《毒妃重生:盛宠太子爷》 正文 第一章 反击 天闷的过了分,昏沉又压抑,燥热的空气充斥着每一个人的感官,枝头鸣叫的蝉更使人心焦。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许锦言想抬起手算算日子,但随着胳膊一用力,肩胛骨处陡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她皱了皱眉,想了起来。 上个月自己这条胳膊已经被许茗玉用淬了腐蚀性毒液的木棍,一棍棍的隔着皮肉敲碎了骨头。其中痛楚,这世间怕也只有她才消受的起了。 想她许锦言曾被尊为北明女诸葛,受万人敬仰,还顶着端王正妃的头衔,世上女子谁有她风光。 如今却落到这一步田地,真是讽刺至极。 “吱嘎”一声牢房的门被推开,罕见的掌了灯,蛇虫鼠蚁在灯火的刺激下惊慌失措的逃窜,有几只老鼠直接从许锦言的身上跑了过去。 许锦言不满的“喂”了一声,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能不能给点基本的尊重。 三年前她的腿就被连筋带骨的打断了,下半身全部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烂肉和白骨,暑热的时候还会招来蝇虫,“嗡嗡嗡”的瞎嚷嚷。所以她早都没有感觉了,只是看见了几个毛绒绒的东西从她血肉模糊的下半身飞速跑了过去。 她被许茗玉困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年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三年了。不过想来这日子也快到头了。 被害到这一步田地,她若是再不反击,她便不是算无遗策的北明女诸葛。 “姐姐真是好本事,还能和这些肮脏玩意儿说话。不过也对,姐姐现在不正和这些玩意儿一样脏么。”娇美动人的声音自许锦言耳边响起。许锦言懒的抬头,她知道是许茗玉来了。这牢里常年不点灯,一旦点灯,便是许茗玉来了。 准是许茗玉今儿又新得了什么刑罚,兴冲冲的过来折磨她了。她这个妹妹,生了一张天姿国色的容颜,却张了一副蛇虫鼠蚁的心肠。 想到这里,许锦言摇了摇头,不可以侮辱自己的邻居,蛇虫鼠蚁何其无辜。 许茗玉娇笑,天姿国色的脸上尽是风情,道:“妹妹的儿子明天就要被册为太子了,不知姐姐的孩子如今化成了怎样的一滩黄土。” 许锦言心一紧,但依然没有理她,专心的看着一只只在她血肉模糊的腿上爬动的蚂蚁,眸子在黑暗中明亮无比。 你儿子被册封为太子?不会有那一天的。 因为北明要完蛋了。 许锦言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一下激怒了许茗玉,许茗玉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许锦言舔掉嘴角的血,继续看蚂蚁。 许茗玉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怒声道:“许锦言,你不是算无遗策的女诸葛么?你可算的到有这一天?” 许茗玉说了这句话,许锦言才看了她一眼。 是啊,三年前许锦言还是算无遗策的女诸葛,只差一点就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陪在五皇子身边,为他打江山,为他除异己,为他做尽坏事。 从许家蠢笨如猪的嫡长女成为北明算无遗策的女诸葛,只是为了有资格陪在五皇子赵斐身边。 赵斐当然也曾牵着她的手,含情脉脉说:“言儿,等我一登基,你就是我的皇后。”那时感情冲昏了她的头脑,他甚至看不清赵斐说这句话时,含情脉脉背后隐藏的鄙夷与厌恶。 十年前赵斐只是一个宫女所出,默默无闻的皇子,她一见他,就被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勾了魂。 她费尽心机嫁给他,辅佐他登基。可他却在登基的第二天,以私通侍卫的罪名,将本该为后的她打入冷宫,立了她那美若天仙的亲妹妹许茗玉为后。 她的父亲被尊为国丈,封为一等安国公,庶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许家满门荣华,北明国泰民安,却都是踩着她的血泪一步步搭造。 许茗玉看她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勾起唇角道:“姐姐,王阁老昨日被抄了家,上至阁老,下至奴仆。一百五十五人。” 看着许锦言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许茗玉的笑容愈发娇媚:“菜市口,凌迟。” “撕拉”的一声,许锦言终于暴怒而起,锁着她的铁链狠狠的箍在她的伤口,铺天盖地的痛楚丝毫没有影响她,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死死瞪着许茗玉。 王阁老是她的授业恩师,一步步把她从北明有名的蠢货千金变成了算无遗策的女中诸葛。恩情还未偿还,授业恩师便因她满门惨死。 许锦言赤红着一双眼睛,如困兽一般挥舞着残损不堪的肢体,但却被铁链禁锢的死死的,她拼命晃动着铁链,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被撕裂,渗出鲜血,却伤不到许茗玉半分。 许茗玉终于满意了,她看着许锦言笑道:“许锦言,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坐上皇后之位。还女中诸葛?你永远都是那个蠢货!” 许茗玉一吐自己多年之愤,当年许家两个嫡女,长女许锦言蠢笨不堪,二女许茗玉美若天仙。所有的赞誉和光环都是她许茗玉的。 可有一天突然一切都变了,这许锦言不知怎么得了王阁老的相助,居然一步步从蠢笨如猪的许家蠢货变成了北明的女诸葛,从五皇子妃变成端王妃,还差一点就坐上了皇后之位。 还好她许茗玉生的这般花容月貌,只需几个微笑,赵斐就上了钩。不仅在这个蠢货助他夺得天下之后,废了蠢货,还为了讨好她将蠢货交给她处理。 美貌,永远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资本。 许锦言你算无遗策又怎样,你谋算的了江山,可算不了男人的一颗心。 牢房的门又被推了开来,这一次不同许茗玉的慢慢悠悠,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自牢房外传了进来。 许锦言眯眼一看,金色龙袍自远而近,快步走来。 垂着头的许锦言虚弱的笑了笑,事情看来是成了。 三年了,这是他废了她之后的第一面。 许茗玉看到赵斐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下意识的遮挡住许锦言,道:“陛下……怎么来了?” 赵斐身后还跟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年轻而美艳,是正得宠的丽贵妃。丽贵妃在赵斐身后轻声道:“陛下慢些,当心摔了。” 许茗玉暗自咬牙,许锦言却看乐了。那丽贵妃她知道,牢中狱卒时有提起,据说这丽贵妃才貌双全,深的赵斐宠爱,入宫不到一年,就直升贵妃。 许茗玉这些年只要一有不如意就来牢房里虐待她,最近几月格外频繁,显然是这丽贵妃深深影响了许茗玉的地位。 许锦言瞧了眼丽贵妃,果然是国色天香。许茗玉再美,也年近三十了,哪里及得上青春年少的丽贵妃。更何况,论起容色,丽贵妃可半分也没输给许茗玉。赵斐看也不看许茗玉,直奔许锦言而来,等他看到许锦言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却是愣了一下。 一旁的丽贵妃也吓到花容失色,躲到了赵斐身后,轻轻的拉住了赵斐的衣袖。许锦言看着许茗玉气到煞白的脸,挑了挑眉,这丽贵妃还真是有两下子。 许茗玉你谋算的了男人的一颗心又如何?还不是有大把的美人比你更会谋算。 赵斐有些意外,他是把许锦言交给许茗玉处理,不过他没想到,许茗玉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会下这般狠手。 但他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他怒声问道:“许锦言,大乾的人是怎么破了居庸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居庸关是北明最重要的一道防线,此关一旦破了,北明也就完了。 许锦言费力的仰起头,尽管她早就被毁了容,但她一双眼眸却如琉璃明亮:“赵斐,你问我怎么回事?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十年来,我许锦言对你付尽了一颗真心。我陪你打天下,为你出谋划策,为你双手沾尽鲜血。你要兵权,我舔着脸到外祖家求助,你要人才,我散尽多年积蓄为你牵线,太子挡了你的路,我设计他上断头台。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我做了什么?” “你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废了我的位子。然后纵容许茗玉把我折磨成这般模样。我外祖一家被你榨干尽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就满门抄斩。我哥,一代名将,赤胆忠心。被你安了一个叛国的罪名,活活坑杀。老师一生忠君清廉,却被你凌迟处死。还有……还有我们的女儿佩玉,她才七岁啊,你居然忍的下心,把她交给突厥首领换取边境安定。” 许锦言说到女儿,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忍了三年的眼泪,在此刻终于呼啸而出。三年前她锒铛入狱的时候,佩玉还好好的,她当时想,赵斐再怎么心狠,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 是她低估了赵斐。 一次宫宴上,突厥的首领看中了七岁的佩玉,赵斐初登基,为了不和突厥起争端,丝毫不曾犹豫的答应了突厥首领要佩玉的要求。 不是和亲,那年龄足可以做佩玉祖父的突厥首领早就有了王后。 纯粹的就是送,七岁的佩玉,公主之尊,却沦为了突厥首领淫乐的玩具。最后生生受尽折磨而死。 赵斐听完许锦言的质问,温润如玉的脸庞变了变色,但他依然冷声道:“贱妇,你不要扯别的,朕只问你,大乾的人是怎么破了居庸关?” 赵斐无比清楚,大乾人破居庸关的手法和许锦言的一贯手法一模一样。 许锦言大声笑道:“赵斐,你别忘了,江山是我陪你打的。我能把你捧上位,就能让你摔下来。我能把你捧的多高,就能让你摔的多惨。” 她一边说,一边笑,笑容随着泪水的落下,越拉越大。 赵斐的江山,是她陪他打下来的。她熟知这个王朝的所有弱点和秘密。 她用了两年,将她这些蛇虫鼠蚁的邻居训练成一支军队,将她默出来的所有关于北明机密的信息传递出去。 牢外还有她的心腹,那些心腹将这些信息全部传给了大乾那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 世人本就说大乾那位太子殿下是千古难寻的绝世男儿,试问,他得了这些,怎么可能灭不了北明。 赵斐气的几欲吐血,他一脚踹在许锦言胸口,许锦言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但鲜血还是从胸口处返了上来,她含着满口的鲜血,诡异而阴森的笑道:“赵斐,许茗玉,和我一起死吧。” 赵斐和许茗玉大惊失色,许茗玉率先大骂道:“许锦言,你这个毒妇!” 毒妇? 许锦言笑了,或许吧,只可惜,她不够毒。在自己沦为这步田地之后才反击。 若有来世,她一定把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千刀万剐。许锦言歪过头,舔了舔衣领,衣领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毒药她三年前就淬好了,但为了亲眼看到北明破国的这一天,三年来无论她忍受多大的痛苦折磨,她都没有动过死的念头。 如今,总算是解脱了。 许锦言感受着生命一点点的流逝,眼眸中却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恨意与悔意。 若有来世,我一定把你们,一个一个的,千刀万剐。 许锦言彻底死去的那一刻,牢房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 “陛下,娘娘。大乾的人打进京城了。” 赵斐怒极,狠狠瞪向许锦言,却在看到许锦言的那一刻,吓得软了腿。许锦言靠在脏污不堪的牢房墙壁,肢体残碎,鲜血淋漓,双目圆睁,神情可怖至极,似恶鬼降临。 竟是,死不瞑目。 北明皇宫外,千军万马之前,一男子一马当先,他身着绣暗金龙纹的银锦衣,玄色披风披于肩膀,在烈风中飞扬起衣角。锦衣夺目,却及不上男子那张美貌到耀眼的容颜。他眉眼间俱是贵意,自有一种世上难寻的风华萦绕周身。 他看着北明皇宫轻声道:“书信的主人找到了么?” “回殿下,北明皇宫上上下下都盘问过了,没有一个人符合。” 大乾太子沉默了一瞬,漂亮的凤眸有些暗淡。 难道今生竟没有相见之缘? 大乾太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轻灵娟秀的字体跃然眼前。这封书信写满了北明的机密,他靠着这封书信的指引,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北明。 从他偶然得了这份书信至今,这份信已经藏于他怀中一整个年头了。 北明既已国破,书信没了用处。既然无缘得见书信主人,那这封书信便毁了吧。 大乾太子刚要发力,凤眸看着轻灵娟秀的字体,心却陡然一动。只犹疑了一瞬,他便笑开,光芒灿烂。 也罢,既然陪了我一年了,就继续陪我一辈子吧。“赵斐和许家人,全宰了,千刀万剐,差一刀都不行。” 千军万马之前,传来了这样一句命令。 他没有忘记书信的最后一行。 替我杀了赵斐和许家所有人,千刀万剐,差一刀都不行。 ------题外话------ 新文求收藏!不足之处大家要说哦,我会努力改进,好好写文!(鞠躬 正文 第二章 重生 溪水潺潺的流动,草木香伴随着百鸟鸣叫,两岸群山仿若黛洗。夕阳如血,将天地之间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般美景当前,却传来了极不合时宜的哭声。 “呜呜,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一个清秀的丫环一边替昏迷中的人包扎着左臂半寸长的伤口,一边轻声哭泣。这丫环也伤的不轻,小腿处的裤子整个被鲜血浸了透,但她却丝毫不管自己的伤口,想方设法的替昏迷中的人止血。 一旁还跪坐着一个丫环,强忍着哭泣说:“半夏,你别哭了,小姐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肯定更难过。” 半夏擦掉眼泪道:“我实在是发愁,我们被山贼掠到这儿来,虽说逃开了那群山贼,可你也知道,夫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小姐此番回去,被山贼掠走的事情一传开,小姐的名节怎么办。府里的人本就看不上小姐,平日里就处处为难。小姐再失了名节,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忍冬听到半夏的话,眼泪也有些止不住了。半夏的话说到了忍冬的心坎里,自家小姐亲娘走的早,继母又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时常变着法的欺负,偏偏小姐年幼看不出来,任继母为所欲为。府上的人都是势利眼,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敢给小姐甩脸色。现在小姐若是再没了名声,以后这日子必定更加举步维艰。 忍冬偏过头,想悄悄擦掉眼泪。 许锦言处在极混沌的状态中,但头却极为的疼痛,两个丫环的声音时远时近,她知道这是自己两个心腹丫环的声音。 可她却极为困惑,半夏和忍冬早在她锒铛入狱的时候,就被许茗玉派人卖入了最低等的妓院,半夏和忍冬不堪受辱,咬舌自尽。许茗玉还派人割了她们两个的头,扔到了许锦言的眼前。 难不成是黄泉路上,她们两个来找她作伴了。 许锦言跟着两个丫环的声音,一直向前,直到声音越来越清晰,许锦言“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青山翠叶,溪水清透。夕阳晚霞,雁向南飞。 是她三年来从来不曾看到的景色。 “小姐,你醒了?”半夏惊喜的叫出声来。 左臂处传来一阵刺痛,许锦言下意识的用右手去捂,可立刻,她就不可置信的抬起右手放到了自己眼前。 右手白嫩,手指纤长,除了沾染了些许泥污,一丁点的伤痕都不曾有。可她的四肢不是早就被许茗玉折腾到残碎不堪么? 忍冬看着许锦言恍若雷击的神情,以为她被山贼吓到,便柔声劝道:“小姐,我们赶天黑前回去,这件事没准还有转机。” 许锦言没有理忍冬的话,她慢慢收回手,将眼睛向下看,绯红色的衣裙之下包裹着健全的双腿,不是白骨和血肉模糊的惨状。 她尝试着起身,待感觉到双腿传来的那种强有力的支撑之时,她不管不顾的推开阻拦她起身的半夏,疯了一般的跑到一旁的溪边。 她要去确认一件事。 清澈见底的溪水立刻就倒映出一张淡然而清婉的容颜,双眸如溪水般清澈,却隐隐藏着不可直视的光芒。 但这清婉的容颜却被极俗气的妆容全部掩盖,不符合年龄的胭脂色彩强硬的打在女子的五官,将这张原本清婉的脸显得古怪而难堪。 而在这张古怪的脸上,眉宇之间却有一个似桃花的胎记,这桃花极艳丽又极清婉。似是九天仙子费尽心力才勾画出的花纹。 她重生了。 许锦言无比确认这件事,看来她这样的极恶之鬼连地狱都不愿收。 她含着热泪,伸出右手抚摸这个胎记,这胎记在她刚被废的时候,就被许茗玉下令当着赵斐的面剜去。 许茗玉说这是妖气幻化的花,可赵斐曾不止一次的抚摸着这朵桃花,说这是他见过最美的额间花。 许锦言合上眼,热泪顺着脸庞滑下,落至水面,激起的涟漪将女子的清婉的容颜瞬间击碎。 我回来了,这一次,换我来要你们的命。 ------题外话------ 每天早上九点准时更新哈! 正文 第三章 点翠山 我回来了,这一次,换我来要你们的命。 “半夏,这是哪里?”许锦言睁开眼睛,双眸如琉璃般清透明亮。 半夏疑惑道:“小姐,这是点翠山。之前的事小姐不记得了么?” 许锦言缓缓笑开,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十四岁的时候,许家全家去点翠山的慈恩寺烧香,半夜里来了群山贼,旁人都好好的,偏偏劫了只有十四岁的她和两个心腹丫环。 半夏和忍冬是娘留给她的婢女,半夏是苗疆人,会一些制毒和医术,忍冬会一些武艺。半夏利用迷香迷晕了一群山贼,忍冬驾着马车带着她们两个出逃。 虽出逃成功,但山贼劫持她的时候,划伤了她的胳膊,半夏为了救她,也受了重伤。她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昏迷了。 忍冬怕她再受颠簸。不得已停了下来,就歇在这里。她还记得前世的结局,她和两个婢子风尘仆仆,浑身是伤的回到家中。但流言早都传遍了京城,说是许家的嫡小姐去点翠山烧香,被山贼劫走,侮了清白。 前世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命大的回到家中,却遭受了那般的恶名和侮辱。自那之后,京城中的大型宴会,她都不敢去参加。生怕被嘲讽的体无完肤。 后来她费劲心思成为五皇子妃,赵斐虽嘴上说相信她,可她知道,赵斐后来毫不留情的废掉她,此中这件事,一定占了很大比例的原因。 赵斐其人,最是沽名钓誉,他不会容忍一个被诟病失去贞洁的妻子。当年他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可以忍,但是,一旦他不需要她了,他会毫不犹豫的处理掉一个让他名声受损的女人。在牢狱,她受尽折磨的那漫长三年里,她回顾往事,才想明白。为什么谣言会传的那样快,为什么山贼谁都不抓,单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四岁少女。想来这件事必是继母的手笔,山贼的本意定是要害了她的命,只是她和两个丫环成功出逃,没能让山贼得逞。 山贼醒来之后一定给继母报了信,而继母一得信,第一件事就是散出她被侮了清白的流言。 毕竟这样的流言对于女子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许锦言生母早逝,留下许锦言和许恪一双儿女。父亲许朗为北明正二品礼部尚书。许锦言生母逝世之后,许朗便迫不及待的迎娶了自家表妹进门。 这个表妹便是许茗玉的母亲,李知书。 李知书其人阴险狠辣,但面子上功夫做的极好。整个京城的贵妇圈子里谁不夸一句,李知书贤良文雅,待先夫人子女如己出。 前世的许锦言也以为李知书对自己很好,比如李知书教她化那样浓艳的妆却从不教许茗玉。比如许茗玉从小每日都要练习琴棋书画,而她却只用吃喝玩乐,十几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 如若不是后来她要死要活的喜欢上赵斐,想方设法的拜入王阁老门下,恐怕前世的她,一辈子都是那个目不识丁的蠢样。 李知书,虽然这辈子我没能阻止山贼劫走我,但是这件事情可就不能顺着你的心意发展了。 还好,还好她重生在了十四岁。 十四岁这一年,那些肮脏悲伤的往事还没来的及发生,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没来得及落下。 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又岂可辜负。 正文 第四章 谣言 许锦言狠狠的用溪水洗掉脸上那些古怪而难堪的妆容,将原本清婉淡然的容貌全部显露出来。“小姐,你看我们是不是立刻回府?”忍冬小心翼翼的在她身后问道。 许锦言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回头看忍冬,忍冬秀气的脸庞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眼底有着浓浓的愁意。许是在愁回府之后,她被毁的名声吧。 半夏和忍冬这两个丫环是母亲亲手培养多年,放在她身边的,忠心耿耿。 前世她该有多蠢,才会听信李知书的离间,从不将自己的贴身事宜交给这两个丫环,反而偏爱李知书送来的人。如若不是她心里怀着对母亲的思念,恐怕早就把这两个丫环处理了。 她当时为什么不多想一想,十四岁这场意外,她那么多丫环,为什么偏偏绑了半夏和忍冬。 还不是因为,只有这两个丫环对她是忠心的。 前世她对这两个丫环的态度,从始至终都谈不上好。怪不得她们俩面对她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惹她生气。 半夏忍冬,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许锦言压下眼泪,抬起手替忍冬将脸上的泥污揩掉,轻声道:“不急,先不回去。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许锦言的手指在忍冬脸上轻轻滑过,忍冬从未见过这样柔和的小姐。一时,竟愣住了。 半夏在一旁也傻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道:“小姐?你还好吧?” 许锦言被气笑了道:“两个傻姑娘,快上马车。我们还有事要做。” 忍冬年龄较大,心思细腻,回过神来便立刻道:“小姐,有什么事不如以后再做?现在先回府吧。” 许锦言一笑,前世的她没想到,她浑身是伤的回府后,面临的却是比受伤可怕百倍的谣言。但两个丫环显然是早就想到了,前世她若是能稍微听一下两个丫环的话,恐怕也不会落一个那样惨烈的结局。 不过既然这辈子已经落入了李知书精心设计的这个局,就算她立刻赶回府,结局也不会比前世更好。如果李知书的动作够快,这个时候京城里肯定已经谣言四起了。 阻止不了谣言?那就彻底推翻它。 许锦言立刻翻身上马车,道:“你们俩先上来,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办完这件事再回府也不迟。” 半夏和忍冬对视一眼,她们清晰的感觉到小姐不一样了,不止对她们的态度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小姐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光芒,仿佛这天下间的所有事,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半夏心思率真,也没做多想,就跳上了马车。忍冬看着许锦言坐在马车前面,犹疑的问道:“小姐,你是要驾马车?” 许锦言知道忍冬在犹疑什么,她一个十四岁的娇小姐,怎么可能会驾马车。可是她没办法跟忍冬解释。 在赵斐夺嫡白热化的那段日子,身为端王妃的她,随时都要注意刺客的刺杀,马车这样简便的逃生工具,她刚嫁给赵斐的时候就学会了。 可她怎么能想到,躲得了刺客的暗箭,却躲不了赵斐的明杀。 她看了眼日头,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如果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她故意沉了沉脸色对忍冬道:“快上来。” 忍冬以为许锦言真的动了怒,连忙上了马车,但她还是忧虑的看着许锦言左手手臂的伤口道:“小姐,小心伤口。” 许锦言只装作没有听到,一拉缰绳,马儿拉着马车向前奔去。 和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比起来,这点小伤简直算是上天的恩赐。 正文 第五章 山穷水尽 马车车轮“骨碌碌”的转着圈,在泥地上留下一行印迹,印迹一直向前,从北到南,似乎是要一直奔向点翠山南面。 忍冬和半夏坐在马车里,忍冬目瞪口呆的看着平稳驾驶着马车的许锦言。忍冬会驾马车,所以她心里明白,驾马车需要的力气和控制力不是许锦言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能有的,更何况,她从小跟着许锦言,她当然知道许锦言从来没有学过驾马车。 可一个完全没有驾过马车的人,第一次驾就这么平稳?她家小姐,难不成是天才?忍冬震惊不已。 半夏倒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点,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满心都是欢喜,她家小姐今天对她们可真好呢。 许锦言驾着马车直奔点翠山南面,现在她们处的方位是点翠山北面。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她十四岁这一年,北明承平六年,七月初九。 点翠山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当朝三品礼部尚书的嫡长女许锦言被山贼掠去,侮了清白。 第二件是章庆王妃在前往慈恩寺的路上,被山贼直接劫杀。 因出了这两件大事,点翠山的山贼被朝廷下令肃清,直到前世她死前,点翠山都再未闹过山贼。 但点翠山的山贼其实是无辜的,这两件事和他们真是半分关系也无。 许锦言被山贼掠去是李知书的授意,而章庆王妃的横祸其实是赵斐的手笔。 章庆王手握二十万章庆军,是太子最重要的支持者。而章庆王和章庆王妃伉俪情深,赵斐派人杀了章庆王妃之后,章庆王就因忧思过度,不到一年,也病逝了。从此,太子就失去了章庆王这个最大助力。继任的章庆王并非章庆王妃所出的世子,而是妾生的庶子,是赵斐帮助这位庶子继了章庆王的王位。 所以这位庶子以后一心支持赵斐。赵斐杀了章庆王妃,却得了章庆王府的助力。为最后的登基大大的加上了一枚筹码。 这件事也是她在嫁给赵斐之后才从蛛丝马迹中猜出,赵斐的算盘打得妙,设局也够毒够狠。但可惜,这辈子她绝不会让赵斐得逞。 王妃遇险的地点是在点翠山南麓,大约是在酉时三刻,现在是酉时一刻。两刻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驾着马车到点翠山南麓,不一会儿,就有一行人抬着一顶藏青色软轿映入眼帘,这软轿虽看着普通,但轿身的用料无一不是顶级的材质。 单说那软轿的木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清香,明显是北明皇室专用的檀梨木。 许锦言微笑,找到了。 她回过头小声叮嘱两个丫头不要出声,然后将马车停在了树丛后,树丛遮挡住了马车踪迹,许锦言眯着眼等待着时机。 她得等章庆王妃命悬一线时再出手相助,只有这样,章庆王妃才会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她。 许锦言环视了章庆王妃一行人,怪不得前世章庆王妃会遭此横祸。那一行人除了四个轿夫和一个婢女,就只有两个贴身侍卫。想来王妃上香,不愿惊动百姓,所以只带了这些人随行。 虽然赵斐的目的是杀掉章庆王,但因章庆王本人武功卓绝,身边护卫众多,极不好下手。而杀掉王妃就简单多了,王妃虽然身边配备了顶级高手,但王妃本人不会武功。 而杀掉王妃不仅能直接给章庆王爷巨大的一击,还能让章庆王世子乱掉心神,让王府庶子有可乘之机。 赵斐一定提前得知王妃只带了两个侍卫,所以在点翠山设下此局。只待王妃上钩,等王妃一死,再将这件事扣在点翠山山贼头上,而他摘的干干净净。正思索着,前方就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和痛苦的尖叫。许锦言连忙全神贯注的盯着章庆王妃一行人,等待最佳时机。 只见前方,百余黑衣人紧紧包围着藏青色软轿。四个轿夫和一个婢女已经殒命,五个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一片的绿草地。 王妃身边带着的两个侍卫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两人一前一后的保护着轿子,黑衣人一时也近不了王妃。 但黑衣人毕竟人多势众,交手了一会儿,侍卫渐渐体力不支。护在轿子前的侍卫左臂已经中了一刀,前方的防线逐渐削弱,一个黑衣人看准机会,直接劈了一刀在轿子上,里面瞬间传来了一声惊呼。 可这一刀还是劈偏了,并未伤到里面的人。劈这一刀的黑衣人疑惑的抬起手环顾四周,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手腕,导致他劈歪了这一刀。 两个侍卫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两人心知肚明,这一次恐怕是死定了。前方的侍卫因为左臂中了一刀,行动越来慢,被黑衣人又砍了一刀,而这一刀直接砍在了胸口。 护在轿前的侍卫当场毙命,黑衣人一下围到了轿子的前面。 已到山穷水尽处,就是现在。 许锦言扔掉手中的石子,眼眸一亮,立刻驾着马车向前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喊:“来我马车上。” 正文 第六章 救人 已到山穷水尽处,就是现在。 许锦言扔掉手中的石子,眼眸一亮,立刻驾着马车向前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喊:“来我马车上。” 侍卫和黑衣人都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出,只见一身着绯红色衣衫的女子,浑身都是泥污,但脸庞淡然而清婉,眉间一点桃花,双眸如溪水般清澈,却藏着不可直视的光芒。虽这女子浑身泥污,但在已经山穷水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章庆王妃和侍卫眼里。 她驾着马车而来,脏污不堪,却似天神降临。 侍卫立刻反应过来,因为有了一线生机,侍卫立刻有了力气,他一边挑翻轿前的黑衣人一边将王妃从马车里救出来。 许锦言驾着马车一到轿子旁边,侍卫立刻护着王妃跳入马车。马车一刻未停,直接向前奔去。 黑衣人在马车后面穷追不舍,一些黑衣人将刀纷纷抛向马车,马车中了几刀,车厢里瞬间传出了惊呼。 但许锦言死死盯着前方,丝毫不为所动,马车里忍冬和侍卫都会武功,不需要她担心。 她只用专心驾着马车冲出这里。马受了惊,不安分的动了起来,许锦言用尽全身力气拽住缰绳,控制着马的前进,一刻也不迟疑的向山下狂奔。许锦言听到身后的黑衣人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自发间拔下簪子,狠狠的刺在了马背。 马彻底发起狂来,不要命的狂奔起来。身后的黑衣人瞬间被甩开了一大段路。 许锦言微微舒了口气,马上就到山下了,点翠山山下便是一条笔直的官道,不仅有官兵把守,官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如牛毛,所以这些黑衣人绝不敢在官道造次。 许锦言强硬的控制着马的前进方向,但马现在发了狂,绝对停不下来。所以一到官道就得立刻跳马。 她大声对车厢内道:“一会儿要跳马,你们做好准备。” 侍卫看见她把簪子刺在了马背,早有准备要跳马。于是一挑剑眉道:“姑娘放心,我们准备好了。” 那侍卫极英俊,一挑剑眉,这般危急的情况下,竟还生出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忍冬也拽住了半夏的胳膊道:“小姐放心。” 许锦言点点头,马车快要踏上官道之时,她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队官兵。她在心里默念,但愿这不是赵斐的后手。 许锦言大喊一声:“跳!” 侍卫立刻护着章庆王妃从马车左窗跳出,忍冬扶着半夏从右窗跳出。许锦言自己自马上腾空而起,许锦言腾空而起的时候,仔细的看了眼那队官兵,然后放心的摔在了一边的草丛上。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就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官兵自远处急忙而来,领头的官兵一看到章庆王妃和身旁的侍卫,连忙下跪道:“参见王妃,参见世子。” 巧了,这队官兵正好是章庆王爷派来找章庆王妃的。 原来王妃此次上香,章庆王爷本来拨了一队人马护送。王妃不愿惊动百姓,瞒着王爷只带了一个侍卫,而世子赵玉轩不放心王妃,便贴身随行。 章庆王爷知道王妃只带了一个侍卫后,立刻就派了人来找,只是许锦言前世的时候官兵没来得及找到王妃,王妃就遇了害。这辈子许锦言带着王妃出逃,一踏上官道正好就遇见了这队官兵。 这队官兵领头的那个人叫崔术,许锦言认识,她并不知道这是章庆王爷的人。只是前世之时,崔术曾贵为勇毅将军,因为不愿意投靠赵斐,被赵斐记恨,登基后寻了个理由就下令斩首。 狱中之时,这崔术曾住过她左边的牢房,两人还闲聊过,算是有几分狱友情。 所以她腾空而起看到崔术的时候,就放心的摔在了一旁的草丛上。 “小姐!小姐!”半夏发现一旁的摔倒在地的许锦言,立马跑了过去。 章庆王妃这才注意到许锦言,也连忙赶了过去,在赵玉轩的搀扶下半蹲下去察看许锦言道:“姑娘?你没事吧?” 许锦言适时的醒来,半抬着眼睛,虚弱的道:“我无妨,夫人可还好?” 这句话挣扎着说完,许锦言就眼睛一闭,彻底“昏迷”了过去。 章庆王妃大惊失色的对一旁的官兵道:“快把这位小姐护送回王府救治,这是本王妃和世子的救命恩人。” “昏迷”中的许锦言这才听到了世子两个字,她心下疑惑,若此次点翠山之行,赵玉轩也跟了来,那前世的他应该在点翠山就死了。 可她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赵玉轩明明活到了章庆王爷死后,在和庶弟争夺王位的时候,才被赵斐铲除。 难道前世这件事还有什么谜底一直没有揭开? ------题外话------ 宝贝们,求个收藏啦! 正文 第七章 继母李氏 许锦言闭着眼睛,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上了章庆王府的马车。章庆王妃不顾崔术的劝阻,也上了这辆马车,并让昏迷中的许锦言靠在她的腿上。 赵玉轩也跟了上来,看章庆王妃让许锦言靠在她腿上,惊讶的道:“娘,你居然让这丫头靠你腿上?” 章庆王妃斜瞥了一眼赵玉轩道:“什么丫头?这是你和我的救命恩人。” 刚才被山贼截住的时候,章庆王妃一度已经绝望,以为自己和儿子今日必将丧命,可谁知这少女从天而降,像是仙子一般出现,救了她和儿子的命。 这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带着对许锦言的感激,使章庆王妃现在瞧着许锦言是越看越喜欢。对于章庆王妃来说,许锦言救了自己的命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许锦言救了自己儿子赵玉轩的命。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情。 所以几乎从不让旁人近身的章庆王妃,现在居然让浑身脏污的许锦言靠在了自己的腿上。 而这也正是许锦言的计算,把章庆王妃逼到绝处,她再出手相助,比她一开始就相助得到的要多得多。 等一回京城,章庆王妃必会亲自替她作证,所谓被山贼掠走侮了清白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她还顶了一个章庆王妃救命恩人的头衔。 得知这一切之后,李知书的表情想必会十分精彩。 而救了章庆王妃,不仅可以彻底推翻被山贼侮了清白的谣言,还能从根源上直接铲除赵斐得到章庆王府势力相助的可能,甚至还能让她以后多多少少得到章庆王府的庇护。 这都不只是一举两得了。 心无善念,只论利弊。这是赵斐教会她的,那么她就毫不客气的用这一点来对付他。青花缠枝香炉里燃着苏合香,香气自下而上,袅袅而起。花梨木的桌椅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文饰,紫檀木的窗棂被擦的一尘不染,琉璃屏风分割出内室和外厅,一派富丽堂皇的三品大员之家。 翡翠正给李知书捏着肩膀,翡翠的按摩手法是顶尖的,李知书在翡翠的按摩下,微微舒了舒眉头。 “娘,事情怎么样了?”许茗玉慌慌张张的自外室跑进来。 李知书睁开了眼睛,不悦的看着许茗玉道:“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许茗玉蹭了过去,贴着李知书道:“娘,女儿也是心急嘛。许锦言到底怎么样了?” 李知书看了眼撒娇的女儿那张天姿国色的脸蛋,不禁软了心道:“给她逃了。” 许茗玉惊道:“给她逃了?那怎么办?” 李知书轻打了下许茗玉道:“说了多少遍了,让你遇事沉住气,怎么老这么冒冒失失的?” “她是逃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她觉得当初还不如不逃。” 李知书冷笑,许锦言现在名声尽毁,这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先不说别的,她许家嫡长女的位子就保不住了,以后许茗玉才是许家正正经经的唯一嫡女。 而这也正是李知书的目的,眼看着许锦言和许茗玉都快及笄了,这女子一到及笄紧接着就是议亲,有许锦言在前面挡着,许茗玉的婚事怎么着都得降一个台阶。 所以李知书设计许锦言失了名节,失了名节的女子自然不能再议亲,就是议亲也议不到什么好人家。把许锦言自许茗玉前面拔除,许茗玉的未来才会更加光明。 至于许锦言,坏了名节的女子,除了自尽还有什么出路,就是她许锦言死皮赖脸的活下去,这京城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京城人口密集,传的最快的就是流言。李知书一个时辰前就派人散布了消息,估计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许锦言失了清白的事。 许茗玉听一旁的翡翠讲了事情原委,这才娇笑道:“娘,你最有主意了。” 李知书轻笑了一声道:“许锦言现在挡了你的路,实在是留不得了。再说了,已经让她多活了十年,她也该知足了。”十年前,许锦言就该和她那个贱人娘一样去死。 李知书的眸光尽是冰冷,美丽的脸庞显得扭曲而奇异。 ------题外话------ 坏人粗来啦!快来看我们言言虐渣渣! 正文 第八章 章庆王府 礼部尚书嫡长女许锦言在点翠山上香,被山贼掠走失了清白的这件事飞快的传遍了全京城。一时,官家小姐人人自危,有去点翠山进香计划的人家都纷纷搁置了此事,生怕自家女儿步许锦言的后尘。 而此时的许锦言其实躺在章庆王府的客房内,准确的说,是躺在章庆王府客房内,章庆王妃的怀里,小心翼翼的喝下婢子端来的汤药。 喝完一盅后,章庆王妃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道:“姑娘,可好些了?” 许锦言刚要回答,门口却急匆匆的进来了章庆王爷,许锦言连忙就要起身行礼,被章庆王妃按下道:“你受了伤,别起身了。” 许锦言垂眸,点了点头道:“多谢王妃了。” 章庆王爷进来后,连忙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章庆王妃,然后问道:“王妃可有事?” 章庆王妃摇头道:“我和轩儿都无事,只是这姑娘为了救我们受了些伤。” 章庆王爷这才看向了许锦言,许锦言连忙做低眉顺眼状,章庆王爷道:“多谢姑娘了,既然姑娘救了本王王妃和世子,就是章庆王府的恩人,本王重重有谢。” 说完之后,章庆王爷转了转眼睛,倏然锐利的看向许锦言道:“不知姑娘是何人?” 章庆王心中有些怀疑,王妃遇险之事本就古怪,他看过王妃上山用的那顶轿子,这轿子虽说用料精细,但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那些山贼都是些山村莽夫,肯定认不出这轿子的关窍。那这样一顶平凡的轿子怎么能吸引那些山贼出手。 而在山贼出手之后就立刻遇上了相救之人。若真是凑巧,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故意设局让王妃遇险然后再出手相救,这就不可饶恕了。 许锦言从王妃怀中直起身来,垂眸道:“回王爷,小女是礼部尚书许朗的女儿,在慈恩寺上香的时候被山贼掠走,小女和两个丫环拼命逃出生天,刚逃出来就遇到了王妃。” 前世她和章庆王爷几乎没有交集,她嫁给赵斐的时候,章庆王爷已经逝世了。但章庆王爷统领二十万章庆军,绝不是好糊弄的。 她知道章庆王爷在疑心什么,不过王妃遇险这件事确实和她无关,她只用实话实说,报出真实身份即可。 “许朗的女儿?”章庆王爷微微舒了舒眉,既然是有名有姓的官家小姐,看来此事还真是凑巧了。 章庆王妃斜了一眼章庆王爷道:“问问问,问什么问,你这疑心病能不能改改。人一小姑娘,遇到我和轩儿出事,不顾自己安危出手相助。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被你盘问。” 章庆王爷一向妻管严,被章庆王妃一骂,也只好讪讪笑了笑。 王府的孙管家一听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立刻想起来今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他暗叫不好,连忙对章庆王爷小声道:“王爷,今天京城的人都在传,说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在慈恩寺上香,被山贼掠走侮了清白。” 章庆王皱了皱眉,许锦言一听,立刻就惊叫道:“什么?” 孙管家疑惑的看向许锦言,暗道这许家小姐的耳朵也忒好了。 章庆王妃安抚的摸了摸许锦言的手道:“先别慌。”说完,又对孙管家道:“这谣言传的有多大?” 孙管家看了眼许锦言,硬着头皮道:“若是到了现在,恐怕全京城都知道了。” 许锦言立刻红了眼眶,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道:“没有,真的没有……” 章庆王妃连忙道:“许小姐别担心。本王妃送你回府就是了,到时候整个章庆王府给你作证。本王妃倒要看看,哪个碎嘴的敢胡说八道。” 章庆王也道:“许小姐,你是救了王妃和世子才耽搁了回府的时间,导致谣言四传,于情于理,章庆王府都要替你解决此事,所以许小姐暂且无须担心,整个章庆王府都会替你作证。” 许锦言不顾王妃阻拦,连忙从床上起来,跪在地上道:“王爷王妃大恩大德,锦言没齿难忘。” 章庆王妃看着许锦言心里又怜惜了一分,扶起她道:“你这孩子,明明是你救了我和轩儿,怎么倒成了你没齿难忘。快起来,仔细身子。” 章庆王妃其实心里有些疑问,虽说谣言在京城传的极快,但若是以三品尚书的势力,要尽可能的压一压,也是可以做到的。怎么可能任由谣言传成这样。 再看许锦言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章庆王妃心里便大概有了个谱。王妃出身是翰林院一品翰林史家的女儿,自小生长在曲曲绕绕的高门之家,所以王妃对这些事情的门道也算是精通的。 略微一想,她便猜出许锦言定是在府中不受宠,受人一点恩惠就感恩戴德成这副模样。而那谣言没准也是府里有心人为之的。 王妃知道许锦言生母是将军府的小姐,当年这桩婚事曾经名动一时,因为一品护国将军家的嫡长女居然下嫁给毫无前途的六品朝议郎,王妃当年也正待字闺中,所以对这桩婚事也是记忆犹新。后来许锦言生母早逝,没多长时间,许朗就抬了姨娘做夫人。 虽然王妃当时和许锦言生母没多少交情,但毕竟都是高门贵女,也算是打过照面的。同为高门贵女,王妃自然不会向着在许锦言生母尸骨未寒时,就被抬成夫人的姨娘。 章庆王妃思及此,眼眸便带了些寒光道:“孩子,你别怕。无论是山贼还是别的,本王妃都替你做主。” 正文 第九章 毁棋 章庆王妃思及此,眼眸便带了些寒光道:“孩子,你别怕。无论是山贼还是别的,本王妃都替你做主。” 许锦言心里微怔,她知道章庆王妃猜出了许府的曲绕,看来章庆王妃对她真是用了心的。 章庆王爷倒未想到高门府宅之事,但章庆王妃的话却提醒了王爷山贼之事,王爷沉思了一下道:“点翠山山贼与民为害,真是不能在留了。” 许锦言听闻章庆王爷的话,垂眸状似无意的道:“怪不得人人都说点翠山的山贼厉害,这些山贼围攻的时候还会用兵法,可不是厉害极了。” 既然王妃对我用了心,那我便还你一次吧。 章庆王爷一听,便皱了眉立刻道:“你说这些山贼围攻的时候会用兵法?” 许锦言点了点头,隐下眸中的光芒道:“是啊,小女驾着马车冲进山贼包围圈里救王妃的时候,那些山贼就很懂得排兵布阵。因小女亲娘是将军府的小姐,从小有幸耳濡目染了一些兵法,那些山贼围攻王妃和世子的时候,行事极为有条理,一看便知有熟读兵法的人在后坐阵。” 她这番话说的隐晦,就似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无端发现了山贼的不同寻常,但章庆王爷统率的可是二十万章庆军,他必能抓住她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大多山贼都是胡乱砍杀一气,一般凭力气和人数取胜,因为寻常山贼多出身草莽,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这样的一些人会识字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懂得排兵布阵。 能懂排兵布阵的,当然就不会是山贼了。 前世章庆王爷便因毫无准备,被赵斐有机可乘,杀了章庆王府的人还坐拥了章庆王府的支持。她此番提醒章庆王爷,王妃遇险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即便章庆王爷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赵斐,但章庆王爷以后必定会格外小心,不会轻易给赵斐机会。 这一世,她便亲手打乱赵斐的这一步棋。 果然章庆王爷眼神倏尔锐利,他回过头来问赵玉轩道:“此事可是真的?” 赵玉轩蹙了眉道:“当时并未察觉,只是此时许小姐说来,细细回想,那些山贼行事极有规矩,的确不像是普通山贼。” 赵玉轩顿了顿,英挺的眉眼一挑,看向章庆王爷道:“倒像是严苛训练过的……” 赵玉轩话到此处,意识到许锦言在此,便戛然而止,但弦外之音章庆王爷早已明白。 严苛训练过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军队了。章庆王爷因得知了这一事件真相,寻了个理由便带着赵玉轩去了书房。书房的谈话,许锦言不得而知,但许锦言知道,赵斐的计划怕是要彻底乱了。 章庆王妃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离开之前嘱咐许锦言安心,今日太晚,明日一早便送她回府,替她破除谣言。 于是许锦言安心的在章庆王府住了下来,有了王妃的保证,许锦言更是没了后顾之忧,只等着明日一早回府。 王妃怕她不习惯,还是让忍冬和半夏贴身侍候她,半夏和忍冬目睹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忍冬总有种感觉,自家小姐提前就知道章庆王妃会在点翠山南麓遇险,所以才会在那里停下马车。 可自家小姐怎么能知道王妃会遇险,明明她自己也是刚刚脱险。但忍冬明白身处章庆王府有些事情不能多问,所以一句都没有提。 而半夏却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有了章庆王府作证,谁还能乱说自家小姐的闲话。等明天小姐回府,章庆王妃亲自相送,非气死府里的某些人不可。 半夏从脱险之后就一直发愁这件事,结果却被许锦言一下解决了,半夏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正文 第十章 时移世易 第二天一大早,章庆王妃兴冲冲的领着一众婢子入了许锦言所住的厢房。 一众婢子手捧花样繁多的衣物首饰依次排开,许锦言被那些亮闪闪的首饰晃花了眼睛,她微微避开那些光芒,问道:“王妃,您这是?” 章庆王妃笑道:“丫头,你那些衣服都穿不成了,今儿既然要回家,当然要穿漂亮些了。” 章庆王妃有自己的考量,既然要给许锦言做这个靠山,了却京城所有的流言。许锦言这次回府势必要声势浩大才有效果。 许锦言明白王妃的意思,所以也并未做推辞,只深深道了谢。 这一次,是真情实意的谢了。 章庆王妃笑道:“王府除了我也没其他女眷,丫环的衣服自是不能给你,临时也找不到合适衣服,所以我只能把我做姑娘时候的衣服找出来了。虽然有些旧,但穿出去绝不会失了面子。” 许锦言笑道:“王妃的衣服自是顶好的。” 虽章庆王妃说这是旧衣服,但许锦言瞟了眼,婢子手中托盘里放着一件绯红色三重交领绣合欢花纹广袖百褶裙,上面的花纹必是宫里司衣局的一等绣娘用金玉丝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那合欢花栩栩如生,绽放在衣服的边边角角,这样的一件衣服就是合司衣局全局之力,三个月也赶不出一件。 前世她做端王妃还是长了些眼力的,章庆王妃给的这些衣服和首饰,绝不是她这种三品大员家姑娘穿的起的衣服。 而且她看的出来衣服是章庆王妃用了心准备的,因她昨日一身绯红色,所以章庆王妃便特意准备了这件衣服。 许锦言虽然料到王妃必定会对她感激有加,但她没想到王妃会这样的抬举她。但她略一深思其实也能明白,章庆王妃只要一想到昨日的事,想到赵玉轩差一点没了命就心有余悸。 这样的心有余悸让章庆王妃加倍的对她好,毕竟她救了自己唯一儿子的命。这是母亲的心思,许锦言懂,因为她也曾是母亲,若是当初有人能救下她的佩玉,便是那人要她的命她也愿意给。 只可惜她的佩玉,孤立无援,七岁的年纪,被生生折磨致死。 许锦言换衣服的时候,章庆王妃也在暗自打量她,章庆王妃知道许锦言平素的名声并不太好,据说还大字不识一个,京城里只要稍微一打听,谁都知道许家有一个蠢货千金。 但章庆王妃看着面前换衣服的少女,这少女从昨天初遇至今,行事周到,礼节妥帖,可完全不是传言中的样子。 她故意派了四个婢子来为许锦言穿衣,因为这样的排场根本不是三品官员家的女儿能拥有的,若是搁了一般人怕是早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细节之处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性格,她想看看许锦言面对这样的排场到底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惊慌失措,会不会露出传言中许家蠢货千金的面目。 但只见面前的少女亭亭玉立,波澜不惊的抬手又放下,配合四个婢子的动作,行为举止竟是宫里的公主都没有的妥帖。 她立着原地,着了这身绯红色衣裙之后,清丽中带了些活色生香的温度,章庆王妃瞬间有些目眩,少女容色清婉,眉间一点桃花,双眸如琉璃明亮璀璨,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贵意。她转身过来,向章庆王妃行了个礼。 章庆王妃看着她行礼的姿势,竟不得不在心里为她叫一声好,她双腿弯曲的恰到好处,双手交叠放于右侧,盈盈弯腰。即便是行礼,但她萦绕周身的贵意一点也没减。这样规矩的动作近乎可以拿来给所有的高门贵女做标准。 许锦言知道章庆王妃的打算,这可以说是试探但也可以说是下马威,前世的时候三皇子和突厥的公主联姻,三皇子生母是娴贵妃,娴贵妃怕突厥的女人不懂礼节,就故意派了十个婢子浩浩荡荡的去服侍突厥公主洗漱。 那草原来的突厥公主原是突厥单于最不受宠的小女儿,身边的奴仆从来就没超过两个。这甫一见北明这么大的阵仗,果然手足无措,衣服都不敢脱,跳着脚把十个婢子全赶了出去。 气的娴贵妃又遣了十个教养嬷嬷来教这位突厥公主皇室礼仪,那公主为此苦不堪言,当时已经是端王妃的她眼瞅着那花一样的突厥公主为学北明礼仪,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了一大把。 只是娴贵妃试探突厥公主是相儿媳,章庆王妃搞这一出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前世的许锦言其实很羡慕那位突厥公主,因为娴贵妃还派了人来教她。许锦言刚嫁给赵斐的时候和那位突厥公主一样,什么礼节都不会,全北明还都是看她笑话的人。突厥公主有人教,她却只能自己学。李知书十几年来从未教过她那些曲曲绕绕的礼节,她从零学起,吃了无数苦头,才终于把步伐走的步步生莲,礼仪言行不输任何宫中女子。 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有资格成为和赵斐匹配的女子,可当时她不明白,她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许茗玉的那一张脸。 不过时移世易,既然重来一生,这一生她绝不会为了别人来为难自己。 正文 第十一章 许府 繁华似锦的京城总是不缺爆炸性的消息,比如昨个儿传言被山贼侮了清白的许家小姐,今儿就摇身一变,成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的救命恩人。 京城最宽阔的街道武安大街此刻正有一架极为奢华的马车自远而近,缓缓行驶在干净宽阔的街道上,随着马车行驶,马车车身木料自带的清香更是飘遍了整条大街。而马车上尽是金雕玉刻的装饰物,四周垂下的车帷子都绣满了精美绝伦的花鸟纹饰。 马车周围两排笔挺的士兵开道,士兵配剑,个个都英武不凡,仅仅走着路都有一种迫人的威力让寻常人不敢靠近,正是北明章庆军。 这般浩荡的阵势,是章庆王府送许家小姐回家的队伍。 不得不说,章庆王府给足了这位救命恩人的面子,不仅章庆军鸣锣开道,章庆王和王妃还亲自相送,世子在侧骑着高头大马一同护送许小姐回府。 这样的声势浩大吸引了一众百姓围观,百姓围观的同时都纷纷议论。 据王府的下人流传出来的消息称,这许家小姐在点翠山上香,无意中遇到了被山贼攻击的王妃和世子,于是许家小姐不顾自身危险驾着马车冲进被山贼包围的圈子里,成功救下王妃和世子。 寻常人总是更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如今这许家小姐被章庆王府亲自护送回府,摆明了昨日里被山贼污清白的事是谣言,人家昨日可是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的命,明明是大好事一件,不知道被那个作孽的人传成那般不堪的样子。 许锦言蠢笨的名声毕竟只在京中的贵人圈子里流传,普通百姓可不知道许锦言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许锦言被以章庆王府恩人的身份送回府中,百姓们心中都纷纷为许锦言打上了个智勇双全的印记,而这样智勇双全的女子居然被诬陷到差点名声俱毁,京城百姓都为此不平。 于是许家小姐的名声在两天内经历了两次大起大伏,从被山贼侮了清白的失贞女子到章庆王府的救命恩人。从低到高,名声大噪。 但这消息尚未传到许府,许府众人此时正在大厅里谈论如何处理这个被山贼侮了清白的嫡小姐。 许老夫人坐与最高位,头戴着翠玉紫红抹额,身穿如意纹宽领织锦袄,脸庞带着些威严,但这威严是强装出来的,并无威慑力。许老夫人出身不高,不过是江南一富商家出的庶女,只不过命好生了许朗,母凭子贵,许朗官拜三品,富商家的庶女也变成了京城里的贵妇人。 许朗坐与一侧,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但许朗禁不起细看,只要细细一看就会发现许朗眉宇之间的算计之色。 自昨日许锦言被山贼掳走,已经过了一个夜晚了,至今还下落不明。但许家人没有一个人打算派人去找,点翠山的山贼一向蛮横,一旦惹上身就是斩不断的麻烦。许朗可不想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女儿去惹上这等麻烦,现在府中众人聚在一起谈论此事,也并不是为了许锦言的安危担忧,而是在想办法挽回因为许锦言而损害的许家清誉。 二姨娘翠莹先开了口:“我们许家的门楣可容不下一个失贞的女子,既然锦姐儿如今还没回来,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还不如就此当作许家没了这位小姐。就算以后锦姐儿回来,也该直接送到庵里去做姑子。我们许家的清誉因为她已经损害不少了,她也该为家里分担分担。” 二姨娘原是李知书的贴身丫头,后被李知书做主抬了姨娘。所以二姨娘一向是李知书的喉舌,李知书要扮知书识礼,一些不能说的话都让二姨娘来替自己说。 李知书敢让二姨娘说此话,也是算准了许朗的心思。许朗本就不喜许锦言,如今许锦言被山贼侮了清白的事一传出去,许朗的名声都因此受了损,所以许朗此时必定不想再管许锦言。 果然许朗点了点头,目露一些赞同之色道:“你说的也有理。” 二姨娘顿时面露喜色,瞧了李知书一眼。李知书这才轻声道:“老爷,只是锦姐儿毕竟是许家人,若是不管不顾似乎有些不太妥当。等过些日子若是还没有消息,不如立座衣冠冢,算是尽了许家最后一点情分。” 李知书把许朗的心思几乎算了个十成,她知道许朗不喜许锦言,现在许朗根本不想管许锦言的破事,但许朗又怕朝中之人诟病他不管女儿死活。所以李知书想出了立衣冠冢这法子,对外营造出一种不是许朗不管,而是人真的已经不在了的样子,这样直接堵住了朝中之人的嘴。 而且如果许锦言以后回来,依许朗的性子会直接将许锦言灭口。毕竟已经做了衣冠冢,总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自打耳光。 李知书先让二姨娘做恶人,自己再出面做好人。既保全了许朗的面子,让许朗对她又满意了一些,还直接堵住了许锦言所有的生路,彻底摧毁了许锦言。 一箭双雕,绝好的计策。 许朗瞧着李知书笑骂道:“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个孽女做尽让许家羞耻之事,你还如此为她着想。” 李知书垂下脸,一副如水温柔的神情道:“和锦姐儿母女一场,不管锦姐儿做出什么事,妾身都把锦姐儿当作亲生女儿看。” 正文 第十二章 变化 许朗瞧着李知书笑骂道:“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个孽女做尽让许家羞耻之事,你还如此为她着想。” 李知书垂下脸,一副如水温柔的神情道:“和锦姐儿母女一场,不管锦姐儿做出什么事,妾身都把锦姐儿当作亲生女儿看。” 许朗看着李知书水般温柔的样子,不禁软了眼神,自己和表妹这么多年的夫妻,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李知书露出这样温柔的样子,许朗就不得不心摇意动。 许茗玉知道自己和娘的目的已经到达,于是蹦蹦跳跳的到许朗和许老夫人身旁,娇声道:“祖母,爹爹,女儿知道姐姐让你们生气了,所以特意做了桂花羹给你们消消气。祖母和爹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许茗玉生了一张天姿国色的容颜,她此刻半是撒娇的对许朗和许老夫人说着话,眼眸泛着水光,一身淡紫色烟罗长裙,衬得她越发娇艳欲滴,似仙子降临凡尘。 许老夫人脸上的威严果然绷不住了,笑意瞬间浮现在脸上。但她还想做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来,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这样的脸庞显得奇怪极了。 许老夫人笑骂:“臭丫头,就你那厨艺还拿出来炫耀。” 许朗对待子女一向是以严苛著称,所有的子女都不敢在许朗面前造次,唯有许茗玉有这个特权,除了许茗玉,就是许茗玉一母同胞的哥哥,李知书的儿子许宗都不敢和许朗有过多交流。 世上的人似乎都对容貌好的人会多一些宽容,何况许茗玉这样的绝代佳人,她便是不说话,旁人都愿意将自己的所有双手奉上。 许朗看着许茗玉露出了一些满意的微笑道:“你这丫头就会撒娇。” 这是他最满意的女儿,值得他最温和的笑容。 三姨娘李萍带着女儿许慧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她和许慧都知道,这种时候没有她们插嘴的份。 就在许府大厅因为许茗玉的撒娇居然有了些和睦氛围的时候,自门口慌慌张张跑进来了一个仆从。 仆从一进大厅就立刻道:“回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许朗立刻面色沉了下去,刚才面对许茗玉的微笑全部荡然无存。李知书和许茗玉对视了一眼,母女俩的眼神里都微微带了些看戏的笑意。 虽然衣冠冢没来得及立,但是许锦言已经在劫难逃。李知书的眸光一冷,许锦言你敢回来就要考虑后果,如今的你可再也不是许家嫡女,以后就是活下去也得受尽煎熬。 许朗冷声道:“这个孽女丢尽了许家的脸居然还敢回来。” 二姨娘尖着嗓子冷笑道:“哟,锦姐儿回来了。身后可还跟着山贼?难不成是山贼要来做我们许府的女婿。” 许朗听完二姨娘的话脸色又沉了几分,李知书忙安抚的拍了拍许朗的手,许朗回头看了眼李知书,这才微微平和了一些。 而那仆从却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是大小姐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的命。现在是章庆王王妃和世子一同送大小姐回来的。” 李知书一震,居然没有忍住,惊叫出声道:“你说什么?”许府门口此时聚集了一大堆人,许锦言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得知此事的人都纷纷聚在了许府前,想一睹许家小姐容颜。毕竟大家都想看看这样智勇双全,能从山贼手中救人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门口,两个清秀的婢子将马车的车帷子拉起,万众瞩目之下,只见自马车下来了一身着绯红色三重交领绣合欢花纹广袖百褶裙的少女,这少女容貌清婉,而眉宇间一点桃花却为她淡然的神色添了些许媚意。媚意与淡然交汇一处,却浑然天成。她双眸如琉璃清透明亮,绯红色衣衫衬的她肌肤如雪,她微微抬眸,眼波流转间贵意弥漫。 看热闹的百姓有些都已呆了,京城之人都知许家有一位天仙般的二小姐,可却从来无人知道许家的大小姐居然也是一位美人,虽容貌谈不上天姿国色,但这萦绕周身的高华气度却是寻遍京城也无人能及。 她只堪堪立在那里,便让人再无法移开目光。 赵玉轩此时也有几分惊讶,昨日情况太匆忙他也没细看许锦言,今日他出来的时候,许锦言已经进了马车。认真算起来,这才是他看许锦言的第一眼。 他以前是见过许锦言的,以前的许锦言几乎可以用蠢笨来形容,不止言行举止,还有她的气度神色,以前的许锦言总是一副胆怯而懦弱的样子,和京城的其他高门贵女在一起的时候,毫不费力的就被其他人比了下去。 赵玉轩虽不算太过纨绔,可毕竟顶着章庆王府世子的头衔,周围便或多或少聚集了一些纨绔子弟,这些纨绔子弟聚在一起的时候,好事者就谈起京城的贵女们,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提起天姿国色的许茗玉,但一旦提起许茗玉或多或少的都要谈到许茗玉的嫡姐许锦言。 若说谈到许茗玉都是溢美之词,谈到许锦言就都是嘲讽和嫌弃了。不少人都哀叹过,天姿国色的许茗玉为何会有一个如此蠢笨不堪,还大字不识一个的嫡姐。 可此刻那活色生香的美人,一颦一笑间都是贵不可言的气度。那一点能和蠢笨两个字沾边。 许锦言和以前比起来,真是大不一样了。 ------题外话------ 明天正式虐渣,虐虐更健康! 正文 第十三章 归来 章庆王妃看见了赵玉轩的神色,她唇角微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只是挽着许锦言的手臂进了许府大门。 等许锦言一行人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许朗才领着一群人慌慌张张的自里面向外跑。因为许府众人用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消化仆从传来的消息。 尤其是二姨娘不断的追问仆从到底是真是假,仆从被问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向外一指说:“章庆王府的马车就外面停着,两侧都站着士兵。” 许府的人这才意识到仆从说的是真的,章庆王和王妃是真的大驾光临三品官员许朗的府邸了。 许朗连忙从大厅赶出去迎接,但已经来不及了,章庆王妃挽着许锦言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 章庆王跟在王妃身后,面色有些不善,章庆王是何等身份,从来没有纡尊降贵的去过任何一位官员家里,如今是为了王妃才来了许朗家。可这许朗居然没有出门迎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朗出了大厅一看,居然真的是章庆王爷,许朗吓得立刻跪道:“臣不知王爷亲临,还请王爷恕罪。” 李知书原本还抱着是不是仆从搞错了的期望,但一看许朗的表情,李知书的心就凉了几分,她随着许朗跪下,跪下前眼睛瞟到了许锦言。 那被章庆王妃挽着的少女面容清婉淡然,完全洗掉了那些李知书精心设计的艳俗妆容。虽然还身着绯红色,但此时的绯红色却如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越发显得她气度非凡。 李知书罕见的失了态,跪下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扑到在地。一旁的璎珞连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李知书,才使李知书没有当众难堪。 李知书跪下后又飞快的看了眼许锦言,只见那少女双眸如琉璃般清透明亮,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贵意,肌肤如雪,容色如花。她与章庆王妃并肩而立,气度竟然完全不输当朝王妃,甚至还远在其之上。 这是被她精心教导成许家蠢货的许锦言? 李知书垂下头,眼神不可置信,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嵌进掌心。 许茗玉的情况也不比李知书好多少,只是许茗玉跪在许朗身后,许朗完全挡住了许茗玉,这才使许茗玉没有当众失态。 许锦言微微笑了笑,她俯视着跪着的许府众人。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全都是她的亲人,全都是她的仇人。 前世今生,她终于归来。 她至今记得她被诬陷私通侍卫,锒铛入狱的时候,她被人从金銮殿的台阶上一步步的向下拖,她本想许朗会为她求求情,可谁知,她求救般的看向许朗的时候,许朗回了她一个漠不关心的眼神。 台阶硌的她痛苦到几欲昏倒,却不及许朗那个无动于衷的眼神给她的伤害。原来她最尊敬的父亲一点也不喜欢她,她的父亲甚至为了另外一个喜欢的女儿,愿意让她去死。 赵斐要杀外祖一家的时候,她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跪下求许茗玉让许朗来牢里看她一眼,她想求许朗为外祖在赵斐面前说说情。 许茗玉当时笑的诡异而娇美,她当时不明白,后来才恍然大悟,许茗玉早就知道许朗不会答应,许朗何止不会答应求情,外祖一家被赵斐赶尽杀绝,其中必有许朗的一笔功劳。 她当时苦苦哀求自己的父亲许朗为外祖说一句话,求一句情。 许朗是怎么说的来着? “孽女,你真是和你娘一样贱。你外祖一家早就该死了,陛下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许朗你当初只是六品小吏的时候,为了抱紧我外祖这棵大树,费尽心思迎娶我娘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当年许锦言的亲娘周涵与几个相识的官家小姐上街闲逛之时遇上登徒子调戏,无意被许朗所救。本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古老戏码,可当时的许朗有了心上人李知书,并且已经定了亲。 虽周涵有意,但许朗无情。周涵和许朗的孽缘本该戛然而止,可谁让许朗知道了周涵是当朝一品护国将军的掌上明珠,而许朗当时只是六品散官朝议郎,前途渺茫,许朗为了升官,毁了和李知书的婚约,用花言巧语骗的周涵硬是要嫁给他。 可就在周涵嫁给他没多久后,许朗就抬了李知书进门。许朗借着周家的势力一步一步向上爬,但就在许朗的官越来越大的同时,周涵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到许朗升为三品礼部尚书之后,许朗就把许府主事的权利全部交给了李知书。从那之后,没多久,周涵就郁郁寡欢的病逝了,只留下她和哥哥两个人。 许朗,你骗了我母亲,诓了我外祖。前世为了许茗玉还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欠周家人的太多了。 今生,就让我一件一件的讨回来吧。 正文 第十四章 富贵绮丽 这许府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前世的样子,漆红的大门,敞亮的宅院,彰显着三品大员之家的富贵绮丽。 这些一点都没变,只是许锦言再也不是那个许家蠢货。而这些富贵绮丽会慢慢的脱色,一点点的消耗殆尽,最后这许家一定会在她的手下全部灭亡。 许锦言一步步走到许朗面前,那样缓慢,慢的像是前世她被拖下金銮殿台阶之时一样,她走到许朗面前盈盈下跪道:“爹,娘。女儿回来了。” 女儿回来要你们的命了。 许朗有些意外,这个女儿行礼从来乱七八糟,可笑之极。可是刚才行礼的少女,礼数周全,姿容妥帖。 许朗再不关心后宅之事,他也一眼就能分辨出许锦言行的这个礼,规矩标准到便是宫里精心教养的公主都难以企及。 章庆王妃却微微皱了皱眉,她看见许锦言行礼时候左臂颤抖了一下,显然是行礼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 “言儿,你身上有伤,先起来吧。” 章庆王妃此言一出,许府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垂下头的许茗玉,许茗玉气的脸色都发了青。 言儿?这叫的是谁?总不能是那个蠢货许锦言吧? 章庆王妃对许锦言的称呼直接传达了这样一个消息,章庆王妃很喜欢许锦言,再直接一点就是,许锦言现在有了章庆王府做靠山。 李知书的指甲往手心里嵌的又深了一些。 许锦言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纳入眼里却不动声色,她向王妃歉意的笑道:“谢王妃好意,可小女的爹娘都跪着,小女若是此时起来,实在是不孝至极。” 章庆王爷没让许朗等人起身,其实是在教训许朗一家没有出来迎接的过失,许朗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他当然明白章庆王爷的意思,所以许朗一直垂着头跪着,半句话也不敢说。 许朗听到许锦言的话之后,知道许锦言是在为自己求情。但他又一想,这句话分明是在指责章庆王爷不让许家人起身,王爷听了怎么可能不怪罪? 瞬间,许朗眼中又有了些不悦,他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但章庆王爷却并未如许朗意料中的生气,反而慢慢氤氲了一丝笑意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有孝心的。也罢,看着这丫头的面子上,许朗你起来吧。但是下不为例。” 许朗一惊,但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叩头谢了恩。 许朗这下是半分也不敢耽搁,谨小慎微的跟在章庆王爷身后,请章庆王府一行人进大厅。 章庆王妃过来,亲自扶起许锦言,带着许锦言向许府大厅里走去。 许锦言顺理成章的起身,看也不看许府众人,跟着章庆王妃向许府大厅走去。 她拜于王严崇王阁老门下的时候,恩师为她分析朝中局势,当时提了一两句章庆王爷。恩师说章庆王爷其人极为孝顺,府里的门客也是以有孝子贤名的人居多。也就是说,章庆王爷不仅自己孝顺,对孝顺的人还会多一份青睐。 所以许锦言刚才说的这句话,看似冒犯了章庆王爷,其实正中了王爷下怀。 许锦言行礼的时候是故意抖了抖左臂让章庆王妃看见,当年许茗玉万般折磨她,她都从未皱过眉。如今这不到半寸长的伤口又怎能让她为之颤抖半分。 她知道章庆王妃看见她的伤口疼痛,一定会让她起身。到时候她就可以在章庆王爷面前树立一个孝顺女儿的好形象。一句话的事情,她又何乐不为。毕竟目前,她很需要王府的保护。 章庆王府一行人进了大厅之后,许府众人才慢慢起身,许茗玉死死盯着章庆王妃挽着许锦言的手,李知书看见了许茗玉的神色,连忙过来拽了拽许茗玉的袖子,向许茗玉使了个眼色。 许茗玉毕竟是李知书一点点教导出来的,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天仙般的许家二小姐应有的姿态风度。 正文 第十五章 许茗玉 一进入许府大厅,李知书也恢复了过来,瞬间摆起了许家主母的架势,指挥仆人端茶送水。 章庆王爷坐与最高位,章庆王妃挽着许锦言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上。赵玉轩立在章庆王妃身后,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章庆王妃率先开口道:“言儿救了本王妃和世子,对章庆王府有莫大的恩情。本应留在王府多住几日,等养好了伤再回来。只是这外面的流言……” 章庆王妃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倒不知道你们许家是怎么回事,嫡出的大小姐失踪,你们不仅不派人去找,还任由流言发展成这样,差点毁了言儿的名声。” 章庆王妃自昨夜猜到许锦言在府中日子难过,今日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许府的主母好脸色看。 李知书不急不匆,先行了个礼然后轻声道:“回王妃,我们派了人去找锦姐儿的,只是点翠山山贼凶悍,派去的人至今都没回来,至于流言,流言传的太快,许府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章庆王妃听闻这句话,再看李知书温温柔柔的样子,心里倒是犹豫了几分。 许锦言却瞟了眼李知书,暗自失笑,前世的她觉得李知书贤良又聪慧,便是后来在牢狱里受尽许茗玉折磨,知晓了这对母女狠毒的真面目之后,她对李知书的聪慧也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只是到了今生再看李知书,哪里就是她聪慧了。分明是前世自己太过愚蠢,信了李知书编造的亲情陷阱,才任这些人拿捏。 不过今时今日,任人拿捏的可再也不是她。 许锦言状似担忧的对章庆王妃道:“王妃,昨日夜里王爷派人连夜围剿了点翠山山贼。那爹和娘派去寻我的人该不会被当作山贼误杀了吧。” 许锦言心知肚明刚才那话是李知书现诌的,虽说昨晚她提示了章庆王爷,王妃遇险之事不是山贼所为,但王妃和赵玉轩差点丧命之事还是让章庆王爷震怒非常,章庆王爷需要一个发泄怒气的地方,点翠山的山贼就倒了霉,被王爷昨夜派章庆军连夜围剿了个干净。 章庆军是王爷亲自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分辨不了许府的人和山贼。所以如果许府真的派了人去点翠山寻她,章庆军一定会发现其踪迹。但李知书怎么可能会好心到派人去寻她,所以李知书的谎话是根本圆不过来的。 章庆王妃一听许锦言的话,这才想起来了这一茬事,于是刚刚对李知书缓和了的脸色立马又变了,她对许锦言道:“你还担忧人家?人家根本就没派人找你。昨夜章庆军围剿山贼,可从来也没见什么许府的人。” 李知书端庄温柔的神情瞬间变了变,她暗自咬牙。许锦言这话虽说看着是为许家担忧,但是其实绵里藏针,一下就戳破了她的谎言,刀锋直指许家。 从前那样蠢笨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她极微不可察的抬头看了一眼许锦言,只见少女端坐高位,眉间一点桃花妖艳,周身散发着势不可挡的贵气,双眸如琉璃清透明亮却隐隐含着森然的冷意,那冷意似是从地狱里狂奔而来,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李知书瞬间打了个冷颤。 她没派人去找许锦言,这说到底也只是家宅小事。但现在许锦言一句话,直接让她担上了欺骗章庆王妃的罪名。 这罪名,可就大了。 此时,一边的许茗玉却慢慢跪下道:“回王妃,娘的确是派人去找了姐姐的。只是府里的仆从怕山贼凶悍,便违了娘的命令,偷偷躲在柴房里没有去。今日一早茗玉无意之中发现那几个仆从没去点翠山,本想直接禀了娘,可那几个仆从跪下求了茗玉,还保证立刻前去点翠山。茗玉这才没有告知娘,娘不是故意欺骗王妃的。千错万错都是茗玉的错。请王妃千万不要责怪娘。” 许茗玉跪在地上,天仙般的绝世容貌,淡紫色烟罗裙更添娇美动人。她细声细气的说话,连话语的腔调都透着令人心折的旋律。 这是她的妹妹,曾经毁了她四肢,将她折磨成半人半鬼样子的妹妹。 方才在门外,她强忍着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向许茗玉,因为她怕她看着许茗玉会忍不住流露出那份泼天盖地的恨意。 可如今许茗玉自己却跳了出来,还是从前那样的美貌,还是从前那样的温柔。 只是你,再也骗不了我。 许茗玉这话说的温柔,看样子只是为李知书解释,只是这话却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十四岁的许锦言被李知书教的蠢笨如猪,许茗玉既然将所有过失都推给了仆从。 那依着许锦言以前的性子一定会直接要求惩罚那几个仆从,可这件事是要别人为了救她以身犯险,既然她已经脱险,此刻若是还不依不饶,就会显得她恶毒而不识大体。 这样一来,章庆王妃必会对她心生厌恶,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恶毒的女子。而许茗玉刚才的那番话却处处体现出她为下人着想,既善良温柔又知书识礼。 前世便是这样,许茗玉总是设计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届时许茗玉便一展北明第一美人的温柔似水,替她解围。 最后她得了个许家蠢货的名号,而许茗玉却是京城里最出众的天仙美人。前世许茗玉做惯了踩她血泪上位的事情,今生她若是还让许茗玉如意,岂不是显得她太过无能。 许锦言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本来我还怕府中人为了找我遇险,既然府中人无事,我也可安心了。” 不就是装腔作势么……今生,这伪善的面具可不能让你许茗玉一个人戴了。 许茗玉本来为了在王妃面前表现温柔,故意垂下了头,此刻她那一双看着地面的美目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若是搁了以往,许锦言听到她的这番话,肯定会嚷嚷着要惩罚仆从。到时候王妃见了她这副面孔必定会对她心生厌恶,今日章庆王妃处处维护许锦言,许茗玉早就心中不忿,她本想趁此机会设计许锦言在王妃面前出丑,可怎么许锦言居然不上当,还表现的这般乖巧。 许茗玉正不解的时候,上方又传来了许锦言轻轻缓缓的声音:“只是妹妹,你怎么清晨去了柴房,府中柴房太过阴冷,你身子本就弱,大早上去那里可怎么受得了?” 我的伪善要装好,但你的伪善我还要亲手撕下 许茗玉和李知书瞬间一惊,柴房那是什么地方,因柴房隐秘,很少有人去,柴房一般都是府中行腌臜之事的地方,这些都是高门里不可言说的秘密。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千金小姐也必不入柴房。方才许茗玉一心给许锦言设局,却没想到这一层。 许茗玉连忙解释道:“不不,我没有去柴房,是那些仆从出来后遇到我的。” 许茗玉说完话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方才自己只是说见到了几个仆从,可没说是在哪里见的。许锦言慢慢扯开微笑道:“这些仆从真是好大的胆子,违了娘的命令,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在府中行走。”违抗了命令的仆从当然要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府中,还被府中的小姐遇到。 许锦言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话里是为李知书着想,担忧恶奴欺主。可话外一下就戳穿了许茗玉的谎言。 随着许锦言的这句话,章庆王妃的脸色果然变了。 正文 第十六章 关心 随着许锦言的这句话,章庆王妃的脸色果然变了。 许茗玉和李知书怎么会看不懂这些,许茗玉支支吾吾的想解释,可情急之下,也无法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狠狠的盯着地面。 这样一来,便更坐实了许茗玉是在撒谎。 章庆王妃的脸色越来越沉,“言儿温婉善良,本王妃还当许府的姑娘都如言儿一般可人,谁知许府的这位二小姐当着本王妃和王爷的面就敢满口谎言,真是无法无天。” 章庆王妃此言一出,许府众人皆惊。许茗玉已经吓到不知说些什么。 李知书也急了,方才许锦言三言两语的就将许茗玉当着章庆王和王妃的面撒谎的事打成板上钉钉的事实,若是王妃铁了心要追究,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李知书狠狠攥了攥手,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把地面盯穿,许锦言给茗玉设了套。偏茗玉还真就上了套。 许朗意识道这件事可能要牵扯大了,连忙上前一步道:“昨日锦言被山贼掠去,因山贼凶悍,本想今日报了官再寻锦言,却未曾想锦言得了王府恩泽,平安归来。茗玉年龄太小,还不懂事,说话间没有分寸,请王爷王妃见谅。” 许朗还是会计算,他将一切都归罪为许茗玉年龄太小,算准了章庆王府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一番话瞬间就替许茗玉解了围,不过这番话却侧面证实了许家对许锦言见死不救。 但许家不救许锦言,不救便不救,横竖许锦言是许家的女儿,即使御史台为此事参许朗一本,皇帝也不能为此事就惩罚许朗。只要将这件事扯为家宅小事,卸下许茗玉欺瞒王爷王妃的罪名,一切就好办了。 许朗这是为了救下许茗玉,打算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还真是一副父慈女孝的美好画面,原来许朗的父爱这样无私博大,只是许朗从来不会分一星半点的父爱给她。 许朗给她的,只有毁灭。 也罢,既然许朗都出此下策了,她便买她父亲一个面子。 许家,我们来日方长。这次我就放你一马。一下就玩死了对手的局,可不是好玩的局。 许锦言拉了拉王妃的衣袖,含泪微微摇了摇头。 章庆王妃瞧了眼许锦言,一下就明白了许锦言的意思,许锦言现在看出了府中人不打算去救她,所以眼中委屈的都含了泪。但她被家里算计成这样,却还拉着自己的衣袖为家人求情。 章庆王妃不禁对许锦言又怜惜了几分。 章庆王妃抚了抚许锦言的手却没有说话,章庆王坐在高位上,终于开口道:“许朗,本王不会管你的家事。只是你家这个大丫头救了王妃和世子的命,便是章庆王府的恩人。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 许朗连忙扣了头,道:“臣明白。” 目的已经达到,章庆王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围攻王妃和赵玉轩的人到底是谁,章庆王现在还毫无头绪,他得快点去查这件事。 于是不一会儿他就打算起身回王府。 王妃嘱咐了许锦言几句,让许锦言以后受了委屈就去王府,还故意大声的让许府众人都听见。 许茗玉已经吓得不敢说一句话,只能嫉恨的盯着许锦言。 章庆王府一行人走后,许锦言变成了众矢之的。 许朗站在高位,怒声道:“孽女,你还敢回来。” 许锦言唇角的笑意微微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道:“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竟然惹的爹这般生气?”许朗还未说话,二姨娘便扬声道:“大小姐,不是我这姨娘爱多言,只是你已经被山贼侮了清白,你这样的不洁之身怎可回许府这样高的门楣之下?”“姨娘说的这些话,我一句也不明白。什么叫做被山贼侮了清白?我分明是因为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才延误了回府时间,仅仅回来迟了些,便要遭受姨娘这样的诬陷么?” 许锦言缓缓道来,虽语气平和,但却氤氲了巨大的危险。 许锦言记得很清楚,前世她遍体鳞伤的回到府中,这位二姨娘上蹿下跳的撺掇的她差点进了庵里做姑子,后来是因为兄长许恪得到消息后匆匆从书院赶去益州,通知了在益州驻守的外祖一家,年近七十岁的外祖父一得信,直接跳上了马车,一天一夜未合眼赶到京城,这才从许朗手里保下了她。 只是外祖父那样维护她,而她最后还是亲手将外祖一家送上了断头台。 二姨娘冷笑道:“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会不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姨娘倒是比我还清楚。”许锦言微抬眸,眸中似有戏谑之意。 这句话说的隐晦,但背后的意思却直指二姨娘是幕后黑手,操纵山贼企图劫走许锦言。二姨娘瞬间白了脸,慌忙道:“大小姐可不要乱说!” 许锦言笑道:“我说了什么,我不过以为姨娘早得知我救了王妃和世子所以贻误了回府时间,难道竟不是么?” 二姨娘被噎了一噎,李知书接过话来道:“锦姐儿,你也别怪她,大家都是担心你,那天你房里的李嬷嬷说你被山贼劫去了,我们得了信就立刻赶回来准备报官去救你,既然你现在平安归来,自然一切都好。只是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突然就不见了?” 李知书的话语温柔和煦,像是真情实意的关心,但可惜只是像,而并不是。 李知书当然知道她是被山贼劫走的,因为这件事本就是李知书一手策划,她这般的问话分明就是逼许锦言承认自己被山贼劫走,因为在李知书心里现在的许锦言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无端消失。 如果无法解释,那她就只能承认自己曾被山贼掠走。那么无论她有没有被侮了清白,李知书都能将这样的污名栽到她的头上。 上一世她到底被这样的“关心”欺骗了多少次? 许锦言微笑,将目光缓慢的自上而下扫视着李知书,李知书的相貌极好的结合了美艳和温柔,虽然已经上了些年纪,但那样的体态和容貌,依然不输任何青春女子。 娘就是输给了这样的美貌吧,她回忆起自己的母亲,那是一个寡淡至极的女子,出身将门,眉眼间有着世上女子没有的英气。 四年相处时光,一岁到四岁,母亲便溘然长逝,四年里她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母亲的笑。那英气至极的眉眼总是笼罩着永远也冲不散的愁意。 当年母亲受许朗花言巧语以一品护国将军之女的身份嫁给六品朝议郎,京城到处都是母亲不知廉耻的传言,前世许锦言迷恋赵斐,更被诟病有母遗风。 可她总觉得,母亲当年并未信许朗花言巧语,那样英气至极的女子怎会轻易相信口舌之花。 但这世上总是对女子更严苛一些,母亲受尽刁难恶名,许朗却借着外祖一家势力步步高升。上一世更是踩着她的血泪封为一品护国公。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所以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许锦言收回心思,看向李知书美貌的脸庞道:“这件事其实也怪我,那日清晨我瞧着点翠山晨曦好看,便带了两个婢子偷跑出寺,本想巳时之前定能赶回来,却未曾想遇到了王妃遇险。这样一耽搁,便回来晚了。”她这番话其实疑点重重,比如救王妃和世子的马车从何而来,比如王妃遇险时间明明是在傍晚。虽这番话禁不起推敲,但她自有办法让李知书不得不咽下所有追问。 未等李知书开口,许锦言便又道:“不知这些山贼从何而来,我瞧着倒不像是点翠山的。而且他们围攻王妃之时似乎还说了一句”找错人了“。” 许锦言话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知书又道:“也不知他们要找的到底是谁。” 李知书瞬间一窒,掠走许锦言的山贼是她叫来的,如今许锦言没事,章庆王妃却险些遭遇不测。许锦言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在把王妃遇险的事情往她头上栽,这贱人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变的这般伶俐。 李知书眸光阴冷了一下然后瞬间换上温柔和煦的笑意道:“你这孩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下一次切记不可一个人贪玩偷跑出去了。”许锦言笑的比她更温柔道:“多谢娘,女儿知错了。” 许茗玉在一旁不可置信的拽了拽李知书的袖子,娘怎么会轻易的放过许锦言。 李知书却瞪了许茗玉一眼,然后对许朗道:“老爷,既然姐儿回来了,妾身看你便不要追究了。只要姐儿平安,别的都是次要的。” ------题外话------ 非常抱歉这两天更新晚了一些,但还好没有断更。明天开始正常九点更新 正文 第十七章 重用 许朗看了一眼李知书,温柔似水的李知书一下化解了他的怒气,他道:“你总是这么好脾气。” 此时,许老夫人却冷哼了一声对许锦言道:“即便这样,私自跑出去成何体统,还是要惩戒一番才是。你在这儿跪上一晚上,好好反省反省。” 许锦言听到许老夫人这般说话,心里轻轻笑了一下,许家人还真是没一个人能对她有个好脸色,这位许老夫人说起来该是她的祖母,但上一世她被拖下金銮殿台阶之时,站在一边的许老夫人还往她脸上淬了口唾沫。 许老夫人因自己出身低微,便极为看不惯出身高门的许锦言生母周涵,却很喜欢出身不高却长袖善舞的李知书。周涵在世时,许老夫人便处处为难,周涵去世之后,许老夫人便将这份莫名其妙的厌恶转移在了许锦言身上。 许茗玉听到许老夫人此话,心里一喜,祖母要罚许锦言跪一夜,依着许锦言的脾气怎么可能不出言违抗。到时候祖母一生气,可就不是跪一晚上这么简单了。 许茗玉本来因为许锦言这次没栽跟斗正暗自气闷,此时眼看着许锦言要跳另一个坑,笑意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脸上。 许锦言自然看见了许茗玉的笑容,这一世的许茗玉此时年龄还小,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想看她受重罚?前世她受尽了世上的残酷刑罚,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世,想让她受罚,得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许锦言对着许老夫人笑语嫣然道:“孙女知错,受罚是应该的。” 李知书一直挂在嘴边的温柔笑意僵了一僵,然后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遍许锦言,她知这一次回来许锦言大为不同,可这般已经算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源究竟在哪儿,难道仅仅是因为山贼之事受了刺激? 许锦言话音一落,就打算跪下,但在许锦言的膝盖还没弯的时候,旁边的忍冬紧接着就道:“小姐,你这件衣服是章庆王妃亲赐的,怎可轻易跪地?” 许锦言摇摇头道:“祖母既然要罚我,便是跪了也无妨。王妃不会计较这些的。” 许锦言的语气说的无所谓,似乎事情就是如此简单。但许朗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他自然知道皇室亲赠的衣服绝不可轻易跪地,此时许锦言既然着了皇室的衣服,她这一跪岂是寻常人可以消受的。 虽说这是自家宅院,可天下从来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许锦言着皇室衣服下跪的这件事传出去,许家要承担的后果可比想象中要多得多,首先对皇室不敬的这条罪名就逃不过。若是许家对手再上升到怀不臣之心,许家全家还要不要活了。 而且章庆王爷刚才的警告一下从许朗的记忆里浮现出来。 “你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 许朗突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止住了许锦言要跪下去的身子道:“好了,回去吧。你刚回来,身子也受不住跪这一晚。” 许锦言从来也没打算真跪下去,只是将将曲了曲腿,如今许朗一说,她顺势就起了身。这些人怎么受得起她这一跪。 她微微弯唇道:“谢爹爹。” 许朗都发了话,其他人虽心中不忿,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李知书将许朗的心思算得准,她知道许朗是怕了章庆王府和那件衣服,所以她眸光只微冷了一下就迅速褪下。 许锦言,日子还长,这一次你逃过了。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 晚夏的天气总是古怪而莫测,夜里才下了一场极大的暴雨,白日里就放了大晴,热烈的阳光刺眼而灼人。院子里的桂花在昨夜的暴雨摧残下凋了一大半,但泛着闹意的桂花香气却愈发浓郁,连房里都飘的到处都是。 半夏熬了桂花酸梅汤给许锦言消暑,许锦言接过半夏递来的酸梅汤,瞟了眼在内室里捯饬的春英,唇角勾了一丝冷笑轻声道:“你和忍冬注意着点其他人,尤其是春英秋实李嬷嬷这三人,以后我近身的事情都不许除你们两人以外的人插手,她们若是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意思。” 半夏正在倒酸梅汤,听闻许锦言此话,手轻颤了一下,酸梅汤顺着白瓷碗就流了下来,褐色的汤水滴滴答答的洒了一桌面。 忍冬也怔住了,呆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小姐居然这么相信我们两个。”半夏轻声说着,眼泪竟然有些止不住。 半夏和忍冬是周涵亲手调教出的,两人一直忠心耿耿却不得小姐信任,半夏心里明白春英秋实和李嬷嬷三人都是李知书的人,偏这三人一向口舌功夫厉害,小姐又年幼,时常被人牵着鼻子走。 如今小姐突然认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还对她们俩委以重任,这让她如何不感动到落泪。 许锦言看到半夏的泪光轻轻叹气道:“你这个丫头,今时今日,我若是还看不清谁是自己人,岂不是蠢到了极点。” 忍冬也有些泪花,她微微抬起头将泪水倒回。 许锦言看着两个丫头的样子,心中全是歉意,前世这两个丫头忠心善良,最后却沦落到被卖青楼,身首异处的下场。 今生,拼劲全力她也要给这两个丫头谋一个好前程。许锦言算了算时间,知道差不多了,清尘书院也该下学了。便着了衣服打算出门,她还是着了那件章庆王妃所赠的衣服,这件衣服现在就是她的挡箭牌,只要她穿着这件衣服就能时时提醒许朗她如今在受章庆王府庇护的这件事。 半夏和忍冬替许锦言将衣服仔细穿好,半夏一边系着衣服后背处的带子一边笑道:“ 我说今早上小姐起这么早做桂花糕是为什么,原来是要去给大少爷送。” 许锦言点头道:“哥哥为我的事操了太多心,我是该去见见他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哥哥为我做的事,操的心都太多了。 正文 第十八章 清尘书院 清尘书院是每年参加春闱的高官子弟都要去念的书院,许恪和李知书的儿子许宗都在清尘书院读书,轻易不回府中,只等着明年的春闱。 清尘书院坐落于京郊北的一处僻静宅院里,因清尘书院云集了众多贵人子息,所以书院外设有重兵把守,旁人不敢轻易靠近,周围渺无人烟。 但唯有书院东侧的一个小门,一到初一十五就人声鼎沸,聚集了众多车马,这些马车里都是高官内眷,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此探望刻苦攻读的自家男儿。 前世许锦言也跟着李知书母女来过清尘书院,但都是探望许宗,从未探望过自己的亲哥哥许恪。 每每她跟着李知书母女来清尘书院,许恪都只敢在远处远远的看她一眼,这些她都知道,但只当作没看见,因为前世,她极厌许恪。 一是因为李知书的挑唆,二是因为……。 因为想讨好李知书。 李知书为了挑唆她和许恪的关系,说了不少许恪的坏话,所以前世她一直知道李知书不喜欢许恪,为了讨好李知书,她做尽了伤害许恪的事。 想到此处,许锦言在马车里自嘲的笑了笑。生母早逝,哥哥许恪掏心掏肺对自己这唯一一个亲妹妹好,可这唯一的亲妹妹做了什么,她害的许恪被赵斐坑杀,万箭穿心而亡。 前世她一心迷恋赵斐,替赵斐打江山,谋社稷。许恪心疼她,不愿她一个深闺女子做这些沾满鲜血的事,为了她,便忠心耿耿的替赵斐卖命。 赵斐登基前琉球叛乱,哥哥素有将帅之才,替赵斐打赢了登基前的最后一场战争,但赵斐却在战事平定后设计坑杀了许恪,将平定琉球的这份功劳全部给了许宗,封许宗为护国将军,后来许茗玉宠冠后宫,许宗独霸前朝,这对兄妹踩着她和哥哥一步步拥有了一切。 后人只道许家次子骁勇,为国平定琉球,官封一品护国将军,其妹姿容绝世,温婉贤良为帝独宠,成一国帝后。 但却无人知道,那场战争其实是许家长子拼尽一腔热血打赢的,而他为之卖命的君主却在他凯旋而归的前夜将他设计坑杀,还把这份用鲜血换来的荣誉轻而易举的给了另一个人。 而许家长女替君王谋划江山,被用尽最后一丝价值后打入天牢,受尽折磨酷刑。最终含恨而归。 许锦言紧紧握了握拳头。 马车停了下来,半夏掀开了车帷子,许锦言看着面前出现的“清尘书院”四个字,缓缓勾起唇角。 鲜血淋漓的伤口又被撕开? 那索性便不让它愈合了,它一直淌着血就会一直提醒着她,那些该死的人还没死,那些过往实实在在的发生过,那些仇恨永远也不会淡去。 清尘书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众马车了,都是官家夫人带着女儿来探望读书的儿子。这些官家夫人和小姐都下了马车,因书院还没下学,夫人小姐就都候在书院门口,相熟的人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李知书和许茗玉已经到了,李知书和相熟的户部尚书夫人正在闲聊,许茗玉也有自己的姐妹圈子,因许茗玉那张绝世容颜,她不管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一些小姐围着许茗玉说说笑笑。 刑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左莹和许茗玉关系最为要好,平日极为看不惯占着许家大小姐位置的许锦言。此时看许锦言不在许茗玉身边便出言相讥道:“茗玉姐姐你家的那个蠢货这回怎么没跟来?她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跟在你身边么?” 一旁按察使司家的千金张静也素来不喜许锦言,便附和道:“若要我说,茗玉你就是太心善。天天由着她在你身边败坏你的名声,你就不应该带着她。” 许茗玉听了这些话,心情好了一些。前几日因章庆王府的事情,她一直心情不佳。许茗玉总隐隐有种感觉,有些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就像是本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而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一样。 娘和她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今日来书院探望许宗,若是平日当然要带着许锦言一同前来,那个蠢笨如猪的许锦言一到人扎堆的地方就会不断出丑,娘带着许锦言来这些地方,就是为了让她自己难堪。 但是这一次,李知书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带许锦言来,一是因为今日几位皇子来清尘书院替陛下慰问学子,二是因为李知书觉得许锦言有点不受控制,怕她会制造麻烦。 所以这一次,只有许茗玉和李知书来了。 不过此时这些小姐们对许锦言的贬低似乎又昭示着一切都没有变,许锦言还是那个许家蠢货。 而她许茗玉依然是北明第一美人,京城贵族小姐里的中心。 许茗玉温温柔柔的笑了笑道:“姐姐只是性子温润了一些,不喜说话。我自然是要常常和她在一起的。” 正文 第十九章 左莹 许茗玉正说着话,旁边的左莹忽然轻轻推了一下她道:“你们家今天还有人要来么?怎么又来了一辆许府的马车?” 许茗玉迟疑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向左莹示意的地方看去,眼帘便登时映入了一辆许府马车。 许茗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许锦言来了。 许锦言的马车刚一出现就吸引了一众目光,大多人都认识这是许府的马车,几位和许家相熟的夫人都疑惑的看向李知书,既然李知书和许茗玉都来了,那这辆许府马车里是谁? 李知书看着马车,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冷,但很快她就换上温柔笑意道:“是言儿来了,前些日子受了伤,本不想让她出来受颠簸,却不想她还是自己来了。估计是想哥哥了吧。” 李知书的话一出口,却勾起了几位夫人的回忆,前些日子许锦言和章庆王府那桩事闹的沸沸扬扬,说是许锦言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是不信,但谁知章庆王府居然声势浩大的把许锦言送回了许府,这一举直接坐实了许锦言救章庆王妃和世子的事是事实。 但许锦言是什么人?鼎鼎有名的蠢货千金。 这样的人居然成了章庆王府的恩人?试问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哪一个心里能舒服? 李知书刚才说许锦言受了伤所以才没有带她来,但现在许锦言自己却巴巴的赶来了。加之今日本就皇子莅临,贵族小姐们都严阵以待,谁都能从李知书这话里听出别的意思来,许锦言受了伤还赶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皇子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一层,这些夫人小姐的面色上就不太好看了。 清秀的丫环自马车内掀起车帷子,只见自马车上下来了一周身散发贵气的少女,那少女一身绯红色三重交领绣合欢花纹广袖百褶裙,绯红色太过艳丽,一般的小姐都撑不起这样的颜色,稍不注意就会流于艳俗。 可那少女肌肤如雪,容色如花,一双眸子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竟然将那绯红色衬的出尘脱俗了起来。 周围人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惊讶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处可听的问题就是“这是谁?” 这是谁? 是被称为蠢货千金的许家长女还是涅槃重生的许锦言? 许锦言自马车下来后扫视了一圈书院门口的众人,这些人不乏前世的熟人,比如围在许茗玉身旁的那位刑部侍郎家的女儿左莹,在前世,这个年纪的自己可没少受左莹欺负。 但后来刑部侍郎因为效力太子,被登基后的赵斐寻机斩首,左莹当时已经嫁给了青州按察使钟家的公子,因为此事,青州按察使也跟着倒了霉,没几年也被撤了职。 钟家人觉得都是左莹害了他们,先是将左莹贬妻为妾,在最后穷途末路的时候,钟家还把左莹卖入了妓院换钱。 但从始至终,左莹现在的好姐妹许茗玉可半句话都没有为左莹说过。左莹当时跪在许府求许茗玉,被许茗玉当作垃圾一样,谴仆人丢了出去。 今生的许锦言看了眼左莹和许茗玉紧紧靠着的胳膊,嘴角便浮上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左莹看着许锦言的笑意有一些疑惑,但当她注意到许锦言眉间的那朵桃花时,这才惊叫出声道:“许锦言?” 许锦言? 随着左莹这句话,清尘书院门口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许锦言不是那个一脸艳俗妆容,行为举止愚蠢至极,大字不识一个的蠢货千金么? 可面前这少女贵气逼人,面容清婉,眉间一点桃花,更是平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媚意。她向前方缓缓而行,步伐娉婷而端庄,便是担上“步步生莲”四字都不为过,在场的夫人都是行家,任谁都能看出这女子的气度高华到连宫里的公主都难以企及。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被称为蠢货? 这还是以前那个被全京城诟病嘲笑的许锦言么? 许锦言在一众惊异目光下向李知书的方向走去,她自李知书面前停下脚步,微微弯腰道:“娘,女儿来了。” 李知书扯出一个笑意道:“你还受着伤,看哥哥也不急在这一时,怎么这么不注意身子。” 许锦言听出了李知书的弦外之音,她当然知道今日清尘书院有皇子莅临,这些小姐今日都打扮的跟花儿一样,准备一博皇子青眼。 此时李知书说她受着伤还巴巴赶来,落入这些人耳里,不就是变相的说她也在觊觎皇子么? 不过前世她就看清了这些北明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今生,她可半分也不想和这些皇子扯上关系。 “哥哥来信笔力虚浮,女儿想着哥哥定是生了病,所以这才赶来探望哥哥,女儿受伤是小,哥哥明年的春闱才是大事。”许锦言含着笑意轻声道。 周围的夫人小姐一听此话,心里略略宽慰了一些。原来人家真是来看哥哥的。 李知书一听此话,却疑惑道:“宗儿给你来了信?” 许锦言勾唇,“是大哥,恪哥哥来的信。” 许恪当然没有给她来过信,可怜她哥哥许恪,现在还以为她一心厌恶他。怎么可能会给她来信。前世哥哥总是在背后为她操持一切,却从不轻易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哥哥为她做的事,很多都是她在牢里的那三年里才慢慢领悟出来的。哥哥那个人,从来不善言辞却一心为她。而她在哥哥死后才终于明白了,哥哥为了这个不成器又愚蠢至极的妹妹到底付出了多少。 李知书还以为她是前世的她,一心厌恶许恪,绝不会来书院见他。所以想都没想以为是许宗来的信,本来李知书说此话并未太大问题。但许锦言此时刻意提出许恪,落在其他高门夫人耳朵里,这就变了味了。 许锦言说哥哥,李知书就只会想到自己儿子,却完全想不到原配夫人的儿子,这不明摆着暴露自己苛待长子么。 要知道李知书在京城里,可是以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出名的。 这里的夫人都极为通晓高门曲绕,一番话下来,果然有高门夫人侧了目,李知书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立马住了嘴,暗自愤恨的看了眼许锦言。 李知书目光阴冷,她知道这件事不能解释,越解释就越描越黑,这小贱人心思太重,刚才只点明了是许恪,别的什么也没说。 此时李知书要是解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许锦言看着李知书的阴冷目光暗自失笑。 李知书,我说哥哥你就只会想到你儿子?不好意思,我的哥哥可不是那种抢别人荣誉的无耻之徒。 我的哥哥是这世上最英勇的将军,最侠肝义胆的男儿。 你儿子许宗那种无耻小人也配称为我哥哥? 正文 第二十章 桂花糕 许锦言这一番妥帖的言行举止和那份不动声色的贵意落入一些人眼中,便变得刺眼了起来。 左莹冷着眼眸开口,声音却带着娇俏的少女意味:“许姐姐,听闻你前几日被山贼劫了去?如今没事了吧?” 左莹的这些话语还透露着关心的意味,可这一句话却把许锦言被山贼劫走的那件事摊开揉碎了在众人面前。 不过左莹的这句话倒是在场众多人都想问的,最开始传出的消息明明是许锦言被山贼劫去侮了清白,可这一转眼怎么就变成了许锦言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 许锦言面对众人看好戏的眼神却并不惊慌,只是对左莹道:“我从来不曾被山贼劫走,只是市井传言有误,谣言止于智者,左小姐还是切勿再信了。” 这句话分明就是嘲讽左莹蠢笨,轻信市井之言。 左莹恼了,刚想回击。 清尘书院的大门却在这个时候打了开来,书院下学了,那些读书的公子们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 左莹此时再恼怒也得生生忍住。 先帝时初设清尘书院,意在培育人才,为国效力。清尘书院的老师都是朝廷经过精挑细选,优中选优才任命的。 比如如今清尘书院的院首王严崇王阁老就是一代名儒,当年王严崇参加科举,一鸣惊人,金銮殿上直接被先帝钦封状元,并且是北明历史上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 王严崇因为学识渊博,得皇帝赏识,被封为太子太傅,后来更是平步青云,入内阁,助帝王。为当世所有读书人的楷模。 但这位王严崇阁老脾气极为古怪,他不喜喧哗,所以当上院首之后就定下规矩,凡是来清尘书院探亲的都不能入院,只能在门外会见。 王阁老这一规定直接得罪了一大半的朝中之臣,但王严崇的地位太过不可动摇,所以朝臣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的让自己的家眷在清尘书院门口等着。 但这规定直接造成了每初一十五,清尘书院东侧小门被蜂拥而出的学子们挤的水泄不通的盛况。 书院的门一打开,许锦言就紧紧的盯着从门里出来的每一个人,这些年轻学子的身上涌动着蓬勃的朝气和独属于少年人的喧腾。 其中唯有一人与众不同,人群之中一眼就可以看到他。那人一身玉色长袍,身上萦绕着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沉稳和冷静,面色有几分苍白却掩盖不住眉宇间的英气。可以肖想,再过几年,该是何等英姿勃发的男儿。 待看到那人之后,许锦言瞬间有些压抑不住眸中之泪。 “哥。”夹杂着哭意的声音轻飘飘自她口中呢喃出来,除了她,再无人听到。 前世她亏欠了太多的兄长终于完好无损的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住他。 许恪看见许锦言之后却是迟疑了一下,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他知许锦言不喜欢他,每次清尘书院会见亲人的时候,许锦言也只会来见许宗。 但除了许锦言,在京城里他也没有别的亲人了。所以每月的初一十五根本不会有人来看他,可他依然每一次都会跟着欢呼雀跃的同学们一同出去,只是想远远的看妹妹一眼。 许宗从一旁走了出来,他先看到了许锦言,便大喇喇的走到许锦言的身边。许恪看着许宗娴熟的动作,沉稳冷静的眉眼竟升起了一丝羡慕。 许宗看了眼半夏手中的食盒对许锦言笑道:“大妹妹这是做了什么好吃……” 但许宗的话还未说完,许锦言便带着半夏直接越过许宗向前走去,许宗皱了皱眉,讪讪的住了口。 许锦言走到许恪面前,看着许恪疑惑不解的眼神,轻笑道:“哥,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许恪的手轻颤了一下,更是不解了起来。 许锦言打开食盒,桂花的香甜滋味便飘了出来,食盒里放着晶莹剔透的桂花糕,桂花花瓣还依稀可见,因赵斐喜食糕点,前世她为了讨赵斐欢心,把各类糕点做的炉火纯青。 许恪犹疑着不敢动,英挺的眉宇间萦绕着诧异和微微的惊喜,他道:“锦言?” “哥哥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妹妹都递过去了,你还不接着?再不接妹妹的手可要酸了。”许锦言隐下了苦涩的眼神,轻笑道。 许恪这才如梦初醒的飞快接过许锦言手中的食盒,忙不迭的捏着几块桂花糕一股脑儿的塞进口中,将嘴里的空间挤的满满当当,桂花糕的碎屑粘在了嘴角,他都无暇顾忌,还是不停的将桂花糕向嘴里塞。像是想一口气把这一盘桂花糕都吃完的架势。 这一难看的吃相引得旁边的同学都纷纷侧目,许恪在书院里一向是以沉稳著称,这桂花糕是有多好吃能让这么一个人如此失态。 许锦言摇摇头,止住了许恪的继续拿桂花糕的手道:“哥哥若是喜欢吃,妹妹每个初一十五都来给你送。” 许恪一震,扬起被塞的鼓起来的腮帮子,费力的将剩余的桂花糕咽下去后道:“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还未等许锦言回答,旁边却有一人毫无顾忌的走了过来,他自许恪手上的食盒里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如桃花般嫣红的两唇之间,咬了一口轻笑道:“许恪你家这个妹妹倒是做的一手好桂花。” 声音仿若玉石击清泉,溪流过山涧。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前世因缘 这声音太过熟悉,跨越前世今生,裹挟着曾经那些伤痕和动乱呼啸而来,如牵引着发丝的轻佻手指,微微一用力,便惊动全身。 许恪将食盒收好,因来人不问自取的行为,冷静的眉眼有些不悦,但碍于此人身份,还是道了句:“张大人。” 许锦言听到张大人三个字后,手剧烈颤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抬眼望去。 只见一清冷身影登时映入眼帘,他一袭银锦衣,锦衣的边边角角都绣着锦葵花,耀眼璀璨。晚夏的风将他的袍角吹皱,荡漾起圈圈涟漪。 他脸庞轮廓清艳绝美,但不知为何面容却带了三分钝气,可他周身却萦绕着世上难寻的风华,这样的风华生生压倒了那三分钝气。 他此时手持桂花糕,唇角挂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斜斜站着,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可这书院门口尽是如今北明显贵子弟,却没有一个人能比的过他周身的风华和贵意。随着这人的到来,周围瞬间响起了阵阵惊呼,紧接着就是一波连着一波的议论和骚动。 “是张大人!张大人居然今日也来了!” “张大人定是随诸位殿下来书院的!” “早知张大人今日要来,我该再簪枝花才是!” 清尘书院门口的千金小姐们全都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手持桂花糕的男子,眼神带着狂热的痴迷。 北明虽民风开发,但此时各家小姐都有母亲在场,这般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对一个男子的热忱,总归是不妥的。 但因此人太过特别,即使各家小姐热情似火的眼神合起来能把清尘书院一把火烧了,各家母亲也并未苛责。 许茗玉也紧紧盯着那个风华无限的男子。但一想到男子如今手中的桂花糕是许锦言所做,她瞬间嫉恨的攥紧了手。 让无数高门贵女为之狂热的男子,此时手持桂花糕,笑的轻佻纨绔却风华惊世。 这是如今官居正二品的大理寺卿,张正。 也是压倒所有京城男子成为京城女子春闺梦里人的第一人选。张正其人和他平平无奇的名字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比起他普通的姓名,他的人生可真是太过名不副实了。 如果说王严崇王阁老是北明历史上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那张正就是差一点成了唯二的那个人。 三年前十五岁的张正参加科举,从解元到会元,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凡是看了张正文章的人,无论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还是官居显要的臣子,都得老老实实的甘拜下风。 便是王严崇王阁老看了张正的文章都得说一句“吾居此位,只因早生此子三十年。” 这意思是什么,我得到如今的地位只是因为早生了你三十年。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是和我同时出生,北明就没我啥事了。 这样的赞誉居然是从王严崇嘴里讲出来的,要知道王严崇可从来不擅夸人,当年他做太子太傅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从来不赞誉太子,只是一味苛责,最后被陛下免了职位,调到了内阁。 在王严崇都这般赞誉的时候,人人都等着张正成为第二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张正却在此时出了件大事。而且是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大事。 张正殿试迟到了。 原因是途径御花园时被端云公主缠住,经皇帝身边高公公的搭救才得以脱险,安全来到紫宸殿,参加殿试。 虽张正殿试才华横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张正的才智根本就不是其他考生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因为这次责任不在张正的迟到,到手的状元还是飞了。可张正又实在才气逼人,皇帝权衡了一下,最后封了张正做探花。 因是自己女儿缠住人家才导致人家错失状元,皇帝对张正也心怀歉意。所以在张正入仕之后,大把大把的给了张正机会,而张正也不负皇帝所望,出色完成了所有任务。 入仕不到三年,张正已经官居正二品大理寺卿。这样的升迁速度就是当年的王严崇也难以望其项背。 而张正在如此优秀的同时,还生了一副极佳的容貌和气度。 这让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们如何冷静?便是皇帝捧在心尖上的端云公主都在御花园情不自禁的拦住了张正,让他殿试迟了到。 这京城里的男子,包括皇子在内。比张正样貌好的一定没有张正才智高,比张正才智高的……抱歉,还真没有。 所以虽然张正样貌不是京城里的首屈一指,但加上其气度和才智,张正还真担的起京城第一公子的美名。 许锦言虽然前世和张正并无太多交集,但她对张正可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风华惊世,智多近妖,只可惜,是赵斐的人。 前世她和他都为赵斐所用,只是她为赵斐妻,他为赵斐臣。他们两人一起为赵斐做尽坏事,联手一步步将赵斐送上了皇位。 但前世她在赵斐登基后就锒铛入狱,而张正的人生也不太好过,赵斐登基后没多久,张正就在家中暴毙,说是暴毙,谁又能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斐怕张正功高震主,下了毒手。 前世因她为内眷,张正为外臣。所以她从未和张正有太多交流,连面都不曾正式见过,只是在宫宴时偶然见过几个侧影。 可她熟知张正计谋心思,有时张正在前朝布下一步,她就知道张正的后手是什么。而她在内宫翻云覆雨,行事不周之时,张正也会通过赵斐对她提点一二。 她和张正从未见过,但却熟知彼此。 可惜了,这样好的男子,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但他既然是赵斐的得力助手,她就不得不亲手将他拔除了。 张正,虽然前世赵斐也欠了你,但如果今生你还要襄助于他,你就是我的敌人。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杀意 许锦言垂眸,隐下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但就在许锦言这一垂眸的时间里,张正却一挑漂亮的凤眼,他发现了她眸中那抹复杂的神色。 张正微微皱眉,那是一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睛,但那双眼睛里隐藏了太过奇怪的情绪。 她看的他的眼神锋芒毕露,那不是一个对初相见的人会有的眼神,那个眼神分明夹杂了多年光阴才能累积而起的感情,没有恨,杀意却昭然若揭。 张正这样的人,对杀意敏感的过了分,他轻而易举的看出许锦言眸中顿现的杀意和戾气。 可这位许家大小姐……她不应该见过他。 她没有见过他,却想杀了他? 张正那双漂亮的凤眼罕见的带了笑意。 “哥,既然桂花糕已经送到,妹妹因伤还未痊愈,便先走一步了。”许锦言瞥到一行人即将从书院内门里走出来,那几个人太子为首,显然是几位皇子了。 赵斐必然是在的,但她并不想现在就见到赵斐。 许恪听到许锦言说受伤的事,心里顿时一紧,他也是才听说了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清尘书院的人大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等这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许锦言已经是章庆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他听完妹妹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为妹妹的勇敢而感到骄傲。得知妹妹并未遇险还救了章庆王妃,许恪也就没急着赶回府中。 但许锦言此时提起受伤,他这才注意到许锦言的右手衣袖之下,有着依稀可见的白色纱布,许恪瞬间懊恼了起来,他应该立刻赶回府中的。 许恪连忙道:“你快回去吧,身子还未痊愈,怎的还做起桂花糕来。” 许锦言垂眸微笑了一下,就带着半夏向马车走去。 但在许锦言快上马车之时,有一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声音自远处穿过层层阻隔直达她的耳边。 “许小姐,桂花糕很好吃。” 许锦言瞬间一震,这句话声音极大,清尘书院门口的人该是都听到了。她没有转过身来,但已经如芒在背,那是京城贵族小姐们杀人般的眼神。 许锦言一头雾水,张正这是什么意思? 张正那双漂亮的凤眸转了转,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千金小姐,她想杀他,那他也不介意给她添点麻烦。 —— 许锦言坐上马车后,心里把张正骂了个百八十遍。 前世她和张正是同一阵营,从未交过手,但她清楚知道张正是个怎样可怕的对手,此人心思缜密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看着一副绝世佳公子的模样,可他手段之毒辣果断绝非常人可及,若是方才那些高门贵女见过他前世谋算天下的样子,恐怕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露出那样痴迷的神色。 今生这张正不知为何要对她出手,这一出手就让她把京城里的高门贵女给得罪了个干净。 许锦言叹了口气,今生若要与他为敌,不知鹿死谁手。 忍冬瞧了眼许锦言的神色,明白许锦言此刻有些烦躁,于是她小心问道:“小姐,可要回府?” 许锦言摇摇头,今日张正的出现提醒了她一件事,若是她想瓦解赵斐,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准备了。 “去西羊市,我想买些胭脂水粉。”许锦言轻飘飘的开口,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波光一闪。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奇石 西羊市是北明京城最大的一处交易市场,从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到金银首饰长剑宝弓,从时令瓜果玉石瓷器到房屋地契骏马牛羊,就连外邦来的稀罕物件儿也是应有尽有。 只要可以买卖的东西,都能在西羊市上找到。 贩卖的人多,买东西的人更多。这样一来,这西羊市从早到晚都是人声鼎沸。而人多的同时,就容易滋生腌臜。 西羊市,从来都是一个多事之地。 许锦言到了西羊市之后,便下了马车,缓步而行。 她虽有目标,但却不急。平平稳稳的在大街上走着,还顺手买了几只钗子准备回去做打发下人之用。 直到一位年轻夫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许锦言这才微微一笑,停了下来。 那年轻夫人一身华服,一看便知是高门里的贵夫人。她手里牵了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一身淡粉蝴蝶裙,这样的裙子也绝不是普通人家穿的起的。小女孩脸庞圆润可爱,两个酒窝甜甜又圆圆。人道英国公府孙小姐生的粉雕玉琢,脸蛋上两个酒窝圆圆可爱,时常爱穿一身淡粉蝴蝶裙。 看来是所言非虚了。 西羊市人流密集,街上之人摩肩接踵,在西羊市上行走,一般父母都会牢牢牵好自己的子女,因为人群太过拥挤涌动,稍不留神就会发生走失事件。许锦言知道接下来的事。 英国公府孙小姐的这次出行,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前世这孙小姐在这次出行中走失,英国公府动用了所有势力来找这位孙小姐,但还没等找到,英国公府就出了件大事,在这件大事所产生后果的影响下,孙小姐的走失都变成了幸事。 因为英国公谋逆了。 英国公在庆裕帝的寿宴上,给庆裕帝献了块藏着剧毒的奇石做为寿礼。适逢太医院陈太医在陛下身侧,一眼瞧出奇石古怪,于是事情败露,英国公府满门抄斩。但许锦言知道,英国公是被冤枉的。那块藏着剧毒的奇石是张正派人做的,连发现奇石古怪的陈太医都是张正的手笔。 如今朝局呈太子康王分庭抗礼之势,太子生母为皇后,有章庆王府作支持。康王虽身份逊色太子,但康王本人颇有才干,替庆裕帝处理了不少棘手之事,极得庆裕帝喜爱,加之康王的生母敏贵妃是庆裕帝最宠爱的妃子,而这位敏贵妃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如今英国公的亲妹妹。 太子有章庆王府,康王有英国公府。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极为强大的对手。怎么看这皇位都轮不到赵斐,而前世赵斐能扳倒这两个人,一举登上九五之尊之位,不是因为赵斐多么厉害,只是因为,他有张正。 英国公寻到的那块所谓奇石是在南海之滨被发现的,这块奇石据说分为三层,每一层的中心都由石头本身的纹路隐隐勾勒出一个字,第一层为赤色,中心的纹路绘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太”子,第二层为金色,中心是一个“平”字,第三层最为与众不同,石头泛着七彩光芒,中心的纹路合在一起勾出一个“世”字。 这三层的字合在一起,便是“太平世”。 奇石说是在一次涨潮中被卷到岸上来的,一出现便在南海之滨掀起了一阵轰动,人人都在传天降祥瑞,英国公府次子正好在南海游学,得知此事后去信告知了英国公。 恰逢庆裕帝寿辰,英国公正愁送礼之事,此时次子来信,英国公闻之大喜,立刻花了高价买回了那块石头,但谁知这块高价买回的石头竟然给自己添了灭门祸事。 后来许锦言嫁给赵斐之后才从蛛丝马迹中发现这件事情的真相,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奇妙的石头,太过神奇梦幻的事情,一般都是伪造的。 张正先派人伪造了石头天降祥瑞的假象,在石头中心藏了剧毒,再派人将奇石放到南海之滨,然后又放出那样的谣言。 而英国公一向出了名的会拍马屁,每一次庆裕帝的寿诞他都要想方设法的搜罗珍宝来博取庆裕帝龙颜大悦。 这样的人若是得知了有天降祥瑞此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讨庆裕帝欢心的机会。 不得不说,张正这个局做的大胆至极,稍差一点,就会满盘皆输。但张正还是做成了,与其说张正是在设局,倒不如说他在操纵人心。 张正算准了英国公虚荣又好面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买下这块奇石。所以特意将此事设在了南海之滨,让英国公府游学的次子发现,借他之口告知英国公。 前世的英国公府就这样满门皆灭。而且不止英国公府,前世章庆王府的事和张正绝脱不了干系,以赵斐的才干绝对做不到在杀了章庆王妃的同时还将章庆王府的势力一并收归己用。 只是许锦言想不明白,以张正之才,何以屈居赵斐之下,为那样一个人卖命 章庆王府和英国公府的事都是在许锦言嫁给赵斐之前发生的,具体的细节她都不知道,但她知道结果。 张正替赵斐谋划了一切,先是章庆王府,后是英国公府。太子到康王,张正一步步将这两人的势力全部瓦解。 最后终于将赵斐送上了皇位。 不过前世已过,今生做主的可就不是他张正了。她既然已经保下了章庆王府,再保一个英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大事。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云雀 许锦言跟在英国公府那对母女身后,向前缓缓走着。 半夏和忍冬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看出来许锦言有意跟着前面那对华服母女,虽不知许锦言有何打算,但她们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自家小姐,跟随在她的身边。 因为自家小姐眼睛里的光芒,就不得不让人想相信她呢。 许锦言记得前世这英国公府的孙小姐最后是被找到了,不过已经是十年之后了,孙小姐走失之后被人贩子抓走,卖到了益州的一大户人家为奴,十三岁之时,这户人家不学无术的二公子瞧上了孙小姐,于是堂堂国公府小姐居然沦为了通房丫环。时常被主母动辄打骂。 后来是英国公府的管事丫环云雀发现的孙小姐,云雀在英国公府满门被灭之后,被发配到了青州为军妓,受尽虐待。后来有一次两个兵痞玩过了火,这管事丫环差一点死掉。 当时的青州驻军将军闻之大怒,严厉惩罚了两个兵痞,然后放了云雀出军营。云雀重获自由之后,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益州,在益州的一大户人家里做些洒扫活计,而云雀来的这大户人家正好就是那孙小姐被卖入的地方。 云雀照看过孙小姐,知道孙小姐手腕内侧有一红色胎记,偶然之中,她竟然发现这户人家二公子的通房丫环竟然是曾经英国公府的孙小姐。 云雀实在看不下去曾经的英国公府孙小姐成日被动辄打骂,犹豫过后告知了孙小姐真相,本想让孙小姐逃出去,以后另谋生计。 可谁知那孙小姐得知之后,竟然一时受不了,一根白绫,自了尽。 云雀悔恨不已,离开了这户人家。又回到了青州,因通些文墨,便摆了个书画摊子替人作画,赖以维持生计。 那时已经是端王妃的许锦言,刚好来青州,她是来求青州驻军将军替赵斐办事的。 她恰好在一次闲逛中邂逅了云雀的书画摊子,因赵斐喜爱雀鸟画,她又瞧着云雀一手雀鸟画的极好,想和她学学,便收了云雀做侍女。 偶然的闲聊中,云雀便将孙小姐的这个故事讲给了她听。 前世云雀的死因颇有些意思,云雀是在她入狱之前就已经死了的,死于自尽。 那个救了云雀的青州驻军将军在率军平定突厥之后,被自己的君主设计坑杀,云雀得知此事之后,第二天,就自尽了。那个救了云雀的青州驻军将军是许锦言的哥哥,许恪。 许锦言叹了口气,前世的云雀跟在她的身边,忠心耿耿,而那份忠心十有八九是因为她是许恪的妹妹吧。 前世云雀既然为了哥哥自尽,无论今生是否有再见之机,这份情谊她总要替哥哥还上。 今生她便替云雀救了她想救却没能救的孙小姐吧。前方一阵热闹,重重的人群成一个圆圈,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一片空地。那空地里似是有人在耍杂技,观看的人群不断爆发出响亮的叫好之声。 宋婉婉嘟着嘴,老大不开心,脸庞上两个圆圆的酒窝都不见了踪迹。前面那么多人,明摆着有热闹看,她娘居然不让她去。真是太过分了。 人群之中,王氏牢牢牵着女儿的手,一刻都不敢放。过几日就是陛下寿诞,府里公子小姐都得重新采买衣服,她此番出来是来看看京城里时兴的布匹花样的。 谁知自家女儿看她要出门,不依不饶的硬是要跟来,王氏一向娇惯这个女儿,面对女儿的哭闹也没了主意,便带了女儿一同前来西羊市。 但谁知她这一出来,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隐隐后悔不应该带女儿出来。但看着女儿新奇的神情,便也就罢了。只对自己说,西羊市人多,牢牢抓紧女儿就是了。 方才女儿闹着要去看热闹,王氏狠了一颗心没答应,王氏知道那里人太多,不是她能控制的。 现在女儿苦着一张小脸,王氏只当作没看到。 宋婉婉发觉自己这招不好使了,便转了转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圆鼓鼓的手指指了指前面的一个糖葫芦小摊对王氏说:“娘,我想吃糖葫芦。” 王氏本又想拒绝,看了眼女儿快哭了的样子,便妥协了。糖葫芦摊子那里也没多少人,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王氏拿了一根糖葫芦,掏出钱袋子付了钱。 一低头,圆圆滚滚的女儿不见了。 宋婉婉看着不远处自己亲娘慌张的神情,嘿嘿一笑,然后低着身子,“刺溜”的一下夹杂在人群当中,避开了王氏的视线,逃到了耍杂技那里,看热闹去了。 宋婉婉这样的小孩子,一入人群之中就犹如泥牛入海,小小的粉红蝴蝶,一下就没了踪影。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宋婉婉 耍杂技的人正卖力的展示绝活,只见那人两手都持一细细的竹竿,竹竿上放着两叠高高垒起的碗,碗在竹竿之上不断打着转儿,那杂耍之人在转碗的同时还不断的前后交叉着走路,极危险的动作,似乎稍不留神碗就会摔下来,但那碗像是长在了细竹竿上一样,一点都没有摔下来的意思。 宋婉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圆圆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杂耍之人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母亲此时正疯了一般的寻找着她。 宋婉婉就这样看着那耍杂技的表演了一场又一场,直到日落西山,人群缓缓散去,连那杂耍之人都收起了吃饭的家伙什儿之后,宋婉婉才如梦初醒的回头看向自己娘亲的方向。 哪儿还有王氏的身影? 宋婉婉看着人潮涌动的大街道,突然之间慌了。毕竟是小孩子,宋婉婉方才全神贯注的看杂耍,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娘亲已经不见了。 现在回过神来,发现娘亲不见,小小的女孩眼眶瞬间通红了起来。 “哇”的一声,宋婉婉大哭了起来。 西羊市几乎每天都有走失的孩子,所以一些人贩子直接就在周围守株待兔,等发现了走失孩童,这些人贩子就会以带孩子回家的说法哄骗小孩随他而走,而孩子一般情况下都会上当,一旦跟这些人走了,便是落入了万丈深渊。 王氏还算聪明,知道自己一人的力量绝对无法在这人影重重的西羊市寻到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所以王氏遣了婢子回府叫人,自己一人在西羊市里寻找。只是西羊市太大太杂,王氏一个人的寻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英国公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只是前世在英国公府的人赶来之前,宋婉婉被人贩子盯上了,此后,再也没能回家。 宋婉婉哭的撕心裂肺,旁边已经有人开始侧目了。 就在此时,一温软手掌轻轻摸了摸宋婉婉小小的脑袋,轻笑道:“小丫头,闯了祸就哭,我认识你家的那个人可不是你这般没担当的样子。” 宋婉婉泪眼朦胧的抬头,只见面前女子清婉动人,双眸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眉间一点桃花平添媚意。她墨发如瀑,肌肤却如雪。夕阳的光晕自她身后绽开,将她轻盈的身形勾勒的朦胧而耀眼,她唇角含笑,那笑意如三月春光般和煦曼丽。 宋婉婉有些愣怔,喃喃开口道:“你是仙女么?” 许锦言笑了,瞧着哭湿了小脸的宋婉婉摇摇头道:“不,我不是仙女。” 她怎么可能是仙女呢,仙女是那样圣洁美丽的存在,而她不过是地狱都不愿意收留的恶鬼罢了。 宋婉婉乍一止住哭,泪水还水珠儿般的挂在脸上。许锦言自怀中掏出手帕,微弯下腰,将宋婉婉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仔细的替宋婉婉擦拭了起来。 其实许锦言如今也不过十四岁,但她这样将宋婉婉揽入怀中,竟然妥帖又自然,就似一位宠溺女儿的母亲一样。她替宋婉婉擦拭眼泪的动作极其娴熟,就像她也曾这样照顾过一个小女孩一样。 那小女孩也像宋婉婉一样爱哭,哭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小松鼠,皱着圆圆小脸不断的想往她怀里钻。 宋婉婉仔细端详着许锦言,小声道:“你的确不像仙女,你像我娘。” 许锦言手一颤,哑然失笑,停在宋婉婉脸上的手微微一用力,捏了一把宋婉婉圆圆的脸蛋道:“我可没你这么皮的闺女,为什么不好好跟在你娘旁边,非要一个人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担心。” 许锦言方才一直跟在宋婉婉母女身后,眼看着宋婉婉是怎么诓骗她娘,自她娘手中偷溜出去的。这样皮的孩子还真不会是她的女儿。 她的佩玉一向乖巧的过了分,许是知道赵斐不喜她们母女,佩玉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别说像宋婉婉一样诓骗母亲,佩玉连一般孩子的贪玩都没有,每日只知学习琴棋书画,希望可以以此来讨赵斐欢心。 可佩玉怎么能知道,即使她终其一生的讨好,也绝不会得到她父亲一星半点的爱。只因为她是许锦言生出来的孩子,出身是她最大的过错,也是赵斐永远不会爱她的原因。 若说她的佩玉身上保留的唯一一点的孩子气,就是爱哭了。她的佩玉那可真是个小泪包,琴谈不明白了要哭,书背不下去了也要哭,每次一哭还不想让许锦言发现,皱着小脸就扑到许锦言怀里,不让许锦言瞧她的脸。 她的佩玉啊,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 宋婉婉被许锦言捏了一把,吃痛的嘟了嘟嘴,更加小声道:“你说话的样子也像我娘。你能带我去找我娘么。” 宋婉婉说到了自己的娘,泪水又蔓了上来,大眼睛更加水汪汪了起来。宋婉婉这个年纪的孩子,半分心机也无。单纯觉得许锦言像她娘,就希望许锦言能带她找到她娘。 许锦言一看宋婉婉哭,便皱了眉,不由柔声道:“我不能带你去找你娘,但我可以送你回家,你跟不跟我走?” 这个孩子一哭,她就会想起她的佩玉,想起那个她再也没有办法补偿的人。 宋婉婉一听,忙不迭的点点头道:“我跟你走!”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嫡五小姐 英国公府此时闹翻了天,因为府上最受宠的嫡孙小姐失踪了。所有的府兵都已出动,在西羊市里疯狂的寻找着嫡孙小姐的踪迹。 府上一片愁云惨淡,英国公府宋老夫人坐于高位,眼泪顺着脸庞就向下流,一边哭一边道:“我早说宏哥儿那个媳妇就是个不顶用的,上趟街连个孩子也看不住,婉婉要是丢了,我非要让她赔命不可。” 英国公也紧皱着眉头,宋婉婉是英国公府上辈分最小的孩子,孙子辈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孩,平时一贯都是如珠如宝的疼着,如今这一丢,整个府里都暴动了起来。 “不如托人带信给康王殿下,殿下掌管五城兵马司,让殿下带着兵马司的人在京城里找一找。”英国公府的长子宋宏道,宋婉婉是他的女儿,此时宋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还未等英国公说话,一旁的嫡五小姐便皱了眉道:“万万不可,虽说康王殿下掌管五城兵马司,但我们请殿下寻找婉婉是私事,若是因为此事被御史台参殿下一个滥用职权之罪,陛下会如何作想。” 府里的这位嫡五小姐一贯身子不好,从来不出府门半步,连自己的房门都很少出,此时因宋婉婉丢了,这位嫡五小姐都自紧闭的闺阁门中走出,在大厅同众人一起商量了起来。 宋宏听了妹妹的话,却怒道:“你和婉婉一向不亲,如今婉婉丢了,你倒是事不关己。找康王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 嫡五小姐倒并不恼,只轻声道:“哥哥先别急,找康王不行,但我们可以找姑姑,让姑姑直接告诉陛下,英国公府的嫡孙小姐丢了。陛下贤明,定会下令让康王殿下一同寻找。那时再调五城兵马司,就绝没人敢说什么了。” 英国公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因宋婉婉失踪焦急的心顿时缓和了一些,自己这个五女儿实在聪慧的可怕,才智甚至远胜他的众多儿子。 五女儿的这个法子不知比自己长子想出来的馊主意强上多少倍,也亏宋宏想的出来去找康王,如今太子康王正势如水火,太子党的人无时不刻不想借机踩上康王一脚,让康王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满京城的找一个臣子家的女儿,这不明摆着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 五女儿的主意就很好了,寻敏贵妃直接告知陛下,无论陛下是本着体恤臣工还是对敏贵妃的宠爱,都一定会下旨让康王一同寻找,那时再调五城兵马司就是名正言顺了。 这个五女儿是在太过冰雪聪明,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子还素来不好。若是个能身体强健的儿子,该是英国公府多大的福气。 英国公刚想说照五女儿说的办,门口就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仆从,那仆从气喘吁吁道:“老爷,孙小姐回来了!” 英国公豁然站了起来。 许锦言牵着宋婉婉的手进了国公府上,前世她拜于王严崇阁老门下之后,真正开始和朝中的贵人打起交道的时候,英国公府已经在张正的计算下毁于一旦了。 她从未来过这里,却和这里的一个人渊源极深。那个叫云雀的女子,前世被她的兄长所救,却因为她兄长的死讯自尽。 不知今生是否有再见之机。 正想着,许锦言便走到了国公府,手中牵着的小小粉红蝴蝶一看到自己的亲人,立刻松开了她的手,“哇”的一声,向高位上的国公老夫人怀里扑去。 许锦言微微摇头,小丫头,最好长点记性。再也不要任性了。你上辈子的结局太惨,这一世,我替你改了这一件事的结局,可我救得了你一次,却不一定会救的了你第二次。 许锦言之所以在宋婉婉丢了之后才出手相助,一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来到国公府上的契机,二是因为……她是真想让宋婉婉长个记性,不要再随便乱跑了。 许锦言看着宋婉婉在宋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暗自失笑。此时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目光的打量,那目光并无恶意,只是这目光的打量对于许锦言来说,似乎有几分熟悉。 许锦言一怔,抬眼向目光传来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许锦言瞬间恍如雷击,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紧紧的盯着不远处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云……” 但立刻,许锦言就止住了后一个字。 她想说云雀。 是那个云雀,是那个为她兄长所救,为她兄长而死的云雀。 可此时的云雀一身水碧色织锦绣百合拖尾裙,发髻上虽没有太多装饰,只簪了一支翡翠簪子,但那翡翠远远一看,便知水头极好,值千金之价。这样一身高门贵女的打扮,哪里还是前世那个受尽苦楚的云雀。 她不能把这个名字叫出口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英国公府 许锦言垂了眸,上前一步,盈盈行礼道:“小女许锦言拜见国公。” 英国公刚才一直注视着失而复得的小孙女,忘记了厅里还站着许锦言。等许锦言说了话之后,他才发现了许锦言的存在。许锦言……英国公听过这个名字,前几日刚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许锦言三个字满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 许锦言蠢笨的名声虽在贵人圈子里声名远播,但大多谈论的也只是深宅妇人,毕竟前朝的大人们有谁会去在意一个二品官的女儿。 但许锦言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的这件事,流传的就不仅仅是深宅了,章庆王府是太子的势力,章庆王妃又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若是当时章庆王妃和世子被山贼劫杀,定会在朝野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但这小小的二品官的女儿居然就出手救了章庆王妃,将这场朝野动荡扼死在了萌芽之中。 如今好巧不巧,又是许锦言救了英国公府的孙女,英国公此人虽有些缺点,但在这些事情上,嗅觉一向敏感,他可不信这两件事没有关联。章庆王府和英国公府出了事,人怎么全被你许家丫头救了。 英国公端起茶杯,沉思了一下道:“是你救了婉婉?” 许锦言微笑道:“回国公,小女只是送孙小姐回家。何谈相救?” 宋宏却在此时急道:“许小姐可否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送婉婉回来。” 英国公不满的瞧了眼急躁的长子,但也没有多说,他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锦言站在大厅,波澜不惊道:“小女本和丫头在西羊市采买胭脂水粉,却偶然发现孙小姐独自一人站在大街哭泣,因去年春华宴小女见过孙小姐,知道这是国公府上的小姐,所以便过去询问了一下,孙小姐当时说让小女带她去找夫人。小女便晓得孙小姐是不甚跑丢了,因西羊市太过人多眼杂,小女怕再出什么意外,便立刻送孙小姐回到了府上。但至于孙小姐如何是独自一人,这小女就不得而知了。” 许锦言缓缓道来,不卑不亢,话语平和,未见情感起伏,却偏偏有着让人信服的能力。英国公听着她的讲述,面色便渐渐的有所缓和。 一旁的嫡五小姐宋云阙从许锦言一进大厅就在暗暗打量着许锦言,那厅里站着的女子周身贵气逼人,堪堪立在大厅中央丝毫不曾畏惧。但最重要的是,那女子一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里荡漾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似乎这世上的一切事情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宋云阙惊异自己的感觉,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带着极度危险的女子,宋云阙却不曾有过排斥,相反,莫名的,她很喜欢许锦言。宋云阙知道自己父亲在试探许锦言,毕竟许锦言在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之后没几天又让英国公府欠了她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 其中没什么关联的确说不过去,但宋云阙却直觉觉得许锦言此番来并没有恶意。于是宋云阙便转了眼眸,小走两步到宋婉婉旁边带着笑意道:“婉婉,你是怎么跑丢的?老实交代,要是不说实话,姑姑就把小黄身上的毛全拔了。” 宋婉婉一听,立刻急了道:“我只是想看人家转碗嘛,就不小心松开了娘。我不是故意的,姑姑你不要拔小黄的毛。” 小孩子的话即使是撒谎也会被听出端倪,更何况宋婉婉并没有撒谎,她的确是自己跑丢的。 在座的大人都听明白了宋婉婉丢失的经过,定是这丫头自己想看人家耍杂技,便偷偷从王氏身边跑开,等看完了杂技,才发现王氏不见了。一发现王氏不见,这丫头就在路边哇哇大哭,刚好被许锦言撞见。宋婉婉的话揭示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作不了假,毕竟谁也无法在王氏的眼皮子底下蛊惑宋婉婉跑走,宋婉婉的确是自己跑丢的。 英国公沉思了一下,看来许锦言救宋婉婉真是又凑了巧。 英国公想明白了这一件事,便对许锦言带了几分歉意,人家救了你孙女,你还怀疑人家故意设计。英国公向宋云阙使了个眼色,宋云阙立马会意道:“多谢许小姐救了婉婉,这丫头以后定要好好管教才是。不过如今天色不早,也快到晚饭了。许小姐不如先在我房中稍坐片刻,待一会儿备妥了晚饭,英国公府再好好相谢许小姐对婉婉的救命之恩。” 许锦言瞧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缓缓勾出了一个微笑,不愧是云雀,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聪慧。 许锦言垂眸道:“多谢宋五小姐。” 云雀只能是英国公府上那位神秘的宋五小姐了,前世那位宋五小姐因身体素来不好,所以从未出过府中,京城里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位宋五小姐。 想来前世英国公府突然遭此大难,全府面临灭门厄运,因宋五小姐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真容,英国公便设计保下了宋五小姐,将宋五小姐和国公府管事丫头的身份调换,本想借此机会保下宋五小姐的性命,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宋五小姐最后却成了军妓,受尽苦楚。 怪不得云雀画的一手好画,她早该想到,普通的丫头怎么可能会画出那样漂亮的画来。 只有经过精心教养的宋府小姐,才能有如此才华。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点明 宋云阙带着许锦言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回廊,直达英国公府最深处的浮云居,宋云阙就住在这里。 这处院子曲径通幽,周围遍布着草木香气,院内摆着数十种不同的吊兰,均能看出每日都有人精心打理,院子上方牌匾书有“浮云居”三个字,这字写的秀丽至极,一弯一钩之间尽是清新之意。 许锦言瞧了一眼便赞赏道:“浮云居,真是好字。” 宋云阙微微一笑,转头对许锦言说:“我以为许小姐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许锦言听闻宋云阙这句稍有些唐突的话,却半分恼意也没有,她知道宋云阙在做什么。宋云阙必定以为自己以前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装作蠢笨,如今却不知为何突然冒失的显露了真实面孔。 宋云阙是在善意的提醒她,不要多在陌生人面前多暴露自身。可宋云阙哪里会明白,十四岁以前的许锦言是真的蠢笨,半分也不是装的。前世在她收了云雀做侍女之后,云雀也经常这样暗中提醒她许茗玉并非好人,只是那时她一心以为自己与许茗玉姐妹情深,平白担着北明女诸葛的名号,却看不穿云雀善意的提醒。从刚才宋云阙去威胁宋婉婉的时候,许锦言就看出来了,宋云阙有意在帮她。可今生她和宋云阙从未见过,宋云阙的这一番好意的确是莫名了。 许锦言轻笑道:“宋小姐你特意将我引来你的居所,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宋云阙笑道:“有话说的不应该是许小姐么?” 许锦言手一颤,抬眸看向宋云阙,宋云阙微笑道:“方才许小姐其实可以不亲自将婉婉送回,只需派个奴婢来,以尚书府的名义送回即可。这样一来,我父亲必定会对尚书府感恩戴德,以后也定会多多照看着尚书府。” “可许小姐却亲自来了,以许小姐的聪慧怎会猜不出你亲自将婉婉送回府上,引起的必定是我父亲的猜疑而不是感谢。但许小姐还是亲自来了国公府,若非有话要说,怎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许锦言轻笑道:“若是我就是贪心至极到看不出国公爷的心思,发现那是府上的孙小姐就巴巴的赶来,准备当上国公府的恩人呢。” “许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宋云阙看向许锦言的眼睛,笃定的道。 许锦言笑了出声,道:“宋五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 宋云阙皱了眉道:“我从未说过我排行第五,国公府上这么多小姐,你怎么就笃定我是五小姐?” “五小姐神龙见首不见尾,府上其他的小姐我都该是见过的,既然小姐如此面生,自然就是国公府上那位从未出府的五小姐了。”许锦言道。 国公府上的小姐她都见过,却只有这位从未见过的五小姐与她渊源最深。 “不过我虽知小姐排行第五,却不知小姐闺名。”许锦言转了转眼眸又道。 宋云阙展眉笑道:“宋云阙。” 许锦言愣怔道:“雀鸟的雀?” 宋云阙笑道:“宫阙的阙。” 云阙,云雀。 果然是一个人。许锦言本来是打算将奇石的事情告知国公府长子的,只是此时结识了宋云阙,那她便得将计划变上一变了。 云雀的聪慧她是相信的,只要她将奇石的事告知宋云阙,这件事必定会迎刃而解。 宋云阙带着许锦言进了房门,将房门扣上后道:“好了,许小姐,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进了这个门之后说的话半个字也传不出去。” 许锦言浅浅一笑,云雀变成了云阙,但那直接果决的性子还是没变。许锦言道:“宋小姐既然如此坦率我便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宋小姐可知国公爷前几日自南海之滨买了一块奇石回来?” 宋云阙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却变了一变,立刻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父亲的确自南海之滨买了一块石头回来,但这件事不应该有人知道,父亲买这块天降祥瑞的奇石是用来给陛下做寿诞贺礼的,在陛下寿诞之前,父亲一直对这件事极度的保密,生怕走漏消息。这件事情父亲也只告诉了她和几个哥哥。连母亲都没有说。 这样一个高度保密的消息怎么可能会被外人,还只是一个二品官员家的小姐知晓。“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不在宋小姐该关心的范围。宋小姐只需知道,那块石头里藏着猫腻,而这个猫腻能让你们整个国公府死无葬身之地。” 许锦言的声音依然轻柔缓慢,但她的眼神在此刻已经陡然变得凌厉无比。 宋云阙登时一惊,面容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直直看着许锦言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许锦言微微摇头道:“你不需要相信我,至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难道宋小姐就没有怀疑过,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国公爷喜欢给陛下送礼,就从天而降了这么大一个合适的礼物,妥妥贴贴的让国公爷搏陛下一笑。宋小姐就不觉得太巧了么?” 宋云阙一震。 许锦言微微靠近宋云阙,贴着宋云阙的耳边,轻声道:“剧毒暗藏,奇石中央。”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张府 京城的半夜极易下暴雨,大片大片的水珠自天际瓢泼而下,狂风骤起,将盛夏时分本已经不多了的花朵全部吹败打残。 墨水般漆黑的天色之下,独自行着一人,那人手持八骨油纸伞缓缓而来,他执着伞柄的手指修长而白皙,伞下隐隐露出清艳绝美的轮廓和惊动世间的风华。 雨下的极大,“噼里啪啦”的打在油纸伞上,将油纸伞打的摇摇欲坠。狂风将那人银锦衣上的锦葵花纹整个吹皱,席卷起他如墨的发。 但执伞的人却完全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他在这漆黑的天地间缓缓而行,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惊动他的风华。 直到一座门前牌匾上刻着“张府”二字的府邸映入眼帘,他才一收伞,走了进去。大门旁睡着一个老头儿,老头儿的胡子极长,白花花的糊了一嘴。他听到有人进来,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一看清来人,老头儿瞬间吓醒了,连忙站起来道:“主子。” 说完这一句后老头儿彻底清醒了,他忽然想起刚才飞寒神色紧张的冲回府里找主子,老头儿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立刻又对来人道:“主子,好像出事了。” 张正点点头,并未将老头儿的急迫放在眼里,只是随意问道:“欺霜喂了么?” “喂了喂了,刚刚才喂了把瓜子仁,照您的吩咐,七月的生葵瓜子。一炒熟都流着油呢,欺霜吃的别提多高兴了。”老头儿怔了怔,还是答道。 张正垂眸,轻笑了一下道:“英伯,这话你说错了,欺霜可不喜欢吃这些。”说完,他便将伞递给一旁的小厮,穿过中庭,走进了屋。 屋里芝兰玉树的立着一人,此人身着碧色长袍,生的浓眉修眼,俊朗无比。 此人一看张正走进来,俊朗的脸庞立刻就带了些嫌弃之色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准备摸上张正的脸。 张正倒也不躲,只是冷冷的看着玉箫准备摸上他脸庞的爪子道:“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双手了。” 玉箫一听,立刻讪讪的住了手道:“不是我说,你这易容简直是多此一举。就您这举世无双的容貌,再丑的人皮面具,你戴着都能戴出个花儿来。” 张正懒得看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对一旁的飞寒问道:“出什么事了?” 飞寒瞧了眼一旁的玉箫,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英国公府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连夜把那块石头运出府毁了。” 张正漂亮的凤眼登时一扬,慢慢扯出了一抹笑意道:“看来英国公府得了高人指点,命不该绝。” 飞寒又道:“我们的人从始至终都盯着英国公府,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申时的时候,英国公突然就神色匆匆的寻了府上的仆从把那块石头押了出去,秘密毁掉。” 张正道:“今天可有旁人进过英国公府?” “今天除了一位小姐送了英国公府的孙小姐回府就再没有别人来过了,但那位小姐瞧着还不满十五岁,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正的眉眼突然一紧道:“哪家的小姐?” “礼部尚书许家的大小姐。” 张正听完这句话后,笑意顿时弥漫了出来,惊世的风华自他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眼里氤氲,他道:“好你个许家丫头,短短几天已经坏了我两件大事。” 许锦言……张正暗自念了念这三个字,一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双眸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许锦言,那真是个古怪的丫头。 第一次见她是在点翠山,那天他带着人马暗中把点翠山南麓整个围了起来,只等着章庆王府的马车。 但莫名其妙,她驾着马车突然就出现在他的包围圈之中,带着那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把章庆王府既定的结局生生转了个弯儿。 他看着她先在树丛躲着,冷眼旁观章庆王府的马车遇袭,千钧一发之时才出手相助。 冷血,精于计算。但一点也不妨碍她浑身散发的耀眼光芒。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毁了他的整个计划。 张正其实一点也不可惜这个计划,他暗中带的人马足够多,根本就有能力阻止许锦言,可他没有。对于张正来说,章庆王府有的是机会毁,但他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她提前在树丛里躲着,摆明是知道一会儿章庆王妃会在那里遇险。可这次谋杀章庆王妃和世子的计划,他只和赵斐说过。 虽然赵斐太过寡断,犹犹豫豫了很久才终于同意。但赵斐那边绝不可能将这件事透露出去,而且如果不甚透露出去,章庆王府肯定会立刻有所反映,怎么可能还让章庆王妃来点翠山上香。章庆王府都不知道的事,又如何被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小女子知晓。 赵斐那边没有透露的可能,张正自己这边就更不可能透露出去了。 那她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点翠山之后张正派人将许锦言的身世摸了个清清楚楚,她和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不同,若硬要说一些不同,那就是比一般人蠢笨,听说还大字不识一个。 张正对手下探来的消息却不甚认同,许锦言的确和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不同,若硬要说一些不同,那就是比一般人狠毒,那日赵斐的手下紧追不舍,眼看着要被追上,她拔下簪子就毫不犹豫的刺向马背,一点儿也不吝啬自己的命,这样的心狠手辣又有几个寻常千金能有。 在山脚下脱险,张正瞧着她对章庆王妃的表演简直要气笑了,这般狠毒的人居然能装出那样令人怜惜的模样,他当时便知道,章庆王府是被这丫头讹上了。 后来事情果然按照张正所想的那样,这丫头利用章庆王府洗刷了自己被冤的名声还一举成为章庆王府的恩人。 若是这样的女子是蠢货千金,那这世上可能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君威 若是这样的女子是蠢货千金,那这世上可能就没有聪明的人了。所以这一次风寒一说有一位小姐曾进了英国公府,他毫不意外的猜出是她。如果说有人能提前得知消息,挽救英国公府的命运。 那也就只能是她了。 一次章庆王府,一次英国公府,这丫头连着两次毁了他的计划,似乎还毫不费力,就像是提前知道一般。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居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他手下的探子,穷尽力量也查不出许锦言的秘密,他本来想或许是许锦言背后另有势力支持,但探子查来的消息显示,许锦言的背景清白的过分,完全没有其他势力支持的痕迹。 况且谁没事支持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这根本不合逻辑。 但许锦言身上不合逻辑的事情太多了,十四岁以前声名狼藉,京城里的贵人圈子谁不知她蠢货千金的美名,但这次点翠山之后,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礼数周全,行事妥帖,身上更是荡漾着宫中公主都不能及的贵意。 张正不是没有想过是否有人将许锦言掉包,打算借着许锦言高门千金的身份兴风作浪,如今的许锦言根本不是真正的许锦言。但那日清尘书院门口,张正的这个念头就被彻底打消了。 因为他清楚的看见了许锦言看许恪的眼神,那个眼神包含了对兄长铺天盖地的愧意和歉疚,绝不是一个陌生人能装出的眼神。 当时清尘书院门口的那个女子,一定是许恪的妹妹。 探子查来的消息的确显是许锦言对自己的哥哥许恪不太好,可许锦言当时的那个眼神,像是积攒了一辈子的愧意和歉疚。 要有多深的歉疚才能有那样的一个眼神? 张正处事虽一向八面玲珑,但待旁人总归是冷漠至极,若是与他不相干的人,别说费一分心思,他连看都懒得看。可那日,他无意目睹了许锦言的那个眼神,夜晚却睡的极不安稳,满脑子都是那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 张正不得不承认,许锦言的那个眼神带给他的触动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玉箫看张正陷入了沉思,于是贼兮兮的凑了过来道:“您现在不会正在想女人吧?” 张正被蓦然打断,有几分不悦,他看着玉箫道:“没有,十四岁的黄毛丫头何谈女人。” 玉箫一听张正的话登时惊道:“看来是真在想女人了。不得了不得了,您这是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呀,太不可思议了,你居然能瞧得上一个女人?” 玉箫的惊讶是由里而外的,张正这个人自小的不近女色,从前大乾第一美人对他投怀送抱,他连理都不理人家一下。 一度他和自家老爹都以为他要一辈子清心寡欲孤独终老,愁的爹爹胡子都白了好几根。 此番难道真在北明瞧上了个姑娘?“玉箫,如果你不想在北明继续呆下去了,我不介意去信一封给你爹,让你和周将军家的那位小姐早日完婚。”张正将书桌上的一叠公文分成两份,淡淡道。 玉箫脖颈子瞬间一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逃婚才不远万里来投奔张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玉箫连忙赔上笑脸道:“别啊别啊,我这正胡言乱语呢。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可是有很多用的,您看您在北明孤军奋战,我这不是送上门来帮您了么?” 张正微微抬头瞟了眼玉箫道:“那你就要清楚明白,在北明行走,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他说这句话时,周身的气场登时改了,不再是那个纨绔探花郎张正,一种强大至极的君主之力瞬间笼罩了这间小小的书房,惊动世间的风华汹涌澎湃,他清艳绝美的轮廓在灯火交映下更是带了致命危险的气息。 玉箫看了眼张正的神色,立时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了色,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大礼朗声道:“臣明白。” ——昨夜的暴雨果然将院子里的桂花打的惨败不堪,许锦言轻抚了一朵在枝头绽放的还算完整的桂花笑道:“桂花差不多尽了,下月初一便做山楂糕给哥哥送去吧。” 半夏在一旁乐道:“对,再下个月菊花一开,奴婢就帮小姐把最好的菊花花瓣攒下,到时候给公子做菊花酥。” 半夏和忍冬都为许锦言的转变欣喜不已,以前自家小姐对公子一向冷漠的过了分,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处的却还不如陌生人。半夏和忍冬看着眼里但都无能为力。而如今小姐不仅去书院探望公子,还时时计划着为公子做糕点。 虽然半夏和忍冬乐见此事,但这院中一定有人不喜此事发生。 李嬷嬷在一旁听了许锦言要为许恪做糕点,登时惊了一惊。又联想到刚才的事,李嬷嬷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刚才半夏告诉她以后就把她从内室里调出去了,在外院做些洒扫活计。李嬷嬷当然不肯,她现在在内室里多轻松,外院那种苦活累活,李嬷嬷自到了桂念院就再没干过了。 李嬷嬷跳着脚就要骂半夏,但谁知半夏那蹄子居然说是许锦言的授意。李嬷嬷这下才有些慌,许锦言从小对她言听计从,在这桂念院里,她李嬷嬷才是说一不二的主子。 李嬷嬷不傻,她知道前些日子点翠山那件事她出来做了伪证,害的许锦言差点名声俱损,许锦言再听她的话肯定也会有所不满。但李嬷嬷也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放,许锦言不满又怎么样,从小许锦言都被她李嬷嬷拿捏着,这辈子也别想翻出天来。 李嬷嬷想着再过几日,她去稍稍安慰上几句,这件事估计也就揭过去了。但谁知今日半夏突然来把她调了出去,李嬷嬷虽有些慌,但心里还是稳的。毕竟许锦言一向极听她的话,李嬷嬷想自己哭上几句,依着许锦言的怯懦的性子,一定又会重新对她言听计从。 李嬷嬷本是打算来找许锦言哭诉的,但未曾想居然听到了许锦言计划着要去给许恪送糕点。许恪和许锦言的关系,李嬷嬷心知肚明,这些年许锦言就没给过许恪半个好脸色。许锦言对许恪的这份厌恶,李嬷嬷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光许恪的坏话她就能说上一箩筐。 可许锦言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看这意思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许锦言都要去探望许恪? 这怎么能成?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李嬷嬷 李嬷嬷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李知书极不愿见许恪和许锦言兄妹齐心,要是许锦言以后不再厌恶许恪,李知书那边她李嬷嬷第一个没法交代。要知道李知书把她放在桂念院就是要她看着许锦言。 李嬷嬷心里又急又慌,但想了想许锦言那个蠢笨如猪的性子,觉得这件事没准还有转圜的机会,连忙上前一步道:“小姐,您这金贵的身子怎好沾染那些琐事。大公子在书院里想要什么吃不着,哪里用得着惊扰小姐。” 许锦言一听是李嬷嬷的声音,缓缓勾出了一个笑容,但那笑容丝毫不曾波及眼底:“那依嬷嬷意思呢?” 李嬷嬷一听许锦言此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看,还不是得听她的意思。李嬷嬷像往常一样走到许锦言面前,像一位慈母一样拉起许锦言的手,粗粝而布满油污的手指摩擦着许锦言光滑细嫩的芊芊玉手道:“小姐,那清尘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朝廷亲设的书院,要什么东西没有。小姐还用得着费这份心。” 许锦言的笑意越来越深,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将李嬷嬷那张老态龙钟的脸全部纳入。那张脸庞,分明充斥着凶狠之色却偏偏要扮作慈爱,脸颊处打了极厚的脂粉,一说话,脂粉像是松动了的墙皮一样哗哗的往下掉。 许锦言挣脱了李嬷嬷粗粝而肮脏的手,笑容依然未达眼底。李嬷嬷有些发怔,讪讪的收回了手。 李嬷嬷这个人是有几分意思的,前世明面上对许锦言百般维护,好的就像是亲母一般,暗地里却效忠着李知书,毫不手软的向许锦言捅刀子。李嬷嬷是在周涵死后就被李知书分来桂念院的,说是许锦言亲娘不在了,院子也里没个年龄大知事的人,于是就把自己院子里的李嬷嬷派来了许锦言身边,此举还被许朗大加赞赏,道李知书善良识大体。 许锦言生母早亡,李嬷嬷初来的时候就摆足了慈母的架势,许锦言太过年幼,是真的把这李嬷嬷当作了母亲来看。可笑她做了端王妃之后,还把李嬷嬷带去了端王府,殊不知其实是把李知书的耳目一同带了走。 在端王府里她一心护着李嬷嬷,任由李嬷嬷作威作福,那时她在恩师授业之下,慧心初通。她其实已经隐隐知道李嬷嬷并非善类,但因着幼时的那份感情,她一直都装聋作哑,任由李嬷嬷胡闹。 她这样的宽容李嬷嬷,可后来李嬷嬷是怎么报答她的? 那时许锦言已经在牢里了,许茗玉带着李嬷嬷来牢里看她,李嬷嬷在许茗玉的授意下拿着短刀,活生生剜掉了她的膝盖骨。 那是她曾视为母亲的人,却毫不犹豫的手拿屠刀,一刀刀的剜掉了她的膝盖骨。眼睛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许茗玉多聪明,她知道许锦言有多看重李嬷嬷,所以带着李嬷嬷到牢里摧毁她所有的温暖。 前世你如此待我,难道你以为今生我会放过你么? 许锦言冷笑了一下,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满是冷意道:“李嬷嬷这话说的可真没道理,我不对我嫡亲的哥哥费心,难不成要对你这个下人费心?” 下人…。这两个字对李嬷嬷是极重的话了。 毕竟在这之前许锦言一直把李嬷嬷当作母亲看,而李嬷嬷自己也一直以为把许锦言牢牢抓在手里。 半夏和忍冬兀自对视了一眼,眼底有着发自内心的笑意。这不能怪她们幸灾乐祸,实在是这李嬷嬷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小姐也被她吃的死死的,李嬷嬷的气焰高到在桂念院里就差横着走了。 以前半夏和忍冬不得小姐喜爱,没少吃李嬷嬷给的苦头。从前半夏和忍冬除了干自己应干的活,还得帮李嬷嬷和春英秋实,这几个李知书的人洗衣裳。大冬天的两个丫头时常洗到手都冻裂了,李嬷嬷还不让停。 如今小姐不再任由李嬷嬷作威作福,还说李嬷嬷是下人,这简直是给两个丫头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功劳(求收藏) 李嬷嬷听到“下人”两个字之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许锦言,待看到许锦言冰冷的眼神之后,李嬷嬷这才彻底慌了,她李嬷嬷自打来了这桂念院,何曾受过这样的责难,她什么时候不是这桂念院里的大半个主子,在院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许锦言又什么时候不是跟个傻子似的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居然敢说她是下人。 这样一想,李嬷嬷便更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道:“小姐,老奴不知做了什么。居然让小姐这般厌烦,今日一早半夏就把老奴赶出了内室,现在小姐又如此斥责老奴。小姐若是嫌老奴碍眼,便直接把老奴赶出许府就是,不用这般费事。” 半夏一听便怒道:“你多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小姐!” 李嬷嬷狠狠瞪了眼半夏,小蹄子,刚刚得了脸就敢在她面前大声,她才不信许锦言那个蠢笨的脑子真的能赶她出去,她现在把要走的话撂这儿,保准许锦言一会儿得乖乖的来给她认错。 许锦言斜睨了眼李嬷嬷,她当然知道李嬷嬷的心思,怕是这会儿正等着她哄她呢,最好是在赔个礼道个歉,把她从外院里掉调回去,继续让她在桂念院呼风唤雨。 可笑,当奴才当到李嬷嬷这种境界,也真是不太容易。不过话又说回来,能遇上她这样蠢笨的主子,才是李嬷嬷把奴才做到这份上最大的幸运。 许锦言轻笑道:“如果我真的想赶嬷嬷出府,嬷嬷就会出去么?” 李嬷嬷一惊,犹疑的看了眼许锦言的神色,登时腿就软了,她眼中的许锦言虽在笑着,但眼眸里尽是冰冷,十四岁的小小女子,身量还未成长完全,但气度已然高华到深宫里的贵人都无法比拟。她如今的个头比李嬷嬷还要略低一些,只能抬头望着李嬷嬷。 可这明明是自下方过来的视线,却平白无故带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之感。 这目光逼的的李嬷嬷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前的许锦言蠢笨无知,怯懦畏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目光。李嬷嬷被这样的许锦言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颤颤巍巍的道:“小姐……小姐。” 然后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李嬷嬷当然不会走了,她要是走了,李知书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许锦言噙着笑意道:“嬷嬷年龄大了,这内室里的事情繁多,这些琐碎活计交给半夏和忍冬她们这些年轻人做就是。嬷嬷便做些洒扫事情,清闲清闲。” “不过嬷嬷,你得明白一件事,你的功劳我记着,是我这个主子和善。但你的功劳你自己记着还想时时提醒我,是你这个下人欺主。” 李嬷嬷的腿彻底软了,一个支撑不住,“哗啦”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许锦言连看都不想看,带着半夏和忍冬走进了屋子。 桂念院的正南方便是李知书所居住的书香院,此时李知书正半靠在美人榻上听许茗玉弹琴,袅袅的乐曲声自书香院里飘散出来。 李知书半眯着眼睛,脸庞上尽是温柔美艳,虽年纪不是青春华年,但这样的温柔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里一颤。 一旁有一位天姿国色的美人在弄琴,脸庞上是较李知书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温柔,绝代佳人正值芳龄,还自有一种寻常女子不能及的温柔萦绕。 这样的女子,又有谁能逃过她的美色陷阱。 李嬷嬷的到来却陡然打断了美人的琴音。李知书不悦的睁开了眼睛,温柔的神情瞬间消失了几分。 李嬷嬷在回过神之后便寻了个机会跑到了李知书的“书香院”,半夏瞧着了李嬷嬷跑出了院子,便过来告知了许锦言。许锦言的神情却未曾有过波动,下人受委屈了,自然要去找真正的主子哭诉一番的。 她又何必做恶人,扰了李嬷嬷的雅兴。 ------题外话------ 今日二更,求大家给个收藏!么么么么么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衣裳 李嬷嬷在李知书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夫人,您可不知道大小姐今天横的那样,居然扬言要把老奴赶出去。还有春英秋实那两个,全都被大小姐从内室里赶了出去,现在大小姐近身就是半夏忍冬那两个小蹄子。大小姐也不想想,我们几个可是夫人拨给她的人,她居然敢这样违您的面子。” 李知书眉眼温柔,听着李嬷嬷的话,那眉眼间的温柔便一点点的褪色,直到露出温柔之下的真实色彩。 那是毛骨悚然的狠厉。 李知书冷笑道:“这小贱人倒是长了心机,居然知道把我的人清出来了。” 许茗玉在一旁听着,不由收了放在琴上的手,也冷声道:“她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下手这么快。” 李嬷嬷知道李知书母女都动了怒,连忙打算添上一把火道:“可不,大小姐遣我们几个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这不就是完全不把夫人你放在眼里么?” 李知书狠狠的摔了一下面前的茶杯,茶水瞬间从杯中飞溅而出,她恨声道:“不知深浅的死蹄子。” 许茗玉自琴前起身,走至李知书面前坐下,娇声道:“娘,我们不如给她点教训,让她摆清楚她自己的位置。” 李知书瞟了女儿一眼,有几分不赞同道:“玉儿我说了多少次,要你遇事不要急躁,怎么老改不了这毛病。” 许茗玉脸色变了变,委屈道:“娘,我也是不喜许锦言最近嚣张的那样子。” 李知书语重心长道:“玉儿,这高门里最不缺的就是阴谋和计算。她许锦言十几年都是那个蠢笨如猪的模样,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其中必定有古怪。所以在没看清她的目的和手段是什么的时候,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不过玉儿你要知道,无论是许锦言背后有人指点还是她自己突然想明白了都不要紧,她人是许府的人,命就在我们手里捏着。你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为她烦扰。” 李知书循循善诱的为许茗玉分析,李知书是蓬门小户家中的庶女,虽是蓬门小户,但其中的曲绕一点也不比高门少。李知书从小就学着如何通过算计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做姑娘的时候,一众嫡姐还傻兮兮的采花扑蝶,她就相中了许朗,运用自己的美貌和温柔,轻而易举的俘获了许朗的心。 许朗是李知书的表哥,所以许李两家时有走动,走动多了李知书就发现许朗这个表哥和其他的表哥都不一样。 许家和李家都算不得高门大户,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女多数都不会有很大的抱负,男子若是能做个六品小官都要敲锣打鼓的庆贺。李知书可不甘心嫁给这些人,她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她一定要做真正的贵夫人。 就在这时,许朗进入了李知书的眼里,许朗和这些心无抱负的人不一样,许朗的野心都写在了眼睛里。李知书断定许朗绝不会屈居人下,所以精心为许朗设下了温柔陷阱。 但后来许朗做到了六品小官之后再难晋升,倒不是许朗不努力,可朝中无人,这样的官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李知书本打算就此放弃许朗,可是以她的身份,除了许朗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许锦言的母亲周涵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周涵有着李知书想拥有的一切,高门嫡女的身份,声名赫赫的母家,掌上明珠的宠爱。 李知书做梦都想把这样的人踩在脚下。 许朗无意救了周涵,而周涵似乎对许朗生了几分其他的心思。李知书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毫不犹豫的劝说许朗抓住周涵这个机会,借着周涵母家护国大将军的威望向上爬。 周涵那个蠢货,三言两语就被许朗迷的昏了头。护国大将军家的嫡女,那样高的身份居然真的嫁给了许朗,说实在的,李知书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初的周涵到底是怎么瞧上的许朗。 但是无论周涵当初的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果也是周涵被她李知书耍的团团转,所谓高门贵女也不过如此。李知书是成功的范本,所以现在她毫不保留的将这些深宅内的曲绕全部讲给自己的女儿,希望她可以复制自己的成功。 许茗玉当然也在仔细的听着,她一贯极听李知书的话。 “玉儿,你眼看着要及笄,马上就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以你的资质怎么可能只入高门,你要入的是更高的地方,所以你要把眼界放的更高,不要只盯着许锦言这样的小事。”李知书轻笑道。 许茗玉听完李知书的这句话,垂下头羞涩的笑了笑道:“娘,你说什么呢。嫁人,女儿还早呢。” 李知书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脸上就差写着开心了。还不回房好好练琴,下个月陛下寿诞,皇子都在,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表现。” 李知书瞧着许茗玉天姿国色的脸庞微笑,自己这个女儿既然生了一副这样的容颜,她就绝不会辜负,她一定要让女儿做人上之人。 许茗玉红着脸说是,收拾了琴就退了出去。 许茗玉退出去后,李知书便瞧了眼李嬷嬷,李嬷嬷会意便立刻走了过来。 有些事情她不想让女儿沾手,但许锦言最近太过嚣张,的确是该好好教训了。 眼下就有个绝好的机会。 李知书在李嬷嬷耳边吩咐了几句,但在李知书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嬷嬷却想起了方才许锦言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陡然打了个冷颤。但李嬷嬷强自冷静了一下,把不安自心里赶了出去。 李知书吩咐完之后,温柔的笑意又浮现了出来道:“李嬷嬷,你可听明白了。” 李嬷嬷那张老脸堆了极深的笑意,皱纹越发明显,她道:“夫人要给大小姐做衣裳,大小姐知道后保准会高兴坏了。” “是么,她高兴便好。” 李知书脸庞温柔,笑意却充斥冷意。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许慧 午后,许锦言手执一卷闲书看的津津有味,半夏和忍冬在一旁做着些针线活计。主仆三人安静而和谐。 李知书的贴身大丫头柳叶却在此时登了桂念院的门,这柳叶生的颇有几分姿色,人还极为有眼力,自李知书做主抬了从前的大丫头做了二姨娘,柳叶便一直在书香院做了丫头的一把手。 听完柳叶的话,许锦言笑弯了那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她道:“母亲费心了,只是我的衣服尚够,不用再多做了。” 柳叶一转眼睛便道:“瞧大小姐这话说的,大小姐如此天生丽质,便是做多少件衣裳相配都是少的。” 许锦言轻笑,这柳叶也算个人精,只可惜跟了李知书那样自私狠毒的主子。上辈子有一高官瞧上了柳叶,李知书得知后便毫不犹豫的把柳叶转手送给了个高官,高官府邸,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去处,只是那高官却是个极淫邪之人,尤其喜爱在床笫之事上折磨女子。柳叶被送去高官府邸的第一晚,便被活生生的凌辱致死。 李知书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但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一点也不吝啬别人的命。 “多谢母亲了。烦劳柳叶姑娘走这一遭,我随后就去大厅。”许锦言道。 柳叶显然对这般礼节妥帖的许锦言有些不适应,但柳叶虽心里疑惑,面上却半分声色不动,笑道:“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还有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那里要去通传呢。” 柳叶离开后,许锦言便开始收拾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前往许府大厅。 李知书要给她做衣裳?许锦言闭着眼睛也知道李知书没按好心。 不过方才柳叶说还要去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那里,看来李知书这回是要给全府的姑娘都重做衣裳了,连几个庶女都有份。 许锦言赶到许府大厅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在了,连许老夫人都坐在了高位之上。许锦言一进来,便立刻对许老夫人低眉顺眼的行了礼道:“锦言见过祖母。” 这般低眉顺眼的姿态很容易就让许老夫人心生愉悦,她略带满意的道:“锦姐儿最近总算是懂事了些。” 许老夫人其人最是喜爱别人对她恭敬有礼,因为出身低微,一朝母凭子贵,靠着许朗做了贵夫人。但许老夫人内心一直是虚的,生怕别人戳穿她的出身。所以许老夫人非常希望别人都臣服于她,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她从前低微的出身一笔抹掉。 但许老夫人这样的人极易对付,只要在她面前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能讨她的喜欢了。 前世的她不懂,在许老夫人面前从来没有放低过姿态,再加上许老夫人一直都不待见出身极高的许锦言生母周涵,这些原因夹杂在一起就导致许老夫人一直都极为厌恶许锦言。这么想着,许锦言便垂眸轻笑道:“是锦言从前蠢笨,还请祖母见谅。” 许老夫人对许锦言的低眉顺眼很是受用,果然微笑道:“坐吧。” 许锦言缓缓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她微微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三个庶妹,不由沉思了一下。 她这三个庶妹,性格各异,纯良者有之,刻薄者有之。 但从来世上的人都不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刻薄不一定是真的刻薄,纯良也不一定是真的纯良。譬如一旁正向她点头微笑,怯生生的道:“大姐姐”的许慧。 许慧看起来纯良无比,一身鹅黄色绣绣球花对襟齐腰裙,显得脸庞娇俏可爱,她怯生生的望着许锦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动人。 这是许家的四小姐,三姨娘出的庶女,三姨娘母家无甚威望,只是一个六品翰林院编修家的庶女,但三姨娘母女平日在许府最是不多生事端,还极为尊敬李知书,所以这两人颇得李知书青眼,也算作在府内有一席之地。 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不会叫的狗咬人最凶,这三姨娘母女便是这句话最好的体现者。上辈子许慧用这纯良的表象骗得了许锦言的关爱,后来许锦言做了端王妃,许慧便借着探望姐姐的名义时时来端王府,再后来……许慧的肚子便大了,孩子自然是赵斐的。 ------题外话------ 今日也是二更,求收藏留言,么么么么么么么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长女的威仪 许慧肚子大了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求许锦言,言辞凿凿说是有一次和她贪杯多饮了些酒,这才犯下这等糊涂之事。 许锦言一直颇为关爱这个妹妹,也真心觉得许慧性子纯良,便也就做主抬了许慧进端王府。 难为她的妹妹们全都觊觎着她的丈夫,处心积虑的想嫁给赵斐。可赵斐当真就是位良人么? 许慧比许茗玉先一步惦记上了赵斐,但她怎么可能赢得过天姿国色的许茗玉,在许锦言入狱之后,赵斐初登基,那个时候许慧快要临盆,还一心想着或许能封她做个妃子娘娘。 但许慧的美梦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在赵斐着手准备登基之事的时候,许慧便被许茗玉直接杀了,可怜那个时候许慧还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被许茗玉剖开肚子,生生抓出了已经成形的婴儿。许茗玉杀了许慧之后,便告诉赵斐,许慧失足坠湖。 那个时候赵斐得了许茗玉这么个天仙,哪里有空管许慧是谁。 许慧说到底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当初入了赵斐的眼,也左不过是因为那楚楚可怜的姿态。 一旦北明第一美人,天仙般的许茗玉出了手,所有人,包括许锦言都得乖乖认输。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今生她可不和许茗玉抢赵斐,谁输谁赢,就难说了。 但也因上辈子许慧已经暴露过自己的真实面孔,所以今生归来的这些日子,虽许慧时有示好,想像以前一样入桂念院与她叙叙话,都被她以伤口未愈合的名义挡了回去。 说起来,除了那日同章庆王妃回府之后,这才是她与许慧见的第一面。 许锦言微微点头,对许慧道:“好些日子没见,四妹妹又俏丽了不少。” 许慧因这些日子许锦言一直对自己闭门不见,正暗自惶恐,此时许锦言的这句话看似是称赞,却再没了以前的亲厚,客套而生分。许慧不由更惶恐了一些,她刚想要再说上几句话,试探一下许锦言,旁边却有人先开了口道:“大姐姐这次回来倒是比以前会夸人了,不知是哪位高人指导了大姐姐,让大姐姐茅塞顿开。” 语气夹杂了嘲讽之意,说话的人生的一张尖尖小脸,虽姿色尚可,但脸庞上总有些不入流的小家子气。这是二姨娘出的四小姐许晶,因二姨娘是李知书的喉舌,许晶自然也就与许茗玉走的近,因前世许锦言蠢笨,便时常变着法儿的对许锦言言语羞辱。 比如刚才那句话虽是在说许锦言对许慧的夸赞,可往深一想不也顺便暗讽许锦言刚才对许老夫人的尊敬是受人指点后装的,许老夫人一听此话,面色便沉了几分。 许锦言瞟了眼许晶,状似惋惜道:“我不过是夸赞了四妹妹一句,不想三妹妹居然如此认为,难不成我要斥责四妹妹才算是没有受人指点?就这一两句话,你便要如此刁难么?” 许晶一听此话,立刻便恼了起来,道:“我为难你?我什么时候为难你了?” 二姨娘连忙拉了一把自己的女儿,许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讪讪的闭了嘴。 许老夫人皱着眉看向许晶,心里暗道一个庶女也胆敢如此放肆。 许茗玉此时却突然出声道:“大姐姐,三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许茗玉说话的时候眼神微微向下看,一派楚楚可怜的姿态,天姿国色的容颜做起这样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令人怜爱,可同时也显得许锦言像是做了天大的恶事一般,许茗玉一句话就把风向从许晶放肆拉到了许锦言小题大做欺负妹妹。 李知书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掂起茶杯自在的饮了一口。 许锦言微微一笑,扬起头道:“二妹妹,前些日子在点翠山上香,或是因寺庙佛光普照,我在上香之时突然如蒙点化,想通了许多事情。我做为许府大小姐,从前是我不懂事,做下许多蠢事令许府蒙羞,如今我既然想明白了自然是要肩负起许家长女的义务,替祖母和父母亲分担一些管教妹妹的责任。” “我们许家姐妹一贯在祖母教导下相敬和睦,外人谁不夸赞一句许家女儿明事达礼。可方才三妹妹那番话虽是无意,但落在外人耳里,便会生出我们许家女儿不睦的传言。此话若是在府内说说便也罢了,我们姐妹之间怎会计较这个,可若是在府外说出,便是给许家门楣上抹黑。为了许家的家门荣光,即使三妹妹不是故意的,我做为大姐姐也不得不多这一事。” 许锦言此话掷地有声,一言一行之间都是高门嫡女的贵意凌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在了她的身上,李知书放下了茶杯,看着许锦言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如果说以前李知书对许锦言这次归来之后的变化只是多了几分警惕,如今许锦言说了这番话,李知书却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许锦言。 方才那番话言语得当,条理清晰,便是京城里其他的高门贵女数遍了也绝没有几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再看许锦言周身荡漾的贵意,李知书必须得承认,虽然她精心教了许茗玉这么多年,但若是真的和现在的许锦言动起心思来,许茗玉可未必是许锦言的对手。 瞧瞧许锦言刚才那番话里用了多少心思,不过动动嘴皮子,许锦言就做成了三件事。先是确立了自己许府大小姐的身份,从前她和许茗玉都是嫡女,但因为许锦言蠢笨的过分,而许茗玉又太过出挑,这京城里若是论起许家嫡女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许茗玉。许锦言刚才说替父母分担管教妹妹的责任,但言外之意可是包括许茗玉在内的其他许府女儿都得听她的话。 她口口声声维护许府荣誉,可另一面不就是把抹黑许府的脏水往许晶身上泼,还顺带着手给许老夫人带了顶高帽,说许府女儿都是受许老夫人教导,许老夫人最喜别人对她尊敬有加,这不正中了她的下怀。 这一番话得用了多少心思,李知书皱眉摩挲了一下指甲,望了眼被许锦言堵得哑口无声的许茗玉,心里暗骂许茗玉不成器。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衣服里的陷阱 许老夫人因许锦言的这顶高帽,瞧着许锦言的眼神柔和了不少道:“锦姐儿这话说的不错,许家的女儿自然要时时为许家考虑。你们几个都要听好,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府外都要切记自己是许家的女儿,不要做令许家蒙羞之事。” 许老夫人话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晶姐儿,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长辈面前就敢如此对待嫡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小小年纪就这般多事,不过一两句话你就如此斤斤计较。” 许晶和二姨娘连忙下跪,许晶吓的就说:“祖母,晶儿错了,晶儿错了。”许晶低头认错的时候却还不忘暗地里狠狠剐了一眼许锦言。 李知书转了眼眸打圆场笑道:“好了,今日本是叫几个姑娘来做衣裳的,回头晶姐儿抄上几遍女戒便也就算做罚了。今日还是以做衣裳为重,毕竟马上就到陛下寿诞了,倒时候锦姐儿和玉姐儿都要去,今日便好好做几身新衣裳,我们许府的姑娘可不能输给其他府的姑娘。” 许锦言没有再多说什么,轻笑称是。她瞟了瞟旁边的许晶许慧不甘心的眼神,暗自摇头,皇帝寿诞自然只有府中嫡女有资格前去,但这样的宫中盛宴,可是个攀龙附凤的大好机会。 李知书这次是花了心血的,她一心想让许茗玉做人上之人,所以怎么会错过这种让许茗玉大出风头的好机会。 许锦言倒是对前世的这次寿诞记忆犹新。 一是因为英国公府闹出谋逆之事,惊动朝野。二是因为那一次宴会许锦言大大的出了一番洋相,而那番洋相所带来的后果化作噩梦纠缠了她整整一辈子。 那时许锦言刚刚失掉名节,全京城都像看笑话一样看许锦言,许锦言本来不想去参加,却被李知书母女撺掇着一同去了。 庆裕帝寿诞正值回纥朝贡,为了一展北明国力强盛,这一次庆裕帝的寿诞办的尤为的盛大,为了展示北明人才济济还专门办了好几次比试,一展北明男女的才华横溢。 许茗玉便在小姐们的才艺比试中脱颖而出,以一曲清丽曼妙的琴音一举成名,从此除了北明第一美人还多了个北明第一才女的称号。 许锦言就惨了,她那时蠢笨如猪,哪里会什么才艺,被赶鸭子上架,弹了一首不成样子的曲子,被嘲讽的体无完肤。 但京城里的贵人都知许锦言蠢笨如猪,所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真正让许锦言出了那样一番洋相的新鲜事是,许锦言给赵斐写的情书自衣袖掉了出来,还偏偏被庆裕帝最宠爱的端云公主捡到,当着一众公子小姐的面朗诵了出来。 那封情书是照搬了此时青楼里流行的一些淫词艳曲,端云公主念了一句便住了口,可当时站了那么多的纨绔公子,天天出入青楼妓院。 一句就够了,谁都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时的窘境,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许锦言也记忆犹新。前世午夜梦回时常常被惊醒,梦中无一例外的都是当时那些公子小姐们嘲讽的眼神。 那次宴会之后,许锦言的名声彻底毁了,关于她不知羞耻,行为不检点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甚至有人说在山贼窝里,是她勾引的山贼。情书不是她写的,可却从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明明京城里的人都知那时的她大字不识一个,可却没有一个人怀疑那封情书是有人陷害,所有人都铁了心的认为是她不知廉耻,为了勾引赵斐自甘下贱。 “这些布料都是京城里如今时兴的花样颜色,姐儿几个看看喜欢那一匹。”李知书的话把许锦言从前世的回忆拉回现实,许锦言含着笑意看向李知书。 想故技重施么?只是若是如此,这一回你可能就不能如愿以偿了。 李知书从来是以知书达理的面貌以示众人,所以在裁衣这件事上没有薄待任何一个人,许家每个女儿都有份,只是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是一碗水端了平,但内里的门道可大着呢,比如这衣服布料的质地,衣服的款式,衣服的颜色,这些都可以大做文章。 前世许锦言便有幸分了一件艳红色的宽领绣牡丹的百褶裙,配上许茗玉贴心送给她的一头金花首饰,真是分外刺痛人眼,难为她还在李知书母女的夸赞下觉得自己那一身打扮出尘脱俗。 果然几个姑娘量体裁衣的时候,李知书便对许锦言轻笑了一下温柔的道:“锦姐儿肤白,不如选个稍红些的颜色,必定会显得姐儿肤若凝脂。” 是了,前世李知书便是这么说的,说她白,穿红色必定好看。李知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不断的向她示意那匹艳红色的布,从前她那么听李知书的话,自然是遂了李知书的意思,选了那匹艳红色。 艳红色那样的颜色本就轻佻,还是参加陛下寿诞的服饰。前世许锦言有多难堪,可想而知。许锦言还记得许茗玉前世穿了身什么衣服,那是一身芙蓉色织锦垂地烟罗裙,精心设计的茉莉花纹散布在衣服的边边角角。北明第一美人许茗玉着了此衣,更显得她美若天仙,国色天香。 而着了一身艳红色,满头金花的许锦言往许茗玉旁边一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五小姐的病 许锦言微笑了一下道:“其实若是为了陛下寿诞,倒是不须为我新裁衣的,参加宫宴,锦言自然是要穿那件王妃亲赠的衣服。” 李知书脸色瞬间青了一些,但她很好的掩饰住了道:“姐儿说的对,倒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许锦言话都说成这样了,章庆王妃一抬出来,谁还能逼她穿别的。李知书盘算了一下,总归只要那件事情不变,别的也都无甚要紧,她要穿别的衣服就让她穿吧。 于是李知书又挂上了一番慈母般的笑意道:“但全府的姑娘都要做新衣裳,便是凝姐儿都是要做一身的。锦姐儿自然也少不了。所以衣服还是要做,姐儿便选一匹布吧。” “那便……这一匹。”许锦言瞧了瞧,手指滑过艳红色的那一匹,指了指旁边的一匹月白色。 她倒不是真喜欢那月白色,只是李知书母女若是想让她选个艳俗的颜色,那她便偏要选一个清丽的。 ——分割线—— 裁完衣之后,许锦言便和两个丫环回了桂念院。但快走到桂念院的时候,许锦言却突然迟疑了一下,对半夏和忍冬道:“等等,我们先去趟五妹妹那里。” 五小姐许凝在许锦言的前世记忆里几乎不占任何地方。 因为她这位五妹妹年纪小小的便得了急症,早早走了。所以后来的那些事许凝都没有机会参与。方才李知书无意说到许凝病的有些重,可能量不了身形,让裁缝照着许晶的身形再做一身衣裳。 这才让许锦言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算算时间,前世那位五妹妹的确是在陛下寿诞之后不久就走了。 她虽然与这位五妹妹不相熟,但好歹是姐妹,且前世许凝是唯一一个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的许家人,所以许锦言想去瞧上一眼这个妹妹。毕竟以后可能就没有相见之机了。 许锦言进许凝院子的时候,被里面飘出的药材气息呛的微微咳了一声。 半夏见状连忙小声道:“小姐,要不我们不进去了。这屋子里味道那么大……谁知道五小姐得了什么病……”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半夏却不依道:“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个是小姐的人,自然是小姐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许锦言有些被逗笑了道:“不过是我五妹妹的屋子,怎么被你一说,倒像是龙潭虎穴一样。” 半夏瘪嘴道:“小姐,五小姐病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好,夫人那边又从不说五小姐是什么病……。奴婢也是担心小姐身体。” 半夏正说着话,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吱嘎”一声有人自里面推开了门,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自里面探头出来,怯生生的瞧了眼许锦言。 “大小姐?”那丫头有些惊讶。 许锦言见状便道:“我来瞧瞧五妹妹,不知五妹妹最近病情可有好转?” 莲伊愣了下,本想说一下许凝的病情,但一张口泪水就蔓了上来,实在说不出话。只好连忙打开了门。 许锦言一看这个状况,便也没有再问,抬步走了起去。 房间里昏暗不堪,只点着一盏油灯,灯火的亮度根本不足以照明,只是立在桌上当作个摆设用。房间里尽是药材之气,床上躺着一人,形容枯槁,不停的咳嗽,显然已经意识模糊。 “这样多久了?没有请大夫么?”许锦言皱眉问道。 前世她跟着王严崇阁老略略学过一些黄老之术,虽只略通皮毛,但她也看得出来,许凝病得不轻。 莲伊流着泪道:“已经一个月了,夫人请的大夫只来了一次,开了些药就走了,但那些药小姐吃了根本不管用,反而越来越重。” 许锦言略略思量了一下,许凝在府中向来没有地位,即便重病,许朗也不会来看一眼,因为这样李知书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吧,李知书方才还说要给许凝做衣裳,人面上的功夫,李知书做的真是面面俱到,背地里却是这般心狠手辣。 许锦言上前一步,坐到了许凝的床边,半夏连忙就要拦,被许锦言挡了回去。她瞧了眼许凝,然后伸出手轻轻搭在许凝的手腕上,等感受到许凝的脉搏,许锦言的眉头旋即展开,暗道或许还来得及。 许锦言问莲伊拿了纸笔,写了几个药材名称,对忍冬说:“忍冬,去药房照着纸上的药先抓十副,切记不要让旁人发现。” 忍冬虽诧异,但看着自家小姐认真的神色,忍冬也未说什么,拿了纸便出去了。 接着许锦言便对莲伊吩咐道:“药拿回来之后,每天给你家小姐煎一副,五天之后如果有起色,就接着把剩下的五副都喝了。” 许凝的病不是什么大病,最开始应当只是受了些风寒,只是李知书不好好请大夫,耽搁了病。她开的这些药滋补为主,若是许凝挺的过去,五副药就能起死回生。 莲伊有些犹豫,怯懦的道:“大小姐……” 许锦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遂道:“小五如今已经这样了,便是坏又能坏到那里去。而且我不会害我的亲妹妹。” 莲伊听了此话,便下定了决心,道:“奴婢知道了。” ------题外话------ 520,我爱大家哟!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玄瑛会 庆裕帝的寿诞很快就到了,因恰逢回纥朝贡,庆裕帝的这一次寿诞办的史无前例的盛大。京城里处处都张灯结彩,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 北明传统,皇帝寿诞之上会举办几项比试,用来一展北明青年男女的才华。因北明人崇尚一种名为“玄瑛”的远古神鸟,认为玄瑛象征强大和年轻的生命力。所以这项在青年男女之间展开的比试则被合起来称之为“玄瑛会”。 因男女分开而试,通过角逐,最后会选出男子优胜者和女子优胜者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会得到皇帝亲赠的夜明珠和“玄瑛胜者”的称号。 但胜利对于朝中人来说可不仅仅是夜明珠和一个“玄瑛胜者”的称号这么简单的事,能参加皇帝寿诞的青年男女大多都是高门的公子千金,即便不是出身高门,那也绝对都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若是能在这些人之中拔得头筹,前途有多光明,不言而喻。甚至有人曾把皇帝寿诞的“玄瑛会”和科举的重要性划上等号。 而以前玄瑛会的优胜者都证实了这些传言所言非虚,成为“玄瑛胜者”的男子大都封官进爵,青云直上。而女子大都做了人上之人,比如如今的皇后娘娘便是二十五年前的女子“玄瑛胜者”。 所以皇帝寿诞上的这个“玄瑛会”早已是北明高门里人人翘首,高门里的男女谁不希望能通过“玄瑛会”一举成名,做人上之人。 而且庆裕帝寿诞这一次的比试与之前的比试都不一样,因为回纥听说这件事之后,也派来了一些回纥的青年才俊准备参加比试,要和北明男女一较高下。 北明的地盘上,庆裕帝当然不想输。朝中的臣子都是人精,谁都知道这一次若是赢了比试,就等于赢了回纥,这能得到的可就不能和以前同日而语了。参加寿诞的前一天,书香院的琴音就没停,时不时的飘到桂念院里。 半夏便有些焦灼的道:“小姐,你看二小姐不停的练琴,要不我们也练练?” 许锦言瞧着半夏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有些止不住笑意,这番话前世半夏也对自己说过,但那时的自己却罚半夏跪了小半个时辰。 前世的她觉得半夏是在讥讽自己不会弹琴,可今生再听这句话,不觉前世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怎么就能把这样明明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话听出了讥讽的语气。 前世自己这个时候,别说是弹琴,就是琴都没有摸过几次,每日只知吃吃睡睡,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而许茗玉就和自己不同了,前世的许茗玉和今日的许茗玉一模一样,弹琴的声音就没断过。 因为“玄瑛会”是只有年龄在十四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年男女才能参加,许锦言和许茗玉以前年龄不够,今年才第一次参会。 李知书一心想让许茗玉一鸣惊人,今年还花了笔大价钱请了出身宫中的嬷嬷教许茗玉礼仪言谈。 而许茗玉也是真的想赢,前世的她也的确算是赢了,不过她不是“玄瑛胜者”。前世这一年女子玄瑛胜者的桂冠是被回纥派来的女子赢了,而男子则是蝉联了三届玄瑛胜者的张正。 虽男子玄瑛胜者赢回一筹,但女子的桂冠被回纥的人摘去还是让前世的庆裕帝大大的难堪了一下把 许茗玉不是玄瑛胜者,但因琴艺极佳,又生的天姿国色,自然也出了把风头。那些好事的公子哥儿便盛赞许茗玉是北明第一才女。想想前世这一年的许茗玉,有北明第一美人的桂冠在前,后来又成了北明第一才女,真是风光至极。 许锦言对半夏道:“你觉着二小姐的琴音如何?” 半夏想了想然后歪着头道:“虽然二小姐弹的的确很好,但是奴婢觉得,小姐若是下功夫学琴,一定比二小姐弹的要好。” 许锦言瞧着半夏不禁目光带了些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夹杂了几分苦涩。 上辈子赵斐有一个侧妃因为弹琴弹的极好,所以颇得赵斐宠爱。许锦言得知后,便下了大力气学琴。 后来她终于把琴弹的超出那个侧妃数倍的好,可赵斐自始至终都没有夸赞过她,还斥责她不做正事,只知终日玩乐。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看来这人绝不能为别人而活,一旦成为了别人附庸,万事皆以旁人为重的话,这世上就没人看得起你了。 你自己都不看重自己,还奢求别人以你为重么?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寻宝 许锦言收回思绪,对半夏道:“行了,我们今天不练琴,但我们有一项比练琴更重要的事要做。” 半夏疑惑的看向许锦言。 半个时辰后,和许锦言一起偷偷摸摸的蹲在许府东南角的一株槐树后的半夏,不可置信的道:“小姐,您说比练琴更重要的事就是挖墙脚么?” 许锦言不赞同的看了眼半夏,道:“挖墙脚多难听?我们这是寻宝。” “寻宝?”半夏疑道。 明日庆裕帝寿诞,各家的高门贵女都会仔细打扮。虽李知书表面功夫下的极好,专门请了人来府上量体裁衣。 但是也就仅仅只有裁衣了,许锦言在许府一贯过的清苦,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虽说章庆王妃赐了她不少,可也不是面面俱到。 前世许茗玉在进宫前的早晨临时送了她一套金灿灿的金色大花,那时她正愁没有首饰,忙不迭的把那些晃瞎人眼的东西挂在了头上,还不停的对许茗玉道谢,发自内心的觉得许茗玉善良可人。 今生她可不想带一头的金色大花,便只好做一些偷鸡摸狗的营生了。 这许府东南角是许府最偏僻的一个地方,甚少有人经过。一般这种地方很容易产生秘辛。比如这里,这棵大槐树的旁边,就埋了李知书的私房钱。 整整一箱子的金子,就被埋在这棵槐树的旁边,平日轻易不动,因李知书藏这一箱金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土地被翻动过的痕迹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藏着箱子的地方和周围一点区别也没有,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 李知书这个人既想要自己知书达理的名声,平日里也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李知书自小过惯了苦日子,内心深处极为爱钱。 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能展现自己爱钱的一面呢。若是房间里到处摆满了金银之物,李知书精心在许朗面前所营造的美好幻影就会立刻破灭。 李知书当然不愿意,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攒私房钱。 这些年李知书掌管许府,私下攒了不少银子,尚书府的支出虽多,但开源节流,比如采买东西的时候高报一些,下人的吃穿缩减一些,再比如在她们这几个不受宠的女儿身上找补一些,银子便陆陆续续的被抠搜了下来。 李知书在槐树底下藏私房钱的这件事是被许朗后来迎娶的六姨娘揭发的,那位姨娘是许朗从扬州的一家青楼接回府的清倌,这位青楼出身的姨娘,手段厉害,完全不输李知书。后期和李知书斗法,李知书还屡屡处于下风。 便是这位六姨娘前世揭发了李知书的私房财,因着这件事李知书差一点就失去了许朗的心,后来是许茗玉一再恳求,李知书又表现的非常柔情似水,许朗顾念旧情,这才略略回心转意。 许锦言在槐树下眯了眯眼,那位六姨娘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前世斗得李知书应接不暇,今生还给她创造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许锦言正想着,那边忍冬已经挖出了箱子的一角。忍冬补了几铲子,一个硕大的木头箱子直接露了出来。“小姐,有锁。”忍冬看了眼小声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她早有准备,前世赵斐的端王府里云集了一批能人异士,这些人中有一个能开百锁的神偷,她觉着有趣,便和这位神偷学了几招,开不了太难的锁,但是寻常的锁开起来还是不在话下。 她上前一步,三下五除二,只听“咔哒”一声,半夏和忍冬瞬间瞪大了眼睛。 许锦言瞟了眼两个丫头道:“两个傻姑娘,愣着干什么?快打开!” 半夏和忍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合力把箱子打开,瞬间,金子晃花人眼的光芒就迸射了出来,半夏不可思议的道:“小姐,奴婢不是在做梦吧。”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道:“不是梦,快装钱,这种好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主仆三人心满意足的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金子,许锦言没有贪心到把所有金子都拿走,她还要留着这个把柄以后对付李知书。 三人把箱子又埋了回去,虽然土地翻动过的痕迹非常明显,但此处人迹罕至,一般不会有人来。即便被李知书发现,许锦言也不是太担心,李知书总不会四处声张她的私房财被偷了,而且这些体积硕大的金子,李知书想运出府也不是容易事。 这个哑巴亏,李知书她得老老实实的咽下去。 正文 第四十章 遇奇斋 拿了钱,许锦言便带了半夏和忍冬准备出府买首饰。 门口的仆从看许锦言出了府连忙到李知书那里报告,李知书只是冷笑,她此时巴不得许锦言出府瞎玩,这样明天的玄瑛会许锦言才不会有出风头的机会。 若是此时许锦言规规矩矩的在府里准备,李知书才要发愁呢。许锦言一行三人直奔西羊市,因如意阁是高门贵女选择饰物的首选之地,半夏便打算直接往如意阁的方向拐,结果被许锦言拉住了胳膊。 许锦言摇头道:“我们不去如意阁。” 她带着半夏和忍冬从西羊市最繁华的主街离开,拐入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在一家门脸破破烂烂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半夏仔细而用力的看了一眼店铺的牌匾,费劲的辨认出牌匾上漆都快掉完了的“遇奇斋”三个字。 遇奇斋,位于西羊市最偏避的一条巷子,门脸破烂不堪,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此店,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废弃的店铺。 但许锦言知道,这个遇奇斋可是藏了万千乾坤。 遇奇斋明面上是贩卖古玩字画,店铺里的摆放布置也就是一般的古玩店。但其实遇奇斋背后专做邪门生意,无论是多么罪恶滔天的事,只要有足够的钱,遇奇斋什么都能办到。 但这背后的营生普通人并不知道,而且即便知道遇奇斋的背后买卖,也必须有人介绍,遇奇斋才会接这个单子。 而最奇怪的一点是遇奇斋明明做的是极不正当的生意,但是却从来没有官兵找茬,江湖之人盛传遇奇斋的老板身份极其复杂,背后有皇室撑腰。 前世赵斐在后期积蓄力量的时候,急需一批军工物资,但这些东西极不好买卖,稍不注意被对手察觉,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扣上个意图篡位的名头,便是要命的事。 但赵斐有张正这一个谋士,张正人脉极广,通过自己的一些关系联系到了遇奇斋,花了笔钱,妥当的解决了这件事,后来那批军工物资在赵斐夺位之路上发挥了极重要的作用。 许锦言推开了遇奇斋的大门,大门实在太过破败,她只轻轻用了力,木制的门便传来了微弱的断裂声音。 许锦言手一颤,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步入了遇奇斋。 遇奇斋内部别有洞天,一进去便是一阵幽香,这香气不刺鼻,袅袅的飘入感官,便是神清气爽。 正对门口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案几,上置着一盆郁郁葱葱的水仙花,四方墙壁挂着数张字画,笔法周到,意境悠远,均是上等的佳作。 听到有人进来,自郁郁葱葱的水仙花后抬起一张眉目俊朗的脸来。 只是那脸看起来臊眉耷眼,垂头丧气,像是有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 玉箫见来人是位姑娘,皱了皱眉道:“姑娘有何贵干?买画不卖,卖画不买。” 玉箫的语气不太好,他这些日子一直是这样,逮着谁呛谁。他这次来北明,本想跟着张正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等以后扬名千古,流芳百世。但他没想到,张正居然给他发配到这破店看大门,和英伯一个职位。玉箫很郁闷,玉箫很生气,玉箫看谁都讨厌。 你就比如进来的这姑娘,她怎么就生的这么好看?好看的同时身上的气度怎么还这么高华? 生的好看,气度高华。 这不就是张正本人么? 玉箫眯了眼,他可不想给和张正相似的人好脸色看。 许锦言上前走了两步,她眼波流转,微笑道:“我不买画也不卖画,但想做一把贵斋的背后生意。” 玉箫正了色。“姑娘可有人介绍?”玉箫坐直了身子,慢慢打量起了许锦言。 玉箫知道遇奇斋的背后生意,但一般做这种生意的人,要么身居高位,要么亡命天涯。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人,穷凶极恶之徒大有人在。 可如今面前说要做这般生意的人,不过是一小小女子。 玉箫目测,绝不超过十五岁。虽生的好看,气度高华。可是若要做这般生意,她还不够格。 玉箫见许锦言一直不说话,似乎是在沉思。他心下便微微有了数,估计是没人介绍吧,也是,谁会给一个小女孩做介绍人。 玉箫刚想说送客,这小女孩却陡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笃定而满含笑意的道:“张正。”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九凤翠玉簪 玉箫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啥啥啥?她说啥?张正? 玉箫一个鲤鱼打挺自椅子上起来,连滚带爬的就给后冲,直直向后门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向后面的许锦言喊:“姑娘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许锦言皱眉,这人的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兴奋? 玉箫何止是兴奋,他简直是激动惊喜感谢就差喜极而泣了。前些日子他才打趣张正想女人,今儿这女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张正是何许人也?比狐狸还要狡猾上一万倍。 如果不是极度亲密的关系,哪能暴露自己和遇奇斋有关的这件事? 玉箫几乎已经可以结案,这是未来的嫂子没错了。 玉箫一边跑一边感谢上苍,看来以后他爹绝对不会在给他娶妻这件事上执着了。张正这边有了娶妻的苗头,肯定给他爹乐的找不着北,哪里还有空管他。 主要就是张正这些年清心寡欲,给他爹闲的,天天打了鸡血一样的要给他张罗娶妻。 娶谁不好,非娶周家那个女儿。那是什么人,百斤重的长矛挥舞的虎虎生风,赫赫有名的母夜叉,他这娇弱的小身板娶了她还不等着被打死。 所以他在他爹准备去周家下聘前,连忙脚底抹油溜来张正这里。本想一展抱负,但谁知却被张正打发来看大门。 不过现在好了,张正的终身大事要是解决了,他就可以回去了。他爹得了这个消息,哪里还有空理他,肯定立刻就收拾收拾来北明相看侄媳妇了。 玉箫越想越兴奋,腿上的速度一个劲儿的加快,一下就跑到了张府前门。 张府位于贵人云集的安平大道,距离西羊市有些距离。惊异的是自遇奇斋后门向前走,拐上两下就到了张府前门。但这两处地方看起来南辕北辙,相距颇远。若不经人引路,绝发现不了其中关窍。 玉箫一进入张府,直奔书房,打开门之后,只见灯下一抹身影,风华惊世。 玉箫怪声怪气的道:“有一位姑娘说是通过您的介绍来遇奇斋做生意。” 玉箫的表情极为古怪,似乎是想笑但又不敢笑,生生憋住,憋的脸都快紫了。 张正自半明半昧的光晕下回首,清艳绝美的轮廓,漂亮至极的凤眸,他一挑眉道:“姑娘?” “可不就是姑娘,而且是生的好看的姑娘。”玉箫笑眯眯。 张正平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但这一次,张正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惊讶的神情。 玉箫的眼睛笑的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看,他就说吧,刚才那女子就是他板上钉钉的嫂夫人了。 张正将手上的公文放下,凤眸慢慢聚集墨色。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遇奇斋和他有关的这件事绝无可能被透露出去,可玉箫却说有一女子声称是通过他的介绍来到遇奇斋,这更加不可能。 女子……张正忽然心念一动,抬眸问道:“那女子可有什么特征?” 玉箫乐道:“那你还能不知道?生的好看,气度高华。眉宇间还画着一朵桃花。” 张正一震,凤眸瞬间亮了一下。玉箫嘟嘟囔囔的坐回了遇奇斋,不是他爱多言,张正这人也太别扭了吧,一听出是谁,那两眼珠子直冒绿光,嗷嗷的跟狼似的。 但一转眼,张正就冷静的坐了下来,打发他先去遇奇斋和人姑娘周旋。 周旋?他玉箫可没那个胆子,这明摆着是未来嫂夫人,他敢造次? 玉箫坐回遇奇斋,窝在水仙花后的阴影里窥视许锦言小声道:“姑娘要做什么生意?” 许锦言道:“我要买一只簪子。” 玉箫就差把口水都喷出来了,我耳朵都竖起来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买簪子?买簪子你去如意阁八宝楼啊,来遇奇斋算怎么回事?遇奇斋只管杀人越货和卖张正,不卖簪子。“掌柜先别急,我要买的这支簪子可不是凡品。”许锦言轻笑道。 玉箫皱了眉问道:“什么簪子?” “九凤翠玉簪。” 许锦言话一出口,玉箫就惊叫了起来,乖乖,这是个什么胆子大的怪女人,居然打起这只簪子的主意了。 不止玉箫大惊失色,遇奇斋暗阁里的张正都微微皱了皱眉。 但张正却不是因为许锦言打这只簪子的主意而变色,他是惊讶她居然知道九凤翠玉簪在遇奇斋可以寻到。 九凤翠玉簪乃北明开国皇后遗物,北明开国皇后德才兼备,助开国皇帝一展帝业。后世对开国皇后的一直极为尊崇,尤其是北明皇室,更是将开国皇后视若神明。 这支九凤翠玉簪是开国皇后亲手锻造,据说女子得此簪便可襄助明君,母仪天下。开国皇后殁后,便将簪子传给了太子妃。本意是在北明皇后之间代代流传下去,但谁知康奇二十八年的时候,当时的几位王爷不满皇帝统治,便在北明掀起了一场暴动,史称“五王之乱”,虽之后变乱被平息,但九凤翠玉簪却从此便丢了,之后再无踪迹。 “姑娘,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早就丢了?”玉箫艰难的道。 许锦言却道:“掌柜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要买九凤翠玉簪,但可以不是真的。”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江山如画 “姑娘,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早就丢了?”玉箫艰难的道。 许锦言却道:“掌柜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要买九凤翠玉簪,但可以不是真的。” 啥啥啥?说她胖,她还喘上了。说她胆大,她还真的把胆大贯彻到底了。这东西是敢随随便便伪造的么? 玉箫一头的冷汗,知道面前的人和张正关系匪浅,他还不敢随便说话,吓得就差给面前的小姑奶奶作揖求饶了。暗阁里的张正却陡然笑了出来,那抹笑容足以让昏暗的阁间熠熠生辉。他自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拿掉上面的红色锦布。一只簪子赫然出现。 九条凤尾摇曳,翠玉通透,自首处的玉石精雕细刻出凤凰的神态,仅仅打眼一看,便知是举世难寻的珍宝。 看样子是九凤翠玉簪没错了。 可张正清楚,这簪子看似精美绝伦,实际上不过是伪造的,虽手艺足可以假乱真,但它并不是真的九凤翠玉簪,而是昨天才刚刚锻造完成赝品。 他锻造此簪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可他昨天才锻造完成的东西,今日就被她得知。 这已经不只是有人泄密的事了,从章庆王府到英国公府再到如今的九凤翠玉簪,她的所作所为全部指向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是有人告密,而是她未卜先知。 玉箫听见自暗阁传来的一声暗号,他眉毛一挑,看看,还是舍不得人姑娘,巴巴的藏到暗阁里听墙角。玉箫再次自桌前起身,道:“姑奶…。哦不,姑娘,你且稍等我片刻。” 许锦言眼看着玉箫脚底抹油,心里知道玉箫是寻正经主子去了,但并未点破他,只是微笑的看着他慢慢离去,不过这一次他离开倒是比上一次的脚步要稳健一些。 许锦言向后面的椅子一靠,将目光放在左侧贴着的一副字,白纸墨字,写的是“江山如画”。 常言字如其人,这“江山如画”四个字,飘逸而遒劲,每一个字收尾的时候都微微带了钩,仅仅简单的四个字却隐藏了指点江山的豪气和泼洒天下的气势。 可以肖想写字之人心中所怀天下,非尔尔众生。 前世她跟随赵斐打天下的那些年里,见过无数次张正的手段,也见过无数次张正的笔迹。 那个风华惊世的男子,笔法飘逸,写字收尾的时候会微微带一点钩,极为好认。 只是她前世所见的张正笔迹,却从来没有带着这样的气势。 这样君王般的气势。 许锦言看着那副字,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讳莫如深。刚才一进遇奇斋,她就发现了张正的这幅字,笃定了张正和遇奇斋关系匪浅,所以在方才的掌柜问她可有介绍人的时候,她才敢那么确切的说出张正的名字。 前世张正帮赵斐在遇奇斋买卖军工物资,清楚的同赵斐说他与遇奇斋没有密切关系,只是通过友人介绍才搭上了遇奇斋这条线。 可若是依张正的说法,他与遇奇斋只是萍水相逢,那遇奇斋怎么可能把他的字堂而皇之的贴在墙壁之上? 张正分明就和遇奇斋关系匪浅,却隐瞒了赵斐。 如果说前世张正对赵斐有所隐瞒,是不是意味着张正对赵斐不是完全的忠心与臣服。 许锦言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随即她抬眸看向“江山如画”四个字,那样君主般的气势,随意的笔画便带了君临天下的重压。 她怎么会用臣服两个字形容他呢? 那个男人是命定的君王,生来就该执掌天下,从来不会是臣子。 许锦言一震,倏而用手捂住口,她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老板娘 这一次玉箫倒是回来的很快,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揣了个盒子,里面正躺着许锦言需要的九凤翠玉簪。 玉箫的神情很古怪,他皱着眉道:“你……。” 玉箫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硬生生是把那句“你到底是不是我嫂子”的话咽回了肚子。 然后道:“你要的可是这个?” 许锦言瞧了眼盒子,只见锦盒正中央摆着一支九条凤尾的簪子,纵使她从未见过,此刻只消一眼,她也能知道这便是九凤翠玉簪了,虽然是赝品,但依然精美绝伦。 她手微微一顿,眸光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讶。 许锦言的目光在那支九凤翠玉簪上流连,这支簪子在前世赵斐的夺位之路上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太子和康王都曾在这支簪子上栽过跟头。 前世太子有一宠妾名叫孙慧儿,这孙慧儿生的貌美如花,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太子是在江州办差时遇到的她,一见便惊为天人,悄悄的带回太子府,一度宠之专房。 但这个孙慧儿的出身并不简单,她是枢密使刘琦的女儿,自小跟着母亲在江州生活。至于她的母亲,背景更是不简单。 孙慧儿的母亲是当年“五王之乱”的五王之一桓王的玄孙女,算起辈分,孙慧儿和太子还是堂兄妹的关系。 当年“五王之乱”后,朝廷清洗五王势力,五王的家眷全部被株连,只有桓王次子冒死逃出。 桓王次子逃出之后便一直销声匿迹,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终老,生活一直极度困苦,儿子体弱多病,娶妻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独女。 这个独女便是孙慧儿的母亲,孙慧儿的母亲与枢密使刘琦识于微时,那时刘琦还没有科举,两人成了亲,生下了孙慧儿。但好景不长,刘琦上京赶考,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刘琦中了榜眼,被当时的宰相相中,做了宰相府的东床快婿,把江州的糟糠妻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或许是孽缘作祟,太子在江州恰好就瞧上了刘琦的女儿,桓王的后代孙慧儿。 而这件事却不知为何被张正所知晓,张正揭穿了孙慧儿乃是变乱的桓王后代,至于证据,就是那支伪造的九凤翠玉簪。 九凤翠玉簪是开国皇后的遗物,当年也是在“五王之乱”时丢失。若是将此事稍稍转个弯来,说当年此簪落在了桓王手中然后被桓王次子逃出时裹挟而走,便是极好证明孙慧儿身份的一计证据。庆裕帝一贯多疑,太子和曾经的逆党后代不清不楚,怎能不让庆裕帝对太子起疑心。 康王和这件事扯上联系就更为冤枉了,太子和孙慧儿相识是在江州巡抚的府邸里,当时孙慧儿是江州巡抚请来弹琵琶的歌姬之一。 倒霉的是,这位江州巡抚是康王妃的亲哥哥。 虽江州巡抚和康王并不知道孙慧儿此事原委,但太子康王一向势如水火,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实在引人遐想。 前世张正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派人在陛下面前“无意”的说上几句话,推波助澜,庆裕帝生性多疑,康王便无辜的背上了故意让太子和孙慧儿相识,引太子犯下与逆党纠缠不清罪名的嫌疑。 经过此事,孙慧儿当然难逃一死,而枢密使也被革了职,接着没过多久,江州巡抚也被左迁。而太子和康王虽然本人无事,势力却大大减退,尤其康王,前世这个时候英国公府已经倒了台,之后江州巡抚又被降职,康王几乎大半势力都消耗殆尽。 太子也自此被庆裕帝怀疑是否有掌握天下的能力。而之后补上江州巡抚和枢密使空缺的,都是赵斐的人。 前些日子许锦言设计救了章庆王府和英国公府,等于毁掉了前世赵斐通往帝位的半条路。她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因张正这样的人决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赵斐,也一定会给张正施压,所以无论如何,张正近日都一定会出手。 而明日陛下寿诞便是最好的时机,因为这样的日子,举国欢庆,高官显贵都会齐聚一堂,一旦发生了什么事,绝无遮掩的可能。 前世这个日子英国公府便被冤谋逆,阖府处斩,虽今生许锦言替英国公府摆脱了这一危机。但许锦言推测,张正不会放过庆裕帝寿诞这个日子, 她将前世的记忆过了好几遭,将赵斐夺位之路上的所有关窍一一推敲,独独觉得张正会拿九凤翠玉簪这件事做文章的可能性最大,一是因为这件事在前世发生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后,二是因为这件事掀起的风波一点儿也不比英国公府谋逆案小。 如果张正要在赵斐面前将英国公府计划失败这件事遮掩过去,揭穿孙慧儿身份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许锦言记得很清楚,后来这只九凤翠玉簪被庆裕帝收回。她做了端王妃以后,某一次宫宴上庆裕帝曾将这只簪子拿出来赏玩。 偏巧那一次赵斐喝多了,回端王府后便当着她的面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 赵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很清楚。 “不过是张正从遇奇斋买回来的假簪子,居然被一群蠢货捧成了个宝贝。”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支簪子是从遇奇斋买回来的,而且和张正关系密切。许锦言抬头看向玉箫道:“掌柜确定要卖给我?” 玉箫莫名其妙道:“不是你要买么?” 许锦言隐下眸中的惊讶,若是她的猜测正确,这支簪子明日可是有大用场的,即使不是明日,未来也一定会有大用。 若是张正和遇奇斋关系密切,那这样重要的簪子,遇奇斋怎么这么轻易的就答应把这支簪子卖给她?许锦言拿起簪子,细细端详,“敢问掌柜,这只簪子价格几何?” 既然遇奇斋敢卖,那她就敢买。 玉箫是万万没想到,这胆大怪女人要的簪子居然是这一支,虽然他被张正发配来看大门,但是他也知道,这支簪子明日是有大用的。 结果张正色欲熏心,居然这么轻易的把簪子拱手让人。 玉箫虽痛心疾首,但一想到张正若是娶妻有望,那他就可以摆脱看大门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这样一想,玉箫的心情就变得好了一些,他肉痛的看着那支簪子,心一横对许锦言道:“不……不要钱,但需姑娘答应遇奇斋一件事。” 许锦言疑道:“什么事” 玉箫陡然眉飞色舞道:“做我们遇奇斋的老板娘。”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首饰 这样一想,玉箫的心情就变得好了一些,肉痛的看着那支簪子对许锦言道:“不……不要钱,但需姑娘答应遇奇斋一件事。” 许锦言疑道:“什么事” 玉箫陡然眉飞色舞道:“做我们遇奇斋的老板娘。” 暗阁突然传来一声极大的震动,吓得玉箫连忙改口道:“当然是不可能了。” 玉箫顿了顿又道:“这件事目前还不能告诉姑娘,但以后遇奇斋需要姑娘帮忙的时候,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许锦言摸了摸腰间的金子,暗道既然自己如今囊中羞涩,不如便答应了他。 一件事,倒也不算赔。 她看向玉箫道:“那就多谢了。” 许锦言说完这句话,便打算起身离开,玉箫却此时又摆了个盒子在她面前。 许锦言犹疑的看了过去。 玉箫清清嗓子道:“本店一向以客人需求为己任,所以这是根据姑娘的需求给姑娘的赠品。” “这是什么?”许锦言皱眉。 玉箫俊朗的脸庞一刹那的僵硬,这是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是刚才张正连带着九凤翠玉簪一起塞给他的,让他一起给人姑娘,还说是什么赠品。 赠品?玉箫才不信,这保不齐是什么定情信物。 玉箫正色道:“姑娘可自行打开。” 其实张正可没说让人姑娘打开,但玉箫私心想看这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便撺掇许锦言打开。 许锦言瞧了眼玉箫望眼欲穿的神色,准备打开盒子的手便向后一撤,笑道:“不必了,我带回府再拆便是。” 玉箫一个白眼甩过去,苍天呐,这怪女人和张正爱耍人玩的毛病一模一样。 出了遇奇斋,拐回主街的时候如意阁已经关门了,半夏苦着脸道:“小姐,首饰怎么办?” 许锦言倒不甚在意,她颠了颠手上装着九凤翠玉簪的盒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道:“无妨,今天的收获可比首饰重要多了。” 主仆三人回到桂念院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款款而来的许茗玉,许锦言目光瞟到了许茗玉贴身婢子手中捧着的红木盒,她微笑了一下,将许茗玉接进了院子。坐定之后,许茗玉便娇笑道:“姐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差点让妹妹扑了个空。” 许锦言垂眸道:“劳妹妹挂心了,我不过是同相熟的小姐去街上买些胭脂水粉罢了。” 许茗玉皱了眉,本来她今日是不应该来这一趟的,只是听母亲说许锦言自己一个人偷偷上了街,许茗玉心里起了波澜,这才走了这一遭。 虽说北明民风开放,闺门小姐自己出行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许锦言这次回来的这么晚,许茗玉便想来刺探一番,看许锦言究竟去做了什么。 可方才许锦言说自己是和相熟的小姐一同出去的,倒是揪不出什么错处,只是许锦言…。旁人不知她还不知了,许锦言在京城的贵女圈子根本就没有朋友,谁听见许家蠢货的名声都得绕着走,生怕和她有所牵扯。 思及此,许茗玉料定许锦言是在说谎。于是挂了更加和善的笑容问道:“不知姐姐是和哪家小姐一同出去的?怎么也不叫上茗玉?” 半夏和忍冬均是心里一惊,她们知道小姐此行出去并没有和任何一个小姐有约,若是在二小姐这里被戳穿,怕是二小姐和夫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在半夏和忍冬惴惴不安的眼神里,许锦言轻笑了一声道:“英国公府的小姐,方才听你在练琴,便没有邀你同去。下次挑个妹妹得闲的时候再一同去可好?” 许茗玉眼眸一紧,京城的贵女圈子虽大,但也分成了数个小圈子。高门楣和高门楣的玩,低门楣和低门楣的处。许家不过二品,像英国公府那样的显贵,许茗玉削减了脑袋也别想攀附。 可那样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和许锦言有联系?许茗玉便带了几分嫉妒的意思怀疑道:“英国公府的小姐什么时候和姐姐变得如此要好?”“上次自清尘书院看完哥哥后,我去了西羊市买胭脂,偶然遇到了英国公府的小姐。因为相谈甚欢,英国公府的小姐便与我约好过几日再一同去买胭脂,今日可不就去了。”许锦言笑着解释。 许茗玉听许锦言提起清尘书院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在清尘书院,张正对许锦言表现的那样与众不同,可张正是什么人,全京城贵女的春闺梦中人,那样风姿惊世的男子何以和许锦言扯上关系。许茗玉为此暗自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许锦言瞧着许茗玉道:“不过妹妹不练琴,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么?” 许茗玉这才如梦初醒,压下心里的不快,唤来采莲,采莲将一个红木盒捧了过来。许茗玉换上笑脸道:“妹妹瞧姐姐的首饰向来朴素,明日又是陛下寿诞,戴着那些首饰难免有失体统。妹妹便给姐姐送了这一套首饰来。” 许锦言知道那红木盒里是什么东西,前世许茗玉也是捧了这么一个红木盒过来,说是给她送首饰。 可所谓的首饰却是一套俗气至极的金色大花头饰,前世的她还为此感激涕零,戴着那头金色大花在庆裕帝寿宴上出尽洋相。 不过前世许茗玉是在明日上马车前才把这套首饰给了她,那时她正愁没有首饰,接过这套金色大花,忙不迭的就戴在了头上。 想是今生许茗玉打算刺探她外出的情况,便将这套金色大花提前一天给她送了过来。 果然采莲将盒子掀开,金灿灿的光芒便瞬间闪痛了许锦言的眼睛,一整朵硕大的金色大花被摆放在盒子中央,大花旁边垂下了几条流苏,全是小朵小朵的金花拼凑在一起。 一旁的半夏和忍冬看了眼这套首饰,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许锦言却声色不动,她看着许茗玉轻笑道:“多谢妹妹了,这套首饰戴起来必定显得贵气万分。” 半夏咽了口口水,这么多的金子可不是显得贵气,但这贵气是土财主般的贵气,这满京城的高门贵女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戴这样的首饰。 许茗玉看许锦言的表情好像是真满意,她微微放了心,便起身告辞。一想到许锦言明天要戴着这套首饰去参加陛下寿宴,许茗玉的笑容都有些收不住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赠品 许茗玉一走,半夏便惊叫着嚷嚷道:“小姐,你明天不会真的要戴二小姐送的首饰吧?” 许锦言看半夏焦急的模样不由笑道:“瞧给你这傻姑娘急的,放心吧,明天我就是不戴首饰也不绝不会戴这套大花的。” “那小姐怎么还收了二小姐这套首饰,吓得奴婢以为您明天真的要戴呢。”半夏松了口气道。  许锦言摸了摸那朵金色大花笑道:“这可是十足的金子,送上门来的钱,我哪有不收的道理。” 半夏一听,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不知为何,半夏总觉得自家小姐最近是越发黑心。这不,明摆着耍着二小姐玩。 但半夏也知道,这样的小姐才不会让人欺负,从前的小姐太过软弱可欺,被二小姐明着暗着下了不少绊子,如今的小姐,看谁敢欺负。 这么想着,半夏便笑的极为灿烂,可她此时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收了笑容皱着脸道:“可是小姐你没有首饰怎么是好?” 许锦言失笑,这丫头总是爱瞎操心。她安慰道:“无妨,章庆王妃上次赐的那些也够用了。” 半夏听了许锦言的话却还是愁眉不展,高门间的门道一向极深,首饰衣服有时候都可以算是武器,参加陛下寿诞哪一个贵女不穿自己最好的衣服首饰来攀比。 小姐上次穿这一身已经去过清尘书院了,若还是这一身去参加陛下寿诞,衣裳倒还好,但若是首饰还戴着那些,难免落人口实,嘲讽小姐寒酸。 许锦言倒不太担心这些,前世庆裕帝寿诞的好戏可多着呢。今生虽少了英国公府这一件,但也绝对是精彩纷呈。到时候才没人关注她许锦言戴了什么首饰或穿了什么衣裳。 忍冬此时上前一步,捧着一个盒子对许锦言道:“小姐,这盒子怎么处理?” 许锦言看了眼忍冬手上的盒子,这个盒子是方才那位掌柜给的赠品。她微微皱了眉道:“打开看看是什么。” 忍冬闻言,便掀开了盒子,半夏凑过去一看,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半夏惊喜的叫出了声。 许锦言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之后,神色也是一怔。 不大的檀木盒子被分成了数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都装着一个首饰,满满当当的撑起了整个盒子。簪子璎珞耳环手镯等等应有尽有,囊括尽了女子可以戴的首饰种类,但却独独缺了一个额钿。 许锦言抚了抚额间的桃花胎记,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双眸平添了几分疑惑。 半夏惊喜道:“小姐,这么多的首饰,明天一定够用了!” 许锦言放下摸着胎记的手道:“先合上吧,明日再说。” 这盒子说是遇奇斋送的赠品,可整整一盒子的首饰没有一件不是珍宝,单说那支白玉簪,纯粹的白玉透亮无比,一点杂质都不含,上刻花纹装饰,那花纹虽简洁但却绮丽美奂,勾勒在簪身上,将整支簪子衬的华贵异常。簪尾圆润,精心打磨过的圆弧形润泽的过分。 剩下的首饰也都是难得的上品。 这样一盒子的珍贵首饰,究竟价值几何,她甚至不敢仔细估量。而这样重的礼物,她何德何能接受? 赠品比正经生意还贵重,遇奇斋的生意若是都像这样做,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遇奇斋这般行事必定有问题,可她一无权二无势,那遇奇斋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许锦言皱起了眉。 许锦言正为这个盒子而烦扰,张府里也自有人为这盒子发愁。 玉箫捧着脸在张正面前蹦蹦跳跳道:“你就告诉我你那盒子里装了什么吧,是不是给人姑娘的定情信物?” 张正笑了一下,可那笑却极轻极淡,凤眼便跟着带了些清冷的意味道:“你不是让人家打开了么?” 听出了张正话里的危险,玉箫立马直了身子,赔笑道:“我不对,我有罪。我不问了还不行么。” 说完这句话,玉箫耷拉下眉毛又道:“可是你把那簪子给了她,你明天拿什么唱戏?” 张正摇头轻笑,“无妨,这戏便是我不唱,她也会接着唱下去。” 玉箫沉思了片刻道:“我问你,刚才那女子是不是坏了你两件事的那个许家丫头。” 张正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玉箫叹了口气,他虽然才来到北明,但他与张正是至交好友,所以张正并不会刻意瞒他这些事。他只需要稍稍竖起耳朵就能知道,张正为了刚才那个胆大的怪女人扛下了不少来自赵斐的重压。 本来章庆王府和英国公府两件事足以让赵斐的夺位之路通顺不少,偏偏那个胆大的怪女人横插一杠,把这两件事都毁了个干净,赵斐那边得知此事,怎么能不大动肝火。 前些日子,赵斐那边的信像雪花一般的往张正书房里送,可张正居然生生替那个女人瞒了下来,只字不提那个女人,只说是自己计划不周。 张正那个人,生来是要做这天下的主子的。可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被赵斐那样的人斥责,玉箫对此早就不悦至极。 当然如果这个女人能尽快变成他家嫂子,那玉箫倒可以酌情考虑原谅她。 但这个女人如今做的这些事,明摆着是在和赵斐为敌,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可是以如今的阶段来说,与赵斐为敌就是与张正为敌。 玉箫难得严肃道:“章庆王府到英国公府再到这支九凤翠玉簪,她到底是敌是友,你别告诉我你看不明白。” 张正看向玉箫,凤眸聚集了一片光芒,惊世的风华沛然莫御,清艳绝美的轮廓生着华光。 他道:“无论她与谁为敌,她的敌人都不会是我。”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命运 张正看向玉箫,凤眸聚集了一片光芒,惊世的风华沛然莫御,清艳绝美的轮廓生着华光。 他道:“无论她与谁为敌,她的敌人都不会是我。” 玉箫有一瞬间的乍舌,他犹豫了一下,无奈笑道:“也罢,我倒是想看看那个女人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张正看着玉箫离开的背影,眸中的光芒慢慢熄灭。 他当然知道许锦言在和赵斐为敌。 虽然按理说许锦言不应该和赵斐有仇怨,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小女子,恐怕连赵斐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可每一次的下手又狠又准,短短几天,就毁了赵斐夺位的半条路。许锦言实在是一个太过奇怪的人,她好像能洞悉这世上的所有秘密,拥有着无法想象的能力。像是老天特意派来给他添乱的一员得力大将,可他却毫无还手之力,还暗自庆幸虽然她的目的不明,对赵斐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可幸好,那敌意对的是赵斐而不是对他张正。 她这样手段狠毒的女子却生了一双如琉璃般的眼眸,而他偏不偏在那双眼眸里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愧疚和悔意,那样强烈的悔恨足以燃烧尽世上的一切。 所以他放手让她毁掉他全部的计划与筹谋,他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她的能力到底有多大。 但他也想过,如果能让她达成所思所愿,那么是不是她眼中的那抹铺天盖地的愧疚和悔意就可以稍稍减轻一些。 张正直起身子,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一棵树,这是一株桃树,只是时节正值暮夏,桃花早就败了。 这株桃树开的花并非上等,他见过最好看的桃花是在点翠山上。 那一天的点翠山,她驾着马车逃命,眉间一点桃花,天生媚意,虽狼狈不堪,衣衫满布血污泥渍,但势不可挡的贵气依然萦绕周身。 那双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眸闪耀光芒,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进宫前的清晨忙碌而谨慎,每一个环节都生怕出错。 未及卯时,许锦言便被半夏拉了起来,因着遇奇斋那个赠品盒子,许锦言一晚上思来想去的也没怎么睡觉,这么早便被拉起来,她惺忪着睡眼无奈的对半夏道:“这么早就起来么?” 半夏却嘟着嘴道:“不早了,书香院那边丑时就有响动了。” 许锦言轻笑着道:“二妹妹国色天香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我便算了吧。” 半夏不依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二小姐是生的好看,可是人一向贵在气度。依奴婢看,一百个二小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小姐你身上的气度。” 许锦言无奈笑骂道:“我真不知是多大的运气才得了你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半夏没再多言,轻笑着走到了许锦言身后给她梳起了头发。半夏梳飞云髻梳的最好,手法娴熟,便是宫里专门给娘娘们梳发的嬷嬷也不及半夏的手艺。 半夏自昨日遇奇斋给的赠品盒子里拿出了那支白玉簪准备插入许锦言的发髻里,铜镜里此时正好倒映出了白玉簪圆润的簪尾。 许锦言瞧着铜镜里的白玉簪突然一怔,示意半夏停下动作。她接过那支白玉簪,左手持着簪首,右手握着簪尾。 圆润的簪尾微微划过她的手指,她心里一阵异样,细细摩挲了一下簪尾部分,果然在刻着花纹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凹痕,她轻轻一用力,后半截圆润的簪尾登时弹了开来,她将簪尾小心取下。 一截泛着寒光的银质细簪显露了出来,但说是簪子不如说是利刃更为贴切一些。许锦言拿着银质细簪向桌面的一个杯子轻轻一磕,杯子瞬间便碎成了数块。 许锦言微笑,原来这白玉簪里面竟然还套了这样一件利器。 她顺手将簪尾套了回去,利刃又变成了圆润的白玉簪。她把簪子递给半夏道:“簪上吧。” 半夏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白玉簪又看了看那个碎掉的杯子,犹豫的道:“小姐……真的要簪?” “当然要簪。” 遇奇斋送了她这么一件大礼,她岂有不物尽其用的道理。半夏给许锦言梳完发之后,便拿出了章庆王妃赐的绯红色衣裙,半夏打量了衣裙片刻略带忧愁的道:“这次是陛下寿诞,穿这样的绯红色似乎有些不太庄重。可夫人送来的那套月白色衣裙又太素净了。” 那次给全府姑娘裁衣过后,虽许锦言说了自己不需要,但李知书为了显示自己这个主母公道,还是按照许锦言要求的颜色给许锦言做了一身。 但那身月白色的衣裳,一点的花纹都没有,腰身还做的比许锦言的身量宽了两个号,远远看过去,像一个布袋子般愚蠢。 许锦言转过身来看了眼章庆王妃的这件衣服,衣服虽然好看,可颜色却是绯红色。平日穿倒无妨,只是参加陛下寿诞,这样的颜色就有些不太庄重了。 “娘是不是有一件黛色的披风?”许锦言倏尔问道。 半夏想了一下道:“是有这么一件,但是那颜色似乎有些太深了。” 在半夏说话间,忍冬已经前去衣橱间将那件黛色的披风找了出来,轻轻一抖,黛色绣胭脂花的流云披风便展现在了眼前。 这是许锦言亲娘周涵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因这份特殊性,当年周涵死后,李知书清理周涵东西之时,半夏和忍冬便设法将这件披风留了下来。 许锦言瞧了眼披风,微微笑了笑道:“换衣吧。” 半夏刚把披风往许锦言身上一披便惊喜的叫出了声道:“这颜色虽深,但配着姑娘里面这件绯红色衣裙倒是分外好看呢。” 黛色深沉,绯红色亮眼。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既显得庄重还不失少女的娇俏。 主仆三人正说话间,门外便传来李嬷嬷的轻唤:“小姐,夫人说是马车备好了。现在该启程了。” 该启程了么? 许锦言垂眸,前世这场无数人曾经历的命运转折点,庆裕帝六十岁寿诞终于要来了。 前世之时,有人因这场寿诞家破人亡,有人因这场寿诞在一夕之间直坠地狱。但也有人因为这场寿诞青云直上,一举成为人上之人。 今生,所有人的命运都要被改写。 而她,是主笔之人。 半夏打开了门,破晓的阳光洒在黛色披风笼罩的小小女子身上,她如琉璃的眼眸笃定而明亮,眼底似有寒芒滑过,而那寒芒似从地狱而来,只为索命勾魂。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设宴 马车已经停在府外了,许锦言一上车,李知书便皱了眉。 未等李知书说话,一旁的许茗玉却委屈道:“昨日玉儿送姐姐的首饰,姐姐是不喜欢么?” 那样一套俗气至极的金色大花,她还真是再怎么努力也喜欢不起来。 虽如此想着,但许锦言还是浅笑道:“妹妹送的首饰,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那首饰太过贵重,今日陛下寿诞人多眼杂,我怕一不小心遗失了,不就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心意。” 许茗玉的目光粘在了许锦言发髻间的白玉簪上,她暗暗道,说的好听,许锦言头上戴的那白玉簪玉质极为通透,一看便知是上等的货色,价值绝对比昨日她送的那套首饰高出数倍。 这都不怕丢了,还能怕丢了她送的首饰。 许茗玉暗自咬牙,今日许锦言这一身衣裳实在是贵意非常,那披风衬得她肤白如雪也就罢了,气度也高华至极。配上里面那件本就精美华贵的章庆王妃亲赠衣裳,和她戴的这些不知是哪儿得来的首饰,她这一身打扮实在是过了分的贵气。 许茗玉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件精心制作的芙蓉色织锦垂地烟罗裙,李知书虽说是不久前才叫了全府的姑娘量体裁衣,但实际上,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半年前李知书就让京城里裁衣最知名的锦绣阁准备着了的,就为了让她在陛下寿诞一展风采。 半年的精心准备,自己这一身怎能被许锦言分了光芒。许茗玉暗了眼神对许锦言笑道:“姐姐,你这披风颜色似乎有些重了,不如取下吧。今日气候适宜,倒也用不了这披风。” 李知书没阻止许茗玉,当初她答应许锦言穿章庆王妃赐的这件衣服,也是考虑到这衣服的颜色是绯红色,既然是参加陛下寿诞,这样的颜色就显得有些轻佻了。许锦言本就不受高门夫人和小姐的待见,穿这样一身衣服,到时候必定会有人出言相讥。 可谁知许锦言居然自己穿了件黛色的披风,一深一亮的两个颜色一中和,不止把绯红色的轻佻削去,黛色的厚重减弱,还多了分少女的娇俏和适宜的庄重。 “不必了,我最近受了些风寒,加一件披风稳妥一些。既然妹妹穿着亮色,我便着暗色吧,也不会抢了妹妹的风头。”许锦言笑道。许茗玉被噎了一噎,人家都说自己病了才穿披风,自己再纠缠下去场面就太难堪了,许茗玉只好收起不悦笑道:“姐姐说什么呢,我们姐妹两个还能计较谁抢谁风头。” “自然不能。”许锦言轻笑。 ——庆裕帝的寿诞在紫宸宫以东的御花园设宴,因这一次回纥朝贡,寿诞的场面办的极大。许朗负责了寿诞的一部分事宜,这几日忙的家门都入不了几次,天天在宫里脚不沾地。 正是暮夏时节,御花园的莲花都败的差不多了,但为了庆裕帝寿诞,礼部的人硬是从京郊的山里,莲花还没败的地方运了一批盛开的莲花回宫。于是御花园的莲花池才有了这么一副风荷一一并举的曼妙模样。 晨曦的阳光并不太刺眼,细密的照射在御花园的边边角角,湖水折射出阳光的痕迹,波光粼粼的闪着。 此时御花园设宴的地方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女席的位置已经坐了一大半,而男席因还未下朝,官员们在前朝,清尘书院的学子也还未到,只有些尚未入仕的年轻高门公子在坐,所以座位稍显空缺。 相熟的高门夫人和小姐都聚在一起说话,打眼一看,便知道谁是高门女子中的中心又或者谁不受高门女子的待见。 夫人间的圈子还不甚明显,毕竟要顾忌脸面,所以大都坐在一起说话。而小姐们就明显多了,有的圈子围的人多,有的圈子围的人少。但每一个圈子都有其主导的灵魂人物。 显然这其中一个圈子的灵魂人物还没有来,聚着的小姐们都懒洋洋的说着话。 左莹倒了杯茶,慢悠悠的饮了口道:“茗玉姐姐怎么还没来,说话都没个意思。” 一旁的江双附和道:“可不是,肯定是茗玉家的那个蠢货大姐又出什么问题了,拖累着茗玉还没到。” 这边江双一说许家的那个蠢货,圈子里的高门小姐们都纷纷来了兴致。 左莹先笑道:“许锦言?说起这个,倒还真不知道这蠢货今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博大家一笑了。” 许锦言的蠢笨名声一向是在京城的高门贵女里出了名,左莹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周围坐着的高门小姐们都是听到了的,便纷纷向左莹这边投来了难以言明的笑意。 去年陛下寿诞许锦言的表现大家可还都历历在目,艳红的一身衣裙,上面绣了极大朵的牡丹花,头上簪了一堆的金黄翠绿不知是什么的发饰,脸上画着艳俗至极的妆容,远远望过去,五颜六色的一堆,根本就看不清是谁。 寿宴之上,许锦言的表现更是有趣。去年五皇子赵斐书了一幅“万寿无疆”给陛下祝寿,许锦言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念成了“万寸无弓”。 还腆着张艳俗的脸,愚蠢至极的问一旁的许茗玉:“万寸蜈蚣”,一万寸的蜈蚣那得有多长? 吓得一旁的北明第一美人许茗玉连忙示意许锦言不要说话。 许锦言这般愚蠢的同时,却还有个万里挑一的妹妹许茗玉,北明第一美人在侧衬托,却愈发的显得许锦言愚蠢至极。 所以这京城里的人都道,许家二女,长女许锦言蠢笨如猪,二女许茗玉美若天仙。 就在这高门贵女们都纷纷因为许锦言露出暧昧不明的神色之时,只听一旁的左莹激动道:“茗玉姐姐来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许家长女 许茗玉来了? 北明第一美人一出现,自然吸引了一众目光。许茗玉一身芙蓉色织锦垂地烟罗裙,上缀着茉莉花修饰,显得她翩然似仙。天姿国色的容颜夺目无比,她款款而来,仪态典雅至极。一旁男席坐着的些许世家公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钱御史家的小儿子钱赫坐在位置上一边将目光肆意的打量着许茗玉,一边同旁边的人赞叹道:“许二小姐当真是美若天仙呐。” 旁边的另一个世家公子接腔道:“可不是,只可惜有那么一个蠢货姐姐,平白无故连累的这么个大美人名声受损。” 世间的人总会对长相好看的人多一些关怀,正如许茗玉,她不用做任何事,她的出现就够让这些世家公子们心悦了,为了许茗玉,他们愿意尽全力去诋毁另一个和他们素无冤仇的人。 赵玉轩听着这些话有些不悦,他看不穿许锦言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他知道许锦言绝不是这些人口中的蠢货,赵玉轩尽量压抑着语气中的不善道:“别人家的家事用得着你们置喙么?” 一旁的世家公子皆是一惊,待他们发现这句话是赵玉轩说的之后,便纷纷交换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 许锦言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的传闻早就满京城皆知了,碍着赵玉轩章庆王府世子的身份,这些世家公子们并不敢明着暗讽,但自这件事之后,这些世家公子心里就有些瞧不上赵玉轩了,章庆王妃也就算了,你赵玉轩堂堂一个男子,章庆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居然被一个女子所救,还是许锦言那样的蠢货,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钱赫年纪小,做事从来不过大脑,听着赵玉轩如此说,便口无遮拦的调笑道:“世子这么向着许锦言?是不是因为上次人家蠢货救英雄,救了世子之后,世子就对人家念念不忘了?不过世子可要小心,许锦言那么个蠢货,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没准也蠢,世子可要多娶上几房夫人预备着点。” 因着这句话,周围瞬间笑作一团。钱赫开了这个头,剩下的人也都是年轻的公子哥儿,自己的父兄要么在前朝上着朝要么在清尘书院还没来得及过来,没人提点着压制,这些公子哥儿都肆无忌惮了起来,纷纷对赵玉轩起着哄。 赵玉轩气的脸色发青,正打算拍桌而起的时候,女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呼,男席的世家公子都是一怔,向女席看去。自女席入席口出正缓缓进来一清婉至极的身影,那身影着了件黛色的披风,那样深沉的颜色披在她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得暗淡,反而与里面那件绯红色广绣百褶裙交映生辉,再同她周身散发的贵气交融,衬得她越发出尘脱俗了起来。 她缓缓而行,晨曦的阳光轻轻的洒在她的身上,将她雪白的肌肤显得通透而无暇。一双眼眸明亮无比,似是泛着光芒的琉璃,清透耀眼。她眉眼之间笼罩着超出年龄许多倍的淡然,但在她额间却点缀着一点桃花添了些许媚意。 不谈其他,她举手投足之间萦绕的那份贵意就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钱赫看着那抹身影喃喃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比许二小姐看起来还要曼妙。”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自许茗玉那里拿下来,看向了后来来的这名女子。一些世家公子们纷纷小声的低语了起来,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是哪家的小姐。赵玉轩也有些惊讶,他知道那是许锦言,虽然在许府门前他已经见识过了许锦言的出色,但这一次再看许锦言,他还是止不住的惊讶。从前的许锦言怯懦蠢笨,总是畏畏缩缩的跟在许茗玉的身后,像是许茗玉的丫环。 这一次许锦言还是走在许茗玉的身后,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而且变化巨大到让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许锦言走在最后,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那些目光不善还夹杂着打量的意味,但她的步伐翩翩,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眉眼淡然,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淡淡贵意更是轻易的将她和其他的人区分开来,在那份贵意面前,再怎么样的天姿国色都只能沦为陪衬。 似乎她出现在哪儿,哪里就是中心。 钱赫有些坐不住了,眼神黏在许锦言的身上就不曾离开,而他旁边严家的公子严超却慢慢觉察出不对劲来,这女子是跟着许府家眷一起入场的,定是许家人没错,但许家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么一个美人。 严超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许锦言,待他看到许锦言额间的那朵桃花时,他这才恍然,连忙惊声道:“那是许锦言!” 许锦言?周围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严超,质疑他是不是眼瞎了。赵玉轩也瞟了眼严超,但神色却半分未动,只是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嘴角似有笑意。钱赫随即怒瞪严超,不满道:“说什么傻话呢,许锦言给那位小姐提鞋都不配。” 严超也急了,示意道:“你看她额头的桃花胎记,不是许锦言是谁?” 钱赫一惊,不可置信的将目光移到许锦言额头的桃花胎记之处。 是,这不是许锦言是谁。满京城的高门贵女只她独一份的额间桃花。 男席众人这才意识到方才女席的惊呼不是因为来席女子的美貌,而是因为这美貌的女子居然是许锦言。 男席瞬间爆发出了比刚才女席更大的响动之声。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姑姑最坏 左莹看着周围震惊的眼神心里暗暗嫉恨,那日清尘书院门口许锦言已经出过一次风头了,只是那次她来的晚走的早,很多人都没看到她。这一次陛下寿诞,全京城的高门贵女和世家公子都凑了个齐整,真是便宜她了。 左莹看着许锦言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嫉妒的心都在滴血,她只是吏部侍郎家的女儿,父亲的俸禄根本不够支持她使用那些贵价东西。 而许锦言身上的那些衣服和首饰,一打眼便知道都是价格不菲的珍品,许锦言把那么多好东西都挂在身上,可不是要母鸡变凤凰。左莹盯着许锦言头上的那支白玉簪,眼神都带了毒。 许锦言入了席,虽宫里划分了各家所坐的位置,可是因宴会还没开始,各家小姐夫人都围在一起谈着话,许茗玉一进席,就有小姐拉了许茗玉过去亲亲热热的说话。 李知书的人缘也很好,因着总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京城的高门夫人都喜爱和李知书结交。于是刚一走过去,李知书便融入了高门夫人的圈子。 只剩下了许锦言一个人。 许茗玉的目光暗自向许锦言的方向看,她知道自己和母亲一进来就会融入高门夫人和小姐的圈子,至于许锦言,不过是许家蠢货,又怎么会有人理睬,倒时候还不是丢人现眼。就算她穿了合适的衣服,戴了精美的首饰,但是这场宴会,没有人理她,她也是一样的输定了。许锦言虽知道许茗玉母女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也并不在乎这些,向前走了两步就打算入座。可这时却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许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声音透着孩子的稚气,却雀跃无比。 许锦言一怔,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只小小的粉红蝴蝶小短腿正挥舞的飞快,蹭蹭蹭的向她的位置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英国公府的大奶奶王氏。 宋婉婉一下就扑进了许锦言的怀里,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露出圆圆又甜甜的小酒窝道:“许姐姐,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王氏走了过来连忙斥责道:“婉婉,不可无礼。” 许锦言弯下了腰,将怀里的宋婉婉将向上捞了捞对王氏笑道:“没关系的,孙小姐玉雪可爱,十分引人心疼呢。” 王氏也知自己这个丫头虽然顽皮但实在是可爱至极,面对许锦言的夸奖她不免露出了笑意道:“哪里可爱了,不过是个皮猴。” 宋婉婉不满道:“我才不皮,娘亲和姑姑一样坏,天天骂我。” 宋婉婉说着话还不停的往许锦言怀里钻,像是找到了帮手一般,嘟着嘴向许锦言告着自家姑姑和娘亲的状。 王氏笑骂道:“你这个坏丫头,有了许姐姐就不要娘亲了?这样的话,娘亲也不要你了。” 王氏温柔的眉眼荡漾着笑意,作势就要转身离开,宋婉婉这下才有些慌了,从许锦言怀里探出小脑袋看向王氏。 许锦言失笑,将宋婉婉从怀里推了出来对她,柔声道:“娘亲生气了怎么办?” 王氏顺着许锦言的话也装作生气的模样,背过了身子。 宋婉婉圆圆的脸蛋一下皱了起来,委委屈屈的看向许锦言求助道:“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去给娘亲道歉呀。”许锦言笑道。 宋婉婉看王氏作势要走,连忙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拽着王氏的衣袖哭唧唧道:“娘亲娘亲,你别不要我,我再也不说娘亲坏了,只有姑姑坏,全天下只有姑姑最坏。” 许锦言看着王氏把圆圆滚滚的宋婉婉又抱了起来,不由嘴角露出轻笑。 小丫头,你口中全天下最坏的姑姑可是在这辈子救了你一命呢。若不是前世的云雀将宋婉婉的经历告诉了她,她怎么能算好时机,恰好救了这小丫头,免了她这辈子的流离之苦。 想想这圆圆滚滚的小女孩前世曾遭遇过的那些可怕经历,许锦言就不由得不寒而栗。幸好这辈子,她还来得及救她一次。 王氏对许锦言笑道:“许小姐救了婉婉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许小姐答谢呢。” 上一次她为了揭穿张正设的局,所以答应了宋云阙留下用晚饭的提议,但这顿晚饭她最后并没吃成,她将事情告知宋云阙之后,便找了个时间太晚的理由告了辞,并且通过宋云阙对英国公府表达了她不需要任何报答的意思。 所以上次在英国公府她并没有见到王氏。 许锦言微微靠近王氏小声道:“夫人不必介怀此事,只是今日人多耳杂,夫人最好还是不要提及此事。” 王氏一听此话,这才意识到周围正有许多人侧目。婉婉曾经丢过的这件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堂堂一国公府的孙小姐走丢,传出去怎么都是一桩丑事。 王氏感激的向许锦言笑了笑,算是谢了她此番提点的话。王氏抱着女儿,仔细看了眼许锦言,之前许锦言的蠢货名声如雷贯耳,王氏也早有耳闻。 可这一番接触下来,王氏不禁感叹流言虚假。这样一个锦绣女子居然被传成了许家蠢货,之前府里的五姑娘说许锦言不需国公府报答,她还觉得是五姑娘乱说,可如今见了许锦言她才知五姑娘所言非虚。 许锦言救的可是英国公府的孙小姐,这若是搁了一般人早就宣扬的天下皆知,可许锦言不仅没有宣扬,刚才还提点她不要在外声张。 王氏本就因许锦言救了自己女儿十分感谢许锦言,现在又见了许锦言这般通情达理的模样,她对许锦言的好感更是增加了不少。 王氏和许锦言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许茗玉本来就暗暗瞟着许锦言,看着许锦言形单影只的样子,心里暗爽不已。但谁知突然就有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许茗玉正想看看这是谁家不长眼的孩子,找谁不好非找许锦言。下一刻,英国公府的二奶奶王氏就出现在了许茗玉眼前。 许茗玉当时正饮着茶,差点没一口水喷到面前的小姐脸上。 许锦言什么时候和英国公府的关系这么好了? 宋婉婉在王氏怀里呆了片刻,便又伸出手让许锦言抱。许锦言失笑,自王氏怀里接过了宋婉婉。 “府上五小姐没有来么?”许锦言将宋婉婉向上抱了抱,笑着向王氏问道。 ------题外话------ 大家儿童节快乐呀!刚好今天婉婉小朋友出来,大家要喜欢她哟! 正文 第五十章 恩师 “府上五小姐没有来么?”许锦言将宋婉婉向上抱了抱,笑着向王氏问道。王氏还没有说话,许锦言怀里的宋婉婉却扳着指头道:“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四姑姑都来了,只有姑姑没来。” 许锦言一怔,其他国公府的小姐都是按照一二三四排列的姑姑,只有宋云阙是姑姑。 她看着怀中宋婉婉的目光便是一软,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的心里有时候比大人还通晓,她们知道谁待她好,谁待她不好,谁是真情实意,谁又是虚情假意。 这样看来,宋婉婉还真是像她的女儿佩玉。那时佩玉不过四五岁,许茗玉一天到晚的变着法儿讨好佩玉,又是做衣服又是给零嘴。 但佩玉还是一副不喜欢许茗玉的样子,饶是许茗玉使出浑身技俩,佩玉还是一直都对她亲近不起来。因着佩玉对许茗玉的这般表现,许茗玉心里也极度不悦,还私下老和她抱怨,说佩玉待人冷漠。 可许茗玉怎么会知道,佩玉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虽然出身王家,但一点贵族小姐的傲气都没有,对待下人善良有礼,从不乱发脾气。 这样的孩子若是能对一个人这样冷漠,那只能说明,这个人根本就是心怀叵测。 四五岁的佩玉能看明白的事,而她却怎么也看不明白。连累佩玉付出了花朵一般的生命,她才大彻大悟,但这一辈子,她却再也没有补偿佩玉的机会。 许锦言压下翻涌的心思,笑着对怀中的宋婉婉道;“是因为姑姑病了么?” “云阙向来身子不好,这些宴会从来都是不参加的。若是许小姐想见云阙,过几日可来府一叙。”王氏捏了捏宋婉婉的脸蛋,轻叹道。 王氏虽嫁进英国公府有些年头,但王氏年纪并不大,如今虽然是五岁孩子的母亲,年龄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大不了府上的这些小姐几岁。 但若说府上那位小姐和王氏脾气相投,能说上几句真心话,那也就只有身子素来不好的五小姐宋云阙了。虽然五小姐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善言辞,自己的丈夫宋宏也素来不喜欢这个最小的妹妹。但是王氏和宋婉婉却都一致的很喜欢五小姐,只可惜虽然宋云阙天资聪颖,才学远远高出府上的其他小姐,但身子太弱又从小患病,这样的宴会也只能呆在家中静养。 许锦言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往下问。虽然她很想问问宋云阙到底是什么病,但是她心里清楚宋云阙的病其中必有隐情,也就止住了说下去的话。 前世的云雀虽然在军营里受尽折磨,之后被许恪搭救,勉强活了下来。但许锦言印象中的云雀身子并没有这么脆弱。若是前世的云雀早就得了重病,她根本挺不过军营里那种非人的虐待。 而今生她那日在英国公府所见的宋云阙,虽然面色苍白,但同她说话的时候颇有气力,她微通黄老之术,所以一眼便看出宋云阙绝非久病之人。 但王氏口中的宋云阙可是身子弱的不得了,人多的地方都不能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与她所见的宋云阙都大相径庭。 唯一的可能是宋云阙是在装病,可宋云阙贵为英国公府嫡出的五小姐,又何必做出装病这种事呢? 正细细思索着,怀中的宋婉婉却激动的大声道:“三伯伯!” 三伯伯?许锦言闻声看去。 只见一群世家公子自男席处缓缓入场,前面领衔的是一脸严肃的王严崇王阁老。 看来是清尘书院的学子们到场了。 许锦言抱着宋婉婉的手一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出安慰的笑意。她看着王严崇王阁老缓缓而行,一脸严肃的模样。笑意愈深,连泪花都快笑出来了。 是王严崇王阁老,前世因她而死,恩情大于天的老师。“许姐姐,你笑什么呀?”宋婉婉看着许锦言的笑容不解的道。 许锦言看着王严崇的背影笑:“你不觉得前面走的那个老爷爷看起来很慈祥么?” 宋婉婉和王氏一起睁大了眼睛,妄图从王严崇身上找到一丝一毫和慈祥这个词语能联系起来的气质。 王氏看着王严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模样,打了个颤,干巴巴的笑道:“许小姐,你说的不会是王阁老吧?” 王阁老,嗯?慈祥? 王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话若是被清尘书院的学子听见,恐怕要全书院笑掉一嘴的牙。谁不知道王严崇是出了名的严厉冷酷,只要是清尘书院出身的学子,一听见王严崇三个字就吓得魂不附体,有的出了书院好几年,在街上看见王严崇都要绕着走。 府上的三少爷今年就在清尘书院就读,回回书院放假归来,都要在婆母的面前哭诉上好几个时辰,痛斥王严崇心狠手辣。 这样的人?慈祥? 王氏很想伸手摸摸许锦言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在发烧。 许锦言看着王严崇严肃的面孔,嘴角勾起,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老师还是和前世一样,总是一身厚重的黑衣服,面孔板的平平整整,一点笑模样没有。阴沉严肃的模样能吓到一群小孩子。 可其实老师只是人前才摆出这样一副严肃的模样,背后却对她好的不得了。 老师刚开始授业于她,她那时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许家蠢货,听着老师的课十分费劲,上课的时候也老是心不在焉。后来有一次老师让她背《兵法》,她背了几个字就实在背不下去了,老师气的痛骂她一顿,虽言语激烈,但手上三指宽的戒尺只狠狠的击在她面前的桌子,丝毫都没有碰到她。 而她却依然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会哇哇大哭。老师看她一哭,也受了惊吓,手足无措的过来安慰她。她看着老师安慰人还严肃的脸却哭的更为大声,最后老师没了法子,居然画了大花脸扮作老虎来逗她笑。 她看着原本严肃至极的老师却“嗷呜嗷呜”的摆出那样一副滑稽的模样,这才破涕为笑。 她是一直知道的,以严厉冷酷著称的王严崇王阁老只是看着严肃,但真的是很慈祥很慈祥的人。许恪还没入席,就不断的向女席张望,一身黛色披风的许锦言抱着粉红蝴蝶宋婉婉本就无比显眼,许恪随便一看,许锦言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恪记得那件披风,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衣服,母亲穿那件披风的时候英气而沉静,但如今被妹妹穿来,披风却更显的华贵温婉。 上一次在清尘书院门口许锦言突然对自己的态度转了个弯,许恪虽然惊喜不已,可也怕许锦言的态度会再次变化,所以这一次一来,他便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许锦言。 但他的眼眸刚落在许锦言的身上,就发现许锦言也正在看他,还弯唇向他笑了笑,随后像是还说了什么,许恪眯眼,仔细的分辨许锦言的口型。许锦言说了两个字。 哥哥。 哥哥……许恪心里一热,落了座。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锦囊 清尘书院的学子一来,这边坐着的高门小姐就有些乱了,这些学子都是些青年才俊,一个两个倒罢了,甫一出现这么一大群,高门小姐们瞬间就有些看花眼了。 王氏看着那些坐立不安的小姐们心里暗笑,再看旁边神色冷静的许锦言,不由出声道:“那些清尘书院的学子倒真都是些青年才俊呢。” 许锦言收回看向许恪的目光笑道:“这是自然,贵府的三公子也在书院读书吧。” 王氏听许锦言提起府上的三少爷宋明,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是,宋明是在清尘书院读书,但是学习差不说,还极为捣蛋,好几次都差点被王严崇阁老遣送回府。 但反而观之许锦言的哥哥许恪就极为不同了,饶是宋明那样调皮的人,回府叙话的时候谈起书院同学也不得不对许恪赞叹有加。 想来是真的极优秀吧,这样优秀的哥哥还有一个如此聪慧的妹妹。许家的这对兄妹还真是出色。 王氏笑道:“我家三公子自书院回来总是赞叹许大公子呢,今日玄瑛会,许小姐和许大公子也都要参加吧,到时候定能一展风采。” 王氏是真心这么觉得,所以这略显客套的话却被她说的真诚无比。 许锦言听闻此话有一刹那的迟疑,前世的这次玄瑛会,她自己是参加了,出尽洋相,但是许恪却连参加都没有参加。 因为许恪在武试之前,就被查出携带致命暗器,而恰好许恪武试对的是个回纥人,这个回纥人将此事大声喧哗到了庆裕帝面前,将场面折腾的十分难堪。 在回纥人面前丢了面子,庆裕帝为此震怒非常,直接将许恪逐出了宴会,还当场斥责许恪为“奸佞小人”,下旨永不录用许恪为官。所以这件事导致许恪连后来的春闱都没有资格参加。 哥哥那样的人,最是刚正不阿,把正义看的比什么都重。又怎么可能为了赢一场比试,做下这种肮脏的事情。 可谁让哥哥有她这样一个蠢货妹妹呢,比试前李知书给了她一个锦囊,说是锦囊里装了平安符,让她给许恪送去。但那装有平安符的锦囊不止装了平安符,还藏了致命暗器。 所谓平安符不保平安,却只为害人。 许锦言当时根本没有任何怀疑,还暗暗不悦李知书让她去见许恪。拿了锦囊递给许恪之后就连忙跑开,可怜她哥哥接到了妹妹送来的催命符却还乐呵呵的摸着头笑,完全不疑有他,直接挂在了身上。 比武之前自然是要验身,而这一验就出了事。因为这锦囊是许锦言亲手递给许恪的,许恪虽心里明白这是继母的毒计,但为了不让许锦言受到牵连,硬是一点辩解的话都没说,直接扛下了一切罪责。 后来外祖回京述职之时,得知此事大为震惊,跪在庆裕帝面前求了个恩典,庆裕帝念在护国将军一家世代忠勇,这才免了许恪“永不录用”的罪责。 只是许恪却因为这件事一直被世家子弟排挤,在京城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外祖只好将许恪带去了益州驻守,许恪从最基层做起,凭着过人的才智和胆量,最后终于成了一代名将。 但这一切根本没有用,哥哥勇毅绝伦,妹妹却是个绝世蠢货。 当年害的哥哥受人排挤,名声扫地。后来又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连累哥哥被活活坑杀,外祖一家也满门抄斩。 许锦言轻叹,她可真是个害人精。 王氏看许锦言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因为马上要到来的玄瑛会有些紧张,便轻声安慰道:“许小姐你别担心,依我看这满座的贵人小姐,就属你最出挑了。玄瑛会必定能一鸣惊人。” 许锦言听了便笑:“夫人,婉婉的嘴甜是遗传的您吧。” 王氏温柔的眉眼弯了弯,没有再言。许锦言怀中的小人儿却不满的扭动身子道:“人家说的是实话,许姐姐就是好看嘛!”小人儿话音还没落,就有一阵巨大的动静压过了小人儿的声音。 许锦言和王氏均是一怔,心里明白是下朝了,百官已经在慢慢入席,庆裕帝也该快到了。 许锦言将怀中的宋婉婉递还给王氏。王氏接过女儿,向许锦言点了点头,便向英国公府的席位走去。 许锦言也回到了许家的席位,一入坐,早已回到座位的许茗玉便阴阳怪气的道:“姐姐和英国公府的关系可真够好的。” “只是前些日子和小姐们买首饰,偶然和夫人认识了而已。”许锦言随意道。 正和许茗玉说着话,许锦言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目光的打量,她愣了愣,虽疑心自己多想,但她还是抬起头向疑似目光来源处看了过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还真有人在打量她,而且目光肆意,被她发现了也完全不避嫌,大大方方的直接迎上她的目光,还冲她弯了唇,勾了抹颠倒众生的笑。 看清楚此人是谁之后,许锦言一点也没生气,反倒十分心虚。 因为打量她的人是如今全京城高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官居正二品的大理寺卿张正。 从章庆王府到英国公府再到九凤翠玉簪,她一连毁了张正三件大事,就算张正现在用目光把她盯个洞,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她才不会骗自己张正什么都没发现,那样一个智多近妖的人,即使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现在也肯定知晓了些蛛丝马迹。 想想前世张正谋算天下的那副狠毒嘴脸,许锦言心更虚了一些。 许锦言心虚,张正却是一副清风明月的做派,坐在男席最靠左的位置,身着正二品文官的赤色官服,他坐的那一片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但偏他一个人把同样的衣服穿的风华惊世。 他隔了重重的人海,一点不避讳的将目光放在许锦言的身上。 在这直白目光的注视下,许锦言皱了眉,张正这眼神不太对啊,一点凶光都没露。 而且…… 许锦言又仔细感受了一下张正的目光。 嗯?怎么有些和煦?尤其是他看向她发髻的时候。 难不成他看上了半夏梳飞云髻的手艺,想自己也梳一个? 许锦言打了个冷颤,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把目光从张正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面前的茶杯。 看着茶杯里澄澈的茶水,许锦言微微舒了口气。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赵斐 “姐姐,姐姐!”许茗玉不耐烦的叫喊声从旁边传了过来。 许锦言这才陡然回神,看了眼许茗玉道:“方才我没注意,你要说什么?” 许茗玉忍下心中的不悦道:“不是我要说,是母亲有话同你说。”许锦言偏过头看向李知书,李知书从袖袋里掏出了四个锦囊温柔一笑道:“前些日子我从庙里求了四个保平安的锦囊,一会儿玄瑛会比试前,你们两个一人佩一个,剩下的两个你们再给恪儿和宗儿送去。” “这四个锦囊里的平安符都写了你们各自的名字,切记不可搞乱了。恪儿的锦囊上绣了青竹,宗儿的锦囊上是松柏。”李知书眉眼温柔,像极了一位为儿女操劳的母亲。 许锦言看着李知书交付与她手上的青竹锦囊,眼神一暗。 这便是李知书的高明之处了,因玄瑛会事关重大,个个高门夫人几乎都会给自己家参加玄瑛会的孩子准备平安符,以期自家儿女能在玄瑛会一拔头筹。 可谁能想到,这几乎人手一个,原本寓意保平安的锦囊居然被李知书用来设计害人,成了一道其心可诛的催命咒。 李知书通过她的手将这个锦囊交给许恪,便是算准了许恪会为了他这个愚蠢至极的妹妹一力抗下此事。 一旦自许恪身上查出暗器,即便许恪想解释,但若是提及锦囊,势必要波及将锦囊亲手送给他的许锦言。 李知书就是一早知道许恪一定会因为怕许锦言受到牵扯,从而担下所有罪责,她才敢这么胆大妄为。 前世这桩事可不是让李知书做成了,靠着计算许恪对许锦言的亲情,活生生毁掉了许恪原本光芒璀璨的人生。 随着今生这个锦囊的再次出现,前世兄长被驱逐出宫时的不甘眼神,李知书许茗玉和许宗嘲讽的笑容,许朗痛斥他们兄妹二人不知廉耻的话语,这一切的一切如同细碎的光影瞬间交织在一起,依次而清晰的在她眼前残忍划过。 这个锦囊,是前世兄长一生噩梦的最开始。 她接过这个青竹锦囊,压抑着内心想把这个锦囊狠狠扔到李知书脸上的欲望,扯出一抹动人的笑道:“娘实在是太操劳了,我会把锦囊好好送到哥哥手里的。” 我会把锦囊好好送到宗哥哥手里的。群臣陆陆续续的落了座,回纥朝贡的队伍也已经坐在了划定的席位。一时,这御花园已经人满为患,放眼望去,皆是衣着锦绣的当朝显贵。 自远处传来阵阵銮铃的声音,看样子庆裕帝马上就要到了。 许锦言垂眸,手心里慢慢涔出了一层薄汗。 此时周围坐着的高门千金忽然乱了起来,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许锦言手心的汗水渗的越发快了起来。 因为她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 “皇子们来了。” 皇子来了,那赵斐也就到了。 上一次清尘书院她躲过了赵斐,这一次怕是再不能躲了。 她不怕见到赵斐,但她怕她压抑不住眼里的恨。她抬眸看向高门贵女的视线所向,一袭藏青色的衣衫登时映入了她的眼眸。 赵斐总是喜欢穿藏青色这样低调的颜色,他穿着这样的颜色还总是在皇子们同行时走到最后面,一副与世无争的温润模样。 赵斐这个人实在太能隐忍,前世他隐忍到庆裕帝对他厚待有加,太子与他兄弟情深,连康王在后期翻脸之前都一直对他和颜悦色。 前世那些人根本想不到,赵斐不争不抢的表面之下其实隐藏了再歹毒不过的居心,他精心扮演着淡泊名利的假象,骗过了所有人,成了前世最后的皇位赢家。 许锦言叹了口气,黛色披风之下隐藏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赵斐的面庞一如前世做夫妻时的清俊,眼眸总是微微露出温润的光芒,在一众皇子中间,说不上最出众,但那如温润如玉的气质就足够吸引一众高门女子了。 她还记得她是怎么喜欢上赵斐的。去年的庆裕帝寿宴,赵斐献了副“万寿无疆”的字给庆裕帝祝寿。 许茗玉在一旁贴心的问她知道这四个字怎么读么,那时她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知道怎么读。 许茗玉瞧了她一眼,贴在她耳边极为小声的说:“万寸蜈蚣。” 她极怕蜈蚣,当时一听万寸蜈蚣,直接害怕的叫出声来道:“万寸蜈蚣?那得有多长?” 可谁知,她说完这句话,周围瞬间爆发出一片响亮的笑声。许茗玉在一旁红着脸让她不要继续说话。 她当时根本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听信许茗玉的话把“万寿无疆”念成了“万寸蜈蚣”,她不知道周围高门贵女的鄙视眼神是因何而起。 但她却知道,在众人纷纷嗤笑她的时候,高台上的赵斐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温润如玉又夹杂了些许沁入心扉的暖意。 她记了一辈子。 但其实赵斐待谁都是那样一副温润的模样,那个眼神想必也只是赵斐的无心之失,只是却被她记在了心间,成了她和赵斐孽缘的勾连。 多年夫妻,她倾尽心力辅佐他登基为帝,掏空了外祖一家,害死了兄长,连累了恩师。最后连唯一的女儿都没能保住。 赔上那么多条人命和鲜血,她才终于看清了那副温润皮囊之下的肮脏内在。 她恨许茗玉,恨李知书,恨许朗,恨一切将前世的她陷害到支离破碎的人。但她最恨的人,依然还是赵斐。 赵斐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他忘恩负义,许茗玉不会有机会将她陷害到绝境地狱。 如果不是他阴险狠毒,外祖兄长恩师绝不会无辜惨死。 如果不是他狼心狗肺,花儿一般的女儿佩玉也不会受尽折磨。她曾经把一整颗心毫无保留捧到他的面前,而他弃之如履。前世他毁了她的一切,那么今生,她势必要他血债血偿,他欠她的,她要一百倍的讨回来。 忽然一声刺耳的“陛下驾到”传来。打断了她心中翻涌的激烈情绪,她随众人一同起身,无意间向男席处看了一眼,却正对上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眼。 那凤眼讳莫如深,聚集了一片极深的墨色,皆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愣了愣,但还是毫不拖沓的向庆裕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跪下去之后,她还是能感觉到自那双漂亮凤眼里看向她的目光,她不解的看向地面。 张正……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比试(PK求收藏) 庆裕帝的到来昭示着寿宴的正式开始,而寿宴中的玄瑛会是重中之重的一个环节。 一番歌舞过后,玄瑛会便拉开了序幕。 玄瑛会男女分开而试,女子先试,只比一场,皇帝抽签决定比试内容。但女子比试左不过琴棋书画这几样,所以只要不是太差劲的高门小姐,都应当是心中有数。 但许锦言却是一个意外,无论在谁眼中,她都实在是一个差劲至极的高门千金。 所以在高门贵女们都退到了专门用来候场的昭和殿,等待比试的时候,便有人看着许锦言讥讽了起来:“许小姐,你这是也要来参加玄瑛会?” 许锦言装作听不出左莹语气里的讥讽道:“左小姐不是也来了么?” 左莹听出了许锦言的回击,不悦道:“我是好心提醒你,若是一会儿比试出了丑可别拖累了茗玉姐姐。” 一般许茗玉这种时候都是要扮作温柔善良的,这次也不例外,往许锦言处靠了靠略带了些嗔怪的对左莹道:“莹儿,你怎可如此说。我们姐妹两个怎么会计较拖累与不拖累这种事。” 许锦言微弯唇角,不计较?那也就是说认定了她许锦言会拖累她许茗玉?许锦言瞟了眼许茗玉道:“若是我一会儿拖累了妹妹,妹妹也无须担忧,大家皆知我是怎样的人,出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与妹妹无关。” 许锦言这一句话提醒了周围的高门小姐,本来许茗玉这番话听起来善良又温柔,但其实不就是在变相的认定了许锦言必定会拖累与她。往常的许茗玉一向以大家闺秀的温柔模样示人,方才的那番话可就有些刻薄了。 许茗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本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善良,可谁知许锦言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她咬了咬唇,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回击。 一些高门小姐本就看不惯许茗玉清高模样,还嫉妒许茗玉的美貌。许锦言的这句话便直击了一些高门小姐的下怀。 周围的高门小姐轻声嗤笑了起来,有的还故意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还当许二小姐有多关心自己这个亲姐姐,一开始就肯定了人家会出丑。这不咒人家么,这样的妹妹我还真不敢要。” 随着这人的轻声嘲讽,周围的小姐看许茗玉的眼神越发不对了起来,数道视线夹杂着讽刺的笑意都落在了许茗玉的身上。 许茗玉冒了冒冷汗,想张嘴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方才许锦言那番话说的滴水不露,她也只说了不会拖累与她,别的什么也没提。 虽然没提,但意思却一点不差的传达到了一旁的高门小姐耳中。 可许锦言什么都没提,她若是再抓着不放,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许茗玉焦灼了起来。左莹白了眼许锦言,拉着许茗玉便向前走:“茗玉姐姐,你别理她,我就跟你说她不识好歹。她大字不识一个,一会儿说不定连名字都写不出来,出丑肯定出定了。” 左莹给了许茗玉台阶下,许茗玉哪里有不下之理。 许茗玉对许锦言干巴巴的道了句:“妹妹也只是担心姐姐,若是话说的不周全,还请姐姐见谅。” 说完,便跟着左莹转身而走。 许锦言看着左莹和许茗玉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其实一点也不恼左莹,左莹这个人虽说言语狠毒可到底是没什么心机,所以才会一直围在许茗玉的身边。 前世左莹落到那样一个悲惨结局,贬妻为妾不说最后还被卖入妓院,那个时候她的茗玉姐姐可是半分也不曾搭理过她,还把她像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不知前世那个时候的左莹想起曾经自己叫过的那一声声“茗玉姐姐”,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此时黄门侍郎走进了候场区,通知比试场地已经准备妥当。所有的高门贵女都瞬间紧张了起来,把刚才的小小插曲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比试场地准备妥当,那也就是说,比试的内容已经定了。 高门贵女们都悬着一颗心向比试场地走,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谁都喜欢陛下能抽中自己擅长的项目来做为比试内容。 比如许茗玉就很希望能抽中比琴。琴棋书画这几样里,许茗玉虽都不差,但琴是最好的,一旦比琴,许茗玉必赢无疑。 许锦言扯了扯嘴角,比试的项目的确是琴,只不过前世的时候出了回纥女子这个程咬金,把许茗玉板上钉钉的玄瑛胜者宝座抢了走。 说起这个回纥女子,许锦言眯了眯眼,那可真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虽说美貌不及许茗玉,但是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参与玄瑛会的回纥女子都不在候场的昭和殿,所以迄今为止,那位名叫呼延兰,一举拿下北明玄瑛胜者的回纥女子她还没能看见。 不知今生再见,这回纥女子又是何等模样。入场之后,一架七弦十二柱的琴便登时映入了眼帘。 擅琴的高门小姐都惊喜的叫出了声,许锦言看了眼许茗玉,许茗玉虽然面上尽力维持着冷静之色,但眼底的惊喜还是无法压抑的表现了出来。 第一个上场的是端云公主。 玄瑛会这样的比试自然少不得皇室的参加,只是公主们并不在昭和殿等候,尤其是端云这样深得庆裕帝宠爱的公主,直接就从席位上起了身,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台子上。 端云虽然跋扈,但这种时候一点也不含糊,一曲《阳春白雪》亮相。虽然琴声不错,但没什么亮点,中规中矩,没有大问题就是了。 庆裕帝带头鼓了掌,底下坐着的臣子更是给面子,“劈里啪啦”的声音直冲云霄,赞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端云公主之后上场的都是些高门小姐,琴音有好有坏,但都是不值一提泛泛之音。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直到许茗玉上场的时候,局势才稍稍有了变化。 许茗玉上场前,许锦言却靠近了许茗玉,微微拉着她的衣袖道:“妹妹可要好好比试,为我们许家增光添彩。” 许茗玉虽然心中有些讶异,但还是声色不动的对许锦言道:“多谢姐姐了,妹妹一定不负姐姐的期待。” 许茗玉说完此话微微遮了遮鼻子,然后迅速离开许锦言向台上走去。不知许锦言涂了什么香料,味道如此扑鼻,方才还没察觉,此时许锦言靠过来气味才传入鼻腔,这味道实在是甜腻的过分。 看着许茗玉离开的背影,许锦言缓缓勾出了一个笑容。 ------题外话------ 今天PK,忐忑万分……下午五点有二更哦!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呼延兰(二更) 北明第一美人一出场,自然是众人的目光所向。没等许茗玉开始弹琴,男席坐着的年轻公子们就已经有些激动了。 等许茗玉一拨琴弦,台下更是惊起了一阵波浪。 许茗玉弹的是一曲《秋夜寒》,这支曲子需要的技巧极多,一般的小姐都不会选择这支曲子,因这支曲子太过难弹,便是曲谱,都没几个人能记住。 而许茗玉弹来,每一个曲调却都顺畅无比,极为动听。一下就把刚才那些泛泛之音比了下来,便是第一个登场的端云公主,也被这样的琴音甩了个十万八千里。 钱赫听的如痴如醉,目露垂涎之色的望向许茗玉道:“许二小姐如此天姿国色,又弹的如此琴音,莫不是仙女下凡?” 一旁的严超却略带调侃的对钱赫道:“你方才不是说许大小姐看起来比许二小姐还要曼妙么?” 钱赫一听此话便恼了道:“那个蠢货也配和许二小姐相提并论。刚才是我眼睛没看好,脑子也一阵发懵才说出那种话,你们以后可不要乱说。让许二小姐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众人一阵嘘声,严超更是朗声大笑。 钱赫这一番动静并不小,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张正瞧着钱赫和严超微微皱了眉,唤来一旁的小黄门低声吩咐了几句。许茗玉一曲终了,几乎已经是铁定的女子玄瑛胜者了,毕竟这样的琴音也实在是世间难寻。 李知书面露满意之色,听着周围高门夫人的赞叹,心里更是一阵喜悦。男席坐着的许朗也是满意至极,瞧着许茗玉眼神都变得和蔼了起来。 许朗虽然为女儿高兴,可另一位女儿也参与了比试的父亲就不太愉快了,比如庆裕帝。 庆裕帝听着周围的赞叹声微微皱了眉,再一看自己如珠如宝疼的女儿,端云的脸色也十分差劲。 庆裕帝强忍着不悦,暗道回纥当前,只要赢了回纥人,其他的都是其次。许茗玉之后没过几个人就到了回纥女子。 回纥女子一上台便惊起了一阵呼声,这回纥女子美艳异常,一身红衣衬得她的身段愈发玲珑。那女子生了一双媚到极致的眼睛,一转眼便是柔媚入骨。 回纥女子的美和许茗玉的美不同,许茗玉虽然美若天仙,但却少了这女子身上的万种风情,所以即使这女子并不如许茗玉貌美,但有了那样的风情,也可与许茗玉平分春色。 男席坐着的一众世家公子都频频议论,惊叹此女的美貌。 不过钱赫和严超此时倒没机会跟着这些世家公子们一起惊呼,因为钱赫和严超正被自家父亲提溜出去大肆斥责。 方才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派人友情提醒钱御史和严编修,你们两家的公子声音太大,疑似影响了前排坐着的皇子。 钱御史和严编修这一听,直接冒了一身冷汗,再往前一看,别说皇子了,陛下好像都皱着眉,还有旁边的端云公主,脸色黑的都快滴墨水了。 吓得钱御史和严编修连忙就过来把自己家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揪出去好好教训了一顿。 钱赫和严超觉得很冤枉,全场那么多世家公子都高声喧哗了,怎么单单抓他们两个。回纥女子坐下之后,拿起一旁的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参与比试的人数极多,所以每一个登场比试的人,都要先在一边备好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便台下的人将琴音和人对上号,使最后评比的时候不会出差错。回纥男女多为骁勇善武之人,会识文断字的人并不多,但这女子却将纸笔信手拈来,顺遂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呼延兰。 许锦言在心里念出了这三个字,前世自这一次玄瑛会之后,呼延兰便被回纥当作礼物送给了庆裕帝,这二八年华的佳人只能留在北明后宫里,侍奉已经年过半百的庆裕帝。 不过呼延兰美貌异常,前世极得庆裕帝喜爱,一度宠冠六宫,最后还坐到了贵妃之位。呼延兰弹奏了起来,是回纥最著名的曲子《奔腾曲》。这曲子被她弹的气势恢宏,仿佛千军万马直现眼前。 许茗玉的琴音柔美动人,而呼延兰的曲子却恢弘壮丽,两人竟是难分伯仲。 庆裕帝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若是说方才许茗玉弹琴是驳了端云的面子,现在这回纥女子的琴音更是有可能驳了北明的面子。 许锦言看着台上的呼延兰微微一笑,呼延兰的琴音其实和许茗玉不分上下。 但前世的时候呼延兰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风头,这个风头使她直接压过了许茗玉,当之无愧的成了那一年的女子玄瑛胜者。 ------题外话------ 二更达成!求收藏求评论求点击!谢谢各位宝贝!么么么么么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百鸟 前世呼延兰在弹奏到《奔腾曲》的高氵朝部分时,自皇宫上面忽然飞来了百鸟。百鸟齐飞,围绕着呼延兰的琴旋转和声,一时美如仙境。 百鸟都被呼延兰的曲子吸引而来,这从未见过的奇景一下就压过了许茗玉,就是庆裕帝再不乐意,也只能把这女子玄瑛胜者的荣誉给了这个回纥女子。 不过么…。许锦言笑了笑,前世的她也被这个奇观震惊,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她做了端王妃之后,跟着赵斐长了不少见识。 赵斐手下云集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人专会做逗引百兽之事,她当时通过此人知晓了这《奔腾曲》百鸟齐飞的关窍。 回纥分了许多族支,其中有一族名为珂族,此族掌握一味奇香,人闻不到,却对鸟类有着莫名的强烈吸引力。珂族人一直通过此种奇香驯化鹰隼海东青之类的猛鸟。 所以只需在手腕涂抹此香,再通过内力将香气催发。届时方可成就百鸟齐飞的奇观妙景。 但这味奇香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在随意的香料里加一些紫橙花,挥发出来的气息就可化解此香对百鸟的吸引之力。 方才她靠近许茗玉,把一截涂了紫橙花花汁的松香扔进了许茗玉的袖子里,许茗玉一首曲子弹下来,那琴也被熏的差不多了。 想招鸟?没门。台上呼延兰已经弹到了《奔腾曲》的高氵朝部分,她按照先前准备的那样,暗自使内力,催发了手腕上涂着的香料香气。 但百鸟却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的来。 空荡荡的天空湛蓝无比,偶然有一两只大雁南飞,却绝没有下来伴随琴音起舞的意思。呼延兰慌了,下意识的看向台下,但她并没有看回纥队伍坐着的区域,反而看向了北明官员聚集的席位。一曲结束,依然没有百鸟飞来。呼延兰收了手,不甘的看了眼天空。 虽然呼延兰没能吸引百鸟,但这首《奔腾曲》依然赢得了在场之人热烈的掌声。 已经弹过琴的高门小姐都坐回了原位,许茗玉一早便回去了,完整目睹了呼延兰的演奏。她有些坐立难安,握住了李知书的手。 李知书也有些惶恐,这回纥女子的琴音和玉儿难分上下,刚才许茗玉还是铁定的胜者,可现在这回纥女子一弹完,玄瑛胜者到底是谁,就有些难说了。此时北明官员怕回纥赢,知晓百鸟秘辛的人讶异百鸟为何失约,下坐的高门小姐都因出现了这样一个竞争力强劲的对手不悦至极。 就在这人人各怀心思的一刻,许锦言上场了。 许锦言一出现,台下便响起了些低声的议论,期间还夹杂着些许笑声。回纥的使团不明所以,只是疑惑的看着北明人的表现。 许家长女大字不识一个的传闻早已是京城贵人圈子里一个天大的笑料,因此许锦言蠢笨如猪的形象也一直根深蒂固。 虽然许锦言换了身衣着,看起来似乎有些样子了。但在这些台下这些人眼里,许锦言依然是那个许家蠢货,一点也没变。 当许锦言坐定之后,底下的嗤笑之声更是频繁。 左莹斜眼看着许锦言嘲讽道:“还弹琴?她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里,便又激起了一些嘲讽的目光,纷纷落在许锦言的身上。 可左莹话音刚落,那台上的黛色身影便提起了笔。那是极为优雅的姿态,运笔之时行云流水。她低垂眼帘,微微遮住琉璃般的眼眸,却透露了几分婉约的娇美。 台下嗤笑的声音渐渐小了,近似于无。 当她把写好名字的纸竖起来的时候,四周登时静了一瞬,接着便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疑惑之声。 尤其是清尘书院学子的坐席区域,惊呼声音最大。 因为那笔迹轻灵而娟秀,字里行间微微透露着坚毅之色。 怎么看怎么像王阁老的字。 王阁老为北明历史上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字体一直为当世文人效仿的对象,但他的字迹极难模仿,尤其是字里行间那种自成一体的坚毅,更是让旁人连模仿都无从下笔。 可台上“许锦言”那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有着王阁老笔法里那种难以描摹的坚毅,还隐约带了些女子书写的娟秀。朝野上下遍是清尘书院出身的官员,王阁老即为书院院首,朝野更是遍布门生,他的字体在官员间实在是熟悉不过的存在。 所以几乎全部的北明官员都坐起了身子,睁大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台上的字迹,然后再疑惑的看向王严崇,露出吃惊的神情。 当然,除了正二品官员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张大人一副淡漠神色,清艳绝美的轮廓隐约透露清冷,只是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眼却微微带了些笑意,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女子。 王严崇本人都有些微微的惊讶,但等他看清台上那小小女子的一身黛色披风后,他原本严肃的脸庞突然有了一丝松动。 他没有继续看那像极了他的笔迹,而是看向了那抹黛色身影,目露疑惑不解。 庆裕帝也看着台上的那三个字微微皱了眉,他低声询问一旁的王公公道:“德顺,台上的那个女子是王严崇的女儿么?” 王公公还没答话,一旁的端云抢着说:“父皇才不是呢,这是去年寿诞之时说万寸蜈蚣的那个许家傻子。”一旁的赵斐一愣,然后抬眼看向台上的女子。 黛色的身影沉稳而安静,内衬的绯红色衣裙隐隐透出娇美,双眸如琉璃般清透明亮,周身更是荡漾着无与伦比的贵意。 这样的女子在如今这高门贵女云集的皇宫里都是最出挑的所在,便是天姿国色的许茗玉,柔媚入骨的呼延兰在那样的贵意之前都得稍逊一筹。 这怎么可能是那个享誉京城的许家蠢货? 六皇子赵询一笑,侧着头对赵斐轻声道:“五哥,自上次父皇寿宴之后,那许家小姐老是盯着你看,我都发现好几回了。现下这变化该不会是为了你吧?” 赵斐微微皱了眉,他看着台上那抹沉静而散发贵意的黛色身影,没来由的眼皮一跳。王公公等端云说完,才笑道:“回陛下,王阁老家不是没女儿么,只有一位公子。您上回还说可惜王阁老家没姑娘,要是有定要指一个回来做儿媳呢。” 庆裕帝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但看着台上那抹贵意弥漫的身影又皱了皱眉问道:“但这真是去年那个?” 那个说万寸蜈蚣的蠢货?庆裕帝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其实当时许锦言说这句话的时候距离庆裕帝有一段很远的距离,那番“万寸蜈蚣”的言论根本没有被庆裕帝听到,只是后来这笑料传的太大,被端云所知,端云添油加醋的讲给了宫中诸人,这才让庆裕帝也略略耳闻了许家蠢货千金的美名。 王公公怔了一下还是答道:“回陛下,这的确是许家大小姐。” 庆裕帝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台上之人。 那台上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抚上了琴弦,黛色的披风在夏风吹拂下微微荡漾出波纹。 竟然有了些出尘脱俗的意味。 ------题外话------ 下午五点还有第二更哟!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琴音(二更) “娘,许姐姐好美哦!” 女席之处传来了雀跃的女童声音,宋婉婉被王氏抱着怀里,不断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 英国公府的其他小姐都面露不悦,尤其是大小姐宋星晴更是直接瞪了眼宋婉婉道:“这样的姿态成何体统。” 王氏尴尬的笑了笑,连忙按下宋婉婉的小脑袋瓜,宋婉婉嘟了嘟嘴,圆滚滚的胳膊向国公夫人一伸道:“奶奶,要抱。” 国公夫人笑骂了句“皮猴”,但还是接过了宋婉婉抱在怀里。宋婉婉呆在国公夫人怀里冲着宋星晴就做了个鬼脸。 气的宋星晴狠狠摔了一下面前的茶杯。 英国公府的这一番动静全部落在了许茗玉的眼里,她紧紧的攥着手绢,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许锦言绝对不可能会弹琴,娘从来也没请过先生教她,她要是会弹琴,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别说许茗玉,台下之人太多数都是这样一番心理。许锦言那样一个蠢货,会写字已经不可思议了,弹琴? 那太阳一定得打西边出来。 严超拽了拽一旁钱赫的袖子道:“你说那许锦言不会真的要弹琴吧?” 钱赫冷哼了一声,这才把黏在许锦言身上的目光移下来道:“怎么可能,她不把琴弦掰断…。”下一刻,钱赫没说完的话就被堵在了嘴里,那台上的黛色身影轻拨琴弦,缠绵而空灵的琴音自她手下倾泻而出。 四周质疑的声音在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所弹奏的曲子并不是什么闻名天下的名乐大曲,甚至在坐的人几乎从来没有人听过这支曲子。 可是自曲子间流泻出的思念和深情,像是一些飘逸的丝带,紧紧系住了听者的心弦。这思念曲曲绕绕,不是儿女情长,而是一种亲人间的思念。 琴音如溪流般潺潺而来,像是在动情的讲述着一个故事,一段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这支曲子不是许锦言所做,而是出自当今太后之手,当年长公主和亲突厥,太后不舍长公主远嫁,含泪作出此曲,给长公主送行。 但这首曲子并不为人所知,太后只在公主和亲前夕,为公主一个人弹过一次,此后再未弹过。 前世太后弥留之际,万分思念长公主,这才挣扎着病体重新弹奏了这支曲子,一曲终了,太后也阖了眼。 而这支曲子却被一旁侍病的端王妃许锦言记在了心间,太后在弥留之际弹奏的曲子,倾注了她所有的情感,实在有着太过打动人心的能力。 后来许锦言在狱中之时,每每想起女儿佩玉就会轻哼这支曲子,这是母亲对女儿的思念,汹涌的超越了这世上任何一种情感。 琴曲行至尾声,思念却更加绵密真切,她和太后都有一个女儿毁在了突厥人的手里。这样相似的经历让她把这支曲子的情感更加淋漓尽致的弹奏出来。一旁的太后从一开始听到琴音的震惊到现在的眼眶泛红,泪水早都忍不住了,她压抑着眸中的泪光仔细的听着这支曲子,一个细微的音节都不想放过。 琴曲收尾,许锦言收手站起了身,台下静默了好长的时间,直到一声掌声打破了这样的宁静,经久不息的赞叹这才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章庆王妃看着许锦言微微露出笑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许锦言这样的女子绝不会是池中之物,所谓许家蠢货的名声,从今天起怕是要彻底洗清了。 许茗玉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知书,焦急的低声道:“娘,怎么办啊?” 李知书虽然也又惊又急,但她还是硬撑着冷静对许茗玉道:“先别慌,若论琴音你也不输她。再说了还有回纥那个女子呢。” 对于李知书来说,即使让回纥那个女子赢,她也不想让许锦言赢。 男席更是哗然,钱赫犹豫了半天还是低声向一边的严超道:“那真是许锦言?我今个儿不会是梦还没醒吧。” 严超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刚刚才掐了一把自己,确定这不是在梦中。 武威将军李召是个粗人,一贯听不懂琴音,但不知为何,方才的曲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幼便逝世的亲娘,李召悲叹一声道:“这丫头的琴太好听了。”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杜海平日最喜欢和李召抬扛,便刻意调笑道:“老李你一个粗人,附庸什么风雅,你听得懂人家小姐的琴音么?” 李召横了一眼杜海道:“我听不懂,但我就知道好听,比之前那些唧唧歪歪的曲子不知道强到那里去了。” “可不,这可是周将军的外孙女。能差么?”昭武校尉徐裕看了眼李召笑道。 徐裕跟着护国大将军周之远打过十几年的仗,所以他对周家的家事还是稍微知晓一些的。徐裕看着台上周身充斥贵意的许锦言,不由露出安慰的笑意。 周家对他有知遇之恩,从前许锦言太过蠢笨,他还一直为周将军感到遗憾,周将军一家在益州驻守,轻易不回京城,这样一个为国尽忠的铁胆英雄,谁能想到他的外孙女居然是这样一幅德行。 可如今的许锦言,单单往那里一站,就是不可言说的贵意。徐裕能看出来许锦言和从前是截然不同了。 从前的许锦言眼神畏缩,总是躲躲闪闪。而现在她的眼神笃定而明亮,眼中更是有着从前从没看见过的血性。 这样的许锦言,才是身上流着周家赤血的姑娘。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琴曲 李召向来对护国大将军崇敬有加,一听是周家的外孙女,便更为惊喜道:“我说呢,原来是周将军的外孙女,怪不得这么出色。那丫头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 李召的声音极大,几乎传遍了大半个男席。受了李召话的提醒,此时在坐的这些人才纷纷想起了这样一件事。 原来许锦言除了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以外,还是护国大将军周之远的外孙女。 这样的家世,在北明扳着指头数都数不了几个。太后久久沉浸在这支曲子里无法回神,这曲子是她所作,每一个音节她都熟悉无比。但此生她只弹过一次。 那一次弹完之后,她送走了最宝贵的女儿。太后看向台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黛色披风,周身笼罩着贵气,琉璃般的眼眸更是明亮无比。 虽然模样不错,可和她的女儿元菁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 这支曲子她只在元菁走之前的晚上为元菁弹过一次,后来她怕弹奏这支曲子会让她联想到元菁,从而触景伤情。 所以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弹过。 而当时殿里只有她和元菁,侍女也只留了心腹云敏,旁人绝不可能有机会听过这支曲子。 那这看起来还未曾及笄的小小女子又是怎么会弹的这支曲子?太后颤抖着声音向台上的许锦言问道:“这支曲子你是从哪里学的?” 许锦言低垂眼眸,行了个礼道:“回太后,这支曲子是臣女娘亲所授。” 太后皱了眉,刚才发问,一旁的云姑姑却靠在太后耳边轻声道:“护国大将军的嫡女是许小姐的亲娘,当年是护国大将军护送的公主殿下和亲。” 云姑姑跟了太后大半辈子,当年送长公主走,太后弹奏这支曲子的时候她也在场,虽然记忆不太明确,但看了太后这般模样,云姑姑也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那支曲子。 太后听了云姑姑的话,这才意识到当年护送元菁和亲的正是台上这女子的外祖父。 以许锦言的年龄来看,她亲娘应该和元菁差不多年岁,若是当年周之远恰好带了嫡女随行,那是不是意味着许锦言的亲娘见过元菁。 那年龄相仿的这两个人是否曾相谈甚欢? 所以元菁曾向许锦言的亲娘弹奏过这支曲子?而许锦言的亲娘从元菁处听过这支曲子之后,又将曲子教授给了自己的女儿。对,一定是这样。太后眼中光芒一闪,除了从元菁那里学,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学这支曲子。 太后略有些激动的向许锦言问道:“你娘亲现在何在?” 太后这句话一问出去,四下坐着的人就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曲子虽然的确不错,但是竟然能让太后如此喜欢,追根究底到了这个地步? 李知书气的紧紧攥紧了手,周涵那个粗俗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弹琴?即便是会,她又什么时候教的许锦言? 周涵死的时候,许锦言才七岁。七岁就能把这么难的曲子学会? 许锦言摆明了是在说谎。 许朗也有些奇怪,他对周涵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在他对周涵有限的记忆里,周涵可从来没有做过弹琴这样风雅的事情。许锦言微微垂眸,道:“回太后,臣女的娘亲已经过世了。” 太后一怔,过世了…… “那你娘在教你弹这支曲子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 许锦言垂下眼眸,装作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不曾。” 太后一看许锦言的表情就知道许锦言在说谎,那么犹豫的样子,她娘在教她弹琴的时候一定说过什么。 她刚想继续深问,云姑姑却突然微微拉了拉她的衣袖,太后这才意识道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便冷静了一下道:“也罢,你这孩子颇得哀家喜爱,一会儿寿宴结束,来慈宁宫陪陪哀家吧。” 庆裕帝听着太后的话微微一怔,有些轻微的诧异。太后性子一贯冷清,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不能轻易近身,也就十二皇子和八公主这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能得一些太后的笑脸。 台上那个女子不就弹了支曲子,怎么就赢了太后的喜爱。 庆裕帝都露出了些诧异的神色,就更别说其他人了。尤其是参与了这次玄瑛会的高门小姐,几乎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黑的可怕。 本来每个人都一样,弹完就下场,没有一个人被留下谈话。这样盛大的场合,多留一刻就是多一个机会被人记住,谁不珍惜在台上的时间。可偏偏居然是那个许家蠢货被太后叫住,说了那么多话之后又被太后邀请前去慈宁宫。 这样天大的恩宠,她许锦言怎么配的上? 但宫里的事从来都说不准,今天这个得了恩宠,明天那个得了青眼。所以宫中的人大多都练就了见风使舵的本事,虽然从前许锦言是许家蠢货,可现在她得了太后青睐,以后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皇后和几个品阶较高的妃子都暗暗记下了许锦言这个名字,既然太后都对这个女子露出了喜爱之意,不管以后情况如何,现在记下是谁总是没错的。许茗玉已经气的几欲昏倒了,如果不是李知书紧紧按住了她,恐怕她早就跳起来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可是许锦言,那个蠢笨如猪的许家蠢货! 她怎么配的上这一切?许家所有的荣光都应该是她许茗玉的!她许锦言凭什么分这一杯羹。 许茗玉低下头,隐下因为怒气而狰狞的可怕面容。 许锦言自台上款款而下,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目不斜视,前方宫婢引路,而她如鸾凤般优雅。 在场之人,哪一个拿出去不是在民间风光八面的贵人,可是在面对那抹黛色身影流露的滔天贵意之时,还是得微微乍舌。 台下的贵人多,多少双眼睛同时盯着一个人。这样的时候就是不出错都得吓出错。 谁都能看出来,除非是宫中出身的公主,其他的高门小姐在这样的阵势下都会或多或少的露出一些怯场的情绪来。而高门小姐身旁引路的宫婢都是自民间挑选的美貌少女,又经过严苛的礼仪教养。一些容貌稍次的小姐甚至会轻而易举的被这些宫婢比下去。 可自台上向下走,众人瞩目的的这一段路,那曾经的许家蠢货却走的平稳顺意,像是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贵人,贵不可言的气质直接压倒了一切。至于前方引路的宫婢,再貌美也只是婢女。 而她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主子。 ------题外话------ 祝今天高考的朋友们一切顺利哟!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男子比试(二更) 赵斐的眼皮跳的越来越快了,他有些疑惑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但情况并没有任何减轻。赵斐看着自台上缓缓下来的女子,心中微微起了些波澜。 方才赵询说自父皇上次寿诞之后许锦言总是偷偷看他。这件事他其实也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许锦言眼中那抹亮晶晶的光芒让他实在无法不注意。 可许锦言是什么人,享誉京城的蠢货,他若是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他还要不要脸面了。所以面对许锦言的偷看,他一直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所以刚才赵询说许锦言这一番变化是为了他,他更是觉得厌恶。他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一点联系。 只是他没想到,今日的许锦言的变化实在是太过天翻地覆。 若说他不震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如果这变化是为了他,那她为什么今日从始至终都没有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他一眼。 装模做样么?赵斐阴沉的盯着许锦言。许锦言还没来得及回去落座,一进女席就被一只粉红蝴蝶抱住了。她低头,带着笑意对宋婉婉道:“怎么了?” 宋婉婉眼冒星星,“许姐姐,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跟着来的王氏一听这话,气的就笑骂道:“府里多少授琴先生,你每次到了弹琴的时候就犯困。现在可倒好,居然求着学?” 许锦言掩笑,宋婉婉嘟嘴道;“那些授琴先生没有许姐姐好看嘛,我才不要和他们学。”此时众人的眼神根本还没有从许锦言身上离开,现下又见了她与英国公府的掌上明珠相处极好,那调皮的英国公府嫡孙小姐居然像是猫儿一般乖顺的窝在她怀里。 而且这还不止,那边的章庆王妃又起了身,过来同许锦言温温柔柔的说起了话。钱赫揉了揉眼睛,对一旁的严超道:“刚才我觉得我在做梦,现在我觉得我是疯了。” 是啊可不是他疯了么,从前京城万人嫌的许家蠢货,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香饽饽。 章庆王妃也就算了,毕竟许锦言救过她的命。可英国公府是怎么回事?那调皮的嫡孙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许锦言? 以钱赫为首的一班公子哥儿都露出相同的神情,暗暗怀疑起了自己的精神状况。 赵玉轩微微一晒,端起茶杯,掩住了唇角的笑意。许锦言之后就没有几个参选之人了,剩下的高门小姐都弹奏的乏善可陈,亮点缺缺。于是女子的比试便快速的画上了一个句话。 至于最后的胜者,要等到男子比完之后才会和男子玄瑛胜者一同公布。 但因为这次是比琴,琴声的好坏谁都能听出来。所以这次女子玄瑛胜者到底是谁,众人心中都有个谱。 左不过是许茗玉呼延兰这两个人了。 其实还有一个许锦言,但谁也不敢往那儿想,若是曾经的许家蠢货得了女子玄瑛胜者,这简直是贻笑大方。但许锦言方才弹奏的琴音实在太过动人心弦,别说其他人,连一贯性子冷清的太后听着琴音,眼里都含了泪。 这琴音只要放在除了许锦言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没跑了的女子玄瑛胜者。 可偏偏弹出这琴音的人是许锦言。 许家蠢货怎么能做玄瑛胜者?女子比试一结束,男子的比试就开始了。男子比文武两项内容,参与比试的人可以在这两项之中任选一项参加或者也可以两项都比。 文武两试比试过后,各自选出前五名优胜者,一共十人。这十人再由皇帝亲自出题,最后决出男子玄瑛胜者。 人无完人,所以大部分人只会选择自己擅长的一项参加比试,善文就选文,会武就选武。这样即使拿不了玄瑛胜者,也能展示出自己最佳的一面。若是自己擅长的部分在比试时被人看中,以后的仕途自然也会更加平顺。 当然文武全才的人不是没有,但在所有参与比试的人都是青年才俊的基础上,这种人出现的可能性就大大的降低了。 参与文试的一般都是文官子弟,这些人的父辈都是朝廷里的栋梁,其中不乏盛名在外的学士和文人。而参与武试的一般都是武将后代,从小的武艺培养就是为了以后能在沙场一展身手。在这些人之中竞争第一本就难于登天。 总不可能出现既有文胜文官子弟,武打武将后代的人出现。若是两项都参加,其中一项输的惨绝人寰,对朝野上下总是个不好的印象。 所以一般男子比试只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是比较稳妥的做法。许恪和许宗都选了武试,许恪自十五岁以后统共参加了三年玄瑛会,虽然没拿过玄瑛胜者,但一直都是武试的前五名水平,去年还击败了禁卫军统领,拿了武试的第一名。 至于为什么从来没拿过玄瑛胜者,当然是因为蝉联了三年玄瑛胜者的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了。 许恪多倒霉,以前是年龄小不够资格参与玄瑛会,年龄够了又正好撞上了张正,张正虽然只选文试,但最后的庆裕帝试题,不管是文试还是武试都要和张大人正面对决。 整整三年,近在许恪手边的玄瑛胜者桂冠回回被张正拿走。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青竹 整整三年,近在许恪手边的玄瑛胜者桂冠回回被张正拿走。 许恪选武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但许宗选武就有些奇怪了。 许朗是文官出身,虽对许恪不闻不问,但对许宗一直都是耳提面命,希望许宗能学有所成,日后光宗耀祖,往年许宗也一直选的文,虽然成绩不太好,但起码都是选了文试。 而且除了许宗,今年玄瑛会选文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基本上能选武的都选了武,实在不会武功的才报了文。 原因是…… 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今年又又又又又来比试了。 本来去年张大人蝉联了第三次玄瑛胜者之后,庆裕帝已经暗示过张大人以后可以不要参加玄瑛会了,给年轻人留一些机会。 消息一出,万千年轻人奔走相告,山呼陛下英明。 但谁知今年回纥朝贡,带了使团参加比试。 为了赢的毫无悬念,那就只能出动张正这个必杀技了。 只要张大人出马,别说回纥带了使团,就是万国来朝,来了一万个使团,张大人也能一声不响的全给毙了。 事了拂衣去,张大人在丛中笑:“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三年玄瑛会文试的盛况都还历历在目,文试大多都是考策论,大家斯斯文文的坐下来写写文章,不比武试刀刀见血的血腥。 但张大人生生把文试比出了武试的血腥效果。 参与比试的文章自考生做出之后,便被全部放在一起,之后再由内阁诸位阁老和翰林院的众学士一一看过,进行点评选出优胜者。 和张正的文章放在一起? 那和公开凌迟有什么区别? 去年评比之时,所有人都围在张正的文章前看,张正文章前面的那一块地方被围的水泄不通,几个翰林院学士为了挤到前面去看张正的文章,当着庆裕帝的面踩掉了前面人的鞋。 但其他人的文章前,连个人影都没有。 选武起码是和人比,就算输,也不会输的太难看。但是选文…。那可是和张正比啊,谁疯了和张正比,嫌命不够长么。 所以今年比试,只要会一点武功的都纷纷弃笔从戎,选了武试。 许宗便是其中之一。 文试一开始,许锦言和许茗玉就拿着两个锦囊去寻了许恪和许宗。许茗玉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许锦言只装作没看见,等到了已经成为男子比试候场的昭和殿的时候,许茗玉这才调整了脸色,略微靠近许锦言,装作很是亲近的样子,与许锦言一同进了殿。 殿中已经有了不少高门小姐在给自家兄弟送平安符,一般这个时候才收到平安符的都是清尘书院的学子,书院规矩极严苛,上学期间除了每月初一十五能在书院后门探亲以外,其余时间都无法见到家人。 趁着文试比试期间来送平安符的小姐不在少数,但许锦言和许茗玉一出现,还是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是北明第一美人,自然引人注目。 至于许锦言,方才的琴音还余音绕耳,谁现在也无法不注意她。 许锦言和许茗玉一进来,严超就拍了拍一旁正低头喝茶的钱赫,钱赫向严超目光所向的地方看去,他先将目光放在了许茗玉的身上,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看向许锦言。 钱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许茗玉不看而看许锦言,可能是他疯了吧。 现在的许锦言往那儿一立,他不由自主的就是想往她那儿看。 不止钱赫,其他世家公子的眼神也都是装似不经意的老往许锦言那儿乱瞟,看便看吧,还不想被别人发现,眼神拐着弯的朝许锦言的方向看。 从前许锦言总是畏畏缩缩的跟着许茗玉身后,若不是因太过蠢笨得了名,恐怕不起眼的谁也不认识她。可如今的许锦言,气质高华,容色如花,一颦一笑皆如同深宫行走数年的贵人。 众公子自今日才发现这样一件事,其实许锦言也是一位美人,虽然容貌不及北明第一美人的妹妹,但有了身上那份贵意加成,她其实半分也未曾输。 许恪一看许锦言进来,便连忙起身走了过去问道:“妹妹怎么来了?” 许茗玉抢先一步开口:“恪哥哥,我和大姐姐来给你和宗哥哥送平安符。” 许茗玉的声音温柔而动听,似出谷黄鹂,她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弯了个艳若桃李的笑。钩的一旁坐着的世家公子们心肝齐齐乱跳。许恪却只冲许茗玉客套的点了点头,“多谢二妹妹和夫人的准备了。” 说完,便靠近一步许锦言,瞧着她的胳膊皱了眉道:“上回受的伤可好了?” 许锦言笑了笑,“早好了,妹妹随你,从小就皮糙肉厚。” 许恪被许锦言逗笑了,眉毛也随之舒展道:“什么话,自小就是个爱哭的娇贵丫头,一点的伤都不敢让你受,现在倒自己说是皮糙肉厚了。”许锦言的笑意一顿,前世记忆纷至沓来。 是,前世之时,她行走王府宫中,处处是陷阱险情,处处有旁人暗算。赵斐从来不护她,但只要许恪在,总会设计保她周全,从来都不曾让她受过伤。 只是她这个妹妹太脓包,居然亲手把哥哥一步步的推向了深渊地狱。 许锦言忍下情绪翻动,垂眸自袖间把绣着“青竹”的锦囊递给了许恪道:“哥,这是平安符。” 许恪英挺的眉宇一怔,自许锦言手里接过锦囊,忙不迭的就往自己身上挂,但笨手笨脚的却怎么也打不好锦囊的结,手一松,锦囊便立刻转了个弯,松松垮垮的垂了下去,颤颤巍巍的样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许锦言失笑,许恪的反应和前世一模一样,欢欣万分的佩上了她给的锦囊,笑得像是突然得了糖果的孩子。只是她和许恪都没想到,许恪开开心心挂上的那个锦囊却把他推向了人生的噩梦。 许锦言眼眸一阵寒光顿现,今生她给哥哥送来的可再也不会是催命符,她倒要看看,有她护着,谁还能伤她哥哥一丝一毫。 正文 第六十章 逃将 许宗虽然和许恪同坐一处,也看见了自家两个妹妹前来,但他的屁股连动都没动,用手撑着头瞥了眼许茗玉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一副懒散至极的模样。 许宗生的虽俊俏,但脸上总是有着些许戾气,许是随了许朗,眉宇之间的算计之色比许朗还重。 许宗是被李知书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子,李知书待许宗甚至比待许茗玉还好,但在这样的娇惯之下却养成了许宗一身的纨绔习气,现在有清尘书院管着还显不出来,前世许宗考完春闱之后便离开了清尘书院,没了王严崇的严格管理,许宗几乎天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入烟花柳巷,后来还被烟花女子以怀孕威胁要进许家的门。 李知书花了好大一笔钱才解决了这件事。 许宗这个人没什么才干,行事还张扬无比,但却实在好命,有了那样的母亲和妹妹。替他铺平了一生的道路,踩着许恪的鲜血一步步的踏上了北明护国大将军之位。 那时赵斐即将登基,许恪平定了琉球正是名声大噪之时,而且许恪的威名不止在军中如雷贯耳,一些外邦甚至只知许恪而不知北明君王。 赵斐怕许恪名声太盛,若是此时突然倒戈其他对手,他会输的一败涂地,又加上许茗玉吹了枕头风,赵斐更是下定决心要铲除许恪。 赵斐亲自设下毒计,让许宗在许恪凯旋而归的前夜揭发许恪私通大乾,之后赵斐领着御林军,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直接坑杀了许恪,将平定琉球的功劳全部给了听话的许宗。 实在是一出漏洞百出的陷害,许宗揭发许恪叛国的证据不过是一些和大乾太子的来往书信,而赵斐不问书信真伪,不查事情真相,直接就将许恪就地坑杀。 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必有猫腻,只是那时赵斐已经大权在握,而许恪刚刚才在军中竖立威望,根基实在太浅,这件事便轻而易举的被揭了过去。 平定琉球的那场战争,许宗原本是被赵斐硬塞给许恪做副手的,而主将被冤叛国,在凯旋而归的前夜被设计杀害,平定琉球的功劳自然全部落在了副将手里。 前世的许宗的确是一路好命,可许宗那样一个人,文不行武不能,即使被赵斐后来封为护国将军,他的能力也不足以支持他担起护国将军这份重任。 当年许锦言虽然将北明的所有军事要秘传送给了大乾太子,但大乾太子之所以能那么快的铲除北明,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北明统帅三军的护国将军无才无德,居庸关一役,面对威风赫赫的大乾之军,许宗竟然吓得屁滚尿流的做了逃兵。 主帅都做了逃兵,北明自然士气大减。本来易守难攻的居庸关被大乾太子不费吹灰之力的破掉。 前尘往事悉数划过脑海,许锦言想起前世许宗曾屁滚尿流的做逃兵就不由觉得好笑,看着许宗坐在椅子上的懒散样子,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屑。 这样的人,居然曾抢了她哥哥的荣誉。 真是,不可饶恕。 许锦言看许宗觉得不屑,许茗玉看自家哥哥也觉得心中不忿。许恪英挺而沉稳,随便一立,便是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儿。可许茗玉看了眼自家哥哥,许宗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窝在椅子里坐没坐相。 许茗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许锦言这个贱人今天已经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了,怎么在兄长这里还想压她一头。 许茗玉瞪了眼许宗,示意让他赶紧过来。许宗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走到许茗玉旁边问:“怎么了,不就是平安符么,你们女人家就是事多。” 许茗玉刚才是眼看着许恪收了许锦言锦囊的激动反应,现在自己送锦囊却得了许宗这样的怠慢,一时心下极不平衡,她不由怒气冲冲对许宗道:“这是娘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就为了护你平安,怎么就是事多了?” 许锦言对许宗客套的道了句“宗哥哥”,但许宗并没有理许锦言,而是不耐烦的把松柏锦囊挂在了身上。 许锦言知道许宗是在记恨上次清尘书院门口的事,当时她没有把手里桂花糕给他而是给了许恪。 许宗这个人真是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他平日里对她苛待有加,时常蠢货蠢货的叫她,她又凭什么放着许恪不理而给他好脸色看。 面对许茗玉和李知书她还能敷衍两句,像许宗这样没脑子的人,她根本就懒的和他周旋。 许宗没理她,她也并不打算继续和许宗说话,而是转身过去将许恪笨手笨脚没挂好的锦囊替他细细整理,然后替许恪妥帖的挂在腰侧。 许恪看着挂好的锦囊,摸着头嘿嘿的笑出了声。许锦言看着自家哥哥的傻样儿,皱了眉却也跟着轻笑了出来。 许茗玉感觉到了许锦言和许恪这兄妹俩的关系变化,眼神微微一暗。 她看了眼许恪腰间挂着的青竹锦囊,那锦囊里具体装着什么她并不清楚,但昨晚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把锦囊给错了,一定要看着许锦言把青竹锦囊交到许恪身上。 娘能这么说,那给许恪的青竹锦囊里一定装着什么秘密。 许茗玉知道李知书的打算,明年许恪和许宗就要一同参加春闱了,可自己哥哥许宗一直都是那个懒散样子,玄瑛会从来也进不了前五十。而许恪不仅年年在前五,去年还击败了禁卫军统领,拿了第一名。 若是今年许恪再拿了武试第一,春闱之后,许恪若是封官势必要压过许宗,到时候许锦言也会跟着许恪沾光,有了得力的兄长,嫁娶之事上也会上一个档次。 娘绝对不会想让许恪许锦言兄妹强过她和许宗,所以一定要从根源拔除许恪出人头地的一切可能。 只要许恪出头无望,许锦言的命才会一直捏在她们手里。 而且今日许锦言自己也有大麻烦,许茗玉的眼神状似无意的扫过许锦言的衣袖,她暗道许锦言你就是出了风头又怎么样,今天以后你们兄妹就得一起完蛋。 正文 第六十章 暧昧的影子 想到这里许茗玉才开心了一些,一扫刚才的阴霾,亲亲热热的拉起了许锦言的胳膊道:“我们别在这里打扰哥哥们了,让哥哥们好生准备。” 许锦言轻笑称是,同许恪道别之后,就缓步而出。 许茗玉亲近的几位小姐恰好也在给自家兄长送平安符,一出昭和殿,就唤了许茗玉过去。许茗玉早就不想和许锦言待在一起了,便立刻做出为难的样子看着许锦言道:“要不,姐姐和茗玉一同过去?” 许锦言比较识相,摇了摇头就送走了许茗玉。 和许茗玉亲近的那些小姐,哪一个不是视她为眼中钉,她过去是自寻不痛快么? 和许茗玉分开而走之后,许锦言便携了半夏和忍冬准备回到席位,算算时间,应当马上就要进行武试前的验身,她可不想错过即将要发生的好戏。 前世许恪被害身藏暗器,受尽那般的欺凌与侮辱,今生她倒要看看许宗面对这种情境该如何自处。 昭和殿和宴会所处的御花园走正路尚有一段距离,但若是走小路便可节约很多时间。 前世她几乎半生都行走在这座皇宫之间,对于这里,她熟悉到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那条昭和殿和御花园之间的小路,她前世更是走了无数次。 许锦言看周围正好四下无人,便带着半夏和忍冬拐到了那条僻静小道。 半夏皱着眉道:“小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没走过这里。” “就是这条路,放心走吧。”许锦言没有解释,她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对皇宫的路线如此熟悉,更加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事情。所性将错就错,反正总会到御花园。 半夏将信将疑的跟着许锦言继续往前走,忍冬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眼许锦言的神色,便止住了要说的话,也跟在了许锦言的身后。自家小姐眼睛里会闪烁光芒,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想要坚定的相信她吧。 就在此时,自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唤“许小姐”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玉石击清泉,溪流过山涧。 许锦言随之一震,立刻转身向来人之处看去,那人自不远处的梧桐树阴影里慢慢走出,带着惊动世间的风华。 “张大人?”许锦言皱眉。 张正微微颔首,漂亮至极的凤眸却满是霜雪难融的清冷,微风吹拂他赤色的官服,将宽大的衣袖荡漾起涟漪,和这那清艳绝美的轮廓,竟然有了谪仙临世的观感。 “张大人此时不是应该在比试么?” 张正并未答话,漂亮至极的凤眸一转,微微瞥过半夏和忍冬。 许锦言一怔,这是在示意她屏退左右? 可她为什么要照办? 她没有照做,而是装作听不懂张正的意思,依然站在原地,垂眸含羞,倒真是有几分普通女子见到张正的样子。 张正这个人和她接触不多,前世她几乎是从未这样直接与张正面对面过。但她有了前世的记忆,自认熟知张正的手段和为人。 直到遇奇斋墙壁上那副充斥着君王威压的“江山如画”映入她的眼帘,她才忽然发现,其实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张正。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张正在人前总是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风华惊世,几乎是全京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但背后却手段狠辣,智多近妖,是赵斐手下最阴狠的谋士。 可纨绔公子,阴狠谋士,还有那副字流露出的君王威压,到底哪一面才是他。 她自重生之后每走一步都要仔细思量,她绝不想再步往日后尘。可张正其人太过莫测,无论张正的目的是什么,他总归都是赵斐的谋士。 现在她实力太弱,还没有和张正抗衡的能力,即便以后难免与他为敌,目前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吧。 张正看了许锦言这副不配合的反应,却并不恼怒,凤眸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他微勾唇角道:“这条通往御花园的路在宫里都是鲜为人知,许小姐怎么像是对皇宫极熟悉的样子,倒是一丝不差的走到这里来了?” “半夏忍冬,你们俩往左拐,那里有一个凉亭,在那儿等我。我马上来。” 许锦言无奈,张正其人真是和前世一点变化也没有,他总是有办法逼着别人做不想做的事。 半夏和忍冬一走,许锦言便彻底抛开那副伪装的含羞神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道:“不知张大人有如何天大的事,竟然不惜使威胁手段让我支开侍女。” “许小姐,我何时威胁了你?”张正笑的风流,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微微散开了些春意暖阳,融化了些许霜雪。 可面对张正那抹笑意,许锦言却忽然心中一慌。 张正上前一步靠近许锦言,极近的距离,近到张正身上那股清冷的玉合香都飘入了她的鼻腔:“我不过是问你怎么走到了这条路。这便算是威胁么?还是你自己因为怀有秘密而莫名心虚,面对我这样的问题都觉得是威胁?” 未等许锦言作答,张正陡然弯下腰,贴在许锦言的耳边轻声道“你,有什么秘密?” 微湿的气息自张正口中传至她的耳边,他本就靠她极近,一弯腰更是显得暧昧而亲密。旁边投射出来的二人影子,就像是小小的她被张正抱在怀里一般。 许锦言看到了影子,皱眉连忙后退一步道:“张大人的话我听不明白。” “遇奇斋都去过了,许小姐何必摆出这样一副不知事的面容来。还是说……”,张正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陡然一挑,光芒肆意的像是穷尽了这世上的风华,“还是说许小姐只是想在张某面前展现单纯的一面,以博得张某好感,若是如此,张某倒是可以配合许小姐做出不知情的样子。” 本来许锦言听他这前半句话还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张正居然能够在她面前如此毫无芥蒂的谈起遇奇斋。 若按前世的记忆来说,张正必定在赵斐面前隐瞒了他和遇奇斋的关系,这样重要的秘密他为什么会如此风轻云淡的告诉她,就像是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正暗自讶异,张正的后半段话却陡然变了风格。 “还是说许小姐只是想在张某面前展现单纯的一面,以博得张某好感,若是如此,张某倒是可以配合许小姐做出不知情的样子。” 什么叫她只是想在他面前展现单纯的样子?以博得他的好感? 这都什么跟什么?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春意 许锦言皱了眉,前世她和张正接触不多,从来没有想过张正居然是这样的行事模式,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张大人,既然你如此坦诚,我便也不多做隐瞒了。是,我是有秘密,可这世上谁没有秘密。便是张大人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怀有一身秘密?我既然从未追问过大人的秘密,大人又何必对我步步紧逼。” 张正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玩,存了戏弄的心思道:“你不曾追问我,可你利用我倒是利用的得心应手。昨日在遇奇斋,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介绍人?” “难不成你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嗯…。许小姐,那张某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你对我存了那么一份不一般的心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俱笑,凤眸里藏着的难溶霜雪已经悉数融化,含了三月莺飞的盎然春色,本就清艳绝美的轮廓在这一刻更是晃的人移不开眼。这般模样,还真是不负京城所有女子春闺梦里人的名号。 但独独只有看了张正这般模样的许锦言不解风情,她脑子瞬间炸开,疑惑的将张正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似是想不明白张正的这句话到底因何而起。 张正这个人…。为什么话的转折总是这么的奇怪?没有一点点的承上启下,前面还正正经经的说着事,后一刻立马就变了,还变的这么匪夷所思。 许锦言上辈子一心迷恋赵斐,和其他男子的接触少之又少。今生她虽凭借前世记忆步步为营,但之于男女情事还是迟钝无比。她其实并不知道如何与男子相处,也并不知道如何应付张正此时这逼人的攻势。 张正看着许锦言这副傻乎乎打量他的样子,不由笑意又深了一些。 她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平日总是含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他还曾在那双眸子里看过铺天盖地的悔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数都是活泼爱笑,眼睛里荡漾着年轻少女的活力。她也是爱笑的,甚至比其他女孩笑的还频繁,可她的笑意从来没有到达过那双冷漠的琉璃眼眸。 她像是在用那样的笑容隐藏起身上背负的那份惊天动地的悲伤。他想不明白,一个明明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却因何会有那样惊天动地的悲伤。 但这一次,他终是在这双眸子里看见了属于她这个年纪女孩的情绪,那样犹疑的,小心翼翼的神情,带了几分傻气的看着他,竟是像极了自己豢养的那只海东青的幼年时期。 他伸手拂过她的头顶,将她发丝上沾染的碎花抖掉,手指有意无意的滑过她发间的那支白玉簪,朗声笑道:“我当是怎样心思深沉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迟钝的小丫头。” 许锦言一惊,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满是戒备的看着张正。 小丫头?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她不知道大了他多少岁。许锦言怒气冲冲的看着张正,打算驳回这个称呼。 但还没等许锦言说话,张正突然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她正不明所以,身后却突然有人喊了句“张正。” 许锦言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整个身子瞬间一震。 是赵斐的声音。 前世的噩梦自那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一幕幕的在她的脑海重现,一切的一切,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皆因这个人而起。 许锦言的手不可抑制的剧烈抖动起来。 她不敢转过身去看赵斐,因为她眼中的恨意昭然若揭,而她更明白一件事,那份恨意现在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张正的面前。 可她实在无法控制,她太恨赵斐,恨不得噬其骨,喝其血,将他碎尸万段。 这样汹涌的恨意她如何能压抑的住。 下一刻,她的手突然被一只略带了些凉意的手整个拢住,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如同玉石般的触感,轻轻搭上她的手,那几分寒凉陡然让她回了神。许锦言眼中的恨意飞速消退,但同时,她想甩开那只刚刚才给了她安慰的手。而那只手的主人却并不打算让她得逞,反而更为用力的抓住了她。 “你这是过河拆桥。”张正低声不满道。 他离她极近,赤色的官服和她黛色的披风交叠在一起,刚好隐藏了他们二人此时交握的手。 许锦言听着身后赵斐越来越近的脚步,拼命用眼神怒瞪张正,现在赵斐在他们身后,虽然有衣服挡着,赵斐还看不出来什么,但只要赵斐在走近他们一些,一定能发现这衣袖下的秘密。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张正才终于松了手,他有几分不悦的看向赵斐,好不容易才哄得她有了几分少女的意思,赵斐一来就给他全毁了。 赵斐走至二人面前,狐疑的看着两人之间极近的距离。 赵斐有些意外,张正是他的谋士,一向眼高于顶,他送给他的那些歌姬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在张府呆上一夜。 赵斐虽然不满张正这傲气的模样,可张正却又实在太有本事,他不得不先忍着张正,让他老老实实的为自己卖命。 可他和许锦言是怎么回事? 赵斐刚才远远就看见这两个人行事可疑,虽隔了太远看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但两个人距离极近总是没错了。 许锦言这个女人勾引不了他现在来勾引他的下属么。 赵斐瞟了眼两人碍的极近的衣袖道:“张大人和许小姐这是做什么呢?” “臣同许小姐讲几句话罢了。”张正笑道。 赵斐看了眼张正,冷笑道:“我倒是想听听什么样的话居然要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说。” 张正还没有答话,一旁沉默许久的许锦言却突然开了口:“殿下这话说的有趣,男女之间还能说什么,莫不是殿下闲到连这样的话都要听?” 张正听着许锦言的话有了几分错愕,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收起了错愕的神色,满是笑意的垂下眼眸,等着看好戏。许锦言没有给赵斐半分好脸色,现在的赵斐不过是一个宫女所出的皇子,他目前所有的势力都是张正在把持。 既然张正在她旁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她熟知赵斐为人,张正对他有极大的用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张正翻脸。 赵斐压抑着怒气道:“许小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还真当许锦言转了性,没想到还是这样一副不知廉耻的模样。可是以前这不知廉耻是对着他,现在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张正。 “男欢女爱,我和张大人之间的事就这么多,殿下想听,我可不好意思说。” 她是故意捡着赵斐不爱听的说,赵斐这个人古板守旧,极厌女子不守妇道,前世她可不就是因为嫁给他之前名声受损,才受尽了他的苛待和厌恶。 她还曾因为此事怨恨自己,流了不少眼泪,现在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今生她才不在乎赵斐怎么想,怎么能让他难受她怎么说。 但她虽然面对赵斐能这般言之凿凿,却完全不敢偏头看一眼张正的神色。 谁知道那个人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嘲讽面孔。 赵斐气的脸色铁青,将目光从许锦言身上移到一旁的张正,本希望张正能站出来斥责许锦言胡说八道。 可谁知张正此刻居然唇角含笑,眉目生春,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张正这哪里是会生气的架势,这明明是对许锦言的话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利用 “快走快走,出事了。”一队侍卫慌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打断了赵斐即将要说下去的话。 许锦言瞧着这队侍卫挑了眉,这队侍卫跑的飞快,慌张的甚至都没看见旁边站着的赵斐,他们应该是为了节省时间立刻赶到御花园才走了这条偏僻小路。 如此看来,定是寿宴那边出了事,才让这些侍卫如此慌乱。 不过现在寿宴能出的事也就只有许宗那一件了。赵斐叫住了领头的侍卫问道:“你们这么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儿?” 那队侍卫这才看见了赵斐,连忙停下来行礼道:“给五殿下请安。” 领头侍卫道:“回殿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奴才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有人在武试的时候携带暗器,结果在验身的时候被查了出来,现下陛下正龙颜大怒,准备重责,统领临时拨了我们几个过去看着点此人,以防对陛下不利。”赵斐一皱眉问道:“是回纥的人?” 北明参加玄瑛会的都是世家公子,不应当会有人行这样的腌臜之事,即使有人有这份心,但谁不知比试前的验身严苛无比,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身藏暗器。所以赵斐想也没想就觉得是回纥的人。 而那领头侍卫却道:“回殿下,不是回纥的人,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赵斐一震,豁然回头看向许锦言,但面前的女子沉稳而安静,眉眼清婉和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刚才侍卫说的话。 但是他现在可顾不上许锦言了。 “快走,我同你们一起去。” 赵斐连忙就抬脚向御花园处走去,怪不得庆裕帝大怒,若是北明的人藏了暗器被查出,这可就是当着回纥丢了个大脸面。此事若是不好好处理,不止庆裕帝生气,于北明国威都是个不小的冲击。赵斐一边走一边想,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对张正道:“张大人,你不一起走么?” 北明人被查出身藏暗器这件事并不是件小事,他自然希望现在能和张正商量一下,看自己能从中做些什么,以博庆裕帝青睐。张正是他的谋士,这是他应当应分的事情。 但那抹风华惊世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黛色身影旁边,直接而干脆的冲着他摇了摇头道:“臣同许小姐还有几句话要说。殿下先行,臣随后就来。” 许锦言扭头看向张正,琉璃般的眼眸瞬间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张正。 张正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赵斐你的主子,你能不能快点和他一起去害人,我才没空理你。 张正回望她,漂亮至极的凤眸满是无辜,似乎根本看不明白她希望他快点走人的殷切盼望。 许锦言暗自懊悔前世不曾和张正打过交道,以致于这辈子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张正。她甚至不明白张正要做什么,明明赵斐找他过去是有要事相商,可他居然不去,反而留了下来要同她说话。 她和他能有什么可说的? 难不成探讨一下飞云髻怎么梳么? 别以为她刚才没察觉,他替她拂掉落花的时候暗搓搓的摸了把她的发髻。思及此许锦言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她狠狠的瞪了眼张正,希望能向张正传达到她希望他快点走人的决心。 可她却不知道,张正高出了她不少,她要瞪张正就只能仰着头,偏巧此时张正也在低着头看她。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她和张正在含情脉脉的对视一般。赵斐狠狠的攥了攥手,阴冷的盯着面前那对看起来相配至极的壁人。 他和张正虽说是主公与谋士的关系,但他一直无法掌控张正。张正不怎么听他的话,甚至还常常以下犯上。 可他对张正毫无办法,因为他太需要张正的帮助了。 赵斐一甩袖子大步离开,无妨,这些人总有一天都会趴在他脚下发抖。张正?等他手握大权,张正还能活得了? 现在就先让他嚣张一阵子吧。“你又利用了我一回。”待赵斐走远,张正满是笑意看向许锦言。 许锦言看着赵斐远去的背影又飞快的瞟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张正,心下实在诧异无比。 张正明明是赵斐的谋士,前世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做了多少血腥勾当,才把赵斐捧上了那个位子。 可今生她跳出了端王妃这个身份与他再次相遇,张正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她,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在为赵斐效力,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暂时和赵斐上了同一条船。 但张正是什么人,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张正那机关算尽智多近妖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刻意把一些信息透露给她,她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能断定张正和赵斐的真正关系。但张正把这件事透露给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有些犹豫的向张正问道:“我不太明白大人要做什么。” 张正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极坦荡的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赵斐的人?” 他的语气坦荡无比,像是根本不在乎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许锦言却瞬间一惊,张正是赵斐谋士的这件事,他们一直隐藏的极深,精心在朝中营造着素无往来的假象,甚至平日只靠书信来往,从来不给别人留下把柄。连她都是成了端王妃之后,才知晓了京城第一佳公子张正居然是五皇子赵斐的手下谋士。 这样重大的秘密,他居然想也不想的就告诉了她。 而且他刚才居然直呼了赵斐的名字,怎么可能会有谋士这样不尊重自己效力的主君? 许锦言思虑再三,才字斟句酌的道:“张大人的话,我会当作没有听过。” 但下一秒张正却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要当作没有听过?这话我说出来便就是要让你听,你以为我是赵斐的人,可我不是,就这么简单你可曾听清楚了?” 她给他台阶下,他不仅不下居然还站在台阶上跳起了舞。许锦言哭笑不得道:“张大人,我可什么也没问,您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图的到底是什么?” “我图什么先不谈,许小姐以后自会知晓。现在还是先请许小姐说说清楚你方才同五殿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男欢女爱是什么?我和许小姐之间的事又是什么?张某不明白,还请许小姐赐教。”光影交错之下,张正对她扬起一笑,那笑容似晨曦初绽,缠绕着风华万千。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坦诚 本该热闹非凡的寿宴现在是一片寂静,刚刚结束了文试,大理寺卿张大人又毫无悬念的拔了头筹。 接下来本该立即开始武试,可此时却出了一件大大超出众人意料的事,武试都因此被搁置了起来。 有人身藏暗器且在武试验身的时候被查了出来。 本来这种事压一压也就过去了,可谁让此人的对手恰好是个回纥人,这个回纥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此事,直接闹到了庆裕帝面前告状,嚷嚷着北明欺负人,让庆裕帝给个说法。 庆裕帝为此震怒非常,偏那人还在昭和殿扣着,此时还没现身。康王瞧了庆裕帝的神色,连忙就派人就把那人押过来受审。 可人还没被押来,所以到底是谁家的公子犯了事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现下席位坐着的官员和各家夫人心中都很是惶恐,生怕是自己家的人。谁瞧着庆裕帝震怒的脸色,也知道这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李知书看了圈周围人的神色,垂下脸勾了个笑意出来。现在这些高门夫人的脸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惨白,一个赛一个的不安。 满场只她一个不用担心,因为她知道那个犯事的人是谁。她心中有数,自然不慌。 李知书偏头看了眼许锦言空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有几分不快,若是许锦言看不到一会儿许恪被众人唾弃的场面,那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许锦言没回来?”李知书低声向一旁刚回来不久的许茗玉问道。许茗玉无所谓的点头道:“她一个人走了。” 李知书一想倒也无妨,横竖许恪是完蛋了,许锦言总会知道的。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可她还是有些心慌。尤其是看着空空荡荡的许锦言座位,心慌的感觉更是明显。 “你确定亲眼看见许锦言把那个青竹锦囊递给许恪了?”李知书向许茗玉确认道。 许茗玉看着李知书,有几分不耐烦道:“亲眼看见了,你都问了几遍了,放心吧不会出错的。” 李知书听了许茗玉的话,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也对,锦囊是玉儿亲眼看着给的,暗器是她亲手放进去的,还能出什么错。 就在此时,一个高门夫人看着御花园入口轻声道了句:“来人了。” 话音一落,顿时无数高门夫人都抬眼向入口处看去,并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自己家的儿子。 一队侍卫押着一人自入口处快步走来,此人低低垂着头,看不清脸。显然是被狠狠的教训过了,两条腿都走不了路,几乎是被侍卫拖着走过来的。 李知书远远瞟见被架着走过来的人,心里突然一跳。但她看不清脸,只能盯着这人的衣服一个劲的看,而且她莫名觉得这衣服有些眼熟。 等走近之后,李知书才看清了这人的衣裳,那是件上好的回字纹墨绿锦衣,衣袖处还用金丝线勾了片片的祥云。 李知书瞬间攥紧了手,差一点喊出声来,这件衣服是她给许宗做的。 像是要印证她那个可怕的猜测一样,被架着的人突然抬了头,奄奄一息的看向了女席的方向,似乎是在寻找着谁。此人的脸一下暴露了出来。 李知书看清之后,顿时大骇,立刻站起身来惊叫一声:“宗儿!” —— 张正好整以暇的站着,等着许锦言给他回话。 等着许锦言告诉他什么是男欢女爱,什么是他们俩之间的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可是能感觉到尴尬的可能只有许锦言一个人。 张正完全不知道尴尬为何物,许锦言的脸红一分,他的笑意就深一分。 许锦言只是为了气赵斐才说了那些话,当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话说出口的后果。 现在她余光看着张正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真情实感的后悔了,恼怒自己不该图一时口舌之快。 过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了,略有些恼羞成怒的开口道:“方才是我口不择言,请张大人不要见怪。” 张正听了她的回答,凤眸里的笑意愈浓。 不过他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件事,再惹下去恐怕就真的生气了。 他瞧着她染了霞光的脸颊,微弯唇角“回答我一件事,你恨赵斐?” 她半天没有作声。 “你只用回答我是与不是,至于理由,我没有问你。”张正看她没有说话,补了一句。 “是。” 我恨赵斐。 琉璃般的双眸直视于张正,没有丝毫的避让。既然张正对她如此坦诚,关于赵斐的事,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方才她见到赵斐之后的恨意太强烈,张正怎么都有所感觉,她是瞒不过张正的,还不如所幸说了实话。 若是张正不是赵斐的人,她几乎是少了一大半的强劲阻力,而且她甚至可以将张正拉上同一条船。 一旦有了张正这个同盟,她这盘棋赢的概率可就不只是现在这么一点了。 张正得了回答,微含了笑意道:“然则你方才利用了我。虽然我并不介意让你利用,但若是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只能这样利用我,不可以这样利用别人。” 张正漂亮至极的凤眸一闪,像是含了一整片的星光。得亏只是恨赵斐,只要不波及他便是件极大的好事。 这样有趣的女子,可不能恨他才是。 许锦言有些听不懂张正的意思,她垂下的眼眸转来转去,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好。” 她根本不知道她在答应什么,但是面对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许锦言对张正实在有些应接不暇,她找了借口就连忙走开,张正也并没有再阻止。放任她携了半夏和忍冬回了御花园。 只是许锦言不知道的是,张正看着她恨不得一溜烟抱头逃窜的背影,缓缓的扯出了一个比桃花盛放还要惊艳的笑来,“怎么使起阴谋诡计那么擅长,现在却……到底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 “真可爱啊。”那双常年含着难溶霜雪的凤眸满是春风般醉人的笑意,哪里还寻得见一丝一毫的霜雪踪迹。 ------题外话------ 马上要2p啦,忐忑万分,所以搞个活动烘托一下气氛嘿嘿 6。14——6。17pk期间,只要评论了的宝贝都奖励15xxb! 到时候应该还会有有奖竞猜,题目会非常非常非常简单 请宝贝们多多支持,我们一上架就万更哦! 求评论求点击求收藏!铃铛在这里谢谢大家啦!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深渊(pk求收藏) 一回御花园,许锦言才舒了口气,张正这个人他不按常理出牌,她想正正经经的讨论,有事说事,可他就从来没正经过,东扯西扯。 她前世是怎么觉得张正这个人风华惊世,恍然若仙。刚才的那个人除了长的好看一点和街头的无赖有什么区别?她正暗自腹诽,旁边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拽了一把她道:“许小姐,你哥哥出事了。” 许锦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英国公府大奶奶王氏焦急的脸,再往下一看,小小的粉红蝴蝶宋婉婉也正睁大了圆圆眼睛看着她。 “我哥哥?”许锦言状似疑惑的样子。 王氏连忙道;“刚刚才出的事,我听说是你哥哥身上藏了暗器被查了出来,恰好对手是个回纥人,那回纥人把事情闹到了陛下面前,现在陛下正龙颜大怒呢!” “夫人可听清了是我哪一位哥哥?” 王氏也未作他想回答道:“是你二哥哥,你娘和你妹妹现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爹已经跪在陛下面前求情了。我怕你不知道什么情况又出了差错,这才赶紧在这里等着你知会一声。” 许锦言听着王氏的叙述心里不禁一暖,这个温柔的女人是真的在关心她,怕她不知情况出错,为了等她甚至带着女儿一直守着御花园的入口。 也就是这样温柔的女人才能养出宋婉婉这样顽皮却可爱的孩子吧。 她垂了眼眸道装似不安道:“二哥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会不会是个误会?” 在这样温柔的人面前,她实在不愿意露出自己的獠牙。哪怕是假的,她也尽可能想让王氏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王氏看了许锦言这副模样,不禁心生怜惜,只道许锦言年纪小,突然遇上事不知该如何处理。她连忙安抚道:“锦言你先别怕,一会儿入了席你不要说话就好。就是担心兄长,也要切记一个字都不要多说。这种时候说多少就错多少。” 王氏说的认真,许锦言听的也极为认真。她重活一世,自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王氏的仔细叮咛实在对她太过关切,看着王氏温柔的眉眼,她不由就认真了起来。 如果前世这个时候能有一个如王氏般的人,在她行走在宫中之时稍稍提点于她,或许她也不会出那样多的愚蠢笑话吧。许锦言随王氏回到席位之时,满座俱静,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暴怒的庆裕帝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家父子,每个人都神情各异。 许锦言走的极慢,其实她是在暗自观察李知书母女的表情,但王氏却以为她是害怕,便走慢了几步,与许锦言并肩而走。 许锦言察觉出了王氏的善意,但这种时候王氏最好还是不要和她有太多牵扯的好,王氏在英国公府的处境并不乐观,上次在英国公府她就看出来,英国公府的人虽说对宋婉婉很好,但并不太喜欢王氏。 现在许家摊上了事,而她的确算是许家人。王氏和她牵扯过多,主母难免不快,她还是不要给王氏添这些麻烦了。 但告别王氏之前,鬼使神差的,她问了句:“夫人可知文试第一是谁?” 问完她就后悔了,暗自懊恼自己多话。 除了张大人还能是谁,王氏有些疑惑,但还是爽快答道:“自然是张大人了。” 说完之后王氏若有所思的补了一句道:“不过张大人这回交卷极快,好多人还没动笔呢,张大人就交了卷。虽然匆忙,但大人天资聪颖,第一还是没落到旁人身上。” 她还以为他没参加文试跑来和她说话…… 果然是她想多了。 许锦言点点头,然后告别了王氏,快走两步,回到了许府的席位。 看见王氏抱着宋婉婉坐回了自己席位,她这才放了心,坐了下来。 李知书看许锦言回来,手瞬间狠狠的攥了起来。 方才她同玉儿已经说过了刚才送锦囊的细节,玉儿说亲眼看见许锦言把那个青竹锦囊交给了许恪,按理说不会有任何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最后暗藏的杀器却是从许宗的身上被查了出来。 许锦言装作看不出李知书眼里的阴冷,目露疑惑不解道:“娘,出了什么事?” 语气疑惑真诚,似乎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茗玉压低声音怒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暗器是不是你给二哥哥放到锦囊里的?” 许锦言心里失笑,但面上还是扮作懵懂无知道;“二妹妹你说什么呢,方才锦囊可是我们一起送的,在我给恪哥哥递锦囊之前,那两个锦囊可都在你的衣袖里。我连宗哥哥的锦囊碰都没有碰过,我怎么会把什么暗器放进去呢,二妹妹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李知书听了许锦言的叙述,心里微微一凉,若是她从来没有碰过锦囊,难不成此事真和许锦言没有半分关系? 李知书看了眼许锦言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心下却突然一阵发寒。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透亮无比,可看久了却觉得那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下面的东西是什么,似乎可怕到她连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许锦言将衣袖收起,垂头饮茶,隐去眸中笑意。 她的确没有给许宗的锦囊里放暗器,前世她既然知晓了青竹和松柏两个锦囊的关窍,今生再如法炮制两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就是了。 只不过是在给许宗的松柏锦囊里装了暗器,然后趁许茗玉不注意把锦囊掉包了而已。 所以许茗玉虽然亲眼看着她把青竹锦囊递给了许恪,但那个锦囊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安符而已。 许宗的这个松柏锦囊才真正藏了杀机。 前世的这场比武,许恪和许宗的对手恰好都抽中了回纥人。今生看来也不例外了。 如今这个场景几乎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那千夫所指的罪人可再也不是她哥哥许恪。 前世李知书欠许恪的这笔血债,今生就让许宗血偿吧,血债血偿,这才是世间正道。当年许恪为了自己的蠢货妹妹一力担下所有重责,她倒想看看许宗能不能为许茗玉隐瞒所有,毕竟那个锦囊可是许茗玉亲手给许宗的。 ------题外话------ 今天pk,三更。分别在九点,十二点和下午五点。 以下是有奖竞猜环节 1。李知书给许恪的锦囊上绣的是什么? A青竹B松柏C兰草 2。英国公府的孙小姐,我们的宋婉婉小朋友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A粉红色B大红色C桃红色 两个问题都答对的朋友,每人10xxb哦 爱你们!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进天牢(二更) 庆裕帝正大发雷霆,怒斥许宗奸佞小人。 许朗跪在一旁,虽然看起来还算冷静,但他放在地上紧紧攥着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惊惧的内心。 前世的许恪可没这个待遇,许朗当时得知了许恪身藏暗器唯一的一个反应就是和许恪撇清关系,口口声声此事皆是许恪一人所为,和许家无关,生怕牵扯到他。 现在为了许宗,倒是能抛下一切在庆裕帝面前求情。 可现在庆裕帝正值盛怒,许朗如此不管不顾的求情,只会让庆裕帝更加生气,对许宗百害而无一利,许朗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懂这个,只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出了大事,焦急蒙蔽了他的一切计算。 许朗匍匐在地道:“小儿年幼不知轻重,一时糊涂这才犯下这等荒唐之事,还请陛下宽恕小儿。” 许宗吓得够呛,脸色一片惨白,但他还是小声的不服道:“我根本没有装什么暗器,那不是我的东西。” 许朗狠狠的瞪了眼许宗,让他闭嘴。这种时候谁会在意这暗器是不是你的,所有人都只知道这东西就是从你这里被发现的,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别人当成狡辩。 一旁的回纥来使向庆裕帝行了个礼道:“我国皇帝陛下派使团前来参加陛下寿诞,本是本着维系两国邦交友好的目的。但此人如此行事实在有辱贵国一国风范,也有伤及两国邦交的嫌疑。还望陛下好生处理,还我回纥子弟一个公道。” 如果方才呼延兰顺利表演,拿下女子玄瑛胜者。此时回纥倒也不会如此发难,只是刚才呼延兰的表演莫名其妙的失败,回纥知晓此事的人心里正窝了一团火,现下许宗犯事刚好撞在了枪口上,可不是给了回纥借题发挥的机会。 因着回纥使臣的话,庆裕帝更觉耻辱,怒瞪了许宗一眼。 太子刚才没康王反应快,让康王抢先一步把人弄了过来。 现在他瞅准了庆裕帝的脸色,先康王一步,恰到好处的出来解围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还有这么多回纥子弟没有进行武艺展示呢,我们不要为了此等小事坏了大大的兴事,还是先进行比武,一睹回纥高手风采。” “来人,把他拖进天牢关着,日后再严加处理。”太子冷声道。 庆裕帝没有说话,便是默许了太子此番举措。 这种丑事,还是越快掀过去越好。 回纥这边也没有再发难,把人关进天牢那种地方,已经是个不小的惩罚了。如果再继续为难北明,就不是上策了。 李知书一听天牢两个字,吓得直接尖叫了一声,谁不知道天牢进得去出不来的可能性极大,若是让许宗进去,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李知书的这声尖叫声音不小,周围的高门夫人都冲李知书投去了嘲讽的眼神,自己的儿子犯了那样的事情,母亲还不安宁点,居然如此高声喧哗。 许锦言倒是很理解李知书,百般宠爱的儿子进了天牢,那个做母亲的能不心疼。天牢那样的地方,九死一生,许宗此番进去谁知道能不能出来。 上辈子那个回纥使臣为了彰显回纥大度特意在庆裕帝面前为许恪求了情,所以前世的许恪倒是没有被关入天牢。 想来今生是因为呼延兰的事,回纥这边心里正不悦。既然得了许宗这件事,有了和北明为难的借口,那还能不好好的发挥一下。 而且前世许恪在前几年的武试当中皆拔头筹,早就是朝野里交口称赞的武学奇才,庆裕帝本就有些惜才的心理,回纥求了情,他便顺势就将许恪从轻发落了。 不过今生的许宗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一是回纥使臣这次没有求情,二是他自身完全没有一点点让庆裕帝有惜才想法的因素。 所以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进天牢了。 许茗玉瞧见了一旁高门夫人的鄙夷眼神,她连忙按住了李知书轻声道:“娘,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语气隐有嫌弃之意,许是嫌母亲和兄长给自己的脸面抹黑了吧,她北明第一美人许茗玉的名誉怎能受一点损害。李知书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本想害了许恪许锦言兄妹,谁知这火居然烧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现在许宗被关入天牢,李知书早都忍不住要崩溃,但她知道现在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等着看她笑话,再怎么绝望,她也只能咬着牙止住疯狂发抖的手。“也不知怎么教儿子的,居然教出了这么一个败类。”钱御史家的夫人阴阳怪气的道。御史夫人一直瞧不惯李知书那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蓬门小户出来的货色,装什么名门淑女。 偏李知书这样的还一直挺招其他夫人喜欢,御史夫人也就忍着一直没说什么,但这一次得了许宗这件事,御史夫人可不是要好好的损一下李知书。 许锦言闻声瞧了一眼,巧了,前世许恪成为这千古罪人的时候,阴阳怪气嘲笑的也是这位御史夫人,今生这罪人换成了许宗,御史夫人还是照讽不误。 还是原来的口吻,还是原来的腔调。而且这一次加量不加价。 上一次李知书还能声泪俱下的暗示这是原配夫人的儿子,她管不了,赢得了一片对她的同情和对周涵的鄙夷。 但这一回,犯事的人货真价实的是她自己的儿子许宗。御史夫人说话再难听,李知书也得生生的受了。 许宗被带下去之后,这件事便不咸不淡的揭过去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武试(三更) 随即武试正式开始,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二品官的儿子入了天牢之后处境如何。 参与武试的人数比较多,所以比试分了前后两段,前半部分为初试,两两对抗,赢的人便顺利进入下一轮,依次筛选,直到剩下十个人进入终试。 终试是武试的后半部分,这十个人中的每一个都要和剩下的人比试,以决出最后的武试第一。 不比文试张正一枝独秀,武试优秀的公子们比比皆是。 都是些风华正茂的好儿郎,有些长相俊俏的公子一上台,几个身法就激的一众高门小姐欢呼雀跃。 尤其这个刚上来的御武校尉李扬飞,模样生的是剑眉星目,俊俏无比,武艺身法皆漂亮流畅,还是如今北明最年轻的校尉。 甫一登台,旁边的高门小姐就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探了头拼命往台上看,眼睛一个睁的比一个大,生怕错过李扬飞的一举一动。许锦言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过她的眼神却不同于狂热的其他高门千金,她的眼睛蒙了层水光,带了些宽慰,像是在看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友。 李扬飞… 李扬飞是许恪的副将,和许恪一同死于那场由君主设计的谋杀。 许锦言的眼睛含了笑意,仔细的看着李扬飞,这可是活生生的少年李扬飞,她得好好的多看几眼才行。 李扬飞虽然是许恪的副将,但同她也算是相熟的朋友了,当年为了劝许恪帮赵斐,她只身杀入许恪驻守的青州,当时在青州军营前,以女子不得入军营为由截住她的就是李扬飞。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只是李扬飞,你既然已经截住了我,当初就不该放行。让我寻到了哥哥,却害了你们两个一辈子。 张正刚落了座,就看见了许锦言直直盯着台上的男子看。凤眸微睐,瞬间就染上了不悦之色。 方才对他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现在看这些男人倒是看的起劲。 台上的李扬飞一招漂亮的回马枪,直接挑翻了对手。毕竟是个少年,喜怒皆形与色,赢了之后便亮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方向恰好对准了女席。 女席静了一瞬,接下来便是如雷声轰鸣般的欢呼声。而且不止小姐们,有的夫人也跟着…。年轻了一把。 德行,许锦言在心里笑骂。 别人不知道,许锦言可是清楚的很,李扬飞刚才那个笑多半上台前就计划好了,准备赢了之后耍帅用。 前世她认识李扬飞的时候,他都快三十岁了。打赢了仗回军营第一件事就是去镇上的青楼找姑娘炫耀一把,像是恨不得全天下的姑娘都觉得他是普天第一棒。 许锦言颇有些嫌弃的笑了笑,再瞧了眼旁边如坐针毡的李知书和许茗玉,她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可她那笑,虽说是出自嫌弃的内心,但落在别人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宠溺…… 张正豁然起了身。 一旁的官员有些惊讶的看着张正陡然染了寒霜的脸色道:“张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张正闻声一瞧,旁边坐的刚好是负责掌管玄瑛会参与文武试人员清点的刘铭。 凤眸又看了眼女席的方向,许锦言已经站起了来了,正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鼓那么用力干什么,也不嫌手疼。 “刘大人,不知现在报名武试还来不来得及?”张正开了口,声音清冷如玉碎。 啥?刘铭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题外话------ 三更达成,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 爱大家!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努尔布 “刘大人,不知现在报名武试还来不来得及?”张正开了口,声音清冷如玉碎。 啥?刘铭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张正垂眸看着已经傻眼了的刘铭,语气不善道:“可以么?” 刘铭听着张正这已经快结了冰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耳朵没问题。 可是……文试第一的大理寺卿张大人要报名参加武试? 张正会武艺?从来没听说过呀! 他张正比文已经天下第一了,这怎么还会武,他还能不能给其他人一条活路。那干脆以后玄瑛会就别比了,直接给他颁个冠军算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刘铭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张大人你会武艺?”刘铭有些犹豫的道。 在看到张正陡然又冷了一分的眼眸之后,刘铭心里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可是张大人,现在初试都快结束了……” 张正双眸里的冷意似深冬寒夜。 刘铭缩着脖子,狠狠打了个冷颤。 许锦言正低着头饮茶,旁边李知书脸色惨白无比,如果不是一旁的许茗玉不断的提醒她,李知书恐怕早都在寿宴之上崩溃了。 许宗虽然被带走了,但是许家其他人还不能走,还得坐下来认真参加完这场陛下寿诞。谁现在要是敢提前走,就是表现出对庆裕帝的旨意的不满。 儿子已经出了事,许家要是在这个风口浪尖还敢出幺蛾子,一家子的脑袋也不够砍。 所以不管李知书和许朗现在心情有多崩溃,该参加完的宴会还是得坐着参加完。 武试到了尾声,初选已经结束,现在比较拔尖北明人就是许恪李扬飞和禁卫军统领顾章,章庆王府世子赵玉轩四人。 也只有这四人进了终试的名单。 回纥来势汹汹,派遣过来男子比试的各个都是顶级高手。进入最终武试比试的人员只有十位,而回纥就占了六席。 尤其一个叫努尔布的回纥人,武艺极为高强,而且力大无穷。此人身高近乎接近九尺,手持一柄极蛮横的青钢板斧,看着便是个凶神恶煞。且他还生的雄壮无比,身形相当两个普通的成年男子。 寻常的姑娘见了心脏都突突乱跳,当然是被吓的。 努尔布的打法野蛮又粗鲁,因他力量极为强大,方才在初试的时候还打伤了几个人。 比武这种事本来就是点到为止,可是此人却每一场都几乎把对手打的跪地求饶还不罢休。 许锦言稍微有些担心,她记得前世就是这个人拿了武试第一的桂冠,虽然在之后面对庆裕帝的试题时还是输给了张正,没能拿到玄瑛胜者。 可是他在武试比试时把禁卫军统领打断了两根肋骨,顾章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前世许恪并没有机会参加比试,可是今生许恪难免和和努尔布撞上,若是伤到了…… 不是她信不过自家哥哥的武艺,这个努尔布太过身高体壮,起码顶了许恪两个,就是坐都能把许恪坐个伤筋动骨一百天。 怕什么来什么,她正担心着许恪,努尔布便第一个上了场,他的脚一踏上台阶,为了玄瑛会才刚搭的木制台阶便“嘎吱嘎吱”的响了两声。 许锦言依稀记得前世努尔布上场之后就再也没下去,一路打遍剩下的九个人,直接捧走了武士第一的桂冠。 先和他比试的是几个回纥人,自己人打自己人,努尔布还是压倒性的胜利。但这对于北明人来说,看点并不是十分精彩。 不过努尔布做的有些过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打回纥人的时候放了水,虽然剩下的回纥人也都输给了他,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受伤。 但方才只要是和他对上的北明人,现在全都已经被抬进太医院了。 第一个和努尔布较量的北明人是赵玉轩。 赵玉轩的武艺许锦言是见识过的,那一次在点翠山被围攻,赵玉轩几乎是以一挡十的攻击对手。 但这样的武艺在面对努尔布的时候还是处于下风,不出十招,赵玉轩就有些吃力了。不过赵玉轩脑子比较清楚,知道自己再打下去非被努尔布打出个好歹来,便往后一退,示意自己输了。 努尔布的铁拳已经挥过去了,落了空的铁拳有些不爽,这一拳过去非把这小子砸出血来。他看着赵玉轩眼神阴郁,脸上凶狠的横肉一抖,慢慢收起了手。 接下来是李扬飞,李扬飞这种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受罪。过了几招心知肚明自己赢不了之后,便和赵玉轩一样见好就收,免得进太医院躺着。 比较实在的是禁卫军统领顾章,老老实实的和努尔布比试,然后……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许锦言有些同情的看着被抬走的顾章,这人前世今生都太老实了,加起来在努尔布手上都断了四根肋骨了,你倒是学学赵玉轩和李扬飞这两个人精呐。 现在谁都能看出来,努尔布几乎是铁定的武试第一了,虽然最后有张大人罩着,玄瑛胜者落不到努尔布身上。但一个回纥人拿了北明的武试第一,庆裕帝的脸面也并不好看。 庆裕帝的眉头越发紧锁,一旁的皇后微微劝慰道:“陛下莫急,还有个许恪呢。许公子是去年的武试第一,不会输给这个回纥人的。” 皇后虽然这样说,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这话是安慰庆裕帝的,去年许恪和顾章争武试第一,那也是打了小半个时辰,许恪仗着年轻有精力,才险胜了顾章一招。 可方才努尔布和顾章对打,顾章在十招之内就输给了努尔布,还被抬进了太医院。 看情形武试第一怕是要落在此人身上了。 庆裕帝何尝不明白这是皇后的安慰,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接下来,便是许恪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荣光(二更) 接下来,便是许恪了。 许锦言担忧的看向台上,自己哥哥的为人她还是了解的,反正不会和李扬飞赵玉轩这两人一样不要脸,看着不对就能赶紧抽身。 许恪最大几率就是和禁卫军统领顾章一样,赔上两根肋骨。许恪一身玉色长袍,面容虽有些苍白,但难掩俊朗。他的眉宇沉稳安静,其间更是荡漾着一股英气。他左手持长剑,一个翻身上了台,身姿翩然,稳稳落地。 当真是翩翩佳公子。 女席有些不安宁了,好些小姐都垂下头小声同旁边的人议论了起来。 “许家的大公子竟然越发出色了。”左都统领家的三小姐瞧着许恪喃喃道。 旁边的小姐一听此话也都纷纷跟着响应,表达自己的赞同。其中一位小姐更是极为激动道:“是啊是啊,除了张大人,我看着如今这些世家公子里也就许大公子最出色了。” 许锦言听到了这句话,略带好奇的看了一眼,待看清说话的小姐是谁之后,她有些微妙的笑了笑。 说话的人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宋星晴。左莹听着周围人的赞叹之声,再看着台上的许恪,也神色复杂的跟着轻声道了句:“许锦言居然有这样一位哥哥。” 许锦言瞧着台上的自家哥哥,颇有“吾家有兄初长成”的自得之感。也难怪这些高门小姐激动,许恪本就生的俊朗,再有旁边一脸横肉的努尔布一对比,更是显得许恪无比出挑。 努尔布不屑的看着台上的这个小白脸,那脸都苍白成什么样了,弱不禁风的,他一拳过去,都不用拳头挨他,拳风都能把他刮到。 努尔布摆出了阵势,后腿向后一步助力,紧接着双臂打开,将手里拿着的青钢板斧挥舞的眼花缭乱。 他向前一奔,极快速的朝许恪冲去。 这是努尔布最标准的打法,他初试的时候就摆出了这个阵势,冲过去之后直接把对手拎着领口举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那人当场口吐鲜血,现在还在太医院抢救。现在可不止许锦言紧张了,几乎所有的高门小姐都用担忧的眼光看向了许恪,那样一个翩翩公子,可不能受伤才是。 但下一刻,许恪脚一点地,直接自努尔布的头上飞了过去,躲过了努尔布的这一攻击,在从努尔布头顶过去的时候,他还踩了一脚努尔布的头顶。 女席瞬间暴动了起来,要知道在许恪之前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近努尔布半分,现在许恪不仅躲过了努尔布的袭击,第一招还略略压了一些努尔布的风头。 本就对许恪这样的翩翩公子另眼相待的高门小姐们,此刻更是溢美之词不断。 除了女席,处处也都是对许恪的赞美之声,有些不熟悉许恪的人还在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是哪家的公子。 李知书听这四周的赞美,心里更是难受无比,方才宗儿才被下了天牢。现在许恪居然在被这么多人赞赏。 明明现在下天牢的人应该是许恪,受尽痛苦的也该是许恪。凭什么许恪现在在台上接受这么多人的赞扬,而她的宗儿却下了天牢。 许锦言余光瞧见了李知书此刻怨毒的神色,她几乎不用猜也知道李知书在想什么。 李知书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责怪自己。即使一开始是她设的毒计,倘若这火烧到了她的身上,她也只会怨恨别人。 可怨恨别人什么呢?没中她的计么?真是何其可笑。 前世的今日,哥哥受尽凌辱。 今生的今日,这些赞美也远远不够补偿前世哥哥受过的痛。重生之后,她步步为营,不止为了报仇雪恨,她更要让她所护之人,彻底洗刷掉那些委屈和肮脏,堂堂正正的接受这世上的荣光。 “这个许恪是不是刚才那个许宗的哥哥?”庆裕帝向一旁的王公公问道。 王公公连忙答道:“回陛下,没错,这两位都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一个府里出来的,差距倒是大。”庆裕帝冷哼了一声。 是啊,谁都能瞧出现在的局面。一府两子,许恪现在是肩负一国之光的青年才俊,许宗却是为国抹黑的人间渣滓。 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许恪身上,看刚才许恪的这番动作,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能赢努尔布。 庆裕帝眉头稍微舒了一些,略带了些希冀看向台上。 努尔布被踩了头顶,本就气愤无比,台下又都是对许恪的赞美,和对他的嘲笑。 努尔布彻底怒了。 正文 第七十章 相救(三更) 努尔布彻底怒了。 满脸的横肉抖动了起来,混浊的眼珠里迸发出阴冷的光,努尔布将牙咬的“咔哒”作响,将双手向后一背,低着头像被激怒的公牛一般向许恪冲去。 两人正式交上了手,许恪的身姿矫健又顺畅,虽较努尔布身量小,但他胜在灵巧,身法迅速,像闪电一般的与努尔布缠斗。 努尔布的确是顶级高手,面对不同人有不同人的打法。他意识到了许恪非等闲的对手,慢慢收起了轻敌的神情,也转变了只靠力气的招式。 努尔布开始认真对打之后,招式生猛,但他这样的魁梧的身子在打斗中完全不显得笨拙,甚至和许恪不相上下的灵巧。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同时一个转身,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人却突然都停了下来。 硝烟散后,众人皆是一声惊呼。 只见努尔布的青钢板斧横上了许恪的喉咙,但努尔布的心脏也抵上了许恪的长剑。 许锦言心里一惊,手下意识的攥了起来。 而一旁的李知书的眼神却突然闪了光芒,她甚至希望那个努尔布能直接抹过去,杀了许恪。 许恪血溅高台,想必是极美好的画面吧。李知书直勾勾的看着努尔布,带着阴冷的眼神。 许锦言心里明白,努尔布绝不可能下手杀许恪,若是努尔布真的在北明皇帝寿诞上杀了人,回纥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努尔布。 但是她看着那柄离许恪极近的青钢板斧,还是出了不少的冷汗。双方都抵住了彼此的命门,正值僵持之际。 但没想到努尔布眼神一动,下一刻,右手却自许恪背后迂回了过来,狠狠的打上了许恪的背。 许恪瞬间“呕”出了一口血。 许锦言豁然站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许恪嘴角还挂着的血。怎么可能,即使努尔布力大无比,可许恪的内功也非常人可及,有内力顶着,一拳过去绝不可能直接呕出血来。 努尔布持续发力,而许恪像是毫无招架之力一样,直接被努尔布抡飞了出去。 许恪只觉背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然后浑身便失去了力量,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努尔布将他抡了出去。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之后,又呕出了一口血。 许恪眼前一暗,台下更是阵阵惊呼,努尔布的青钢板斧已经横在了许恪的面前,眼看着就要劈下去。 许锦言更是心里一惊,心里瞬间滑过无数种搭救许恪的方法,但都被一一被推翻,她离许恪太远了。 庆裕帝看情势不对,已经有了制止的意思。许恪虽然不敌努尔布,但已经是北明的武学奇才了,绝不能折在一个回纥人的手上。 太子和康王是极会察言观色的,齐齐出声制止努尔布,回纥使臣也急忙站了起来,准备制止。他们绝不能杀了任何一个北明人,努尔布这一斧下去,谁知道会激起多大的风浪。 可此时的努尔布早已经打红了眼,根本就不想理其他的声音。无论太子康王和回纥使臣有多疾言厉色,努尔布的板斧还是毫不留情的向许恪劈去。 那柄青钢板斧的阴影已经落在了许恪的脸上,许恪挣扎着想起来,但实在使不上力气。许恪暗道这一斧他可能是逃不过去了。下意识的便看向了许锦言的方向。 自家的傻妹妹站在女席,直直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斥着极为害怕的神情,他想说话,安慰妹妹不要怕,可是一张嘴,鲜血却瞬间自嘴里流了出来。 周围的小姐和夫人都捂上了眼睛,不敢向台上看。李知书和许茗玉母女却紧紧盯着努尔布,希望那柄青钢板斧快一点落下去。 前世哥哥死前的那些血淋淋的往事瞬间自许锦言脑中浮现,倒在血泊中的许恪和李扬飞,眼里流露的是被效忠君主陷害的绝望。 今生才刚刚开始,她的哥哥她一定要守住。 许锦言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睛迸发出泪光。她绝望而惊慌的看着努尔布的斧头,尖叫出声:“不!” 如果前世有人能救她的哥哥。 如果今生有人能救她的哥哥。 “啊” 一声凄厉的惊呼声传来,台下的人都是一惊,但这声惊呼的声音极为粗粝,绝不是许恪的声音。 倒像是…。努尔布的声音。 一些捂着眼睛的夫人和小姐缓缓的放下了手,小心翼翼的向高台看去。 只见高台之上,光芒之处,一人手持长剑而立,带着惊动世间的风华。 那人一身耀眼到极致的银锦衣,锦衣之上开着锦葵花纹,他身披光芒而来,似天神降临。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含着冰冷的难溶霜雪,清艳绝美的轮廓在万众瞩目之下生着璀璨华光。 张正将长剑的血迹抖落,勾唇一笑道:“阁下手藏暗器,这般龌龊的打法似有不妥之处。” ------题外话------ 张大人:我救了你哥哥,快表扬快夸奖快称赞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厚此薄彼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高台上的场景,许恪躺在地上,一点也没被板斧所伤。 努尔布捂着左手狠狠的瞪着一旁恍若天神的男子,他的左手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伤口,自伤口不断涌出血珠,显然是被长剑所伤。 努尔布左手握着的那柄威风的青钢板斧已经被击到了高台的角落,入木三分的钉在台面之上,将木制的高台台面直接砸出了个一寸间宽的裂口。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方才那般危急的形势就立马颠倒了过来。 许锦言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她重重的坐回了椅子,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椅子之上,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前世哥哥死后,她无数次梦见有人于地狱血光之中救了她亏欠太多的哥哥,可醒来却发现不过是一场空梦。 今生今时,终于有人救了她哥哥,那人持剑而来,身披光芒,竟似天神降临。 她低下头,隐下差一点就汹涌而出的泪光。 可高台上正向她这边看的张正却不悦的皱了眉,刚才那叫李扬飞的不就耍了几下假花枪,她看人家的眼睛都快亮了。 到他这里,她居然低着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可是救了她哥哥,她现在不是应该用激动外带崇拜的眼神看他么? 怎么回事,她怎么还厚此薄彼呢? 张正很气。 庆裕帝发现许恪得救之后微微舒了口气,许恪他以后还有用处,可不能就这么折了。 但松了一口气之后,庆裕帝又有些意外,张正会武功? 以往的玄瑛会张正只参加文试,再加上他领的又是文职,平日也用不上他展露武艺。所以北明朝野上下早就认定张正比文天下第一,但却毫无武艺。 可看看刚才那架势,庆裕帝是眼睁睁的目睹了全程。张正一剑过去就挑了努尔布手里的板斧,还顺便让努尔布受了点小伤。 这哪里是会,这简直是太会了。 方才连禁卫军统领都在努尔布手上吃了亏,被抬进了太医院。再说这许恪,去年的武试第一,现在被努尔布打的在地上吐血。 张正一个文官,二话不说一招过去就直接让努尔布见了血,这张正的武功得高到什么地步? 思及此,庆裕帝瞧了眼满朝上下不悦的皱了眉,看看,无论是文试还是武试,关键时刻还得靠人张爱卿。 庆裕帝站了起来,大加赞赏道:“大理寺卿的这一剑倒是挑的漂亮。” 庆裕帝特意提了张正的官位,意在告诉回纥人,听见没有一剑挑了你回纥高手的是我们北明的一个文官。 别瞎拿着个板斧乱挥,吓唬谁呢,我们北明有的是人才,一个文官都能收拾得了你。 台下的众位看客瞅着张正,略有些不解,谁也不知道张正会武功这事,可他怎么一出手,就直接无人能敌了。 不过这人要是别人还值得探究一下,但这人是张正,众人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从前也没人问过张正会不会武,直接就以为人家不会。 可张正入仕之后在朝野的才智有目共睹,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会武功怎么了,那不理所应当的么? 这一点一想通,加上庆裕帝的称赞,四下官员也交口赞扬了起来,生怕回纥使臣听不到。 回纥使团的脸色个个都不太好看,刚才差一点就犯了大事,要是努尔布那个愣子真在北明皇帝的寿诞上杀了人,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好不容易出来个人解决了危机,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立马要受北明人的嘲讽。 回纥使臣心里苦。 努尔布听着台下的嘲讽之声本来就不满,再看见回纥这边的人都怒视着他,努尔布更是怒气上头,他本来就是杀人流犯出身,被回纥大皇子相中武艺赦免了死刑,这回才能跟着回纥使团来北明。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做事就从来不计后果。 努尔布看着台下的嘲讽眼神,顿时恶向胆边生。 他趁张正不注意,用力自地面拔出已经嵌进去的青钢板斧,发狂一般从后面向他扑去。 刚压下泪光的许锦言,一抬头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努尔布挥舞着那柄渗人的板斧向张正后背冲去。 而张正居然正看着她的方向,似是毫无察觉的样子。 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狠狠的揪成了一团。许锦言惊慌的睁大了眼睛,拼命向张正示意他的后面。 张正一动不动,但是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微微染了些笑意。 努尔布已经冲到张正身后一步的地方,他手中的板斧眼看着就要劈向张正,但下一刻,张正蓦然转了身过去。 张正的动作太快,快到谁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看到一片银光忽闪,似飞瀑流霞,光芒散后,努尔布就躺在了地上,而且这一次不像上回只是伤了手。 这回努尔布连动都动不了了。 努尔布手中的板斧又被挑了出去,正好落入了上回板斧被挑出去落在地上砸出的凹槽里,连一毫都不差。 努尔布挣扎了几下想要起身,但是刚刚抬起了半个身子就立马又倒了下去。 再怎么挣扎也起不来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暗器(二更) 台下的人都已经看呆了,北明一些年轻气盛的公子都叫起了好,比如李扬飞和赵玉轩,这两个人正好站在一处,极同步的拍手叫好,就差冲上台给张正献花了。 女席更是一片赞叹,本来张正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誉就声名远播,这一下张正在这些小姐们心中的地位更是变得高不可攀了起来。 众人之中只有赵斐一个人神色郁郁,张正作为他的谋士这样出色,按理说他应该满意才对,可他虽然有满意,但更多的却是对张正的忌惮。 归根究底便是张正此人太过不好把控,张正的出色对于赵斐来说是把锋利的双刃剑。 张正越出色,为他赢得那个位置的可能就越大。但同时,若是张正为他赢得的天下,那这天下到底是他的还是张正的。 赵斐心下阴郁,但看看旁边太子和康王对张正露出的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之时,赵斐的心里才稍微敞亮了一些。 那些说到底都是以后的事,可是现在这北明的大才子,智多近妖的大理寺卿张正是他赵斐的谋士,不是他太子和康王的。 想到这里,赵斐这才微微展了颜。 对于以后的赵斐来说,张正的出色可能会让他不受赵斐控制。 但对于现在的北明来说,北明的张正越发显得出色,回纥的努尔布就越发显得猥琐。 努尔布刚才的这种行为实在卑鄙又无耻,而且他虽然出了阴招偷袭,张正却依然光明正大的赢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邪不压正这个词的最好解释。 北明人的热情被调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他们的张大人又赢了回纥一局,而且赢得漂亮,无可挑剔。 张正长身玉立在高台之上,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他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却微微一动,目光极不可察的滑过许锦言,待看见许锦言眼中刚刚才平息的惊慌,他眸中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到底还是担心他了。 张正上前一步,向庆裕帝持剑行礼道:“回陛下,臣有一事要禀。” 庆裕帝正犹豫着要不要也站起来为张正喝彩,却听得张正突然说了此话。 他一怔道:“何事?” “许公子和顾统领的伤有蹊跷,还请陛下明察。” 此话一出口,四下皆惊,台下的眼睛都纷纷聚集在了努尔布的身上。 张正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努尔布下了黑手,不是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赢得顾章和许恪。 庆裕帝微微皱了眉,他听了张正的话,忽然回忆起刚才张正挑了努尔布的板斧之后说了句努尔布身藏暗器。 方才许宗出了那么大的烂摊子,在回纥面前狠狠的输了面子,如果此事是真的,那是不是这一仗也能赢回来了。 庆裕帝连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正得了庆裕帝的令,一言不发,直接走了过去,将躺在地上已经不能动了的努尔布拎了起来,然后将努尔布的右手抬起道:“方才顾统领和许公子都是在此人用右手击打之后口吐鲜血,失去力量。” “但顾统领和许公子都是内力极深厚之人,并不可能只受一掌就如此重伤。” 众人听了张正的解释,这才纷纷醒过神来。 这事的确不对,方才努尔布的打法他们都看在眼里,他的板斧其实并没有对顾章和许恪造成太大的影响,就是和许恪那一场比试之中,他的板斧虽然横在了许恪的脖子上,但许恪的长剑可也顶住了他的心脏。 努尔布那看起来威风赫赫的板斧根本就用处不大。 只有在努尔布的右手击中顾章和许恪之后,顾章和许恪这两人才突然失力,像是失去了武功一般任努尔布击打。 回纥使团中的一些人坐不住了,回纥使臣站起身来严词道:“贵国泱泱大国,怎可如此含血喷人。努尔布可是通过了北明的武试验身,反而是你们自己人被查出私藏暗器。” 众人虽不郁回纥使臣的言辞凿凿,可人家说的毕竟是事实。许宗被查身藏暗器是不争的事实。 男席这边都不悦的瞟过了许朗,女席都看向了李知书。 许朗和李知书两个人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都坐立难安了起来,李知书更是在心里把回纥使臣骂了个千百遍,没事提许宗干什么。 庆裕帝一沉思,没有说话。他相信张正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能这样说,一定是寻到了证据。 张正轻笑,凤眸里却藏着寒凉霜雪,:“的确,努尔布通过了武试验身。” 回纥使臣刚要冷笑,紧接着张正便道:“那是因为他的暗器就是他本身。” 众人不解的看向张正。 “其中的关窍的就是此人的右手根本就不是寻常的血肉之躯。” 张正将努尔布的右手举起,直接撕下了努尔布右手之上贴着的一层人皮面具般的东西,露出了底下可怕的真相。 众人看见努尔布的右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自手腕处与血肉之躯彻底分离,整个右手为寒光凛凛的钢铁锻造的钢筋铁骨,骇人的戾气自那只手上渗透出来,传递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这只拥有了努尔布惊人力气的钢铁之手,与顾章和许恪这样的血肉之躯碰上会是怎样大的冲击? 努尔布当然不会被查出携带暗器了,因为他的右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暗器。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挑战(三更) 努尔布用力挣扎却依然起不来身,只能狠狠的瞪着张正,任由张正把他右手之上的人皮撕下。 他的右手在十年前仇家寻仇的时候就断了,后来经人锻造,嵌了一只钢铁制的假手上去。虽然看起来恐怖阴森,但他从来没有打算隐瞒这一点。 只是这一次来北明,他效忠的回纥大皇子给他的右手贴了一层人皮,伪装成正常的手掌。他虽然疑惑,但因大皇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就照做了。 来了北明之后他才知晓大皇子的意思。 比武这种事,比的不止是武艺的精妙还有心术。 他虽然粗野惯了,可他也明白他若是直接亮出钢铁制的手掌,恐怕连比武的试场都进不去。 但如果将钢铁手掌伪装成正常的手掌,不仅可以顺利进入比武试场,而且还会令对手忽视他这只藏了致命危险的右手,让他得胜的可能大大增加。 比如方才北明的那两个人,这两个人武功绝不亚于他,只是因为不知他右手的关窍,大意了才会中招,身负重伤。 若是这两个人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右手是钢铁锻造,以这两人的武功,他不一定有机会赢。 努尔布知道这种行为卑鄙又无耻,可他这样的人,成日干着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性命都是朝不保夕,哪里能理会得了这些事。 在他这种人的世界里,公平和道义从来都不存在。 可此刻这件事被张正揭穿,努尔布却愤怒无比。 回纥的武林高手谁看到他这只钢铁手掌不惧怕,不臣服。回纥民间只要一提钢铁手掌,谁又不是闻风丧胆。 所以他从来不以这只钢铁手掌为耻,他甚至认为这是他的荣誉。 可现在这只代表了他荣誉的手掌却以这样的屈辱的方式出现在北明。 努尔布开始后悔了,或许他并不应该答应回纥大皇子。 台下的人均被这只钢铁手掌震慑,一些姑娘夫人都微微瞥过头去,不让这可怕的场景入眼。 回纥使臣阴测测的盯着张正,暗道北明怎会有这样的高人相助。 只犹豫了一瞬,回纥使臣便厉声道:“此事我们回纥并不知情!” 努尔布闻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此时失去了力量,动弹不得。可他的思维依然在活动着,他知道回纥使臣做了什么。 他效忠的国家,彻底的抛弃了他。许锦言叹了口气,弃卒保帅,回纥只舍了努尔布这一个人,却维系了回纥的尊严。像这样的事,这些掌权者做的可太多了,而且从来不曾手软。 前世的许恪,今生的许宗还有这个努尔布。在强大的皇权之下,他们只能沦为牺牲品。 努尔布的前途已经彻底没了,就像是前世受万人唾弃的许恪。当年许恪还有外祖一家护佑,庆裕帝对此忌惮了几分,即使这样,许恪也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京城。 而努尔布是不会有人保他的。这件事一出,努尔布背后的人怕是和他扯清关系都来不及。 回纥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身负耻辱的人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努尔布被取消了比试资格,带下了场。这件事终于算是结束了。 北明出了个许宗,回纥出了个努尔布。 北明和回纥也算是扯平了。 庆裕帝对此很满意,极为和蔼的看了眼张正,也没有再为难回纥。反正回纥是拿不到武试第一了,他再为难,倒是显得北明泱泱大国没肚量。 回纥的气焰彻底灭了,回纥使臣坐了下去,郁郁难乐。来之前皇帝陛下交给他的任务是赢了北明玄瑛会两个玄瑛胜者的头衔,再把呼延兰送进北明后宫。 可现在,除了赔上了一个努尔布,他什么也没达成。 武试依然在继续,努尔布被撤销了比试资格。但玄瑛会总要进行完。最后庆裕帝考核文武两试优胜者的题目还没公布。 庆裕帝正准备公布试题。 张正却在此时陡然开口道:“陛下,臣想挑战武试第一。” 张正此言一出,众人才纷纷回忆起玄瑛会的另一比试规则。 男子比试,在庆裕帝出题之前,文武两试的第一可互相挑战,若有人能战胜对手,便可直接获得玄瑛胜者。 因为文武兼修的人太少,这项规则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以致于在张正说此话之前,根本没有人想到过这一层。 那文试第一的张正要挑战武试第一? 能不能行? 当然行! 可张正若是要挑战武试第一,武试第一是谁? 众人想了想,努尔布取消了比赛资格,许恪和顾章都被抬进了太医院。 排名依次顺延,武试第一……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扬飞。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女子胜者 刘铭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回忆起了一炷香之前的事情。 他告诉张大人现在不能再参加武试之后,大人就没理他,自己去换了衣裳,把难以行动的官服换了下来。 刘铭当时还觉得奇怪,想不明白张大人要做什么。 后来张大人去台上搭救许公子,刘铭才恍然大悟。 张大人这是早就预备好了要和努尔布大打一架啊。 但张大人怎么能提前得知那个努尔布会临场不停使唤,杀红了眼,要致许恪于死地。 直到现在刘铭才真的想明白,原来张大人打的是挑战武试第一的主意,只是顺手救了许公子而已。 只是张大人参加玄瑛会已经四年了,前三年怎么从来不挑战武试第一? 是不是李扬飞什么时候得罪了张大人,刘铭想了想,狐疑的看向李扬飞。 李扬飞也很莫名其妙,这有我什么事?我刚刚还想给你献花呢,你怎么突然就要打我。 李扬飞正犹豫着要怎么办,那厢张正已经拱手示意。台下又是一片起哄之声。 李扬飞不过十六岁的年龄,又是极好面子之人,他哪里经的起这种起哄的场面,脑子也没做多想,拿了最擅长的枪,翻身就上了台。 后来这一天…… 成了李扬飞毕生的噩梦。 未来人生的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际,李扬飞每每梦到这日的场景,惊醒之后,都要怒而起身,向地上吐口唾沫大骂一句:“张正,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李扬飞一上台,拿着自己最得意的长枪刚亮了个相。 就被张正用剑挑了下去。 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他只觉得突然有一阵极强大的力量向他逼近,他被逼的退无可退,一个闪神,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掉了下去。 听着台下一片的嗤笑之声,李扬飞的怒火彻底涌了上来,他这个未来北明的第一勇士,未来全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被侮辱至此,他岂可罢休。 李扬飞持着长枪就又跳了上来。一个漂亮的旋转,李扬飞手持长枪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张正刺去。 长枪的红缨在疾风之中飘荡,高高昂扬,代表着北明最年轻的御武校尉李扬飞以往傲然的战绩。 张正手持长剑而立,那长剑剑锋凌然,似星光璀璨。待李扬飞冲过来之后,银锦衣翩然一转。 一眨眼的时间,张正的剑搁在了李扬飞的脖子之上。 李扬飞,北明最年轻的御武校尉,输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那带了惊世风华的男子,微微一笑,将长剑收回,“承校尉相让。” 凤眸似是不经意的瞥过女席,待看到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这才弯了唇,消融了眼中霜雪。 众人哗然,庆裕帝率先鼓了掌,“张爱卿文武俱佳,北明有如此国之栋梁真乃社稷之福。” 整个御花园都飘荡着对张正的连连赞叹,一些回纥人都忍不住出声为张正的身手叫好。 唯有李扬飞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长枪飘扬的红缨,他这是输了? 他李扬飞未来北明的第一勇士,未来全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一招没过,就输了? 李扬飞真的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刚才犯了众怒的是努尔布,可努尔布一走,怎么突然张正的战火就转移到了他这里。 他很想质问张正,你放着努尔布不揍,你揍我干什么?你揍他啊! 台下的小姐们更是激动,方才为李扬飞回马枪欢呼的那些小姐夫人,纷纷转而为张正亮了嗓子。 “啊不行,你扶着我点,张大人散发的魅力太大了,我有点晕。”一位小姐向后一仰,直接靠在了旁边的丫环身上。 许锦言轻扯了一下嘴角,张正这个人的魅力还真是不减当年。而且好像,比前世更强大了一些。 男子玄瑛胜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张正,但女子玄瑛胜者的结果还没有公布。 因男子比试这里出了不少事端,女子玄瑛胜者的结果一直被压在了翰林院翰林史的手里。 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公布的机会。 这一下,各个高门小姐又激动了起来。所有小姐都紧紧盯着翰林史交给庆裕帝的那张绢帛,那张绢帛上书有本次女子玄瑛胜者名字。 许茗玉攥紧了手,一旁的李知书也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脊背。 这次玄瑛会,许茗玉和李知书所有的希望都在女子玄瑛胜者之上了。许宗进了天牢,这对许茗玉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李知书一心想让许茗玉攀龙附凤,做人上之人。 可李知书想让许茗玉嫁去的皇家,可最忌父兄有罪这件事。哪一位皇子,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有得力的母家助力。 许茗玉有了进天牢的兄长,她未来的亲事就会大打折扣。 但如果许茗玉能拿到女子玄瑛胜者,有了这样一个名头加身,或许就能冲掉许宗之事带来的危机。 许茗玉何尝不明白这些,现下她手里的冷汗已经汩汩的在往出冒了。她看了眼一旁神情淡然的许锦言,忍不住问道:“姐姐这是胸有成竹了?” 许锦言回头看了眼许茗玉,摇头轻笑道;“若说我们许家有谁能得玄瑛胜者,那最大的可能也是妹妹你。” 许茗玉听了许锦言这句话,神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算她许锦言会说话。没错,若是许家出了玄瑛胜者,那也只能是她许茗玉。 庆裕帝展开绢帛,看了眼绢帛上的名字之后,笑道:“是许家的姑娘啊。” 幸好不是回纥女子,展开绢帛之前庆裕帝心里也没数,虽说比试的判官是北明官员,可是女子比试的总判官是……王严崇。 王严崇那个人在全天下都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这也就是回纥为什么能放心让北明官员裁判的原因。 因为王严崇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庆裕帝略有担心那个柔媚入骨的回纥女子呼延兰获胜,不过现在绢帛一展开,里面的人名是北明女子。 庆裕帝这才放了心。 许茗玉听了更是松了一口气,不是呼延兰。至于许锦言,比试的判官总不可能把玄瑛胜者颁给从前的许家蠢货吧。 在许茗玉心里,即使方才许锦言的琴音美妙绝伦,她也从未把许锦言当作对手。 许锦言那种蠢货,怎么配当她许茗玉的对手。 许茗玉已经准备要站起身来去庆裕帝面前领奖了,庆裕帝面前现在站着男子玄瑛胜者张正,马上她就要站在那神仙般的男子身边,和他一起接受嘉奖。 到时候男才女貌,该是何等相配的画面。 天姿国色的容颜上浮现了一抹笑容。 庆裕帝看向女席道:“许锦言,过来吧。你哥哥武艺绝伦,你倒是也丝毫不差。” 许茗玉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她几乎已经起来的半个身子在众人瞩目之下变得尴尬而愚蠢,许茗玉生生的卡在半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锦言轻笑起身,她起身之前贴在许茗玉耳边轻声道:“若说我们许家有谁能得玄瑛胜者,那最大的可能也是妹妹你。” “但胜者若是我,姐姐我也只好承妹妹相让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夜明珠 许茗玉眼睁睁的看着许锦言自她身侧起来,一步步的向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地方走去。 李知书惊怒交加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了,她的手死死的扣住了桌子的棱角,脸庞血色全无。 李知书隐隐有一种感觉,她或许永远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将许锦言牢牢的掌握在手心里了。 许恪和许锦言开始偏离了他们应有的人生轨迹,现在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原本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神秘而有力,搅弄了这世上所有人的命运。 李知书盯着许锦言,只见那双琉璃般眸子清透明亮,但却藏了深渊,望不见底。 李知书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黛色身影,暗藏妖娆绯红。迎着众人的目光,许锦言一步一步的向高台之上走去。 这条路笔直而通达,周围看着她的目光或艳羡或不屑,或惊讶或不解。 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可是…… 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她。 那人一身耀眼的银锦衣,周身涌动着惊动世间的风华。那双看向她的凤眸已经悉数融化了霜雪,藏了微微笑意。 许锦言走了过去,与张正并肩而立。 一时,四周竟然静了一瞬。 这两人…。有点像啊。 从前若有人说许家蠢货许锦言和京城第一公子大理寺卿张正相像,恐怕会直接被旁人笑掉大牙。 可现在那台上的两人立在一处,黛色沉静,锦衣夺目。明明是不相衬的颜色但站在一起却契合的过了分,像是天造地设一般。 这两人连周身涌动的贵意都一模一样。 庆裕帝也有一瞬的恍神,看着去年还说着“万寸蜈蚣”的许家蠢货身上流露的贵意,暗暗称奇。 许锦言和张正站在一起如此相配,台下的所有小姐都不乐意了起来。尤其是张大人的头号仰慕者端云公主。 端云本就因为自己没赢玄瑛胜者暗暗恼怒,虽然按理说正统的皇子公主都是不参加玄瑛会比试的,一是因为怕其他参与的小姐公子碍于皇室威望不敢出尽全力比试,以使比试不公。 二是因为皇室子弟与寻常男女一同比试,难免有自降身份之疑,若是输了,更是有损皇室脸面。 所以即使玄瑛会是全北明都津津乐道的盛会,北明的皇子和公主都是不轻易参加的。 可这次端云却纡尊降贵的参加了玄瑛会。 原因自然是因为张正。 端云打的主意很简单,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张正是毋庸置疑的男子玄瑛胜者,若是自己能得了女子玄瑛胜者,到时候与张正一同领奖,那神仙般的男子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谁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眼里熠熠生光。 端云知道以自己的琴艺拿到女子玄瑛胜者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在王严崇是主判官的情况下,若是旁人还有可能顾忌庆裕帝的面子把玄瑛胜者的桂冠给她。 可若是王严崇做了主判官,那就根本不可能了。虽端云生长在深宫,但王严崇极其正直的名声,端云也早有耳闻。 虽赢面不大,但为了张正,她还是愿意赔上脸面赌一把。 可她没想到,最后的女子玄瑛胜者,和张正比肩而立的人居然是许锦言这个蠢笨如猪的粗野女子。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赢的人是许锦言。 那个曾把“万寿无疆”念成“万寸蜈蚣”的蠢货居然和张正那样风华惊世的人比肩而立。 这让端云如何甘心。 庆裕帝正预备让黄门侍郎把玄瑛胜者所赢取的夜明珠送至许锦言和张正面前,此时端云却突然拦了拦庆裕帝,对他道:“父皇,让女儿去给张大人和许小姐送夜明珠吧。” 庆裕帝看了眼女儿哀求的眼神,心里一软,他实在宠爱端云,这样的要求他又怎么会不答应。 庆裕帝虽知道端云自请去送夜明珠肯定是为了张正,但他也至多不过猜测端云是想近距离看一眼张正而已。小女儿家的心思,他又何必阻止,反正他也打算过些日子就给张正和端云指婚。 像张正这样好的男子,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家的姑娘。 但庆裕帝根本没想到,端云的目的可不是张正,而是许锦言。 庆裕帝点了头,端云就从黄门侍郎手里接过了盛有夜明珠的托盘,她直直步上高台,绣着芙蓉花的宫装长裙迤逦了一地。 端云先将夜明珠给了张正,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双眼跳跃着忽闪忽闪的光芒。端云本就生的美,虽不胜许茗玉那样的天姿国色,但也是妙极了的芳华佳人。 这样的佳人,公主之尊,用如此深情的眼神注视着一个男人,脸庞还带了少女娇羞。 这世上可能没有男人能逃过这样的甜蜜漩涡。 只除了张正。 那双凤眸里的霜雪仿若深冬料峭,竟是冷漠至极。张正伸手平稳的接过夜明珠,“谢公主殿下。” 端云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许锦言看了眼张正和端云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有了一丝好奇。 当年端云在御花园缠住张正,使张正错失三元及第的状元之位的这件事在北明早就是家喻户晓的秘密。 流言传成这样的规模,怎么着庆裕帝也得给张正和端云赐婚才是。 但许锦言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好像没有关于任何张正和端云有过结亲意思的风声。 张正么……在她进大牢之前都还没成亲。 说起这个,她忽然想起了前世民间的一些传闻, 前世民间盛传,张正好男风,和赵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其实不是毫无根据的,首先张正他自己一把年纪不曾成亲,正妻没有,连侍妾都一个没见。 而且当年赵斐不过是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张正却在这个时期就成了赵斐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谋算天下。 前世许锦言耗尽一切的帮赵斐,问心无愧的说,她就是相中了赵斐。 那张正在赵斐还落魄的时候就对赵斐这样鼎力相助,可不是…。有那种可能。 许锦言微微瞟了眼张正,满是意味深长。 端云就比较惨了,和亲了琉球。 一般和亲公主都不会活得太长,端云也不例外,还没等许恪平定琉球,二十岁的端云就被琉球王凌虐致死。 许锦言想起了佩玉,或许生活在皇家的女子自拥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锦衣玉食之后,就注定了一生难安。 其实端云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之人。 许锦言这么想着,看着端云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怜悯。 张正偏了头看许锦言,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不停的乱看,不安分至极,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她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端云。她看端云眼里的怜悯他不想深究。 但她看他的时候,琉璃般的眼眸里流露的意味深长是怎么回事? 端云正打算把夜明珠递给许锦言,不经意的抬眸正好看见了张正偏头看许锦言。 端云的手瞬间狠狠的攥住了那颗硕大的夜明珠。 那双凤眸还是漂亮至极,但哪里还看得见一丝一毫的霜雪踪迹。 ------题外话------ 大家端午安康!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相握 端云正打算把夜明珠递给许锦言,不经意的抬眸看见了张正偏头看许锦言。 端云的手狠狠的攥住了那颗硕大夜明珠。 那双凤眸还是漂亮至极,但哪里还看得见一丝一毫的霜雪踪迹。 端云收回了看向张正的眼神,嘴角缓慢的勾起了一个笑容,却丝毫没有笑意。她把玩着手上的夜明珠,眼底似有冷芒。 在大庭广众之下毁坏皇室御赐之物不是小罪,若是将这个罪名送给许锦言,岂不是比夜明珠更好的一件礼物。 反正许锦言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这颗玄瑛胜者才能拥有的夜明珠。 端云伸出手将夜明珠递出去,装出要递给许锦言的样子道:“许小姐的琴音真是美妙至极。” 许锦言察觉出了端云有异,端云年纪还小,凡是不会隐藏,那种坏事即将得逞的笑容堂而皇之的就挂在了脸上,她不会认错。 现在能让端云拨起风浪的也就只有她手上的那颗…。 许锦言下意识的就立刻伸出了手打算接过夜明珠。 但还是来不及了。 在许锦言的手伸出去之前,端云的手指就已经松开了,夜明珠瞬间就自端云手里脱落,极快的向地面落去。 端云冷笑,挑衅的看向了许锦言。 许锦言虽然想不明白端云为什么要设此番陷阱,她明明和端云无冤无仇。 但她知道这颗夜明珠一旦砸下去的后果。 端云一定会说是她许锦言弄掉了夜明珠,然后再暗暗将言论引向许锦言故意砸落夜明珠,由此引出她藐视皇权的罪名。 偏端云是庆裕帝最宠爱的女儿,所以庆裕帝一定会相信端云。 一旦庆裕帝认为是她藐视皇权,故意砸碎夜明珠,公开挑战皇帝权威。她这辈子可就又完蛋了。 许锦言眼眸一暗,她受尽万千苦楚才能重来的人生绝不能就这么毁了。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向下蹲去,打算在夜明珠掉在地面之前接住它。 可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快的过物体下坠的速度? 许锦言还没来得及蹲下去,那颗夜明珠却眼看着就要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此时,那抹耀眼夺目的银锦衣却突然动了一下,锦衣的下摆飘起又落下。 夜明珠在掉落地面的前一刻突然反弹了回来。 凤眸一闪,冲许锦言使了个眼色。 许锦言这个时候不领情她就是个傻子,她立刻会意,手一挥自半空中接到了那枚夜明珠。 “多谢公主。”许锦言手攥夜明珠,从善如流道。 端云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端云意识到是张正帮了许锦言,所以她才更加惊讶和愤怒。 张正那个人可从来都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对别人的事都漠不关心。 上回中秋宴,端云眼睁睁的瞧见过齐家那小姐在御花园装脚崴,让张正送她回席位。 张正连看都没看那齐小姐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端云还为此窃喜了很久,虽然张正对她也是同样一副冷漠面孔,可是既然张正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漠,那端云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张正刚才,分明是管了许锦言的闲事。 许锦言那个蠢货,她凭什么? 越想越生气,端云委屈无比的看向张正,眼角甚至还带了泪光。 现在许锦言要是还不懂端云为什么对她不善,她就白重活了一世。 但明白之后,许锦言觉得很冤枉,她和张正清清白白,前段时间她还一度琢磨着怎么杀了张正。 而且现在这个谋杀张正的计划她也没完全放弃,要随着张正和赵斐关系的变化而灵活机变。 许锦言不想多端云这样一个敌人,端云毕竟是公主,嫁去琉球之前是庆裕帝最宠爱的孩子,若是端云要与她为敌,可能会给她添上不少麻烦。 看着端云愤怒的面容,许锦言不由的就想开口解释道:“公主……” 她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因为张正狠狠的捏住了她的手腕,许锦言疑惑的看向张正。那双凤眸波光粼粼,一闪一闪的直晃人眼。 张正当然知道许锦言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想解释什么?和他没关系? 凤眸滑过她发间的白玉簪。 簪子都收了,还想撇清他? 做梦! 许锦言想用力的挣脱张正的手,但他的手紧紧桎梏着她的手腕,使她动弹不得。因着端云背对着台下,身子刚好挡住了张正握许锦言的手。 台下看不见,张正更肆无忌惮。 可台下看不见,端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端云怒瞪了许锦言一眼,狠狠一甩袖子,自高台上跑了下来。 许锦言看着端云的背影深感无力,她真的很想叫住端云告诉她这是个误会。 端云离开的后一刻,张正才放开了许锦言的手腕。 许锦言立马收回了手,可手腕上突然失去了张正强加给她的力量之后,她心里就有了些异样,但她说不清这异样从何而来。 张正向庆裕帝行礼道:“谢陛下恩典。” 许锦言正揣摩着心里的这股异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见了张正的话,她这才如梦初醒的反应过来,连忙随着张正跪下行礼,向庆裕帝谢恩道:“谢陛下…。恩典。” 许锦言的话说到中间卡了一下,但她飞速的反应过来接了上来,也并未被旁人察觉。 回过神来之后,许锦言低垂着脸怒瞪张正,台下这么多双眼睛,他怎么敢? 方才她刚一跪下,放置在身侧的右手就又被张正握住。 张正看到了许锦言愤怒的眼神,但他依然毫不顾忌,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们两人并肩而跪,黛色与锦衣交织在一起,难舍难离。他宽大的锦衣衣袖拢住了两人紧紧握着的手,遮住了那抹绮丽风光。 许锦言虽心知肚明有张正的衣袖挡着,并没有人能看到衣袖之下的这样一幕。但她还是在奋力挣扎,想要逃离张正的手。 可她越想逃,他就握的越紧。 奇怪的是,虽然此刻她非常愤怒,恨不能立刻弹起来揍张正一顿。 可她心里的那股异样消失了,在张正握上她手的那一刻就彻底消失了,一丝一毫都没有残留。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太后的青睐 玄瑛会一结束,庆裕帝六十岁的寿诞也到了尾声。 高台上一阵歌舞,台下的高官夫人们在自己的圈子里彼此恭贺对方的孩子在玄瑛会取得的成绩。 其中有一个人,心情非常复杂。 “许大人,府上的大小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大人府上的公子也极不错,虽说被那回纥蛮子伤着了,但听陛下的口气,也是对公子满意的很,这以后可是前途似锦呐!” 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绝口不提许家另一位进了天牢的儿子,只大力的夸奖着许家这次大出风头的一双儿女。 说起来许朗也真是有福气,虽说这次玄瑛会有个儿子不争气进了大牢,但是架不住人家的其他儿女争气。 长女许锦言,虽说从前愚了些,但女大十八变呀。现在出落的样貌气质均是一流,前些日子救了章庆王妃不说,现在还得了玄瑛胜者。太后也对她青睐有加,还说要请去慈宁宫说话,这些大人心里可门清儿,能入慈宁宫的高门小姐基本就是以后的皇子妃人选了。 长子许恪早就是朝野里交口称赞的武学奇才,这次虽被努尔布伤着了。但在比试的时候压了努尔布一头的事可是历历在目,若不是努尔布出阴招,谁输谁赢那可不一定着呢。 而且庆裕帝话里话外对许恪的满意,这些已经修炼成人精的大臣谁听不出来,庆裕帝有重用许恪的意思,就等着春闱以后封官了。 一次玄瑛会就能看出来,许锦言和许恪这一对兄妹,定是以后的人中龙凤了。即使许锦言被太后相中,以后可能要做皇子妃。但许恪却还是一尚未娶妻的大好青年才俊,说不准妹妹还是未来的皇子妃,谁不想攀上这门好亲事。 所以几乎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大人都朝许朗围了过来,连声赞叹许恪。 一些知晓许家家事的大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许恪和许锦言都是许朗的原配夫人周涵所出,而那给北明抹黑的许宗是继室李知书所出。 到底身上流着将军府的血,和那些蓬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教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在意出身,前世是许锦言自己蠢笨,将军府家的外孙女这是个什么身份,怕是都能和食邑的翁主相提并论了。 单就出身一条,她许茗玉就永远别想和许锦言争长短。 可偏偏前世的许锦言把这一手的好牌打的稀烂。 不过好在今生这副好牌重新回到了许锦言的手里,她又岂可辜负。 许朗坐在席位上听着同僚对他的祝贺,在一旁听着这些恭维,一时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只能机械的抽动着嘴角来应和同僚。 若是以前同僚夸奖自己的儿女,多半都是夸奖茗玉,或者时不时提一两句许恪和许宗。从来都没有人提过许锦言半个字,谁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蠢笨如猪,大字不识一个。 可一次玄瑛会,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从前蠢笨如猪的女儿成了同僚话里话外的未来皇子妃候选,却没有一个人提过许朗一直以来的骄傲许茗玉。 若是许家要出一位皇子妃,许朗自然希望是许茗玉,茗玉是知书和自己的女儿,从小是放在手心里疼的女儿。 而许锦言是周涵所出,许朗从来没有喜欢过周涵,甚至还因为朝野对他靠女人做官的诟病暗暗恼怒周涵。 他不喜欢周涵,自然也不喜欢许锦言。所以如今许朗面对诸多同僚对于许锦言的赞美,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快散席之前,太后身边的云姑姑专门来了女席寻许锦言。 这些高门夫人和小姐哪个不认识这位跟了太后几十年的云姑姑,此时看她来寻许锦言。虽心里都嫉恨无比,但还是都有意无意的凑近了云姑姑,伸长了耳朵听云姑姑到底和许锦言说了什么。 云姑姑微微行了个礼笑道:“奴婢先恭贺许姑娘得了玄瑛胜者。” 许锦言连忙扶起云姑姑,“姑姑这般多礼,可就是折煞锦言了。锦言能获此殊荣,也是托了太后娘娘的洪福,岂敢劳姑姑挂舌。” 云姑姑闻言瞧了眼许锦言,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亭亭玉立,肤白如雪,一双眼眸似琉璃清透。她微微的笑着,周身间荡漾的贵意让云姑姑这样的人看了都不禁乍舌。 云姑姑是有些惊讶的,她呆在太后身边数十年,见了不知道多少的高门小姐,公主贵女,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及的了许锦言身上的那份浑然天成的贵意。 从前太后也遣她来寻过一些高门小姐去说话,尤其是当年给陛下相太子妃的时候。当时一些胆小的小姐见了她甚至会吓得手足无措,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面前这不过十四岁的小小少女,礼数周全,进退得当,说起话更是滴水不露。 宫里生活了多年的人都不一定有她这般行事周全。 云姑姑收回看向许锦言的眼神,略带笑意的道:“太后娘娘遣奴婢来知会姑娘一声,今日有些太晚,就先不留姑娘了。过几日太后会邀姑娘来慈宁宫说说话。” 云姑姑每说一个字,周围的女子看许锦言的眼神就嫉恨一分。谁不知道,能入慈宁宫和太后闲坐的高门小姐最后都飞上了枝头,为妃甚至为后。 如今的皇后,当年不就是这样被太后相中,邀请去了寝宫小坐,这一坐,没几天就成了太子妃。 许茗玉的眼神恨的都快滴出血了,全身气的无力。若不是一旁的李知书暗自扶着她,现在的许茗玉没准直接就瘫坐下去了。 除了许茗玉,其他的高门小姐也都是一副极嫉恨的样子,眼神恶毒的恨不得将许锦言就地宰杀。 人心向来如此,若是此刻得了这殊荣的是许茗玉,旁人大多就是羡慕而已,最多不过几个看不惯许茗玉的小姐说上两句闲话也就罢了。 可得了这殊荣的是许锦言,一个从前完全比不过她们的人突然就翻了身,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周围女子的眼神嫉恨的太过明显,连云姑姑都有所察觉,她复又瞧了眼许锦言。只见那小小少女,脸庞淡然含笑,眉眼清婉,明明知道周围满是不善的目光,却没有因此而有一点的慌张或惊惧。 云姑姑一笑,顿了顿,靠近许锦言耳边极小声道:“姑娘可要早准备着,太后娘娘不喜欢脂粉味太重的姑娘。” 许锦言一怔,这是云姑姑给她的提点,她连忙就福身行礼道:“姑姑的话锦言必定铭记。” 云姑姑看着面前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又是一笑,其实她不需要提醒许锦言什么,这样的女子,绝不会是池中之物。 但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题外话------ 谢谢所有的小宝贝!2p过啦! 接下来则是漫长的上架前,这个期间可能一天更的不是特别多,但是每天都会更。如果觉得看不过瘾,宝贝们可以养肥了再看!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拜访 庆裕帝寿诞结束已经有几天了,大街小巷四处流传着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的天人之姿,好些茶馆已经不说其他的段子了,单把张大人在玄瑛会上将有钢铁之手的回纥蛮子打的落花流水这一段,翻过来倒过去的讲了好几天。 那些说书的本来就是口灿莲花,经过这么多人齐心协力的渲染,直接让全京城对大理寺卿张大人的崇敬到达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制高点。 但是流传的范围一广,就有些许人对此事提出了疑问。大多数人都疑惑张大人既然身怀如此武艺,为何一开始却不参加武试。而是在那回纥蛮子伤了北明人之后才出手? 说法众多,其中传言人数最多,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说法是,张大人那是低调啊,虽然文武全才,但是为了给其他人机会,所以只参与了文试,却没想到那回纥人面兽心,居然派了那样的钢铁人来参加比试,北明吃了亏,张大人这才出手相助。 简而言之,民间将张正传成了一个为国分忧,清静自持的惊天君子。 后来这个消息传到遇奇斋看大门的玉箫那里,玉箫冷哼一声道:“这都什么想象力啊,许恪受伤了之后张正才出的手,你们能不能把这个事和许恪联系起来,再顺藤摸瓜摸到许恪他妹妹。那张正不明摆着给他大舅哥找场子么?” —— 一灯如豆,灯下观书的美人面容清婉,一双眸子如琉璃清透,只是清透之下却依稀能够瞧见一汪深不见底的暗渊。 庆裕帝寿诞之后的日子平静而安逸,李知书和许朗忙着去天牢里捞许宗,所以根本没时间来找许锦言的麻烦。 许恪在玄瑛会上受了伤,虽并不重,但王严崇还是让许恪回府修养。 这些日子,她终于可以天天得见兄长,也终于不会再是孑然一身。庆裕帝寿诞虽然已经结束了,但寿诞结束之后留下的事端还远远没有结束。 许锦言垂眸,素白的手自衣袖间抽出一张洁白的手绢,那手绢上俱是淫词艳曲,生生玷污了手绢无暇的洁白。 这绢子本是李知书为了给她下套用的东西,藏在了她衣袖的夹层里。 但许锦言去庆裕帝寿诞穿的是章庆王妃送的那件绯红色衣裙,那件衣服的袖子里并没有夹层。 暗藏手绢的那个夹层其实是被李嬷嬷偷偷摸摸的缝在衣裙里的,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袖子里还藏着这样一个隐秘。 前世她一度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手绢会从她袖子里掉出来,明明在那之前她还从袖子里摸过糖果吃,那个时候袖子里还平平常常的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可前世,在她摸完糖果吃之后,不到一个时辰,那方绢子就的的确确从她的袖子里掉出来了。 前世不明白,今生才知了其中关窍。李嬷嬷的这个夹层缝的隐秘,不是提前知道几乎不可能发现,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算好端云公主来的时机掉出来,让端云发现这方手帕,当着众多公子小姐的面念出了帕子上面的淫词艳曲。 所以必须有一个知晓夹层秘密的人在她旁边,等着见到端云,然后把那方帕子从她衣袖里弄出来。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那个帕子掉出来之前,许茗玉曾向后拉过一把她,就是因为许茗玉拉了她一下,她重心不稳,向后倾斜,胳膊下意识的挥了一下,那帕子才掉了出来。 前世和今生李知书都设了同一个毒计。但区别是前世她不知道,让李知书的毒计得了逞。 今生她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了应对的准备,李知书却没有下手。 当然不是因为重来一世,李知书变善良了。而是因为出了许宗这件事,心尖上的儿子进了大牢,李知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有心情给许锦言下套。 所以这张手绢便没了用武之地,被搁置了起来,现在落到了她的手里。 回来的那天晚上,李嬷嬷鬼鬼祟祟的流进了浣衣房,然后从她的衣袖夹层里将这一方绢子拿了出来。李嬷嬷的一系列举动看似顺畅安全,无人察觉。 但李嬷嬷不知道的是,那衣服是许锦言授意半夏放在浣衣房里,专门让李嬷嬷拿走那方假的绢子。 李知书送许锦言的这方写满了淫词艳曲的绢子,其实还在许锦言的手上。 螳螂扑蝉,李嬷嬷想做螳螂,可惜她连蝉都不如,却遇上了许锦言这只凶狠的黄雀。 李知书谋划的这样好,证据也如此充分,那许锦言怎么能让李知书的这一计划落空呢。 灯火之下,美人勾起笑意,只是笑意却泛着森然的冷气。 许锦言将绢子收了起来,刚放置妥当,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这样慌张的脚步也就只有半夏能踩出来了,许锦言起了身,走向门口。 早给她打过招呼的,今天有客来访。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许锦言眼神一顿,看向门口来人。 门口来人一袭粗布衣裙,尖尖小脸上一双圆润的大眼,脸庞难掩苍白之色,但瞧着总算是有了几分气色。 “看样子五妹妹的身子是好些了。”许锦言笑道。许凝极乖巧的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却咕噜咕噜的乱转,精灵至极的样子。她嘿嘿一笑道“是好多了,凝儿此番来桂念院,便是要谢大姐姐救命之恩。” 救许凝对于许锦言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当初也只开了药方子,能挺过这一关还是许凝自己的本事。 前世许凝死得早,在世的时候和她也素无往来,所以她对许凝几乎是没有印象的。只依稀记得许凝的母亲生的极美,如今瞧瞧这大病初愈的许凝,虽然脸色不佳,可丝毫没影响她那张楚楚可怜的容貌。 “门口风大,五妹妹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许凝的病还没有好彻底,如今拖着病体登门拜访,她又岂可怠慢。 一进来,忍冬便极有眼色的捧了杯热茶给许凝,许凝接过热茶,在烟雾缭绕间暗暗窥视许锦言,见许锦言坐了下来,却没有理她的意思,许凝便又装作虚弱的咳了咳。 许锦言这才瞧了眼许凝,许凝这咳嗽声…。装的可有点假啊。 许凝似也察觉出了自己的表演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便尴尬的笑了笑,挥手唤来莲伊,对许锦言道:“大姐姐救了我的命,但我如今一贫如洗,也没什么能报答姐姐的。就只能从厨房里偷了几个鸡蛋和水果,给姐姐做了些吃的。姐姐可别嫌弃我呀。” 许锦言一怔,往莲伊手里捧着的食盒看去。 那食盒极小还破损不堪,只能将将好放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圆块状的物体,糊了一层白花花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上面还零星的洒了几瓣水果。 看起来实在有些令人难以下口。 许锦言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什么?” “蛋糕!”许凝脱口而出。 ------题外话------ 宝贝们非常不好意思啊,今天更晚了。明天准时九点见哈!真是非常抱歉!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许宗回府 许锦言瞧着面前那白花花的东西有点讶然,旁边许凝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盯着她,露出小狗般的讨好神情。 许锦言接过莲伊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随后,脸色一僵。 面前的许凝还是那副小狗般的神色,许锦言极快的压下了脸上的僵硬,笑道:“味道很好,多谢五妹妹了。” 许凝这才心里一松,就是嘛,她一现代高级甜点烘焙师怎么能输给这古代的灶火,虽然方才为了烤蛋糕胚,她和这古代讨厌的灶火做斗争的时候,不甚被火烫了手。 但现在能让美人姐姐露出一笑,也算是值得了。 她又嘿嘿的乐了乐道:“大姐姐,你喜欢就全吃了吧。” 许锦言的笑意一僵,琉璃般的眼眸里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她连忙道:“多谢妹妹好意了,但夜深了,吃太咸的东西可能不太好。” 许凝一愣,蛋糕怎么能是咸的呢?难道古代和现代对于咸的理解不太一样? 许凝不敢多问,怕暴露自己其实不是面前这美人儿妹妹的事情,便插科打诨着过去了。 送走许凝已经很晚了,但许锦言口中那股极咸的感觉还没散去。据她推测,许凝送给她的这样东西,应该是甜的,但大抵是许凝把盐看成了糖…… 许锦言依稀记得前世的许凝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因她生母早逝,李知书又时常欺压,许凝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可方才的许凝,刚一开始还算是矜持没有多说,后来便有些收不住了,话如同连珠炮似的往外蹦,从卧房里的老鼠说到爱偷吃的看门大妈都不算完,最后还说了几句某仆从和两个丫鬟的三角恋情。 要不是莲伊拉她,许凝一副要说到天亮的样子。 虽然话多,但看起来并不是个有心机的。许锦言微微一笑,且再看看吧,若是许凝真和她表面上一样单纯可爱,或许救她一命是一件极不错的事。许朗和李知书最近几乎倾尽了许家之力从天牢里捞许宗,许朗堪称勤奋的往大理寺卿张正的府里跑,腿都快跑细了。但张正没一次是真的见了许朗,不是有事就是称病,气的许朗天天在府里骂张正“竖子!” 张正那边没戏,李知书转头就把主意打到了许恪的身上。 一是图了许恪将军府的背景,二是图了许恪是清尘书院的得意学生,想通过许恪抱上王严崇的大腿。 李知书这算盘打的是叮当作响,许恪也有些犹豫,还想是否要修书一封请外祖来帮个忙,毕竟许宗也算是他的弟弟。 许锦言就比较粗暴,直接推了。 李知书也是病急乱投医,打将军府的主意她还能理解,打王严崇的主意? 满朝文武都没人敢! 还有将军府,那也是她李知书敢染指的? 祸是李知书自己闯的,想害别人没害成,苦果就得她自己吞。 不过李知书和许朗其实没必要这么惊慌,据许锦言推测,许宗快被放出来了。 回纥朝贡的队伍一走,许宗就该回家了。 本来比试作弊这件事就不是砍头的罪,国法里没一条是作弊就要被杀的律法。如今关着许宗,也不过是关给回纥的人看。 即使许宗被下了天牢,等回纥一走,他也该被放回来了。 只是这回来以后,前途算是全毁了。 许锦言猜的没错,回纥一走,不出十天,许宗就被抬回来了。 许朗奄奄一息的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回来,伤痕累累,脸上全是淤青,已经看不出许宗原本的相貌了,囚衣上也遍布脏污和血迹,不堪入目。 许老夫人看了,直捂着心口叫“心肝”,差点昏死过去。 许锦言瞧着那伤痕却只觉不够,前世她沦落天牢何止这些血迹,哥哥在血光之中被坑杀又哪里只有这些伤痕。 早知道该贿赂贿赂张正,让他多揍几次许宗。 不过张正那样的人会接受什么贿赂呢?许锦言皱眉。 如果玉箫知晓了许锦言此时的想法,恐怕会直接大叫出声:“美色!当然是你的美色!” 绣着锦葵花纹的银锦衣自许锦言的回忆了闪了出来。那人持剑而来,一剑便救了她的哥哥。 高台之上,他一举一动都带着惊动世间的风华,如天神降临。 在她的眼里闪耀着致命的光芒。 许锦言暗自好笑,算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接受贿赂的人呢。 李知书安顿好许宗之后回了书香院,狠狠的一甩手,关上了门,门框都被这力道震的微微颤抖。 许茗玉在桌前坐着,一看李知书来便连忙起身道:“娘,宗哥哥怎么样了?” “半条命了。”李知书想起方才许宗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就不由又红了眼眶。 李知书说完此话,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向许茗玉问道:“寿诞之上,你确定许锦言没有碰过那两个锦囊?” 许茗玉刚想称是,话到嘴边之后又犹豫了一下,若是能借此机会让娘下定决心除掉许锦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许锦言这个人已经太碍眼了。 打定了主意,许茗玉便立刻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后来想了想。她好像是碰过的。” 李知书狠狠的将面前的茶壶砸向地面,一时间,水花四溅:“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那个小贱人搞的鬼。” 许茗玉心惊肉跳的看着面前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茶壶道:“娘,我们一定要尽快铲除许锦言才行。” 李知书坐了下来,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好在宗儿总算是回来了,虽然伤重,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许锦言…。李知书的眼眸瞬间一暗,她既然敢做,就一定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许茗玉看着李知书的脸色道:“娘,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怎么做?我们有什么好做的,这府里恨她的可不只我们。我们出手也只会弄脏了自己。”李知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话从口中挤了出来。 许茗玉了然,娘是要借别人的手对付许锦言了。 正文 第八十章 二姨娘 夜深,二姨娘翠莹正在绣花,但明显静不下心来,针法频频出错,好几次针都差点扎到自己的手。 二姨娘心里不郁很久了,自庆裕帝寿诞一结束,她就一直郁郁寡欢,成日长吁短叹。 原因当然是许锦言拿了玄瑛胜者。 二姨娘最开始得知此事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玄瑛胜者?许锦言? 这只能是她耳朵出了错才有的幻听,但后来瞧着李知书那副铁青着脸的神色,二姨娘才知道这事是真的。 这事是真的,那二姨娘就彻底不乐意了。你许锦言一个什么蠢货东西,凭什么出这个风头? 本来府里有一个出挑的许茗玉也就算了,那样一张容貌,谁也别想抢的过她。 可许锦言那么一个蠢货,从前被这府里的人拿捏的死死的,怎么说变就变。 如今眼看着那蠢货就要飞上枝头,这让从前以欺负许锦言为乐的二姨娘心里如何平衡。 而且这样一算,府里的两个嫡女,许锦言有玄瑛胜者身份加身,还有那么一个青年才俊的哥哥做依靠,以后势必飞上枝头。许茗玉凭着那副天姿国色的容貌也绝不会差劲,而且李知书还那么会谋划,许茗玉出不了头才叫怪。 两个嫡女以后的人生看起来都不错,只有自己的女儿许晶却是前途未卜。 这凭什么?自己女儿的样貌就是输给许茗玉,那在京城里也不算是差的,就因为是庶女连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许锦言那个蠢货都能得玄瑛胜者,若是许晶有机会去寿诞,说不定那玄瑛胜者就落在了许晶头上。 说到底,都是因为身份。 二姨娘越想越气愤。 此时,二姨娘的房门被悄然推了开来。二姨娘以为是许晶,刚想说房里有刚买的糕点。一定睛,却发现是李知书,话到嘴边便止了住。 二姨娘有些惊讶,李知书一向甚少来自己这里,一般有事都是让她去书香院。今儿怎么来她这小院了? 李知书慢慢悠悠的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道:“翠莹,锦姐儿得了玄瑛胜者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那还能不知道?全京城都在传许家的蠢货千金得了玄瑛胜者。二姨娘想了想:“知道,或许是大小姐运气好吧。” 运气好,时机好,总归不是许锦言的实力强。那么一个蠢货能得玄瑛胜者,肯定是走了狗屎运,绝不是凭自己的本事。 李知书摇头道:“这事儿吧……没这么简单。你也知道锦姐儿原来是个什么样子,此番能得玄瑛胜者,其中必定有些隐情,毕竟人家的外祖是将军,也不是这府里其他小姐能比的……。” 李知书这话处处都在暗示二姨娘,许锦言这玄瑛胜者来路不正,是将军府插了手。 不过她这话也就是骗骗二姨娘这没见过世面的,稍微见过一些世面的都不会相信李知书这些匪夷所思的话,玄瑛胜者都能造假?你当国家尊严是儿戏呢? 但二姨娘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一点的大场面都没经历过,自然是主母说什么她信什么了。 再说了,护国大将军府的威望在升斗小民耳中自然是如雷贯耳,若说是将军府从中运作,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若是这样,二姨娘就更不甘心了,就因为是护国将军的外孙女,她许锦言就能从许家蠢货变成玄瑛胜者?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李知书看了二姨娘的脸色,暗自笑了笑又道;“这次玄瑛会我看太后对锦姐儿可是满意的很,说不定以后就是封妃的料。倒是可惜了我给她相看的中书家的公子。” 二姨娘一怔,竟然没有压制住自己,直接惊呼出声道:“什么?” 李知书复又说:“原本中书省夫人同我关系不错,有意让三公子和许家结亲,本想着玄瑛会一过就定下锦姐儿和中书省三公子的这门婚事。谁知太后看起来是相中了锦姐儿,虽说这也是锦姐儿的福气,但和中书的这门婚事就要作废了。” 二姨娘一听此话都不知道在哪里震惊,对于二姨娘来说,太后相中许锦言都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最震惊的是李知书给许锦言相了中书三公子的这门婚事? 中书的身份就不用说了,中书府的三公子虽说是庶子,但是生的可是一表人才,去年春闱也中了三甲,眼看着就是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李知书居然能舍得把这么一门婚事给许锦言?二姨娘才不信,她原来是李知书的贴身丫鬟,李知书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二姨娘想了想,犹豫道:“夫人怎么如此好心,居然把这门好婚事配给大小姐……” 李知书听了二姨娘的话,笑意更是明显,她道“碧莹,你也知道我对茗玉是个什么打算,郭家有意与许府结亲,我又不能把茗玉给出去,只能让了锦姐儿。不过现在想想,锦姐儿那个样子,嫁出去也是给许府丢人。说不定还会引得两府不睦。” 李知书说完,顿了顿,故意道:“锦姐儿就是占了个嫡女的身份,其实还不如你的晶儿呢。” 二姨娘瞬间一震。 李知书这话半真半假,但听在二姨娘耳里便有了些真诚的意味。李知书想让许茗玉凭借容貌入皇家的这件事,在许府根本就不是个秘密,也就是许朗傻,一心以为李知书温柔达理,不屑权力利益之事。 但知道是一回事,李知书自己给她讲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夫人的意思是……”二姨娘迟疑着开口。 李知书状似无意道,“若是没有锦姐儿就好了,郭家想结亲,看上的是许家。就算嫁个庶女过去,肯定也比锦姐儿更得郭家喜爱。” 二姨娘明白了李知书的此番来意,神情就有些冷了,李知书这是想让她出头除掉许锦言。 虽然她曾是李知书的贴身丫鬟,这些年也帮着李知书做了不少坏事。自家有个表哥落草为寇,做了山大王。李知书便捏住了这一点,让她用表哥的人干了不少坏事。上回许锦言在点翠山遇险就是她找的表哥的人马。 看样子李知书又想故技重施,但是这回可和上一次不一样了,二姨娘再迟钝也能看出来许锦言变厉害了,李知书自己方才都说许锦言被太后相中了,她何必为了李知书去针对许锦言。 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毒计 看样子李知书又想故技重施,但是这回可和上一次不一样了,二姨娘再迟钝也能看出来许锦言变厉害了,李知书自己方才都说许锦言被太后相中了,她何必为了李知书去针对许锦言。 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了就算她帮了李知书,李知书能给她什么?让晶儿嫁进郭家? 二姨娘当然清楚,许晶那样的身份就算真的嫁了进去,也只能是个姨娘。 那是不可能的事,李知书这主意根本就打错了。这辈子二姨娘受够了做姨娘的苦,她不会让许晶步自己后尘,就是嫁给寻常人家为正妻也绝不让许晶给高门做妾。李知书察觉出了二姨娘脸色不对,她愈加蛊惑道:“我知你不愿晶姐儿做小,我早给晶姐儿相了一门好婚事,前年春闱中了二甲的孙海,他是老爷的门客,想必你也见过,他如今在扬州做太守,晶姐儿嫁过去就是现成的官太太。”如果说方才中书三公子的妾让二姨娘嗤之以鼻,现在这个孙海的正妻却让二姨娘有些心动了。 那孙海她见过,的确人品和模样都属上等。虽说孙海出身寒门,但一朝皇榜,孙海早就飞黄腾达了。扬州太守也是个不错的门楣了。 而且扬州那个地方,自古以来的富饶之地。若是晶儿能嫁给孙海,倒真是不错的一桩婚事。 以晶儿官小姐的身份嫁给孙海,怎么着也得是正夫人。 的确,二姨娘动心了。 她犹豫的道:“那这桩婚事…。夫人真有把握?” 这桩婚事是不错,可是若是想成就得找李知书帮忙,二姨娘一向在许朗面前说不上话。若是想把许晶嫁给孙海,那还得许朗向孙海开口才是。 李知书一听二姨娘的口气,便立刻道:“自然,我去同老爷说,年底亲事就能定下来。” 说完,李知书一笑,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拂过茶杯,道:“我们做母亲的干什么事不都是为了孩子么……” 二姨娘得了李知书的保证,立刻就下了决心。 李知书不就是想要许锦言的命么…。就算许锦言得了太后青眼,只要她不活着回到太后面前,这件事就没什么好怕的。 二姨娘叹了口气,李知书压住了她的七寸,她所有的希望就是女儿许晶,若是能让许晶谋的一门好婚事,让她做什么她也愿意。 许锦言,为了晶儿的未来,你就只好去死了。 —— 桂念院里,许锦言正在仔细端详锦盒里的一样东西。 桌上摆着许凝遣莲伊送来的一盘糖果,说是什么牛轧糖。许锦言扯了扯嘴角,想了想昨晚上嘴里的咸味,没敢动手。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取了一块放入口中。嗯,这回没把盐当糖,许锦言自嘴里吐出一块东西,放在手心一瞧,一个泛着光的小石子儿,许锦言舔了舔差点被石子蹦断的牙,深感玄妙。 这事儿但凡放在别人身上,许锦言都肯定要怀疑这个人是否居心叵测,但这是许凝做的…。那就是情理之中了。 许锦言无奈笑道:“傻乎乎的……” 许锦言小心的又挑了一块看起来没有石子儿的牛轧糖噙在嘴边,然后腾出手将锦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九条凤尾,簪身翠玉通透,凤凰的神态栩栩如生。 是那支九凤翠玉簪了。 庆裕帝寿诞前夜她自遇奇斋将这支簪子买了回来,防的是张正在庆裕帝寿诞出手。 可庆裕帝寿诞平平静静,张正那儿是一点波澜也没出。 而且当时在通往御花园的那条小路上,张正曾直接挑明她去过遇奇斋。很明显,关于他和遇奇斋关系匪浅的这件事,张正并没有瞒她的打算。 可是既然张正和遇奇斋关系匪浅,那遇奇斋怎么会把这支对张正有大用处的簪子拱手相让与她? 张正没了这簪子,孙慧儿的案子翻不起来,赵斐那边他就交不了差。即便张正对赵斐有二心,但明面上他也是赵斐的谋士。 赵斐那个人她是知道的,一旦计划落空迁怒属下,手段之狠毒,非常人能及。前世他曾派人去暗杀已经失势的康王,结果被康王逃脱。 派去的杀手就倒了大霉,被赵斐整个人扔到了蛇窝里,受万蛇噬咬之痛。 她并不希望张正被蛇咬,毕竟张正模样生的太好,若是被蛇咬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张正既然救了许恪,这份天大的人情她怎么着也得偿还一二。她得把这簪子还给他,况且或许这本来就是张正的东西。 如果张正真的用这支簪子再现了前世“孙慧儿之案”的血雨腥风,又一次将赵斐捧了上去,她也认了。 兄长的命太珍贵,她欠下了张正的这个天大人情,总不能再扣了人家的簪子。许锦言将簪子放回锦盒,她得再走一次遇奇斋。 晨曦将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了自己的一天的行动,店铺开门,街面四处游人如织,熙熙攘攘。 北明京城四处喧闹,一派盛世清明之景。大概是值了秋收之季,街面更是热闹非常,各式瓜果,琳琅而满目。 “出门了?”李知书微笑道。 门口的仆从低眉顺眼道:“大小姐刚出的门,马车估计现在还没出街口。” 李知书的嘴角勾起,涂着鲜红丹蔻的手端起白瓷茶杯,“等了好几天总算是等到她出门了,这一回,我非要让她有去无回。”李知书眸中光芒冷酷而残忍,她绝不满足于只杀了许锦言这么简单,这小贱人害的她的宗儿名声俱毁,以后再无入仕可能。 简单的杀了她,岂不是太过便宜她。 碧莹山贼表哥手下的人就在门外埋伏,等许锦言一出门,就会在偏僻地方截住她,直接将她卖入京郊最下等的妓院。 像那种妓院,光顾的客人都是最下九流的货色,给的钱少,折腾起姑娘还绝不手软。 那种肮脏的地方,是许锦言最好的归宿。 等她接上三个月的客,受尽凌辱之后再杀掉。到这个时候,李知书才会装作查到了许锦言的消息,然后将许锦言被卖入妓院的事情宣扬到满京城皆知。 至于许锦言为什么会被卖入妓院?许锦言人都死了,这种事还不是由李知书一张嘴来说。 按一个和情人私奔,结果却被情人卖入妓院的名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也不知道私会情人反被情人卖入青楼这一污名够她许锦言消受多久? 而且这种事情只要一传出去,许锦言连死后都不得安宁呢。 李知书微微一笑,饮下白瓷杯中的茶。 ------题外话------ 哎……你挑什么时候下手不好非要挑女主去找男主的时候下手,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私闯马车 许府的马车缓缓驶出,向西羊市直奔而去。 马车拐出许府所在的街口时,许锦言自被风吹的翻飞的帘幕瞧见了一个女子,她连忙示意停下马车。 那女子她认识,是英国公府大奶奶王氏身边的贴身丫头冬青。 这一条街道只有许府这一户官员之家,冬青如果是替王氏通传才走的这一遭,那极大的可能是来找她的,但英国公府传来的话,李知书可不一定会如实传达于她。 马车一停,许锦言便掀开帘幕叫住冬青道:“冬青姑娘,这是去哪儿?” 冬青一瞧见许锦言便眼前一亮道:“这可真是赶了巧,夫人打发奴婢来给姑娘送帖子,还没进府就遇见了许小姐。” 帖子?许锦言微微皱眉,庆裕帝寿诞的时候王氏的确说过让她来国公府上一坐,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句客套话,怎么还这么正式的下了帖子。 许锦言接过冬青手里的帖子,轻笑道:“多谢冬青姑娘了,还劳烦姑娘走这一遭。” 冬青掩唇笑道:“许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这些事还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本分。” 和冬青客套几句之后,冬青便借口府中事多先走了。许锦言将帖子递给半夏,让半夏收好。 马车又向西羊市行驶,西羊市和许府距离并不是太远,没多久就到了。 西羊市的人还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没有一天的暂停。小贩的吆喝声时不时的飘入马车里,处处都是热闹和繁华。 一进西羊市,许锦言就把装着九凤翠玉簪的锦盒拿了出来,她将簪子取出,手指摩挲着簪子上的纹路。 半夏瞧了便疑道:“小姐,你从昨晚上开始就拿着这个簪子看,这簪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特殊之处当然有,但她一直拿着簪子看主要是因为舍不得。 这簪子怎么说都在前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今生落在了她手上,她不好好利用就算了,居然还要给张正送回去? 所谓断舍离,真的难。 许锦言细细端详着这支簪子,颇感心痛。 “你这么喜欢这支簪子啊?” 不知是谁的问话,许锦言下意识就点了头,当然,这么一只簪子,不仅有用而且值钱。 “是因为是我送给你的么?” 许锦言皱眉,这怎么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车里就半夏和她,忍冬还扮了男装在外面驾车。哪儿来的男子? 疑惑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含了笑意的凤眸,那凤眸流光溢彩,潋滟的像是三月莺飞的水光。 许锦言瞬间惊道:“张……。张大人?” 张正瞧着她这般惊慌的模样,笑意愈深,向后一靠,直接倚在马车的后壁上,银锦衣上绣着的锦葵花纹艳艳生华,看起来风流又肆意。凤眸瞧着她,光华毕现,像是寒夜时分的明月遥遥。—— 方才半夏一直在收拾马车储物柜里的东西,一回头就看见马车里多了个男人,她一时吓傻了没缓过来,现在才清醒了连忙怒道:“你是什么人?居然私闯许府马车!” 许锦言示意半夏不要说话:“半夏,你先出去,和忍冬一起驾车。” 半夏咬着唇犹豫道:“可是……。” “出去。”许锦言加重了语气。 半夏这才点了点头,乖巧的退了出去。小姐一向有主意,或许这个人和小姐相识吧。 不过这个人生的真好看呢!半夏歪着头如是想。 看着半夏出了马车,许锦言这才尽量压抑着怒气,皮笑肉不笑道:“张大人…。私闯马车和私闯民宅应该是一个性质。” 张正勾唇一笑道“可你是来找我的啊。” 谁来找你了…。许锦言怒瞪,刚想反驳,忽然意识到她还真是来找他的。 不对,她是来遇奇斋。虽然说张正已经暗示过遇奇斋和他关系密切,而且这个暗示不是一般的明显。 但即使这样,她来的也是遇奇斋,才不是来找他。 张正见许锦言不说话,又是一笑道:“这辆马车总归要到我这里来,不是么?那我上这辆马车怎么算的上私闯呢?” 明明马车的主人都要来他这里了,闯一辆马车又算得了什么。 许锦言被张正这一忽悠,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她只能郁郁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西羊市就是来找你,我只是来买些首饰而已。” 凤眸一挑,张正冷笑道:“所以你后面的那串尾巴也是跟你一起来买首饰的?” 尾巴?许锦言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皱眉道:“人多么?” “多。你要是怕可以来这儿。”张正长臂一伸,一副要拥她入怀的姿态。 许锦言只当作没看见。 张正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继续慵懒的靠着马车,噙着笑意道:“一进西羊市的街口就被我的人发现了,看这样子可是跟了你一路了。” 想脱险要怎么办?当然是跟我进遇奇斋,最好多呆一会儿再走。 许锦言瞧了眼张正,暗暗思量了一下,许宗现在躺在床上重伤不起,以李知书的性子也该是时候出手了。 许锦言想了想,她出门之前是告知了李知书她要和一些相熟的小姐来西羊市采买首饰。但许府通往西羊市的这一条路全部都是宽阔人多的大道,这些人不好下手,所以一直跟着她到了西羊市。 西羊市里面街道错综复杂,虽然主街行人如织,但一些偏僻的街道可就人迹罕至了。 张正口中的那串尾巴,肯定是打算等她到了西羊市再寻机会下手。 这一次的确是她大意了,许锦言微微攥紧了手,若是真的无意拐进了偏街,说不定还真要让李知书得了手。 幸好……许锦言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张正。 张正察觉到许锦言正在看他,双手一摊道:“你别看我,我可没打算救你。” 许锦言一噎,我也没打算让你救, “不用你救,我自己会逃。”许锦言怒瞪他。 张正有些意外,瞧了眼许锦言撸袖子绑头发的架势就明白了,这女人跳马车跳上瘾了,当着他的面还要跳马车逃生。 眼看着许锦言飞速的收拾好了自己,正打算出去交代两个丫头逃生路线时,张正这才皱了眉无奈道:“行了,那些人我会帮你处理,说说看找我什么事。” 他只是想哄的她说两句软话而已,这个女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雪战 许锦言犹豫了片刻,将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总归她今天不是空手而来,除了簪子她还有别的要给张正。 让张正帮她摆平这些人,就算他的回礼好了。 “那就多谢大人了。” 许锦言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又道:“大人可别觉得救了我吃亏,今日我来,可是给大人带了一份大礼。” 张正偏头笑道:“簪子?” “自然不是,这本来就是大人的东西,我若是借花献佛到这个地步,也太过无耻了些。”许锦言轻笑。 张正皱了眉,未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大人可知陛下有收复北五城的打算?” 张正的眼光倏尔一变,脸庞陡然正色起来,身子还是斜靠着马车后壁,虽然看起来依然风流肆意,但周身的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北五城原本是北明的辖地,但在“五王之乱”时,北明内部大乱。北边的突厥便趁乱将这五座城池连带着周边的苍山一同从北明抢走。 五座城池事关紧要,但最棘手的是突厥将苍山一同抢了走。自苍山起源,流经北明疆域有一条重要的河流名叫“遂河”,这条遂河一直是边疆地区人民赖以生存的母亲河。 突厥抢走苍山之后就将遂河从中截断,将河水引流到了突厥疆域。 边疆本就水源奇缺,几乎就只有这一条河流。从前突厥便因水源的问题时时骚扰北明边境,但因北明国力强盛,这件事也就仅限于骚扰。 但“五王之乱”的时候北明国内大乱,突厥便所性趁此机会直接将北五城和苍山抢走,彻底夺走了这条水源。 可是北明的百姓却就此遭了殃,没了水源,生活都成了问题。边境百姓民不聊生,这失去的五座城池和苍山自此之后就成了历任北明帝王的心病。 如今“五王之乱”已经过去多年,北明休养生息的也差不多了。庆裕帝便对那五座城池起了心思,想兴兵一举将那几座城池夺回来。 张正微睐了凤眼,是有这件事没错,可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是许朗说的。 庆裕帝只是在极为隐秘的范围内,和他连带着内阁几位大臣商讨过一次而已,莫说她爹礼部尚书,就是太子和几位皇子如今都完全不知道此事。 连太子都不知道的事,她是如何得知的?还说的这么确定,没有一点迟疑。 难道又是那神秘的未卜先知之力? 思及此,张正微微侧目于她,她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清透明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含了莫测笑意,似乎在等着他的上钩。 凤眸一挑道:“许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许锦言垂眸笑道:“这就恕我不能告知大人了,但我可以告诉大人这场仗北明的结局。” 她顿了顿又道:“北明大败,铩羽而归。” 张正凤眸中的光芒愈亮,惊世的风华越加明显,他勾唇道:“为什么?”琉璃般的眼眸清透明亮,她靠近张正轻声道:“因为在大军行至北五城百里外的松山之时会遭遇一场极大的暴雪,这场暴雪会埋葬半数虎威军。”—— 端康二十八年,今年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年份。在秋末初冬的下个月份,原本十一月才会降雪的北五城周围提前了两个月降雪,这场雪下的极大,足足到了九月尾才停。 雪下大的时候,虎威军已经行至松山。雪天难行,又偏是百年难遇的提前暴雪。那时还是九月初,大军并未携带厚重衣物,轻薄的铠甲实在难以抵御这场暴雪,于是病的病,倒的倒,还没走完一半的山路,虎威军就倒了一多半。 此时,却遇上了突厥的埋伏。突厥之人在此处生长多年,再极端的天气也遇见过,这场让北明损兵折将的暴雪根本对突厥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的两方一撞上,谁输谁赢,早就是注定的了。 前世的那场战争,虎威军几乎损耗殆尽。—— “这场仗,不能打。要打,必败无疑。”许锦言直视张正,一字一句的道,琉璃般的眼眸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张正注视着那抹光芒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是给我送礼?这虎威军可是你外祖的麾下。” 虽然他质问了她,但话里话外却没有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假。他相信她,尽管她方才那预测未来的言论有多么的匪夷所思,他也依然没有丝毫的怀疑她。 许锦言的笑容有一丝迟疑,她以为张正起码会表现出一点点的惊讶或怀疑,甚至可能直接斥责她胡说八道,毕竟她的这番话无论落入谁的耳中,都是太过怪力乱神的事。 “是,虎威军是我外祖的麾下,我要设法保住他们。” 面对张正的质问,她没有回避,今生今世,她一定要设法保住周家。 许锦言看着张正,缓缓的叹了口气。 那支被埋葬在松山的虎威军的确是由她的外祖率领,而且她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小舅舅,也在那一次松山暴雪的战斗中送了命。 因这一次的战争,虎威军损伤了太多精兵,虽日后有所补充,但后来补充的与之前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岂可同日而语。 而且周家势力太大,护国将军的威名震天动地,虽外祖忠肝义胆,但还是躲不过庆裕帝的忌惮和猜疑。 虎威军自松山一战之后损兵折将,实力大不如前,皇家便有意进行了打压,庆裕帝还着手扶持了一批新将,一点点瓦解了周家的势力。 自此,原本令其他国家闻风丧胆的北明护国将军麾下的虎威军,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彻底的衰败了下去。 虎威军倾颓,外祖的势力削弱,这才给了前世的赵斐极大的可乘之机,让他那么容易的就除掉了外祖一家。 今生,她不想外祖一家任人宰割,也不想十八岁的小舅舅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至今记得,小舅舅的棺椁被运送回京下葬之时,白发苍苍的外祖抚棺痛哭,涕泪纵横,是那样的万念俱灰。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她不想让外祖再受一次。 所以,她非得改变这一切。 只是现在她的力量还太过弱小,无力推动整个朝局走向,所以她需要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来扭转这一切。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婚事 张正那双漂亮至极凤眸一挑,很好,起码她没有骗他,没有隐瞒要保下将军府的这个打算。 “帮你保下将军府,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张正轻笑。 这事有门,许锦言眼眸一转,立刻便开口道:“阻止陛下派兵夺回北五城不仅仅是帮我保下将军府。还可以保下北明十万兵马,这项功劳足可保你入内阁了。” 以张正的年纪入内阁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一旦他入阁成功,再以他如今的声势,便是下一任当之无愧的宰相了。 这一点,张正不会不明白。 “呵。” 那着银锦衣的男子听闻她这句话轻轻一笑,从帘幕照进来的阳光斜斜打在他的脸上,清艳绝美的轮廓夺目无比。“内阁?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张正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动人的可与桃花争艳。 许锦言心里一滞。 张正的胃口比她想象的要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都入不了他的眼,难不成他要做皇帝么? 蓦的,遇奇斋墙壁上那副“江山如画”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字里行间带着那样君临天下的威压,怕是遍寻天下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如果是张正,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锦言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道:“那就是张大人不接受我的礼物了?” 张正摇了摇头,道“许小姐,你最好弄清楚,现在是你找我帮忙。我不在乎北明会不会损兵折将,也不在乎将军府会不会就此倾覆,在乎这些的只有你而已。 “你若是想找我帮忙,最好拿出些能打动我的东西。” 诚然张正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许锦言一听完就立刻起了几分怒意,自重生以来,许锦言自认做到了心如止水,凡是不轻动声色。便是面对李知书和许茗玉这些人,她都从来没有动过半分肝火。 今生为数不多的几次生气,对象似乎都是这姓张名正的大理寺卿。 张正这个人看着貌美如花,但却实在擅长引人怒火。 许锦言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道:“张大人既然如此说,那就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了,张大人不接受我的礼物,满朝文武自有旁人接受。” 这么快就恼了?张正勾唇:“是么?你要找谁?你自己好好想想,除了我,如今朝中谁会相信你的这番话?” 张正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的确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但她那副正经的表情实在不可爱。他一贯不愿见她那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像是一丝感情的牵扯都没有。 哪怕恼了也比她公事公办利益明确的态度强。听了张正的这句话,许锦言的怒气倒是慢慢的平复了下去。 张正说的不无道理,她这预测未来的话实在怪力乱神的过分,别说朝中官员,就是全天下都不一定有人能相信她。 只是……许锦言皱了皱眉,那她为什么觉得张正会相信她呢? 其实张正的信任应该是她摆在第一位考虑的事情,她这番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如果张正觉得她在胡说八道,那以前世张正的行事风格多半会直接把她扭送至城北的疯人谷。 但这件事她似乎连想都没想,下意识就觉得张正一定会相信她。 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前世的张正智多近妖? 许锦言尽量冷静下来道:“那张大人口中能打动你的东西是什么?” 又这么正经?张正皱了皱眉,片刻后,他忽而一挑道:“不若你以身相许?若是做为将军府的外孙女婿,那我自然是要帮将军府的。” 许锦言一怔,随即定定的看着张正,琉璃般的眼眸里满是意味不明的神情。 在张正都做好准备再次迎接许锦言的怒气之时,她居然眨了眨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略带着犹疑的道:“也……不是不可以。” 随后,她低垂眼眸,竟是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一事情。 许锦言的答应其实超出了张正的预料,凤眸带了些不确定,直直的看着她,眼底却微微发了光。 许锦言思考半晌,抬起头真诚的道:“但张大人你要想好,娶我的确可以得到将军府的助力,你想要做什么,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替你达到。可同时,我也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麻烦。这桩婚事,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合算。” - 凤眸里的光缓缓的熄灭了。- 张正扯了扯嘴角,她的话可谓真诚至极,冷静的替他分析了这桩婚事所有的利益弊端,却没有一丝丝的其他牵扯。但他想要的可不是那些无所谓的利益得失,他想要的只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而已。- 显然,许锦言认为张正要娶她的原因肯定是看中了将军府的声势,或许以张正的聪慧也猜出了她有别于常人的那么一些的预知能力。 张正这个人心里藏的东西太可怕,到底是什么,她不敢妄自揣测。但能让张正动心要结下和她的这桩婚事,除了将军府的势力和那不能说清的预知能力,别的她也没什么可以在婚事上加注筹码,更妄谈打动张正。 本来她也在考虑和张正的关系,拉拢还是除之,极难定论。因为张正曾明确的告诉过她,他不是赵斐的人。 所以对于张正,她存有拉拢的心思远比除掉他多得多。 至于如何拉拢,联姻是最好的方法。既然张正提了出来,她顺水推舟便是。 其实重活一世,她对男女姻缘之事已经看的极淡,今生只要能保家人平安,洗雪前世之恨,至于其他,她也没什么可期冀的。 今生姻缘,只要不继续和赵斐的孽缘,其他人都没什么差别,而且张正,分明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张正显然也听明白了她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她只略略思考一瞬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满意,只是因为这桩婚事符合她的利益需求。 只要能帮到她,这桩婚事的对象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不是他,也没问题。 那是不是说明,如果她找的帮手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她也会和现在一样不假思索的答应一桩攸关人生的婚事。 张正看着那双如琉璃般请透明亮的眼眸,答案不言而喻。 自然是会,除了他,她也会答应别人。 她将婚事的利益弊端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姻缘二字当真能如此计量? ------题外话------ 哎言言,你答应求婚就完了,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你看看惹大人生气了不是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私定终身 说话间,车已快至遇奇斋所处的偏僻小街。此时自马车的窗棱上却突然“嗡嗡”的响了两声。 许锦言正讶异,准备查看是何东西,还没等她凑近窗户,忽然眼前就是一黑,接着只听“咚”的一声,似有一重物从窗户外被投掷进了马车内。 许锦言一惊,连忙起身闪开,而一旁的张正却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那重物落入马车内便再无响动,许锦言稳住身子,定睛一瞧。 嚯,这重物居然是个人。 还是个熟人。 马车外的半夏听见响动连忙探进头查看,一看便惊叫出声道:“春英?” 那昏迷在马车里的人赫然就是李知书派来许锦言身边的婢女春英,她重生归来后寻了个理由就把春英秋实和李嬷嬷三个李知书的耳目扔到了前院洒扫,洒扫这项活计又苦又累,还时常见不到主子面,所以没几个奴婢愿意干这些事。 但也是因为洒扫这项活计时常见不到人面,她才把这三个刁奴都弄去了洒扫,眼不见心不烦。这些日子她都甚少见过春英。 如今一见,居然是这般奇特的境遇。 许锦言瞧着昏迷的春英大概猜到了张正的意思,只是…… “大人为何这般相助于我?”许锦言蹙眉。张正微闭了凤眸道:“不是说要嫁给我么?就算是给夫人的一项聘礼了。” 许锦言睁大了双眼,怎么……怎么就夫人了?八字没一撇的事,他怎么就说的这么顺理成章。 “什么?小姐你和人家私定终身了么?”探了个头的半夏还没从春英突然出现的情况下反应过来,这时却又听到了比春华出现更震惊一万倍的事情。 她家小姐和马车里的这个男子私定终身了? 半夏震惊之余不忘飞快扫了两眼风华惊世的张正,然后点评两句,嗯……这个男子和她家小姐还是蛮相配的嘛。 许锦言本就慌乱,一听半夏的惊叫更是红了脸,扬声道:“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半夏心思恪纯,自许锦言重生归来后大为转变之后,她早就不怕许锦言了。如今面对许锦言这虚张声势,半夏也不慌,还冲许锦言嘟着嘴道:“小姐你惯会欺负人,许你私定终身还不许奴婢说了。” 忍冬也忍不住了,驾着马车微微侧了个身,朝半夏掀开的帘子里张望了进去。 许锦言如饿虎扑食,立刻弹出去把半夏堵了出去,然后把帘子遮的严严实实,不让忍冬向里张望。 做完这一切之后,许锦言才退回去坐了下来。 刚舒一口气,一抬眼就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 许锦言瞬间一噎,一动都不敢动。 “许你私定终身还不许人家说?”张正轻笑一声,惊世的风华自眉眼间微微晃动。 许锦言没敢吱声。 张正颇有深意的瞧了眼马车正门口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许锦言没敢说话。 “等你我成亲之后定要升她做个掌事丫头。” “谢姑爷!”一直贴着马车门口听墙根的半夏连忙接腔。 许锦言忍无可忍的开口怒道:“半夏!” 这一声太过巨大,惊得昏迷中的春英都嘤咛了一声。许锦言连忙住了口,只能狠狠的瞪了眼张正。 许锦言用眼神示意张正,接下来怎么办? 你把春英弄到这里来,明摆着是要她做我的代罪羔羊,被那串尾巴当作我劫走。但是尾巴过来劫人的时候,总不能马车里面还有你和我吧。 三个人算怎么回事?你和我算是观众么? 张正没说话,眼神看她,意思是……你求我啊。 许锦言又是一噎。张正微微一笑道:“也罢,和夫人置气不是君子所为。” 许锦言:“……” 谁你夫人了?你怎么胡言乱语哎!若要旁人得知当今誉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大理寺卿张正其实一整天都在胡言乱语,不定人家怎么耻笑你呢! 许锦言正暗自腹诽之际,突然间张正就揽了她的腰自马车窗外飞了出去,一时失重,许锦言下意识就抱紧了张正,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传来的清冷玉合香。 模糊间,只听得男子的轻笑声,清冽撩人。— 不明所以间,许锦言已经落在了遇奇斋房内。 一落地,许锦言就赶快要放下自己的手,因为自己那不长眼的胳膊还紧紧的环着人家呢。 但张正却不让她得逞,左手还揽着她的腰身,右手却飞快的抬起来控制住了她打算松开的胳膊。 “你又过河拆桥。”张正不悦道。 许锦言一噎,“我不和大人吵,反正我向来从大人这里就讨不到什么口舌便宜,我们有事说事,大人快放我下来。” “我不放。”张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让他现在放手?他又不是个傻子。 许锦言怒瞪:“你放不放。” “不放。” “你再不放我咬人了啊。”许锦言亮出了一口獠牙。 “随便你咬。”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个注意点儿,这还有别人呢,当我不存在啊。”看门大爷玉箫忍无可忍的自水仙花阴影里抬起头来愤愤道。 许锦言和张正一起疑惑回头,似乎奇怪怎么会有人说话。 玉箫闭了嘴,好嘛,人家两个不是当他不存在,人家是根本就不知道他还存在。 玉箫一瞥张正那副被打扰了的不悦神情,心里登时一凉,哎是你自己把我发配来看大门的,这能怪谁?你瞪我干什么? 玉箫本想瞪回去,但仔细想了想,还是悻悻收回了眼,算了算了,这个人是张正,想多活几年还是别瞪回去了。 他一收桌面摆着的书,连忙起身脚底抹油,再不走?再不走张正就真的要杀人了。 张正看着玉箫离开之后,这才垂下凤眸看着怀中还在奋力挣扎的人儿,轻笑道:“你就不累么?” 废话当然累,那你就不能赶快放下我么?你不放下我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放开你。 许锦言怒视张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正有些不满她这看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皱了眉道:“许小姐,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有事要求我。最好不要用这种凶巴巴的眼神看我。” 还有事要求他?许锦言想了想,然后瞬间惊悚,半夏和忍冬还在那辆马车上。 说时迟那时快,许锦言立马柔和了眼神还顺带着柔和了声音道:“大人……我那两个丫头。” 张正很满意她这柔和的眼神,还有那声姑且算是娇滴滴的“大人”两字,如果忽略掉她尽量隐藏的咬牙切齿的话。 他抱着她大步走到了椅子旁,这才松开了她,将她放好道:“等尾巴劫走了”你“,两个丫头就会回来的。” 许锦言终于被松开,她连忙就搬起椅子向后一退,尽量使自己远离张正。 “你如果再退一步,我就多进两步。”张正睐了凤眸。 许锦言手一僵,顿时吓得再不敢动。已经很近了,他如果再进两步,岂不是要整个人贴上来。 不知为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想到这一层居然就真的在脑中幻想了一些张正贴过来的画面。 莹白如玉的脸庞瞬间红了个彻底,琉璃眼眸也染了些红尘才能有的烦扰思绪。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去处 张正瞧着许锦言突然红了的脸庞,狐疑的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许锦言连忙回神。 没什么?张正睐着凤眸仔细打量许锦言,说谎,方才她分明想了什么,不然脸为什么那么红? 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眼看着许锦言的脸更红了一些,张正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唇角便放肆的勾了起来。 他故意欺身靠近许锦言,漂亮至极的凤眸含了三月莺飞时节的水光道:“我帮你救了人,又给了你反手还击的机会,你说说看,预备怎么报答我。” 许锦言尽量避开靠近的张正,“张大人,你说话归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我知道又欠您人情了,能听清。” 诚然自己又欠了张正一个人情,张正替她收拾了李知书的人,还把李知书的眼线绑来替她被贼人劫走,顺手就扔了个让她反击的机会。 眼看着欠张正的人情是越滚越大,她全数归还的日子就更加遥遥无期了些。 许锦言对于张正为什么对她这桂念院里的事情如此清楚,连谁是眼线都心知肚明的这件事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章庆王府和英国公府两件大事全是被她毁的,以张正的脑子和手段,这么久了,就是闭着眼查都能查到她身上来。 那张正一旦得知了坏了他事情的人是谁,还能不把这个人彻头彻尾的查一遍。 许锦言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你做的再周到再妥帖再滴水不漏,瞒的过天下人,可绝瞒不过张正。 得亏张正不是赵斐的人,不然她的这出戏真不一定能唱下去。 虽然张正猜不出来她是重生归来的人,但他肯定能察觉出她一些与常人不同的神秘行事。 这估计也正是张正三不五时过来骚扰她的原因所在,以张正的性子,若是遇上了解释不通的事情肯定是要追查到底,所以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许锦言眼眸一转落在面前的张正脸上,但理解归理解,张大人你可以不要再靠近我了么?你再靠近一步就可以直接坐我身上了。她虽知道自己现在欠了张正巨大的人情债,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张大人,你还是退后一点吧,挡着我光了。” 看着张正陡然不悦的眼神,许锦言连忙又道:“挡着我光了,就看不清您俊朗的容貌了。” 张正这才和缓了神色,瞧着许锦言红着脸四处躲避的样子弯了弯凤眸。 算了,放过你。 张正向后一退,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道:“人情债此事另说,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还给我这支簪子。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张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许锦言怀里揣着的锦盒。许锦言一怔,自怀中拿出锦盒。 这簪子是遇奇斋给的,如今张正却说是他所赠。言外之意…… 那个传闻中神秘莫测的遇奇斋老板是面前的张正没错了。虽然她隐隐猜到张正可能就是遇奇斋的幕后老板,但她也一直不敢真的确信。张正可倒好,这么大个秘密,他就没瞒她的意思,堂而皇之的直接说了出来,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但她想不明白,遇奇斋幕后老板究竟是谁的这件事一直被江湖渲染的高深莫测,便是前世,张正都是瞒了赵斐的。 那张正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而且好像一点也没犹豫。 这到底是为什么? 许锦言心情复杂的打开锦盒,将簪子取出道:“我取这支簪子的原因不便告知大人,如今归还的理由倒是可以说上一说。” “虽说不明白大人当初为什么会轻易的把簪子给我。可显然以这支簪子的不同寻常,我拿走它一定会影响到大人的事,大人虽心有宏图,但或许目前依然身不由己。既然我欠大人的人情债越滚越大,若是想归还一二,便再没有拿着簪子影响大人的道理了。” 许锦言说完之后微微出了口气,她说的应该够清楚了吧,你虽然和赵斐不是一条心,但是你现在的确寄人篱下是人家的谋士。没这支簪子要是办不了事肯定要被赵斐骂,麻溜的拿回去,当然我欠你的人情债就算是还上一点了啊,记好账! “等等,许小姐,我大概听明白你的意思了。” 许锦言点头,嗯,很好,不愧是智多近妖的京城第一公子张正。 张正倏尔笑道:“就是说你担心我。” 许锦言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什么什么东西? 张大人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惊天动地? 我担心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许锦言刚把椅子摆稳坐好,就听见张正又轻笑开口道:“不用担心,第一,赵斐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事。第二,就是他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许锦言又噎了一噎。 “簪子拿回去吧,我用不上。”张正缓缓起了身。 眼看着张正又靠近了她,许锦言如临大敌的瞪着眼睛看他道:“你……。” 张正没像上次一样靠的那么近,只是轻轻拂了拂她的头发,有意无意的拂过她如墨发间的那支耀眼的白玉簪。 “九凤翠玉簪没什么要紧的,但你发间的这支簪子可给我戴好了。若是给我发现你什么时候没戴……”张正没有继续说,只是睐了凤眸极危险的看着她。 许锦言看着张正又有靠近她的架势,她连忙投诚道:“戴戴戴,我本来就没有首饰。多亏了大人送了我一盒,我哪有不戴的道理。”凤眸一挑,眸光瞬间阴沉了几分。虽知她在许府日子过的艰难,当初也是为此才给了她一盒首饰,但这话从她嘴里如同笑言般说出来,他就有些不满了。许朗这些人如同蝼蚁,凭他们也敢欺负了许锦言? 凤眸危险无比,酝酿着骇人的光芒。 许锦言瞬间惊悚,她不是说要戴了么?他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居然更可怕了。 “许家你肯定是暂时不能回,有没有什么去处?”张正收了不悦的目光。许锦言一怔,对……李知书现在肯定以为她被贼人劫走了,这许府暂时是回不了了。 至于去处,有倒是有,许锦言想了想冬青送过来的国公府帖子。 但是…… 许锦言略有犹豫的道:“有,等两个丫头回来我同她们一起去就是了。” “我送你去。” 许锦言连忙推辞道:“不必了,已经烦扰张大人许久了,怎敢还麻烦您?” “你要去哪儿?”张正的语气又开始不悦了。“英国公府。”许锦言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 “哼。”果然,张正冷笑了一声。是你自己要问我的!许锦言觉得自己很无辜。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吻 两个丫头安全一到,张正就送了许锦言去英国公府。 半夏和忍冬回来以后神色莫名兴奋,半夏从来咋呼也就算了,难得的是从来冷淡的忍冬,脸上都有了些喜悦之情。 许锦言虽然想问问什么情况,但碍于张正在旁,她也就没有开这个口。 天色并不算太晚,将将傍晚而已,街头上还是游人如织,但西羊市的万户商家已经慢慢上了灯。 千盏灯火亮起,将整条西羊市主街都照的亮如白昼。但与强烈日光不同,傍晚的灯火交织着夕阳的余韵更显得温柔而和软。 许府的马车已经被李知书派来的人连同春英一起劫持走了,许锦言现在和两个丫头一起蹭了张正的马车向英国公府赶去。马车里,张正闭眼养神,许锦言装作看着窗外的风景,也一言不发。 忍冬瞧了眼马车里的情况,默默一带帽子,出去和张正的护卫飞寒一起驾车了。半夏还想留下听,被忍冬推搡着直接揪了出去。 半夏出去之后嘟着嘴道:“你干什么呀,我还想多看看姑爷和小姐怎么相处呢。” 忍冬一瞪半夏道:“看什么看,不怕针眼啊。” “扑哧”一声,飞寒笑出了声。忍冬闻之,一个白眼甩过去。飞寒连忙正了色,规规矩矩的架起了车。 但脸上还是有残留的笑意。 犹豫了一下,飞寒极快速的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忍冬,但这飞快的一眼还是被忍冬察觉。 又是一个白眼。 飞寒无语望天,多漂亮的姑娘,怎么老甩他白眼。 方才他接主子命令去贼人手里救这两个姑娘,这个叫忍冬的把他当成了贼人一伙,先是一个白眼然后就要和他动手。 主子的意思是不要惊动贼人,最好营造出一种是两个丫头自己跑了的错觉。飞寒找了好久才找到下手的机会,结果这个忍冬一动,差点就漏了馅。 还好他反应快,按了哑穴,把人抗在肩上直接带走。 但后果就是,忍冬每次一见他,就要先翻一个硕大的白眼。 —马车里,张正还是闭目养神。许锦言如坐针毡,只能继续看窗外,但偶然看一两眼就罢了,若是一直看向窗外,尤其是在西羊市这种人流巨大的地方,就容易偶遇故人。 马车刚经过了一片灯火璀璨的地方,丝丝绕绕的弦乐之声就不时飘进了马车内。 瞧着窗外,许锦言忽然“哎”了一声。 然后立刻坐直身子,她飞快的伸出手把帘子掀的更大了一些,随后她紧紧的盯着人群里的那个人,下意识的道:“李扬飞?” 漂亮至极的凤眸顿时睁开了。 许锦言看着那片灯火璀璨的地方扯了扯嘴角,原来李扬飞这小子十六岁的时候就爱逛青楼啊。 她忽然回忆起,前世和李扬飞不打不相识之后,李扬飞得知她是许恪的妹妹,为了赔罪盛情邀请她去青州最豪华的妓院喝酒,被许恪胖揍一顿才作罢。 “这个人还真是……”许锦言笑弯了琉璃般的眼眸。 因她想起了前世少有的快乐回忆,所以脸庞都微微带了些温柔之色。但她没发现,此时马车里的气温正在急速下降。 等李扬飞一步踏入了青楼,许锦言才收回了眼睛,将帘子整理好,转过身来。 然后正对上了一张仿若结了冰雪的容颜,连原本清艳绝美的轮廓此时看起来都凌厉的了不少。 嗯?他又怎么了?许锦言莫名其妙。 张正冷笑一声道:“你看够了?” 许锦言以为他在说窗外的风景,想也没想的就道:“没没没,没看够。” 说话间许锦言连忙又去掀帘子,她要是说看够了以后就不能再看窗外了,那要拿什么掩饰她的尴尬。 但帘子还没掀开一半,许锦言掀帘子的手就被人充满怒气的扯了过来,许锦言讶异回头,却正撞上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那双眸子里此刻全是深冬寒天的难溶冰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浑身发凉。 “大人?你……”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接下来的话似乎是被什么极速的封回了她的口中,让她难以言说。 许锦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感受着双唇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张正身上传来的那股铺天盖地的清冷玉合香。 他的唇有着微微的凉意,像是盛暑时节手里揣着的一块冰棱子,抬手的时候无意之间滑过嘴唇,不觉突兀,反而还想追逐着那丝凉意,就此沉沦。 张正的手紧紧箍着许锦言的腰,一个翻身将她抵在了马车后壁之上。微微离开,让她有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但看着她那副傻愣愣的样子,嫣红的唇上还泛着亲吻后的诱人光泽,他一个没忍住,又深吻了上去。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因为气愤难当,他救了她哥她都没多大表示,那个叫李扬飞的进青楼却得了她那么温柔的眼神。 凭什么? 所以想也没想,他就揽过她打算好好惩罚一下她。但是一触上她的唇,那温软的感觉就让他浑身一颤。 这不是在惩罚她,而是在惩罚他吧? 知道了她如此美好诱人,他又岂会甘心放过。 抱着她的时候,扑鼻而来的的都是她身上特有的香气,那香气只有她身上才有,像是被春光照耀的桃花散发出来的气息,总之闻了就会让他觉得平静和安宁。 所以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将她抱的更紧一些,想要索取更多更多。 温香软玉在怀,他是真的沉醉在了其中。 而且不止是他,他能感觉到,她也是有所回应的,只是有些生涩和羞怯。但她的确是在回应他。 在她快要揣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她。一得新鲜空气,许锦言就扶着马车壁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等喘息过之后,许锦言慢慢转身过来,正对上了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看着凤眸里的笑意,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许锦言莹白如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不是因为张正亲她,这个已经不怎么重要了。因为发生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张正是亲了她没错,但是她……。她她她也回亲了他! 而且回应的速度之快,动作的羞耻程度之高,实在是禽兽至极!许锦言捂着嘴,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道:“大……大人……” 凤眸一瞥,很好,看来她自己知道刚才对他做了什么,用不着他提醒她。 “许小姐方才说一向没有从我这里讨到口舌便宜,如今可算是讨到了?”凤眸愈发撩人,散着万千光华。 — 许锦言先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睛看向张正,脸都快红的滴出血来了。— “我不和大人吵,反正我向来从大人这里就讨不到什么口舌便宜。”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自她记忆里闪了出来,话的确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可口舌便宜…… 这算哪门子的口舌便宜? 许锦言恼羞成怒的几乎要捶胸顿足。 张正分明就是记恨刚才她的这句话,现在故意那这句话来给她添堵。 他也太小心眼了吧!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你我之间 到了英国公府门口,半夏和忍冬先下了车,但许锦言迟迟不下来。 半夏奇怪的走到马车门口轻唤了句:“小姐,到了。” 半晌,许锦言才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往下走,脸庞可疑的红着。 半夏扶着许锦言下了车,触到许锦言手的时候,半夏皱了皱眉,小姐的手怎么这么烫,再往上一看,小姐的脸怎么也这么红? 许锦言下去之后,张正也跟着下了马车。 许锦言一看张正也下来了,连忙惊慌的快走两步到忍冬旁边,然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张正。 张正看她这副样子,心下失笑,但她那副羞怯的样子也着实很让他受用。他没有再为难,只是轻笑道:“既然许小姐到了,在下就先走一步。若是小姐有事,尽管来找我。” 你如果有事,一定要来找我,不可以去找别人。 许锦言垂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一笑,转身离开。看来还需时日,她这个人可真是难解风情。 在张正快要跃上马车的时候,许锦言突然出声唤道:“张大人……” 张正的身子一顿,连忙转了过来看向她。 脸庞的红晕还未消散,她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清透而明亮。 “多谢大人。” 凤眸登时一亮,大好的春意全部飞上了他的眉角眼稍,像是一汪醉人的春水,盎然了三月莺飞的水光。 他勾唇颔首道:“你我之间,应当应份。” 许锦言一震,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直到她走到了英国公府正门口,她还是头晕耳鸣的状态。 半夏拽了拽许锦言道:“小姐,你是不舒服么?” 许锦言一愣,这才匆忙回神道:“没有没有,快进去吧。” “小姐,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我们还没递帖子呢,人家可不会让我们进去。”半夏无奈道。 许锦言连忙“哦哦”了一句,然后从怀中掏出帖子,刚打算交给门口仆从,她就忽然想起来宋云阙嘱咐过她的一件事。 那日离开英国公府前,宋云阙拉住她低声叮嘱,如果她以后要来英国公府,一定要找一个脸上有黑痣的仆从递帖子。 这个仆从会直接把帖子递进浮云居,届时宋云阙会亲自来门口接她。前世云雀的人品告诉她,宋云阙这个人值得一信。 既然宋云阙都如此说了,那在英国公府行事还是小心为妙吧。 许锦言瞧了眼门口的仆从,把帖子递给了右边站着的脸有黑痣的男子。那男子接过帖子一看,便点了点头,进了府。 没一会儿,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这丫头许锦言认识,是宋云阙身边的贴身婢子夏荷。许锦言瞧着夏荷皱了眉,她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夏荷慌慌张张的跑到了许锦言的面前,压抑着哭腔道:“许小姐,你来的正好。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许锦言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夏荷将许锦言接了进去,一路上大概说了事情的原委。 宋云阙是国公府嫡五小姐,平日从不出门,所以在府上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嫡大小姐宋星晴不知为什么极为厌恶宋云阙,虽然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宋星晴却从来没有顾忌姐妹之情,仗着国公爷和夫人的疼爱时常苛责宋云阙。 三天前,宋星晴丢了支珠花,据说那珠花是宋星晴的外祖母花了高价在南洋买回来的稀罕物品。那段日子宋星晴把那支珠花当宝贝似的揣着,走到哪里都要把珠花戴着。 但没多久珠花就丢了。宋星晴为此勃然大怒,将丢了宝贝珠花的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国公爷无奈,面对最疼爱的女儿实在没有办法。便任着宋星晴将全府都搜查了一遍。 最后那支珠花在宋云阙的卧房里找了出来。 宋星晴立刻就大闹了起来,说宋云阙是贼,偷了她的珠花。 国公爷虽不信此事是宋云阙所为,但无奈东西的确在宋云阙的房里搜了出来。最后罚宋云阙抄了几遍家训算作惩罚,就将此事压了下来。 国公爷要压此事,宋星晴虽仗着国公爷宠爱常有闹事,但宋星晴很会看眼色,知道国公爷是这次是真的要帮着宋云阙,她也不得不就此作了罢。 但英国公今日刚好要出门一趟,大约半月后才能回来。国公前脚一走,宋星晴后脚就杀到了浮云居,仗着宋云阙人微言轻而自己嫡长女势大,直接带了一伙狗眼看人低的仆从压着宋云阙跪了下来。 现在已经跪了半天了。 — 珠花……许锦言想了想。宋星晴参加庆裕帝寿诞的时候的确戴了一支珠花,因那珠花过分的晃人眼,她便多看了两眼。 丢的,便是那一只么…… — 可为了一件珠花就能压着嫡亲的妹妹跪上半天,这宋星晴也真是心狠无比。 许锦言皱眉问道:“国公夫人不曾管么?” 国公夫人是宋云阙亲娘,又不是李知书那样的继母,怎么可能任宋星晴这般行事。 “夫人也跟国公爷一起走了。”夏荷说完之后又郁郁补了一句,但这句话是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就是夫人在,夫人也不会管的……” 夏荷连忙拍了拍嘴,不好意思的看着许锦言道:“许小姐,你没有听到吧。” 怎么可能没有?许锦言失笑道:“没有,一个字也没听见。” 但笑完之后,许锦言又皱起了眉,宋云阙已经跪了半天了,若是她真有重病在身,她那副身子不知受不受得住。 她连忙快走两步,跟着夏荷走到了浮云居。 浮云居里正上演着一出大戏,宋云阙跪在院内中央,旁边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仆从压着,傍晚的日头不算毒,可是宋云阙是从下午就开始跪了的。 许锦言隔了老远的一瞧,宋云阙的脸色已经苍白的不像话了,豆大的汗珠儿顺着额头就向下淌着。 这么个跪法就是身强体壮的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住,更何况宋云阙这个传闻中的久病之人。 再跪下去简直就是要逼死宋云阙。 一母同胞的姐妹,宋星晴仗着嫡长女的身份就敢这样欺负人。许锦言危险的眯起了眼。 ------题外话------ 今天有红包掉落!宝贝们记得收红包啊!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珠花 那边的宋星晴正无所事事的坐在阴凉处让婢女荟香描着丹蔻,荟香无意中看了一眼前方,站在远处的许锦言就落入了荟香的眼睛。荟香连忙唤了宋星晴道:“小姐,那边像是许家小姐来了。” 宋星晴皱了眉,向前方看去。 许锦言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声色不动,轻移莲步,施施然走了过来。 走到宋云阙旁边的时候,宋云阙微不可查的拉了拉许锦言的裙摆,极低声的道:“不要管,你会惹祸上身。” 声音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许锦言向前走的步伐一顿。 不管? 是不管前世那个为我兄长所救,为我兄长而死的云雀。 还是不管今生这个受尽欺凌的国公府嫡五小姐宋云阙? 不好意思,无论哪一个,我都不能不管。 “许锦言?她怎么来了?”宋星晴不耐烦的看着远处的许锦言道。 之前许锦言送回宋婉婉的时候,宋星晴和许锦言打过照面。当时宋星晴就不喜欢许锦言,不过是京城里名声臭大街的许家蠢货,居然在国公府摆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说什么不要谢礼,真是装腔作势。 偏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似乎还真的讨了父亲喜欢,许锦言走了之后没多久,父亲居然把国公府的小姐和公子都召集在一起,嘱咐他们所有人以后都要对许锦言客客气气的。 对许锦言客客气气?她也配? 就是她送回宋婉婉又怎么样,宋婉婉那么个顽皮样子,彻底丢了才好。 还有后来庆裕帝的寿诞,许锦言夺了玄瑛胜者,这件事几乎让全京城的高门小姐都对许锦言不悦至极。 凭她许锦言这种蠢货也敢翻天? 真是没有公道。 宋星晴本想直接开口把许锦言骂出去,但一旁的荟香却突然俯身在宋星晴耳边道:“小姐,许公子是许大小姐的亲哥哥。” 宋星晴一听此话,微微愣了愣,对啊!许公子的亲妹妹是许锦言……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宋星晴赞许的看了一眼荟香,幸亏这丫头及时提醒她,没有让她开了骂许锦言的这个口,虽说许锦言这个人愚蠢至极,但谁让她遇上了那么出色的一个哥哥。 也罢,说上两句好话也不妨事。 宋星晴瞬间换上了一副温柔似水的神情,起了身对走近的许锦言道:“许家妹妹怎么来了,门口的仆从也不通传一声,好让我去亲自去门口接妹妹进来。” 跪着的宋云阙原本已经虚弱至极,垂着头半分力气也无,但听了宋星晴这句“温柔至极”的话,她居然差点笑出了声。 她这位长姐捏着嗓子扮温柔的样子,可真是有些膈应人。 许锦言倒没有动摇神色,先行了个小姐间见面的礼然后道:“原是今日有事来寻五小姐……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宋星晴皱了眉,说许锦言蠢,她还真是蠢不可及。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装没看到就完了,她可倒好,非要问个究竟。 宋星晴在心里想了想许恪那副俊朗面容,然后忍了忍怒火,耐着性子笑道:“许妹妹不知道,我家五妹妹前几天偷了东西,我这个做长姐的自然是要管教一二,略施惩戒。毕竟我们国公府可不能出个做贼的小姐。” 略施惩戒?许锦言瞧了眼宋云阙几乎白的像纸一般的脸色扯了扯嘴角,所谓的略施惩戒,就是要把人逼上死路么? 许锦言带了笑意道:“哦?不知道什么东西居然稀罕到让国公府的五小姐都能下手偷?” 荟香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惊讶,原先旁人总说这许家小姐是个蠢货,荟香也不疑有他。但现在一看,可完全不是这么个事。 许小姐方才那话说的讨巧,什么东西稀罕到能让国公府的五小姐偷?反过来解释就是以国公府五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偷东西。 这许家小姐明着是顺着自家小姐说五小姐偷东西,暗地里可是在讥讽宋星晴。 荟香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也不知自家小姐能不能接这个招。 但果然自家小姐并没察觉许锦言这话里的讥讽之意,反而极热情的向许家小姐展示了一下那件被五小姐“偷”了的珠花道:“就是这件珠花,我外祖母从南洋寻人买给我的。稀罕着呢。” 说完,宋星晴状似怜悯的瞧了眼宋云阙道:“可能是没见过这么珍贵的物件儿吧,亲姐姐的东西居然也敢偷。” 荟香垂下头撇了撇嘴,但一句话也没敢说。 许锦言的神色倒浑然未变,她轻轻一笑然道:“不知宋小姐这珠花上的宝石可是霁松玉?” 闻此言,宋星晴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许锦言虽然蠢,但这话她可说对了。珠花上的宝石的确是霁松玉,据那南洋商人说,这宝石遇雨变蓝,遇晴变红,乃天下奇宝,长年带之还有强身健体之妙。 因这宝石太珍贵,她花了好一份心思才从外祖母那儿讨来。本想好好在这些高门小姐面前炫耀炫耀,谁知这宝石实在罕有,那些高门小姐连听过都没有听过,所以谁也没对宋星晴这珠花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羡慕来,这让宋星晴一度非常恼火。 但这许家蠢货居然能知晓此玉,真是令人意外。 宋星晴将珠花连忙从头上取了下来,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炫耀的好机会,宋星晴又怎么会放过。 “许妹妹说的不错,这正是霁松玉。我外祖母送给我的呢。”宋星晴略带得意的道。 琉璃般的眸子上有着压抑不住的笑意,这骗子的骗术可真是精妙,根本值不了五文钱的东西居然被国公府的大小姐和宁侯府的老夫人当成了至宝。 想来侯爷府为了得到这一件所谓的霁松玉还花了好大一笔钱吧。 许锦言扮作可惜道:“怪不得五小姐会偷呢,原来是这样的一件稀世珍宝。” 一旁的夏荷一听,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许锦言。许小姐怎么能说小姐偷呢,夏荷的眼眶泛了红,那日许小姐走了之后,自家小姐就一直对许小姐多有夸赞,几乎天天念叨许小姐聪明绝顶。 自家小姐从小体弱,从不出府门,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之前许小姐来了浮云居,夏荷还替小姐高兴了一下,以为自家小姐终于有可以说贴心话的朋友了。 可谁知这许小姐居然如此对待小姐,还处处向着大小姐。 夏荷不忍的瞧了瞧自家小姐愈加泛白的脸庞,心疼无比。 正文 第九十章 赵斐的到来 宋星晴听了许锦言此话,倒是得意洋洋道:“可不是,若不是这珠花实在价值连城,我也不会如此惩罚五妹妹,五妹妹现在年纪小,便连这样贵重的东西都敢偷,以后年纪大一点,不一定怎么行事呢。” 许锦言反应极快,立刻道:“也是,若是这东西不值钱,五小姐也就不用受罚了。” 宋星晴隐隐觉得许锦言的话哪里不对,但她想了想也实在没想明白哪里不对,总归她这珠花价值连城,顺着许锦言的话说也没什么问题。 “是啊,但这珠花实在太过贵重,也就不得不对五妹妹惩治一二了。” 琉璃般的双眸笑意更深。 “宋小姐,让我帮你簪上珠花吧,这珠花价值连城当真配宋小姐这样的美人。” 宋星晴对许锦言这话很满意,便递了许锦言珠花,带着笑想道,许恪的妹妹都对她这么尊敬,想来许恪也是手到擒来。 隐了笑意,许锦言接过珠花,状似往宋星晴发间簪去,但刚一触碰到宋星晴的头发,许锦言便“哎”了一声。 然后飞快把珠花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宋星晴当然看出了许锦言神色不对,她皱眉不悦道:“怎么了?” 许锦言最好不要挑出她这珠花的瑕疵,她可不容许别人说这珠花的坏话。 许锦言皱着眉犹豫道:“哎……宋小姐,这霁松玉怎么看起来……” 宋星晴一看许锦言的神色,连忙就不耐烦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许锦言拿着这支珠花仔细的瞧了瞧道:“宋小姐,非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这支珠花是宋小姐的外祖母赠送,宁侯府的老夫人又岂是我能多嘴的。” “你到底说不说?”宋星晴的话带了十足的怒意,她没耐心陪着这个许家蠢货做猜谜游戏,许锦言最好赶快解释清楚。 许锦言看着宋星晴的神色,微微弯了唇道:“既然宋小姐如此追问……” “宋小姐,如果我没看错,你这珠花上的霁松玉可能是假的。” 宋星晴登时勃然大怒,自许锦言手里一把夺过珠花,怒道:“你懂什么?一派胡言。” 底下跪着的宋云阙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她不应该管这件事的,她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如今为了自己又招惹了宋星晴这么一个向来跋扈的千金小姐。 宋星晴是什么人宋云阙清楚的很,睚呲必报,心狠手辣。今日宋云阙招了这番横祸就是因为前些日子父亲无意之中赞了几句她字迹清秀,让宋星晴多和她学学。 为了这件事,宋星晴就记恨上了她。这才弄出来这么一番动静。 宋云阙抬起苍白的面容,不甚赞同的看向许锦言,宋云阙虽然从没见过许家人,但她明白许家的人绝对没一个是善茬。本来许锦言的处境就已经前有狼后有虎了,如今又得罪了宋星晴,以后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宋云阙暗自气恼,真是的,管她做什么呢?宋星晴又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至多跪到明天这事也就完了。 宋云阙苍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看向那抹清婉动人的身影。许锦言,你知道你自己平白无故招惹了多么大的一个麻烦么?许锦言倒真是浑然未觉,只是弯着唇对宋星晴道:“宋小姐先别恼,不如你先听听我的解释。” 宋星晴不屑的撇了一眼许锦言,她倒要看看,这许家蠢货能说出什么蠢话来。— “宋小姐,你方才可是说这霁松玉是遇雨变蓝,遇晴变红?” 宋星晴斜了眼许锦言道:“是又怎么了?” 是就对了,许锦言笑道:“可宋小姐从得了这支珠花到现在,京城一天的雨都没有下过,所以珠花一直都是红色。” “那怎么了,我还能专门跑别的地方淋雨不成。” 宋星晴略微松了口气,如果许锦言是要说霁松玉不能变蓝,那她就打错算盘了。当初外祖母愿意花大价钱买它,就是因为亲眼看见过霁松玉由红变蓝。许锦言掩唇笑道:“宋小姐的确不能为了淋雨出一趟京城。可是宋小姐,真正的霁松玉只有在下雨的时候才会变蓝,但宋小姐的这支珠花只要遇水就会变蓝。” — “宋小姐可愿一试?”琉璃般的眼眸尽是笃定的笑意。 宋星晴看着许锦言清婉动人的容颜,不由心里一慌,但她还是强硬的说:“试便试,我外祖母可是花了高价的。” 一旁便有茶水,宋星晴直接就用手指蘸了点水,往珠花上抹去。 下一刻,手指所过之处,红色的珠花起了变化,以极快的速度陡然由红转蓝。 宋星晴拿着珠花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外祖母花了多少钱买这个珠花她是有些数的,那么多的钱难不成买了一个假货。 宋星晴白了眼许锦言,骗子固然可恨,但许锦言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挑她的毛病? 稳了稳心神,宋星晴毕竟还是顾念到许锦言是许恪的妹妹,免不了给几分薄面。她打算敷衍两句把此事揭过也就算了,但谁知还没等她说话,许锦言却先开了口。 她像是完全不觉宋星晴的神色变化,无视掉宋星晴的白眼勾了唇道:“方才宋小姐说,若是这珠花不值钱就可以让五小姐免于惩罚,如今既然珠花是假的,那五小姐是否可以起身了?” 宋星晴一听此话,瞬间瞪大了双眼。握着珠花的手狠狠一攥,她立时意识到许锦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耍她。 许锦言肯定早看出来这霁松玉是假的,但她却没吱声,先诱她说出只要东西不值钱,宋云阙就可以不受罚的话来。然后她再揭穿这珠花是假的。 许锦言从一开始分明就是设局耍她,暗地里一直在帮宋云阙这个贱人。 宋星晴气极,抬起手就打算给许锦言一巴掌。忍冬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那落下的巴掌,只待那巴掌落在小姐脸的一公分处的时候,她便上去给她掰折。— “星晴,快住手,你怎可这般无理取闹。”康王自门口处快步走来,显然是听了许久。 宋星晴的手已经抬到半空了,一听闻此话,连忙放了手下来。有些惊讶的看向院门口。许锦言听出了是康王的声音,她微带意外的向康王处一看,但下一刻,琉璃般的眼眸便立刻聚集了一片墨色。 一袭藏青色的长衫,清俊而和煦的眉眼映入了许锦言的眼帘。 赵斐也来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康王 康王快走了几步对宋星晴不悦道:“星晴,你怎么越发跋扈了?”说完之后,瞧着一旁跪着的宋云阙又道:“云阙你也别跪了,你那身子怎么禁得住这个,快起来。” 夏桃一听康王都发了话,连忙就扶了宋云阙起身。 康王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赵斐放慢了脚步,紧紧的盯着不远处那抹清婉动人的身影。 看来他的感觉没出错,上次父皇寿诞他就隐隐察觉到这位许家小姐对他那莫名其妙的敌意,起先他还以为他看错了,可是方才康王刚一出声,许锦言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本来平平稳稳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但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那双眼眸突然暴起了汹涌的恨意,尽管她努力压制,恨意还是不可抑制的跑了出来。 许锦言眼中如同应激反应般迅速的恨意,绝不是骗人的。 赵斐皱了眉,为什么呢? 从前她看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不总是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如今不仅这亮晶晶的光芒没有了,甚至还变成了强烈的恨意。 赵斐不得不承认,他心里不太愉快。 似乎是因为这个女人不再爱慕他了。 康王上前一步,瞥了眼许锦言笑道:“许小姐怎么会突然造访国公府?” “原是来找五小姐说话的,不想却遇见了这桩事。”许锦言看着康王行了个礼,轻笑道。 康王来此也是意外之举,本来他是打算和赵斐来国公府寻宋宏谈些公事。因是临时起意,也没知会任何人。 结果一来,宋宏并不在府上。两人扑了空,本都打算离开,此时却听见浮云居这边的动静,一时好奇,便上前查看。 没成想,却遇上了许锦言。 远远便瞧见那一身绯红色,似飞玉流霞。 康王打量着许锦言,倏尔一笑,看来这趟国公府不算白走。 许锦言对宋星晴的那一番计策,从一开始设局到最后收网,把宋星晴耍的团团转的全过程可都落在了康王和赵斐的眼里。 方才面对宋星晴还是一副刁钻古怪的样子,如今一看见他和赵斐却立刻变作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垂眸轻笑,礼数周到。 这个许大小姐,是真的很有意思。 — 宋星晴一向很会看眼色,她眼瞅着康王看许锦言的眼神越发不对起来,她连忙就唤道:“表哥,你怎么会过来?” 康王是宋星晴的表哥,自幼与宋星晴感情便好。宋星晴可不愿意这位风神俊朗的表哥落在许锦言这种蠢货的手里。 宋星晴是对康王没什么意思,但这府里自有人对这位皇子表哥情有独钟。虽然康王已经在庆裕帝的指婚下娶了正妃,但侧妃的位子可还空着呢。国公府里对这个位子有想法的小姐多了去了,怎么着都不能让这侧妃之位落在许锦言的手里。 康王有些不耐烦的瞧了眼宋星晴道:“本王再不过来,你都要翻天了。云阙做了什么事,值得你动这么大肝火?” 宋星晴是英国公府里最受宠的嫡大小姐,康王也对这个表妹多有溺爱,只是今天这件事,宋星晴仗着嫡长女的声势欺负本就体弱的妹妹,康王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表哥!她偷了我珠花!”宋星晴不满道。 康王有些意外,微微瞟了眼一旁脸色苍白的宋云阙。 宋云阙虽然贵为国公府嫡五小姐,但因为身体虚弱,一直在府内呆着,不争不抢,从来也没什么存在感,像是府里的一个隐形人。 若说这么一个人偷珠花,康王是不相信的。 “云阙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污蔑她。”康王皱眉道。 宋星晴勃然大怒道:“谁污蔑她了,我的珠花就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没人冤枉她,她就是个贼!” 康王听了这话倒是一怔,若是东西真是从宋云阙的房里搜出来的,难不成这位平日不言不语的表妹竟然真的做了偷盗之事。 一旁站着的许锦言此时却适时轻笑道:“虽然珠花是从五小姐房里搜出来的,但也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嫁祸,不是么?” 康王顿时来了兴致,笑道“那许小姐能否查出真凶?” “臣女愿尽力一试。”许锦言垂眸轻声道。 康王笑意愈浓。 宋云阙一听此话,却立刻瞪着眼睛问道:“表哥!你怎么能让她查?她会什么啊!” 康王原本的好心情一下被宋云阙打破,他不耐的道:“你不就为了支珠花弄出这么一番动静么?查一查怎么了,而且许小姐是今年的玄瑛胜者,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什么都不会。” 宋星晴顿时怒极,狠狠的瞪了眼许锦言,此时要为了许恪好生对待许锦言的想法早被宋星晴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引人注意的是站在后面的赵斐,赵斐看着许锦言对康王那副低眉顺眼的恭敬神色,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随即眼眸一暗,温润和煦的眼眸在不被人察觉的时候,染上了极度的冷厉。 又是张正又是康王,这个女人不勾引男人是不是心里就不舒服。 可是…… 她勾引了这么多男人,又为什么单单对他有那样汹涌的恨意。— 在许锦言的要求下,浮云居所有的丫头和嬷嬷,还有当时参与浩浩荡荡搜府的丫头都站作了一处,几个丫头垂下头窃窃私语,似乎是不明白这一场阵仗是因何而来。 “当时是谁发现大小姐的珠花在五小姐房内的?”琉璃般的眼眸滑过站着的每一个丫头和嬷嬷。 其中一个身着翠色衣衫的丫头道:“是奴婢发现的,当时那珠花就在书架上。” 许锦言闻言,直接就向夏桃求证道:“夏桃,那书架是在哪里?” 夏桃一个激灵,连忙回答道:“在…。在外室的东侧。” “哦?外室?”许锦言笑弯了眼睛转头对康王道:“殿下,这事可真是有意思。五小姐偷了这么一个宝贝居然不好好的藏起来,堂而皇之的就敢放在外室。那不是等着被人发现么?” 康王瞧着许锦言笑弯了的眼睛,心情大好,笑道:“没错,这事真是有意思。”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报应 “哦?外室?”许锦言笑弯了眼睛转头对康王道:“殿下,这事可真是有意思。五小姐偷了这么一个宝贝居然不好好的藏起来,堂而皇之的就敢放在外室。那不是等着被人发现么?” 康王瞧着许锦言笑弯了的眼睛,心情大好,笑道:“没错,这事真是有意思。” 赵斐眼见着那抹绯红色,绽放了笑意和温软,周身尽是逼人的灵气。 可他觉得那笑意莫名刺眼,因为她对的是康王而不是他。 夏桃此时终于确定许小姐是在帮自家小姐,她有些激动,为了隐藏这份情绪,夏桃垂下了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的神色。 那珠花绝不可能在小姐贴身的地方被发现,小姐虽然平日宽待下人,但贴身的事情绝不让旁人经手,卧房里的东西都是夏桃在打理,其他的下人连进去卧房的机会都没有。宋星晴听见康王在帮衬着许锦言,不由大怒,狠狠的瞪了眼翠柳。 翠柳心里一慌,忙道:“那珠花在锦盒里放着呢,锦盒封的死死的,看着就可宝贝了。” “是么?锦盒既然封的死死的,那你是怎么打开的?难不成你有钥匙?”许锦言一瞥翠柳。 翠柳登时一慌,垂着头支支吾吾道:“这……这……” 一旁的一个嬷嬷连忙就帮着说话道:“翠柳,你看你这丫头忘性多大,那锦盒只是封起来了,没有锁。” 翠柳这才反应过来道:“对,就是这样。锦盒封起来了,但是没有锁。奴婢看那锦盒精美,就拿起来看了看,没成想大小姐的珠花居然就在里面。” 许锦言倒也没质疑她们的话,只是含了笑意看向那个声援翠柳的嬷嬷道:“这么了解那锦盒的样子,看来当时这位嬷嬷也在旁边了?” 那嬷嬷心里一紧,道:“是…。是啊,奴婢当时就和翠柳一起翻书架呢。” 许锦言冷笑一声,琉璃般的眼眸深处尽是嘲讽之色道:“那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两个不去翻最有可能藏东西的橱柜,甚至连内室都没进。两个人却率先翻了外室的书架?你们自己想,这事合不合情理?” — 搜查房间自然都是从内室查起,谁都明白赃物要贴身藏着的这么一个道理,即使不贴身藏,也绝没有正大光明的放在外室的道理。 而且浮云居并不大,内室和外室的两个位置划分的很清晰。外室的布局极为简单,书架和橱柜还有一张桌子也就全了,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结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先去内室而是直接冲向了外室的一个书架。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窃窃私语顿时响了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些明朗了。 翠柳和嬷嬷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而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聪慧些的丫头和嬷嬷的心里都有些数了。 本来宋云阙就在府中一向低调,而且善待下人,也没有丫头和嬷嬷真的讨厌宋云阙,之前说宋云阙偷了宋星晴的珠花,府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太相信的。只是碍于宋星晴嫡长女的声势,压抑了心中的其他想法。 翠柳和嬷嬷一身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两个人都不敢看许锦言的眼神,那琉璃般的眼眸几乎将她们逼的退无可退。 翠柳微微抬头,慌张的看了眼宋星晴,但被宋星晴凶狠的眼光下的又垂下了头。 许锦言走近翠柳和嬷嬷,低下头轻声问道:“是不是你们根本就知道那珠花被人故意放在了书架上,借着搜查之名,却栽赃五小姐偷盗。” 宋星晴坐不住了,连忙怒道:“许锦言你不要含血喷人。东西就是宋云阙偷的,物证确凿,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面对宋星晴逼人的声势,许锦言也不恼,还是带了那抹风轻云淡的笑意道:“好,我不含血喷人。” 她顿了顿对着翠柳和嬷嬷道:“你们自己解释。为什么放着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内室不去,反而在一个外室的书架上翻来翻去,而且一个书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什么,却劳你们动用了两个人手?” 赵斐看着许锦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倒是有几分晃神。虽然她那身绯红色也的确是引人目光,可他怎么就一直想往她那儿看,忍都忍不住。 而那宋星晴,堂堂国公府大小姐,三言两句之间就被她逼的胡搅蛮缠,涵养全无。她却含笑而立,淡然安宁。 实在是高下立见。 那嬷嬷到底年纪大,经历过事,她率先冷静下来道:“当时……当时内室有其他人在找。奴婢和翠柳也没想其他的,就都在外室里搜,凑在一起了而已。” 夏桃一听此话,立刻反驳道:“你们胡说,当时我陪着小姐在内室里坐着呢,你们一个人都没进来,全部都在外室。” 那嬷嬷被夏桃拆穿,剩下狡辩的话直接噎了回去,垂着头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再不敢多发一眼。 话已至此,康王渐渐明白过来了,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国公府大小姐都得搭进去。 他瞥了眼宋星晴,不悦至极,宋星晴跋扈他是知道的,怎么还越发厉害起来,连亲妹妹都要算计。 康王将眼神放在许锦言的身上,只见那女子肤白如雪容色如花,微微含笑,周身的贵意似是与身俱来般的真切。 看着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不过三言两语,就逼的宋星晴一边倒的整个局面立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倒真是厉害。 “许小姐,这件事不要再查了,本王明白了。”康王出声阻止道。 许锦言明白康王的意思,在宋云阙和宋星晴之间,康王当然要保宋星晴。 “这丫头和嬷嬷陷害府中五小姐,其心可诛,留不得了。打上几板子便发卖出去吧。”康王坐在椅子上悠闲道。 那嬷嬷和翠柳哭喊着被人一路拖了出去。高门府上发卖出去的丫头和嬷嬷,因为身负罪状,不会再有进高门的机会,甚至稍微正经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收留。 这些因为犯错被发卖出去的女子,年纪轻的十有**都沦落了风尘,而年老的,连安顿的地方都没有,若是没有亲人投靠,甚至有可能饿死街头,总之这些人,跨出这个大门以后,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低贱之地。 那嬷嬷和翠柳疯狂的哭喊,正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一旦迈出了国公府的大门,迎来的会是怎样残酷的未来。 许锦言微摇了摇头,若是怕事情败露后的惩罚,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动害人之心。她这样自地狱归来的恶鬼自是不怕,可这世间的人又有谁能逃过报应二字。 而她犯下滔天的罪行之后,想来也难逃报应。但若是真能达成今生所愿,报应于她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怕报应,可这世上的其他人也能不怕么? 许锦言唇角含笑。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秘密 “表哥!你怎么能听这个许家蠢货的话!”宋星晴看着被拖出去的嬷嬷和翠柳,极为不满的道。康王一听,立刻皱眉不悦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还有一点国公府大小姐的样子!” 宋星晴一听康王的话,更是睁大了眼睛道:“表哥你怎么能向着她不向着我?” “行了,你不要再闹了,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康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你们几个去把大小姐带下去静思。”康王指了指几个婢女。 那几个婢女领命,在康王和大小姐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把大吵大闹的宋星晴带了下去。 “云阙,此事是府上丫头作乱,污蔑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宋星晴下去后,康王略带安慰的对宋云阙道。 只是这安慰的语气却怎么听都带了敷衍。 宋云阙苍白着脸点头答谢,她已经习惯了,她生平遭遇最多的便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府中之人,府外之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真的将她当回事。 只除了……宋云阙抬起苍白的脸,微微不解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抹绯红色。 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帮她呢? 康王还有事,这一出戏也让康王看了个够,他起了身,带着随从就往外走,赵斐一看,连忙紧随其后。 康王走到许锦言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听闻许小姐过些日子要赴太后的邀约,去慈宁宫小坐?” “回王爷,却有此事。” “本王在宫里等着许小姐。”康王含笑。 许锦言一怔,心里登时有些不好的猜测,她微微抬眸看了眼康王,然后飞快垂头道:“是。” 康王心情极好,阔步便出了浮云居,而跟着康王身后的赵斐在出院门之前,回首看了眼许锦言,温润和煦的眉眼之下有着微不可查的凌厉。 许锦言自然注意到了赵斐的回首,她移开眼眸望向别处,一点也不想让赵斐入眼。 前世赵斐从来不参与党派之争,即便朝中太子和康王两人声势浩大,赵斐也从来没有投靠过任何一方。也就是因为赵斐的这番举动,庆裕帝才对赵斐高看了两眼,以为赵斐心思纯良,不屑党派之争。后来才给了赵斐那么多的信任。 但今日赵斐却和康王同出同行,俨然一副康王走狗的样子。 许锦言仔细想了想,若是能让赵斐这个对党派之争避之不及的人,大大方方的和康王出现在国公府,那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只是那件事在她记忆里应当是在几年之后才发生的,怎么今生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许锦言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眸,不过倒也无妨,既然知道这件事提了前,那她着手筹划便是。 康王一行走后,许锦言便立刻快走两步到了宋云阙身旁,瞧着她苍白的脸色问道:“你可还能撑的住?” 宋云阙点点头,在夏桃和许锦言的搀扶下进了内室。 “身边的人该清清了。”许锦言坐下后,意有所指的说。 宋云阙斜靠在床榻之上,虚弱的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我这内室没人进的来就行。” 许锦言冷笑一声道:“宋云阙,你是国公府的嫡五小姐。我从没见过哪一个嫡女活的像你一样窝囊。” 只除了她,上辈子她比宋云阙活得还窝囊。但重来一生,她不会重蹈覆辙,也不忍心看那只云雀走了她的老路。 她费心保下国公府,绝不能让宋云阙活成了第二个许锦言。 宋云阙瞧着许锦言叹了口气,“夏桃,把门窗关好,去门外守着。” 夏桃点头,立刻出了内室的门。她明白自家小姐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对许小姐说。而她能做的,就是替两位小姐看住这门,不让她们两个的谈话落入别人的耳里。 这位许小姐并非寻常女子,但愿她能一解小姐多年之愁。 自家小姐这些年活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锦言,你我本是萍水,你不用如此帮我。”夏桃一出去,宋云阙便叹息般的道。 宋云阙不是个能接受别人恩情的人,这些年她活得不易,几乎从未见过有人对她表露善意。而与许锦言仅仅萍水相逢,便受此大恩。 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许锦言有些无奈的道:“雀儿……” 你我可不是萍水相逢。 前世的牵扯与缘分太深,深到今生也依然断不开。 只是这句话却全然不能相告于你。 宋云阙登时一怔,雀儿? 这是母亲给她取的小字,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如此唤过她了。这甫一有人唤,宋云阙还真是有些应接不暇。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字?”宋云阙惊道。 许锦言垂眸隐笑道:“小字?你不是叫宋云阙么?云阙的阙便是你的小字么?” 宋云阙恍然,她暗自一笑,嘲讽自己多心。“诚然我今日出手帮你,不过赶巧,你不必挂在心上也无须费心报答。”许锦言轻声道。 她可不是张正,做什么事都记在心里,不停嚷嚷着她欠了他,让她报答。 堂堂大理寺卿,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儿。 尽管如此想,眉稍眼尾却都带了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许锦言瞧着宋云阙道:“只是云雀,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儿,忍耐只是一时,绝不能忍一辈子。” 一时忍耐叫韬光养晦,一世忍耐叫窝囊至死。 虽然她隐隐猜到宋云阙身上可能背负了一些秘密,这些秘密让宋云阙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生活,可是隐藏秘密固然重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却更重要。宋云阙端详了许锦言片刻,瞧着那双琉璃般的清透明亮的眼眸,她倏尔一笑道:“锦言,你真的是一个让人很想相信的人。” 许锦言犹豫片刻道:“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我,我不能都替你解决,但或许能替你解决一二。” 起码不再让你被雪藏府中,成为见不得光的国公府五小姐。 她明白她这话唐突而无礼,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是因为不能相告他人,只能深埋于心。而她与宋云阙不过两面之缘,就堂而皇之的要宋云阙一吐自己的秘密。 实在是无理取闹。 可谁让宋云阙是云雀呢,那只云雀今生背负着秘密艰难而活,她又怎可视若无睹。 她重活一生,便是要曾经这些因她而死或者为她而死的人能够堂堂正正的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趾高气昂的活着。 绝不再受委屈和耻辱。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相遇 宋云阙看着许锦言眼中闪烁的光芒,几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但她所背负的那秘密太可怕也太危险,如果告诉许锦言势必会将她卷入一场无妄之灾,许锦言的处境本就艰辛,她又怎可给许锦言再添事端。 “锦言,人活在这世上势必都要背负一些东西,如果要别人替你,上天会看不下去的。譬如你,你所背负的能让别人替你承担么?”宋云阙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当然不能。 许锦言垂眸道:“是我唐突了。” 看着许锦言这般有礼的样子,宋云阙突然有几分心慌,她不愿意许锦言讨厌她,也不愿意许锦言与她生分。 “锦言……”她蓦然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唤了她的名字便再无法说下去。 许锦言太明白宋云阙的为人,上辈子的云雀便是这样一副德行,不愿意告诉她一些事情,却又怕她因此生气。 只能用手绞着衣角,轻声唤“王妃……”,然后用一双水汪汪的的眼睛注视她。 这让她怎么可能生的下去气? “云雀,你无须介怀。我明白你,你我非亲非故,的确不能多言。” 但你不说,我也会去查。 我怕了,今生我不能再让我身边之人出现意外。你身怀的秘密,我隐隐感觉这将是一场动乱的开始。 我不能让你再次含恨而死。 宋云阙却立刻否认道:“不是因为这个……。” 她是相信许锦言为人的,她甚至觉得如果告诉许锦言,许锦言或许真的能帮她解决一些事情。 但是那个秘密太可怕,可怕到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做了十几年见不得光的国公府小姐,这样一个可怕的漩涡,她怎么能将许锦言牵扯其中。 “锦言,我所背负的实在超出你的想象。我已经被困在这个秘密里十几年了,又怎可让另一个人与我一起做这笼中之鸟。”宋云阙话音刚落,许锦言还没来得及作答,内室的门便被冲了开来。 许锦言讶异回头,心里暗道夏桃怎么也不拦着人。 下一刻,许锦言瞧着那只扑进来的小小粉红蝴蝶便瞬间了然。 “许姐姐,你怎么才来看婉婉?”小小的粉红蝴蝶一下冲进了许锦言的怀里,呼噜噜的蹭了蹭,然后不满道。 随后王氏带着歉意的笑走了进来,等看到床上的宋云阙苍白的脸色,她顿时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心疼的看着宋云阙喃喃道:“都是嫂子没用。” 宋云阙怎么会不知道王氏的艰难处境,在国公府这个是非之地,王氏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精力帮她。 “嫂子,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能这个时候来看云阙,云阙已经很高兴了。” 王氏一怔,实在无法接话,国公府的门楣太高,她和宋云阙都是这府里艰难生存的人,连彼此相助都做不到。 宋云阙察觉了王氏的低落,想缓解一下气氛,便故意状似凶狠的对宋婉婉道:“宋婉婉,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姑,一进来就只知道许姐姐。那我这个姑姑你往哪里放?” 宋婉婉连忙从许锦言怀里抬起脑袋,歪着头对宋云阙道:“可是姑姑,你不是不喜欢婉婉么?” 宋婉婉记得可清楚了,她有五个姑姑,她最喜欢这个五姑姑,可是五姑姑并不喜欢她。只要她接近五姑姑,五姑姑就会立刻把她弄下来,姑姑也不让她跟她说话。宋云阙一怔,抓着褥子的手一紧。但半个字的辩白也没办法讲出来。宋婉婉童稚的声音一下下的敲在宋云阙的心上,使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王氏的面色也有些尴尬,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和女儿说明。 许锦言把粉红蝴蝶从怀里扒拉出来,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儿道:“那是在别人面前,姑姑不得不装的,但其实姑姑内心最喜欢最喜欢婉婉了。” 小丫头,你姑姑那是在保护你。 宋云阙必定是因为自己在国公府处境艰难,所以不愿意宋婉婉和她多亲近,没准宋云阙还觉得自己那个秘密,可能会给宋婉婉和王氏带来一些麻烦。 宋婉婉的小脑袋瓜儿显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歪着头疑惑道:“为什么呀?” “因为姑姑太喜欢婉婉了。婉婉这么可爱,如果别人知道婉婉也很喜欢姑姑,会嫉妒姑姑的。所以在别人面前姑姑就要装作不喜欢婉婉的样子。”许锦言轻笑道。 顿了顿,许锦言复又道:“所以婉婉要保护姑姑不被别人嫉妒,在除了母亲以外的人面前都要装作不喜欢姑姑。” “爹爹也要么?”宋婉婉疑惑道。 许锦言还没开口,王氏便连忙道:“我们就只瞒爹爹这一件事,好不好?” “好!”宋婉婉的声音童稚而天真。 “那我可以抱姑姑么?”宋婉婉看了眼宋云阙,问的小心翼翼。 “现在不可以,姑姑在休息。”王氏出声阻止道。 宋云阙却弯了眼眸,温柔答道:“来,婉婉,抱!”那只小小的粉红蝴蝶一下就跑了过去,冲进了宋云阙的怀里,咧着嘴蹭了好几蹭。 前世沦为通房丫头的国公府孙小姐和受尽凌辱与痛苦的姑姑云雀,终于在今生,以这样一种姿态再次相遇。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泛了些水雾,她今生一定要设法保全这些美好,绝不让旁人打碎。 — 国公府的浮云居一片温馨美好的时候,许府却是一片黑云密布。许朗坐在高位之上,满是不耐烦和怒意。 这回许老夫人听说是许锦言出了事,连理都不想理,躲在房里根本就没有出来。 李知书拿着书信放在了许朗的桌上,状似伤感的道:“锦姐儿怎么能这样,真有心仪的人知会我们一声也好,若是两家门楣相当,择日议亲便是。怎么就出此下策了呢?” 二姨娘连忙接话道:“那肯定是因为两家门楣不相当,我们许家是什么门楣,大小姐寻的若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会和人私奔,说不定是什么地痞流氓,没办法这才吓得跑了。” 二姨娘的话每说一个字,许朗的脸色就黑一分。 三姨娘旁的许慧瞧着李知书和二姨娘微不可查的嗤笑了一下,怎么这两个人还看不明白,许锦言已经不是以前的许锦言。 这些笑把戏,可不一定能制得了她。 许朗近日因为许宗的事已经够烦了,现在又添了许锦言这一桩事,实在是让他烦上加烦。 许朗把李知书方才递给他的书信拿了出来,一展开,便是一封情真意切,相邀私奔的情书。 许朗看的恼怒,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狠狠的一甩袖子把书信扔了下去。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偷看 许锦言的马车已经被贼人劫去,但关于贼人的事,许锦言并不能多言。王氏倒也没问,就派人送了许锦言回家。 马车上,半夏颇有些忧虑的道:“小姐,你说我们这次回去真能顺利么?” 半夏虽然心思纯良,但脑子一向精灵。自张正的护卫把她和忍冬从马车上救下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说实在的,李知书是什么样的人,半夏和忍冬早都心知肚明,只是前些时候小姐识人不明,让李知书蒙蔽了好一段时间,但所幸现在小姐终于清醒了过来。 “放心吧。我们马上就有一场大戏要看了。”许锦言轻笑。 给李知书留的演戏时间已经足够了,府上的大小姐失踪,怎么着李知书都得给许朗一个交代,告诉他许锦言的大体下落。 许锦言倒是很想知道李知书设了什么局,又给她冠上了怎样的污名。 “对了,我还没问你俩,方才你们俩被送回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高兴啊?”许锦言忽然想到这里,连忙问道。 方才半夏和忍冬被张正的侍卫飞寒从贼人那里救回来的时候,许锦言本想着两个丫头一定吓坏了,但谁知这俩回来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忍冬这种一年都笑不了几次的人,刚才那嘴都快裂到后耳根去了。 本来半夏笑倒没什么,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咧着嘴。但忍冬笑,这事可就稀奇了。许锦言实在是好奇,就把这事记到了现在。 半夏一听,心里咯噔了一声,连忙给忍冬使了个眼色,然后打着哈哈,支支吾吾的想把事情揭过去。忍冬想了想方才的事,红了脸,紧紧闭着嘴,伪装自己是哑巴。 半夏已经打定主意了,她打死也不会说。 那件事她要怎么说? 她要怎么告诉小姐,她和忍冬连带着那个叫飞寒的护卫,三个人偷偷摸摸的挤在门口偷看了小姐和那位公子半个时辰的这件事。 刚开始忍冬那小蹄子还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站在一边眯着眼睛有意无意的不时瞟几眼。 后来?后来忍冬看的比谁都认真,直接挤在门口,还嫌她碍事,就差一巴掌给她拍走。 虽然小姐和那公子的话,他们是一句也没听清,但两人的动作他们仨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要是说出来还能不被小姐痛骂一顿,反正说不说都要惹小姐不快,那还不如不说了。 忍冬扮哑巴?那她就是聋子! 她根本没听见小姐说什么。没有! 许锦言看着半夏和忍冬这副模样,愈加稀奇。但两个丫头就是死撑住了,一个字也不说。 许锦言瞧着两个丫头,眯了眼。 下回她倒要质问一下张正,他到底给她的两个丫头灌了什么**药?—— 看着许朗漆黑的脸色,许茗玉颇有些得意的冲李知书笑了一下。 李知书虽然因为计划奏效而略有些放松,但看到许茗玉那副沉不住气的模样,她还是略有些不悦。 说了多少次了,遇事绝对不要轻动声色,这孩子怎么就学不会呢!以后若是入了皇家,这样的性子怎么斗的过别人? 李知书瞪了一眼许茗玉,让她收敛一些。许茗玉被瞪,心里瞬间就不太痛快了。她扭了头,一点也不想和李知书说话。 二姨娘此时却出声道;“老爷,那还要不要找找大小姐?” “找什么找?那种败坏家门的东西,寻她做什么?”许朗一甩袖子,怒道。 李知书一听此话,却连忙劝道:“老爷,锦姐儿毕竟是府里的女儿,怎么能不找呢?” 对啊,怎么能不找呢?不找的话,她精心给许锦言安排的那场足以让她连死都不安宁的污名要怎么牵扯出来? —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派人找我啊?”许锦言刚跨进大门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唇边绽了笑意,一步便迈了进去。 李知书的瞳孔瞬间放大,她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忙转了头,寻声望去。 只见大门之处,绯红色耀眼无比,身上妥妥贴贴,一点的伤痕也没有,少女含笑而立,却是人间难寻的美妙。 李知书还没作声,那边的二姨娘却先怪叫了出来。 “大……大大小姐?”二姨娘惊慌无比。 许锦言慢慢走了进来,瞧着二姨娘奇道:“怎么一天未见,姨娘便结巴了?” 二姨娘闭了嘴,狠狠的瞪着许锦言。 二姨娘低头细细思量,这怎么可能,表哥已经给她来了信,说是许锦言已经被卖进了妓院,就是让两个丫头逃了。 想来两个丫头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二姨娘对此也不是太在意,那两个丫头要是敢回府,便直接发卖出去,了结此事。 两个丫头不足为惧,可是为什么许锦言也平安回来了? 许茗玉已经站起来了,惊怒交加的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许锦言。 许朗盯着许锦言,气的嘴角的胡子都飞了起来,他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许锦言听了许朗的这句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今生归来,许朗对她说的最多的怕就是这一句,“你还有脸回来?” 她怎么没脸回来?她不仅要回来,她还要把有些人伪装的良善脸皮给撕下来。 “爹,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许锦言装作惊讶道。 许朗把地上的书信踢到了许锦言的脚边。 许锦言拾起一看,眼里的笑意就有些止不住了。原来李知书给她安排的污名是这个。 私奔出府已经是天大的罪过,若是再流落青楼,那简直就是家门耻辱。 张正已经告诉她了,他的人一直盯着春英那边,春英已经被卖进了京郊的一家下等妓院。听说人刚一到,还没清醒就被安排接了客。 加上这份书信,李知书的整盘计划就透了个底。想来李知书是想将伪造出她和情郎私奔出府的假象,过几天再从妓院把她找到,就说是情郎不淑,玩腻了之后就把她卖入了青楼。 至于辩白,李知书肯定不会给她留辩白的机会。说不定在妓院就会处理了她,然后再对许朗说,是她羞愤自尽。 手段狠毒至此,看来这李知书还真是恨她呢。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证人 像这种私奔事件,一封自己手书的信来告知府里众人自己和情郎私奔是最好的证据,但是怎奈许锦言的字迹根本没有办法模仿,因为在许府人的认知里,许锦言根本就不会写字。 而那日在玄瑛会上她所书的字迹就更没有办法模仿了,她的字是上辈子王严崇阁老一笔一划的教出来的,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写的了她的字。 所以这信是以男子口吻来写的,里面的内容是相邀许锦言私奔。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不在乎笔迹,随意找一个人来写,然后扔在她房里,做成是她慌乱之中落在房里的样子。 也是一记她不知廉耻,与人私奔的证据。 可是这样的一封信,只能是在许锦言真的被贼人劫走,任由李知书自说自话时才奏效,如今她回来,这信既然不是她的字迹,那就和废纸没什么区别了。 李知书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现在先不去想许锦言为什么会回来,就当是碧莹表哥的人做事不用心,让她自己逃了出来。 虽然妓院没进成,但是这与人私奔的帽子一定要给她扣住了。 反正她今日也是实打实的出了门,还一天未归。就说是她和人私奔,中途反悔这才回了府。打定主意,李知书便开口对许朗温柔道:“老爷,你别生气了。想来锦姐儿也知错了,孩子回来了就好。” “姐儿快和你爹赔个罪,你也是,若是真相中了那家公子,同我们知会一声,哪有这般行事的?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你爹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许锦言冷笑,李知书还真是天真,她都回来了,这私奔的罪名还想往她身上扣。 再说了私奔对于女子来说可是重罪,这是给许朗赔个不是就能揭过去的么? 今日一早她出府前给李知书的说辞是她去西羊市买东西,估计李知书就是以为没人能给她作证才敢这么行事吧? 不过真是可惜了,她今日不止去了西羊市,还去了英国公府。 她将信收了起来,状似惊奇的道:“爹,娘。这可真是奇怪了。我今日不过是去英国公府寻府上的小姐说说闲话,怎么回来就成了我与人私奔?” 许朗的眉头瞬间一跳,犹疑的问道:“英国公府?” 李知书的心瞬间一紧,指甲狠狠的扣进了手掌心之中。 “是啊爹,我今日去英国公府寻府上小姐说话。宋大姐姐还给我看了她的珠花呢。” 许朗听了许锦言去了英国公府,眉头瞬间舒展了一些,问道:“你今天真是去了英国公府?” 许锦言立刻点头,极为真诚的道:“当然了,后来康王爷和五殿下也来了国公府呢。” 言外之意就是,今天她是去英国公府寻宋星晴的,康王和赵斐也见了她,都是她今日一天身处英国公府的证人。李知书不是要证人么?康王和赵斐这两个证人够不够份量? 一旁的许茗玉听见许锦言今天见了康王和赵斐两个人,眼神都直了,连忙看向了李知书。 “若是这样,看来就是误会一场了。”许朗对许锦言道,罕见的眉宇之间带了些温和之色。 许朗倒不是因为刚才冤枉了许锦言才对她这么温和,只是因为听见许锦言和英国公府的小姐交好,想了想英国公府的身份地位,这才让许朗温和了眉目。 李知书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恨表现出来道:“那看来还真是误会了。” 许茗玉站在一侧,不断的向李知书使眼色。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许锦言。 李知书当然知道许茗玉在一侧的小动作,但她没办法,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许锦言,可是那小贱人把康王和五皇子都搬出来了,明摆着是有备而来,那李知书还能怎么办? 许锦言弯了眉眼,一场误会?李知书想这么容易就了结此事? 那可没那么容易。 “误会?可是爹,那这书信是怎么回事?这信可真不是女儿的。”许锦言朦胧了双眼,泪眼汪汪的看着许朗。 李知书暗地里狠狠的瞪了一眼许锦言。眼看着事情都了结了,这小贱人又出幺蛾子。她都死里逃生了还想怎么样? 许朗听了许锦言的这句话,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虽然他一向对许锦言心狠,并不想管这个女儿的事情。但今日这事的确有古怪。许朗又不傻,许锦言既然出门去的是英国公府,那这相约私奔的信显然就是有人栽赃了。 高门里姬妾的风波,男人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向自己宠爱的人而已。 平日小打小闹还可以,但今日这事已经将许朗设计在内了。许朗并不希望自己后院发生大的风波,这一次,许朗可就不能闭上那一只眼了。 于是许朗便顺着许锦言的话道:“你放心,这件事爹会给你做主。” 许锦言忙激动的道:“多谢爹了。” 声音还有哽咽之意。 许朗瞧着许锦言含泪的神色,这女儿听见自己说要为她做主的时候,眼睛里几乎立刻泛起了惊喜和激动。 许朗有了些心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虽说以前愚蠢了些,但好在已经改过来了不是,玄瑛会又给许家添了这么大的光,他对这个女儿的确是有些薄待了。 “你这孩子,我是你爹,说什么谢不谢的。”许朗嗔怪道。 说完,许朗便对李知书道:“你下去快查查,到底是谁在害锦言,许府可不能藏这种腌臜之人。”李知书瞬间苍白了一张脸,硬着头皮对许朗道:“妾身知道了。” 说到底,许朗还是没有怀疑李知书。 许锦言扯了扯嘴角,不过让李知书查?那这还真是贼喊捉贼的最佳典范。 也好,她也想看看李知书能查出个什么花样来。 — 张府书房,飞寒小心的察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他已经刷了两遍地了,主子怎么还是没消气。 早知道就不和许小姐那两个丫头胡闹了,他早该想到的,主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们在偷看。 飞寒暗暗叹息一声,顺便瞧了眼旁边也在小心翼翼打扫地面的玉箫公子,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不止他和两个丫头在前门偷看被抓包,玉箫公子在后门偷看也被发现了。 现在沦落到和他一起扫地。 玉箫也叹了口气,想他堂堂玉家嫡子,千娇万宠长大的公子爷,居然在北明沦落至此,看大门还不算完,现在已经沦落到扫大街了。 他倒是想问问张正,你下一步还想让我干嘛?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保婚 飞寒暗暗叹息一声,顺便瞧了眼旁边也在小心翼翼打扫地面的玉箫公子,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不止他和两个丫头在前门偷看被抓包,玉箫公子在后门偷看也被发现了。 现在沦落到和他一起扫地。 玉箫也叹了口气,想他堂堂玉家嫡子,千娇万宠长大的公子爷,居然在北明沦落至此,看大门还不算完,现在已经沦落到扫大街了。 他倒是想问问张正,你下一步还想让我干嘛? 那座椅上优雅而坐的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放下书卷瞧着玉箫便道:“马厩和茅厕都缺个打扫的人手。若有下次……” 你是魔鬼么?玉箫瞪眼。 还没等张正说完话,玉箫便连忙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不了不了,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绝对还会有下一次。一旁的飞寒瞥了眼玉箫,在心里默默叹气。 玉箫撇嘴,你说说偷看这事能怪他么?你张正一个从不近女色的人,刚才那样一副下流坯子的嘴脸,这事要是传回大乾,怕是满大乾的人都要排着队过来看一眼。 飞寒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这事实在太稀奇,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他也不敢和两个丫头在门口偷看。 飞寒有些欲哭无泪,还是两个丫头好,那许小姐一看就不知道这件事,偷看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那像他,现在还得扫地,没准一会儿马厩和茅厕都是他的。 不过虽然今天扫了很多地,但是许小姐身边的那个忍冬姑娘可真好看呀,翻白眼也好看,嘿嘿嘿嘿嘿嘿。飞寒正在回味忍冬给他翻的数个白眼,忽感觉一旁的玉箫公子狠狠的撞了一下他,他正疑惑,就发现周身的空气突然凉了那么两三度。 再往上一看,自家主子正凉凉的看着他,飞寒打了个冷颤,肯定是刚才主子说了什么话,他走神没听。 “飞寒,我看你是想回去了。”那双凤眸在灯火之下流光溢彩,但是怎么看都带了些寒芒。 飞寒惊恐,求救般的看向玉箫,玉箫口型“信。” 飞寒了然,向玉箫公子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飞速从怀中拿出书信递给座上之人。 张正瞧着飞寒冷笑了一声:“想什么呢?” 飞寒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不要说谎了,反正谎话是绝对瞒不了主子的。 “回主子,那个……那个许小姐身边的那位忍冬姑娘生的好看,属下就忍不住想了一下嘿。”说完还怪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脑袋。 玉箫瞪眼,飞寒你够可以的。合着现在这里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张正却略略有些惊讶,拿着书信的手一顿,垂着凤眸想了想道:“忍冬?是那个不说话的?” “主子,人家那是文静!”飞寒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但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刚才他这可是反驳了主子。 飞寒顿时惊悚,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但没想到张正根本就没在乎,听了飞寒这句话之后,凤眸居然开始慢慢含了和煦的意思,唇角一勾,瞧着飞寒道:“飞寒你别扫地了,让玉箫一个人扫吧。” 飞寒更惊悚了,他看着张正眸中的笑意一点儿也不觉得松了口气,只觉得无尽的恐怖。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赶我走啊?我不要回去!回去就见不到忍冬姑娘…。不是!呸!回去就帮不了您了! 飞寒越想越害怕,立马跪下道:“主子,属下不要回去!” 张正皱了眉,有些不解的看了眼飞寒,他刚才有流露出让他回去的意思么? 玉箫扯了嘴角,嫌弃的看着飞寒,瞧飞寒那个蠢样就没明白张正的意思,张正怎么会让他回去呢?张正现在是巴不得他一直留在这儿。 飞寒这下是完蛋了,以后飞寒肯定会被张正威逼着去找忍冬,然后张正就有了借口去找许锦言。 太不要脸了。玉箫摇摇头,他还是扫他的地吧,飞寒虽然不用扫地了,但他比他可惨多了。 张正懒得再理飞寒这个活宝护卫,对着灯火展开了信。 几下张正便读完了信,勾着唇将信送至火苗前,任凭火苗吞噬。 “郭家到底是坐不住了。” 玉箫皱着眉想了一下道:“郭肃?是不是他家大女儿还向你自荐过枕席来着?” 凤眸瞬间变的凌厉了几分。 玉箫就想抽自己这嘴一巴掌,怎么就管不住呢,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玉箫连忙赔笑道:“不是,那郭肃怎么了?” “郭沈两家结盟了,郭家的大小姐和钟家的三公子定了亲。” “是那位向你自荐过枕席的郭家大小姐吧。”这句话被玉箫狠狠的悬崖勒马在了嘴里。 玉箫舒了口气道:“郭钟这两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要是真结了盟,那他可就是内忧外患了。” “所以他一定会设法破坏郭钟两家的这桩婚事,瓦解郭钟的联盟。”张正勾了唇,漂亮至极的凤眸尽是讽刺之色。 张正复又道:“飞寒,传书过去,让他们务必要保下这桩婚事。他既然要拆婚,那我们就要保婚。” 玉箫惊道:“这两家要是真结了盟,不止是给那老头儿添堵吧,你以后要怎么办?” 张正扯唇笑道:“这堵只能是给他添,绝添不到我身上。” 玉箫想了想,既然是张正的主意,估计他早就已经想好万全之法了。那样一个人,又能有什么考虑不到的。 他叹了口气道:“那边已经乱成这样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漂亮至极的凤眸微微一扬,灯火映衬之下,显得隐在暗处的半张容颜有些许朦胧。 “快了。”他答道。 玉箫是想问一句“那许小姐怎么办?”但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他还是讪讪的住了嘴。 那明昧光影里的人抬起头来,轻声向飞寒问道:“人给许小姐送回去了没?” 飞寒连忙道:“在路上了,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又裂开了。看那个架势估计得多躺半个月。” 张正点了点头,倒是再没有说话。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兄长与小妹 许锦言一踏入桂念院,里面就飞出来了一个白生生的团子,抱住了她就嚎啕大哭:“姐,你果然没死!我院子里的嬷嬷和丫头嚼舌根说你死了,我就没信。你果然没死啊呜呜呜。” 许锦言一愣,看着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许凝,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她把怀里的许凝推出来,瞧着她那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眸摇头笑道:“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我担心姐姐嘛!”许凝嘟着嘴。 担心? 许锦言的心弦突然被拨动了一下,像是一根轻轻柔柔的羽毛,舒缓的落在了她心里一个妥帖的地方。 许锦言含笑点头道:“快进屋吧,这回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吃的了?我都闻见味儿了。” 许凝一听连忙像献宝一样道:“姐姐我跟你讲这个可好吃了,我们那儿的女孩都爱吃这个。” “你们那儿?”许锦言皱眉。 许凝一惊道:“就是我们院里的。” 许锦言点点头,也未做他想,便抬脚迈了进去。 小心的看着许锦言没有再起疑,许凝这才放心下来,暗道自己一定要管住嘴,千万不敢露馅了。 一进屋,许凝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瞬间吓得脸色惨白。 许锦言刚打算出声询问,许凝便惊呼道:“哎呀完蛋了,恪哥哥去找你了。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许锦言瞬间瞪大了眼睛,脸色白得和许凝一般无二。 许恪身上有伤,这几日大夫交代过不能外出走动,只能在府里躺着静养。 他拖着那种身体倒是要去哪里? 许锦言迈进门里的一只脚立刻收了回来,反身就要往外走。 但下一刻,桂念院门外的画面就让许锦言止了动作。 许凝率先一步喊出声:“恪哥哥!” 许恪靠着一个仆从,正一步步的向里走,面色苍白至极,嘴唇血色全无,伤口似乎裂开了,身上缠着纱布的地方正汩汩的渗着血。 那仆从看见许锦言之后舒了口气道:“哎呦喂少爷您看,奴才没骗您吧,大小姐早就安全回来了。您快去寻大夫治伤吧,这伤口眼瞅着都裂开了。” 许恪没理会仆从,而是看着许锦言,有气无力的道:“锦言,你没事吧。” 许凝已经跑过去了,扶着许恪便道:“恪哥哥,你放心吧,我在大门那儿偷看都看到了,姐姐刚才可威风了,把那群人都教训了个遍。” 许锦言却只站在远处,迟迟没有动作。 她死死的盯着许恪身上的伤痕,那鲜红的颜色几乎是瞬间就唤醒了她前世的记忆,哥哥被陷害坑杀,含恨而死。别人却抢了哥哥的荣誉,万人景仰。 哥哥前世落了那样一个结局,当然是因为她的愚蠢。今生她发誓不让哥哥受一点伤害,可是为什么哥哥还是鲜血淋漓。 许锦言神色复杂的看着许恪,如果哥哥今生还是为了她如此不顾惜自己,她又如何能偿还前世欠哥哥的那些债。 看了眼许恪苍白面色上浮现的担忧,她终于还是不忍心,小跑两步过去自仆从身上扶过许恪道:“半夏,快去请大夫。忍冬你打两盆热水过来。” 把许恪扶了进去安顿好,众人在等大夫来的时候,许凝便趴在许恪床边奇道:“恪哥哥,你是怎么知道姐姐回来的啊。怎么这么巧姐姐刚一进院门,你就回来了。” 许恪愣了一下,皱着眉道:“有人在路上拦了我的马,说是锦言回来了。我便立刻赶回来查看情况。” 今天李知书那边一说许锦言和人私奔了,一瞬间,许恪就料定这是有人陷害。许恪根本就没打算指望许府能派人找许锦言。 他想都没想就驾着马自己一个人出了府,自家妹妹他当然信得过,锦言绝对不可能和人私奔。如果锦言不见了,现在肯定就是遇上了危险。 许恪焦急的在京城骑着快马四下寻找,没一会儿伤口就撕开了。他意识到这样不行,本打算去寻几个相熟的朋友一同去找锦言,但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拦了他的马,说是许小姐已经回去了,让他不要再找了,赶快回去治伤。 许恪本来没信,但当时刚好转的地方离许府不远,许恪便打算回来瞧上一眼。结果刚一进府,门口的仆从就告诉他大小姐回来了。 但许恪悬着的心还是没落下,直到现在这一刻真真切切的看到完好无损的许锦言之时,许恪的心才彻底放了回去,。 只是那告知他锦言行踪的黑衣人是谁,许恪还真想不明白。 不过许锦言显然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她看着许恪怒声道:“你还骑马?” 许恪一听,知道自家妹妹生了气,倒也不敢狡辩老实交代道:“当时太急了…。” “哥!你是不是疯了?大夫说了让你卧床养病,连路都不让你走,你可倒好,你还骑马你!”许锦言一边走一边跳着脚数落许恪。 许恪却一点也没不耐烦,反而极为柔和的看着许锦言,仔细的听着她跳着脚的数落。 被妹妹骂的确很没有面子,可是总比妹妹不理他强。 许恪想了想前些年许锦言总是不理他,看见他也只当没看到,和许宗处的都比他亲。 那些年,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连回想都不愿意回想。而现在,妹妹虽然骂他,但的确是在关心他。 那骂骂怎么了?这骂挨的值啊! 许锦言越说越激动,但看着许恪却越来越愉快的神色,许锦言皱着眉慢慢住了嘴。 “嗯?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许恪疑道。 我上辈子和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愿意挨骂的人。许锦言无语。 许凝见没人说话了,这才找到机会疑惑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道:“可是恪哥哥,那个给你说姐姐行踪的人是谁啊?” 许恪沉默,他也想知道是谁。 许凝望天,她好想知道是谁。 许锦言翻了个白眼,还能是谁,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张正。 好了,又欠了这人一笔债。 这下离偿还清所有债务又远了一步。 真是要感谢自家兄长的鼎力相助。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京郊之旅 好了,又欠了这人一笔债。 这下离偿还清所有债务又远了一步。 真是要感谢自家兄长的鼎力相助。 “应该是友非敌,无须放在心上。但是哥,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像今天这样,为了我却一点也不顾自己的安危。” 许恪却摇摇头道:“锦言,你是我妹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不仅今天要照顾你,这一辈子我都要一直照顾你。” 许锦言看着许恪微微叹息,在许恪心里,她大概还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妹妹。可是她早已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怎么可能还需要别人的保护? 许锦言给许恪把被子掖了掖,喃喃道:“哥,如果你这样一直待我好下去,以后我会害死你的。”许恪一怔,皱着眉道:“那我也要待你好,你是我妹妹,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许锦言无奈:“哥。” “再说了,什么害死不害死的,你这丫头肯定是话本看多了。你哥我身强体壮,还能说死就死。” 许锦言眯眼,伸手朝许恪胳膊上的一个细小伤痕的边缘轻轻一压,许恪立刻吃痛的喊了一声。 许锦言瞧着他冷笑道:“身强体壮?” “就你这脾气,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哟。”许恪捂着胳膊看着许锦言,真情实感的为她感到担忧。 许锦言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说要一辈子照顾我么,我嫁不出去有什么要紧,以后等你娶了嫂子,还不吃穷你们家。” “那怕什么,若是妹妹,吃穷便吃穷。” “吃的话,我也能来么?”许凝颤颤巍巍的开口,虽然她不是人家的真妹妹,但她……是真的想吃。 许锦言和许恪齐齐失笑,许锦言摸了摸许凝的脑袋道:“行啊,我们姐妹俩到时候直接住进哥哥家,一日三餐,从早吃到晚,未来的嫂子想赶都赶不走。” “那也不太好吧,嫂子如果长的像姐姐一样好看,我不一定能腆得了这个脸。”许凝皱眉道。 许锦言看着许凝真的在思索吃穷许恪的样子,笑意又绷不住了,她背过身去,笑的肩膀都在乱抖。 — 这个时候的许锦言还不知道,此时口口声声嫁不出去的她未来即将陷入一场多人争抢的婚事漩涡,到时候,她何止是嫁的出去。 虽然这些想娶她的人,多数都没安好心。但总不会发生兄长所担忧的嫁不出去的问题。 最后她在想和她结亲的众多人之中挑了一个最小心眼的嫁,不为什么,就图了人家的绝世容貌。 — 时节已经进入初冬了,万物凋零,天气也逐渐冷了起来。早起的时候吐口热气,那口气都能在空中直接上了冻。 上个月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升了官,以十八岁之龄直入内阁,领了内阁学士之衔,但因大理寺事务繁杂,一时也找不出代替张正的人。于是便由新任内阁学士的张大人继续兼任大理寺卿一职。 这样的恩宠优渥,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古往今来得入内阁的人,无不都是白了半边头发才能换来这么一个机会,而张正却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就入了内阁。朝中人人都在传,张正估计就是下一任内定的宰相了。 许锦言听闻张正升官的事之后却在心里冷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 当时跟她说不帮忙的时候,不是一副很冷漠的样子。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庆裕帝有意收复北五城的事情本就是秘密,所以她并不知道张正在到底庆裕帝面前使了什么手段,让庆裕帝放弃了这个念头还给他升官加职。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手段,以张正那个秉性,谁知道他出了什么阴招。说不定那庆裕帝被他算计了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稀世英才,乐呵呵的给人升官。 不过结果总归是好的,张正升了官,而今生的那场暴雪终于没有再埋了外祖手下得意的虎威军和她年轻的小舅舅。 前些日子外祖曾从益州给许恪传来消息,说是小舅舅周衍马上要娶亲,等回京述职的时候,再让许恪和许锦言见见这位小舅妈。 许锦言倒是知道这位小舅妈,这小舅妈是益州白家的女儿,名唤白意容。 白家世代从商,本来这种人家和周家是绝结不了亲的,但因白意容的母亲和周衍的母亲感情极好,周家也不是多在乎门楣的人家,于是给白意容和周衍在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 前世因周衍松山一战殒命,白意容当时还没过门,于是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 但白意容因周衍殒命伤心欲绝,曾几度寻死,但都被救了下来,后来白家给白意容另寻了一门亲事,白意容拼死拒绝,但还是无果,最后被硬塞上了花轿。 洞房花烛夜当晚,白意容就吞金自尽了。 前世周衍和白意容的悲剧因松山之战开始,今生许锦言得张正相助,将这场战争压下。终于是给周衍和白意容求了个圆满。 — 许锦言在桂花树下站在出神,半夏给许锦言披上了一件披风,颇有些忧虑的轻声道:“小姐,明日就要去京郊的庄子了。但奴婢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 许锦言扯了扯嘴角,笑道:“怕什么?去庄子是全府去郊游,那可是好事情。” “可是这下又要去山里,上回去点翠山的慈恩寺上香,我们不救吃了一亏么?多亏小姐聪慧,要不然我们得遭多大罪啊。”半夏愁道。 半夏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许家的那处庄子在京郊北的翠云山下,除了许府仆从,平日绝少有外人来往,的确是个作怪的好地方。 前些日子李知书依照许朗的意思追查许锦言被冤枉私奔一事,李知书轰轰烈烈的彻查了全府,但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查出来,加之李知书又给许朗吹了枕头风,这件事便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不过许锦言倒没太在意,让李知书查,能查出什么才叫怪。因了此事,再加上许宗的伤势一直反反复复,虽然死不了,但是也一直无法完全康复,只能瘫在床上,成日的乱发脾气。 李知书便说府中近日坏事太多,疑有妖邪作祟,提议阖家去京郊的庄子散散心,再顺便去庄子旁的小檀寺上香去去邪气,也给许家祈祈福。 许锦言听了李知书这话倒是有些想笑,府中妖邪是谁?要驱的邪气又是谁? 李知书这指桑骂槐的技术可不太高明。 不过就算她是妖邪又怎样,这许府里的人她没祸害干净,就永远也别想驱除了她。 正文 第一百章 兰亭院 “小姐,奴婢总觉得这事儿有古怪,二公子那明摆着还在院子里躺着,这当口夫人居然有这闲心出府郊游?”半夏皱着眉道。 许锦言听了这话,笑着揉了一下半夏的脑袋道:“你倒是聪明。” 半夏这话的确没错,许朗前些日子伤养好了,早就回了清尘书院读书,准备明年的春闱,但是许宗却一点也没见好转,天天躺在房里养病,连面都没露过。 许锦言当然知道许宗的伤是轻易好不了的,许锦言在天牢里住了那么多年,亲眼见过那么多刑罚,也亲自受了那么多的刑罚。天牢那些人的手段,这世间恐怕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许宗被抬回来那一天,她只远远瞟一眼就清楚了。许宗这回绝对是吃尽了苦头。 太子发话关进来令国蒙羞的罪人,天牢那群凶神恶煞还能放过许宗不成? 许宗在许府西北处的兰亭院里躺着养病,这出院子不大,环境却雅致,显然是李知书精挑细选过之后让许宗养病的地方。 但这里显然已经成了许府的一个禁忌之地,一般的丫鬟都不愿意进去,即便顺路都要绕着走,生怕路过这里惹上什么是非。 许宗的左腿已经彻底废了,但李知书将此事压了下来,只说许宗是病还没好,但却只字不提许宗腿已经废了的事实。 许宗自己也不知道腿废了,只以为是大夫不尽心,进了兰亭院的大夫没有一个不是被骂出来的,这样雅致的庭院却时时传来男子的嘶吼和咒骂,其间还夹杂着摔砸东西的声音,实在是令人心惊胆颤。 许锦言倒也能理解李知书的做法,许家只许恪和许宗两个儿子,许宗若是废了,许家的一切就都是许恪的了。所以李知书绝不能将许宗腿废了的这件事告知许朗。 但这件事并不能瞒的长久,许宗的腿只要一天不好,真相就总有一天会败露。所以李知书花重金从扬州寻了位据说妙手回春的神医来给许宗看病,听说那位扬州城里的神医能生死人,肉白骨,医术玄妙无比。 李知书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神医身上,可扬州城山高路远,那位神医在路上还没有赶来,在这之前,许宗的病无论有多重,李知书都一定得瞒住许朗。说起来这男丁少也是许家的一个怪事,府上小姐极多,男丁却只许恪和许宗两个成年男子。曾经二姨娘生过一个男婴,但那孩子未及周岁的时候,便得了场大病,早夭了。 所以在这府上,承袭许朗半生基业的就只有长子许恪和次子许宗。若是许宗不如意,以李知书那样的人品,又怎么可能让许恪得到一切,即便许宗的腿是真的废了,李知书怕也是能使出手段翻起波浪来。 只是虽然李知书将许宗腿废的事情瞒的紧,可许宗回府已久,腿却一点好的趋势也没有。许锦言早就多多少少猜出一些门道来,前世加今生,她实在了解李知书为人。 许恪回了清尘书院念书,但凡许宗的身体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李知书早就压着许宗进书院了。 虽然庆裕帝当时下了令,以后许宗绝不能入仕为官,也不能参与春闱。但庆裕帝并没有说许宗不能再进清尘书院念书。 李知书保准还打着等以后庆裕帝心情好了或是什么好日子的时候,让许朗去庆裕帝面前再求求情,免了许宗这一惩罚。 但可惜,许宗的腿既然断了,那好起来可能就不会太容易了。就算许朗真的在庆裕帝面前求得了这个恩典,许宗这辈子也不一定有这个福分消受。 —— “啪” 兰亭院内,白瓷的药碗又被砸在了地上,房门外的丫头瑟瑟发抖着不敢进去,一个个的无一不是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不敢进去触这个霉头。 上回有个不怕死的秋霜,听见二公子摔了碗,准备进去收拾,没一会儿就被骂了出来。那几个丫头在外头站着,没听见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秋霜捂着胳膊跑了出来,后来几个丫头私下里一看,秋霜那胳膊上被划伤了硕大的一个口子,鲜血淋漓的可怕至极 有了秋霜这么个教训,现在谁还敢进去那么个要命的地方? 这几个丫头都是从小跟着许宗的,最得脸的就是秋霜,现在二公子都这么对待秋霜了,她们几个的进去的结果只会比秋霜更惨。 从前二公子英俊风流,人又温柔,一回府里就同府里的丫头调笑欢闹,所以极得府里年轻丫头的喜欢,二公子身边的丫头都是府里其他丫头羡慕的对象。可自二公子被鲜血淋漓的抬回府里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温柔风流的二公子突然暴躁易怒的可怕,成日里打骂下人,这兰亭院一下就成了府里避之如疾的地方。 二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丫头并不清楚,只是依稀知道好像是二公子在宫里得罪了人。 丫头间也不敢乱传话,只是私下里说二公子为何大变样的时候谈到过几句。 现在许宗又在房间里大肆发火,几个丫头都踌躇着脚步不敢进去。 “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做事的?公子在房里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你们几个没有一个人进去收拾吗?”门口传来女人的暴怒之声。 几个丫头齐齐回头,一看是李知书,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李知书狠狠的剜了这几个丫头一眼,骂道:“一帮蠢货!” 李知书推门走了进去,刚一踏进房门,一个碎成两截的瓷勺子就摔在了李知书的脚边。 床上的许宗大骂道:“滚出去,都不许进来。” 几个丫头暗地里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对李知书的这番遭遇有些幸灾乐祸。 李知书的神情也是一僵,迈着步子走了进去道:“宗儿,是娘。” 许宗闻言静了一会儿,冷笑道:“娘?我还有娘吗?” 李知书不悦的皱起了眉,转过头对几个丫头道:“没眼色的贱蹄子,还不快关门。” 说完,李知书便往里走去。几个丫头连忙关住了门,不敢多言。 “宗儿,你这是怎么了?”李知书强忍着不快道。 “我怎么了?我要是还有娘,我娘怎么会任由那个陷害我的人活蹦乱跳?”许宗咬牙切齿道,眉眼间皆是戾气。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出发 “宗儿,你这是怎么了?”李知书强忍着不快道。 “我怎么了?我要是还有娘,我娘怎么会任由那个陷害我的人活蹦乱跳?”许宗咬牙切齿道,眉眼间皆是戾气。 李知书把碎在地上的白瓷杯嫌弃的踢到了一边,靠近许宗不悦道:“你和你妹妹就没有一个能沉的住气的。” “沉住气?我怎么沉住气?我天天躺在这床上动弹不得,那个贱人和她哥哥却活得如鱼得水。许恪是不是已经回书院了?娘你就一点都不急么?若是放任许恪参加了春闱,就凭我们以前对许锦言做的那些事,许恪得了势之后能放过我们?” 许宗说的疾言厉色,激动的使原本苍白的脸看起来都添了几分红血色,因语气激昂,说完之后就重重的咳嗽了好几声。 眼看这许宗的话越来越出格,李知书连忙出言打断许宗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之前怎么对待许锦言了?是缺她吃了还是少她穿了?” 许宗没有继续说,许宗虽然向来纨绔,资质平庸,但他有脑子,他看得出来母亲是怎么对待许锦言的,许锦言从前傻,可许恪从来不傻,许宗看得出来的事许恪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如今许宗无法参与春闱,而许恪一向是清尘书院里的翘楚,放这样一个人参与春闱,任由他得势,那和自寻死路有什么两样。 许恪若是光耀了许府门楣,从前那些帐算,他不替他妹妹清算了才叫怪。 许宗不想与母亲争辩这些,而又质问道:“既然是许锦言陷害的我,你们为什么不去告诉爹?爹现在不愿意见我,你和茗玉为什么不到爹面前替我说明一切,反而任那个贱人四处招摇。” 验身的时候身上所有的配饰都被交了上去,所以当时被抓到庆裕帝面前,许宗并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香囊。后来知道是香囊害的他,他立时就喊冤,打算把许茗玉供出去替自己脱罪,但谁知彼时他已经被收入天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些狱卒根本就不听他说话,只是一味的虐待他。 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他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质问李知书和许茗玉,可许茗玉却支支吾吾的说是许锦言搞的鬼。 若说是许锦言搞的鬼,许宗是相信的。毕竟李知书和许茗玉没有道理要害他,但是许锦言就不一样了,上回在清尘书院门口许锦言对他那个态度,许宗现在想想都心中不快。 可问题是既然娘和妹妹都知道是许锦言陷害的他,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替他昭雪? 自他回府之后,许朗一眼都没来看过他,他又瘫在床上出不了这个门,自然没办法到许朗面前替自己争辩,可许朗若是知道了是许锦言那个贱人背后搞的鬼,许锦言还能活得了? 而且到时候证实了是别人背后陷害,那他失去的名誉前途也就都回来了。 他没有办法说,但是娘和妹妹又为什么不说?李知书听着许宗的质问,却是一阵心虚,她当然没有办法在许朗面前说清楚,因为那香囊是她自己准备的。 “我和你妹妹不说当然是有原因,自那次点翠山回来之后,许锦言那个贱人就古怪的过分,既然设计害你又怎么可能留下把柄,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那件事是她陷害的你。你告诉你爹真相,那个贱人肯定会抵死不承认,说不定还能拿出证据证明与她无关。到时候你让你爹怎么想你?” 许宗听了此话,眉头紧锁道:“许锦言从前不就是个傻子么?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李知书见许宗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便小心翼翼的坐到了许宗的旁边道:“那贱人多半是得了什么人相助,所以面对她,我们更得小心。” 许宗狠狠的锤了一下床道:“难道就要任由她陷害我?” “宗儿你别担心,虽然我们一时证明不了是许锦言陷害的你,但给她一些苦头吃还是有机会的。” 许宗来了精神,紧紧的盯着李知书。 “京郊那处庄子里的梅花开了一些,明天府里的姑娘都会去庄子里赏梅花。许锦言也会去。”李知书看着许宗,笑意浓重,却怎么看都是阴冷无比。 前几次李知书设计许锦言都没能成功,李知书思量之下算是摸了点门道,让许锦言逃了的那几次,她都没有在一旁盯着,只是让旁人代她行事。 可旁人怎么会有自己放心? 这一次在庄子,她要一直盯着许锦言落入陷阱。第二日,前往京郊庄子的马车就在许府门前排成了一排。 许老夫人和李知书加上许锦言许茗玉两个嫡女坐在了第一辆马车上,二姨娘三姨娘领着许晶许慧许凝三个庶女坐在了后一辆马车。 丫鬟们也跟着去了,但只有许老夫人的丫头跟着上了第一辆马车,其他丫头都挤在第三辆马车上。 许朗自然是不去的,许宗瘫在床上无法出门,许恪又回了书院。 所以这阖府的出行就变成了许家女眷的郊外赏花。 马车上,许茗玉拉着许老夫人撒娇,得了许老夫人的宠溺话语,还要不时的瞟一两眼许锦言,以示得意。 许锦言只当作没看到,瞧着外面的风景暗暗出神。 可看着看着,脑海里就忽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上一次坐马车她一直看着窗外,然后就被一个人拽了过去…… 许锦言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唇,脸也陡然变得滚烫了起来。 但想起他拽她过去的时候,那张俊俏的脸上浮现的怒意,许锦言却皱了眉。 他为什么要生气呢?就因为她看了窗外么?显然许锦言还是没有意识到,某人生气并不是因为她看了窗外,而是她看着窗外却唤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姐姐,姐姐。” 许锦言正在沉思某人为什么生气,突然就被一旁的声音打断。 许锦言看向许茗玉,收起内心翻涌的极度不快道:“怎么了二妹妹?” ------题外话------ 啊不好意思宝贝们,铃铛最近真的有点忙哎,不过总算是忙完了。虽然距离上架可能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从明天开始会两更哦!所以明天九点见啦!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糕点 “姐姐,姐姐。” 许锦言正在沉思某人为什么生气,突然就被一旁的声音打断。许锦言看向许茗玉,收起内心翻涌的极度不快道:“怎么了二妹妹?” “姐姐,我同祖母说起弹琴之事,突然想起姐姐在玄瑛会上的琴音美妙无比,所以就想和姐姐讨教一二。” 许锦言笑意一滞,明白了许茗玉的用意。 那边的许老夫人听闻便奇道:“锦姐儿从来也没见弹过琴,这怎么一下就弹得这么好?” 许锦言得玄瑛胜者的事,许老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许老夫人和李知书二姨娘这些人不同,虽说她也不喜欢许锦言,但是毕竟许锦言也算是许家人。 许锦言得了玄瑛胜者,光耀的是许家的门楣,对于这件事,许老夫人是乐见其成的。 但满意是一回事,惊讶就是另一回事了。从前蠢笨如猪的许家蠢货突然之间就成了北明的玄瑛胜者,旁人不说,就是许锦言的亲祖母都疑惑不已。 许老夫人一直没机会问,如今许茗玉提了起来,她这才顺着这个话头说了下去。 许茗玉听许老夫人有接话的意思,连忙便笑道:“听姐姐说是姐姐的母亲教的,对不对啊姐姐?” 许锦言闻言观之,瞧着许茗玉状似天真的笑脸,也扯了扯嘴角道:“二妹妹说的没错,的确是母亲在世时教我的。” 果然许老夫人冷哼一声道:“活人的曲子不弹,偏偏要弹个死人教的曲子。”许锦言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那边李知书和许茗玉齐齐看向许锦言,眼睛里怎么看都带了些看好戏的笑意。 “祖母,您不知道。这曲子的寓意是母亲对女儿的思念,母亲教我弹这曲子的时候,时常说起祖母对姑姑的疼爱,说祖母实在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呢。”许锦言强自压抑住颤抖的手和汹涌的怒意,扯出了一抹笑容。 祖母,让我说假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呢。可那代价您真的付得起么? 许茗玉听了许锦言的话,暗自嘲讽的翻了个白眼。这么恶心的话,也亏她许锦言说的出来。 明摆着是说的瞎话,可是许老夫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许老夫人的神情大有缓和,强自装出的庄重便松动了些许,眼神里也带了些笑意,“你娘倒是懂事。” 许老夫人眼里的周涵一直冷硬的过分,从来也没见个笑模样,对她虽说不曾怠慢,可是许老夫人才不满足于这样,她要的是护国将军的嫡女对她绝对的臣服。 可周涵是将军府小姐的出身,出身的骄傲使她绝不可能顺着许老夫人的意。 她是将门之后,尊严是她的一切。 而这也正是许老夫人极度厌恶周涵的原因,许老夫人因为自己出身不高,本就嫉妒这些出身高的显贵人家。 但那骄傲的将军家的小姐已逝,如今留下的女儿不仅说话中听,还在前段时间撑起了许家的门楣,对于许老夫人来说,她便再没有厌恶许锦言的理由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曲子我倒是有几分兴趣。回头等到了庄子里,锦姐儿便弹上一曲吧。”许老夫人笑道。 许锦言忙垂头称是,一副低眉顺眼状。许老夫人看了更是满意至极。 但一旁的许茗玉却暗自皱了眉,她的意思可不是这样。 一转眼眸,许茗玉便拉着许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玉儿特意为祖母做了糕点,祖母可要多吃一些。” “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什么糕点?拿来我瞧瞧。”许老夫人拍了拍许茗玉的手,脸庞浮现出慈爱的神情。 李知书从身侧拿出了一个食盒,笑道:“这孩子昨晚上一夜没睡准备的,但厨艺太差,做的也不成样子。” 李知书将食盒打开,里面一个白色的瓷盘里放着翠绿和金黄色相间的精致糕点,油光水滑的,一个比一个美观。许锦言瞧了一眼,扯了抹笑,许茗玉是真的敬爱许老夫人还是假的敬爱许老夫人,一盘糕点就看了出来。许老夫人伸手取了一块,咬了一口便笑道:“这还叫不成样子?你对玉儿的要求也太高了。若要我说,这可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呢。” 许锦言暗自摇了摇头,这许老夫人真不愧是出身不高,没见过世面。寻常官员之家怎么能跟宫里的人相提并论,她这话哪里敢见的了光? 许茗玉也没意识到许老夫人这话哪里不妥,连忙就抱着许老夫人的胳膊娇笑道:“祖母最疼玉儿了。” 说完之后,许茗玉把眼光放到了许锦言身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道:“对了,姐姐有没有给祖母做路上的吃食呀?妹妹也想看看姐姐的厨艺。” “不曾,我比不上妹妹心细。”许锦言摇头轻笑,这才是许茗玉真正的目的。 许老夫人闻言便有些不悦,但还是秉持着威严的祖母形象并未多说,只是拿着许茗玉做的糕点多吃了两口。 许锦言瞧着那碟油光水滑的糕点暗自失笑,默默替许老夫人计算着时间。 不消片刻,许老夫人就开始头晕眼花了起来,一旁许老夫人的丫头竹青连忙就替许老夫人顺起了气,但并没起到效果, 许老夫人有晕车之疾,从许府到庄子的这一段有不少的颠簸之路,又加上吃了许茗玉给的一盘油腻腻的糕点,可不是要头晕眼花,现在没吐都算好的。 “呕”许老夫人捂着手绢吐了出来,方才进肚的糕点全被吐了个干净,翠绿金黄色糊成一团,极为恶心。 一旁的许茗玉下意识就跳到了一旁,竹青手忙脚乱的找可以让许老夫人吐的盆。 许老夫人弯着腰,又呕出了一堆东西来。此时,一双极温柔的手拿出手绢替许老夫人擦拭了一下,然后又将一个酸酸甜甜的东西塞进了许老夫人的嘴里,一下一下的替许老夫人顺气。 许老夫人舒了口气,口中的酸甜瞬间冲散了那股翻涌的恶心之感。 许老夫人缓过来之后道:“锦姐儿,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竟然如此有用。” “孙女知道祖母素有晕车晕船之疾,所以便准备了这酸甜的梅子,孙女听人家说,这梅子有治疗晕车之效,刚才情急之下便给祖母吃了,祖母可感觉好些了?” 许老夫人一怔,看着面前少女脸上浮现的担忧之情,稍微便有些感动。再看一旁自幼被她娇宠着长大的许茗玉,方才她吐,许茗玉是立刻就嫌恶的避了开来。 许老夫人知道自己待许锦言并不好,可这样一个与自己并不亲的孙女都知道她素有晕车之疾,而自幼宠爱的许茗玉却丝毫不知道,还准备了油腻的糕点给她,方才也是她忘了晕车的事,才多吃了几块糕点。 若不是那糕点,她估计也不会如此犯疾犯的如此厉害。 这两个孙女,谁用了心,谁没用心,一目了然。 ------题外话------ 今天开始会有二更哒!但是距离上架可能还需排队(捂脸哭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野兽出没 李知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就推着许茗玉过去道:“你这孩子,还不快给祖母端茶漱漱口。”许茗玉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手忙脚乱的翻着茶壶。 许老夫人瞧着现在才献殷勤的许茗玉冷笑了一下,拍了拍许锦言的手道:“锦姐儿,去给我倒杯水过来。” 许锦言垂眸道:“是。”许茗玉正倒着茶水的手一震,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许锦言过去接过茶壶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茶可都倒的溢出来了。” 许茗玉咬了牙,用只有许锦言能听清的声音贴在许锦言耳边小声道:“姐姐可真是好手段。” 许锦言轻笑,并没有说话。 许茗玉,这才哪到哪儿啊,你现在就受不了了可怎么行?受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许锦言倒了茶水,服侍许老夫人喝了下去。此后许锦言就坐在了许老夫人的身侧,一直到了京郊的庄子。那处庄子的环境极为清雅,此时梅花还没完全盛开,只有几树开的如火如荼,但也已经是极美妙的景象了。带着露珠儿的红梅花瓣像是一团团的火苗,缠绕着棵棵梅树。 许锦言扶着许老夫人轻笑道:“祖母,这庄子的梅花开得可真好呢。” 许老夫人笑着点头道:“这京城的红梅虽不错,但比起江南的赤霞梅可就差远了。” “赤霞梅?听起来就是极好看的。”许锦言附和道。 许锦言扶着许老夫人向厢房走去,李知书狠狠瞪了眼许茗玉,许茗玉向前踏了两步,但最后还是不甘的停了下来。 二姨娘和三姨娘领着两个女儿站在后面,有些不明所以,这以往扶着老太太的不都是许茗玉么?这怎么突然就换成许锦言了?反而是许茗玉居然和李知书面色铁青的站在后面。 上马车之前还是许茗玉亲亲热热的伴着老太太,这怎么下马车之后,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就变成了许锦言? — 许凝在一旁瞧着许锦言却微微的笑了笑,摸不着头脑了吧?那是我姐姐,厉害不?厉害死你们! — 许府一行人神色复杂的进了庄子,庄子里的管事连忙安排人手端茶送水,忙的不亦乐乎。 那庄子的管事名唤郭诚,年纪大约四十岁出头,实在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不仅把许府一行人极妥善的安排在了庄子里,向李知书交代庄子里的事情之时,不起眼的事情也能被他说的绘声绘色,妙趣横生。饶是李知书那样的人都不得不拿着手帕掩唇而笑。 后来那郭诚交代完之后庄子事务之后,犹豫了片刻,然后低声向许府众人道:“最近庄子周围不太平,府里的小姐都金尊玉贵的,晚上的时候可决计不要出门。” 许锦言抬起茶杯的手一顿,颇有兴趣的看向了郭诚。 那边的许晶先叫了起来道:“不太平?有山贼么?” 许老夫人有些不满意的瞟了眼许晶,真是姨娘出的女儿,一点儿的台面都上不了。郭诚摇头道:“回小姐,不是山贼,就是近日这庄子附近,一到晚上总能听见怪声,像是什么野兽。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晚上夫人和小姐可千万别出门。” 许老夫人一听就急道:“什么野兽,这地方安全不安全?” 郭诚连忙回到:“老夫人别慌,说是野兽,但从来也没人见过,只是听见了声响。没有人因此受伤。”许老夫人虽听郭诚这话,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不悦的瞧着李知书道:“你来之前就不能打听打听么?这么危险的的地方你也敢安排府里的人来?” 李知书连忙就赔笑说是自己考虑不周,但心里却是有几分窃喜,野兽?野兽好啊,有怪事的地方再出点别的事,也就不算奇怪了吧。 李知书瞧了眼正饮茶的许锦言,扬了扬唇角。 一旁的许茗玉和许慧许晶几个都吓白了脸,有些害怕的瑟缩着脖子。只有许凝咕噜噜的转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跳动着光芒。 不是说穿越之后一定会有奇遇么?但她来这么久,可一次也没遇见过。这回是不是要碰见了? 野兽?那可太好了!许凝兴奋的搓了搓手。 许锦言瞧了眼许凝,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那丫头在想些什么,想去找野兽?没门!回头就让忍冬给她关起来。 到庄子之后,没过多久就入了夜。来庄子的许府女眷整齐划一的关上了房门,一步都不往出迈。 郭诚正在给大门下钥,一转身就见一女子立在身后,郭诚吃了一惊,稳定下心神道:“大小姐?” 许锦言点点头轻笑道:“郭管事。” 郭诚立刻就反应过来,笑道:“大小姐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小姐这么晚出来,可是有事?” 郭诚其实有些意外,他都把庄子附近深夜有野兽出没的事告知了府中诸人,其他小姐天没黑就闭门不出了。 这大小姐不仅没闭门,居然还敢深夜外出?胆子可真够大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明机 郭诚其实有些意外,他都把庄子附近深夜有野兽出没的事告知了府中诸人,其他小姐天没黑就闭门不出了。 这大小姐不仅没闭门,居然还敢深夜外出?胆子可真够大的。许锦言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白日里管事说这庄子附近有野兽出没,我便有些好奇,想再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野兽。” 郭诚闻言便笑,这大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别说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遇见这野兽之事也是避之不及。哪像这大小姐,不仅不避,还上赶着来问。 郭诚一向识人极准,打第一眼看见大小姐,郭诚便明白府里这位被盛传为蠢货千金的大小姐可绝对是名不符实,也罢,既然大小姐想知道,他也没有瞒的道理。 “其实就是深夜之时,庄子附近总有些怪声罢了,像是野兽的嘶吼,期间还夹杂着些铁器的叮当乱响。周围人都说是山鬼作祟,但小人觉得,那可能并不是野兽也并不是山鬼。”郭诚笑道。 不是野兽也不是山鬼? 有意思,许锦言勾起了唇。 “多谢管事了,庄子里有郭管事这样的人操劳,也就不须母亲多烦心了。” 郭诚连忙垂首道:“小姐高看小人了。”许锦言没有再说话,转身便向厢房走去。但转过身去之后,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扭过头来道:“不知郭管事可有字号?” 郭诚一怔,道:“乡下人哪里有什么字号?小姐说笑了。” “真的没有?”许锦言转了转眼眸。 郭诚犹豫了一下道:“原先的先生给小人起了一个小字,但实在难入小姐之耳朵。” “无妨,你说来听听。” “明机。” 许锦言豁然眼神一亮,对郭诚笑道:“这个字起的好,明辨机会,希望管事也能一举抓住人生的机会,鱼跃龙门才是。” 郭诚有些疑惑,皱着眉道:“小姐的话,小人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不打紧,以后郭管事的人生会告诉管事,我今晚这番话的意思。”许锦言浅笑。 说完话,许锦言没有再给郭诚发问的机会,立刻抬步离开。她可不敢给这位郭诚郭明机继续问话的机会。 等确定自己已经离开郭诚视线之后,许锦言才缓缓松开了方才因为激动一直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掌。 好啊,这辈子上苍果然是向着她的。上辈子神机妙算的明机先生,这辈子居然在还没发迹的时候就让她遇见了。 这位郭诚,现在虽然还只是许府庄子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管事,但上辈子,端康二十五年之后,他将是赵斐夺嫡后期的强劲助力之一,在赵斐夺位之后,郭诚还被封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最后留名青史,成为大名鼎鼎的明机先生。 上辈子赵斐运气太好,夺位的那条路有太多的人帮他,这位明机先生是最特别的一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帮了赵斐还得了善终的人。 而其他帮了赵斐的人,许锦言被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之后毫不留情的丢弃,张正也在家中暴毙而亡。 似乎知道了赵斐太多事情的人,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而这位明机先生,不仅在赵斐成功夺位之后掀起的那场血雨腥风中明哲保身,最后还被封为了丞相。 这手腕,许锦言实在是佩服至极。 今日一进府,她就觉得郭诚眼熟,但并不敢确认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庄子管事,就是以后叱咤风云的明机先生。 一是因为郭诚为外臣,上辈子像郭诚,张正这样的臣子,作为端王妃的许锦言根本就没有机会见面。只是能够在宫宴之时,极偶然的见一个远远的影子。 即使后来她被北明人称赞为北明女诸葛,赵斐时常将朝政上的事与她探讨,她也没有太多机会见到这些外臣。 说起来张正是这些外臣里和她联系最多的一个,上辈子张正和她素未谋面,但是却时常通过赵斐对她的行事提点一二,而且还从来不让赵斐察觉,他是在有意提点许锦言。 这事也是许锦言后来在牢里慢慢琢磨明白的,张正每次提醒她并不是直接告诉赵斐她的行事有何问题,而是通过只言片语让赵斐自己察觉许锦言的做法不妥。 张正这个行事方法,实在是把赵斐当成了没开化的猴子耍,明明是张正的有意提醒,而赵斐却以为是自己聪明。 上辈子她在牢里每每想到此事,都会直接大笑出声。对于那个时候的她而言,还有什么能比发现赵斐的蠢相更愉快的事。 张正这个人呐,上辈子就是这么狡猾。 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家中暴毙?所谓暴毙,十有**都是赵斐下的手。依着许锦言前世对张正的了解和今生对张正的熟悉。 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赵斐绝对不可能斗得过张正。 那上辈子的张正又是怎么暴毙的? 而且现在细细想来,张正暴毙前后的疑点太多,赵斐登基之前半年,那时大局已定,赵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北明皇。 那时所有赵斐派的官员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局面,有些官员甚至恨不得天天在家中张灯结彩。而作为捧赵斐上位的第一功臣张正却在那时整日称病在府中,足不出户。 而且许锦言还听说,赵斐有一次特意登门拜访张正,想就一些政务问问张正的意思,可谁知张正含含糊糊的,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一次给赵斐气的够呛,觉得张正居功自傲,现在这副模样是故意给他这个未来新皇的下马威。 那时许锦言还是端王妃,许恪也正在如火如荼的对付琉球。许家兄妹的价值还没被悉数抽干,赵斐在张正那儿碰了壁,还曾怒气冲冲的回府向许锦言痛骂过张正。 当时的许锦言还为了赵斐狠狠的暗骂过张正不识好歹,不过时过境迁,如今再看前世之事,她倒是该给张正好好道个歉,以赎当年私下骂他之过。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火源 张正似乎是在赵斐夺嫡几乎已经算是成功的后半期,突然极不在乎前期成果的得罪起赵斐来。 看起来很不合算,但严格意义上追根朔源,张正似乎是从赵斐夺位后半期突然就隐了所有光芒,极少的参与到夺嫡之事上来。 然而那个时候,明机先生横空出世,接替了张正的位子,继续辅佐赵斐登基。 张正没落,明机现身,这两件事前后大概都是在端康三十五年左右。 许锦言细细思量着推开了厢房的门,端康三十五年,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姐姐!”委委屈屈的声音打断了许锦言的思索。 许锦言没回自己的厢房,而是走到了许凝的房间。 低头一看,许凝嘟着嘴委屈道:“姐!你为什么让忍冬跟着我啊,她一天到晚也没有个笑容,直勾勾的看着我,怪害怕的。” 还能为什么?方才那郭管事说起有野兽,你眼睛都亮了。我还能不妨着你偷偷摸摸的跑出去找野兽。 许锦言伸手把许凝拉进了房门道:“忍冬不笑那也是冷美人。” 进屋关门之后,半夏连忙凑过来轻声道:“小姐我照您的话仔细查看过了,小姐您住的屋子果然有古怪,所有的木制门窗上都被涂了薄薄的一层油。涂得极少但是面积大,若不是您说让我们仔细检查屋子,根本就发现不了其中关窍。” 油?油是个好东西,涂上薄薄的一层极难被发现,却能使这个房间变成易燃之地,一点火星就能让整个燃烧起来,甚至还能在催发火焰燃烧之后不留一点痕迹。涂了这么多油在她的房里,李知书这心思可真是昭然若揭了。 许锦言冷笑一声,李知书啊李知书,杀人放火,你的技俩怎么就只有这么点?实在是不够有新意。“小姐,您是怎么猜出来房子有古怪的?”半夏好奇道。这些油涂得隐秘,不仔细看绝难发现,小姐又是怎么猜出来房子有问题的。 许锦言轻笑,“李知书做事太容易给人留把柄了。” 猜出房子有古怪着实简单,李知书给她安排的这地方,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庄子厢房分南北两侧分布,其他人的厢房都在北面,只她住的这一间在南面。与其他人的厢房几乎隔了半个院子的距离。 她明知道这次京郊之行,李知书没安好心,她又怎么能不凡事注意一些。 但这件事,做为庄子管事的郭诚知道多少?又帮着做了多少? 安排厢房,又给厢房涂油,这些事动静太大。郭诚做为庄中管事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可郭诚方才同她说话的时候大大方方,半分心虚的样子也没露。 真不愧是神机妙算的明机先生。许锦言扯唇而笑,既然李知书油都涂好了,她的计划可不能让落空才是。 “忍冬,随时注意着响动,万一有异常情况,一定要护好五五小姐。” 说完,许锦言转头对半夏笑道,“半夏,走,跟小姐我再去寻回宝。” 又寻宝?半夏睁大了眼睛。上回寻宝寻来的金子还没花完呢,这回又寻? 许凝不依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抱住许锦言的胳膊道:“你别想甩开我,我都听见了。有人又要害你,你是不是要让忍冬保护我,然后你自己独自赴死。我不,我要和你共存亡!”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女主角被人陷害,千钧一发之际安排好其他人,然后自己单独赴死。 不!她可不要她漂亮又温柔的姐姐独自赴死! 许锦言皱眉,这丫头是不是看多了话本。还共存亡?但她可从来没想过死。 “小五你听我说,话本里的故事不可信,姐姐是个惜命的人,想尽办法也绝不会赴死。但姐姐做的事情太危险,你年龄还小,这些事情不可以让你插手。” 那些肮脏的事,就让她一个人去做好了。 许锦言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满是运筹帷幄的锋利。 许凝眨巴了眨巴大眼睛,像是懂了许锦言的意思。 但下一刻许凝又道:“那我也要跟你去寻宝!” 许锦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靠近忍冬低声道:“半个时辰之后在回来接应我和半夏。” 说完许锦言向忍冬使了个眼色,忍冬会意,上前一步控制住许凝。带着许凝直接进了内室。 此时半夏凑了过来,“小姐,这回的宝贝是什么?金子还是银子?” “小财迷!”瞧着半夏亮晶晶的眼神,许锦言伸手弹了半夏一个脑瓜儿嘣。 半个时辰之后,半夏哼哧哼哧的抱着一坛酒,费力的道:“上回搬金子也没觉得累,这回抬酒…。怎么这么累啊!” 要不怎么说你财迷?许锦言也搬着一坛酒,瞥了眼半夏。 这庄子她上辈子怀佩玉的时候来过,当时暑热,她怀着佩玉多有不便,李知书便邀请了她来这处庄子小住消暑,她还为此感激不已,但后来在牢里想起此事,她才豁然发现,那时赵斐继位的局面已定,李知书此举是将她支出王府,给许茗玉和赵斐创造机会。 不过也是托了上辈子来过这庄子住的原因,后来她便对这庄子多了几分注意,她避暑回去之后,许朗派人翻修庄子,居然从庄子的外墙底下挖出了一大批好酒。 这件事她是有印象的。 方才她和半夏翻墙出去随便挖了挖,果然就挖出了好东西。 想来李知书现在还不知道这酒的事,所以才敢放这把火。酒加上油,看来这庄子是保不住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探查 想来李知书现在还不知道这酒的事,所以才敢放这把火。酒加上油,看来这庄子是保不住了。 忍冬没一会就来了,许锦言看着忍冬,忍冬会意道:“五小姐被我按了睡穴,没两个时辰醒不了。” 许锦言点点头,把酒递给忍冬。 忍冬也没有多问,她明白小姐的意思。 忍冬立时就飞了出去,把许锦言递给她的酒均匀的撒在每一处房子的屋顶上。 半夏看着忍冬飞进飞出的身影叹为观之道:“忍冬是怎么做到提那么重的酒还能健步如飞的?” “多吃点。”许锦言煞有其事道。 酒撒的差不多之后,许锦言带着半夏和忍冬大大方方的回了自己的厢房。 半夏有些不解,疑惑的问道:“小姐,那房间里到处都是危险,我们居然还要回去么?”许锦言点点头道:“我们当然得回去,确认了我们在房里,人家才好放心下手。” 厢房里,李知书正在盯着许茗玉绣花,许茗玉显然心不在焉,绣了几下就已经戳了好几回的手。 “你能不能用点心?”李知书不悦道。 许茗玉撇了嘴,继续绣,但没多久又被扎了手。“嘶”的一声,许茗玉吃痛的抬起手。 一扔帕子,许茗玉索性不绣了。直接冲李知书问道:“娘,你到底什么时候放火烧死那个贱人啊?” 李知书皱了眉道:“得等她回了自己厢房才行,那小贱人一直在许凝房里待着呢,真是,也不知道这两个小蹄子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 此时柳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夫人,大小姐和那两个丫头都回去了,刚进的厢房。” 许茗玉连忙便急道:“娘!” “知道了,通知人手,按原定计划,子时一到就动手。”李知书挑眉道。 虽然李知书并不想这么便宜的就让许锦言去死,但是许锦言最近行事实在太古怪,李知书生怕再出差错,又让许锦言翻出什么波澜来。所以她不敢多耽搁,只能立刻下手。 南面厢房,忍冬带着许锦言和半夏从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 半夏剪了个人影样的窗花贴在窗上,隔老远一看,就像是一个人在灯下读书一样。 而蜡烛已经被截了半截,不出半个时辰,蜡烛就会自己熄灭。到时候就会营造出这个房子里的人已经安歇了的假象。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半夏疑道。 “忍冬,你回去照看五小姐。半夏么…。走,我们再去探回险。”许锦言冲着两个丫头笑道。 庄子肯定是不能再待了,于其在一旁干等,还不如去做点正事。 比如,会会让许凝眼睛发亮的野兽。等火势起来的时候再回来就是了。 许凝若是知道自家姐姐甩开她一个人去见野兽,那小嘴不知道撅的得多高呢。 但显然半夏并不太乐意,她无力的叹息道:“小姐,我们能不能不要总是做这么多危险的事?”“上回挖金子,你可没说那是危险的事。”许锦言斜撇半夏。 半夏望天,那怎么能一样?挖金子这种事怎么能算是危险呢?深夜的翠云山,树影重重,枝杈和枝杈交叠在一起,在黑暗之中显得尤为的可怕。寂静的山林里不时传来一两声动物的鸣叫,更显得周围恐怖危险。 许锦言和半夏在庄子附近找了一圈,但是连野兽的毛都没有发现。已经是深冬了,山里的气温低的可怕,半夏不断的紧着衣领,防止寒风从领口里钻进去。 “小姐,我们不如回去吧。这里也太黑了。”半夏朝手心哈了口热气,小心翼翼的道。 许锦言摇头,“现在的庄子对我们来说是危机四伏,回去就是送死。” “可是小姐,奴婢老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而且白天那郭管事不是还说这附近有野兽出没么?” 半夏此时并不知道自家小姐此番出来就是来找那传闻中的野兽,想来如果半夏知道许锦言的目的,大概会直接晕倒在地。 见过不怕死的,但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许锦言伸手将半夏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道:“即便是有野兽,野兽爱吃的也是有油水的肉,就你那二两骨头还不够人野兽塞牙缝呢…。” 许锦言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半夏惊慌的打断。 “等等,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半夏机警的扫视了一下周围,脸色已经登时吓得一片惨白。 许锦言刚想嘲笑半夏草木皆兵,但下一刻,一些异常的响动也传入了许锦言的耳里。 许锦言正了色,侧过身子仔细的听着远处的动静。 这声音距离她们应该有一段距离,时断时续的传入耳中,听起来极为飘渺。 半夏几乎是颤抖着声音,拉着许锦言的衣袖惊慌道:“野兽!怎么办小姐?是野兽!” — “不,不是野兽。”许锦言一边伸手安抚住半夏,一边仔细的听着动静,虽然声音源头距离她们有一段距离,但她能分辨出来,那是一群人的声音。 再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远处虽一片黑暗,但依稀闪烁的火光还是能看个清楚的,那火光呈分散状,一看便是是火把散发的光芒。 野兽总不可能会举着火把出没吧。 许锦言瞧了眼拉着她衣袖的半夏道:“半夏,你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 半夏苦着脸道:“小姐,能不能不去啊?” 许锦言摇头,表示不行。 半夏叹气,为什么自家小姐最近老是这样?哪里危险去哪里,哪里不太平就专往哪里钻。 许锦言安慰道:“你怕的话你留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那不行,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半夏一听许锦言有不带自己的意思,一下就慌了。比起野兽,半夏还是觉得小姐丢下她更可怕一点。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夜奔 许锦言和半夏蹑手蹑脚的向声音来源处跑去,刚靠近一点,极激烈的厮杀之声立刻就传入了耳中。 果然不是野兽,许锦言眯了眯眼。 许府置的这处庄子地方不错,不远处就是北明皇陵,皇陵周围满是森严的禁卫军,时刻监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能在这种地方厮杀,其中必定有一方是官府的人。 虽然许锦言早猜到此事必定和官府有关,但等她靠近那处厮杀之地,看清楚了之后,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两方人马在厮杀,其中一方是禁卫军,身穿金光灿灿的禁卫军铠甲,粗略估算大约有百八十人,个个身骑高头大马,腰配宝剑,看起来威风凛凛。 而另一方只有一个人。 那人黑巾蒙面,标准的一身黑色夜行衣,似暗夜里的魔魅,虽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但气势却一点也没输给人数众多的禁卫军,他周身散发惊动世间的风华和君临天下的威压,这样的气势使他虽是孤军奋战,却依然像是拥有万马千军。 他的出招速度极为惊人,每一招都果决而狠辣,招招致命,一度杀的周围没有禁卫军敢靠近。 但禁卫军的人数太多了,以一敌百,再高的武功都难以脱身。许锦言仔细瞧着此人与禁卫军的缠斗,低声对半夏吩咐道:“旁边那儿有一处草垛,你在那儿躲着等我,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半夏戒备的看着许锦言:“小姐你又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去哪儿躲着,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半夏苦着脸,眼睁睁的看着许锦言猫着腰,飞快的从她旁边跑开,拦都拦不住。此地距离许府的庄子极近,安排好半夏之后,许锦言摸黑回去在许府马厩里偷了匹马。 看那人的招式,再支撑一炷香的时间应该没有问题。但许锦言小心起见,偷了马之后就飞快的赶了回来,不敢再多耽搁。 一赶到厮杀的地方,许锦言微微松了口气。那人还活着,只是身子上多了几道血口子。禁卫军已经有些疲了,进攻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但那个人的招式还是那么狠厉而迅速,一柄泛着寒光的青钢长剑在手,挥舞着打出去的招式似魔鬼般不可捉摸,每一招都透露着无与伦比的浓重杀意。 她费力的牵引着马,仔细的看着厮杀的战局,寻找最好的机会。 许锦言将双手摆成一个圆圈放在嘴边,像是要大声喊话的样子,但是从她嘴中喊出的并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一种近似狼嚎的鸣叫。 这是前世的时候赵斐手下那个能逗引百兽的能人异士教会她的,那段时间赵斐被派往青州公干,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但是青州那个地方贫瘠荒凉,月圆之夜常常听见狼嚎。 府里的女眷都怕的不行,那位会逗引百兽的能人异士便在院中学狼嚎,嚎了几声之后果然就没有狼再叫了。 她看着有趣便和此人学了这一招,而这位能人异士学一赠一,不仅教了她驱散狼群嚎叫的方式还教了她召唤狼群嚎叫的方式。 随着她嚎了几声,周围立刻跟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凄厉的狼嚎的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下更显得可怕而诡异。 禁卫军骑着的马纷纷止了步,踌躇着不敢向前,瘦一些的马,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在狼的威慑之下,再凶的马都得俯首称臣。 那人抓住时机,飞快的向东逃去。禁卫军艰难的操纵着缰绳,但马被周围此起彼伏的狼嚎吓得站都站不稳,实在是不听使唤。 一些禁卫军已经翻身下马,拔下身侧的宝剑,向那人追去, 见那人将禁卫军甩开了一小段距离,许锦言立刻撕下衣袖包裹住脸,然后拔下头上的白玉簪,按掉圆润的玉壳,露出尖细锋利的银质簪子,毫不犹豫的刺向马背。 本来因为狼嚎也踌躇不前的马登时疯狂的向前奔去,一到那人身侧,许锦言便大喝一声道:“快上来。” 那人侧目,看到许锦言之后,漂亮至极的凤眸有一瞬的惊讶,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飞身上了马。 马虽然因为痛感奔袭的极快,但他还是极准确的跳了上来。双手环过她的腰,自她手上接过缰绳。 许锦言向后一转,有些不悦的道:“信不过我?” 因她这一转,那人刚好瞧见了她刺在马背上的白玉簪,露在黑色面巾之外的一双凤眸微微弯了弯。 “不是信不过你,但是御马这种事还是交给男人来做吧。”清冷的声音自她的耳畔响起,使她陡然意识到她的后背正紧紧的贴在他的前胸之上。 她身子一僵,连忙直了起来。 “我可不是过河拆桥之人。”说完,他右手持缰绳,左手飞快的将她向怀中一按。 许锦言:“……” 如果你的不过河拆桥是这样,那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过河拆桥。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惊世 禁卫军追了上来,手持明晃晃的火把,在后面喧腾的喊打喊杀。 漆黑的夜像是凶猛的巨兽,张口着墨色的大口想将一切吞噬。 身后火光冲天,叫喊着向他们而来的军队,在火焰的映衬之下扭曲了脸庞和肢体。 而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像是要带她逃离这个世界。 后来许锦言每每回忆这一夜都觉得极不真实,无论是身后疯狂追赶的禁卫军还是周围这些像妖怪巨手般的枯树乱杈,这一切的一切经过时间的蜕化,都变得像是一场梦境般虚幻。 唯一让她觉得真实的只有自他胸膛传来的那种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似乎无论再过多少年,只要再听到那样的心跳,她都会觉得心中长安。 马渐渐慢了下来,而身后的禁卫军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 许锦言自马背上将簪子拔下,然后摸了摸马道:“对不起了。” 说完,她手持簪子毫不犹豫的再次向马背刺下,马顿时“嘶”的一声叫了起来,前蹄离地,整个向后仰去。 身后御马的人心领神会,立刻狠狠拉住缰绳,控制住受了惊的马,强硬的牵引着马向前狂奔。 禁卫军的声音渐渐小了。 那人控制着马的方向,但同时还不忘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她刚才拔簪子刺马背的身影。 虽然早知她这一招使的熟练又狠厉,但这么近距离的看还是第一次。 还真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啊…… 凤眸弯了起来,竟然比此时天上悬挂的上弦月还要漂亮上几分。几次三番的折腾下来,总算是脱了险。 确认后面没有人追上来,那人揽着许锦言从发狂的马上一跃而下。 一落地,许锦言便打算向后退一步,逃离他的桎梏,但是他环着她的双臂如钢铁般强硬,让她退后不得,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的怀里。 “阁下这是恩将仇报?”许锦言横眉冷对。 他笑出了声,弯弯的凤眼漂亮至极,“对!” 我就是恩将仇报,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不仅坚决不放手,圈着她的胳膊还又收紧了一些。 许锦言不得不将手撑在他的胸膛之上,以使自己和他的距离远一些。 她狠狠瞪他:“早知道不救你了,让你被那群禁卫军的大刀砍成肉泥。” “你舍得?”凤眸一挑,双臂一收,将她又贴近了一些。 她又什么舍不得的? 许锦言转了双眸,刚想反击一句,北边却在此时突然起了漫天火光,琉璃般的眼眸顿时睁大。 那是许府的方向,李知书动手了。 许锦言掐了掐他的手臂,他却突然吃痛的低吼了一声。许锦言连忙收回了手,向他的手臂看去。 他的手臂之处中了一刀,长长的血口自手肘一直劈到手腕,鲜血淋漓,狰狞而恐怖。他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但也可以清晰看出来手臂处的衣服已经整个被血水浸透。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顾得上调戏她。 许锦言惊慌道:“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了,你没看见那么长的伤口么?你可真是够狠心的。”他的语气极为虚弱,还带了那么点责怪的意味,但凤眸深处却是一片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快松开我,你胳膊都这样了。”许锦言有些焦急的道。 他闻言,乖乖的放开了她。 他倒是要看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定是惊慌失措的给他包扎伤口吧,说不定还要为这个狰狞的伤口掉上几滴眼泪。 这么想着,凤眸颇有些美滋滋的弯了弯。 许锦言向后退了一步道:“庄子那边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你快回去吧,那伤口得快些包扎。” 那你倒是给我包扎啊! 凤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有没有良心,他都伤成这样了,她居然要走。 他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将她再一次收入怀中。 许锦言眼疾身快,连忙后退,向他一使眼色,示意了许府的方向。 他转头一看,只见北面火光冲天,看来是真有事了。 “你一个人可以么?”他回头道。 “没问题,那火可以算是我放的。”许锦言回的干脆。 他点点头,让出一条路来,让她回府。 许锦言提起裙子就像前跑去,刚跑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那抹风华惊世的身影道:“能让我看看你的脸么?” 那人身影一顿,脸庞被黑色面巾所掩盖,神情不明。半晌后,他僵硬的摇了摇头。 许锦言没有勉强他,人行走于世间总是有些事情不能于外人言说,她又何必做了那强人所难的人。 但不知为什么,她有了些失落,琉璃般的眼眸也慢慢黯淡了下去。 为了掩饰失落,她冲着那人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再次提起裙子向前跑去。 “等等!”身后之人突然轻声唤她。 她再次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夜色之下,上弦月散发着朦胧而柔和的光芒,北面漫天火光,火光与月光交织,妖异像是一场盛世浩劫。 他抬手慢慢摘掉面巾,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等她看清楚了那张脸,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轻轻的捂上了嘴,琉璃般的眼眸全是极度的震惊。 或许盛世浩劫并不是那场火光,而是面前的这一张容颜。 那是天神魔魅般的容颜,不是凡间能存在的极度美貌。原先存在与他脸上的三分钝气被悉数剔除,一种势不可挡的君主威压充斥在他的周身,带着惊动世间的风华。 他眉眼之间皆是究极的瑰丽与清冷,这样惊世耀眼的容颜终于与那清艳绝美的轮廓融为一体,契合的浑然天成。 他若是笑一笑,真是命也愿意给他。 她放下手,疑惑的喃喃道:“张大人……” 但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瞧见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的不确定,那种小心翼翼的不确定带着像是等待审判般的焦急,悉数充斥在了那双凤眸里。 琉璃眼眸里的惊讶迅速褪去。 下一刻她真诚而笃定的道:“张大人。”凤眸一怔,仔细看着她,有些犹疑的道:“你对着我这张脸还能叫得出张大人?” “那不然叫你什么?天仙?”她笑道。 张正的身子一顿,那双凤眸瞬间升起了万千星光,他垂下头,隐去唇边笑意,低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许锦言没听清他说什么,刚想问一句。 但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刻,她便被裹挟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她连忙就要挣扎,他却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直接将她按进怀里,略带着凉意的唇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这个吻带着几分野蛮的掠夺,夹杂着他身上的血腥之气,极度的危险极度的诱惑,她有些应接不暇,酥软在了他的怀里。 ------题外话------ 大人露真容啦哈哈哈!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火烧 子时一到,李知书便焦灼了起来。 她披衣起身,瞧了眼沉睡的许茗玉,然后下床出了门。 这一次,她要亲眼看着许锦言完蛋。 许锦言住的南面厢房,几乎已经被她派去的人全部刷上了一层油,只要一点火星,整个房子就会在一瞬间掀起滔天巨火。 届时,许锦言插翅也难逃,得老老实实的被困在房里烧成灰。虽然此举会毁了南面的厢房,但这次只要能顺利杀了许锦言,一座厢房又算得了什么。 李知书走至院中央,这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看见南面的厢房。 “唰”的一声,火瞬间自南面升了起来。李知书的瞳孔闪烁着兴奋的神色,她死死的盯着南面,希望可以听到自南面传来的惨叫之声。 这惨叫的声音越是痛苦,她的心情就会越是舒畅。她的宗儿废了腿,她要那个贱人拿命来还。 但南面静悄悄的,除了火燃烧瓦片木头发出“哔剥”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李知书虽然有些慌乱,但她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许锦言肯定是已经被浓烟熏死了,所以没有发出声音。 真是便宜她了,只是被浓烟熏死,没有尝到皮肉被火烧焦的痛苦。“咳咳”李知书咳嗽了两声。 这浓烟还真是有点大,李知书用手帕捂住嘴巴,不让浓烟进入鼻腔。 但过了一会儿,李知书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虽说着火的确是有浓烟,但着火的地方是在南面厢房,这厢房距离院中央是有一段距离的,可这浓烟怎么感觉像是在她头顶一样。 李知书疑惑的向上环视了一下。 下一刻,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庄子。一点星火,可成燎原之势。当万千火光被酒催发,便可在瞬间掀起滔天火海,这火海汹涌而沸腾,将整个庄子点燃成了人间地狱。 火疯狂的吞噬着庄子里的一切,浓烟滚滚,像是经过一场爆炸般迅速升腾在空中,炸开冲天的白烟与火光。 李知书的尖叫惊醒了庄子里深夜沉睡的仆从,睡眼惺忪的仆从一醒来就被浓烟刺激的激烈咳嗽,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庄子里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 滔天巨火早已将整个庄子包围,一些人破开被火烧着的门,惊慌的自房子里跑了出来。 逃出火海的人在四处奔走,一时“走水了走水了”的惊恐尖叫处处可闻。许茗玉是被浓烟呛醒的,醒来之后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梦,梦里许锦言被烧死了,全身上下全烧焦了,没一处好地方。 真是个好梦啊。 许茗玉捂着口鼻,烟这么大,估计她的梦已经成真了吧。许茗玉坐起身来,想去南边看看笑话,但脚刚一落地,许茗玉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许茗玉揉了揉眼睛。 放眼之处,皆是滔天的火,火在房间里肆意的燃烧,像是要把这房间里的所有活物全部吞噬。 “嘭”的一声,一根被烧焦了的横梁狠狠的砸了下来,直直砸在许茗玉的脚边。 “啊!”许茗玉惊恐的收回了脚,睁大眼睛四下张望,刚醒来还没完全褪去的睡意已经全部被驱散,她恐惧万分的看着周围疯狂的火海,不停的疯狂尖叫。 — 其他房间的火势都不是很大,人三三两两的都被救了出来。只有许茗玉那一间房子不知为何,火烧的凶猛至极,五米之内都近不了人。 李知书红着眼睛拽着一个仆从的衣领怒吼道:“你快去救人,快去把我的玉儿救出来。”那仆从也是刚死里逃生,被李知书这一吼吓得几乎手足无措,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李知书。 许锦言带着半夏已经趁乱摸回来了,一踏进庄子,第一句听见的就是李知书怒吼仆从去救许茗玉。 她便下意识往许茗玉住的那一间厢房一看,滔天的火光和浓烟,直直冲天而去。 这火可真够大的。 许锦言抽了抽嘴角,李知书这个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这么大的火,谁能不顾自己的命去救你女儿。 你女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许锦言看见了平安无事的忍冬和许凝,松了口气,她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忍冬看见她,连忙走了过来。 许锦言低声问道:“这火怎么烧的这么大?你和小五没事吧?” 虽然她是让忍冬去撒了些酒,但洒的酒并不多,即便是烧,也没道理只烧许茗玉那一处房子。 罕见的,忍冬笑了笑,确认了四下无人,她靠近许锦言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酒起的作用没有想象中好,奴婢又去补了几把火。” 特意在二小姐住的那处房子多补了几把。 许锦言听完之后失笑,怪不得呢,她拍了拍忍冬道:“做的好。” 杀人放火,这每一件事的起因都是你李知书,再加上前世恩怨,这前因后果算起来,即便这次折了许茗玉也算不得我心狠。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毁容 许老夫人刚被救出来,惊魂未定,一旁的竹青替许老夫人顺着气。 许老夫人吓得够呛,断断续续的道:“这怎么突然就起了这么大火?” 竹青安慰道:“许是下人不小心吧,已经逃出来了,老夫人您别怕。” “府里呆的好好的,非要来这庄子,又是野兽又是走水,全是她李知书干的好事!”许老夫人愤怒道。 竹青没敢接话,只能垂下了头继续帮许老夫人顺气。 李知书此时虽然听到了许老夫人的怒喊,但她没心思和许老夫人置气。许茗玉还没被救出来,如今在火海里生死未卜。全府的仆从都在合力想扑灭许茗玉住的这一间厢房的火,但是火却越烧越大,一点也没有熄灭的态势。 许茗玉住的这一间火势虽然大,但全庄火势最大的其实还是南面许锦言住的那一间厢房。但全府的人都聚集在许茗玉这里,想尽办法要救许茗玉,没有一个人想过南面厢房住的人的死活。 半夏显然意识到了这件事,低着头怒道:“二小姐是多尊贵,居然动用了全庄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想过小姐么!” 许锦言笑了笑,前世的亏已经吃够了,今生她可半分也没肖想过这府里的人能有多厚待她。 李知书咬着指甲,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许宗已经折了一条腿,虽说她请了名医过来,但能不能救成却是个未知。 如今她的全部期望都放在了许茗玉身上,李知书一直都希望利用女儿天姿国色的容貌以使自己彻底成为人上之人。 许茗玉的身上寄托了她全部的梦想,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女儿。 几个仆从破开了被火烧的惨不忍睹的厢房大门,里面许茗玉的尖叫之声一下传了出来。 还活着,李知书的心一下松了一些。她怒吼道:“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去救二小姐!”众人面对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时驻足,不愿再前进一步,猛烈的火浪自门里一波一波的向外涌出,如此迫人的火势,谁也不敢轻易进去。李知书见没人上前,狠了狠心,大声道:“谁要是救了二小姐,许府赏一千两银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个仆从听见一千两赏银,便立刻向前了一步。一千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对于这些庄子里的仆从来说,一千两银子几乎可以让祖孙三代衣食无忧了。这些仆从许多都是家境贫寒至极,没办法才在许府庄子里卖身为奴,如今这突然天降一千两白银,一些仆从显而易见的动心了。 几个人试探着向里踏了一步,但很快,逼人的火浪逼得他们不得不又退了出来。众人踌躇,李知书在身后大骂。 此时,一个人影自人群中闪身出来,一个灵巧的跳跃,直接跳进了火海。 在角落里观察局势的许锦言一攥手心,她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了。 郭诚以后还有大用,可千万不敢毁在这一次的火灾之中。 郭诚跳入火海之后便再无声音,李知书紧紧的盯着被火充斥的厢房大门,浑身都在颤抖。一炷香之后,郭诚背着许茗玉踏了出来。 四下瞬间响起了欢呼之声,李知书飞快的跑去看许茗玉。 郭诚将许茗玉放了下来,许茗玉此时已经完全昏迷了,衣裙的边缘都已经被火烧焦,全身都被黑灰包裹。 李知书看着许茗玉先是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但刚一靠近许茗玉,瞧见了许茗玉的脸,李知书的笑容僵住了,极度的惊恐瞬间席卷了李知书。 许茗玉的左半张脸全部被火烧焦,可怖无比的焦黑之色爬上了许茗玉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鲜血混着黑灰一滴滴的向下流淌,毁了的左半张脸和依然美丽的右半张脸放在一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像是恶鬼化了一半还没化好的画皮,诡异而可怕。 李知书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许慧和许晶几个看到这一副画面,无一不在心里暗爽,许茗玉平日里仗着那副容貌不知道给了她们几个多少罪受。 这下好了,许茗玉毁容了。这以后她可就再也不能仗着那副容貌为所欲为了。 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看到原来远胜自己的人突然失去所有,变得可以被自己踩在脚下,第一反应的都是喜悦吧。 许慧极力的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而许晶却一点也没顾忌,笑意就差堂而皇之的写在脸上了。二姨娘一看这个情况,连忙过来扯了扯许晶的衣袖轻声道:“你注意点儿。” 许茗玉毁容,二姨娘的确是有些幸灾乐祸,但是自己女儿此时这般行为实在不太合适,万一被李知书发现,这以后就都是事端。 许老夫人也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不止李知书对许茗玉给予了厚望,许老夫人也对许家这个天姿国色的孙女也有着不小的期待。 毕竟那样的一张脸,不为妃为后都可惜了。 许老夫人慌忙的跑了过来想看看许茗玉的脸有没有拯救的可能,但刚一靠近,厢房上被烧焦的瓦片此时却突然落了下来,正好向许老夫人处的位置砸了下来。 有人发现了那松动的瓦片,惊慌的尖叫了一声。 许老夫人来不及闪避,眼看着那瓦片就要落下来,周围人皆愣在原地,只能直直的看着那块掉落的瓦片。 下一刻,一抹绯红色的身影却突然窜了出来,将许老夫人向旁边一推,一挥胳膊,击落了那块燃烧的瓦片。 许老夫人惊魂未定,伸手试探的摸了摸头顶,发现并没有燃烧的瓦片,心中微松。 眼睛一扫,却看到捂着胳膊蹲了下来的许锦言,许老夫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锦姐儿,你没事吧?” 说完之后,许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讶异的道:“你逃出来了?” 方才逃出来的人都聚在一起,当时没见着许锦言。而且南边的火烧的最盛,大部分的人都心里默认许锦言没逃出来,但折了许锦言也没什么要紧的,许茗玉出了事才是大事。 所以许老夫人任凭李知书把所有的人都叫去救许茗玉也没支声,虽然这几日许茗玉不太让她顺心,但是许茗玉以后是有大用的,比起许锦言,当然是要先救许茗玉。 不过全府的人都被派去救许茗玉,等于就默认了放弃许锦言。此时许老夫人看着完好无损脱身的许锦言,实在是有些惊讶。 当然这话说出来的确不妥,许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尤其在许锦言刚救了她一命的基础上,许老夫人连忙改了话题,大声道:“快找大夫,你们几个扶大小姐离开这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态度 许锦言捂着胳膊虚弱的仰起头道:“祖母,祖母可还好?” 许凝在一旁暗暗称奇,自家姐姐这演技吊打娱乐圈是没有问题了。方才那一幕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差点砸中许老夫人的那块瓦片是忍冬从屋顶上扔下来的,她们几个早知道那里会掉下瓦片,所以姐姐才那么准确无误的救下了许老夫人。 而且姐姐的袖子里早绑了块同样的瓦片,刚才那一击,虽说看着疼,但其实是衣袖里的瓦片替姐姐把痛受了,姐姐根本就一点伤也没受。 可是现在姐姐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还真像是她为救许老夫人受了重伤。 许凝乍舌,可惜了,演技这么好的姐姐怎么就是个古代人呢。许老夫人瞧着许锦言,只见这个孙女,脸庞全是黑灰,一副死里逃生的惨状,现下为了救她又受了伤,尤其方才许锦言用胳膊击走瓦片的时候,胳膊和瓦片相撞发出了“咚”的一声,那一声许老夫人听着都疼。 许老夫人这次是真情实感的心疼了许锦言,连忙对许锦言道:“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还担心我呢,快让人扶你去治伤吧。”许锦言点了点头乖巧道:“祖母安好,锦言才能放心去治伤。” 半夏和许凝扶起许锦言,向外走去。半夏趁人不注意将许锦言袖子里的瓦片拿了出来。 庄子的火差不多已经全部被扑灭了,但整个许府庄子已经毁于一旦,此时还正值深夜,许府的这些人,伤的伤,晕的晕,却一时没了容身之地。 李知书看许茗玉毁了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这里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郭诚做为庄中管事,只好暂时安排起了灭火后的事端。 郭诚将许府众人安排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客栈,请来了庄子附近所有的大夫,然后带着几个仆从回了庄子,查点因火损失的财物。李知书过了一个时辰后悠悠转醒,一旁的柳叶看李知书醒来,连忙倒了杯水过来道:“夫人,您可觉得好些了?” 李知书接过水之后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水,喝完水之后她这才缓过神来,也终于回想起来自己晕倒的原因。 “二小姐!二小姐怎么样了?”李知书连忙看着柳叶道。 李知书不断的在心里欺骗自己,刚才的事只是她的一场梦,她的茗玉还是天姿国色的北明第一美人!许锦言才被毁了容呢,她不仅被毁了容还被火烧死了,整个烧成了黑炭! 柳叶看着李知书近乎疯癫的眼神,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李知书突然紧紧抓住柳叶的手道:“我问你话呢,玉儿是不是好好的?还有许锦言?许锦言是不是已经死了?” 李知书的眼神近乎怨毒,柳叶不敢说话,但是李知书捏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柳叶吃痛,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小姐…。大小姐逃出来了。大夫正在救二小姐,夫人您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贱人!贱人!”李知书听闻柳叶的话之后,疯狂的大喊出来。 这个贱人真的是阴魂不散,为什么要逃出来?你乖乖的去死不就行了么?李知书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抓着柳叶的手也越发用力,直接把柳叶的手抓破了几个血印子。 柳叶咬着牙坚持,痛的冷汗直流。此时许茗玉的脸部重伤,躺在客栈里昏迷不醒,大夫忙进忙出,一盆盆的血水被换了出来。许府的女眷都在许茗玉这里守着,许老夫人不停的唉声叹气,直骂李知书丧门星,没事撺掇来这庄子干什么。 许茗玉的脸看着便知道毁了个彻底,烧成那样了,若是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那才叫见了鬼。许老夫人本还指着这个孙女富贵,现在看来,也是彻底没了戏。 许锦言自那边包扎了胳膊过来,福了个身便问道:“祖母可受惊了?” 本来烦恼的许老夫人闻言抬头,只看见许锦言已经洗去了脸上的黑灰,露出莹白如玉的脸庞。那一双眼眸如琉璃般清透明亮,微微一转,便是谁也及不上的贵意与灵气。 许老夫人瞬间眼前一亮,这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其实这大姐儿也是个美人,而且还聪明。 从前蠢那是从前的事,如今再不要提。而且从前蠢的也只是名声,现在得到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子玄瑛胜者的桂冠。 不是说,每年的女子玄瑛胜者最后都会入皇家么? 看来许家出一位皇妃的事,也不是完全的没了机会。 思及此,许老夫人和煦了眉眼,伸手唤过来许锦言道:“锦姐儿的伤没有大碍吧?” 许锦言轻移莲步,慢慢走了过来笑道:“祖母费心了,锦言的伤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淤青。” 淤青的确是有的……那是半夏绑瓦片的时候手重了,瓦片压的。许锦言瞧着许茗玉的房间担忧道:“不知二妹妹怎么样了?” 许老夫人一皱眉道:“能怎么样,变成什么样都怪她娘,没事撺掇着府里人来这庄子干什么?这下出了事,她可满意了!” 旁边的二姨娘和三姨娘皆因许老夫人的转变而震惊不已,平日里这许老夫人最疼的可就是李知书母女。 平日捧在手心里的疼的许茗玉,如今烧成了那副样子,这许老夫人不仅不心疼,反而说起了风凉话。 这让一旁的其他许府女眷都有些许心寒。许锦言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上辈子她就看明白了,这许老夫人一向如此,许老夫人的亲情只在你对她有利益的时候存在,但一旦你失去利用加值,这许老夫人会毫不犹豫的将你踢到一边。 当年她刚做端王妃的时候,这许老夫人对她何尝不温言软语过,而后来她失势,在金銮殿的台阶上向她吐口水的也是这许老夫人。 这辈子,她不会再信许老夫人假模假样的亲情。只是不知毁了容的许茗玉能否消受许老夫人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变化。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伤痕 李知书赶了过来,看见门口站着的许锦言之后,直接将许锦言推到了一边道:“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李知书此时已经顾不上伪装了,她看见活蹦乱跳的许锦言之后,着实是怒火攻心。 许锦言这个时候明明应该死了的!凭什么她还能这么完整的出现在这里? 许老夫人却不悦道:“你干什么呢?锦姐儿刚才受了伤,你不关心两句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这么对她。” 受了伤?李知书将眼睛向下一瞟,许锦言全身上下只有手腕处绑着一些绷带。 这也叫受伤? 李知书已经没有耐心听许老夫人说话了,推开门连忙进去看许茗玉。 门刚一关上,里面立刻传出了李知书撕心裂肺的哭声。 许老夫人听着撇了撇嘴道:“还不都是自己造的孽,没事出府干什么?” 许锦言微微弯了弯眼眸,别的不论,许老夫人这一句话倒是说的很对。 不到一会儿,李知书身旁的侍女柳叶推开门,行了个礼轻声道:“大小姐,夫人说请您进去一趟。” 许锦言扯了扯唇角,这个时候叫她进去,可绝对没有好事。 还未及许锦言说话,一旁的许老夫人却道:“里面全是血,让大小姐进去干什么?” “许是能帮上什么忙吧,二妹妹一个女儿家,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能帮多少帮多少了。”许锦言淡笑道。 许老夫人皱着眉道:“那也行,要是觉得害怕就赶紧出来。” 一旁的柳叶听的乍舌,从前许老夫人多疼二小姐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二小姐容貌一毁,这许老夫人立马就变了态度,脸翻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二姨娘和三姨娘也对视了一眼,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许锦言含笑称是,随柳叶进了房间。房间里,许茗玉还在昏迷,左半张脸上了药,白色的药膏混合焦黑的皮肤,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李知书站在许茗玉床前,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锦言上前行了礼道:“母亲。” “姐儿真是好手段。”李知书的唇角扯了抹笑意,但怎么看,那笑容都淬了十足的怨毒之色。手段?比起你,我这番手段实在是雕虫小技。许锦言微笑。 李知书,你不要以为我猜不出来。前世我的女儿佩玉被赵斐送给突厥首领沦为玩物,你们母女在这其中做了多少,又撺掇了赵斐多少,这一切的一切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许茗玉只是毁了容,你就已经心痛成这样了?前世在牢里得知佩玉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惨死的我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李知书,这只是一个开始。你和许茗玉可千万要挺下去。 从前我尝过的所有痛楚和苦痛,我要你和许茗玉千倍万倍的还给我。 心中在一瞬间回忆了前尘往事,波澜起伏。 面上,她依然云淡风轻道:“母亲,二妹妹出了事,大家都心疼。您千万要挺住,接下来的事还多呢。” 李知书直接冷笑出了声道:“许锦言你装什么装?南边的火烧的那么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分明是南边起的火,这火又为什么烧到了北边?” “母亲这是怪我逃出来了?”许锦言扯唇。 李知书一转头,狠狠瞪向许锦言道:“对,你就不应该逃出来,你就应该被火烧死,挫骨扬灰,永无安宁之日。” 面对许茗玉的惨状,李知书已经无法分神伪装自己知书达理的表象了。句句话都怨毒至极,句句话都如刀锋利。 这带了剧毒诅咒的话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尤其此话还是从一贯温柔达理的李知书口中说出,实在是恐怖至极。 许锦言听了此话却只是轻笑摇头,她早就都知道李知书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如今李知书说出这番话来,她也并不感到惊讶。 只是看来李知书这次的打击是真的很大,竟然不惜和她撕破脸皮了。 也罢,既然你要撕破脸皮,那我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 许锦言轻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您应该明白。” 李知书希望她被挫骨扬灰,可李知书也该估量估量这辈子老天爷站在谁的身边。挫骨扬灰?最后被挫骨扬灰的究竟是谁,那可说不准着呢。 “贱人!贱人!”李知书听到这句话之后再也忍不住了,她抓起一旁的匕首直接向许锦言扑了过去。 李知书虽然来势汹汹,但此时她因为许茗玉的事神志涣散,脚步虚浮,许锦言一个闪身就轻松的躲过了李知书寒光凛凛的匕首。“母亲,您这样可不行,祖母和姨娘们都在外面。若是响动大了,可是会被人发现的。”许锦言避开匕首的锋芒,对李知书笑道。 此时,床上的许茗玉突然嘤咛了一声,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李知书再没心情管许锦言,连忙扔了匕首,扑到了许茗玉的床边道:“玉儿,玉儿?” 许茗玉皱着眉悠悠转醒,刚睁开了眼睛,许茗玉就“嘶”的一声,像是感觉到了自脸上传来的剧痛。 她抬手就要触碰左脸,李知书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伸手握住许茗玉的手道:“玉儿你别动,脸上敷着药呢。” 许茗玉心里“咯噔”了一声,左脸传来的剧痛让她的心越来越沉,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娘,我的脸怎么了?” 李知书的神情一僵,眼神躲躲闪闪道:“没事,受了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李知书更紧的握住许茗玉的手,不让许茗玉乱动。 许茗玉的心越来越慌,直接用力甩开李知书的手,李知书没招架住,被许茗玉挣脱开来。 许茗玉颤抖着手抚上左脸,厚重而油腻的白色药膏的触觉让许茗玉一下惊恐了起来。 “镜子!我要镜子!”许茗玉尖叫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镜子 许茗玉颤抖着手抚上左脸,厚重而油腻的白色药膏的触觉让许茗玉一下惊恐了起来。 “镜子!我要镜子!”许茗玉尖叫道。 李知书手足无措,只能不断安抚许茗玉道:“玉儿,玉儿,没事的,脸上只是小伤。” 许茗玉根本就不听李知书的话,挣扎着身子向床下走去。但许茗玉不止是脸受了伤,小腿也被火灼伤了一部分。 许茗玉这一走动,撕心裂肺的痛直接从腿上传来过来。许茗玉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李知书连忙就要去扶许茗玉,但被许茗玉狠狠推开。四下一环绕,许茗玉看见窗户下面的桌子有一面铜镜,但她实在站不起来,只能一步步爬向了窗台。 李知书含着眼泪想要阻止,但每一次都被许茗玉用力推开。终于爬到了窗台下,许茗玉趴在地上,费力的伸着手,想要拿到桌子上的铜镜。 就在手马上就要碰到那面铜镜的时候,另一只手比她更快的夺走了那面铜镜。 许茗玉恶狠狠的瞪向夺走铜镜的人,发现是许锦言之后,许茗玉的眼神几乎是立刻变得阴冷了起来。 “把镜子给我。”许茗玉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许锦言拿着镜子笑了笑,旁边李知书和许茗玉看她的眼神怨毒而狠厉,眼神投射出来的恨意几乎能把她碎尸万段。 这个时候她却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 前世她被许茗玉关在牢里,受尽万般酷刑,被折腾的残损不堪。有一次许茗玉兴致大发,派人生剥了她的脸皮,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和着她的惨叫之声让许茗玉看的兴奋无比。 之后许茗玉便在她对面悬挂了一面镜子,好让她时时看得清自己那一副半人半鬼的恐怖模样。前世她看着自己被剥去脸皮的脸看了整整三年,今生今世,这滋味也该换许茗玉来消受消受了。弯下腰,许锦言将铜镜递给许茗玉微笑道:“二妹妹这么想要镜子,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能让妹妹失望。” 铜镜一递出,许茗玉便立刻接过。抬起手将铜镜正对着自己的脸庞。 那张原本天姿国色的容颜此刻已经被完全污浊,左半张脸上灼烧的伤口被白色的药膏覆盖,但依然可以清晰看清楚白色之下的焦黑。狰狞可怖的伤口大剌剌的刻在那张美艳的容颜之上,满眼都是触目惊心。 “啊!”许茗玉尖叫一声,慌张的甩开了铜镜,吓得立刻抱起了腿,浑身都在疯狂颤抖。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她最珍视的是这一张脸,她最得意的是这一张脸,她最强大的武器也是这一张脸。 这张脸怎么敢毁了?这张脸就是她的命!怎么敢毁了? “二妹妹,别担心,其实看习惯了,也就不是那么难过了。”许锦言在许茗玉耳边轻声道,她微微的笑着,但是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却是一片冰冷。 二妹妹,前世你送我一面铜镜,我看了三年。今生这面铜镜换你看,你可要挺住,看一辈子。李知书怒瞪了一眼许锦言,恨不得冲过去把许锦言撕成碎片,但看到许茗玉的样子,她还是先过去扶着许茗玉道:“玉儿你先别怕,大夫说了,会治好的。” “治好?怎么治好?都烧成这样了怎么治得好?”许茗玉癫狂的大喊,她抓着李知书的肩膀疯了一般的摇。 许锦言勾了抹嘲讽的笑意,推开门走了出去。 许老夫人见许锦言出来,连忙就在一旁问道:“怎么样了?” 许锦言叹息一声道:“二妹妹醒过来了,一醒来就要镜子。现在母亲正在安慰二妹妹,但是二妹妹……。”许茗玉能怎么样?门外的人谁猜不到许茗玉的反应,许茗玉一向重视自己那张天姿国色的脸蛋,如今脸被烧成那般模样,许茗玉不疯才怪。现在进去这房间就是自找罪受,说不准那许茗玉疯成什么样,若是疯的不认人,到时候伤着别人可怎么办。 许老夫人一想便起了身道:“既然玉姐儿醒来了,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了。没事人就回去歇着吧,等明天马车一来,赶快下山吧。唉!这都什么破地方!”说完,就扶着竹青的手飞快走了,像是生怕许茗玉发狂,冲出来伤及了她。 许老夫人都走了,其他人更没有待下来的必要,三三两两就都散了。如今天色还深,上弦月还挂在夜空之中,温和的释放光芒。郭诚找的这间客栈距离许府庄子不远,空气里还残留着火烧糊东西味道,让人极难入睡。许锦言回到房里之后也没打算睡觉。这一夜太过精彩,怎么着都是一个要彻夜不眠的日子。 半夏进了房子小声叹道:“二小姐这一张脸毁的还真有点可怕。” 想起那半是焦黑半是鲜妍的容颜,半夏几乎是立刻就吓得打了个冷颤。 许锦言瞥半夏一眼笑道:“二妹妹这一张脸的确可怕,但是我见过比她更可怕的一张脸。” 那张脸被活生生的扒皮,鲜血淋漓,血液干涸之后凝结成黑色的血痂,在那张没有面皮的脸上一条条垂下。那张脸是恶鬼才能拥有的脸。 半夏一听,疑惑道:“还有谁的脸会比二小姐现在的脸更可怕?” 许锦言淡笑,但没有回答。 窗外突然传来了“呜”的一声长鸣,这一声凄厉而阴森,似山中野兽觅食的鸣叫。 半夏几乎是立刻就白了脸色道:“野兽!”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夜 半夏几乎是立刻就白了脸色道:“野兽!” 许锦言起身,将窗户微微打开,向外窥探了一下。窗户外正对的是一片空荡荡的泥地,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泥地左侧是客栈养的鸡,鸡全部被惊动了起来,扑棱棱的在空地上乱飞。 其实出了许府庄子的这件事,那么大的一场火灾,这四周虽然住不了几个人,但几乎全跑了出来看热闹,可此时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怕是听见这一声野兽的嘶吼再没人敢出来。 客栈里静的出奇,方才还有些喧闹的客栈走廊也是在一瞬间就没了声音。 四下无人,倒是适合出行。许锦言勾唇,专门找这野兽找了一圈没找到,现在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你们两个去睡吧。”许锦言把胳膊上的白色绷带卸了下来。 半夏有些不放心的道:“小姐,你不会要一个人去找那野兽吧。” 刚才小姐为了找那野兽带着她绕着这周围转了一圈,现在听见野兽声了居然能放弃?半夏觉得有些不可能。 “今夜事情太多了,我便是再有精力也没这个心思了。放心去睡吧,客栈大门上了锁,我这房间又在三楼,难不成我还能从窗户跳下去?” 半夏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替许锦言换了睡衣之后便和忍冬退了出去。 忍冬离开之前瞧了眼床幔之后的人,微微皱了眉。 半夏和忍冬一走,许锦言立刻就换回了衣服。将头发利落的挽了结,打开窗户便一跃而下。 当年她跟着恩师王阁老学习谋略,恩师同时还安排了人教授她武艺,只是比起权术谋略,她对武艺实在是一窍不通,后来草草学了几招,只能说是三脚猫的功夫,登不得台面,但跳个窗户还是手到擒来。 但她刚一跳下去,就看见了窗户下立着的忍冬。 忍冬无奈道:“小姐……” “嘘!半夏没跟来吧?”许锦言紧张道。 忍冬摇头:“没有,她累坏了,一上床就睡了,死猪都没她睡的沉。” 许锦言点点头,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忍冬道:“你看出来我会武功了?”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窗户下站着守株待兔。 “小姐上回在点翠山跳马车奴婢就看出来了。”忍冬淡淡道。 习武之人对武功的灵敏程度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象,当时许锦言在点翠山跳马车的身影灵巧又敏捷,还为了碰瓷章庆王妃掌控了摔下去的地方。 忍冬若是还看不出来,她就白练了这么多年的武。 “够机灵,那你不觉得好奇?”许锦言将衣袖卷起,随意问道。 十四岁之前的许锦言是许家蠢货,别说武功,有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自己这一番惊人的转变落在别人眼里最多是觉得吃惊,或是觉得她得了什么高人助力。 可半夏和忍冬这两个丫头贴身相伴,她的这一番变化落在她们的眼里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没什么好奇的,小姐是奴婢的主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忍冬一字一字的道,脸庞半分神色的波动也无,但眼眸却笃定无比。 许锦言卷着衣袖的手一松,抬头看着忍冬笑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野兽。兴许赶天亮之前回来还能给半夏带份水煎包。” 忍冬一侧目,小姐手腕上卷着的衣袖松松垮垮,满是被抓皱的痕迹,一看便知方才使了极大的力气。 “可是小姐,我们这样找不是个办法吧。”忍冬有些担忧的道。 这地方侧有高耸翠云山,周围也都是崎岖难走的小路,若是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恐怕在找到之前天就亮了。 许锦言瞧了一眼忍冬道:“之前和半夏找是漫无目的,但这野兽既然叫出了这一声,现在去找也就不算是漫无目的了。” 忍冬闻言便止了声,跟在了许锦言后面。许锦言的确是有目的而行,许府这个庄子的位置选的好,庄子以北是翠云山,以西是北明皇陵。以东走两步就是官道。而庄子以南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白日里都看着阴森恐怖,平日更是绝无人经过。 许锦言带着忍冬直奔了密林,忍冬一言不发,只跟在许锦言身后,即使发现许锦言去的地方是庄子以南的密林,她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密林里一片幽深,这些都是生长了有些年头的大树,棵棵参天。不时一两只惊鸟发出“啾”的一声长鸣,在深夜的密林中更加显得毛骨悚然。 许锦言踏进密林之后摸了摸地面,就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地面上一个接着一个脚印,这脚印是人类的脚印,没有穿鞋,是赤着脚直接踩上了地面。 而且这些脚印全部大的出奇,每一个脚印都是入地三分的踩在了泥土地上,由此可以轻易判断,踩下脚印的人一定是个体型大于常人的男子。 跟着这些脚印一直向前,在脚印的尽头处是一棵极粗的槐树,背靠树搭着一个由石块破布和树干垒起来的篷子样的东西,这很难称之为容身之地,尤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 那篷子里面有一团巨大的黑影蜷缩在一起,那黑影体积大到几乎将整个篷子都全部撑满,黑影背对着她们不停耸动,发出“吭哧吭哧”咀嚼东西的声音,那被他咀嚼的东西是一只活鸡,鸡在他啃咬下疼的疯狂大叫,而他紧紧的抓着那只鸡,鸡血顺着他的手不断的向下流,满手都是鸡血和鸡毛,整个画面诡异的可怕。 忍冬一看这情况,连忙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那黑影显然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偷窥,咀嚼东西的声音一停,黑影转身过来。 此时忍冬才瞧见了传闻中野兽的真面目,面前这黑影似乎并不能称之为野兽,那的确是一个人,但需要仔细看才能辨认出他是人非兽的本质。 该是一个体型超过常人数倍的男子,浑身都是多日不洗澡聚集的黑污,衣衫破烂,这样寒冷的天气之下,他却依然衣不裹体。身上显然受过重伤,满是细碎的伤口,但大多数伤口已经愈合,只留着不曾清洗的血痂。唯有他的右臂位置,空空如也,竟是个断臂之人。 一个迅猛如闪电的出招,那团黑影直直冲许锦言扑了过来。黑影虽看着巨大无比,但出招却一点也不显笨拙,灵敏又迅速,忍冬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黑影向许锦言扑去。许锦言一动不动,脸庞似乎还微含笑意,似是根本没有发现那黑影正冲她而来。 那黑影极快的逼近许锦言,眼看着就要袭击上来,但在距离许锦言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那黑影却停了下来,力气用尽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同时将身子紧紧蜷缩,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回纥蚀骨散果然名不虚传,饶是努尔布你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为此折腰。”许锦言瞧着面前气喘吁吁的黑影,微微一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仇恨 “回纥蚀骨散果然名不虚传,饶是努尔布你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为此折腰。”许锦言瞧着面前气喘吁吁的黑影,微微一笑。 那黑影闻言一怔,喘着气的身子挣扎着直起来瞧了眼许锦言,眼神浑浊满是戒备。 朦胧的月光洒在黑影的身上,照亮了他隐藏在一团毛发中的脸。 此人赫然便是玄瑛会上打伤北明禁卫军统帅两根肋骨的回纥高手努尔布,只是此时他的钢铁之手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右臂衣袖。 “你无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回纥的人。我是北明人,你该对我有印象。” 努尔布奋力的回想了一下,眼睛里的戒备没有消散,嘶哑着嗓子道:“我记得你,弹琴赢了呼延兰的那个女人。” 随着这番回忆,努尔布也彻底想起了玄瑛会上的屈辱和玄瑛会后回纥人的狠辣无情。 玄瑛会上他因钢铁之手被揭穿,回纥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直接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一个人的头上。随后他便被献殷勤的回纥使臣主动送到了北明天牢。 自己的那只钢铁之手便是在天牢被那群狱卒生生打断。 回纥使团走的时候,北明皇帝为了体现自己胸襟宽大,亲自下令放他出去。他不想再和回纥那些人纠缠,执意要走,谁知那使臣为了带他回去居然给他下了蚀骨散。 玄瑛会一事,努尔布早就明白了回纥朝廷绝不是可以信任的地方,那些贵族权臣根本就视他们这些人的命为草芥,他回去也迟早是死路一条。 所以即使努尔布中了毒,全身疼痛万分,他也拼着一条命逃开了回纥的队伍。但努尔布身体剧痛,走不了太远,只能在逃离回纥队伍时候的原地周围躲躲藏藏。 努尔布知道自己体型特殊,右手又空空如也,实在是引人注目,所以这些日子都藏身在这片密林里,夜半之时假扮野兽吼叫,吓得周围人不敢出没,他才能忍着剧痛出来找些活鸡喝血,顺便搜集一些钢铁,看能不能自己造一只假手。这些日子他四下搜集钢铁就是为了重塑钢铁之手,为自己报仇雪恨。可是这钢铁之手是高人所制,又岂是他可以随意重塑的东西。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经过了一段日子了,没成想今日却撞见了北明的这一位小姐。 努尔布对许锦言是有印象的,尤其是许锦言的那一双眼睛。 努尔布这些年是一路踏着尸体和腥风血雨走过来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他见过那么多凶神恶煞,而且他自己本身就是回纥最大的一个凶神恶煞。所以他对恶人的灵敏程度甚至远超他的武功 他看到许锦言的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居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一双眼睛,幽深而黑暗,像是藏了无底的深渊,深渊里的东西泛着淋漓的鲜血和极度的仇恨,带着伤疤咕噜噜的一直往上冒,永远都不会有安宁的时候。 真像是极恶之鬼的眼睛。 努尔布再一次看向那双让他打了个冷颤的眼睛,强硬的撑着自己冷静。“是我,我也记得你,你差点杀了我哥哥。”许锦言轻声而道,声音甚至透露些许笑意。 努尔布皱眉道,“那你是要为你哥哥报仇?” 努尔布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在北明他差点下了杀手的就只有那个小白脸了。不过那小白脸虽说瘦弱,但其实武功的确是不错的。 原来这女子是那小白脸的妹妹。 兄妹俩还真是没有一个好惹的。 说完话,努尔布像是精疲力竭一般,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下坠的力道极大,震的地面都晃悠了一下,他道:“如果你要杀我,那就动手吧,我没力气反抗。” “这我倒是想不明白了,堂堂回纥顶级高手,如今怎么沦落到任凭一个女人宰割的地步?” 努尔布瞧着许锦言无力道:“你就别装蒜了,刚才你不是说了蚀骨散么,知道了蚀骨散还能不明白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蚀骨散是回纥秘传毒药。中毒之人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浑身奇痛无比,力气全无,日日夜夜都只能承受着锥心刺骨之痛,绝无暂歇之时。且每夜月半为毒发最盛之时,此时中毒之人会嗜血如命,若无鲜血吞食,甚至会活生生咬烂皮肤,吸自己的血。” 许锦言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和努尔布平视,琉璃般的眸子深处一片幽深黑暗,但却像是隐藏了滔天汹涌的情绪波澜。努尔布有些惊讶的看着许锦言,她说的症状都对。可是…。这蚀骨散只有回纥王室才有,是王室用来控制奴隶的东西。 蚀骨散虽然中了之后生不如死,但只要每月服下一枚解药,便可抑制疼痛,那些回纥奴隶为了不受痛苦只能听命于解药,任由王室差遣。可这蚀骨散明明是回纥王室秘传,连回纥普通贵族都不知情,若不是他中了此毒,哪里有机会知道蚀骨散是何东西。 但面前这北明的小小女子却将这蚀骨散的情况说的仔仔细细,尤其是症状,更是句句切实。 贴切就像是她真的感受过那般痛楚一样。 努尔布眼睛瞬间睁圆,对,如果没有感受过那样的痛楚,她绝不可能说的那般真切。 努尔布看着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下意识道:“你…。你也中过蚀骨散?” 许锦言勾唇一笑道:“当然。” 不过是上辈子的事了。 虽然这毒是回纥人用来控制奴隶的东西,可中毒之后浑身奇痛无比,似万虫噬咬,腐蚀骨头,那可是折磨人的好东西。 既是折磨人的好东西,那许茗玉怎么可能放过,她进牢里的第一天,许茗玉就兴冲冲的给她下了毒。 虽然后来她阴差阳错的解了毒,但也没有什么大用,许茗玉早用了千倍胜于蚀骨散的东西对付她。 “你可有解药!”努尔布立刻站起了身,忍冬瞬间如临大敌的摆起招式,但下一刻极度的疼痛让努尔布又坐了回去,气喘吁吁的蜷缩在一起。“解药当然有,不然我也不敢来找你。” “你说条件吧。” “跟在我身边五年,做我的护卫,五年之后,我给你一个合适的地位,让你堂堂正正的露出右手活着。” 努尔布有些犹豫,他刚脱离可回纥人之手,难不成又要替人卖命? “努尔布,蚀骨散这种丧尽天良的毒那群回纥人都给你下了,你难道就不恨么?你就不想复仇么?”许锦言带着笑意将这句话轻声道出,带着无尽的蛊惑之意,她的眼眸幽深而黑暗,无底的深渊冒着滚烫的血。 瞧着那双眼睛,努尔布豁然打了个冷颤。 恨,怎么能不恨。 他为大皇子效力多年,但计谋被拆穿之后,他所效忠的回纥,他热爱的祖国,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栽赃到他一个人的身上。让他被送进北明天牢,受尽刑罚折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纥为了继续控制他又毫不犹豫的给他下了蚀骨散,任凭他痛的撕心裂肺。 “努尔布,既然你有仇怨,那我们就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仇人要害我们的性命,我们就砍掉仇人的头颅,仇人要伤我们的信仰,我们就毁掉仇人的人生。像这样的为人,这一世才叫酣畅淋漓,不算白活。” 面前女子的话语不再带有蛊惑意味,但这样发自肺腑的话语却更让人想要追随她的话。她的身上带着光芒,那光芒耀眼迫人,不可直视。 “你要我怎么做?”努尔布仰起头,看着面前小了他数倍的女子道。“明日子时,密林入口处会有一个人提着活鸡等你,你若是接受我的提议,就跟着他走。五年之后,我给你一个光明未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水煎包 玉箫在张府书房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张正已经出去很久了,但还是没有回来,这一回为了掩人耳目,他连飞寒都没有带,但是去的又是那么危险的地方。 玉箫极为紧张的时候就会在原地来回的走动,眼看着他都快把书房门口这一片凸起的地砖踩平了。 一旁的飞寒看这个情况心里更是焦急。 “啪”的一声响动,窗户被推开,一个人影灵巧的翻了进来。 玉箫和飞寒心里顿时一松,齐齐向窗户看去。 “主子!”飞寒看到了张正胳膊上的大片血迹惊呼一声。 张正将胳膊收了收,没接话。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破布包着的东西扔到桌子上道:“把东西收好。” 飞寒眼疾手快的收起了张正扔到桌子上的东西,连忙就出去唤英伯进来给张正包扎伤口。 玉箫瞪着眼睛看张正胳膊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那伤口从手肘处一直横亘到手腕,血一直顺着那伤口往出涌,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印出一片血迹。 “你居然还有受伤的时候。”玉箫不可置信。 在玉箫的眼里,张正一直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十二岁接管神策军,全军上下莫不拜服,十五岁平北奕之乱,以雷霆之姿震慑朝野,十八岁远走他乡,一翻手就位高权重,隔空操纵两国生死。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受伤? 敌人得有多强才能伤的了他? 张正将伤口处的衣服整个撕开:“我自己划的,陵里有条巨蛇,得用血把它引开。” 玉箫一个白眼,浪费他的感情,“那你不能下手轻点!” “下手轻了没血。”张正眼也不眨。玉箫正无语望天,那边张正却一转凤眸冲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伤挺重的?” “那不废话,这刀再稍微重一点,你手筋都能给挑断了。”玉箫得了发挥的机会,说的那叫个语气激昂。 张正听了此话,凤眸却渐渐染了些不悦之色,既然这伤算重,那她为什么不留下来给他包扎? — 英伯匆匆忙忙跑进来一看张正这个伤口,连忙就“嘶”的一声道:“主子,你这伤可不轻啊。包扎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 张正还没回答,玉箫却在一旁叫嚣了起来道:“他什么时候在意过疼,英伯你就看着下手吧,能多疼就多疼,最好让他长点记性。” 张正斜斜的瞪了过来,玉箫瑟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别瞪我,我说的不对么?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带上飞寒怎么了,他武功那么高能给你添什么乱。你今儿要是带着飞寒你就不用受这个伤了,遇着蛇了你直接拉他胳膊多好。” 一旁的飞寒不停的点头,向玉箫投去赞同的眼神,玉箫公子说的太对了! 张正扯了扯了嘴角,不想理这两个活宝。 “北明这群王八犊子,没事在皇陵里养什么蛇!真讨厌!”玉箫看着张正的伤口气的喋喋不休。张正瞧了眼玉箫,倒是乐了:“他们不仅伤了我,今天要是无人相助,我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玉箫气呼呼。 说完之后玉箫才反应过来,疑惑道:“有人相助?” 谁啊!谁这么能耐居然能帮张正。 张正弯着凤眸笑了笑,轻声道:“贵人相助。” 玉箫一个白眼,“我知道是贵人相助,问你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凶巴巴的脾气不太好,下手又狠又毒,吃的还比一般人多。”张正用没有受伤的手撑着脑袋,仔细的回想着那个人。 三月潋滟的春光全都飞上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眉眼,惊世耀眼的容颜因着那份春意,消融了好几分的清冷。 玉箫抽了抽嘴角,张正那一副春意盎然的神情都快把门口的枯树给熏开花了,他要是还猜不到救他的人是谁,他玉箫就白长了颗脑袋。 比起玉箫,飞寒却是个老实人,听了张正的话有些惊讶的道:“主子听您的话,这人应该是位武功极高的好汉吧,如果合适,您看能不能吸收到暗卫的队伍里。” 暗卫队长飞寒为了团队的发展提出了吸收新鲜血液的建议。 飞寒的想法很简单,主子的武功那么高都受了伤,而此人居然救下了主子,武功说不定比主子还高。 凶巴巴脾气不太好,那就对了,暗卫队里谁是脾气好的,一出门,哪一个不是吓坏小孩的得力好手。 下手又狠又毒,那正常,主子身边的暗卫下手不毒还像话么! 至于吃的多就更不是问题了,暗卫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能吃,每次吃饭都和猪一样的互抢,回回都有人为了争馒头打起来。 这事妥了,肯定是位身高九尺,威武雄壮的好兄弟。“如果能编入暗卫,属下这就去把这位好兄弟找过来!”心系团队发展的暗卫队队长飞寒真诚而笃定的如是说道。 玉箫又抽了抽嘴角,看来他的脑子没白长,但有人的脑子是真的白长了。 “飞寒,你长脑袋只是为了把吃的送进肚子么?”玉箫望天。 飞寒正不明所以,正想细问两句什么意思,但还没开口,那边张正瞧了眼飞寒,冷笑一声道:“你要是真这么闲,不妨替玉箫看两天大门。” “那感情好。”玉箫望着天摇了摇折扇。 飞寒顿时一惊,立即举手表示,暗卫人齐,绝不招新。 对不起了好兄弟,主子不想让你加入暗卫,那我也没办法。飞寒在心里含泪道。 彼时,飞寒的好兄弟正和忍冬提了一提的水煎包翻进了客栈厢房,好兄弟让忍冬把水煎包拿去诱惑半夏起床,自个儿寻了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找郭诚说话。 但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天刚朦朦亮,半夏迷迷糊糊的起了身。一起来,她就飞快的深吸了几口气。 这是……水煎包的味道。 半夏彻底清醒了,张开眼睛一看,忍冬正坐着桌子前慢悠悠的吃着水煎包。 半夏咽了咽唾沫道:“水煎包哪儿来的?” “我那么大声的叫你你都醒不来,水煎包的味儿离你那么远,倒是能把你一下就叫起来。”忍冬颇有些嫌弃的道。 半夏可没空和忍冬置气,她直接扑了过来,抓着一只水煎包就往嘴里送,含糊不清的道:“你少说风凉话,昨晚发生那么多事,我早都吓饿了。” 两三只水煎包下肚之后,半夏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小姐呢!小姐吃了么?” “你现在才想起来小姐啊?”忍冬一个白眼。 早习惯了忍冬翻白眼的半夏根本就不在乎,伸手把一个水煎包塞到忍冬的嘴里道:“翻翻翻,我看你这么喜欢翻白眼,以后等到了夫家还怎么翻的了!” 忍冬飞快的把水煎包嚼了嚼吞下道:“我可不像某人整天把夫家夫家的挂在嘴边,我是要一辈子陪着小姐的!” “说的好像我不是要一辈子陪着小姐一样!”半夏的脸瞬间通红了起来。 “那可未必吧,你整天把夫家挂在嘴上,我看过不了几年,说不定你就和那个相好的跑了。” “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半夏气急,伸出手就要扑向忍冬。 忍冬的身手哪里是半夏能够得着的,一个闪身就躲了开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水煎包对半夏道:“小姐不用你担心,这水煎包还是小姐买来给你的,等你想到小姐,怕是天都得黑了。” 半夏想扑忍冬却扑不到,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不是说那水煎包是小姐买给她的么?那你忍冬吃什么吃!不要脸!哼!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孽女 等上马车回府前,半夏的气还是没消,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忍冬主动搭理半夏了一回,半夏却架子拿捏的极稳当,连理都没理忍冬一下。 许锦言刚要上自己的马车,看了这情况便止了脚步奇道:“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平日里好的和一个人一样,怎么今天居然气成了这样。” “谁跟她好的和一个人一样!”半夏怒道。 许锦言瞧了眼忍冬,对半夏道:“定是你欺负忍冬,忍冬那么好的脾气,还能气着了你。” “小姐!你怎么这么向着忍冬!就是她欺负了奴婢!她说过几年奴婢就和别人跑了,还离开小姐!奴婢是那种人么!奴婢一辈子都要和小姐待在一起。”半夏委屈道。 “一辈子?可别!等你老了我可是要换些年轻姑娘的。”许锦言淡笑道。 半夏惊的睁大了眼睛道:“小姐!谁能有奴婢顺您心意?” “这个事吧…。顺心不是最重要的,手脚灵活比较重要。”许锦言捂唇掩笑。 即便半夏和忍冬想留,她又怎么能忍心让她们俩跟着她一辈子。前世她害的她们两个身首异处,无辜惨死。 今生她势必要给她们争一个光明的前途,以偿前世罪孽。 来庄子的马车都被烧了,马车是昨晚连夜从许府调过来的,为了以防万一多调了一辆。许茗玉是绝不愿再和许锦言共乘一辆马车,这多出的一辆马车就由许茗玉和李知书坐了上去。剩下的人都不变,其中一辆马车就只有许老夫人,竹青和许锦言三人。 马车到许府门口的时候,许老夫人是被许锦言扶下来的,许茗玉带了面纱,眼神阴冷的盯着站在许老夫人身侧的许锦言,不停的低声咒骂。 李知书听了也只能轻声叹息,她告诉许茗玉马上会来一个江南的神医,那位神医妙手回春,一定能治好她的伤。几次三番劝说下,许茗玉才稍微被安抚住了。许朗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已经听说了庄子失火,许茗玉被烧伤的事情。许茗玉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此时的许朗实在是心急如焚。一看到许茗玉带着面纱,许朗就心里一凉。如今许宗仕途全毁,许朗何尝不想利用许茗玉的美貌入皇家,为自己换取地位和荣誉,若是那美貌毁了,自己岂不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许茗玉含泪望向许朗道:“爹……。”许朗心里一软,连忙上前一步对许茗玉道:“玉儿,伤可严重?” 许茗玉垂眸,泪水顺着眼帘一路往下滴,落在地上溅起灰尘土星。许朗一看这个情况,也就不再追问,瞧了眼李知书,李知书摇了摇头,许朗的心里便更凉了。 所有人都回去安置妥当之后,许朗连忙就去了书香院拦住李知书问情况。 李知书本就正以泪洗面,许朗一进去看到李知书红着双眼睛更是焦急的道:“到底怎么回事?”李知书擦拭着泪水,小声叹息道:“老爷,玉儿的脸毁了……全毁了。” 毁了?许茗玉的脸如果毁了,许家一半的前程都得跟着一起完蛋。许朗一听便急道:“这庄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起火!” “为什么会起火?妾身也想知道,之前那庄子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偏不偏府里人去的时候就起了火,还一烧就毁了玉儿的脸。” “你有话就直说。同我还有什么不敢讲的?”许朗皱眉,他听出李知书话里有话,可是李知书同他情谊深厚,从来都知无不言,这一回涉及的又是许茗玉的事,这怎么李知书还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李知书垂下头道:“没有证据,妾身……妾身不敢多言。” 许朗心里顿时明白是有人作怪了,他扬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没证据你也放心说,我还能不信任你么?” 李知书状似犹豫半晌后缓缓道:“妾身觉得…。妾身觉得此事似乎和锦姐儿有关联。” “什么?”许朗惊道。 “昨夜起火,所有人被救出来之后都聚集在一起,当时就没见锦姐儿人影,后来玉儿受伤被救出来,锦姐儿这个时候却突然出现。而且庄子的管事夜里去探查起火原因,说是锦姐儿的房子里发现了油的痕迹。” 无缘无故的失踪,无缘无故的出现。这就足够构成嫌疑的理由了,再加上许锦言的房里还出现了油,谁不知道油是纵火的利器。 许朗的心本来就是偏的,李知书此话一出,许朗几乎想也不想就肯定是许锦言做的。 “这个孽女!前些日子还说她转性了,原来还是本性难移,而且还变得更加恶毒!居然放火烧庄子,嫡妹都忍心下手!”许朗恨声道。 说完,许朗便一拂袖快步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李知书道:“走,去桂念院。今日许家要清理门户,绝不能留这样的人在许家继续为非作歹!” 李知书含泪称是,但眼眸深处却是一片骇人的阴冷。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云姑姑 “孽女!”许朗一声愤怒的咆哮瞬间响彻了整个桂念院。许朗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本想过去揪着许锦言就打一耳光,但这一巴掌是没机会打出去了。 等许朗看清楚院里站着的其他人的时候,惊的连忙就闭上了嘴。李知书跟着许朗后面,正等着许朗怒打许锦言,结果许朗一踏进来就噤了声。李知书疑惑的向院内看去,这一看也在一瞬间变了脸色。那边许锦言正给太后身边的云姑姑倒茶,许朗这一突然造访,使她倒茶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许朗,自己这向来被称为谦谦君子的父亲的变脸速度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云姑姑怎么会来?这门口的仆从怎么没一个通传的!”许朗连忙赔上了一张笑脸。 其实许朗是冤枉了门口的仆从,那些仆从一听是太后的人哪里敢拦,直接就放了云姑姑等人进府。 云姑姑也是想看看许锦言的日常生活状态,就令门口之人不要通传,找了个婢女就带着她去了桂念院。许锦言当时正和两个丫头晒梅花,见着云姑姑来了也不惊慌,妥当的将云姑姑迎了进来坐下,这刚泡上了茶,许朗就带着李知书冲了进来。 云姑姑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风波没见过,许朗和李知书这往进一冲。云姑姑就明白了个两三分,但她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站起身来对许朗道:“许大人无须动怒,是奴婢怕惊动大人所以才没让门口的人通传,直接来了小姐这院子。” 许朗忽然就想起了玄瑛会上太后曾说要请许锦言去慈宁宫小坐的事,但因玄瑛会结束之后许锦言并没有去慈宁宫,许朗也就逐渐忘了这件事,直到今日云姑姑亲自到访,许朗才突然回忆起了这一桩事。 虽然想起来了,但许朗还是有些不确定,便向云姑姑问道:“不知下官这女儿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太后降罪于她,竟惊动姑姑走这一趟?” 云姑姑一贯喜爱礼数周全的姑娘,许锦言前世就摸清了云姑姑的喜好,这辈子在云姑姑面前自然也是做的滴水不漏,云姑姑没有不喜欢许锦言的理由。 可云姑姑既然喜欢许锦言,听着许朗这话就有些不太顺耳了。 “许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太后娘娘喜爱许小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降罪呢。太后是自上次玄瑛会之后一直记挂着许小姐,这不,今日就遣了老奴来接许小姐进宫叙话。”云姑姑笑道。李知书心里一凉,狠狠的攥紧手掌。又让许锦言逃过了一劫,这云姑姑来的也真是时候。 太后相邀,她许锦言怎么配? 自己的玉儿如今容貌尽毁,而许锦言这个贱人却马上要赴太后邀约,去慈宁宫小坐。李知书气的心都在滴血,但是一时也无计可施。 许朗听了云姑姑的话,笑容一僵道:“进宫?” 云姑姑点头道:“太后前几日就念叨着许小姐呢,但听说小姐去了府上的庄子。今日一听说许小姐回来了,太后连忙就遣了老奴出宫来请许小姐。莫不是许大人还有别的事要找许小姐,若是如此,老奴就先行告退,过几日在来叨扰一次。” 云姑姑亲自来请那就几乎等同于太后下了懿旨,抗旨不尊,那他还想不想活了。许朗连忙就摇头否认道:“下官能有什么事,只是锦言这刚刚回府,仪容都不太得体,怕冲撞了太后。” “太后喜爱许小姐,不会在意这些的。仪容么……现在理理也就是了。许小姐容貌出众,也不需太多装饰。老奴就在此等候小姐片刻。”云姑姑看着许朗,不容否认的道。 许朗当然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这后宫里面就属云姑姑会做人,做事从来留一线,不给别人落口实的机会。而这一次,云姑姑的态度都如此强硬,这明摆着就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今天必须要见许锦言,至于其他的事,再大也得暂时搁下。“这院子太小,姑姑不如去正厅坐着,正厅里已经备好了茶果点心。”李知书反应了过来,连忙对云姑姑献着殷勤。 云姑姑想了想,自己在院子里等许锦言换衣服也的确是有些不妥,便接受了李知书的提议,坐到了许府正厅之上等待许锦言。 云姑姑一走,许朗就连忙跟着后面一同去正厅作陪。走之前交代李知书给许锦言在衣服上费点心,绝不可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 从前李知书给许锦言敢在衣服首饰上下套,主要也是因为许锦言无足轻重,真正的贵人才不会把许锦言在眼睛里放。但如今是要太后要见许锦言,李知书知道其中的份量,而且李知书心知肚明许锦言如今不好糊弄,所以她也不敢在此事上造次。李知书忍着满腔的怒火给许锦言张罗梳妆的事,但不敢造次是一回事,但是能费多少心思那就不好说了。 许锦言的衣服本来就没有几套,仅有的几件首饰还全是从遇奇斋骗来的。李知书状似为难道:“要不从玉儿那里拿两套过来给姐儿先用?” 拾人牙慧的事情,便是许锦言肯做,如今的许茗玉恐怕也绝不愿意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 “母亲无须费心,章庆王妃赐给我的衣服就很好,倒也不需其他衣裳。”许锦言微微一笑。 “那便是姐儿不需要我做主了?”李知书冷笑道。 “母亲若是肯费心,自然极好。但母亲恐怕并不想为我费这份心,我又何苦讨母亲的不快。”琉璃般的眼眸转了转,停在了李知书的身上。 李知书瞬间冷了眼睛,反正许朗已经走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遂冷哼一声道:“许锦言,你不要以为此事完了。玉儿的事还有宗儿的事,我都要从你身上讨回来。等你出了宫回府,到时候你爹都不会放过你!” 半夏变了脸色,刚想说两句还击,忍冬却连忙扣住了半夏的手,摇了摇头。许锦言轻笑一声道:“母亲,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南面厢房里的油到底是怎么来的?那么大的动静,您真的认为什么都查不出来么?一旦将源头查出来,您觉得你接受得了那个结果么?如果您接受得了,那我就陪您赌这一局。就算输了,也不会比您输的惨。”几句话就说的李知书脸色铁青,她狠狠的瞪着许锦言,咬着牙暗自咒骂。 许锦言不再理李知书,径自走到内室去让半夏梳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入宫 半夏梳的飞云髻一向又快又好,不一会儿就梳好了,半夏那出那支白玉簪正要往许锦言发髻里簪,许锦言却将那簪子接了过去,瞧了一瞧,这才将簪子还给半夏。 半夏接回白玉簪,也狐疑的仔细看了看簪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可小姐为什么一看这簪子就笑?簪好之后,正要换衣服,许锦言却唤了忍冬道:“走了么?” 忍冬知道许锦言是在说李知书,便点了头道:“早走了。”许锦言点了头道:“忍冬,这次进宫你不要和我同去。我又要事交给你办。” 努尔布那里需要找人帮忙,本来她是打算亲自去一趟遇奇斋的,但是没想到今日云姑姑突然造访。 既然马上要进宫,努尔布那里她肯定就不能亲自去处理了。只能写封信托忍冬带给张正。 ……。 她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她这不是分身乏术么…… 算了,脸皮放厚一点。 横竖张正现在也有把柄在她手上,那么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张正藏着掩着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以张正素来的脾性,这其中没准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而且她也不是白让张正给她干活,该有的好处她一点也不少张正的,张正他就且偷着乐吧。写完信,许锦言将信交给忍冬道:“你将此信带去遇奇斋便是。” 忍冬接过信,点了点头,但下意识的却想,此番该不会要遇上那个脑子缺根弦的护卫吧。换好衣服之后,许锦言便去了正厅。 云姑姑打量了一番许锦言,许锦言还是那一身绯红色衣裙,和玄瑛会那天的衣着一模一样,只因是冬天,外罩了一件藕荷色的大氅。 云姑姑大概晓得了许锦言在许府里的地位,估计这姑娘是好衣裳就这么一件,重大场合就只能穿这一件。 但这衣裳可是夏衣,即便外面罩着大氅,估计也耐不住深冬的冷意。云姑姑略有些心疼,这许家好歹是个二品,即便再怎么不喜欢许锦言,但像样的衣裳总该有几件吧。 但…。云姑姑仔细打量了一番许锦言,所谓布衣难掩国色,即使许锦言的衣服不太像样,但通身荡漾的贵气可是半分也未曾少过。 云姑姑略有些不快的看了眼许朗和李知书,然后飞快的隐下情绪道:“既然如此,老奴便领小姐入宫了。” 许朗连忙称是,送了云姑姑和许锦言出府。巍峨的宫阙耸立,入眼皆是红黄相间。宫墙深深,将空间分割成规矩至极的方方圆圆。一踏入宫门,森严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十三重宫阙困住了多少自由和生命,锁住了多少信念和灵魂,但它所拥有的强大至极的力量还是吸引着更多更年轻的生命争先恐后的涌入。 入宫之前,云姑姑在许锦言耳边悄声道:“姑娘,一会儿进了宫,规矩多,老奴不能时时提醒。姑娘可要自己注意。” 许锦言淡笑颔首道:“谢姑姑提点,小女愚钝,但必定时时谨言慎行。” 云姑姑前进的脚步一顿,侧目仔细的看了一眼许锦言。方才她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觉得面前这未及十四岁的女子曾在这宫中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了解这宫里的一草一木,久到在这宫里留下了无数血泪,久到这宫里曾锁住了她全部鲜活的青春和生命。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也侧目而望,云姑姑瞥见了那看不见底的深渊,幽深而黑暗,泛着极度的寒冷。 她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正前往慈宁宫,半路上却遇着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个身穿芙蓉宫装的美貌妇人,额头缀了一朵红宝石的额间花。看着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容貌却依然艳丽无比,丝毫不曾褪色。那是宫中的徐贤妃,算是得宠的妃子,许锦言上辈子和她是有几分交集的,因为赵斐自幼养在她的身边。 再往徐贤妃旁边看,旁边站了个脸庞看似温和秀丽的女子,眉宇之间与赵斐有几分相似,穿了件浅白色的朴素宫装,虽然有几分姿色,但站在貌美的徐贤妃面前实在是丝毫不起眼。那是赵斐的生母张贵人,也是徐贤妃原来的奉茶侍女。当年张贵人只是徐贤妃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婢,做婢女的时候便心思活络,想尽办法勾引庆裕帝,后来因为会唱江南小调当真被庆裕帝看中,偶然临幸一次怀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之后是一位皇子。 当时庆裕帝子嗣不多,于是张贵人母凭子贵,被庆裕帝兴高采烈的封了贵人。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徐贤妃 赵斐生母张贵人出身极为低微,父亲不过是乡野间的地痞流氓,以杀猪为生。 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张贵人才被送入宫中为奴,即使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宫里的娘娘。但这样的出身也绝不可能养育皇子,所以赵斐一出生便被太后做主送到了没有子嗣的徐贤妃身边教养。 徐贤妃虽出身高贵,但脾性却极好,是徐长明徐御史的女儿。徐御史与王严崇关系一向极好,也是位刚正不阿的直臣。 这样的父亲教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会是奸恶之辈,徐贤妃生的艳丽,看着像朵带刺儿的玫瑰,但是蒙父辈自幼教导,徐贤妃心思单纯又正直,成日只知读书抚琴,不涉后宫争斗。 赵斐被太后做主送到徐贤妃身边教养之后,徐贤妃不仅不记恨张贵人勾引庆裕帝之事,还从来不防备赵斐的生母张贵人,念两人母子分离,时常把张贵人叫到毓云宫一同看顾赵斐。 这后宫之中哪一个妃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惜赵斐母子并不是知恩之人,赵斐登基之后,封了张贵人为太后,却下旨令不到四十的徐贤妃殉了葬。后来徐御史因为和王严崇交往过密,也被满门尽屠。 北明宫规,凡是有子嗣的妃嫔都不用殉葬。徐贤妃明明有赵斐这个养子,按理说是不用殉葬的,可赵斐却下了这个旨。 这一举,便是不承认徐贤妃是他的母亲了。 许锦言当时一直难以理解,后来她在牢里才想明白了这一件事,徐贤妃是待赵斐如己出,可是她曾经逼赵斐做了一件事。 这件事令赵斐恨毒了她,一件事便抹杀了数十年的母子情分,还让赵斐得势之后,不惜立刻杀了徐贤妃为自己报仇雪恨。 这件事便是…… 娶了许锦言为正妃。 许锦言前世猪油蒙了心非要嫁给赵斐为妻,王严崇虽以严厉著称于世,但却一向极为娇惯许锦言,知晓她的愿望,便一心想替她达成。 王严崇曾同徐御史谈论过此事,徐御史也一贯爱重这个养孙,也信得过王严崇的唯一女徒弟。 徐御史便同徐贤妃商量了一回,之后,徐贤妃便向庆裕帝求了旨,让赵斐娶了许锦言为妻。 赵斐肯答应娶她当然不光是徐贤妃的命令,更是图了她当时已经摘得的北明女诸葛的头衔和王严崇的辅佐还有护国将军府的权势。 但赵斐那样的人,等权力到手,清算过往的时候,自己的算计便不作数了,错处都是别人的,所以徐贤妃就因为做主娶许锦言进门而倒了霉,生殉皇陵。 许锦言前世同徐贤妃接触不多,但出身高贵的徐贤妃却从未给过她难堪,也从不因她曾是许家蠢货而另眼相待。 徐贤妃这样的性子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生活着实不易,这么些年能够荣宠不衰,位及四妃之一也是因了年轻时盛极的美貌 当然,若不是脾性好,当年也不会任由宫里的婢女勾引皇上。 赵斐的养母待许锦言不错,但赵斐讨厌她,生了赵斐的张贵人又怎么可能喜欢许锦言。 赵斐还没得势前,张贵人便处处为难,时常把她招进宫里虐待,不是顶着水盆抄《女则》就是不点灯的让她学刺绣,常常扎的满指鲜血,还美名其曰教导礼仪。 赵斐得势之后,张贵人更是将许锦言踩进了尘埃。当年许锦言进天牢,已经贵为太后的张贵人曲尊降贵,被皇后许茗玉扶进了脏污的牢房,就为了看撕人皮和剥猪皮有何不同。 到底回忆起来了。 那身着太后服饰的张贵人,站在昏暗肮脏的牢房里,抬着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甲,看着满身血污的许锦言厌恶的道:“哀家自小看父亲剥猪皮,却从来没见过撕人皮,今个儿就让哀家开开眼吧。” 前尘往事如戏一般,许锦言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眸,张贵人和赵斐这对母子做尽了背信弃义之事,当真不配为人。 今生,她怎能不替天行道? 这么想着,许锦言便上前一步盈盈行礼道:“参见贤妃娘娘。” 她当然知道按照她臣子女儿的身份也该向张贵人行礼,但是她偏不。 反正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张贵人,装作不知道好了。 徐贤妃早就远远看见云姑姑带了位小姐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她一想便知是太后相中的小姐了。好奇是那家的小姐,她便特意走进了想看看。 看身形该是个美人,但还没等徐贤妃看见脸。那小姐便弯了腰向她行礼,脱口而出便是贤妃娘娘…。 按理说这些臣子家的小姐不常在宫中走动,没道理知道她是谁,即便宫宴见过,也只能远远看见一个影子,可那小姐却像极熟悉她一般,毫不迟疑的唤出她的位份。 徐贤妃愣了一瞬,连忙就去扶那小姐道:“无须多礼。” 许锦言顺从起身道:“多谢娘娘。” 这下徐贤妃总算看清了脸,的确是位美人,徐贤妃微微含了笑。 但等徐贤妃的眼神触及许锦言的额间花之时,那笑容却在一刹那僵住了。 许锦言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她回忆起前世徐贤妃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也曾微微僵住,她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但今生徐贤妃又是如此态度,看来此事并不是错觉也不是意外。 徐贤妃收起了惊讶,打量着许锦言道:“小姐怎知本宫是贤妃?” 那边云姑姑听见徐贤妃的问话也侧了目,她方才并未提点,这初入宫闱的许小姐怎么能轻易辨认出徐贤妃。 许锦言微微一笑道:“早听闻贤妃娘娘额间总缀一朵额间花,方才远远看见一位临风仙子额缀花朵,便知是贤妃娘娘了。” 徐贤妃了然,又听那女子夸自己临风仙子想笑言两句,却被女孩的轻声话语打断。 “贤妃娘娘有花,您看,臣女也有。”许锦言指了指自己额间的那朵清丽桃花,冲着徐贤妃微微一笑。 冬日的阳光泛着暖意,融融的洒在午后的皇宫之中,柔和的光芒之下少女指着自己的额间花扬起笑意,琉璃般的眸子清透又明亮,美好的似幻非真。 徐贤妃瞧着许锦言的笑脸,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在那一刻她透过许锦言看到了另一个人。 云姑姑看着身侧许锦言的天真笑颜,心里也是一松,暗道刚才果然是自己多想,这样一个未及十五岁的小女孩,又能有什么叵测心机。 张贵人瞧了眼许锦言再看看旁边的云姑姑也心知肚明了些事情,看徐贤妃没说话便立刻开口道:“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竟然生的如此出众?” 天真笑颜瞬间收起,许锦言侧目看张贵人,琉璃般的眸子晃动着淬毒的暗光,她勾唇一笑道:“小女是礼部尚书许家的长女,多谢……嬷嬷赞誉。” 便是把张贵人当作徐贤妃身边的奴婢了,还是个年老的奴婢。 张贵人瞬间白了脸色。 徐贤妃连忙解释道:“小姐,这是张贵人。” 许锦言状似恍然大悟道:“臣女眼拙,竟然认错了张贵人。” 张贵人艰难的扯了抹笑意道:“许小姐不常在宫中走动,一时认错也是有的。” 许锦言瞧着张贵人艰难的笑意再不说话,你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脸色。 想听好话?上辈子好话给你说尽了,也没见你对我多一点的笑颜。这辈子我不仅没有好话,恶语还攒了一大堆,就等着全部说给你们母子听。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慈宁宫 徐贤妃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许锦言刚才说她是许家的女儿……徐贤妃身子一顿,重新问道:“小姐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 徐贤妃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惊讶,许锦言虽有些诧异徐贤妃反应,但还是乖乖点头道:“回娘娘,臣女是许家的女儿。” 徐贤妃瞧着许锦言的额间花,沉默了半晌,刚想开口再问一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母妃怎么会在这里?” 赵斐一身藏蓝色,自后方慢慢走来。许锦言手紧紧一攥,硬是逼自己挤出笑意。 徐贤妃看是赵斐,轻笑道:“斐儿来了?我无事,便同你母亲一起在宫里转转。” 许锦言眉头一挑,你母亲…。 这宫里做主被送到其他娘娘身边教养的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千方百计的被防着见生身母亲。这徐贤妃可倒好,不仅不妨,还直接在赵斐面前称呼张贵人为“你母亲。” 许锦言侧目看云姑姑,只见云姑姑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此事太后也是知道的,但想来当初太后能放心把皇子交给徐贤妃教养也是看中了徐贤妃那副直肠子,所以这些事也就任由徐贤妃了。 许锦言摇了摇头,此事看着是小,但却从实际意义上承认了张贵人是赵斐的母亲。赵斐自小便知道这样一个讯息,自己是寄生在别人屋檐下,由此就会更加依赖生母。 徐贤妃又不防备张贵人,以张贵人那等险恶的心思,肯定记恨徐贤妃养育赵斐的这件事,不知的自小给赵斐灌输了多少徐贤妃的坏话。太后不该任由此事发展的。 许锦言叹息一声,向赵斐行礼道:“参见五殿下。” 赵斐像是现在才看见许锦言一般道:“许小姐这时候怎么会进宫?” “回殿下,臣女不才,受太后娘娘恩赐,前去慈宁宫小坐。”许锦言垂眸。 看起来是一副羞涩之态,但许锦言此番低垂眼眸,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赵斐的那张脸。 加上张贵人也在旁边,看见这对母子的惺惺作态,她怕她会直接吐出来。 许锦言这样一说,赵斐才想起了还有这样一桩事,也同时想起了那日在英国公府,康王对许锦言说的那句话。 “本王在宫里等着许小姐。” 康王是什么意思,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那许锦言呢?她此番进宫是不是也期待着见到康王? 赵斐瞬间冷了眉眼,方才他是准备去毓云宫的,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一抹绯红色,便下意识的远远跟着她走了过来。 看到她同徐贤妃说话,赵斐站在远处顿时心里紧了一紧,心里有的没的起了好几分的遐思。 脚步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直接就走到了这里。 一入眼,便是那一抹动人的笑颜。 赵斐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许锦言真的是一位美人,而且活色生香,一颦一笑之间,对于他来说都充满了难言的诱惑。 许锦言转过头对徐贤妃道:“贤妃娘娘,时辰不早了,臣女还要去慈宁宫,就不多叨扰娘娘了。” 她其实是还想多叨扰徐贤妃一下的,但是赵斐和张贵人实在是太过令人作呕,她还是先行一步吧。云姑姑点了头,冲徐贤妃行了礼,便带着许锦言向前走去。 赵斐紧紧的盯着许锦言的背影,他当然看出来许锦言是为了躲他,否则怎么他刚一来,许锦言就立马要走。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他的? 这一切的源头难道是因为当初面对她那抹亮晶晶的眼神之时,他没有多加理睬,所以她怀恨在心?进慈宁宫之前,云姑姑顿了一下对许锦言道:“这一进去,造化可全凭你自己了。” 许锦言连忙福身道:“锦言明白。” 上一次踏入慈宁宫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太后刚殁,全部的皇族都带着家眷跪在太后灵前守孝。 按例律,皇子皇孙应守三天三夜,但有些女眷和小孩子因身体娇弱,撑不下去就早早回府歇息,这也合情合理。 但皇子们却一个都不敢先行离开,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更孝顺,庆裕帝都在上面跪着,哪一个皇子敢先走这一步。 虽然女眷离开合情合理,但许锦言却依然牟足了劲守,她当时想,她绝不能输,绝不能给赵斐丢人。 即使当时她因为在太后身边侍侯多日,劳累成疾,早就高烧不退,但她还是硬生生的和一众皇子跪了三天三夜。 当时只有她一个女眷守完了全程。 那些皇子哪一个不是羡慕的看着赵斐,连庆裕帝都有些惊讶的夸赞她“孝心昭禀”。 可是她感动了所有人,连自己都感动了,却还是感动不了赵斐。 守完灵之后她立马就被张贵人叫去霞明轩里绣手帕,她当时因为高烧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眼睛都睁不开,最后晕倒在了霞明轩里,被张贵人一盆冷水泼了醒。 张贵人后来还向赵斐抱怨她装病偷懒,当时赵斐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她无论什么时候想起了都会浑身发抖。 那盆冷水真的好冷,但也丝毫不及赵斐那个眼神的冰冷刺骨。 一入慈宁宫,许锦言便看到太后面背对门口而立。 她莞尔道:“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说完,盈盈叩首。时隔前世今生,她再一次向这个王朝最高贵的女人叩拜,不是以孙媳端王妃的身份,仅仅是以臣女许锦言的名义。 许氏锦言,报仇来袭,诸位请接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元菁公主 太后身子一顿,慢慢转身过来,看见是许锦言,便挥挥手道:“来了,先坐下歇歇吧,桌上有茶。” 许锦言谢恩之后便坐到了太后下首右侧的小椅上,端起一旁的茶杯,掀开茶盖,一拨一挑之间尽是优雅,她将茶凑近唇边,轻轻一饮。 许锦言喝茶的时候太后一直在打量她,这女子的行事当真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便是宫里那几个自小尽心教养的公主较起真来也未必有她妥帖。 但她喝这茶,不该没有神色变化。 饮过之后,许锦言笑道:“多谢太后娘娘赐茶,这苦丁春果然唇齿留香,名不虚传。” 太后虽有意外,但面上还是声色不动的问道:“这茶合你口味?”苦丁春,茶如其名,极苦极涩。许锦言感受着口舌间的那股汹涌的苦意,笑道:“回太后娘娘,自然是不合的,苦丁春太苦太涩。臣女自幼便不喜喝此茶。”苦丁春既苦又涩,却为长公主元菁最爱之茶。 前世便是如此,这慈宁宫里只备这一种茶,小辈都喝不惯,所以一般人在慈宁宫都不饮茶,而她每一次去都会整杯饮下,无他,就是为了博太后好感,看能不能给赵斐帮上忙。 上辈子长久喝过此茶,早已习惯了这份苦涩,今生再喝慈宁宫的这杯苦丁春,境遇却与前世大为不同。一旁的云姑姑听了许锦言的话却皱了眉,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告诫过她么…… 太后赐茶,她怎么敢说不喜,这种时候即便是不喜也一定要说喜爱有加。看着挺聪慧一孩子,怎么老实成这样了。 但没等太后说话,许锦言便接着刚才的话道:“但臣女的母亲却极喜爱此茶,所以自母亲去世后,臣女再品此茶却觉得似乎没有幼时那么难以入口了,甚至还觉出了一些甜。” 太后的神情登时一怔问道:“你母亲喜欢此茶?”“是,臣女记得年幼的时候母亲总喝此茶,臣女当时不知事,母亲喝我便也要尝尝,但每次一尝试,都要喝下一整壶的水冲淡口中的苦涩…… 随着许锦言的话,太后却进入了回忆,元菁幼时喜爱饮此茶,她明知这茶极难入口,每次看元菁喝的香甜,也会忍不住随元菁一同饮茶。但结果便是每一次她都要喝下一整壶的水。 想着元菁,太后渐渐露出了笑意。 许锦言接着道:“等臣女长大以后再喝这苦丁春,却觉不出当年的苦了,甚至还觉出了甜,但臣女也明白,臣女并不是因为口味变了才觉得茶变甜了,而是因为当年与母亲的回忆,才让这原本苦涩的苦丁春变得甜了一些。”太后微微闭了闭眼,长公主元菁最喜欢苦丁春,大人都喝不惯的苦丁春,六七岁的元菁却喝的比谁都痛快,还直赞此茶清新。小小的年纪便爱吃苦,所以人生才那么苦吧。 后来元菁和亲突厥,她突然就喝不惯其他的茶了,只能喝这既苦又涩的苦丁春。 当然,她也不是口味变了,而是只能靠着这茶想一想和女儿相处的光景。 和失去女儿比起来,苦丁春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可知哀家唤你来慈宁宫是做什么?”半晌后,太后开口道。 琉璃般的眼眸一转道:“回太后,臣女知道,上次玄瑛会臣女弹的曲子有幸入了太后娘娘的耳,所以才会传臣女入宫。” 太后点点头道:“你说这曲子你娘教你的?” “是。” “那哀家倒是想问问你,你娘教你这曲子的时候可说过些什么?” 那日在玄瑛会上,她也曾问过许锦言这个问题,但是当时的许锦言犹犹豫豫的说了没有,但那个神情摆明就是有。 所以太后才念念不忘此事,即使玄瑛会都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要把许锦言召进宫里一问究竟。 那很有可能和元菁有关,她无法坐视不理。 许锦言似是犹豫了半晌,才连忙跪下道:“请太后娘娘先饶恕臣女欺瞒之罪。” 太后了然,看来当时学琴曲的时候是真说过什么话了…..她心下有些激动,但还是压抑着神色道:“无妨,你且说来听听。” “当时玄瑛会上,太后娘娘便问过臣女这个问题,但因母亲同臣女说的那些话实在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所以臣女才不惜犯下了欺瞒太后之罪。” “母亲教臣女这首琴曲的时候,曾说这首琴曲是她一位闺阁好友所弹,但母亲的这位好友……似乎来自突厥。” 说完,许锦言立马叩头道:“请太后恕罪。” 突厥与北明素来不合,在玄瑛会这种场合提突厥的确是不太妥当,但来自突厥的不一定就是突厥人。 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北明的和亲公主。 许锦言低垂下眼帘继续道:“母亲曾盛赞这位突厥的友人温柔和善,为当世女子楷模,想来和突厥人有着极大的不同,还请太后饶恕臣女弹奏突厥此乐之罪。” 那边的云姑姑早就听明白,看来当年这面前女子的母亲和长公主殿下还真有过联系,甚至是闺阁好友。 那条前往突厥的长长和亲之路,长公主殿下有了许锦言母亲的陪伴或许曾减掉了不少烦愁和苦闷。如今许锦言在玄瑛会上无意弹奏了这支由太后所作,为长公主送行的曲子,将曾经的这段过往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告知了太后。 而许锦言却偏偏还一无所知。 这样的缘分,倒真是妙不可言。 太后湿润了眼眶,多少年了…..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关于元菁的消息。 “哀家想再听听那支曲子,不知许小姐可愿再弹一次。” 许锦言垂眸道:“臣女当然愿意。”慈宁宫里珍藏着一把琴名为“行水”,此琴为长公主元菁幼时所获,和亲突厥之时并未随公主一同离开,而是被留在了慈宁宫,长公主逝世后,太后就将此琴深藏于宫里,再未拿出。 如今,却因一女子重启行水琴。 云姑姑指挥着几个宫婢将此琴抬去殿中,虽说太后要听许小姐弹那支曲子,可弹琴哪里需要重启行水琴,慈宁宫还能寻不下一把普通的琴来,但太后特意叮嘱拿出行水琴,分明就是表示了对许锦言的看重。云姑姑知道这些年太后一直没能过的了元菁公主的这个坎,夜里常常噩梦惊醒挂在嘴边的都是“元菁”二字, 这许锦言与公主和亲之时的年龄相仿,言行举止间和公主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又加上其母亲和公主的那一番牵扯……. 看来这许锦言,还真有一番大造化。 云姑姑这么想着,手下更加不敢怠慢,越发利落的指挥着几个宫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陪伴 许锦言向太后行完礼后,就坐下轻抚琴弦。缠绵动人的曲调自那素白的纤纤手指下慢慢流动,时隔多年,这冰冷已久的慈宁宫终于再一次响起了这一支曲子。 母亲对女儿的思念,远胜于这世上的所有相思之情。 阳光透过慈宁宫窗棱洒在少女年轻而娇美的容颜之上,琉璃般的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周身涌动的那种贵意更是将她与这座巍峨的宫殿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仿佛她生来就该是人上之人。 太后真的在那一刻通过面前弹琴的这个少女看到了多年前的元菁。 多年前的那个少女也是未及十五岁的年龄,倔强而天真,优雅而高贵,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菁儿……”太后喃喃道。庆裕帝刚走到慈宁宫就听到了这把琴奏出的琴音,庆裕帝有些意外,他当然知道这琴对于太后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那皇姐年纪轻轻的和亲突厥,没几年就客死异乡。太后一直为此痛心不已,将皇姐的那把琴珍藏在慈宁宫,一般情况绝不拿出。 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但拿了出来,还弹奏了起来。庆裕帝皱了眉,抬步往慈宁宫里走去。一进慈宁宫,庆裕帝更是意外,那弹琴的女子…。不是许锦言么? 庆裕帝想起太后曾在玄瑛会上对许锦言的那支曲子赞誉有加,也曾提出要邀许锦言去慈宁宫小坐,只是没想到太后居然对此事如此上心,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还不忘让许锦言入慈宁宫叙话。 庆裕帝上前向太后行礼道:“儿子给母后请安。” 琴音戛然而止,许锦言像是才发现庆裕帝踪迹一样,慌忙起身道:“臣女参见陛下。” 太后正沉浸在思念元菁的情绪里,突然被打断,太后有些不悦的看向庆裕帝道:“陛下怎么会过来?” 庆裕帝看太后陡然不悦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对太后笑道:“今个儿早上北海进贡了一批奇珍异宝,东西现在都在御花园放置好了,儿子便想着母后一块去赏玩赏玩。” 太后性子清冷,往常从不参与宫里的这些热闹事,但这回北海进贡的这批珍宝实在是难得一见,庆裕帝又一贯遵守孝道,遇着这种时候,第一个便是想到了太后。 太后想了想,罕见的答应了:“去倒是可以…。不过得多带一个人。” 庆裕帝瞧了眼乖巧跪着的许锦言,心里也没多想便道:“母后只要肯赏脸,想带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锦言起来换身衣服,同哀家一起去看个热闹吧。”太后偏头瞧了眼许锦言身上的衣服。云姑姑立马会了意,忙领着几个宫婢带着许锦言下去换衣服。 云姑姑跟在太后身边大半辈子了,太后的一举一动云姑姑都能从中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从来不喜去这些人多的地方,除非是为了国事不得不露脸,一般对这些地方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可这一回,太后却答应了去看这个热闹。 这当然不是因为那北海进贡的宝贝真就吸引了太后,太后此举十之**是为了许锦言,太后能启行水琴,多半就是看中了许锦言。 方才陛下说御花园摆了北海进贡的奇珍异宝要请太后一同过去,能过来请太后,这种时候阖宫的人估计都聚集到了御花园里,太后分明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昭告天下以后许锦言就是太后宫里的人了。 说实在的,这许锦言还真是走了大运气,太后本就对元菁公主一直心存极深的愧疚和怀念,许锦言的出现彻底推开了太后心里关着元菁公主的那扇门。 元菁公主已逝,那扇门里汹涌的思念之情无法宣泄,就只能全部转移给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当仁不让的是推开那扇门的许锦言。 许锦言和云姑姑走后,太后便对一旁的庆裕帝道:“陛下,哀家想同你要个人。” 庆裕帝一听便笑道:“什么样的人居然有幸能让母后亲自向朕要?”“哀家看许家那女儿有几分眼缘,想让她时时进宫陪哀家说说话,你同那许朗说说,看他舍不舍得他女儿。”太后饮了口苦丁春。 许朗肯定舍得他女儿,尤其是这一个,庆裕帝虽然不那么关心臣子家事,但是许朗家的两个女儿太出名,连庆裕帝都略有耳闻。 这两个女儿一个美若天仙一个蠢笨如猪,虽说如猪蠢笨的这个最近隐隐有一雪前耻的势头,但从前的赫赫名声还有余威。 所以这曾经蠢笨如猪的许锦言对了太后的眼缘……庆裕帝其实是有些意外,宫里那么多皇子皇女没一个入得了太后的眼,也就年幼的十二皇子和八公主能稍稍得些太后的青眼,这一个臣子家的女儿走了什么运气居然能得太后的喜欢。不过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太后虽性子清冷惯了,但想来老了身边无人还是有些寂寞,便相中了这一个。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太祖皇帝执政的时候,当时的郭太后因为独女惠文公主和亲,膝下无女极为寂寞,便相中了与惠文公主长相相似的枢密使家的长女孙惠,时时接进宫里教养,以慰失女寂寞。 后来那孙家小姐便成了太宗皇帝的皇后,因郭太后一直在身边时时教导,孙皇后知书达理,慧质兰心,同太宗皇帝携手,为一代贤后。那许锦言在玄瑛会的表现也算得上是个聪明孩子,从前的事就不论了,太后喜欢,便让她时时进宫就是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巨蛇 许锦言换好衣服之后就随云姑姑走了出来,太后一瞧,便是眼前一亮。 只见面前那女子一身双重领织锦月华裙,上衣为月白色,清丽无双,衣袖临风而舞,颇有仙子临时之感。身下裙摆层层叠叠,一层一色,交融在一起却分外和谐,每一片裙摆上都精心绣着芙蓉纹饰,朵朵芙蓉栩栩如生,甚至上面的露水痕迹都清晰可见。 这是元菁的旧衣,这么多年来被她珍藏在宫中,一丝的灰尘也没有落,如今再现世间,依然鲜妍美丽。 而这旧衣被面前这女子穿来,还真有些元菁当年的风采。太后看了满意,笑着点头道:“随哀家一同走吧。” 许锦言乖巧点头,顺从的走在了太后的身侧。 太后想把她当元菁公主的替身,那她就配合太后演了这出戏。 她当然能明白太后的心思,若有人能配合她演佩玉,即便她心知肚明是假的,恐怕也会深入戏中,无法脱身。 明明知道是虚幻的影子,明明知道是虚假的自欺欺人,却也只能迷途深陷,将毒药甘之如饴。御花园里早已聚集了一众皇子皇女,饶是这些皇子皇女自幼见过珍稀物件儿也不得不为面前这个铁笼子里的东西啧啧称奇。那是一只极为奇异的巨型大蛇,现在仅仅是盘踞着都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高,蛇身极粗,三人合抱都危危险险,蛇头上却有一角,巨蛇通体呈现淡淡天蓝色,鳞片泛着灼眼的光泽。 巨蛇“嘶嘶”的吐着蛇信,看着极为可怕而瘆人,但这些皇子皇女一向被保护惯了,总是身处平安境地,面对这样危险而神秘的生物,每一个人都难掩热情和好奇。十二皇子被抱着都“呀呀”的向那巨蛇伸出了胖嘟嘟的手臂,和嫔瞪了一眼奶娘,奶娘连忙就抱着十二皇子后退了一步, 端云却直接凑在了那巨蛇之前,还拿着长长的树枝穿过铁笼子的缝隙,不断地戳着巨蛇的鳞片。看的出来,端云是用了力气的,那巨蛇在吃痛的情况下一再避让,但端云却不依不饶一直以折磨巨蛇为乐。 比起年轻的皇子皇女,妃嫔们则显得要小心谨慎一些,一些胆小的妃嫔躲在人后,根本不敢看那条奇异巨蛇。 太后和许锦言来的时候,恰逢那巨蛇因痛苦吐出蛇信,太后被吓得向后趔趄了一下,许锦言见势立刻扶住太后。 “太后娘娘,你可还好?”许锦言扶着太后,关切的问道。 太后不敢看那巨蛇,偏过头对许锦言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许锦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庆裕帝大笑道:“母后您无须害怕,那蛇被困在铁笼子里出不来。” 太后惊魂未定,不满的对庆裕帝道:“你是嫌哀家命太长,所以让哀家过来看这么个东西么?” 这时许锦言才得了机会,拍着太后的脊背替太后顺气,温柔一笑道:“太后您先别生气,您看那蛇头长了角,想来是快幻化成龙了。人说只有明君治世的时候才会有蛇飞升成龙,这可是祥瑞之兆!想来陛下也是因为这等祥瑞之兆轻易难见,这才请太后一同来看呢。” 太后听了这话,犹犹豫豫的看了眼那笼中巨蛇,只见那巨蛇额头中央偏左的地方的确有一根长长的角,太后这才恢复了心情道:“若是如此,那倒是值得一观。” 庆裕帝赞许的看了眼许锦言,也道:“母后,这是北海太守的贡品,说是北海前些日子发大水,将这蛇冲上了岸。那北海太守一看是如此的祥瑞,便连忙将此蛇派人护送到了京城。” 庆裕帝看着许锦言不由感叹,怪不得太后喜欢许家这个丫头,还真是够聪明的,瞧一眼便知道那是快飞升成龙的巨蛇。之前庆裕帝第一眼见到这么个东西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要不是那护送贡品进京的北海人解释了此事,庆裕帝说不定会直接下旨斩了北海太守。 庆裕帝也是被底下人“明君治世,遇蛇化龙”的说法吹的心花怒放,一时忘了这巨蛇看起来有多么可怕,才把太后也叫了过来一同观看,却忘了这巨蛇的样子会惊吓到太后。庆裕帝和太后的到来终于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时山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等众人纷纷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太后身侧还站着一位少女。 那少女身着华丽绝伦的月华裙,身姿窈窕又优雅,白狐狸毛的同色系斗篷被她披在身上,映的脸庞如雪般白皙,琉璃般的眼眸清透又明亮,转动之间皆是逼人的灵气。她跟随在太后身侧,举手投足皆是难言的贵意。 端云看着那件月华裙气的手都在抖,那件衣服她曾问太后要过,但太后不仅没给,还把她呵斥了出去。 不给她就算了,但凭什么给了许锦言,许锦言穿这身衣服,她那种下贱东西也配? 端云看的气极,用树枝戳着巨蛇的手也愈加用力。— 刚一走进,许锦言就看见了张正。 真的太显眼了……。 芝兰玉树的一立,其他人便再难入眼。 虽然只穿着普通的文官服饰,和几位大臣低调的立在一众皇子之后,超脱众人的风华却一下就将他照亮了起来,不管人有多少,都只想也只愿看见他一个。数日未见,张正看起来似乎清瘦了些,她下意识的看向张正受伤的胳膊,胳膊藏在厚重的官服之下,并不能看清其真实情况,但依他的脸色来看,该是无碍了。 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也隔着众人遥遥望向了她,见她看的是自己的胳膊,凤眸瞬间染了笑意。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蛇眼 郑皇后瞧着许锦言这一身衣服,再回忆了玄瑛会上太后的反应,执掌六宫多年的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对许锦言笑道:“许小姐今日竟也在宫中,正好能一同欣赏这北海送来的奇珍。”许锦言立刻弯腰行礼道:“锦言今日也是受了太后娘娘恩泽,才能有幸一同前来。” 郑皇后点了点头,示意许锦言起身,轻笑道:“上次玄瑛会你站在台上,本宫没能瞧清,今日可算是看清楚了,没想到许小姐不仅才华横溢,还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郑皇后出身高贵,面容便是一派雍容华贵之感,端庄而威严,不愧执掌六宫多年。方才说话,虽然言语听起来平易近人,但是高高在上的气息却一点也没有收敛。 许锦言垂眸站在一侧,“多谢皇后娘娘赞誉,臣女实在是愧不敢受。” 若是寻常的姑娘在郑皇后面前这般低眉顺眼,怕是会被郑皇后的逼人气势直接对比成婢女,可许锦言虽垂眸低头,周身的贵意却依然汹涌,汹涌的好似她才该是主人。 站在角落的赵斐紧紧盯着那一抹活色生香的身影,郑皇后的高贵气势是宫里出了名的,那几个得宠的娘娘谁不嫉妒郑皇后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可许锦言方才居然一点也没输给郑皇后,但见她弯腰行礼,明明是低人一头的姿势,贵意却依然势不可挡。 赵斐忽然有一种极奇异的感觉,他看到的不是许锦言,而是凤凰,浴火重生的凤凰。 “有何不敢受?你这孩子也太守礼了。”郑皇后眼里满是怜爱。 但这怜爱是真的还是假的,就不得而知了。 宫里的人早就个个修炼出了一副面具,面具之上的表情受己操控,想让别人看什么,别人就只能看什么。但面具之下的真实情感,却全然都见不得光。 敏贵妃在一旁不甘示弱,也上前一步对许锦言道:“这便是许小姐?的确如皇后娘娘所说,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敏贵妃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受宠当然是有道理的,那样一个如花美人,一副冰肌玉骨的身子,一张娇艳动人的容貌,周身荡漾的更是难以言明的风情万种,即便上了岁数,但却一点岁月的痕迹也看不出,反而是多了些成熟的风韵。 看到敏贵妃便感叹不得岁月不饶人,岁月不是不饶人,只是饶的人少之又少,全天下只一个敏贵妃而已。 敏贵妃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许锦言,前些日子儿子康王曾向她讨了个请,说是想把许锦言纳为侧妃。但敏贵妃因为许锦言曾经蠢货千金的名声心中不太赞同,便先将此事按下不表。 但如今既然许锦言自己站在了她面前,她便不由得多看两眼了,自己儿子看上的女人,她这个做母亲的,定是要仔细看看。 敏贵妃在打量许锦言,但许锦言却并没有看向她,而是把目光放向了角落里,一个更为风情万种的人身上。 那个人不仅风情万种而且柔媚入骨。 呼延兰,到底还是入宫了。 虽然没能和前世一样拿下玄瑛胜者的桂冠,但呼延兰却依然凭借那等柔媚入骨,成功跻身北明后宫,而且和前世一样,一入宫便占尽了庆裕帝的宠爱,封了兰美人。 呼延兰察觉到许锦言在看她,也向许锦言微瞥了过去。她一身水红色的广袖宫装,越发显得那脸颊艳若桃李,一双美目顾盼,当真是绝世尤物。 端云听着那些娘娘对许锦言的称赞,直直气的脸色铁青。不就是个京城里人人嘲讽的蠢货,如今还成了香饽饽,被这么多人称赞。太后也是没眼光,喜欢什么人不好非喜欢许锦言。端云低垂着脸,不停的暗骂,手下折磨巨蛇的树枝也被她挥舞的愈加频繁。 显然是把巨蛇当成了撒气的对象。 端云因为刚才折腾巨蛇的时候没注意,靠的那笼子越来越近,几乎已经紧紧的贴在了铁笼旁边。 那巨蛇被端云戳的痛苦不堪,“嘶”的一声吐出了蛇信,赤红色的蛇信一下就吐在了端云的脸上。 湿润的感觉一触及脸庞,端云瞬间受了惊吓弹身起来,大喝一声:“畜生!” 下一刻,大怒的端云从衣袖了掏出短刀,隔着铁笼子的缝隙,就朝巨蛇的身子狠狠捅了一刀。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阻止端云。 滚烫而鲜红的蛇血一下自伤口涌出,在地上聚集成了一大滩的血迹。那短刀深深陷进巨蛇的身子之中,刀锋已经全然不见,只能看见一截短短的刀柄,可以想见端云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那蛇痛苦不堪,原本盘踞的状态一下直立了起来,但因笼子不够容纳蛇身,巨蛇只能顶着笼顶,身子弯成一种奇异而扭曲的形状,澄黄的蛇眼圆睁,死死的盯着笼外的端云。 离的近的几个妃子都吓得直往后躲,端云却看着那巨蛇哈哈大笑道:“畜生,让你冲本公主吐口水!”庆裕帝便是再宠爱端云,看了如今的情形也不得不出声指责道:“端云!你怎么如此跋扈!” 端云听了庆裕帝的指责,极为不悦的转身过来,却一不留神看到了庆裕帝旁边站着的许锦言。 那一身月华裙明艳又清丽,还真是刺眼。 端云的怒火一下到了极点。 “父皇,是那畜生先惹我的。” 说的似乎是巨蛇,可眼神盯得却是许锦言。 许锦言知道端云是在指桑骂槐,但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同情的看着端云。 下一刻,极度惊慌的声音破口而出道:“公主小心!"一阵叮当乱响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压碎了钢铁。 端云瞬间僵住了,她感觉到自后背传来的一阵森然的寒意。 “嘶嘶” 湿润而冰冷的触感停停顿顿的正打在脖颈之上。 端云僵硬着脖子慢慢回头,正对上一只澄黄而硕大的蛇眼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陷阱 “啊!” 端云的生母敬嫔尖叫了出来,周围的人皆是一副惊慌至极的模样,纷纷拔腿向外飞奔。御花园的场面在一瞬间失了控。 眼看着那巨蛇距离端云只有一寸的距离,端云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细细长长的蛇信“嘶嘶”的向外吐,仿佛在寻找着一击既中的机会, 所有人都被这一番变故惊的不知如何是从,那蛇太过巨大,没有一个人敢以身犯险上前搭救端云。 那蛇似乎是知道了端云其实毫无攻击力的这个事实,缓缓的摆动起的身子,慢慢的将端云圈了起来。端云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巨蛇粗壮的身躯将自己团团围住,但她无可奈何,只能苍白着一张脸,任凭巨蛇发力。许锦言旁观着濒临绝望的端云,其实她是可以救下端云的,但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她与端云非亲非故,再加上端云之前的无理取闹… 许锦言摇了摇头,没有利益驱使,她可不会随便出手。虽然救下端云会毁掉赵斐的一个计划,但那计划已经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今生的赵斐可不一定还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她又何必为十几年后的事情出手救人。端云身后的那条巨蛇前世也出现过,许锦言当时并没有机会看到,不过却听到了关于那蛇的一些风波。 前世听闻那蛇笼不知怎的并未锁牢,皇族在御花园观赏巨蛇之时,巨蛇突然破笼而出,咬死了好几个人,其中便有距离蛇笼比较近,来不及躲避的十二皇子和抱着十二皇子的奶娘。甚至巨蛇还咬伤了庆裕帝左臂,但在巨蛇危及庆裕帝性命的时候却被赵斐救下,一剑斩了巨蛇头颅。 因为死了皇子,皇帝还为此受伤,事情一下便闹了大,庆裕帝下旨彻查巨蛇一事,但查到最后却只查了个看守不利,处死了几个侍卫而已。 这件事似乎就此揭了篇,但在多年之后,康王一派被赵斐斗的几乎倒台的时候,庆裕帝念在与康王的父子情分之上,犹犹豫豫的不肯完全放弃康王,却没成想此时这件巨蛇出笼的事件又重启了波澜。 那送来贡品的北海太守突然招供多年前的这件事为康王主使,捏造了“遇蛇成龙”的传言,将这等怪兽送进御花园,意在弑君,却没想到计划失败,只杀了幼弟十二皇子。 听起来根本就是错漏百出的栽赃陷害,只要细细思索就能察觉北海太守的这番供词有多么的不对劲,可那个时候的庆裕帝已经被康王伤透了心,北海太守招供,庆裕帝便想也不想的信了这等拙劣的谎话,将康王赐死。 康王做梦也没想到,多年之前看起来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巨蛇事件会成为击倒自己的最后一击。 赵斐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隐忍,巨蛇事件的伏笔几乎埋了十几年,终于成为了压倒康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康王彻底倒台,也让庆裕帝回忆起当时巨蛇事件是赵斐救了他的命,那个时候已经是垂垂暮年的庆裕帝,又经历了一连串来自孩子们的打击,极其的需要亲情。 念及当年赵斐的舍命相救,年老的庆裕帝终于上了赵斐苦肉计的当,慢慢的将权力全部交给了赵斐。 虽然许锦言没有绝对的证据,但根据这次巨蛇事件的最后受益者,想来幕后操纵者必定是赵斐无疑了。 如果是赵斐…。 许锦言隔着重重的人群看向了那抹风华惊世的身影。 张正很快的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凤眸微微一动,他冲着她摇了摇头。 与我无关。 许锦言一怔,却是信了。 她懊恼于自己的轻易相信,可是却别无他法,似乎只要看清了那双凤眸里的认真,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那蛇将端云越圈越紧,端云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前世的十二皇子做了冤死鬼,今生的端云惹怒巨蛇,看来就只能代替十二皇子做这蛇口亡魂了。但…… 许锦言忽然心念一动,如果说今生她已经动了赵斐这么多的计划,章庆王府和英国公府已经全被她设计保下,那么赵斐如今的下的这盘棋应该是大变了样。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斐设计陷害的对象还会是十几年后的康王么? 还有端云的受困难道也仅仅是激怒巨蛇所致么? 虽然说方才是端云激怒的巨蛇,可是也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操纵了蛇,故意选在端云激怒巨蛇的时候,让巨蛇出笼。 毕竟操纵巨蛇,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前世赵斐手下不就有一个极擅逗引百兽之事的能人么……看着那些侍卫小心翼翼的靠近巨蛇想要营救端云,但被巨蛇一尾巴扫开的画面,许锦言拼命的猜测着赵斐的意图。 端云可和十二皇子不一样,十二皇子生母和嫔无权无势,母家仅仅是北明的寻常官员。但端云生母的父亲可是藩王宁王爷,而且端云极得庆裕帝喜爱的同时也是宁王爷的掌上明珠,端云若是死了,这件事激起的风波势必会比前世更大。 许锦言在脑海飞速回忆宁王爷和赵斐的关系,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赵斐是拉拢过宁王爷的,并且以将来迎接已经和亲琉球的端云回国为由换取过宁王爷的帮助,虽然端云最后死在了琉球,但是在那之前,宁王爷却是帮了赵斐不少。 那么这至少说明,赵斐今生也很有可能存在拉拢宁王爷的心思。 可怎么拉拢? 杀了端云,嫁祸他人,赵斐再做好人告知宁王爷。然后以复仇为诱饵,诱宁王爷上钩。这不正是赵斐这个伪君子的拿手好戏么? 毕竟太子有章庆王府,康王有英国公府,赵斐生母出身卑微,养母虽出身高贵,可御史说白了也只是个有名无权的官。 在这辈子太子和康王的势力都没有损失的情况下,赵斐可比前世更加需要宁王爷的帮助。 琉璃般的眼眸一动,不行,看不穿赵斐整个计划的情况下,她得救下端云。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花瓣 琉璃般的眼眸一动,不行,看不穿赵斐整个计划的情况下,她得救下端云。 拖了许茗玉的福,前世她被关在牢中三年,三年里她在昏暗潮湿的牢里见识过无数蛇虫鼠蚁。 其中,便见过这一种头上长角的蛇。才不是什么快飞升成龙的蛇,只是普普通通的蛇,甚至连毒性都没有,和普通的蛇唯一的区别就是头上长了角。 这一条困住端云的蛇与普通的蛇不同的地方多了一处,就是不仅头上长了角而且长的大了点,但是不同的地方也就仅此而已了。 那三年里,她曾花了无数心力把蛇虫鼠蚁训练成一支军队,然后将北明的机密传送给了大乾太子,她倾尽了无数心力和时间,早已摸透了这世上大多蛇类的性情和命门。那些侍卫正硬着头皮尝试营救端云,此时如果不救端云,即使逃过巨蛇攻击,日后他们这些人也必定会因为保护公主不力而逃一死,所以一众侍卫包围了一个极大的圆圈,将巨蛇和端云围在了里面。可巨蛇的形态实在太过恐怖,没有一个侍卫真的敢靠近蛇身,只是用长剑试探的触碰蛇的七寸。 但那巨蛇完全不怕,直接一扫尾巴将几个侍卫击出了几米远。 许锦言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眸,攻击它的七寸当然没用了,因为这种蛇,弱点不在七寸。 它的弱点在于……。 眼眸一亮,许锦言将繁琐的月华裙裙摆提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众人被巨蛇惊慌的手足无措,根本就无暇顾忌突然窜出来的许锦言,许锦言趁乱抽走一个侍卫手里的长刀。 一个跳跃便跳过侍卫的包围圈翻身到了那巨蛇之前。 众人此时才发现了许锦言,看着那巨蛇面前的小小女子,四周皆是此起彼伏的惊叫,。张正一挑凤眸,瞧着巨蛇前的那个人,神色瞬间有了些紧张。那巨蛇显然是注意到了许锦言,它缠着端云越发用力,长长的蛇信却“嘶嘶”的吐向了许锦言。 端云被缠绕的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脸色从吓得煞白已经变成憋的通红。 敬嫔本就因为端云被困而绝望不已,此时看见许锦言突然出现在侍卫的包围圈里,下意识就以为许锦言是在捣乱,直接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货!捣什么乱!”庆裕帝也因为最宠爱的女儿受困而焦急不已,此时看见许锦言出没,也深深皱起了眉。 四周因敬嫔的骂声而对许锦言纷纷起了指责,没有人认为许锦言是去救端云的,连被巨蛇缠绕挤压的奄奄一息的端云都挣扎着狠狠的瞪了一眼许锦言。毕竟那是曾经的许家蠢货,不捣乱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去救人呢。 面对众人指责,许锦言丝毫不在意,轻轻一笑,将那长剑一横,长剑的反光瞬间刺痛了巨蛇澄黄的眼睛。巨蛇分神顾忌了眼睛,缠绕着端云的身子微微放了松,端云得了些呼吸的机会,脸色瞬间有了些好转。 赵斐这个时候才看出了些门道,狠狠的一攥拳头,许锦言…。你到底要干什么? 下一刻,许锦言腾空而起,直接用行动告诉赵斐她要干什么。许锦言反手就是一剑,直接将剑刺进了巨蛇澄黄的眼睛之中,那巨蛇瞬间痛苦的直起了身子,端云得到了解救,巨蛇的身子一直立,端云便从空中被抛了下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端云虽被甩了下来,但是她强忍着疼痛立刻爬出了那个危险的地段,一离开巨蛇,端云就被一旁不敢靠近巨蛇的侍卫救下,飞奔到了敬嫔的身边。 敬嫔将吓得半条命都没了的端云揽入怀里,哭的涕泪纵横。 所有人为端云脱险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鲜有人发现此时许锦言正身陷险境。 那巨蛇在端云掉下去之后就反应了过来,不顾眼睛的剧痛,一个极灵敏的反身,就立刻裹住了许锦言,蛇头回了过来,蛇眼里流着鲜血死死的盯着许锦言,看起来恐怖万分。 许锦言被蛇身带上了高空,巨蛇明显被激怒的近乎疯狂,用了比刚才挤压端云更大的力气狠狠的裹上了许锦言。 但所有人都在为端云的得救而感到惊喜,却没有人去关心许锦言此刻的死活,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刚才那曾经的许家蠢货是真的从众多高手都不敢近身的巨蛇口中救下了人。 却是太后的一声惊呼吸引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巨蛇再一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空中扭曲的粗壮蛇身里面裹挟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似一片花瓣被蛇紧紧包围,月华裙的裙袂在空中飞舞,与巨蛇的恐怖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蛇眼插着一把长剑,一直在向下淌血,现在的画面却如神话一般美妙。 端云看着被巨蛇缠绕的许锦言,眼眸跳跃了些兴奋之光,方才许锦言才救了她,但这一刻端云却变了脸。 虽然是许锦言救的她,可是这抵不了端云对许锦言的恨意,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待许锦言那样不同,她绝不能坐视不理。 许锦言,你最好这次就死了吧,免得我以后出手。端云看着那巨蛇在空中狂舞的巨大身躯,在心里暗暗说着恶毒至极的诅咒。 赵斐看着被蛇席卷上空的许锦言,神色着实复杂,现在他只需要挥挥手,暗处的人就可以操纵巨蛇将许锦言放下。 可是…。许锦言方才毁了他精心设计的计划。赵斐此时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火,他恨不得让毁了他计划的人立刻去死。 偏不偏那个人是许锦言,让那样一个女子去死,赵斐是真的有些不忍心。 赵斐正犹豫是否要放下许锦言的时候,只见自巨蛇左侧突然腾空而起一抹风华惊世的身影。 那身影手持长剑,一跃便与巨蛇平齐,巨蛇回首,瞪着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蛇眼,似乎不明白这一幕为何会发生。 后来今日在这御花园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穷尽一生都再也没能忘记这样的一副画面。 那恍若天神的男子一刀便削掉了巨蛇的头颅,蛇血向天际“哗”的一声喷涌了出来,遮天蔽日的血液四散在御花园的边边角角,失去了头颅的蛇身瞬间委顿不振,扭曲着庞大的蛇身倒了下去。 那被裹挟进蛇身里的花瓣自然也被蛇倒下去的强大力量推的一同下落,但那手持长剑的人更快,在她快要掉落下去的时候,一伸手便从空中接到了她。 赤色的官服与那飞舞的月华裙几乎融合在了一起,他和她飞舞的发丝在风的作用之下疯狂纠缠,难分难解,风华惊世的男子抱着那一瓣花瓣缓缓落下,身后是摇晃着倒地的巨大蛇身, 那是神话里都不曾有过的华艳与美丽。 他抱着她缓缓下落,贴在她耳边不甚赞同的道:“你看看这些人,可有一个为你担忧?救她,值得么?” 怎么能说没有一个人为我担忧呢?不是有你么…。 你……不是正在为我担忧么? 话到嘴边她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轻声一笑道:“无妨,反正我也不是真的为了救她。”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宫宴 端云回宫之后疯了一般的砸碎了半个及云宫的东西,方才的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旋。 张正出手救了许锦言,还抱着许锦言落了地。但是在她端云受困巨蛇的时候,张正可半点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张正明明有能力可以救她,但他却宁可冷眼旁观她去死也不肯救她。而许锦言一有危险,张正却想也不想的就出手相助。“凭什么!凭什么!”端云气的又砸了一个陶瓷瓶子落地,瞬间陶瓷就碎了个四分五裂。 敬嫔刚一入内殿就看见了端云的这副样子,她微微皱了眉,跨过陶瓷的碎片缓步走了过去道:“你又怎么了?”“母妃!许锦言真是个贱人,天天勾引张大人!”端云一看到敬嫔过来,忙就想母亲抱怨了起来。 敬嫔听见端云的话瞬间就变了脸色道:“这话可不敢出了及云宫的这个门,你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让这种污秽之词从你的口中出来。还有那许锦言,她今天可是救了你的命,就算只是为了你的脸面,你最近也一定要给她几分好脸色。”知女莫若母,敬嫔知道端云的这一番怒气是怎么回事,自家女儿对那大理寺卿张正的一番情意恐怕全北明都心知肚明,可敬嫔明白的很,张正对端云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今天张正是没出手救端云,这一点敬嫔心里也有气,可这事儿张正能说的过去,张正又不是侍卫,人一个文官凭什么干武官的活儿,而且最后端云也得了救,这件事就算是要追究张正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可依自家女儿这脾性,敬嫔闭着眼睛都能猜到端云把这事儿怪到了许锦言的头上。 一个许锦言当然无所谓,端云要想收拾也就收拾了,可问题在于许锦言刚刚救了端云的命,如果这个时候端云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对于许锦言的恶意,陛下那边都很难交代,这宫里的悠悠之口更是没法堵,她可不希望端云的名声为了许锦言受到损害。敬嫔拍着端云的手道:“现在那许锦言在慈宁宫里歇着,晚上的时候陛下要为了她救你一命的事设宴,宴上肯定要宣布对许锦言的赏赐,到时候你把你这臭脸给我好好的收一收。”端云气的直骂道:“父皇居然要为了许锦言设宴?许锦言那种蠢货也值得?” “值不值得就是那回事了,谁让人家救了你的命呢!” 看着女儿被气的铁青的脸色,敬嫔摇了摇头,安抚道:“她许锦言是什么东西,也配让你堂堂一个公主生气。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今天是她救了你,碍着你父皇的面子,你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你要是真想让张正对你有心,你今天就给足了许锦言面子,以公主之尊给一个贱婢的面子,张正要是想仕途平顺,他就得掂量掂量你和许锦言谁的身份更高。” 端云有些犹豫道:“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拿出你公主的气势去”谢“一个贱婢了,让她在你面前自惭形秽,也让张正好好明白你是当朝公主,而许锦言不过是一个臣子之女。” 端云想了想,僵硬的点了头。 母妃说的有道理,可这远远不够,她要让张正完全的对许锦言死心,如何让一个男人以最快的速度厌恶一个女人呢? 比如,让这个女人变得肮脏不堪。 端云冷了眼眸,心下已经有了计算。申时一过,宴会如期而开。 因深冬寒冷,宴会办在了墨玉阁内,墨玉阁宽敞而明亮,内设地龙,温热的空气阵阵而上,将周围的气温渲染的如春天和煦。宴会规模并不大,按参与人数来看,仅仅只是一场皇室家宴。 虽然规模不大,但皇子公主和妃嫔们也都到齐了,齐齐整整的坐于一堂。 庆裕帝设此宴当然不是完全为了许锦言,今日巨蛇一事,所有目睹的皇族人都受了惊,庆裕帝办这一场宴会,最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给目睹巨蛇之事的皇室人压压惊。 而作为有幸目睹全程的张正张大人也受邀入了席。 许锦言本是和太后一起坐在高位的,但是许锦言以身份不妥为由起了身,博得了太后怜惜的眼神之后坐在了下面的位置。 许锦言可不愿意坐在太后旁边引起众人杀人般的目光,她还是坐在下面,比较安全。 可这个位子偏不偏…。和张正面对了面。 许锦言一落座,那凤眸里藏着的灼热视线就朝她看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看了张正一眼,恰好和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撞了个正着。 想起今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落地,瞬间,脸就有些发烫了。她移开目光,垂下头掩饰自己滚烫的脸,手足无措的拿起桌上的茶壶,想倒一杯茶。 但忙中还出错,她手一滑,水直接溢了出来。连忙就从袖子里扯出手绢,慌张的擦拭起了桌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知道张正在看她,她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许锦言旁边恰好是徐贤妃,徐贤妃看许锦言这副模样,微微皱了眉关切的问道:“许小姐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脸还这么红,是不是那蛇伤着了你?太医可来看过了。” 徐贤妃极关切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不仅言语关切而且声音巨大,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许锦言是一点也不想回答她。 好了好了,娘娘您可以不用说了,对面的张正肯定是什么都听清了,不用我掩饰了,他知道我脸红了。 许锦言无力的闭了眼,她都能听见张正在心里的偷笑声。 娘娘,您为什么不能说话声音小一点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起舞 康王听见徐贤妃的话侧了目,带了笑意的对许锦言道:“许小姐身子可还好?今日这一出蛇口救人,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那月白色身影在空中与蛇搏斗,美如神话的场面至今还在康王脑海里回荡。 “谢康王殿下,臣女只是受了些惊讶,胳膊处微微有些擦伤,其他并无大事。”许锦言垂眸道。 但其实受惊和擦伤都是她为了博太后同情装的,胳膊上的伤口是她拿了块石头偷偷磨的。 张正动手太快,连受伤的机会也没给她留。 她本想和康王再说几句以显示礼貌,但她不敢,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凤眸里投射过来的视线又灼热了几分。 康王点头道:“不过许小姐怎么会知那巨蛇的命门在于蛇眼,一剑戳了蛇眼,就救下了端云。” 康王此言一出,赵斐都看了过来,他也想知道,许锦言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关窍。 许锦言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眸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臣女曾读过一本书,书里记载了许多蛇的习性,刚看到此蛇的时候没有想起来,后来看它攻击起了人,这才忽然想起书中有关于此蛇的记载,由此找到了它的命门。” 康王还没回答,刚从内门走来的庆裕帝听到此番话却问道:“那依许小姐此话,这蛇便不是化龙的吉兆了?” 众人才发现庆裕帝驾临,众人皆起身山呼万岁,在庆裕帝示意下重新落座。 此时许锦言才回了庆裕帝的话:“回陛下,当时臣女也不敢确认,因情急之下试图搭救端云公主才敢在陛下面前造了次,若是这蛇的命门真是眼睛,那恐怕……并不是要飞升成龙的蛇。” 庆裕帝听了许锦言话却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为着杀龙的事情感到担忧,但当时在情急之下也没办法,端云刚被救,总不能看着许锦言去死。 而且这件事问责都无法问责,问责张正?庆裕帝可舍不得这么个大好人才。问责许锦言?人家是以身犯险救的端云。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能问责的人。 但杀龙之事的确是不吉之兆。若是没有个承担责任的人,怕是会天降罪责,不过如果这不是龙,只是一条普通的蛇,那这问题可就迎刃而解了。 庆裕帝又追问道:“那你可知这蛇的名字?” 这下问住了许锦言,她是在天牢里琢磨出这蛇的命门的,至于名字……她当时给天牢里的那条头上长角的小蛇起名叫小绿,因为它特别绿…… 陛下,您能不能接受它叫小绿呢? 许锦言正犯难之际,那边坐着的张正却起身道:“回陛下,此蛇名为角蟒,就是因头上长角而得名,一般分布在山地干燥的地区,海边绝少存在。北海人可能从未见过此蟒,一时认错,才将此蟒当作化龙送来了京城,且角蟒体型本就大,只是这条更大了些而已。” 嗯?许锦言皱了眉,她记得牢里那条小绿挺小的,难不成还没有到成长期,亏是没长大,那么大的身子肯定就被狱卒清出去了,她还怎么给它起名叫小绿。庆裕帝听了张正的话这才龙颜大悦道:“张爱卿果然博闻强识,这北海太守也真是大惊小怪。” 此事便在张正的三言两语间轻松化解,但这件事背后的阴谋依然在深层潜伏,阴谋是否会在多年之后如前世一般再起波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庆裕帝一落座,宴会便正式开始了,庆裕帝四下看了一番却未见端云身影,但却看敬嫔在侧落座,便疑道:“端云怎么没见人?” 敬嫔掩笑道:“回陛下,端云说为了感谢许小姐和张大人的救命之恩,准备了支舞,现在正换衣呢。” 任谁都能看出来张正是一点也没有救端云的意思,人家出手救的是许锦言,但敬嫔说话时却顺带上了张正。 一旁的敏贵妃微微扯了扯唇角,流露出几分不屑之意。 庆裕帝皱眉道:“她今儿也受了惊,怎么还有闲心备舞?” 庆裕帝心知肚明今天是端云惹怒的那角蟒,若不是端云当时用短刀刺伤了角蟒,也不至于惹出这一番祸事,即便他再娇惯端云,今天也不由得有些生气。但庆裕帝话音刚落,暖阁中央就突起了清雅卓绝的乐曲之声,那乐曲丝丝绵绵,如同江南水乡的悱恻情绪,期间似有流水划过,更添了动人柔美。 灯火也变得忽明忽暗,整个暖阁的光线都变得暧昧了起来。此时,暖阁门忽然洞开,自大门处步入一清雅仙子。 那仙子着了件淡青色的轻纱舞裙,裙子上缀了星星点点的亮片,在暖阁忽明忽暗的灯火映衬下,更显得那裙摆夺人眼球。 那仙子一个转身便露出娇俏的容颜,端云本就生的美,此时又经过了精心修饰,更显得那张脸庞引人心折,虽然及不上许茗玉曾经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但在北明也算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她端云入暖阁之后便随着缠绵的乐曲翩然而舞,极轻盈的腰身随着乐曲的旋律而或急或缓,她舞的是极正统的北明宫廷舞,这种舞在每年除夕夜都会由嫡长公主领衔而舞,以来庆贺新年到来,此舞庄严而华贵,绝不显轻浮,当朝公主舞来也绝不显自降身份。端云的这支舞是选对了,不仅当众显示了美貌还侧面宣告了其当仁不让的公主地位。 想来是为了某人精心准备的吧,许锦言抬眸,状似不经意的瞟过张正,张正发现了她的眼神,随即耸了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端云的舞姿的确难得,这支舞被她舞的美妙绝伦,其中舞曲进行至中间要进行一个极难的动作,转圈的同时还要将手上的舞袖抛洒出去,一般人舞来至多转两圈,而端云却足足转了五圈,那泛着亮光的裙摆舞成了一片绚烂至极的云彩,抛洒出去的舞袖更似飞瀑霞光。 庆裕帝看到这里,本来不郁的神色被压了下去,带着笑意鼓起了掌。庆裕帝都鼓起了掌,其他人还能有不鼓掌的道理,全暖阁都回荡着对端云这支舞的赞叹。端云听着赞叹颇有些得意,微微侧目看向了张正,瞬间,端云就变了脸色。 端云本想着张正一定被她这支舞所惊艳,没准现在正直直的望着她,她侧目过去是打算和张正对视一番的。 可谁知张正根本就没看她,但张正的确是直直的望着一个地方,那双凤眸里的荡漾着的春意柔情,更是她从来也没有看见过的醉人。 他看的地方是许锦言。 端云一捏手心,眼神泛着冷意,脸庞却浮现了动人的笑意,她将舞袖向上一抛,向许锦言做出邀请的姿势来。 许锦言眼神一暗,端云这是邀请她一同起舞了。 端云的这支舞,虽是北明宫廷舞,但大多数高门贵女都学过这支舞,只是舞的好舞的差之分了,但端云舞蹈天分极高,寻常人和端云一同起舞,实在是有自取屈辱之嫌。 而且在端云的眼中,许家蠢货怎么可能会跳这支需要自小苦学的宫廷舞?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斗舞 许锦言眼神一暗,端云这是邀请她一同起舞了。 端云的这支舞,虽是北明宫廷舞,但大多数高门贵女都学过这支舞,只是舞的好舞的差之分了,但端云舞蹈天分极高,寻常人和端云一同起舞,实在是有自取其辱之嫌。 而且在端云的眼中,许家蠢货怎么可能会跳这支需要自小苦学的宫廷舞?端云攥着舞袖的手用了力,柔顺的绢布被抓出了粗皱的痕迹,舞袖上的花纹扭曲成了诡异的图案,她嘴角的笑意动人而甜美,但看向许锦言的眼神却充满了挑衅和阴冷。 许锦言,你敢不敢接招? 北明宫廷之舞,却有斗舞的传统。以舞袖为邀,邀请对方与自己共起同一支舞,对方要是接受就会接住舞袖,然后起身共舞。 一般都是公主贵女之间用来笑闹的娱乐项目,所以基本都会接住舞袖起身共舞,虽然也会决出优胜者,但并无太大意义,主要还是以娱乐为主。 但端云的架势明显是认了真,公主邀舞,一个臣子的女儿怎么敢拒绝,但同时,一个臣子的女儿又怎么可能赢得过一位自幼学习此舞的公主。 端云是较了真,就算是胜之不武,她也要用这一支舞击败许锦言,让许锦言当众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端云对自己的舞艺是极为自信的,她本天资极高,又是自幼学习这一支宫廷舞。按理说每年除夕之夜都应该由嫡长公主领衔起舞,但因为端云跳的好,庆裕帝又最宠爱她,所以把这每年领衔而舞的机会交给了她。 她有什么道理,赢不了许锦言。 她不仅要赢了许锦言,还要许锦言在张正面前出一个大大的洋相。 明白端云心思的人,自然知道端云此举是为了张正,这一出公主和臣女争夺男人的好戏的确是难得一见。 不明白端云心思的人,只当是女儿家的小小娱乐,也未曾放在心上,最多暗道一句端云赢定了也就罢了,因这北明宫廷舞,所有的公主都是自小学习,尤其端云本就舞蹈天赋极高,早就将这一支舞跳的美妙绝伦。 反而观之许锦言,许锦言不过一个二品官员的女儿,会不会跳这种舞都是未知,又怎么可能和天资极高的公主端云相提并论。 所以端云向许锦言抛动了舞袖,许多人都是含了看笑话的意思在等下文,许锦言不会跳这支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她要怎么应对端云的逼势? 端云可不是好惹的,跋扈公主的名号早就叫出了名,如果许锦言不接受邀请就是不给端云面子,端云借机发难,许锦言就算是刚救了公主,违逆皇室的罪名一定,她一个二品官的女儿也没什么可说的,但许锦言若是接受…… 她拿什么接受,她连舞都不会跳。几个嫔妃瞧着这一幕便偷偷议论了起来,刚入宫的宁答应在闺中之时就听过许锦言的名声,撇了嘴对一旁的郭常在道:“姐姐你瞧那许锦言,真以为自己救了公主就翻了身了,她这下可要出大丑了,她要是不接端云公主的舞袖,跟陛下那儿就没法交代。但她要是接了……。呵…。那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郭常在和宁答应一向关系极好,两人入宫之前便是极好的朋友,喜好自然也相同,两人对许锦言都极为不屑。 郭常在压低声音道:“妹妹你可真是高看许锦言了,那许锦言就是个傻子,别说跳舞了,就是接端云公主的舞袖估计都不会接,说不定她都不知道公主现在正向她邀舞呢。”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脸上皆是嘲讽的笑意。 四周的响动,许锦言和端云又岂会完全不知,端云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那长长的舞袖已经整个抛在了许锦言的面前。 端云扯开嘴角,这舞袖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应该要接住舞袖。 许锦言,本公主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办。 — 那舞袖已经被抛至许锦言的面前,许锦言的神色似是疑惑不解,端云的笑意愈发明显,她瞧着许锦言一点也没有行动的样子,直接在心里爽快的骂了一句“蠢货”,然后就转头收了胳膊。 但下一刻,那胳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端云便察觉出似乎是被什么扯住了,端云心里一紧,连忙转了过去。灯火之下,扯着舞袖的女子逆光微笑,琉璃般的眼眸一转,却尽是嘲讽之意。 端云的脸色一变,但还是尽可能的维持住笑意道:“许小姐,请。” 许锦言松开那舞袖,直接翻身而出。 “啪”的一声,许锦言合着乐曲的节奏拍了拍手,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紧接着,一个优雅至极的转身便开始了整场舞蹈。 随着许锦言的起舞,众人逐渐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那舞姿如鸾凤般的优雅高贵,一举一动之间被赋予了极度的高华与瑰丽,这样庄严的舞蹈被她舞来,不仅庄严之感没有消退,反而更添了几分难言贵意,仿若九天仙子起舞,高高在上而不可攀。 因她没有舞袖,只能尽可能用胳膊来模仿舞袖,但那胳膊却如水般多情妩媚,广袖在她的舞蹈之下变得曼妙至极,如临风飞舞,甚至比长长的舞袖更具风情。康王逐渐被这舞姿缭乱了眼睛,撑着头看着许锦言,唇角的笑意浓墨重彩。赵斐早就注意到了康王的神色变化,他抬头看了眼那鸾凤般的人,忽然就攥紧了拳头。端云一边起舞,一边死死的看着许锦言的身姿变化,许锦言极其熟悉这段舞,熟悉到可能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端云环视了周围,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其他人眼里的惊艳与沉醉,她看都不敢看张正,她太怕看到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出和旁人一样的惊艳与沉醉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练习 端云环视了周围,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其他人眼里的惊艳与沉醉,她看都不敢看张正,她太怕看到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出和旁人一样的惊艳与沉醉来。端云看着许锦言的舞姿,狠狠攥紧了手心,她还有最后一招。长长的舞袖直接被抛了出去,准确的悬挂于房顶横梁之上,借着横梁的力道,端云飞身上去,在空中旋转起身子,泛着亮光的裙摆跟着飞散开来,如绽放的芙蓉花一般,华丽而美艳。这个动作需要极大的体力消耗,寻常的女子根本就支撑不住,至多只能在空中停留一个转身的时间,但端云因为其极聪颖的天资和多年的努力,在空中几乎能停留半个乐曲节拍的时间。周围的喝彩之声瞬间开始此起彼伏,这是端云最强的武器,每一次起舞,一旦使出这一招,一定是满堂喝彩。 端云飞身下来,带了几分挑衅的看向许锦言。 许锦言却不急不慌,甚至还冲端云笑了笑,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是一片的墨色,端云忽然慌张了起来。 许锦言没有舞袖,便随手扯过桌上覆盖的淡金色桌布,一个抛洒,淡金色如一道光芒一样飞了出去,稳稳的悬挂于横梁之上。 众人皆惊诧不已,端云看到这一幕更是手都在抖,端云是行家,一个抛洒她就能看出来,许锦言是会这一招的,而且似乎不仅仅是会……下一刻,许锦言飞身而起,借着横梁之力在空中旋转飞舞,午时的月白色月华裙已被换下,现在她着了件绯红色的广袖拖尾裙,长长的迤逦裙摆上遍布曼珠沙华,在旋转之下飞舞的近乎呼之欲出,那样艳丽无匹的色彩,活色生香的姿态,竟如飞天临空。 端云那件淡青色的衣裙虽然清雅,但在这样绚烂的浓烈的颜色之下还是免不了黯然失色。众人为这样的舞姿沉醉不已的时候,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郭常在惊讶说出声来:“她怎么还在空中?”郭常在的话一出,众人才如梦初醒。 是啊,许锦言怎么还在空中? 寻常人不过在空中待一个转身的时间,天资聪颖的端云也至多不过待半个乐曲节拍,但许锦言…… 已经待了两个乐曲节拍之久。郑皇后都吃了惊,笑着对一旁的庆裕帝道:“这许小姐的这支舞跳的真好啊。” 庆裕帝点了点头,虽然端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但这支舞的确是许锦言跳的更好,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护短,他也就不配一国之君的风度了。 太后看着许锦言,神思却飘的很远很远,远到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也曾在大殿起舞的丽彩女子,那女子是北明嫡长公主,年年除夕之夜领衔起舞。 记忆中的那身影和面前的那抹绯红色慢慢的在太后脑海里重叠,都是美的惊心动魄,都是华彩的举世无双。惊诧的众人开始默默在心里为许锦言计数,一拍……两拍……三拍…… ……。 后来众人已经不再数了,许锦言根本就没有下来的意思,只能眼瞅这那抹绯红色在空中绽放光芒,展示着世上难寻的瑰丽与华艳。直到乐曲结束,许锦言才收了那块其实是桌布的舞袖,飞身而下。长长的安静,许锦言站在暖阁中央,一言不发。 直到庆裕帝大笑道:“舞的好!舞的好!许家丫头,朕的女儿都被你比下去了啊!” 随着庆裕帝的赞叹,众人才立刻喝起了彩,四下的掌声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涌来。端云气的手都在发抖,站在原地怨毒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瞧着端云气的铁青的脸色,微微叹气。 端云你也真是不会挑,我曾经把这支舞练了几乎十万次,你怎么可能赢得过我? 听着如潮水般的掌声,许锦言的思绪却逐渐倒流回前世之时。那时赵斐胜券在握,朝中再无人能与赵斐抗衡,只等着庆裕帝百年之后继位。 她有些极难言的小心思,新帝初登大宝的第一年,这支舞是由皇后在除夕之夜领衔而舞,因她自幼四肢蠢笨,做不来那些优美动人的舞蹈动作,但赵斐极爱看女子跳舞,他得势之后,曾在府中蓄养了一大把舞姬,日日贪欢。 她是真的很羡慕那些舞姬,羡慕她们可以日日同赵斐见面。所以她很想在赵斐面前,以赵斐皇后的身份舞这一曲。 我也会跳舞,所以你不要看她们了好不好? 但她自幼四肢蠢笨,跳不好舞怎么办? 那就练,没日没夜的练。 空中掉不上去? 那她就绑着脚直接倒挂上空,一挂就是一整天,常常脸被憋得通红,半夏和忍冬瞧着不忍心,想放她下来,都被她大骂着赶走。 最后她终于将这支舞跳的举世无双,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能算到赵斐最后的皇后不是她,她怎么能算到那一年除夕之夜她被剥了脸皮,半人半鬼的被关押在了牢里,别说献舞,就是晚饭都是和老鼠争了一番才送到嘴里。暖阁的灯火已经完全点亮,再不复方才的半明半昧,许锦言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赵斐。 这支舞,她终于还是在赵斐面前跳了。 只是再也不复前世心境。赵斐正沉浸在那支举世无双的舞之中,难以抽身,舒尔发现许锦言正在看他,他一怔,心里却逐渐浮现出一些喜悦之意。 但喜悦之余他也察觉出许锦言的眼神的不对劲,那眼神悲伤而无力,像是藏了一辈子的疼。赵斐终于,皱起了眉。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赏 太后乐呵呵的拍了手对身侧的庆裕帝笑说:“这丫头跳的这么好,你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庆裕帝会意,这是太后在为许锦言讨赏了,许锦言救了端云,的确该赏赐,但赏赐一些金银也就罢了,可太后不愿意,太后执意要为许锦言赐一个封号。 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好,这么轻易的就得了太后的喜爱,封号便封号吧,只要太后高兴,不过就是面子上的事,而且许锦言是周家的外孙女,也却是应该赏赏了。 庆裕帝点头笑道:“的确,这支舞跳的好,许家丫头,过来听赏吧。”端云站在原地,面色显而易见的难看,一旁的敬嫔皱了眉,忙向端云使了个眼色,端云一忍再忍,想了想晚上的计划,终于压下了怒火,许锦言嚣张也就是这一会儿了,今晚一过,她要让许锦言再也没有脸面活下去。许锦言轻巧的走了几步,绯红色的长尾裙迤逦拖地,更显得她身姿曼妙,她微微弯腰,朝着庆裕帝和太后跪了下来。庆裕帝看了眼太后笑道:“这丫头舞跳的好,今天救端云的身法也漂亮,赏寻常的金玉之物难免俗气,母后您看赐她做个县主如何?”太后瞧着许锦言倒是一笑道:“人家救了你的宝贝女儿,你就只赐个县主的身份,你这个皇上做的也太不大气了。”庆裕帝朗声一笑道:“许家丫头,既然太后亲自为你讨赏,那朕可不敢薄待了你,这样吧,念你救公主有功,外祖又是世代忠勇的护国将军,便封你翁主之位,赐号宁安,赏黄金千两。”跪地的许锦言眉头立刻俯首道,“多谢陛下,太后恩典。”尽管猜到庆裕帝的赏赐不会薄,但这个翁主的身份还是超过了她的预期,虽然其中肯定有太后的作用,但庆裕帝能赐她这个身份,主要还是看在了将军府的面子。 前些日子突厥的一支部落在边境骚扰,外祖率领虎威军大破敌军,赶走了在边境肆虐的突厥人。 朝廷的赏赐暂时没有下达,现在庆裕帝却赐她这个翁主的封号,多半是看在了外祖的面子。救了端云的这件事至多不过值个黄金千两,真正让她得到这个封号的还是外祖建下的赫赫军功。 前世亏欠外祖太多,今生本不想再受恩惠,却未曾想还是受了外祖庇护。 暖阁中央,众人目光聚集之处,许锦言盈然叩拜,这一拜不是为了当朝皇帝,而是为了远在益州驻守的外祖。 暖阁中不知内情的人皆震惊不已,许锦言不过是救了个公主,怎么就得了个翁主的封号,这翁主仅次公主和郡主之下,这样的身份仅仅是救了个公主就能得到的? 敏贵妃是个明白人,心知肚明庆裕帝封许锦言做这个翁主是看在了将军府的面子上,这也忽然提醒了敏贵妃,儿子康王相中的这个许锦言其实是将军府的外孙女。 若是这样的身份,做康王的侧妃倒不是不可以。而且今日瞧这许锦言,全身上下哪里有一丝一毫蠢笨的样子,敏贵妃莞尔一笑,倒是起了几分别的心思, 但这阖宫嫔妃何其之多,起了别的心思的可不止敏贵妃一个。连郑皇后都瞧着许锦言笑了笑,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 许锦言现在是什么身份,庆裕帝钦赐的宁安翁主,今年玄瑛会的女子玄瑛胜者,太后面前的红人还是护国将军府的外孙女,现在满京城的女子谁有她风头盛,谁有她前途亮。 现在在坐的都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一拨人,大多数人都明白现在加注在许锦言身上的到底是怎样强大的力量,谁又能不对拥有这样力量的女子侧目几分。 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暖阁中央而立的那个如鸾凤般优雅的女子,神色各异。 但却无人察觉风华惊世的张大人此时僵硬着嘴角,一脸的不悦。 张正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不管是周围男子对许锦言刚才的舞姿流露出的沉迷之色,还是那些皇子因为许锦言身份变化眼神渐渐涌起的暧昧目光。 张正全都不满意! 那双漂亮的凤眸紧紧盯着领完赏准备转身回来的某人,喝了口茶然后狠狠的把茶杯摔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以示泄愤。 她最好能马上发现他生气了。 她要是发现不了…… 他就再摔一下杯子!许锦言领赏归来,刚想坐回自己的位子,就看到一旁摔杯子的张正,她有些好笑的看了眼张正,瞧着那双凤眸里的寒霜冷雪,她微微的笑了笑。 这个人,怎么有时像孩子一样。 她走过张正身边的时候,微不可察的一个侧身,将一个圆圆的东西向张正扔了过去。张正眼疾手快,在桌子下一捞就捞到了东西,随后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等许锦言落座之后,他才从桌子下将手抬了上来,一张开手,一颗被牛皮纸包裹的圆圆小小的糖果出现在了掌心之中。 张正在心里冷笑,算你识相。 但是一颗糖就想把他打发了?你做梦! 他将那颗糖拆开,放入嫣红的双唇之间,那颗糖似乎极甜,甜到那双凤眸里的寒霜冷雪已经尽数消失,甜到氤氲着的莺飞春意像是溢出来了一般笼罩了他的眼角眉梢。 端云虽没看到许锦言扔给张正糖果的那一幕,但是她却瞧见了张正这样一副神色,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为什么从来不会向她展示这样动人的神情。 端云以前觉得她不求张正有多看重她,只要张正能偶然的多看她一眼,能待她与旁人稍稍不同一些,她也就别无他求了。 可直到许锦言的出现,端云才忽然发现,她对于张正的贪图可绝不止于此,她要的是张正的这个人,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她的人。 许锦言算什么东西,从前全京城耻笑的傻子凭什么得到张正的不同对待,她一定要让张正明白,许锦言只是个再肮脏不过的女人,只有她端云才是张正最好的选择。端云紧紧的攥住了手,许锦言太碍眼了,实在是留不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逸兰殿 宫宴结束了一段时间了,因为天色已晚,太后便让许锦言在宫中留宿一晚,本是应该住在慈宁宫的,但端云却主动让许锦言住到她的及云宫里,说是因为许锦言今日救了她一命,她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听到端云如此说,太后也不好多加阻挠,便由了端云行事。许锦言知这其中必定有诈,但也没有声张,答应了下来。 宴会结束后,端云便以带她在宫中四处转转为由到处走动,没有直接回及云宫。端云只带了一个婢女碧柔,许锦言也只带了半夏,没有一点前呼后拥的公主排场。 可端云明明是极重排场之人,往常行走,哪里不是花团锦簇的围了一群人。 端云一反常态的热情,甚至还向许锦言介绍着宫中一些宫殿的名字,许锦言将端云的反常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反而配合端云的说话,频频点头示意。 端云说的这些宫殿的名字,许锦言上辈子就清楚了。端云以四处转转为由,看似随意,其实颇有章法的走动,许锦言也心知肚明。 端云很小心,带着她走的路线停停顿顿,路上遇到一些宫中稀罕的地方还会拐过去带她欣赏。 看着是极为随意的行走,但其实是有方向的,而且一直在往那个地方逼近。 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许锦言可清楚的很。 宫中东南角有一处荒废的宫殿,名为逸兰殿,似乎是从先帝在时就荒废了下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么多年了,宫中却一直没有修缮。前世许锦言对这件事颇有兴趣,还等着做了赵斐的皇后好好探查一番这个宫殿的秘密。 只是她前世既然没有做成赵斐的皇后,也就并没有机会能找到这个秘密的真相。 但那个地方既然早已荒废,便是人迹罕至,绝少人烟。若不是端云没安好心,又怎会引她来到此地? 端云能这么大胆,只是因为端云以为许锦言不熟悉宫中路径,所以才敢带她去逸兰殿,但端云却未曾想到,许锦言其实极熟悉宫中环境,知道逸兰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早早就有了防备之心。 快走到逸兰殿的时候,端云忽然侧身对许锦言没来由的道:“许小姐,本公主的及云宫里有一只画眉鸟,活泼机灵,极为可爱。” 虽不明白端云这话因何而起,但许锦言还是答道:“若是公主的画眉,自然是和公主一样引人喜爱。” 端云笑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道:“但这只画眉一开始并不是本公主的,而是皇姐端祥的,可是没有办法,本公主瞧上了这只鸟,父皇宠爱我,即使她是嫡公主,母亲是郑皇后,她也不得不把这只画眉鸟老老实实的送给本公主。”许锦言又岂会听不出端云的言外之意,她没有接话,只是含笑,若不是端云对一会儿的事情胸有成竹,恐怕也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本公主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即使不择手段,本公主也一定要得到。”端云见许锦言没有接话,怕她理解不了她的深意,于是又补了一句。 许锦言这下才垂眸笑道:“公主殿下的话,臣女明白。” 她当然明白端云的意思,只是端云,若你真心喜欢张正,又怎么会舍得将他比作一只鸟。 将张正那样风华惊世的男子比作画眉鸟?饶是她听来这个比喻,都不甚舒服。若是让张正得知,又怎会心仪你半分。 “你明白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得了回答,端云这才满意道。随即她冷冷一笑,既然你明白,那一会儿发生的事,你可不要怪我。 说话间,端云已经将许锦言带到了逸兰殿前一处废弃的凉亭中,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只这一处凉亭四周都点着灯,散发着光芒。 那散发光芒的火焰摇摇摆摆,牵扯着影子忽大忽小,不显温暖,只觉诡异无比。在进凉亭之前,许锦言便突然“哎呀”了一声,端云心里一慌,忙问道:“怎么了?” 许锦言状似苦恼道:“回公主殿下,臣女的耳环少了一只,许是刚才掉在了路上,能不能让臣女的婢女去刚才过来的路上仔细找找。” 端云一看,许锦言的右耳空空荡荡,的确是少了只耳环。端云舒了口气,还好只是让婢女去找,她自己不离开这凉亭就好。至于那婢女,一会儿让碧柔跟着,找个机会打晕抬过来便是。端云随意点了点头,道:“那让碧柔跟着吧,多个人也好找一些。 许锦言使了个眼色,半夏立刻会意,和碧柔行礼走了出去。 看着半夏离开,许锦言的心里微松了些,跟着端云进了这座凉亭。 刚在外面,许锦言就意识到这凉亭不对,所以才赶快把半夏支了出去。 那燃着火焰的灯被放了宫里秘传的合欢散,一经火焰催发,合欢散的气息更是传遍了整个凉亭。这合欢散一般是宫中一些嫔妃和皇帝行事时的助兴之物,绝登不了台面。她能认识这合欢散,说来也是个极不堪启齿之事。 前世她为了让赵斐在她房中留宿,曾花重金向宫里的一个太监买过此物,但后来并没有成功,因为被赵斐发现了,赵斐还为此怒斥她“淫妇”。 虽然这段往事愚蠢又可笑,可她却由此认识了这合欢散,知晓它的气息。一到这凉亭,她就辨认出了灯火之中隐藏的合欢散。 端云堂堂一个公主,居然藏了这样的东西。 看而且端云神情自若的样子,想来是提前服过了解药。 许锦言尽量闭气,可是闭气能忍多长时间,那合欢散的气息还是丝丝缕缕的被她吸入了肺腑。 不一会儿,她就有些面红耳赤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圈套 端云瞧出许锦言神色起了变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暗骂一句“贱人”。但却丝毫未曾想过这合欢散是她亲自所设的陷阱。 端云冷哼一声道:“许小姐这是怎么了?”许锦言强撑着精神,压抑着身子传来的那股汹涌的燥热之感道:“回公主,臣女有几分不适,能否离开休息?” 端云撇了撇嘴,离开?让你离开这出好戏还怎么演下去,端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向暗处比了个手势,凉亭外不远处的一处草垛立刻就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紧接着,自那处草垛里走出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太监,四五十岁的样子,眼睛细长而狭小却隐隐露出一股淫邪之气,咧嘴一笑便是一口黑黄相间的牙。 许锦言眯眼一看,这太监……不就是前世卖给她合欢散的那个么? 端云有些嫌弃的瞧了眼那太监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德海搓了搓手,肆意的眼神将许锦言自上而下打量了个彻底,突然,德海愣住了,淫邪的眼神迅速减褪却,他连忙跪在地上道:“公主殿下,这…。这这这可是宁安翁主啊!奴才不敢!” 端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怒骂道:“什么宁安翁主,不过是许家都不屑的家门蠢货而已。有本公主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德海低着头犹豫的道:“可是宁安翁主的身份太高…。奴才怕以后活不了啊!” “蠢货,办完你的事你走就是了,明天一早她醒过来怎么能知道你是谁。”端云怒道。德海抬起头飞快的瞧了一眼许锦言,看着那已经几乎昏迷的活色生香的美人,德海咽了口唾沫,下了决心,满意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谢公主赏赐,奴才以后一定对公主殿下马首是瞻。” 德海入宫以前是青楼里的小杂役,后来青楼关门,日子过不下去了德海才入宫做了太监。 但德海从小在青楼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机灵本事,入宫以后,德海依靠那身本事,早早就混上了敬事房副总管一职。可也因为德海从小在青楼里耳濡目染,净身之后,他对女性**的渴望却更是与日俱增。 德海在宫中混出了些名堂之后,便靠着大太监的声势威逼一些身份低微的小宫女与之媾和,即使德海没有那根东西,但却自有另一番折腾女人的方式,而且对待女人下手却极狠极毒,那些年轻的小宫女有时会被德海玩到浑身青肿不堪,流血不止。 端云也是恨极了许锦言,才会把这么个人弄来毁害许锦言的名声。 德海瞧着许锦言那绯红色衣裙包裹着的玲珑有致的身躯又咽了咽口水,真是天降的大好事,端云公主居然把这么宁安翁主这么个美人赐给他玩弄。但谁让这宁安翁主得罪了端云公主呢,就便宜他了。 德海越想越兴奋,看着许锦言的身子舔了舔嘴唇,看的一旁的端云一阵恶心。 德海还没玩过这种高门小姐呢,往日里开荤的也就是一些寻常的小宫女,那些个粗糙丫头哪有这个细皮嫩肉的宁安翁主好玩。而且这可是新封的宁安翁主,单就这份刺激都没有别的女人比的上。 平日就是给德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许锦言有丝毫的想法,但这件事可是端云公主找上的他。端云公主问他要了合欢散,又让他今夜来此地。虽没有明说,但德海明白端云的意思,也隐隐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不会低,却没想到会这么高。不过既然公主答应他,办完事之后就可先行离开,等明日宁安翁主醒来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安静享用这么个美人就是了。 端云看着德海那副对许锦言垂涎欲滴的恶心样子,冷笑了一下道:“你下手快点,别让她跑了。” 德海咧开嘴笑道:“公主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端云看了眼许锦言,眼神满是阴冷,既然她已经决定要下手整许锦言,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许锦言,若是让德海先行离开,岂不是不能人赃并获。让满宫的人都看到许锦言和一个恶心至极的太监躺在一起,那才叫“赏心悦目”呢。那燃烧着的蜡烛不止放了合欢散还放了迷药,等德海办完事之后差不多就会中了这迷药昏睡,一觉起来就到了明日早晨。 早晨这逸兰宫周围可就不像晚上这么人迹罕至了。 彼时,阖宫都会知道许锦言被一个太监玩弄了,到时候张正还能再理会许锦言?试问,谁会要一个被太监玩过的女人,怕是躲都来不及。 至于那德海,她会让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端云想到这里,眼神微微有了笑意,厌恶的看了眼许锦言道:“这都是你逼我的。” 德海听了这话都不免心中嗤笑了一下,这公主殿下还真是有意思,自己要下手整别人,还把罪名怪到了别人的身上。 端云算着时间还要回宫喝燕窝,便起了身准备离开,但她转身过去刚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出这个凉亭就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许锦言接过端云因为昏倒而变得软绵绵的身子微微一笑,瞧了眼已经被她拍昏在地的德海摇了摇头道:“端云我是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该说你愚蠢,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就敢对付我?” 那边的半夏已经拖了碧柔过来,半夏根本就没走多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先下手为强打晕了碧柔,一直在暗处等着许锦言下手。许锦言挥了挥手不让半夏靠近凉亭,那凉亭的合欢散的味道太重,她不能让半夏中招,许锦言自己走了过去将碧柔拖到了凉亭里。 端云碧柔和德海三个人并排而躺的画面的确是很有视觉冲击力。多亏端云考虑周到,还下了迷药。这就免了她的后顾之忧了,三人的这一觉恐怕得到了明天早上才能醒。 端云为明天早上准备的东西,还是留着她自己消受吧。 一阵热浪袭来,许锦言松了松领口,连忙退出了凉亭。 该死,她还是中招了。为了看清端云的计划,她不得不以自己为诱饵。虽然尽量闭了气,但这合欢散的药力太强,她还是没能逃过。半夏瞧出许锦言的不对劲来,赶快扶着许锦言问道:“小姐,你怎么样?”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不太好,你扶着我,我们先离开这里。” 许锦言记得这逸兰殿的南面有一处湖,但愿能靠冰冷的水让她缓解一些症状。半夏小心的扶着许锦言向南面走去,满脸都是担忧,但刚向南边走了几步,半夏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人,因天色太晚,冬日里又到处都是雾气,半夏看不清那人是谁,瞬间就全身警戒。 她低下头小声对许锦言道:“小姐,前面有个人,” 说完之后,半夏才发现许锦言已经神志不清了,但同时那神志不清的人却忽然抬起了头,瞧了眼不远处那如竹柏寒松般笔直的身影。 下一刻,半夏突觉手上一空,刚刚还扶着她的小姐突然像离弦之箭一样飞扑了出去,半夏连忙追了几步,但等半夏看清远处站着的人到底是谁之后,那跑着的步伐却骤然停了下来。 许锦言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识的扑入了那人的怀里。 一撞入那个炙热的怀抱,听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她瞬间安了心,哑着嗓子道了句。 “大人救我。” 张正一怔,顺手就抱紧了扑入怀里的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考验 “大人……”许锦言发出近乎呻吟的嘤咛,这样柔媚而酥软的声音在这深沉的夜色之中响起,听来让人只觉脸红心跳。 许锦言觉得身体不断的发热发烫,似千万只蚂蚁噬咬,她一边伸手将领口撕开透气,一边将身子拼命的往张正的怀里钻,想要追逐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 凤眸跳动着亮光,仔细琢磨着她那句娇柔动人的“大人”,随后唇角一勾,把她已经不安分到撕他衣领的小手捉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半夏你以后可要给我做个证,这是你家小姐干的好事。” 半夏红着脸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不对,然后又摇了摇头。 张正再无暇顾忌半夏,他要是不赶紧处理了怀里的人,怕是一会儿能在他怀里把衣服脱光。他将许锦言打横抱起又对半夏道:“知道千莲宫怎么走么?” 半夏想了想,白日里刚走过那里,于是点点头道:“知道。” 可那不是兰美人的住所么? “你从侧门进,到时候会有人接你。”扔下一句话,张正就抱着许锦言飞身离开。半夏看着张大人抱着自家小姐远去身影,歪着头想了想,她这算不算是把小姐卖了呀? 张正抱着许锦言大踏步进千莲宫内室的时候,呼延兰正在浇花,看见张正进来先是一愣,立刻把水壶放下,笑着迎了上去。随后看见张正怀中的许锦言,那笑意瞬间凝结在了脸上,转而震惊的张开了嘴,换上了一副瞠目结舌的神情。 “主子……您这是?”呼延兰看着面色潮红,衣衫不整的许锦言抽了抽眼角。 不至于吧,自家主子的魅力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药用强吧。 张正知道呼延兰在想什么,但他没打算解释。 他将许锦言向上拖了拖,但随着他一用力,许锦言又嘤咛了一声,本来已经放下的双臂再次环上了他的身体。 张正的面色瞬间有了些不对劲。 几次三番的调整了呼吸,张正才慢慢平复下来,这个女人可能是想逼疯他。“她中了合欢散,你这里应该有解药吧。”说完,张正就把许锦言抱到了内室的床上。 他本想松开手,这样她也能睡的舒服一些,但是她却不愿意,发现他要松手,明明已经神志不清的人却极为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松开,还讨好般的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像是哀求他不要离开。 他看着她如幼猫般乖顺的样子,终是软了软心,抱着她坐了下来。 一旁的呼延兰看的是叹为观止,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道:“您是我亲主子么?” 张正斜睨呼延兰一眼,“解药呢?” 呼延兰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一双美目道:“这还要什么解药,你亲自解决算了啊。主子您放心,今儿皇帝忙着呢,没空来我这里,今晚这千莲宫的大床就留给您了,我去门外给您望风!” 张正咬牙切齿道:“解药!” 意识到张正是认真的,呼延兰这才正了色,连忙从怀中掏出解药放下,一刻也不停的跑了出去,看主子热闹是有趣,但是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张正拿过解药犹豫了一瞬,其实呼延兰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然是如此想,但手上却还是扶起了她,慢慢将解药给她喂了下去。 但服下解药的人却还是不安分,面庞如花一般的嫣红,躺在他怀里不断的扭动,还不时发出一些难耐的呻吟,听的张正在心里直念道德经。 该死,她还真是会考验他。 他瞧着她因为燥热而干涸的嘴唇,伸手费力的从床边的茶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刚弯腰将水递到她的唇边。她可倒好,下一刻,她的双臂直接勾上了他的脖子,极用力的将他往下一压,他一个不察,让她得了逞,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她的身上,手里的水也随之泼洒到了她的领口。 “许锦言!”他咬牙切齿的开口。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许锦言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昏迷的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怒意,但却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只能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又讨好的蹭了蹭。 张正的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瞧了眼她被水打湿的领口,暗道一句得亏是温水,要不然非得烫醒她。 他想要起身给她找块干净的布擦一下,但是她抱着他脖子的胳膊箍的极紧,让他一点也别想有离开的念头。 “解药都喂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他有几分无奈。 “呜。”许锦言似是回答他一般,又嘤咛了一声。 张正没了法子,只能随手扯过枕巾替她把水渍擦干,但是擦着擦着,张正的神色就开始慢慢的变化,水不偏不倚打湿的正好是她的胸口,水一浸透几乎是曲线毕露,随着她难耐的呼吸而起起伏伏,若隐若现的露出雪白至极的肌肤,而她的脸庞却潮红的近乎娇艳,潮红与雪白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疯狂的刺激着张正的脑神经。 尽管他擦拭的时候极为小心,但手指还是能透过布帛感受到那抹极致的柔软…。凤眸瞬间紧了紧,有意无意的,为她擦拭水渍的手也加重了力度。 他一加重力度,她的身子便弯了一下,予取予求的样子。 张正愤怒的扔掉手里的枕巾,恶狠狠的道:“许锦言!你如果一直这样,我可不保证我能一直做正人君子。”但他刚一说完这句话,那勾着他脖子的人却突然松开了手,翻了个身,安稳的睡了过去。 张正苦笑的看着她睡着的背影道:“许锦言,你是故意的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软垫 半夜里,许锦言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之后却是一阵恍惚。 入眼之处,是一片妖冶至极的红纱床幔,轻轻飘飘的样子,头顶缀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朦胧温暖的光芒,透过红纱将整个床照成了暧昧而妖艳的浅红色。 这一张床真是有着说不尽的旖旎风情。 许锦言觉得头有些痛,但靠着的软垫极为舒服,她甚至懒得抬起手按一按头。她靠着软垫伸直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但下一刻,那软垫居然动了起来,似乎是因她乱动而惊醒了那舒服的“软垫”。 软垫下意识的抬起手自后面整个拥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的发出了刚刚苏醒的呓语。 许锦言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一动都不敢动。 神志不清之前的记忆全部涌了上来,她咽了咽口水,她最后的记忆是她中了合欢散被半夏扶着去湖边醒神。 但显然她后面的那个人不是半夏。 “你醒了?”他刚睡醒的声音慵懒而魅惑,含着淡淡的沙哑之意。 倒是怪好听的……不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许锦言睁大了双眼。 她慢慢的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却正对上一张天神魔魅般的容颜,那样的一张容颜在红纱映出的暧昧光芒之下变得诱惑而危险,惊世的风华怎么压抑也压抑不住。 他只着了件玄色的单衣,领口敞开,将光洁的胸膛直接暴露了出来,许锦言此时才意识到她刚才靠着的软垫可就是他那一片光洁的胸膛! 她垂着头暗骂自己反应迟钝,刚才一醒来就应该立刻离开的……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窘迫不安,他微眨着凤眼,含了三月莺飞的水光,慵懒而魅惑的看着她。 但那眼神……她怎么觉出了些哀怨。 是张正没错。 而且是没易容,美不惊人死不休的张正。 许锦言直接弹了起来,然后在一瞬间退到了床的另一侧,抓起床褥将自己的身子藏了起来。 弹起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她的衣服换过了,现在她身上的是一件轻纱质地的睡衣,不仅薄而且透,胸口的位置是镂空的合欢花纹,一眼便可窥见里面的风光。“不不不不…。不会吧。”许锦言看着那天神般耀眼的容颜,结结巴巴的开口。 凤眼弯了弯,很好,他报复的机会来了。 他只直直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嫣红的双唇微微一弯,含了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许锦言看着张正那疑似哀怨的眼神,心就凉了半截,她恨恨道:“你怎么也不拦着我点儿。” 凤眸的笑意愈加浓重,他勾了唇道:“拦?怎么拦?你一见到我就往我怀里扑,一整晚的缠着我……。”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许锦言捂着耳朵,连忙制止张正的话。 她那副娇羞的样子实在让他受用至极,他弯了腰向她逼近,一边逼近一边笑道:“你现在知道这么做不对了,刚才怎么不老实一点,我一把你放下去,你就自己又贴了过来。你最好考虑考虑,看要怎么补偿我?” 他故意把话说的暧昧不清,还用了极低沉的语调,一点点的逼近她的身子,最后将她整个圈在了怀里,距离近到温热的呼吸就直直打在她的脖颈之处。 许锦言偏过头,尽量使自己离他远一些道:“大人,我们能不能讲些道理,我刚才是神志不清,但您可是清醒至极的,您不阻止我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反倒怪起我来了?” “可是我拦不住你啊,我方才不是说了,你一整晚的缠着……” 张正的话戛然而止,直接被许锦言用手全部堵回了他的嘴里。 但这个方法也并不是太好,他温热的嘴唇就抵在她的手心之上,呼出的热气滚烫而灼手,许锦言实在是羞到面红耳赤,但也不敢再动,只好连连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你说要怎么办?” 张正示意她将手放下来,许锦言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凤眸又弯了弯,然后点了点头。 许锦言慢慢放下了手,拳住了手心,尽量使自己不再回想刚才的温热。 张正将手箍在了她的腰身之处,勾了抹笑道:“想堵住我的嘴,有一种更好的方式,我教你。” 她一怔,双唇倏尔传来了一阵温热之感,似是刚才抵在手心的那抹温热此时笼罩在了她的双唇之上,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担那份热度。 那炙热的温度伴随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逐渐使她意乱情迷,慢慢的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全身一丝力气也无。她护在胸前的床褥轻轻滑下,露出那身轻纱质地的衣裙,胸前镂空的花纹若隐若现的露出令人疯狂的雪白肌肤,他的眼神瞬间一暗,状似不经意的把箍在她腰间的手慢慢上滑。 她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了开来道:“大人!” 张正只差一点就要滑上去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有些不满道:“你方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许锦言红着脸,一把将床褥捞了起来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给我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欲盖弥彰,穿了还不如不穿! 张正听了她这句话,眼神微微扫过她拼命遮掩的胸前风光,被她一个愤怒的眼神瞪了回去。 方才她衣服被水浸透,他怕她穿着那衣服着凉,便让呼延兰过来给她换了衣服。 那衣服是呼延兰亲手挑的,亲手给她穿的,呼延兰替她穿完之后出了内室,还对站在外室等候的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进来之后刚看到呼延兰给她换的这一身衣服的确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让呼延兰给她换一身正常的衣服,反而把那温香软玉抱在了怀里。 但他得声明,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是费了半天劲才把那股火给压了下去,辛苦着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乾太子 他进来之后刚看到呼延兰给她换的这一身衣服的确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让呼延兰给她换一身正常的衣服,反而把那温香软玉抱在了怀里。 但他得声明,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是费了半天劲才把那股火给压了下去,辛苦着呢。张正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拥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轻笑道:“好了好了,什么也没发生,骗你的。” 得给她顺顺毛,要不然惹恼了非和他真生气不可。 但被他抱在怀里的许锦言不仅没被顺毛成功,还瞬间炸毛道:“你骗我!” 张正抱着她的手一抖,含着笑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很遗憾什么都没发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抱着她的手立刻就往被子里探,吓得许锦言立马按住他的手道:“我没有!” 但待她察觉到她倚靠着的胸膛因为忍笑而不断颤抖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过来怒瞪张正道:“你耍我!” 一转头,便是那一张太过耀眼的容颜,凤眸深处尽是盎然的春意,本来她还有一些怒斥他的话,但一看到这样的一张容颜,所有的话都被堵回了嗓子眼。 她只能垂下头,恨自己不成钢,愤愤道:“真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子。” 嗯?这算是夸奖么?姑且算吧。他笑道:“没见过像我这么好的男子吧。” 许锦言冷笑道:“做梦吧你,这世上比你好的男子多了去了。” 嗯?方才那句算不算夸奖且两说,但现在这句可就算是挑衅了。 “你觉得这世上的男子哪一个比我好?你且说说看。”凤眸眯起,泛着凛然的寒光。 你说的出名字,我就砍的了人头。 许锦言噎了一噎,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大乾太子萧衡昭。” 许锦言对这位大乾的太子评价是极高的,不止因为前世到最后他帮自己复了仇,最重要的是,萧衡昭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传奇。 萧衡昭十岁之时被册立为大乾太子,但此时的大乾皇帝却不是萧衡昭的亲生父亲而是他的叔父萧远。 萧远和萧衡昭的恩怨十分纷杂,但这段恩怨在今生的这个时间段里还没有完全显露于世,只是因为许锦言有前世的记忆,清楚未来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对萧远和萧衡昭的这段恩怨有一些比当世人更深入的了解。 当年萧远谋杀了萧衡昭的父亲大乾宣和帝,篡改了继位诏书,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但在新帝上朝的第一日,十岁的萧衡昭却手捧一卷宣和帝册立太子的诏书出现。 新帝已经继位,此时册封太子又算怎么一回事?但这份诏书册立的太子不是宣和帝的太子,而是新帝隆福帝的太子。 也就是说宣和帝越俎代庖,亲自替下一任皇帝择定了太子萧衡昭。 可新帝隆福帝的皇位是靠谋杀兄长,篡改诏书夺下的,那宣和帝怎么可能替他择定太子,所以萧衡昭手里的诏书显然是假的,但是萧远召集了朝中所有的大臣对萧衡昭手里的诏书进行验证,却得出这的的确确是先帝宣和帝的笔迹,玉玺盖下的大印也绝没有一点问题。 这份诏书是真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宣和帝根本没有传位给隆福帝萧远,那这又是哪里来的替萧远择定太子的先帝御笔诏书。 萧远心知肚明这份诏书是假的,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衡昭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宣读诏书,保下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因为戳穿萧衡昭这份虚假诏书的证据恰恰是萧远的那份虚假诏书,萧远要戳穿萧衡昭这一谎言,只有一个办法,而且非常简单,就是说穿宣和帝根本没有传位给自己的这件事,只要这件事一说出去,萧衡昭手里的那份诏书自然就成了假。 可是……萧远怎么可能戳破自己的谎言。 本来萧远的继位就引人遐思,宣和帝虽子嗣不多,但是有血脉传世的,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会将皇位放着自己的儿子不传,却传给了弟弟。 这份诏书的出现却将萧远的继位合理化了起来,宣和帝怕儿子年幼,受权臣刁难,所以先将皇位让亲弟弟代掌几年,但以后还是要将这位子还给宣和帝的。 十岁的萧衡昭这一出计谋使得出神入化,不仅让自己的叔父哑巴吃黄连,萧远得高高兴兴的迎萧衡昭做这个太子,因为是萧衡昭帮他名正言顺的继了位,而且萧远还得替萧衡昭圆他这个虚假诏书的谎言,因为萧衡昭的谎言保不住的同时,第一个影响的就是萧远的谎言。 萧衡昭的太子诏书如果被证实是伪造,那萧远的继位又会变得奇异和古怪,尤其在本来一切已经说得通的基础上又有变化,疑心就会如排山倒海之势一般袭来,使萧远的位子更加不稳。 所以一旦萧衡昭坐上了这个太子之位,连萧远都得替他圆这个谎。 最重要的是萧衡昭既然做了大乾的太子,这就为以后的复仇计划埋下了巨大的伏笔。 不敢想象的是,布下这张天罗地网之局的人,仅仅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这得是何等可怕的智谋与心机? 而十岁的小太子萧衡昭一被册立就开始筹划复仇,十二岁便接管大乾神策军,全军上下莫不拜服,十五岁平北奕之乱,以雷霆之姿震慑朝野。十八岁短短的沉寂几年之后,便发动政变,一出手就从叔父手里夺回了大乾的锦绣江山。 萧衡昭夺势之后便软禁了叔父隆福帝,但却一直没有自己称帝,直到前世许锦言死之前萧衡昭都是以大乾太子而居,其中秘辛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这位风华惊世的大乾太子萧衡昭的确是位旷古绝今的盖世男儿。肯定比张正好! “从前听别人说你像大乾的太子,如今看来,那个人可真是瞎了眼,你一点也不像他。那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才不会像你这般…。这般无赖。”许锦言靠着张正闷闷的道。这个瞎了眼的人当然是她自己了。 前世之时她就觉得张正很像大乾的那位太子殿下,虽然她从来没见过那位太子,也并不常见张正,但她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张正和大乾的太子相像。 许是因为两人都被传为风华惊世的绝世男儿吧。许锦言是背过身子说这一番话的,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背后张正的神色突然变了变,但却感觉到张正抱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她皱了皱眉。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道:“那在你心里,那位大乾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声音似乎有忍笑之意,许锦言以为张正是不以为意,为了气他故意夸大赞美道:“自然是天下第一优秀的男子,风华惊世,绝世男儿。” 多年以后许锦言每每回忆起自己说的这一句话,她都恨不得地上有个缝,想也不想的直接钻进去,头都不带回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莲宫 许锦言此时是没有回过头,所以她无法看见张正是多么艰难才忍住了脸上的笑意,但她听张正半晌没有回应,以为是张正不在乎。 瞬间,心上就浮了层淡淡的阴霾。你……你怎么回事啊你,我都在说别的男子比你好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锦言一时气闷,于是又开口道:“世上的真男子唯有大乾太子萧衡昭一人,像他那样的人,才算的上盖世英雄。” 张正忍了很久才把笑意压了回去,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看来你对萧衡昭很有好感。” “那当然,谁会不喜欢那样的男子。”许锦言回头,狠狠瞪他。 听见没?听见没?你自己可好好琢磨琢磨吧张大人。张正一脸冷静的点头表示他明白,然后轻而易举的看见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瞬间燃起的怒火,那张娇软动人嘴唇微启,流露出一些委屈之意,还泛着淡淡的水润光泽,像是对他的邀请,他心下一动,没有拒绝这个诱人的请帖。 毫不迟疑的揽过她,刚想俯下头去采撷那抹嫣红,但她这次却长了心,看见他有俯身的趋势,便直接双手向前一推,把他推了开来怒道:“张大人!” 凤眸微微眨了眨,似乎是不解风情道:“怎么了?” 许锦言冷笑:“没怎么,就是觉得我和大人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凤眸一挑,尽是春意:“是么,睡过还不算很熟?” “你不是说没有么!”她惊诧瞪眼。 “哦?你很遗憾?”张正微微一笑。 许锦言望天,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可以颠倒黑白? 张正又将她揽过,替她把被子掖紧,那样的一件衣服在这深冬里的确是太冷了,不盖好被子是要受凉的。 掖好被子的许锦言就像一个圆滚滚的汤圆,被人家抱了个满怀却毫无拒绝之力。 张正瞧着不情不愿的呆在自己怀里的人微微笑了笑,本来打算她只要能说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他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杀掉以绝后患,如今她还真说了个有名有姓的人,但是……他肯定是没有办法下手了。 “你让忍冬去遇奇斋寻我的那件事,我帮你办妥了。” 他带着笑意把话题岔开,这个话题要是继续下去,她再说上一些类似“萧衡昭天下第一”的话来,他可能就要忍不住暴露一些东西了。 许锦言听了张正的这句话这才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歪着头道:“一物换一物,这回我可没欠你。” 张正瞧着她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来气,凤眸微睐,左手依然紧紧的圈着她,腾出右手狠狠的捏了把她莹白如玉的小脸。 许锦言吃痛,立刻挣扎了起来,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把他的胳膊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我是不是说过你有事情一定要来找我,而且只可以找我。”他不悦道。 许锦言一怔,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既然这话是我说的,那我就不需要你给的什么交换,你如果有事情需要我,随时来找我便是。” 她听出他话里微微的责怪之意,垂下头闷声道:“那还不是你,不小心欠你一些东西,每次都要与我计算清楚,口口声声我欠了你多少多少……” “许锦言,你有没有良心,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计算的,我能图你什么?” 我贪图的不就只能是你么。 许锦言顺着张正的话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啊,张正那样的一个人能图她什么东西……她微微露了些笑意。 她咳了咳道:“那今天你怎么会出现在逸兰殿附近……” 是不是知道她有危险,所以故意跟来的…… 但这句话刚一说完,还没等他回答,她就忽然想起了更要命的一件事。 这是哪里?这暧昧又旖旎的地方是哪里? 许锦言直起身来,抬头看着被微风席卷的红色纱幔惊诧道:“这是哪里?我还在宫里么?” 张正淡定的把她按下来,又塞回自己怀里道:“这是千莲宫。” 今日的确是听见端云邀请她入住及云宫,便猜出端云要对她不利,于是一直暗中跟在她附近保护,但她牙又尖,爪子又锋利,怎会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一直都在暗处没有现身。 直到发现她中了合欢散,他才从暗中走出。 不得不说,之前的暗中隐身还是很值的,要不然怎么换来这面色潮红的美人投怀送抱,和那一声声娇滴滴的“大人。” 许锦言皱着眉思索了一下。 千莲宫…。 那是呼延兰的住所!所以那个柔媚入骨的异域美人呼延兰是张正的人! 许锦言已经无暇顾忌上辈子这北明王朝曾经因为呼延兰起过什么波澜,她脑海里只有呼延兰那张美到令人心醉的容颜。 呼延兰那么美!那么美! 却和张正有关系! 她抓着被子闷闷不乐道:“那你这么晚还在宫里没关系么?” 你是不是经常这么晚来找呼延兰。 张正抱着她,这回是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无妨,这宫里的守卫还困不住我。” 许锦言点了点头,“马上就天亮了,你还不走的话赶得及上朝么?” 他瞧了眼天色,这才意识到马上就要过寅时了,都怪她过分诱人,害他都忘记了时间。 他贴在她耳边道:“明日呼延兰会替你掩护,你记住,今日你是和兰美人一起住在了千莲宫。” 我明明是和你一起住在了千莲宫。她垂眸腹诽,但却一言不发。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辰时 敬嫔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夜里噩梦缠身,等惊醒的时候,中衣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瞧了眼天色。 天色未明,显然是还未到卯时,敬嫔心下疑惑,自己多年从未有过夜半惊醒的状态,今日这倒是怎么了? 一旁的晚春瞧着敬嫔的模样,连忙倒了杯茶过来道:“娘娘,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敬嫔摇摇头,接过茶饮了一口,缓解了干涸到疼痛的嗓子道:“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宁的。” “端云和那许锦言没起争执吧?”敬嫔道。 晚春愣了愣道:“没有,及云宫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过就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安静的让晚春觉得不太正常。 敬嫔叹道:“端云也是,讨厌那许锦言不见她也就完了,怎么还把人弄到及云宫里去,这不是给自己寻不痛快么?” 端云的所有计划都是瞒着敬嫔进行的,敬嫔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背着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祸事。 敬嫔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但具体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中慌的厉害。 辰时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彼时敬嫔正在用早膳,及云宫的侍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的时候惊的敬嫔掉了一个枣泥山药卷。 敬嫔瞧见那是及云宫的婢女,心下立刻涌起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婢女一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吓得敬嫔的手直哆嗦。 婢女哭着道:“娘娘,您快去逸兰殿看看公主殿下吧,全完了。” 敬嫔立刻站起来大声道:“逸兰殿?端云为什么会在逸兰殿?” 那婢女说话颠三倒四,显然已经被这个消息吓得魂不附体,“回……回娘娘,是宫里洒扫的宫女发现的…..发现的….. 敬嫔急道:“发现了什么?” - 敬嫔赶到逸兰殿凉亭的时候,皇后和敏贵妃也刚刚赶到,宫里最受宠的端云公主出了这样大的一桩事,郑皇后连梳妆都顾不得立刻赶了过来。 那凉亭被宫女和太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看着凉亭里面窃窃私语。 郑皇后一看这个架势立刻就斥责道:“都围着亭子干什么呢!” 因着郑皇后这一声斥责,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作了鸟兽散,立刻从凉亭四散开来,露出了凉亭里面的全貌。 待敬嫔看到凉亭里的情况之时,腿瞬间就软了,若不是一旁的晚春扶着,敬嫔怕是会直接扑在地上。 “端云!”敬嫔尖叫出了声。 只见那千娇万宠,金尊玉贵的端云公主此刻居然和宫里最令人厌烦又恶心下流的太监德海衣衫不整的睡在一起,旁边还睡着贴身侍女碧柔。 三人全部躺在这一破旧又狭小的凉亭之中,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诡异的香气,这些宫里的娘娘谁不知道合欢散,细细一闻,就知道了这味道到底是什么。 又有合欢散,又是男女三人并肩而卧,这样一副**至极的画面摆明了是颠鸾倒凤完,累极而沉沉睡去的三人。 郑皇后也被这画面冲击了一下,但她很快稳定下来道:“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公主叫醒!” 敬嫔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踢开德海,大哭着把端云抱在了怀里。 这一番动静终于惊醒了凉亭中的三人,德海因为挨了一脚最先醒来,他疑惑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了敬嫔抱着端云公主大哭的画面,德海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然后立刻颤颤巍巍的跪在敬嫔的脚边。脑海里疯狂的回忆着昨晚的事情。 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端云公主刚走,他迫不及待的要去解开宁安翁主的衣裳,但是刚靠近了宁安翁主一步,他就立刻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这一副画面,以德海那种精灵过头了的脑子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事情的全貌,此事绝对是宁安翁主搞得鬼。 端云公主想算计宁安翁主,但没成想却反被宁安翁主利用了整个计划,只可怜了他德海,明明一个美人都没碰到却惹了一身的麻烦。 德海在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脱身之法。端云此时悠悠转了醒,她听见母妃大哭的声音,再一看周遭的环境,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从敬嫔怀里立刻起了身,待看到在一旁瑟瑟发抖跪着的德海,瞬间,端云就意识到了什么。 “啊!”端云惨叫出了声。 端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今天早上躺在这里的应该是许锦言,明明今天被嘲讽被羞辱的应该是许锦言,为什么这一切却在今天早晨换成了自己? 还有……还有如果昨晚和德海睡在一起的是自己,又有合欢散作祟…..她看了眼一口黄牙,一脸淫邪之状的德海。 端云浑身颤抖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但这一举动却像是坐实了这一件事一般,周围旁观的宫女和太监看向端云的眼神更古怪了一些。 敬嫔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立刻拉下端云的手,尖叫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皇后和敏贵妃对视了一眼,这两人做了多年的对手,熟知对方心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郑皇后上前一步对敬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么?你快点把端云带回及云宫看看有没有…..受伤。至于这个奴才,带到坤宁宫,本宫亲自审问。” 敏贵妃也跟着帮腔道:“敬嫔,你快带着端云回及云宫吧,在这儿躺着,四下里也太难看了。陛下也快下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自有陛下处理。” 郑皇后和敏贵妃虽然为敌多年,但对于这种不伤及彼此利益的事情,却是最好的协作伙伴。 尤其端云在宫里仗着庆裕帝的宠爱恃宠而骄多年,郑皇后的端祥和敏贵妃的端康都受过端云的委屈,所以今日的这件事,郑皇后和敏贵妃的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爽快。 端云作的恶太多了,今日怕就是报应来了。 端云被敬嫔搀扶着起来,端云无意之中看了一眼跪着的德海,那老态龙钟又透露着淫邪之态的样子让端云一下狂躁了起来,端云捏着敬嫔的手尖叫道:“许锦言!都怪许锦言那个贱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决定 端云被敬嫔搀扶着起来,端云无意之中看了一眼跪着的德海,那老态龙钟又透露着淫邪之态的样子让端云一下狂躁了起来,端云捏着敬嫔的手尖叫道:“许锦言!都怪许锦言那个贱人!” 可端云站起来的时候,身上却突然掉落了一件东西,四周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一看到那个东西,瞬间就顾不得端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那是一件艳红至极的肚兜,上面还绣着出水芙蓉的纹饰,那芙蓉活灵活现,金线镶边,一看便知是出自宫里最出色的绣娘之手。 肚兜必定是端云的了。 这一个肚兜掉了出来,更是坐实了高高在上的端云公主被德海那个太监亵玩过的事了。 周围的宫女和太监纷纷响起了抽气之声。 端云看到那肚兜之后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来她还心存侥幸,因为自己醒来的时候虽然衣衫不整,但是起码还是穿在身上的。或许那德海根本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 可衣服穿在身上有什么用?肚兜都掉了出来!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了出来。 难不成自己真被德海…… 端云已经近乎疯癫,都顾不上去捡那件肚兜了,只是不停的怒骂道:“许锦言!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郑皇后和敏贵妃一听此话,再一看已经几乎疯癫的端云,心里都是一跳。 昨夜端云的确是邀请了许锦言一同去及云宫小住,这是在宫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如今既然端云受了这般侮辱躺在逸兰殿外的凉亭。 那许锦言呢……许锦言去了哪里? 郑皇后摇了摇头,此事无论和许锦言有没有关系,她怕是都逃不了了。端云如果要保住名节,势必要把这件事情往许锦言身上栽赃,栽赃的越多,端云就越安全。 若是落一个当朝公主与太监私通的罪名,传扬出去,端云不止现在受骂名,身死之后都是遗臭万年的罪状。但若是将这件事说成是许锦言的故意陷害,只要处理了许锦言,庆裕帝再镇压一下,回头把端云婚配出去,这件事也就了结了,不至于让端云遗臭万年。 敏贵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无论昨晚的内情是什么,端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将许锦言牵扯进来,现在许锦言不在,多半是去了慈宁宫,可这件事太后保不下她,太后喜欢她这件事谁都看得出来,所以即使太后说昨晚许锦言一直留在慈宁宫,与此事无关,这也不足以作为证词。 因为昨晚受害的是端云,庆裕帝最宠爱的女儿,在一国之君的面前,太后的威信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倒是可惜了,刚给儿子相中的妃子就这么打了水漂。 回及云宫之后,敬嫔就立刻大声质问端云怎么回事。端云抽抽答答的道:“我……我想让那个太监糟蹋了许锦言,就把许锦言骗到了逸兰殿外的凉亭。但是……但是……” 但是还能怎样,但是自己反被算计,中了许锦言那个贱人的招。 敬嫔狠狠甩了一下衣袖道:“你好糊涂!许锦言那个贱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你怎么敢不和我商量就做出这种事情!” 端云只哭不说话,她就是知道母妃绝对不会让她出手,所以才没有告知母妃,私自行动,可她怎么能料到,许锦言非但没有中计,自己还反被许锦言算计。 “那你……那你可被那太监……”敬嫔急道。 端云一听敬嫔问此话,哭的更加厉害。敬嫔一看这个样子,更是急怒道:“你现在哭有用么?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只能想办法解决。” 端云沉稳了一下心思道:“我……我也不知道,昨夜我都打算回来了,结果转身之后就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及云宫的奴才是怎么回事?公主一夜未归,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找,甚至连本宫都没支会一声。敬嫔怒气无处发泄,只好拿这些奴才们撒气。 公主一夜未归,及云宫的奴才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不对劲,若是昨夜有一个人去把这件事报给了敬嫔,敬嫔肯定会连夜处理此事,也不至于酿成这样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端云和那德海衣衫不整躺在一起的画面那么多的宫女太监都看见了,后来还掉下了一个肚兜更是坐实了这件事,这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嘴怎么堵的住! 那些奴才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实在是有口难言,端云公主一向跋扈,行踪从来不让及云宫的人过问,而且以前也时常歇在敬嫔宫里,夜里未曾归来是常有的事。 这些奴才这回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为端云是去了敬嫔宫里,没有深想,谁能想到这回却惹出了这样一番祸事。 敬嫔“唉”的一声,那德海是个太监,肯定是没法子直接做那档事,所以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什么。 但若是那合欢散作祟,谁知道那德海能对端云做出什么。而且那肚兜都掉了出来,昨夜的事……想必是十有**了。 金尊玉贵的堂堂公主却被一介下贱的太监亵玩。 敬嫔咬着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已经不敢在细想了。 敬嫔仔细在脑中思索了一下整件事,下了决心对端云说:“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全部推给许锦言,就是她陷害的你,整个计划都是许锦言的主意,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一定要把所有的脏水泼到许锦言的身上,这样才能尽可能的保下端云。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审问 这件事终于是惊动了庆裕帝,庆裕帝下了朝之后直接就赶去了坤宁宫。 几位皇子也跟着庆裕帝进了殿,端云毕竟是当朝公主,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兄长的自然免不了过问几句,下了朝便也跟着庆裕帝一同前来。 此时郑皇后正在审问德海,一旁的端云被敬嫔抱在怀里默默流泪,端云一看到庆裕帝进来立刻就跑到了庆裕帝的身边,大声哭诉道:“父皇你要为端云做主,此事都是许锦言构陷的儿臣。” 许锦言?赵斐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此事和许锦言有什么关系?庆裕帝走过德海,瞧了眼德海那恶心有下作的样子,再一想到昨晚上自己最珍贵的女儿可能被这种人糟蹋过,暴怒的庆裕帝一脚就踹翻了德海。 德海吓得爬起来就跪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德海此刻已经老泪纵横,肥硕的身躯吓得一颤一颤的乱动,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德海心里明白的很,庆裕帝宠爱端云公主,这阖宫里的人谁不知道,一旦庆裕帝知道了最宠爱的女儿和他这种人衣衫不整的在一个凉亭里睡了一晚上,就是什么也没发生,庆裕帝都一定得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德海吓得两股颤颤,直直后悔昨夜不该听端云公主的话。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庆裕帝大怒。 郑皇后连忙就扶着庆裕帝道:“陛下,这件事臣妾已经盘问过了……” 那边端云却直接跪下,打断郑皇后的话道:“父皇,都是许锦言做的!都是她害的儿臣!” “到底什么情况,端云你仔细说说。”庆裕帝急忙问道。 端云含着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之态道:“父皇,昨夜儿臣好心留宁安翁主在及云宫小住,回及云宫之前,儿臣便打算带宁安翁主在宫中四处转转,但谁知那宁安翁主陷害儿臣,转到逸兰殿附近的时候就把儿臣打晕……然后……然后……” 端云哭的已经上不来气了,庆裕帝看了端云这副样子更是暴怒,立刻就大喝道:“许锦言呢?许锦言在哪里?” 庆裕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他听出端云这话里必有蹊跷,可此时为父的心情让庆裕帝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想处理了陷害她女儿的人,德海非得千刀万剐,许锦言也必定得五马分尸。 这时太后刚入大殿听见庆裕帝的话后便皱了眉上前一步道:“宁安怎么了?” 敬嫔一看是太后,立刻大声哭诉道:“母后,您不知道,那许锦言陷害了端云!她现在可是在慈宁宫?端云这回可是吃了大亏,还请母后千万不要包庇许锦言。” 敬嫔的话的确是有些逾越了,庆裕帝都不悦的侧目而看,但太后却并未生气,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道:“宁安?先不说这事和宁安有没有关系,但昨夜宁安可并不在慈宁宫里。” 太后其实不相信此事和许锦言有关系,但是现在许锦言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咬定了此事和许锦言有关,太后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若是此事真和许锦言有关,她并不会偏袒许锦言半分,但若是此事和许锦言无关,她也绝不会任由许锦言做替罪羔羊。 但众人听到太后的话皆是一惊,许锦言不在慈宁宫? 那她能去哪儿? 端云心中一跳,许锦言在这宫里又没有熟识的人,若是没回慈宁宫肯定就只能找一个偏僻没人的地方睡一晚。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夜,这可不是个好名声。 若是能给许锦言栽上一个在宫中与人私会致使消失一夜,秽乱宫闱的罪名,再加上构陷当朝公主的事情,一定能要了许锦言的命。 端云捏着手心,眸中燃烧着火焰,许锦言你敢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就必须要用命来还,我非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死后都不得安宁。 端云一想到昨晚她被德海那种人……。就痛苦的几乎晕倒,此刻她只想把许锦言也拉下水,能让许锦言多惨,就让她有多惨。 端云含着眼泪看着庆裕帝道:“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 最疼爱的女儿这样一说,庆裕帝更是怒火中烧,暴怒道:“找,现在就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许锦言找出来。” 侍卫刚要领命而下,自坤宁宫正殿门口却突然走进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个美艳无比,一双美目勾魂又夺魄,一看便知是如今宫中宠眷优渥的兰美人。 而走在后面的那个清婉动人,一双琉璃般的眼眸清透明亮,眉间一点桃花,更添活色生香的媚意。 却正是被庆裕帝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宁安翁主许锦言。 许锦言向前一步,行了礼之后道:“陛下可是要找宁安?” 殿中众人疑惑不已,许锦言怎么会和兰美人一同走来,这两个人看起来八杆子都打不上。 庆裕帝虽然疑惑,但是还是对许锦言怒斥道:“你居然还胆敢出现在这里!” 许锦言状似疑惑道:“陛下的话……宁安听不明白。” 端云率先一步道:“许锦言,你不要在装腔作势了!你为何要陷害本公主!” “陷害公主?”许锦言皱了眉。 郑皇后阻止了端云接下来的怒斥,向许锦言问道:“许小姐,你昨夜去了哪里?” 郑皇后对许锦言的称呼已经不是宁安翁主了,而变回了许小姐,这也就意味着皇后已经变相的认定了许锦言的罪行,不承认这个翁主的封号了,而郑皇后一向是秉承庆裕帝的意思。 帝后的态度变化代表了一件事,如果许锦言没有有效的证据昨夜的事情与她无关,那不仅刚刚才得到的翁主封号打了水漂,可能连性命都无法保住。 站在敏贵妃身侧的康王有一些紧张,许锦言是他刚相中的人,若是此番就折了,那就太可惜了。 敏贵妃倒从许锦言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看出了些门道,她瞧着儿子那有些紧张的神情暗自好笑。 看来康王是真对那许锦言上了心,也罢,若是许锦言以自己的本事能逃过这一劫,那让康王娶了她也未尝不可。许锦言向郑皇后行了一礼,回答了刚才皇后质问她昨夜行踪的这个问题,:“回皇后娘娘,臣女昨夜一直和兰美人待在千莲宫。” 霎那,坤宁宫里静了一瞬。 敏贵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微微的笑了笑,儿子的这个妃子保住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德海 端云率先惊呼道:“兰美人?” 郑皇后也反应了过来问道:“可是昨夜公主殿下不是邀请你住在及云宫么?你怎么跑到和千莲宫去了?” 许锦言却皱眉,似是疑惑不解道:“若是说起这个,公主殿下,臣女倒要斗胆问您一句话,昨夜您说您临时有事,所以让臣女在那处宫殿外的凉亭等你。可是那处宫殿实在荒芜,臣女久候您未至,心里有些害怕,便私自去寻找,不想这一找却迷了路,所幸遇上了兰美人。兰美人问明情况后,便带着臣女回了千莲宫。那么您当时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会那么久?” 许锦言的这番话就有几分意思了,这话虽然看似只是在陈述昨晚的事情,但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心中藏着沟壑万千,谁听不出来这话外的苗头。 若是端云让许锦言在那处凉亭等她,而她又久候未至端云。那事情可就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难不成其实是端云想陷害许锦言,但却没想到许锦言会因为害怕而私自离开,自己因为不放心前去查看,却不想自己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套。敏贵妃微微的一笑,好一个宁安翁主,她方才还想着太后的证词不足为信,许锦言搬出太后都没用,但紧接着许锦言就找了呼延兰。 呼延兰是什么人,刚入宫的回纥人,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其实一个小小的美人比太后说的证词更有用,因为呼延兰没有包庇许锦言的动机。 而太后对许锦言的不同,这宫里谁看不出来,若是现在许锦言说昨夜是遇着了太后才去了慈宁宫,庆裕帝肯定是不信的,但是许锦言遇着的却偏不偏是这宫里的唯一一个异族之人。 一个最不可能和许锦言有关系的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帮许锦言的人。 敏贵妃看了眼庆裕帝的神色,多年的枕边人,敏贵妃一下就猜到了庆裕帝的心思,庆裕帝偏信端云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端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惊叫道:“本公主何时让你在那凉亭等本公主了?” 敬嫔知道自己女儿这种时候绝对指不上,只能叽叽喳喳的瞎咋呼,便拉了下端云的衣袖,质问许锦言道:“许锦言你这话不对吧,若是你真是因为去寻找端云而迷路,那你遇着兰美人的时候,不是应该问她如何原路返回么,怎么就和她一同去了千莲宫。是不是根本就是你把端云骗去了逸兰殿,想要构陷端云,现在又编出这么一套瞎话来蒙骗陛下!” 敬嫔的质问倒是极合情理,不愧是在这深宫里周旋多年的人,一出手便高出了端云数个手段。 但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琉璃般的眼眸微微一转,道:“娘娘,您说什么呢,臣女是第一次在宫中行走,怎会知道那处宫殿是什么地方,就是因为臣女同兰美人说不清具体的宫殿名称,又因天色实在太晚,所以兰美人才带臣女回了千莲宫。至于您说臣女骗公主去逸兰殿那就更不可能了,臣女蒙受太后之恩入宫,昨日夜里才算是第一次在宫中行走,连逸兰殿是哪个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骗公主前去。” 许锦言这样一说,众人才纷纷醒悟,这许锦言一个臣子之女,怎么可能知道那逸兰殿的确切位置,还有之前赶到那处凉亭之时,空中散布的那若有若无的合欢散的气息,合欢散那种东西是宫中秘传,分明只有宫里的人才能有。 郑皇后和敏贵妃都是亲自到凉亭见过现场的人,此时听了许锦言这番话,郑皇后和敏贵妃都明白了个大概。 这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对方都想保下许锦言。 敏贵妃微微一笑,她想保下许锦言是给康王做妃子,那皇后呢?难不成皇后也替太子把主意打到了许锦言这里。 那可不行,她儿子看上的东西,不管是皇位还是女人,她都要替儿子夺下。 敏贵妃上前一步,靠近庆裕帝道:“陛下,此事的确奇怪,宁安翁主几乎是初次入宫,的确不太可能认识逸兰殿。您看,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锦言一怔,敏贵妃居然帮她…。依着她前世对敏贵妃的了解,敏贵妃一般出手帮人,非是这个人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不可。 不会吧……康王还真瞧上了她。 许锦言垂下了头,刚才面对敬嫔质问都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的她,此时却有了些慌张,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想起了那个天神般的人。 然后就有了些做贼心虚的感觉,至于心虚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听了敏贵妃的话,庆裕帝有些犹豫,但心思明显变了,他也渐渐察觉到此事和许锦言有关系的可能不大,一是许锦言一个刚入宫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准确寻到逸兰殿,还有那德海,德海一个宫中奴才,许锦言可能连认识都不认识,说不定根本就没见过,那她又怎么可能联系到这个人侮辱端云。 还有刚入宫的呼延兰,一个异族的女子更是没有帮许锦言的道理。 但如果许锦言这一条线断掉,那事情就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另一个庆裕帝完全不敢想象的方向。 庆裕帝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端云,端云接触到庆裕帝这个眼神之后,心就有些慌了。她连忙就跪在庆裕帝身边道:“父皇,都是许锦言陷害的儿臣,她那是强词夺理!”庆裕帝听了端云的话第一次没有应答,方才许锦言的话每一条都有理可循,每一句都在摘除嫌疑,反而观之端云,不仅说话毫无逻辑,还一直在大吼大叫,真是半点公主的风度都没有。 德海已经沉默很久了,向来会察言观色的他看着庆裕帝脸色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德海想活下来,哪怕机会很小,他也一定要试上一试。 没等端云再度求饶,德海便“嘭”的一下磕了个头,向庆裕帝大哭道:“陛下,此事都是端云公主让奴才做的,端云公主的本意是让奴才教训宁安翁主,但奴才根本不敢侵犯翁主玉体,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奴才和端云公主躺在了一起,奴才发誓,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碰公主一根手指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权柄 随着德海这一番话,殿中瞬间寂静,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端云。 德海的话把刚才关于这件事的所有疑点全部说了通,将德海的这一番话串联下来,这件事情便显而易见的清楚了。 原本是端云想设计陷害许锦言,可是端云却没想到许锦言会因为一个人害怕而自行出去找她,而像是老天都在偏帮着许锦言,许锦言这一出去遇见的恰好是这宫里唯一的一个异族之人,帮她作证的可信度极高。 但现在的这件事唯一一个不能解释的点就是最后为何是端云和德海躺在了一起。 此时郑皇后却上前一步适时的道:“陛下,臣妾让人在那凉亭仔细查验了一下,从凉亭点着的灯里发现了迷药和…。合欢散。” 郑皇后的话解释这件事的最后一个疑点,迷药作为另一个证据,力证了此事全是端云咎由自取。 既然迷药是和合欢散放在一起,那这迷药定是端云自己的手笔。端云最后晕倒在凉亭里,和这迷药绝跑不了关系。 时至此刻,这件事所有的疑点都已经明朗了,必是端云自己不放心,又返回前去查看许锦言有没有中计,但却没想到迷药反倒使自己中了这歹毒的圈套。 许锦言禁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端云还真是墙倒众人推,连皇后都推了一把,当然这可怨不得皇后,端云抢了人家女儿端祥的鹦鹉,皇后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帮端祥把这口气讨回来。 庆裕帝震惊至极的看着端云,在庆裕帝的眼中端云虽然跋扈,但一直是一个善良纯净的女儿,没有被后宫的污浊玷污,所以他一直最为宠爱她,想要保护端云的单纯。可是方才德海的话揭开了端云的另一面,或许端云根本不是他心中想象的那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儿。 端云此时真是恨不得要撕了德海的嘴,德海是被皇后直接提去了坤宁宫,所以她和母妃没有机会敲打德海。 但是她们也根本没觉得德海会乱说话,谁都能看出来在这宫里当然是端云的权势大,德海他要说话之前自然要掂量掂量,如果把端云拉下水,德海肯定第一个要完蛋。所以端云和敬嫔理所当然的认为德海会帮她们隐瞒所有,根本没想到德海这边会出问题。 德海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并没有多说话,但是问题在于德海心知肚明端云绝对不会放过他,不管最后端云公主和宁安翁主谁输谁赢,端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一旦局面有偏向许锦言的意思,他就立刻反了水。 因为跟着端云是肯定活不了了,但是帮许锦言,他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许锦言何尝不知道德海的用心,可是德海…。低估了皇室的残忍。 尽管经过此事,庆裕帝不会如以往一样喜爱端云,但庆裕帝毕竟是端云的父亲,所以他一定会尽可能的替端云脱罪。 不管德海帮了谁,德海最后都是活不了的,他得做端云的替罪羊。 但再换一句话说,假如许锦言的外祖不是将军府,她不是有名有姓的高门贵女,她没有可以仰仗的强大势力,那么这一次,她也一定会和德海一样沦为端云的替罪羊。 —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蝼蚁般的众生都只能匍匐于那些手握权柄之人的脚下,苟延残喘,摇尾乞怜,以咳唾为食。 前世的她也只是如德海一般的蝼蚁,任人操纵自己的命盘,毫无还手之力。 今生,她要以一己之力,拼上这来之不易的一条命改变自己如噩梦般注定好了的人生。 她不再是蝼蚁,也不愿做那手握权柄之人,只想摧毁曾经的伤痕与噩梦,谁敢阻拦,就得先问过她心里的刀,手上的血。 庆裕帝一时从这个事实带给他的震惊中无法反应过来,端云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还用了合欢香那种肮脏的东西。陷害别人不成却自己中了自己的圈套,事情败露之后还想把罪过全部推给别人! 真是何其歹毒的用心。 敬嫔连忙就跪下道:“陛下,您千万不要听德海这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啊,他是被许锦言收买了!对,一定是这样!” 庆裕帝看着敬嫔还在推脱罪行的样子实在是怒极道:“你们母女是不是觉得朕太好欺了,宁安是昨天才刚刚入的宫,她上哪里认识的德海!” 敬嫔和端云吓得一起跪在了地上,敬嫔当然明白庆裕帝的心思,庆裕帝现在明摆着已经不相信端云了。 敬嫔和端云都在脑海里飞速想着应对之策,但还没有想出来的时候,庆裕帝便大怒着踢翻了德海道:“都是这个狗奴才!” “来人,德海意图对端云公主和宁安翁主图谋不轨,实在罪大恶极,现在就拖出去即刻问斩。” 便是轻描淡写的把罪过全部推给了德海。 德海在疯狂大叫中被拖了下去,作为替罪羊,谁也无法救下他。 许锦言勾了抹笑,庆裕帝是一个父亲,所以他一定会保下端云。但同时庆裕帝是一个皇帝,他拥有无数个女儿。 端云这一次彻底让庆裕帝失了望,那么以后的端云还会从庆裕帝那里得到和从前一样的爱么?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善阳宫 德海被枭首,端云被关了禁闭,算下来这件事的当事人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就是许锦言了。 庆裕帝这次是十足的暴怒,端云被禁了足,而且没有设下时限,也就是端云想出及云宫的大门得等庆裕帝点头,如果庆裕帝的气一直未消,端云就得一直在及云宫里待下去。 庆裕帝这次生这么大的气的原因一个是因为端云陷害了许锦言,而是在当天许锦言曾舍命救下端云的情况下,端云却设下如此毒计,毁坏了端云一直以来在庆裕帝心中的单纯善良的女儿形象。 但还有一个原因是,端云设下此等毒计陷害许锦言的的原因是为了张正,即使当时庆裕帝一时想不到是因为张正,过后也自然会有人提点。 当时巨蛇袭人的那个场面庆裕帝是在场的,但皇帝和这些后宫妃嫔看待事情的角度明显不同,端云和一些妃嫔都认为张正当时不打算救端云,但一转身却出手救了许锦言,所以才让端云嫉妒的发了狂。 但庆裕帝以一国之君的思维方式考虑,却并不认为当时张正不愿意救端云,毕竟端云是一国公主,张正作为北明的忠臣之一,势必遵守的信念就是为北明皇室鞠躬尽瘁,那他怎么会不出手救下当朝公主,这是皇帝的思维,也是一国之君对于御下之臣的自信,所以庆裕帝认为张正当时一定是没赶得急救端云,而许锦言被蛇攻击的时候,恰好赶上了张正来得及的时候。 不过是时机早晚的事,就使端云如此疯狂,非要置许锦言于死地。本来庆裕帝是有考虑把端云指给张正的,因为本朝驸马可以入朝为官,即便让张正娶了端云也不会影响张正为北明效力,还能拉近张正与皇家的关系。 可是如今看来端云太过疯狂,若是把端云指给张正,怕是会影响张正,张正对于北明来说是天降之才,在庆裕帝这个皇帝的心里,张正比端云是要重要一些的。 毕竟庆裕帝的女儿有很多,可是张正,满天下都找不下第二个。端云前脚被关进了及云宫闭门思过,许锦言后脚就进了善阳宫喝茶。 敏贵妃亲自相邀,许锦言没有不去的道理。 太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太后甚至能猜到敏贵妃的用意,但只嘱咐了句“当心”便让许锦言去了。 太后明白许锦言不是个单纯普通的高门小姐,太后毕竟是从深宫里一点点熬出头的,她太明白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是什么样子,所以太后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许锦言会是受人欺负的对象。太后能猜到许锦言应该是知道昨夜端云没安好心的,所以许锦言才跟着去了呼延兰的宫里。一般这种情况下,许锦言找不到端云,就算不去及云宫,也该让呼延兰送她进慈宁宫。 可许锦言没有,许锦言顺理成章的住在了呼延兰的宫里,也让呼延兰这个宫里最有资格做为证人的人替她证明了昨夜她一直待在别的宫殿。的确是有手段啊。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宫中生存,毫无心机才是最大的缺点。 当年的元菁也不是个毫无城府的孩子,有城府是件好事,毕竟在这宫里生存,不仅要有城府,还一定要心狠。 善阳宫为了迎接贵客,特意点了天竺进贡的一品龙涎香,香气袅袅而上,笼罩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 低眉顺眼的婢子将茶水冲下,清亮的茶汤倒入青色镂金的瓷杯之中,倒是分外的相得益彰。 “是个懂事的孩子。”敏贵妃瞧着许锦言,眼角都写满了柔情。 许锦言喝茶的手一顿,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要相信敏贵妃的温柔。 她将茶杯放下,轻笑道:“多谢娘娘夸赞。” 一旁的康王妃瞧着许锦言极为和蔼的笑道:“先前总是听殿下说起翁主,如今可算是和翁主说上话了。”“王妃这话便是折杀宁安了,宁安何德何能得王妃记挂。”许锦言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康王妃倒是不在乎道:“曾经听殿下说起翁主替国公府的五小姐洗清偷盗之嫌,当时便觉得翁主是位奇女子,一直心生交往之意。” “此事也只是机缘巧合,殿下不嫌宁安大胆,宁安便要千恩万谢了。” 敏贵妃也笑道:“此事本宫听宇儿说过,星晴的确是顽皮,怎么就和云阙开了这样的玩笑。” 心狠手辣说成顽皮,栽赃陷害却说成玩笑。敏贵妃,你是欺负宋云阙有苦难言,还是以为我许锦言没长脑子。 许锦言平复了下心情,带着笑道:“是啊,亏是康王殿下处理了两个犯事的下人,要不然五小姐还要从天黑跪到天亮呢,宋大小姐这个玩笑开的时间就有些久了。”当时的宋星晴跋扈到了极点,仗着宋大小姐的声势,不仅设计嫁祸宋云阙,还威逼身子单薄的宋云阙下跪,一跪还就是一整天,摆明了就是要了宋云阙命的架势。 对于这样的人,许锦言半分好脸色也没有。 敏贵妃想给宋星晴找些脸面,别人那里她管不了,但在她这里,你想都别想。 许锦言的口气极为不善,康王妃都吃了一惊,连忙望向了敏贵妃。 敏贵妃倒是没有神色变化,她自然听出了许锦言偏帮宋云阙的意思,不过么…… 宋云阙不管怎么说都是国公府的小姐,许锦言既然和宋云阙这么要好,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敏贵妃的笑意更浓道:“怪不得宇儿说你与众不同,今儿倒是让本宫见识了。” 许锦言瞧了眼康王妃和敏贵妃这对婆媳,真是有些意思,康王不在,但这两个人却三句话里两句都离不了康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端祥公主 许锦言瞧了眼康王妃和敏贵妃这对婆媳,真是有些意思,康王不在,但这两个人却三句话两句都离不了康王。 康王妃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打圆场道:“那日的事殿下回府后便说过,当时便想着翁主聪慧过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敏贵妃打断康王妃的客套话道:“如此看,翁主倒是和云阙的关系极好。” “其实只是同五小姐说过几次话而已,但却觉得和五小姐很是投缘。”许锦言饮了口茶。 “若是如此,翁主不妨多去国公府走走,也可同云阙多说说话。” 敏贵妃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而且敏贵妃也并没有遮掩,她大大方方的告诉许锦言她相中了许锦言,想把她指给康王。 敏贵妃是出身国公府的嫡小姐,自小便是高贵无比,所以看谁都是一副挑剔的目光。许锦言虽然目前观之地位尚可,可细数她拥有的东西,那一样是真的牢靠的? 太后的恩宠根本就是漂浮在空中的东西,她许锦言说抓不住就抓不住了,朝生夕死的事情,宁安翁主听起来很高贵,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头衔。唯一实在一些的就只有将军府的助力,可是将军府毕竟只是她的外祖,许锦言的亲生父亲不过是二品官员。 许锦言看似拥有的很多,但每一样都禁不起推敲的,每一样都像是她本来命里注定没有,但却被她拼命强求而来。 她真正拥有的唯有那一副计算得当的手段,那副手段能把这些飘渺的东西紧紧的攥进手心里,就算是强求,也绝不让任何一样东西溜走。 这才是敏贵妃真正看中许锦言的地方。 但既然许锦言手里的东西都不牢靠,那么许锦言就必定得寻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助力,比方说,在婚事上做一番文章。 毕竟对于当世的女子来说,婚事是最好的改变出身的方式。 所以敏贵妃觉得,许锦言没有不答应她的道理,康王如今声势滔天,近日甚至有盖过太子之势,若是她嫁给康王,以后十有**便是六宫之妃。这样的婚事,她许锦言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唯一的阻碍就是皇后,看得出来,皇后也对许锦言打上了主意。所以她一定要赶在皇后之前拿下许锦言,即便是冲着给皇后添堵的目的,也绝不能让许锦言落到太子那边。 许锦言心知肚明敏贵妃的意思,但是她暂时没有办法拒绝敏贵妃,国公府里还有云雀,如果她毫不留情的拒绝敏贵妃,以后进国公府就难之又难了,而云雀却只能待在国公府里,她还想找出云雀身怀的那件秘密。 敏贵妃暂时得罪不得……。 许锦言想了想,委婉的答应了下来道:“承蒙娘娘抬爱。” 敏贵妃含了笑意,正想多说两句,此时自门外却传来了一群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郑皇后一进来便轻笑道:“敏贵妃既然请了宁安翁主来善阳宫喝茶,怎的也不给本宫来一杯?” 敏贵妃硬是挤出了笑意道:“皇后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娘娘若是想喝茶,嫔妾的宫里日日都为娘娘你备上一杯。”许锦言偏头一瞧,皇后,太子妃还带了个端祥公主,人算是凑齐了。 郑皇后不愧执掌凤印多年,那种高贵的皇后仪态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仅仅往这里一站,便是不怒自威的气场,太子妃虽然年轻,但在郑皇后的调教下,行事倒也颇有些样子。唯有两人身后的端祥公主,端祥虽然貌美,但却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畏畏缩缩,站在皇后和太子妃的身后,倒像是这两个人的婢女。 皇后和敏贵妃素来针尖对麦芒,但这两个人是有相似点的,比如娶的儿媳妇的类型就极为相似,康王妃能帮着敏贵妃想要说服另一个女人嫁给自己的丈夫,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用,太子妃也是个同类型的女人,为了丈夫的前途,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她其实没有资格说康王妃和太子妃的不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她和康王妃,太子妃是一种人,甚至比这两人更加疯狂的为赵斐牺牲。 只是后来她得到了什么? 这人呐,还是得为自己活。为别人活,那还叫人生么?那叫畜牲。 许锦言对皇后和太子妃的兴趣不大,绕过皇后和太子妃看向了后面的端祥公主,端详是个可怜人,皇室公主的婚姻大多身不由己,只能沦为政治的工具,前世的端祥贵为嫡公主却不得庆裕帝的喜爱,十七岁的时候就嫁去了突厥,没几年便病逝了。 如今端祥十六岁,还有一年。 端祥见许锦言看她,先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脖子,但是见那目光并无恶意,端祥犹豫了一下探出了头,打量起了许锦言,露出了些浅浅的笑意。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孙慧儿 郑皇后进了善阳宫之后便坐下瞧着敏贵妃,一句话也不说,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便让人无法轻易在她面前开口说话。 郑皇后和敏贵妃是多年的宿敌,斗了这么多年也难分伯仲,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这东西是对方想要的,无论自己需不需要,这二人都想争上一争。 显然这一次有幸被郑皇后和敏贵妃争抢的是宁安翁主许锦言。 敏贵妃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嫔妾邀请宁安翁主来善阳宫不过是饮一杯茶,怎的还惊动了娘娘前来?”郑皇后轻笑了一下道:“饮茶自然是好的,只是本宫怕宁安喝不惯善阳宫中的茶。” “娘娘这话便是有趣了,难不成这宫里只坤宁宫有好茶?”敏贵妃笑得勉强了一些。 太子妃极善察言观色,意识到郑皇后和敏贵妃之间起了些摩擦,便出言打破这个局面,转而对许锦言道:“翁主发上的这支玉簪看起来极好,这几次见翁主都带的这支簪子,不知这簪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许锦言一怔,摸了摸发上的白玉簪道:“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宁安喜欢这支簪子,这才日日携带。” 太子妃轻笑着点了点头,那边的敏贵妃倒是注了意道:“这簪子远看起来虽素净,但近看却真是难得的东西。” 这在坐的人可都是北明最显贵的几个女人,寻常物件儿根本就入不了这些人的眼睛,可经过太子妃这一提醒,许锦言的这支簪子现在却引起了这些人纷纷的侧目。 那簪子说不清是什么材质,也无甚雕工,可一打眼便知道不是凡品,满北明的找可能都找不下一件来。 许锦言的家世谁不清楚,即便外祖是将军府,可毕竟将军在益州驻守,轻易不回京城,许锦言的吃穿用度依仗的还是尚书府。 可许家受宠的女儿不是许锦言,是那位天姿国色的二小姐,若不是最近脱颖而出,从前的许锦言可一直是许家说不出口的耻辱。 先前许锦言进宫的时候,郑皇后和敏贵妃虽然没露面,但都派了人去打探过情况,毕竟许锦言是太后专程接进宫的高门小姐,怎么着她们都得了解一二。 所以许锦言进宫时候的那一身衣服,郑皇后和敏贵妃怎么可能不知道些风吹草动,可既然许锦言连进宫都只能穿的如此拿不出手的衣服,又怎么能用的起这样贵重的簪子。 说起来,许锦言这个人真是个矛盾至极。 她好像聪慧至极,可现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还传着她当年许家蠢货的美名。她好像拥有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郑皇后和太子妃带着端祥一来,敏贵妃的一些话就不能多说了,随意的客套了几句,便有了送客的意思。 许锦言意识到了,便推说慈宁宫里太后还在等她,起了身走人。 但她刚离开善阳宫还没有两步,太子妃便追了上来。 太子妃孟氏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女人,柳叶眉画的上扬又高挑,气势逼人,她叫住许锦言笑道:“翁主怎么走的如此匆匆忙忙?” 许锦言停下了脚步,揣度着太子妃的意思道:“太后娘娘可能还在慈宁宫里等着宁安,宁安拜别一番,便要出宫回府了。” 太子妃上前一步道:“如此便要离开么?端云的事情让翁主受了惊,翁主何不在宫中多住几日,也好多看看宫中美景。” 许锦言笑道:“娘娘说笑了,宁安一个外臣之女,能入宫已经是太后的恩赐了,又怎可在这宫中多加叨扰。” “你已经是翁主了,不再是普通的外臣之女,以后入宫便是寻常事了。只是翁主这么快就要出宫,本宫这心里倒是有些遗憾,早知翁主琴艺出众,说来也巧,前些时候东宫恰好新得了一把极好的琴,一直想请翁主评鉴一番,却未曾想到还没来得及邀请翁主,翁主这么快便要出宫。”太子妃略有些遗憾的道。 许锦言一怔,太子妃的言外之意便是现在请她去东宫了……她对太子没有兴趣,本不该答应,但是她对太子的一个宠妾可是兴趣极高,一直愁于没有认识的机会。 许锦言将衣袖卷了卷,琉璃般的眼眸转了三转,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对太子妃道:“娘娘若是有一把好琴,宁安倒是想要叨扰一番了,不知娘娘可方便?” 太子妃含了笑意,连忙道:“怎会不方便,本来就是要请翁主一叙的。” 太子妃这样和煦的面容,她上辈子是从来没有机会见过的,那时她是五皇子妃,一个最无权无势的皇子之妻,无论是太子妃康王妃,敏贵妃还是郑皇后,这些人根本就不屑于和她说话。 今生她不再是皇家人,倒是得了她们的和颜悦色。 只是她们的和颜悦色其实是为了诓骗她再做北明皇家人,等她一旦又做了皇家人,她们的和颜悦色会在一瞬间消失。 上辈子吃尽了北明皇室的苦头,今生,她又岂会重蹈覆辙。 许锦言跟着太子妃前去东宫的路上偏巧就遇上了赵斐,赵斐看见许锦言和太子妃这样一个搭配,走的方向又是东宫。 面容瞬间就有了些阴霾。 赵斐向太子妃打了招呼,便向前走去,走过许锦言身边的时候微微偏了头,却只见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直直望向前方,一点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赵斐攥紧了手心。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江州 不负许锦言冒着被郑皇后和太子妃拉入东宫的风险,许锦言一进东宫的正殿就见着了那个女子。 只是时机有些不太合适。 孙慧儿正在弹琵琶,太子坐在高位之上一边听一边画画,丹青上画的是一双眼睛,那眼睛神采飞扬,透着汪汪水意,瞧着像是孙慧儿的眼睛。 太子妃的脸色有些难看,许锦言瞧见这一幕也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惊讶。 前世的时候太子就待这个孙慧儿极好,孙慧儿被查出是五王之乱的桓王遗孤之时,太子还想方设法的帮她脱罪,最后连孙慧儿自己都认了罪,太子却还是一直在庆裕帝面前为孙慧儿据理力争,为了一个女人,却置皇帝和父亲的权威于不顾,这也正是庆裕帝最后厌恶了太子的真正原因。 其实太子也没做错,孙慧儿根本就没有罪,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太子或是害北明,在张正翻出此事之前,孙慧儿连自己其实是桓王后代的这件事都不知道,她只是生在了桓王之家,便被打上了罪无可赦的余孽之名。 太子妃强硬自己挂上了笑意道:“殿下,白日里怎可就弹奏这些乐曲,若是让陛下知道,陛下定是要生气的。” 孙慧儿听见太子妃的声音连忙就止了琵琶之声,起了身向太子妃行了礼,抱着琵琶退到了一边。 许锦言侧目一看,孙慧儿着了件水碧色的桃纹宫装,垂着头一立,便极难引人注目。孙慧儿其实并非绝色丽人,较真来说,容色可能还不如太子妃,只是眉眼生的温柔如水,望着便让人觉得心情平静。 太子被打断,不悦的看了眼太子妃,眼神滑过许锦言还冷笑了一声,一点也没把许锦言当回事。 许锦言却含了笑意,微不可察的又撇了眼孙慧儿,心下明白了太子的态度。 许锦言对太子是有歉意的,前世她为了赵斐亲自设计陷害太子上了断头台,这份债,也是时候还给太子了。 今生,别人欠她的她要讨回来,她欠别人的,当然也该还回去。 虽然她从张正手里保下了孙慧儿,但孙慧儿的出身依然是一个隐形的灾难,这件事张正能查出来,赵斐自然也能查出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若是等到赵斐查出来再起“九凤翠玉簪”之案,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她得帮太子把这件事彻底湮灭在摇篮之中。 太子知道自家母后和太子妃把许锦言叫来东宫是什么意思,但他对许锦言并没有意思,甚至觉得许锦言此番跟太子妃来东宫实在是不知羞耻,所以他对许锦言是半个好脸色也没有。 许锦言很识相,不用太子赶她,立刻向太子和太子妃告了辞,今天她已经见了这孙慧儿,但看情况是没有机会和孙慧儿单独说话的,所以她再留在这东宫也没有用处,还不如早早离开。 太子妃瞧了眼太子的模样,也就同意了许锦言走人,再待下去太子那一副样子还不把许锦言吓到康王那边去。 但许锦言刚走到了大殿门外,就听见里面孙慧儿行礼告退的声音,许锦言微微一笑,是个好机会。 她走到东宫外,等了两步,便等到了孙慧儿。 孙慧儿抱着琵琶闷头走着,也未发现看见还有许锦言守株待兔,若不是许锦言叫住了她,她恐怕都发现不了许锦言。 孙慧儿有些意外,行了礼道:“宁安翁主。” “孙娘娘客气了,叫我一声锦言就好。” 孙慧儿却有些震惊道:“奴婢怎么当的起翁主一声娘娘……” 孙慧儿在东宫里是没有品级的,毕竟只是江州的歌姬出身,带回宫养着便也罢了,但若是想正式册封,那便是难之又难了。 太子是想给孙慧儿一个名分,但是太子妃强势,郑皇后威严,上面还有庆裕帝在压,太子的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实现。 但即使没有名分,孙慧儿的吃穿用度都和太子侧妃无二,私下里也的确当的起她这一声娘娘。 许锦言轻笑道:“孙娘娘怎么不继续留在殿里?” 孙慧儿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琵琶往上抬了抬道:“太子妃娘娘不喜这些音乐,若是奴婢继续待下去,怕是会引起太子殿下和娘娘的不快。” “是么……太子妃娘娘素好琴,可能只是不喜欢琵琶吧,孙娘娘无须放在心上。锦言方才有幸听了一段,倒觉得娘娘的琵琶难得一闻呢。” 听见许锦言称赞自己的琵琶,孙慧儿略展了笑颜道:“翁主抬举奴婢了。” “听说娘娘是江州人,我幼时便知道江州的雨星石天下无双,便想着遇着娘娘定要问上一问,看看这雨星石到底有何不同?” 孙慧儿没料到许锦言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想了想道:“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石头的纹路像雨水滴落的痕迹,但若说江州最有名的,其实是十八巷的粟米饼,那粟米饼一出锅,整条街都是香气儿呢!” 说起了家乡,孙慧儿难掩兴奋之情,她越说越激动,眼眸都跳动着雀跃之色。 许锦言看孙慧儿这副模样,便轻笑道:“看来娘娘有些想家了。” 孙慧儿迟疑了一下,她望向许锦言,只见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泛着通透的亮光,并非像是有别的企图之意。 下意识的,孙慧儿便点了点头道:“离家已经有数年了,是有些想家。” “若是如此,娘娘家中可还有亲眷,怎么也不寄些家书回去?” 孙慧儿叹息道:“家中还有母亲和幼弟,家书也是想寄的,只是太子妃娘娘不喜奴婢与出身家庭再有联系,奴婢一直也没敢寄信。” “这件事好办,娘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写上一封书信,我此次出宫便替娘娘寄回江州,也好解娘娘思乡之苦。” 孙慧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许锦言,惊的一时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许锦言知孙慧儿有疑心,便笑着宽慰她道:“娘娘无须担忧别的,我也只是随便一提,帮娘娘寄这封信,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娘娘若是信不过我,此事也自不必再提。” 孙慧儿瞧着许锦言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心道一句这宁安翁主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她想了想,暗暗下了决心道:“奴婢怎么会信不过翁主,只是这件事有些太麻烦翁主了。” “何谈麻烦,娘娘若是觉得心里放不下,等下一次我进宫,娘娘做上一盘粟米饼给我便是。”许锦言带了笑意。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更大的利益 打发走了皇后,敏贵妃终于和康王妃坐了下来,一个婢女小心翼翼的上来在康王妃耳边耳语了几句,康王妃皱了眉,挥手示意婢女下去。 “母妃……宁安翁主离开善阳宫之后转头就去了东宫。”康王妃似有不忿,许锦言这个人实在是不识好歹,母妃亲自相邀她来善阳宫,给足了她面子,她倒是还想怎么样,难不成她还瞧不上康王了? 敏贵妃面上倒是没有生气,还勾了抹笑道:“善阳宫一次,东宫一次,她倒是会做人,两边都不得罪。” “母妃,我们是不是太给她脸了,若是真娶了回来,以后说不定就翻了天了。” 敏贵妃有些失笑的瞧着康王妃道:“翻天不至于,她是个聪明人,若是真嫁了进来,一定不会踩在你头上。” 康王妃一怔,想了想护国将军府的势力,还是忍了下来,犹豫的道:“母妃,皇后那边的确是想和我们抢人了,那您看那许锦言会选哪一边?” “太子妃已经有了,太子那边能给的只能是侧妃,而我们自然也只有侧妃的位置给她。这一点上我们和皇后能给许锦言的都一样。但区别在于,宇儿是青年才俊,而太子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这些年若不是皇后在撑,依着太子那个脓包样子怎么可能还坐在现在的位置。” 敏贵妃顿了顿又道;“但许锦言很聪明,她现在在观望,所以她今天不仅来了善阳宫,也没有拒绝太子妃的东宫邀请。她两边都没有拒绝,也就是两边都没有同意。” 康王妃瞬间惊道:“她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待价而沽,看我们两边谁能给出更好的条件,可是已经是侧妃了,她还想怎么样?” 敏贵妃轻笑道:“你放心吧,你的正妃地位谁都别想取代。许锦言的脑子是够数的,她绝不敢肖想正妃的位置,她现在拿捏也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毕竟她答应的太早,对于她没有答应的另一边来说,脸面上就太难看了。而这也正是她聪明的地方,想必她现在已经有主意了,只不过拖着没说。” 康王妃想了想道:“那您觉得,她会答应那一边?” 敏贵妃一笑,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道:“当然是我们这边了。” — “当然是一个都不答应了。” 许锦言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嘎嘣”嗑了枚瓜子回答了半夏关于“太子和康王答应哪一边”的这个问题。 半夏有些意外,她虽然脑子不如小姐灵光,但是她也能看出此番进宫敏贵妃和郑皇后对自家小姐露出的那点意思。 太子和康王,这是多少贵族小姐求都求不来的两个人,现在这两个人全放在小姐面前,任凭小姐挑,半夏想着不管怎么样小姐都会选一个,但却没想到小姐想都没想就全部拒绝了。 半夏有些乍舌,刚想说两句,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瞬间,半夏的脸上就挂了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许锦言一看半夏这诡异的笑意,倒有些不明所以,奇怪的问道:“你笑什么?” “小姐……您是不是惦记大理寺卿张大人呢!”半夏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许锦言本来正神色自在的嗑瓜子,一听半夏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半夏一看自家小姐那脸色,暗笑一声,果然让她说中了。 许锦言死不承认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不过是因为太子和康王这两个人不靠谱才一个都不能选。和他没有关系,没有!” 半夏眯了眼睛道:“没有就没有吧,您瞎脸红什么。” “我哪儿脸红了?我那是热的!这宫里的马车没事做这么厚干什么,一点也不透气!”许锦言装作很热的样子,还把手当作扇子,飞快的扇了扇风。 半夏冷哼一声道:“小姐,容奴婢提醒您一句,现在这可是大冬天,马上就要除夕了,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您说现在热?那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反正张大人也不在,您脸红就脸红呗,奴婢又不会告诉张大人。” 才不,下回见着张大人,她第一句就要说今天这件事。 许锦言怒瞪半夏道:“就你长嘴了!以后出门我只带忍冬,再也不带你!” 半夏一听此话,暗道一句不好,立马就服了软,向许锦言求饶。这下轮到许锦言冷哼了,她将脸冲向马车的窗户,任凭半夏好言软语也不动声色,像是再也不理半夏的架势。 只是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是怎么隐藏了隐藏不住的笑意。 马车快到许府门口的时候,半夏突然“嘿”的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了极好笑的事情。 许锦言本来打定主意回府之前都不要理半夏,但一看半夏这副样子,她倒是止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兴奋什么呢?” 半夏又嘿嘿的笑了笑道:“小姐,你猜夫人和二小姐还有老爷知道你被封了宁安翁主会是什么表情?” 许锦言失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还能有什么表情。 当然是不悦至极了,在许家人的眼里,像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得到这样的恩赐? 若是让李知书知道她被封了翁主,不气的跳起来才怪。 半夏搓了搓手心道:“小姐,太后可真是喜欢你呢,就算是端云公主,太后都紧向着小姐,还替小姐在皇上面前说话,给了小姐这么一个翁主的头衔。” 许锦言勾了唇,压低声音道:“你真的以为太后是喜欢我么?” 半夏一怔,露出几分不解。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羽林郎 “小姐,奴婢不是太懂您说的话,但是太后有意照顾你的这件事可是板上钉钉的,你看这回护送我们回府的可是大内的羽林郎,这要是让夫人看见了,还不气的脸色发青!”半夏将马车的帘幕拉起,瞧着外面身着银色铠甲,腰配长剑,威风凛凛的大内羽林郎就不由得兴奋起来。 半夏知道自己脑子不太灵光,想不来小姐脑子里的那些曲曲绕绕,她只能瞧的清楚这些事情的表面,现在这些事情的表面就是太后厚待小姐,小姐是陛下亲口封的翁主,一会儿回府保准气死夫人和二小姐。 半夏想起了上一回被章庆王府的人马送回府,那时虽说也挺威风,但那个时候小姐身上那所谓“被山贼掠走,辱了清白”的污名还没被洗除,虽然有章庆王府作保,可是半夏心里还是悬了一口气的。 这一回可就不一样了,小姐是有了品级的宁安翁主,太后还特意派了羽林郎护送,能得这份殊荣的数遍北明也就小姐一个人。 许锦言瞧着半夏兴奋的模样没有再说话,太后的确是在特意照顾她,厚待有加,搁了任何一个寻常人,谁都得感激涕零。 可偏偏太后厚待的人是许锦言,许锦言仰仗前世的记忆,所以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太后为人,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许锦言才没有办法相信太后只是单纯的因为元菁公主的事情才如此厚待于她。 特意做多了就变成了刻意,太后这般厚待于她,焉知其中没有猫腻。 世上所有的喜爱与厌恶都自有其源头,太后对于她的喜爱或许是因为思念元菁公主,可也或许……并不是 许府一片寂静,刚降了场大雪,雪覆盖了府里所有的平坦路面,下人行走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碎枯枝树叶,发出大的响动,引来主子的不快。 府里一连发生了一堆事情,先是府里的二公子私藏暗器被抓入狱,好不容易满身是伤的回了府,接着二小姐就又出了事,自庄子回来后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得一些流言,说是这回二小姐在庄子被火烧伤了,可这烧的能多重,怎么连门都不出一趟。 府里四处都是蠢蠢欲动的谣言,只是李知书一昧强压,府里的人一肚子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直到许府门口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羽林郎的脚步声,这才瞬间打破了许府已经持续了多时的寂静。 近日又是章庆王爷亲临,又是太后婢女上门,府外的仆从早就长了心,一看门外的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打听了一番,得了信就飞速回府禀报给许朗。 许朗听闻门口仆从的禀报,直接惊的站了起来道:“宁安翁主?” 一旁的李知书瞧了许朗的反应,也有些不解的道:“怎么从来没听过朝中还有个宁安翁主。” 许朗思忖片刻,“即便是有这么个翁主,没事来我们府上做什么?” 许朗虽然诧异,但毕竟是在官场打拼多年的人,还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对李知书道:“先不管这个宁安翁主是谁,也不管她来做什么,上回章庆王爷来府上便是嫌府里人没有出门迎接,生了好大一通气,这些贵人我们可得罪不起,这回可千万不敢慢待了,你立刻就通知全府上下都去门外候着。” 李知书点了点头,上回章庆王爷的那副面孔让李知书还是心有余悸,她刚想按照许朗的吩咐去后院通知人,可她刚跨出了一步,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回头道:“可是老爷……宗儿和玉儿怕是不能出府迎接。”许朗想了想道:“宗儿那个腿的确是不方便出门,一会跟翁主解释也好解释。但是玉儿又没伤着腿不便走动,不出门迎接怕是不妥,你让她带个面纱出来迎接吧,就一会儿,等翁主坐定了,她找时间回屋也行。” 李知书还想争辩两句,一看许朗那副已经决定了的神情,李知书皱了皱眉,最近让许朗失望的事情已经太多了,这种小事上还是顺着他来吧。 她点了点头,立刻就后院张罗。 李知书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会儿,许家大小就齐齐跪在许府门口等候着宁安翁主的马车。 翁主这个头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次于公主和郡主,但也只次于公主和郡主。 许朗是二品的文官,按品阶来说不必对翁主行跪拜之礼,但是许朗被章庆王爷吓怕了,一听是个翁主来许府,立马就跟随着一家老小跪了下来。 许茗玉带着面纱也不清不愿的跪在一侧,若要她说,这什么宁安翁主就没长眼睛,许家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她没事来什么来,净给别人添乱。 这样一想,许茗玉更加不悦,对于还不认识的这位宁安翁主瞬间就有了些厌恶之意。 虽然许家人此时都是各怀心思,但是面上都非常一致的低眉顺眼的跪在门口,等候翁主马车。 但这位翁主像是极不好说话的样子,羽林郎都已经列队完毕,只等着马车上的翁主下来,但这位宁安翁主却摆足了架子,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宝贝们,昨天临时有点事所以没能二更,今天起恢复二更哈。至于万更的日子……。我猜应该是快了嘤嘤嘤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翁主 虽然许家人此时都是各怀心思,但是面上都非常一致的低眉顺眼的跪在门口,等候翁主马车。 但这位翁主像是极不好说话的样子,羽林郎都已经列队完毕,只等着马车上的翁主下来,但这位宁安翁主却摆足了架子,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许朗暗自动了动已经跪的酸痛的膝盖,心道这宁安翁主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摆出了这么大的派头。 李知书也不好受,她素来腰有些问题,平日都无碍,但长时间一跪,这腰就开始隐隐作痛了。李知书正抱怨这宁安翁主脑子有毛病,不赶快下来在马车上摆什么谱,此时自马车上却忽然传来了掀动车帘的声音。 终于下来了。 已经跪的受不了的许府众人心中瞬间有了几许盼头。 跪着的人都垂着头,此时并不能看见这讨人厌的宁安翁主到底是何模样,只能隐隐瞧见自马车莲步轻移下来的那片裙摆,似是极绮丽华贵的布料,层层叠叠的堆着,每一层上都绣着繁复的花纹,这样的一件衣物,一打眼便知出自宫中。 许茗玉死死的盯着那片裙摆,心中不屑,这宁安翁主也配的上这样的衣服,这件美丽绝伦的衣服只有自己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才配得上,若是穿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得多好看呢。 但许茗玉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已毁,她立时攥紧了手,浑身发抖。 许茗玉正强自冷静,不让自己颤抖的太过明显的时候,那自马车上下来的人,突然开口道:“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在府外?” 语气震惊而疑惑,像是真的不知道面前这一幕是什么情况,唯有那双含着嘲讽笑意的琉璃眼眸显示了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低下跪着的人皆是一惊,这声音怎么分外耳熟。 许朗虽然猜到了一些可能性,但他还是不敢贸贸然抬头。府中其他人看着许朗的反应,也都把头埋的低低的,丝毫不敢逾越一步。 二姨娘出身下贱,自是不懂这些规矩,她听得那声音极为耳熟,心下好奇,就想微微抬头看一眼这位宁安翁主。 但这一抬头,可不得了了。 二姨娘看清那位让全府跪了这么久的宁安翁主的真面目之后,惊的大喊一声,直接向后一仰,四脚朝天的摔了过去。 许朗听得二姨娘的动静,瞬间惊慌了起来,这二姨娘怎么回事,这么关键的时刻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许朗立刻后转瞪了一眼二姨娘,然后转身过来想向宁安翁主赔笑道个歉,但许朗的那个笑容在看到宁安翁主是谁之后,还没来的及展开就生生僵在了嘴角。 李知书察觉到了许朗的古怪,也抬起了头想飞快的瞟一眼宁安翁主。 下一刻,李知书却也瞬间惊叫出声。 还垂着头的人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纷纷抬头向那宁安翁主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衣着华贵绮丽的宁安翁主站在阳光之下,重重叠叠的宫装裙摆如同盛放的花瓣,将那本就贵不可言的人衬托的更加不可直视。冬日阳光散出的光芒将她一头青丝渲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她那双琉璃眼眸微含冷漠,于是眉宇间的那朵桃花就更显得清冷了起来。许茗玉惊呼道:“许锦言?” 宁安翁主许锦言微微一笑道:“大家怎么都跪在这儿,这让锦言如何消受的起。” 许锦言伸出手自地面上扶起了已经跪的颤颤巍巍的许凝,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许凝却并不在乎,眼睛里闪着光芒,脸上全然是兴奋之色。 众人此时才恍然起身,皆不敢相信的盯着那一身华贵打扮的许锦言,那个女子穿着拿不出手的衣服出的许府大门,窘迫寒酸。此时却一身值千金万银之价的华贵宫装回府,高不可攀。 李知书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她只好把手背过去,才能隐藏住她此时波涛汹涌般的内心起伏。 许朗环视了一下周围威风凛凛的羽林郎,转头看向许锦言,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宁安翁主?” 许锦言上前一步,轻笑答道:“爹。” “这……这是怎么回事?”许老夫人已经顾不上刚跪了那么久的酸痛的双腿了,瞪着一双眼睛上下扫视着许锦言这一身打扮。 能是怎么回事。许茗玉紧紧盯着许锦言这一身衣服,又嫉又恨,这贱人花样太多,看样子皇上也让她给骗了,像是给了个翁主的封号。 许茗玉气的发抖,翁主的封号一加身,许锦言岂不是身份又高了不少,而且这一回可是彻底的压过了自己。 到底是凭什么?明明从前就是一个人人唾弃的许家蠢货,怎么如今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身份高贵的宁安翁主。 许茗玉甚至不敢细想,许锦言有了翁主这个身份的加持以后能将婚事抬高多少,而自己如今的这一张脸,自己的婚事又会降低多少。 许茗玉呆呆的立在原地,只觉天旋地转。 许锦言何尝不知道许茗玉的心思,她只是扯了扯嘴角,随后挥挥手对周围的羽林郎道:“我已经到府了,你们回去向太后复命吧。” 这些羽林郎听了许锦言的命令却有几分诧异,宁安翁主被封翁主刚刚一天,怎么下起命令来却像是身居高位多年之人般顺遂,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压迫之感。 宫中行走的羽林郎谁没有见过一朝飞上指头的事情,可一般这些人初上位之时向下发号施令,总是有些强装威严的鹦鹉学舌之感。可是这位宁安翁主却全无这种情况,随意挥手便是让人不敢逾越的贵意。 羽林郎虽然诧异,但并没有迟疑,所有人都立刻屈膝大喝道:“是,翁主。” 声音齐整洪亮,霎时间响彻了许府门前的这一条大街,像是在这一刻向天下昭告宁安翁主许锦言的身份。 许锦言立在原地,不言不语,看着跪了一片的羽林郎,琉璃眼眸却一点情绪的波动也没有。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听不见 “锦姐儿,你这是真被陛下册封为翁主了?”许老夫人一进门就忙不迭的问道。 许锦言含笑,上前一步扶着许老夫人答话道:“这件事也是机缘巧合,本是无意之中救了端云公主,却没想到皇恩浩荡,竟然封了孙女做翁主。” 许老夫人对许锦言这一番低眉顺眼很受用,便拍着许锦言的手道:“既是陛下亲自封的,那就是你的了,不管是为着什么封的,是你的就是你的。” 许锦言点头:“祖母说的是。” 许锦言扶着许老夫人在前面而行,慢慢进府,后面却是一片嫉恨的眼神。李知书和许茗玉自不必说,许晶和许慧两个庶女也气的不轻,跟着后面不断用眼神瞪着许锦言。 许凝将周围人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面上慢慢浮现了一个笑容。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那是我姐,厉害不?厉害死你们! 许老夫人心里很得意,臣子之女封为翁主这件事虽说有过先例,可毕竟也是凤毛麟角,自北明建朝以来数,估计都数不完一只手。许锦言是许府的女儿,这样的荣光也自是与府共享。再加上许锦言又对自己恭敬有加,许老夫人更是满意无比。 许老夫人扭头瞧了眼后面神色复杂的许朗,不由就怒斥道:“你个当爹的怎么回事?女儿封了翁主你却黑着一张脸,谁家出了锦姐儿这样的女儿不得偷摸着乐,你可倒好,不笑就算了还掉着脸,你是想给谁心里添堵呢!” 许朗连忙就向许老夫人赔笑道:“娘,锦姐儿封了翁主,自然是阖家庆祝的事,儿子怎么会不高兴。” 许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是真的高兴,我也真是不明白,给府里添乱的你护的好好的,给府里增光的你倒是置之不理。” 添乱的是谁,增光的是谁,许老夫人的话外之音又有谁听不懂。李知书本来就堵的厉害的心被许老夫人这几句话说的更烦躁了一些。后面跟着的其他姨娘也都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明白许老夫人对李知书母女的态度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化的如此巨大。 其他人想不明白,许锦言可是清楚的很,当然是因为许茗玉和许宗前途尽毁,许老夫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李知书那边,这才会向她许锦言示好。 前世她刚当上端王妃的时候何尝没有享受过许老夫人如今日一般的善待,可是那所有的善待都终结于她被赵斐下令打入天牢,侍卫将她自金銮殿的阶梯向下拖,许老夫人吐在她脸上的那一口唾沫。 那个时候她前途尽毁,许茗玉未来可期,许老夫人的那一口唾沫当然就吐在了她的脸上。 那么今日呢,许茗玉的前途就是那一张脸,那张脸毁了,许茗玉的前途也就跟着完了。许老夫人的这一口唾沫什么时候会吐到许茗玉的脸上,她可是十分期待呢。 许锦言挺直了脊背向前走去,即使知道背后有无数双毒蛇般阴狠的目光正在肆意的打量着她,她也丝毫没有惧意。 李知书走的步伐越来越慢,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上一回许锦言是被章庆王府送回来的,这一回更好,居然直接由羽林郎送,许锦言的派头一次赛过一次,李知书心里嫉恨的火焰也就一次高过一次。 “姐!哦不对,凝儿给宁安翁主请安!”桂念院里,许凝笑嘻嘻的向许锦言福身。 许锦言斜瞥她一眼,止不住眼里的无奈之意道:“你这丫头惯会油嘴滑舌。” “那我也只和姐姐一个人油嘴滑舌,旁人才不理他!”许凝嘟嘴。 许锦言笑了笑,偏头对一旁的忍冬道:“人安排好了么?” 说的自然是努尔布了。 忍冬点点头道:“人现在就在遇奇斋里养伤,身上中的毒也已经按照小姐给的方子解了。只是当时在密林入口处等他,他来是来了,但是他见不是小姐,掉头就走,非常不配合,我和飞……飞寒把他打晕了带进了遇奇斋。” 许锦言显然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带过去便好,但是你提飞寒你脸红什么?” 忍冬瞬间吃了一惊,从来难得见一个表情的忍冬此时露出的这种表情瞬间激起了一旁半夏的好奇。 半夏挑着眉凑过去道:“哟……飞寒……怪不得上回偷看小姐和张大人的时候你俩挨那么近,原来那个时候你俩就背着我眉来眼去了啊。” “什么眉来眼去?上回明明就是你们俩要去偷看的!” “你没看?你没看?上回就你看的最起劲,你就差一巴掌给我拍走了你!” 半夏和忍冬吵的昏天黑地,没有一个人瞧见许锦言越来越阴沉的脸。 许锦言眯着眼,瞧着半夏和忍冬的你来我往,冷笑道:“你俩先别吵了,谁先给我解释解释是什么时候偷看的我…。和张大人?” 吵得热火朝天的半夏和忍冬瞬间齐齐噤声,面对面互瞪。 都怪你,没事提那件事干什么。忍冬瞪半夏。 半夏瞬间瞪回去,不是你和那飞寒卿卿我我,能勾着我说起这事么? 谁卿卿我我了!忍冬又瞪。 半夏几乎瞪出了眼珠子,你你你,就是你! “行了,你俩别瞪了,你俩可以啊,都会偷看我了!说说看,你俩还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半夏和忍冬配合默契,齐齐盯着地面不说话,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们就是听不见。 许凝瞧着半夏和忍冬冷哼一声道:“你们也太过分了!” 许锦言赞许的看了一眼许凝,不愧是我妹妹。 “偷看居然不带我!”许凝怒道。 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粽子 “娘!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见许锦言了!你帮我杀了她!杀了她!”许茗玉焦黑的脸颊不听的抽动着,看起来极为的可怕。 李知书安慰着许茗玉坐下道:“娘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那贱人花样太多,她刚封了翁主,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你再多忍耐几日!” “忍?忍到什么时候!她现在都是翁主了,难道要忍到她做了皇后才动手么!”许茗玉近乎癫狂的大叫。 “你说什么呢!”李知书瞪了眼许茗玉。 许茗玉这才自知失言,讪讪的住了口。 李知书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那江南来的神医这两日就到了,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治好脸上的伤,许锦言再得意也就这一段时间了,等你的伤治好,你那一张容貌放在那里,还有她许锦言什么事!” “可是脸上的伤真的能治好么?”许茗玉听了李知书这番话,稍微冷静了一些。 “当然能治好了,那神医是你表哥介绍的,你表哥在信里说这神医在江南那一片极为有名,听说有一个病人病重到棺材都买好了,这神医一出手,立马就能下地走路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李知书安慰着许茗玉。 “你表哥这次也会一同前来,顺便会在府里小住一段日子,过了年就等着参加春闱。你表哥小时候就是江南有名的神童,参加春闱势必得中,到时候就算是许恪封了官,你也有你表哥做靠山,不比许锦言差。” 许茗玉心里暗暗起了些希冀,“表哥也要来?” “我同你爹已经说好了,你表哥参加春闱之前会一直住在府里,到时候得中,你爹面上也有光。” 李知书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在滴血的,本来李知书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江南的侄子放在眼里,从小的神童又怎么样,还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货色,哪里比得上她的儿子。 但可惜,她的儿子已经被庆裕帝下令永不得参加科举,现在还得仰仗这个侄子带来的神医搭救那断掉的一条腿。 若不是许宗出了这档子事,李知书才不会把这个侄子接进府里。但现在情况实在不同,即使李知书多么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许恪春闱必定会一举封官,这不止有许恪自己本事,还有护国大将军外孙这个名头的重量。 李知书虽然只是个深宅妇人,但她也能明白这个身份的含金量,即使许恪不是人才,庆裕帝也免不得看在护国将军的面子上给许恪几分薄面,况且许恪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玄瑛会上虽然输给了努尔布,但是当时确确实实是压了努尔布一头。 当时庆裕帝看许恪的眼神都发着亮。 事已至此,李知书不想在春闱之事上再输给许恪和许锦言那对兄妹,此时便不得不将李家的那个所谓神童拉进府里,死马当活马医吧,无论这个神童是真是假,都先弄到自己手下再说。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暖洋洋的撩人心痒,街面上的冰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的消融,但等不及这些雪消掉,下一场雪就会接踵而至,覆盖掉现在的这一层雪。 适逢年关,百姓们都想多挣些钱过个好年,街道上四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游来走去。 每年年关的时候,西羊市都是最热闹的地方,众多的贩夫走卒汇在一起,兜售着自己手里的货物,而南来北往的百姓也都聚集此地,挑挑选选心仪的物品。 一时间,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但隐藏在西羊市一条偏僻街头的遇奇斋就显得无人问津,门口的雪都无人清扫,厚厚的积了一层,一踏上就踩出一个与鞋底一模一样的印记。 许锦言小心的提起裙摆,踏着干净的雪地,走近遇奇斋,轻轻叩了叩破败不堪的大门,但却无人应答。 琉璃眼眸微微露出一些失望。遇奇斋此时的确是没有人,人都在看起来距离遇奇斋很远,但其实距离极近的张府内院里。 张府内院的一间普通客房里上演着难得一见的奇观。 他年威风凛凛的一代凶神恶煞努尔布被裹成了个白粽子扔在床上,他不引以为耻,反而像是极习惯这一身粽子装束一般,躺在床上扭来扭去,嘴虽然堵着白布,但却依然呜呜呜个不停,依稀能听出来是这么一句话。 “许小姐,我要见许小姐!” 窗外看景的飞寒对白粽子努尔布摇了摇头,“想的倒挺美,还想见许小姐。” 主子都见不着。 玉箫摇着折扇,远远望了眼书房,冲努尔布叹气道:“你就别嚎了,你再嚎下去,别说许小姐,明天的太阳你都见不到。” 这人怎么就不长记性,齐齐整整的一个人送了进来,虽说受了点伤中了些毒,但是遇奇斋尽是能人异士,一出手就全给他解决了。 但他可倒好,伤一处理完,就开始嚷嚷着要见许小姐。 张正那么个小心眼又爱嫉妒的人能放过他,直接就给捆成了个粽子扔进了客房,现在还不长记性的瞎呜呜,你一会儿把那个小心眼呜呜出来,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英伯跑了进来打破了现在的僵局,英伯站在院中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了句:“许小姐,许小姐来了遇奇斋。” 下一刻,玉箫觉得自己瞎了。 被闪瞎的。 书房里沉默多时的张正在英伯话音刚落的第一刻就“唰”的一声飞了出去,玉箫正想感叹张正这耳朵真好使,英伯站在院里说的话,他在屋里都能听见。 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飞寒跟着就飞了出去。 玉箫啥也没看见,就看见两团模糊的身影向前奔去,那跑的已经不是比兔子快了,那是比光还快啊! 光一般快的两道身影齐齐向遇奇斋跑去,躺在床上的努尔布还呜呜直叫,言语之间似乎是“张正你个小白脸你要点脸吧,捆着老子老子也要见许小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源头 张正赶到遇奇斋的时候,许锦言正立在那副“江山如画”之前暗暗出神。 即便是深冬许锦言穿的也并不厚重,一身素白的大袖鱼尾裙,外罩了件湖水蓝的白狐狸毛斗篷,这颜色略显苍白,但由她穿来却浑然天成了几分活色生香。 她仔细的看着那副“江山如画”,一个细微的地方都不想放过,可那双琉璃眼眸涌动着微微水光,像是透过这副字她看到了其他的东西,而那东西使她悲伤莫名,连眼睛都藏不住那份悲伤。张正飞奔的脚步瞬间停住。 后面的飞寒不知道什么情况,看张正停下他也赶快挺住,但停的位置不是很合适,一脑袋直接撞上了柱子。 飞寒揉着冒金星的脑袋小声抱怨道:“主子,您干什么突然停下。” 张正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双唇之间,示意飞寒噤声,飞寒揉了揉头,看了看大厅中央的许小姐,有些不明所以。 张正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又是那样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悲伤无力,那份汹涌的悲伤像是穿越了前世今生,足以泼天盖地。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早就想问她了,上一次在暖阁里跳舞,舞毕她望向赵斐,那一次他看见她的那个眼神,差点就当着北明一众皇室的面掀翻了桌子。 他想问问她,赵斐到底怎么了,赵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看赵斐的眼神那么不一样,汹涌的悲伤,滔天的恨,那份特殊至极的情感源头到底是什么? 她若是说赵斐欺她,他二话不说,带着她去欺回来。 她若是说赵斐辱她,也无妨,赵斐算什么东西,他替她撑腰,辱他千百次都不成问题。 可万一她说……赵斐负了她。 如果她说赵斐负了她,那么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那段往事里,她爱赵斐。 甚至现在,她那颗心里,也满满的都是赵斐。他不敢听那个结果,所以他忍了下来。而且他隐隐察觉,她所背负的一切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莫测的多。 她在做一番锦绣宏图,他不能给她添乱。 ——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张正走了过去,装作一副刚从后门赶过来的样子。 许锦言听见动静从沉思中回神,方才她瞧着那副字想起了前世张正的结局,想起那个风华惊世的男子最后却在家中暴毙而亡,她就不由得暗自叹息。 晃神之际却听得他在身后唤她,她一回头便看见那张惊世耀眼的容颜,天神般的俊美,她心下顿时一松,轻笑道:“当然是看看我的人伤口怎么样了?” 你的人?张正的眉头挑了一下,不确定的解读着她眼里自看见他的那一刻就绽放的欣喜。 这个她的人指的是……张正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 凤眸里晃动着莺飞春意和粼粼的水光,她也真是的,一点小伤记挂这么久。 “努尔布怎么样了?”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琉璃眼眸道。 荡漾着的春意瞬间凝固,张正冷笑一声,在心里暗暗计划下一次把努尔布捆成什么形状。 一旁的飞寒这个时候突然跳了出来,在许锦言身后寻觅了一下,发现只有半夏一个人,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许小姐…。那个……那个忍冬姑娘没来么?” 许锦言一怔,瞟了眼张正,你瞧瞧你的护卫干的好事。好事,这话没错,的确是好事。张正装作看不见许锦言的眼神。 许锦言将斗篷卸下递给半夏道:“没,忍冬最近得罪了我,说是什么时候和人躲在门口偷看我,所以我罚她在府里不许出门。” 飞寒瞬间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立刻瞪眼道:“啊?那为什么半夏可以出来!许小姐这不公平!” 半夏冷笑一声道:“要什么公平!我们就是故意欺负她!” 挺大个子的飞寒被半夏这一句话激的瞬间红了眼眶,飞寒从来戏多,此时已经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个贫苦少女忍冬被恶霸许锦言和半夏欺压的话本子,越想越气,偏张正在飞寒还不敢造次,只能自己生闷气,气的嘴都一抽一抽的。 张正瞧着自家护卫那没出息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靠近许锦言一步道:“那努尔布可不听话了,为了制服他,我觉着我这旧伤都有些复发的样子。”一边说着话还一边不停的把受伤的胳膊往许锦言面前凑。 飞寒红着眼睛,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样子,暗自腹诽,没出息! 站在后面把一切收入眼中的玉箫抽了抽嘴角,你们俩就别大哥笑二哥了,一个赛一个的没出息! 此时忍冬从门口跨了进来,拍打着身上的雪道:“小姐,这门口的路也太窄了,奴婢好不容易才把马车停好…。哎?飞寒你哭什么?哎?你别过来!哎?你是不是想试试新招数!” 忍冬摆好了架势,警惕的看着向她逼近的红眼睛飞寒。 所有人都无奈的看着这俩人,没人有兴趣理他们,让他们自己造作去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撒娇 张正扯了扯许锦言的衣袖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又把胳膊伸到她面前,有些委屈的道:“伤口……” 嫣红的唇微微嘟起,凤眸里流转着醉人的春色却还微微露出几分幼兽般的懵懂和委屈,怎么瞧怎么令人心疼。 玉箫跟后面冷笑,大伙瞧一瞧看一看啊,传说中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没有痛觉的张正这是在干什么? 张正你还要不要你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你那伤口都快结痂了你跟人许小姐这儿卖什么惨!你收拾努尔布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那家伙手脚利落的,就差给努尔布打飞起来。 可是玉箫不吃张正这一套,他自有人上张正的当。那不,许锦言眉头皱起,素白的手抚上张正的胳膊,眨巴着那双琉璃眼眸道:“真是为了绑努尔布又受了伤?” “可不,伤口都裂了,英伯给我重换了好几回的药呢!”张正一听有戏,更是煞有其是的道。 许锦言将张正的衣袖卷起,胳膊上果然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她轻叹一声,琉璃眼眸露出担忧道:“你这伤我上回见着便觉得重,但想着这么些天也该有所好转,没成想却出了努尔布这一茬,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凤眸一转,琢磨着她刚才说的这句话,“想着这么些天也该有所好转”,那言外之意也就是这么些天她都在想着他。他笑了笑,流露出满意之色。 玉箫看着那纱布抽动了一下眼角,怪不得今天早上张正忽然把英伯抓过去给他缠纱布,玉箫还一度没想明白,张正的伤早就好了,怎么今天突然又缠起了纱布,直到现在才看出来,弄了半天张正是算准了许锦言今儿要来,提前准备好在这儿等着许锦言呢。 张正你这个人你戏太多了你,为了跟许小姐撒娇你不要脸! 他算是知道飞寒为什么戏那么多了,感情仆随主子,源头是张正。 玉箫瞧着张正和许锦言那对郎才女貌,呸!豺狼虎豹的狗男女实在是心中甚堵,行行行,他走他走,他不跟这儿给自己添堵了还不成么! 玉箫甩袖离去,准备坐到水仙花阴影里继续看大门。 但是他忘了,遇奇斋大厅里还有飞寒和忍冬…… 玉箫:爹,我错了,我想回家!放我回家! 张正笑弯了那双春意盎然的凤眸,看着对他的伤口流露出心疼之色的许锦言笑道:“麻烦倒说不上,就是稍微有些疼,若是你能给吹一吹,这疼也就能好一大半了。” 许锦言一听此话,琉璃眼眸里的心疼瞬间冻结,立刻甩掉张正的胳膊,斜瞪他一眼道:“带路,我要见努尔布!” 说完就怒气冲冲的往后门的方向跑去。 “你又过河拆桥!”他皱了眉,但眼眸里却全然都是笑意,他勾唇,追了上去。 —— 许锦言瞠目结舌的看着被捆成了个白粽子,在床上不停扭动的努尔布。 “嘶,你能解释一下,这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吗?”许锦言皱眉望向张正。 努尔布:“呜呜呜呜呜呜” 许小姐我是努尔布啊! 张正脸色不改:“他想攻击我,我才把他捆成这样。” 努尔布神色瞬间激动道:“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谁攻击你了!你个小白脸你不要脸!我就提了两句许小姐你就给我捆成这样扔这儿了,我倒是想攻击你,你给我机会了吗!你想骗许小姐?没门!许小姐那么聪明才不会相信你这种小白脸的鬼话。 许锦言点了点头:“想攻击你?那是该捆。” 努尔布:“……” “但是你现在把他解开吧,我有话要问他。” 张正一挥手,解除了努尔布嘴上的封条,可是方才一直“呜呜呜呜”的努尔布此刻能正常说话了却一言不发,望着天,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许锦言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关切的问道:“毒既解了,此刻身上可还痛么?” 努尔布本想拿捏一下架子,但这个架子没绷住,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道:“不痛了,许小姐的解药很管用。” 说完之后,努尔布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眼面前那个不足十五岁的小小女子,那一双琉璃眼眸清透明亮,怎么看都不像是受过这种苦难的人。 那蚀骨散的滋味他尝过,即使如今解了,那份疼痛也势必终生难忘。他一个九尺汉子,回纥有名的凶神恶煞,面对那样的痛楚都不由得肝胆俱裂。而许小姐,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受过这样的苦难,又是怎么忍得住那样的痛苦。 努尔布有些迟疑的问道:“许小姐,您真的也中过蚀骨散么?” 努尔布话一说完,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就立刻看了过来。 许锦言知道张正在看她,但她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对努尔布道:“当然,所以我了解你所有的痛楚,也和你一样痛恨给我们下毒的那些人,那些人手段恨毒,毫无善念。无论我们怎么报复,都是应该的。” 张正每听她多说一个字,手就多攥紧一分,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在一瞬间聚集了天下间最难消融的冰雪,冷意刺透肺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信 努尔布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早就准备好答应你了,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里。但是自玄瑛会之后,北明的人可都认识我这张脸了,若我跟在你身边做护卫,其他人一眼就能认出我。” “这你不必担心,我会替她处理。”张正冷着一张脸。 许锦言听出他话里的冷意,于是偏头瞧他,这人又怎么了? 他也太喜怒无常了,上一刻还撸着袖子冲她撒娇,这一刻怎么就突然又生了气。 张正说完话后就转过头来对她道:“你跟他说完话了吧,说完就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她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所以她才不想和他出去,她支支吾吾的拖延着时间“唔……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和努尔布细说的。” “行,你有什么事,一次全说了,我一件一件给你解决。”张正扯了扯嘴角,似是极好说话的样子,但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冷意。 “大人……”许锦言无奈的道,语气却夹杂了几分哀求。 张正瞬间没了脾气,微闭了闭眼,随后扯过她的胳膊将她外出带:“就问你几句,没打算深究。”许锦言想了想,跟着他走了出去。 “你且说说看,你是怎么中的那蚀骨散。”张正眉宇之间凝结着戾气。 赵斐的事他可以不过问,她所藏的秘密他也可以不追问。但是这一件事不行,蚀骨散那是何等阴毒的东西,她曾经中过这样的毒,也就意味着她身处过危及性命的险境。危险至此,他又怎能不查个清楚。 “你不是说你不深究的么……”许锦言垂下了头,你骗人,说话不算数。 张正冷哼一声道:“我的确没有深究,这只是简单问几句,深究的话,你以为我会问这么容易回答的问题?” 哪儿容易回答了,根本就没办法回答。许锦言低着头,头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法。 “如果我说……是上辈子中的毒你信不信?”她抬头看向他,琉璃眼眸里夹杂着真诚和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张正皱了眉,一时没有答话。 许锦言复又垂下了头,看吧,我说了,可是你根本不相信我。也是,我说的话这世上任谁听来都会觉得我是个疯子,但说真的,我又不在乎旁人觉得我是疯子。 只有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疯子。 她平复了一些心情,想抬起头装出笑容对他说“开玩笑的!你上当了!”之类的话。但还没等她说出来,张正便看着她,神色波澜不惊的开口。 “信,只要你说没有骗我我就信。” 她的心瞬间狂跳了一下,带着几分犹豫望着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那双凤眸含着春意和坚定而笃信的光芒。 他身着银锦衣衫,衣衫上绣着的锦葵花纹被寒风吹皱,雪花扑簌簌的落在他的发丝之上,墨发白雪,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在这一刻冬雪漫天之时依然散发着足以让人眩晕的光芒。许锦言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有些压抑不住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世上有千万个谎言,也有千万个真相。我说的是最真的真话,听起来却像是最假的假话。我以为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我,可这一世上天爱重,让这个人明明白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此刻不觉惊喜,只觉庆幸。 庆幸什么呢,庆幸相信我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大人……”她呢喃出口。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将他发上的雪花抖掉,叹息般的开口道:“大人,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之上,感受着那细腻手掌之上传来的温度:“好,我等你,但是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看完努尔布之后,许锦言没有多留就上了马车回府。 飞寒站在遇奇斋的门外眺望着远去的马车哼哼唧唧:“主子,你怎么也不多留一会儿许小姐。”玉箫正给水仙花的花骨朵儿浇水,听见飞寒的话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跟你主子一样,人家今儿收获可大着呢,郎情妾意的站在雪地里又是摸脸又是摸手,还在乎多留这一刻两刻的时间。 你呢,你瞧你那一脸被胖揍过的痕迹还想让人多留一会儿,还嫌打挨的不够么? 张正没理哼哼唧唧的飞寒,转过身向后门走去,离开遇奇斋之前留下一句话:“玉箫,把地清理了,还有茅厕和马厩。飞寒你盯好他。” 玉箫浇花的手一顿,这人怎么这么老奸巨猾,你都美人在怀了,你怎么还能注意我在旁边偷看。你不专心你,我下回就跟许小姐告状! 一边腹诽,一边认命的把水壶放下,玉箫走到一边去找扫把。当扫把刚拿到手上,遇奇斋破破烂烂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轻叩了一下。警觉的玉箫立刻从善如流的放下扫把,还冲飞寒友好的笑了笑。 这不没办法么,生意上门了他怎么还能继续打扫。打扫和生意比起来当然是生意重要了。 玉箫眉开眼笑,用了来到北明以后最真挚的笑容打开门迎接这位来的恰到好处的客人。 客人,多么幸运的客人,得到了我玉箫如此真诚的笑容。 但一打开门,玉箫真诚的笑容就僵了三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速之客 玉箫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很艰的难维持着眼角不抽动,此人穿了件极不合身的男子衣袍,衣袍起码大了这人半个身形,生的倒是细皮嫩肉,但是脸上粘的那两撇黑胡子实在是看不下去,粘胡子的浆糊都没干透,在嘴边泛着光,眼神不好的肯定以为是哈喇子。 偏这人还一脸不知情的样子,皱着眉捻着须,一脸“我是你大爷”的神情瞅着他。 玉箫眨巴了眨巴眼睛,他不是傻子,街上的人也都不是,这货一眼看过便知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但她这还一脸自信的觉得自己是所有人的大爷。 玉箫咳了咳,迟疑的道:“你……有何贵干?” 许凝冷哼一声,装出很粗的嗓音道:“小爷我当然是……” 说了半截许凝忽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这家店是干什么的,于是向后一退,瞧了眼牌匾上的字,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向里踏了一步,自信的道:“小爷我是来遇奇的!” 玉箫没说话,飞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玉箫瞪了眼飞寒,然后转过身对许凝展开微笑道:“公子里面请。” 玉箫生的俊俏,但是平日里总是一副没正形的样子,谁也没办法透过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出他的英俊,可是此刻他这突然一正经,那翩翩公子的姿态就出来了。 许凝盯着玉箫的脸,暗中咽了咽口水,但是这个暗中是许凝自己以为的暗中,其实咽口水“咕”的那一下声音巨大无比,连旁边的飞寒都侧目看了过来,心道这姑娘眼光够特别。 玉箫当然听到了那一声响亮的口水声,眼眸里有了些笑意,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翩翩公子的姿态。 许凝是跟着许锦言的马车偷偷跑过来的,谁让半夏和忍冬那天说以前和一个叫飞寒的曾经偷看过姐姐和什么张大人,她可聪明了,一耳朵就听出来这位张大人是未来姐夫,她这不是赶紧过来相相看姐夫,为自家美丽温柔的姐姐把把关。 许凝转过头看着飞寒,想了想确认了,按照半夏和忍冬暴露的信息来看,飞寒应该是个会武功的护卫,这人剑不离手,肯定是个练家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一脸伤痕,一看就是忍冬干的。 此人是飞寒,那这个翩翩公子就是张大人了。 许凝点了点头,样貌还不错,但配她那完美的姐姐的确是有一些不尽人意,且再看看别的吧。许凝在玉箫面前坐下,那水仙花阴影里的人唇角含笑,花朵的影子打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那张俊俏的脸如同艺术品一般。 嘶,人比花娇这个词好像不是假的。 许凝清了一下嗓子,还是装作粗野的声音道:“你可曾娶妻呀。” 飞寒正往后走,一听这话,直接趔趄了一下。怎么回事,这姑娘难道是玉箫的狂热爱好者,所以不惜女扮男装来套关系。 玉箫倒是没什么反应,盯着许凝的脸,摇了摇头道:“不曾。” 不曾?那还可以,这古代人总是娶十七八个老婆,真是的,一个个的以为自己身体很好一样。若是自家姐姐和很多个女人一起嫁给一个男人,那还不美死那个人,娶了她姐姐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还想娶别人,做梦去吧!“那你以后会除了娶妻以外还会纳妾么?” 飞寒又是一个趔趄。 玉箫这回是有些震惊,但他还是极快的回答道:“应该会。” 满天下的男人应该都会吧,尤其是他们这种贵族子弟,谁不娶一堆女人回家。也就张正那人奇怪,一把年纪清心寡欲,别说正妻,连个侧室都没有,整的全大乾的人都觉得他这辈子肯定得孤独终老,还有甚者说他好男风。 真是应该让这些人来北明瞧瞧张正面对许小姐的那副嘴脸!又是骗人又是撒娇,生怕引不得人家的心疼,这还能叫清心寡欲?这还能叫好男风? 依玉箫看,面对许小姐,张正这清心寡欲四个字,前三个字都得取了,只能留下一个“欲”字。 令人作呕! 不过话虽这么说,许小姐还是得帮张正抓点紧,要是跑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他玉箫,他那多事的老爹肯定会把侄媳妇跑了的这件事算在他头上!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那边的许凝拍桌而起,愤怒至极的道:“你个臭流氓!”那边“嘭”的一声,飞寒摔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这声响远不及许凝这一句“臭流氓”给玉箫的冲击大。 啥玩意儿?臭流氓? 玉箫震惊的看着许凝委屈道:“你怎么骂人呢?” “我不仅骂你,我还要揍你呢!你居然还想再娶别人,我揍不死你我!”许凝从怀里抽出一截折棍。 幸亏她早有准备,就怕这张大人不是好人,她从恪哥哥房里偷衣服的时候还顺手偷了把易上手好打人的折棍,一旦发现这张大人不是好人,她就上手教训他,把他教训的再也不敢来招惹她姐姐。 许凝甩出折棍,摆开架势,“嗷嗷嗷”的就朝玉箫招呼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妹妹 “你这疯丫头哪儿来的?”玉箫揉着自己脸颊的淤青,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许凝,委屈的道。 方才许凝的攻势又猛烈又不可捉摸,玉箫虽会武功,但没想到许凝会突然掏出折棍要揍他,所以生生的挨了一棍,而这一棍不偏不倚,正中了脸。 “打人不打脸,你这丫头没一点素质。而且我这么张如花似玉的脸你都下得去手,你有没有人性。”玉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凝,真是想不明白面对自己这样一张脸,她怎么下的去手。 许凝被捆在凳子上,但是并不老实,在凳子上张牙舞爪的向玉箫示威:“你个臭流氓你放开我。” 玉箫皱着眉,很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叫我臭流氓呢?” 他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吧?玉箫仔细想了想,真的没有,她一进来他自认为做到了彬彬有礼,想他玉箫玉少爷,谁能享受他彬彬有礼的待遇,张正都没这福气。 要不是看她女扮男装好玩,他才不会这么对待她呢。她不仅不感激居然还要揍他,给他打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生生挨了一闷棍。 许凝坐在椅子上气鼓鼓的道:“你就是臭流氓,你还不让人说了。只有你这种臭流氓才想着要娶一堆媳妇儿,哼累死你!” 玉箫奇怪道:“凭什么我娶一堆媳妇儿就是臭流氓?我明媒正娶,又不是偷蒙拐骗,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就碍着我事了,有了那么一个好的,居然还惦记别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吃锅望盆,怎么不撑死你。”许凝虽然被牢牢的困在椅子上,但是依然骂的气势十足。 玉箫更是莫名其妙:“你怎么老让我死啊,我到底怎么你了,还有你说我有了那么一个好的,我有谁了,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嗯?居然不承认她姐姐,这个人是要死啊,她那么一个美丽温柔全世界最好的姐姐给了他,他还不愿意了。许凝气的就骂:“你个臭流氓,你没有脑子,你放开我,我要揍死你!” 旁边的飞寒乐了,压抑着笑声道:“玉公子,这疯丫头一直不让你娶别人,我看她多半是你的爱慕者。” 玉箫皱了眉,瞧了瞧许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原谅。毕竟他的魅力这么巨大,迷疯一两个女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刚想上前劝解两句,让她不要再迷恋他了。好好回家,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他都计划好要用温柔的语气说话,也不枉她爱他如狂这一回。 但玉箫温柔的话还没出口,那边的许凝就破口大骂道:“我呸!谁是他的爱慕者,他那副恶心样子,还不够我吐的呢。飞寒是吧?你绑我这件事我记下了,回头我就让忍冬姐姐来揍你!” 飞寒一听忍冬的名字,立刻软了腿,“你说什么?忍冬?” “对啊就是忍冬姐姐,你们最好赶快放开我,不然我的姐姐们会一起组团来揍你们!”许凝一听飞寒附和她,更是多了好几分的底气。 飞寒连忙上前一步,有些惊慌道:“你把话说清楚,你的姐姐们是谁?” 玉箫也有点慌了,若是提到了忍冬,这傻乎乎的女的不会和许小姐有关系吧,要是和许小姐有关系……不会吧,许小姐那么个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和这么个疯丫头有关系。 许凝冷哼一声,得意洋洋道:“怕了吧,我姐姐是宁安翁主许锦言,还不快给我松开!” 玉箫一个趔趄,还真是…… 飞寒已经上前去解绳索了,玉箫连忙按住飞寒道:“你是不疯了,你怎么能解开她。要是让张正知道咱俩绑了许小姐的妹妹,咱俩还活不活了。” 飞寒受到了惊吓,又住了手,可是这许小姐的妹妹刚才说要让忍冬来揍他,这不行啊这个。飞寒看看许凝又看看玉箫,一时陷入两难。 许凝显然意识到了另一点,挣扎着身子面对玉箫道:“等会,你不是张大人啊?” 玉箫皱眉,“我当然不是了,他哪有我这么亲切可人。” “你不是张大人,那你跟我这儿瞎耽误什么功夫,快放开我,我要去见张大人。”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许凝急道。如果是自己认错了人,那这事就对了,她就说自己姐姐眼光怎么会这么差劲,要是挑中的是面前这个臭流氓,她就一棍给这臭流氓敲醒,让他瞧瞧自己那副样子,怎么配得上她姐姐。 玉箫这下才听明白了,弄了半天是把他当成张正了,怪不得问一些会不会纳妾之类的问题,感情这疯丫头是给她姐相看姐夫来了。 可以,看他怎么利用这疯丫头帮张正把许锦言抓到手。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姐夫 玉箫勾了抹坏笑道:“丫头,我问你,你是不是想看看张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许凝冷笑:“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没安好心。” 玉箫笑意一僵,这丫头倒是机灵:“你别管我安没安好心,你不就是想见张大人么,我让你见他就是了。” 许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你别想耍花样,你要是敢耍花样…。”“你姐姐就来揍我,是不是想说这个啊。”玉箫眯眼,一副我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的样子。 许凝呵呵一笑,“行啊你,都会抢答了。但并不是,我要说的是,你要是敢耍花样,我自己来揍你!” 反正就是逃不开要揍他这个事了…。玉箫望天,到底是为什么,这个疯丫头怎么这么想要揍他。 玉箫为了早日回大乾,重新过上他大乾贵公子的生活,为了不继续在这北明看大门,忍辱负重,忍气吞声的对许凝赔上笑脸道:“许小姐,那我先给你解开绳索,其实这事儿都是误会,等会儿我带你见张大人你可千万别提这茬啊。” 许凝冷笑,原来他怕这一茬。那要是我姐夫真有资格做我姐夫,那我不跟他告状跟谁告状,你绑我这事我跟你记下了,你就等着我姐姐和我姐夫一起教训你吧。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她还是应承道:“这事好说,你先让我瞧上一眼张大人。” 玉箫心里松了口气,他对张正那张脸还是满意的,拿出去很是能唬人,保准能让这疯丫头满意。 “许小姐…。您看,我也不是故意绑您的,您别跟忍冬告我的状行不行?”飞寒小心的为许凝解开绳索,生怕弄疼了她。 许凝高扬着头,一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道:“如果你帮我揍一顿那个臭流氓,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飞寒瞬间怒目看向玉萧,一副除之而后快的神情。 玉箫惊悚,“飞寒你要干什么!” 飞寒瞧了玉箫半晌,还是垂下了头,虽然他真的很想揍一顿玉箫,但是玉公子的身份高贵,他不能下这个手。 许凝看了眼飞寒那个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们带路,我要去见张大人。”飞寒连忙点头哈腰的给许凝带路道:“许小姐这边请,这边请。” 玉箫嗤之以鼻的看着飞寒,这以前怎么没发现飞寒居然能这么谄媚,你看那家伙腰给弯的,就差匍匐到这疯丫头旁边给人引路了。 张府书房窗户外,鬼鬼祟祟的趴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伸着脖子往里看,脖子伸的几乎和长颈鹿的脖子有一拼。 飞寒小声道:“许小姐,您动作幅度小点,这样容易被主子发现。” 许凝一斜眼,“你们这书房建的那么大做什么,我现在还没看见人呢,可不是要伸脖子看。” “那您也别伸那么长啊……和大白鹅一样。”飞寒小声抱怨。 许凝怒瞪他道:“什么大白鹅,我这是长颈鹿!” 玉箫翻了个白眼,你不止是伸脖子像大白鹅,你整个人都像大白鹅,尤其是那叽叽喳喳凶狠不饶人的劲儿和那大白鹅一模一样。 “嗯?你翻什么白眼,你是不是在心里偷摸说我坏话呢。”许凝发现玉箫在翻白眼,连忙就出声质问。 玉箫一惊,这丫头的眼睛怎么这么好使,他赔笑道:“没有没有,我没翻白眼,许小姐您瞧错了。” “我明明就瞧见了,你还不承认,你肯定是说我坏话了。”许凝怒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玉箫慌道。 飞寒也帮着解释道:“玉公子没翻白眼,他这人眼神就那样,看着像是翻白眼,其实没翻。” 三人忘我的叽叽喳喳,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正吵得昏天黑地,此时自三人身后缓步走来一人,那人开口问话,声音玉碎清冷。 许凝闻声转了过去,这一看,嘴巴瞬间张成了圆形,“这……这是哪里来的仙子啊?” 许凝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着张正,然后瞬间跑到张正面前,瞧着那张脸呆呆道:“您下凡辛苦了。” 张正浅浅一笑道:“是小五吧,你姐姐经常跟我提起你,果然和锦言说的一样,活泼可爱。” “啊…。”许凝怔怔的看着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随便应答着,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仙子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啊?姐姐?难道你是张大人?” 张正点点头,“不用叫我张大人……” “就叫你姐夫好了!”许凝打断张正的话,欢天喜地的答道。 张正后半截话被堵了回去,姐夫?倒真是个好称呼,凤眸里带了和缓的暖意。怪不得她这么喜欢这个妹妹,真是有喜欢的理由呢。许凝眼放亮光的看着张正,小说里的绝世美男子原来不是骗人的啊。不愧是我姐,真是有品位。 玉箫看着许凝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变化,直看的是眼角抽动,这疯丫头真够可以的,小丫头片子还两幅面孔呢。 还亏他准备利用这疯丫头帮张正抓住许锦言,可你看那丫头那样子,那一看见张正那脸眼睛直冒光,还姐夫?叫的倒是很亲切,她怎么那么自来熟。看现在这情况她不把她姐卖给张正都算好的了,根本不用他设计利用她。 而且她凭什么不骂张正臭流氓,明明是张正勾引的她姐,她怎么不骂张正呢!她怎么不说要揍张正呢! 这不公平!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榆木脑袋 玉箫气鼓鼓的看着许凝“姐夫长姐夫短”的围着张正转,“我说那疯丫头,你怎么不问你姐夫刚才那些问题。” 许凝笑意一僵,对哦,这些问题当然得问,这天仙姐夫要是回答的不好,回答的和刚才那臭流氓一样…。那他也就是臭流氓!这件事情涉及姐姐的人生大事,所以谁也别想例外,天仙也不行! 许凝清了清嗓子,“天仙姐夫我问你,你可曾娶妻啊。” “目前还不曾。” 许凝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除了娶妻以外还有纳妾的计划么?” 玉箫冷笑,张正你就等着被骂臭流氓吧。 “没有。” 玉箫不可置信的瞪眼看张正,张正你丫你骗人家小姑娘,你怎么可能没有纳妾的计划,谁都可以没有这个计划,只有你不可以,你生来是要做这天下的主子的,你不生一窝继承人继承你的天下才有鬼呢。 许凝却瞬间眉开眼笑,对了对了这才是她的姐夫,她笑的同时还冲玉箫冷哼了一声,洋洋得意的看着玉箫。 瞧见了吧臭流氓,你还想挑拨我和我姐夫的关系,你做梦你。 玉箫气的几欲吐血,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被这么个疯丫头嘲讽。 玉箫被气的还没缓过来,那边许凝又对张正告玉箫的黑状道:“天仙姐夫,我跟你讲,我刚才本来说要进来探望你,谁知道这臭流氓和那个叫飞寒的把我绑了起来,还威胁我不让我告诉你他们绑我。” 许凝话音刚落,张正凉凉的眼神就看了过去。 玉箫瑟缩了一下脖子,横眉冷对许凝,这杀千刀的疯丫头不是说好了不给张正告黑状的么,她不守信用! 飞寒也瑟缩了一下脖子,但他不敢横眉冷对许凝,只能暗暗祈祷,小姑奶奶你跟主子说这事没关系,您可千万不要告诉忍冬。张正对许凝道:“那小五觉得应该怎么处罚他们呢。” 许凝看着玉箫“嘿嘿嘿”的奸笑,玉箫瞬间觉得后背一凉,许凝对张正道:“让飞寒把那臭流氓绑起来,然后脱了他的鞋,用大白鹅的羽毛挠他的脚心。” “飞寒,动手。”张正毫不犹豫的道。 玉箫惊恐的看着张正,张正你是不是人!我们兄弟一场比不上这疯丫头的姐姐。张正用颇为同情的眼神回答他,谁让你招人家小姑娘呢,对不住了兄弟。 见色忘义!玉箫见张正那边没戏,转头哀求的看着飞寒,飞寒你不会吧,飞寒我们这可都是好兄弟,你和你主子那种为了女人不择手段的人不是一种人吧。 下一刻,飞寒用实际行动告诉了玉箫他是不是这种人。 他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玉公子,对不住了,在飞寒心里,你永远都是飞寒的好兄弟。 一旁传来玉箫被挠脚底板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叫声,许凝听的心旷神怡,看着张正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道:“姐夫,您可真是个好人。” “那小五是不是应该跟姐姐多夸两句姐夫。”张正眨巴着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 许凝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挥了挥手,一脸豪迈的道:“这不是应该的么,而且什么叫做夸姐夫,那姐夫还用得着夸,说实话就行了。” 张正满意的笑了笑,许锦言你看看你,你这种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怎么能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妹妹。 —— “阿嚏” 马车上的许锦言忽然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半夏有些担心,连忙就从马车上找衣服要给许锦言披上,许锦言止住了她的动作摇头道:“我应该没有风寒,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半夏听乐了道:“小姐,您说什么傻话呢。” 许锦言颇有些认真的道,“我没开玩笑,我真的觉得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半夏顺着许锦言的话笑道:“行行行,您说什么都行。” “可是小姐,您真的要去那个地方么?”半夏犹豫了一下,复又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 半夏皱眉道:“小姐,虽然说您去这些个地方,奴婢知道您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可是那个地方……您真的能进去么。” “你就放心吧,有钱能使鬼推磨,女人的钱只要足够多,她们也是会赚的。” 半夏沉默了一下算是勉强同意了许锦言的说法,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姐……您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呀…。青楼那种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许锦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件事对于她爹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是一件能让她爹许朗的中年生活焕发年轻光彩的大好事。但是对于李知书来说,可就是一件能添上一百根白头发的巨型烦心事。 重生归来之后,她一直设计坑害她爹,也是时候对她爹尽尽孝道了。比方说,把前世那位手段狠毒的六姨娘提前十年接进许府。 前世这位六姨娘三十岁进的许府,虽然年纪稍大,但是手段高明,极得许朗的喜爱,几乎把李知书斗的应接不暇,差一点就满盘皆输。 不知道今生这位六姨娘如果提前十年进府,二十岁的她,能不能把许府祸害个干净呢。 算李知书倒霉,许锦言最近有一件大事要做,这个时候绝不能让李知书有事没事来给她添乱,恰好算算时机,那位六姨娘这个时候刚好在京城,但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扬州了,这一去,十年之后才能遇见许朗。 若是今生的话,十年之后许朗在不在可是个未知。六姨娘这颗棋子既然在此时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京城,她又岂能不顺理成章的利用好棋子,走好这一步棋。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赵晚枫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偎翠阁里莺歌燕舞,五彩的衣袖随意纷飞,到处都是酒色财气,奢靡享乐的气息。 晚红是偎翠阁里的一个姑娘,但姿色不算上等,只能勉强算是清秀,虽是个美人,但是和偎翠阁里的万紫千红比起来可就是有些逊色了。所以她不能在阁里安逸的坐着,只能在门口招揽招揽客人。 晚红十五岁就进了青楼,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客人她都见过,什么样的情况她都能处理。早就修的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但是即便如此,今日这个情况对于她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应接不暇。 晚红盯着那蒙面姑娘手里的银票,看直了眼睛道:“姑娘,您要做什么?” 半夏把脸上的面巾提了提,蒙的更为严实,靠近晚红低声道:“我家小姐想进你这青楼,但是不想让任何一个旁人知道。你能办到么……” 晚红刚想说不行,女人怎么能进青楼,但下一刻,在她看到半夏手里挥舞的三张银票的时候,“不行”两个字就被她咽回了嗓子眼。 转而换上一副媚笑的脸,低声道:“这有什么,小姐随我走侧门便是,进了楼就去厢房,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别人看见。” 晚红不知道那小姐要做什么,但是有钱不赚她就是傻子。而且一个小姐能做什么事,想来也就是好奇青楼是什么样,所以花钱来看看,还特意叮嘱不要让旁人看见,胆子小着呢。 即便不是因为好奇青楼,那最多也就是这小姐喜欢女人,想来青楼找找乐子。对于见过大世面的晚红来说,这根本不算事,青楼里的姑娘什么样的男人伺候不了,多少奇奇怪怪的男人都抗住了,还能伺候不了一个女人了。 晚红跟着半夏去街角准备引这位小姐进青楼,晚红在路上一直猜测着这位小姐的长相,她虽然觉得这件事不大,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位小姐的举动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那么一位敢于做这种惊世骇俗之事的女子,肯定得是山大王的女儿这种类型。手持长鞭,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披着个虎皮披风,腰壮似水桶,腿粗似柱子。 晚红在脑海里勾勒着这么一副山头女大王的形象,想着想着,笑了出声。 半夏回头疑惑的看了眼晚红,她笑什么呢,怎么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半夏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但也没有打算继续想,转过头对街拐角处道:“小姐,人来了。” 晚红顿时兴趣盎然的看向街拐角,来了来了,山头女大王要来了。 但下一刻,晚红看见那位“山头女大王”的模样之后,看笑话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渐渐浮现震惊之色。 晚红这一辈子只做过这一行,因着这一行的特殊性,她见过无数个女子,其中不乏堪称绝世美人的女子。 但晚红不得不承认,她所见过的这些女子里没有一个女子能像面前这个人一样,那样的气度高华,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贵不可言,行走之间更是不可亵渎的贵意。 这女子头戴斗笠,整张脸都被笼罩在了斗笠之内,容颜不可一窥,但是依然可以肖像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张容颜。 晚红在第一时间确认,这个女子绝非等闲之辈。来偎翠阁也绝不是因为她刚才想的那几件笑料般的事。 晚红正了色,“不知小姐来偎翠阁有何贵干?” 许锦言上前一步,轻笑道:“姑娘不必做出这般担忧的神情,我要做的事绝不会危害偎翠阁,但需要偎翠阁给我提供个方便,当然,作为酬劳,我会给偎翠阁一大笔钱。” 晚红犹豫了半晌道,“此事我需要同阁里的姑姑商量一番,看她是否同意。” “何必那么麻烦,晚红姑娘既是这偎翠阁的幕后老板,又何必去征求别人的同意。”许锦言噙着笑意。 晚红瞬间吃了一惊,她小心的查看了一下面前女子的神色,但是斗笠之内的容颜隐隐约约,根本看不清神情。 晚红是这偎翠阁幕后主人的事情连阁里的姑娘都不知道,晚红一直觉得此事满天下也就阁里的姑姑和自己两个人知道。 可这无端冒出来的女子,怎么能那么笃定的说出此事。 晚红犹豫半晌,这女子是敌是友,着实难以分辨,既然她想进偎翠阁,那便先让她进吧,再观察观察。 晚红收了笑意道:“小姐,阁里请。” 跟着晚红的脚步,许锦言和半夏忍冬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侧身进了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侧门。侧门刚一进去,入眼的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小路,路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走的时候几乎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经过侧门的人,估计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不想进来。 但是这一条杂乱无章的小路只要再走几步,眼前就豁然开朗。瞬间到了偎翠阁的后门。 虽然后门有些冷清,但是偎翠楼内莺歌燕舞的声音远远的就飘进了耳朵里,听着便觉得热闹了起来。 晚红轻声道:“小姐,你跟着奴上厢房便是,奴向您保证,今天您进阁里的事,绝不会传给第二个人知道。” 当然这一切得建立在钱到位的基础上。 许锦言含笑点头,“姑娘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晚红的神情一僵,她有种极为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所有的举动都在这个女子的掌握之中。 许锦言跟着晚红进了厢房,偎翠阁的厢房分为内室和外室,外室是书房布局,右墙是满满一墙的书,中间放置了一张极大的桌子,上面有一张尚未画完的画。 厢房左侧的窗户被做成镂空样式,上面缀以纱幔,若是揭起纱幔,从厢房内望去,整个偎翠阁的大厅都尽在眼前。 但晚红并没有带着许锦言在外室停留,而是一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的环境极为清雅,但却像是女子的闺房。内室的最东头放着一张床,外有屏风阻挡,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窥见床的边边角角。 内室周围的墙壁挂着的都是名人字画,其中有一副湖光山水图最为别致,没有落款,看不出是何人所画,但那样的笔法也势必是大家之作。 紫檀木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套瓷质茶具,白瓷上精细的画着傲雪红梅,似乎与那湖光山水图的笔法如出一辙。 许锦言微微一笑,上前落座,将那茶杯取出慢慢的斟了一杯茶。但她并没有喝,甚至斗笠都没有摘掉,只是将那茶杯摇摇晃晃道:“晚红姑娘居然舍得将自己的闺房给我暂坐,真是客气了。” 晚红皱了眉,向后退了一步,仔细的盯着许锦言道:“小姐来此,到底有何贵干。” 晚红明白了,来者不善,这个年轻的女子周身荡漾着贵气,绝非常人。而她对自己极为了解,不光是偎翠阁幕后主人这一件事,还有其他的,其他那些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事情。 晚红攥紧了手,猜测着许锦言的意图。 许锦言将斗笠摘下,露出清婉动人的容颜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让晚枫姑娘帮我找个人,办件事。但这件事不难,对于赵晚枫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晚红大惊,死死的盯住了许锦言。 赵晚枫……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称呼自己这个名字了,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已经陌生到忽然听来,第一反应都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她将父亲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深深藏起,因为这是一个不能显露人世的名字,因为这是一个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名字。 “你……。你究竟知道什么?”晚红咬牙开口。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晚红姑娘,我不是要用此事威胁你,如果我有这种想法,我就不会将我的身份显露出来,看到我额间的这个桃花胎记,耳听八方的偎翠阁主人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晚红强自冷静,盯着许锦言那朵额间花道:“宁安翁主。” 许锦言轻笑:“陛下还没有公开这件事,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应当是不知道的,而姑娘这里却已经得到了消息。晚红姑娘……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晚红原名赵晚枫,是当年那场“五王之乱”的另一个幸存者。当年五王之乱结束后,所有的五王势力遭到清洗,五王的后代也全被株连,但是五位王爷,旁支末节的后代加起来人数极为众多。在人数众多的时候,逃掉一个两个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孙慧儿是一个,而赵晚枫是另一个。 孙慧儿的母亲是桓王的后代,而赵晚枫的父亲是敏王的后代。前世之时孙慧儿做为桓王后代被张正揭穿身份,当场赐死,太子也受到牵连,彻底失去了庆裕帝的欢心。 而这位赵晚枫极为低调,在青楼隐姓埋名,倒是没有暴露,毕竟谁能想到身上留着北明皇室之血的敏王后代赵晚枫居然会藏身在青楼这样的地方。 可是青楼虽说不太好听,对于普通女子来说是个避之不及的地方,但是青楼人龙混杂,更是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寻常百姓有,但是达官显贵也有,比如那北明最年轻的御赐武校尉李扬飞和章庆王府世子赵玉轩就正在隔壁厢房把酒言欢。 这种地方易于藏身,也易于探听消息。 孙慧儿被揭穿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到了太子身边,而且还极受太子宠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受人关注,身世被查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藏身于青楼的赵晚枫是怎么暴露的呢,既然没有人知道京城最大的青楼偎翠阁是她的产业,那么赵晚枫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楼女子,根本不会有人想要去查一查她的底细。 如果赵晚枫一辈子都藏在青楼之中,怕是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查出她真正的底细。 可是世事总是难料,孙慧儿不知自己的身份却因为来到太子的身边而被人拆穿,赵晚枫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青楼隐姓埋名,明明可以不被人察觉,但她却自己将身份暴露。 那是元和一年,赵斐登基的第一年。突厥王来北明商议突厥太子与北明公主和亲之事。虽说是商议婚事,但是暗地里其实是突厥王的示威。 那个时候赵斐刚刚继位,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赵斐生怕位子坐不稳,所以极为忌惮突厥。而突厥王那次特意亲来北明就是为了向赵斐这个北明新皇帝示威。 赵晚枫便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身份,她在突厥王来北明商议和亲之事的时候,行刺了突厥王。 但是没有成功,突厥王没死,而赵晚枫被北明朝廷擒住,凌迟处死。 整整割了一千刀。 那个时候的京城百姓才知道,原来偎翠楼那个总是招揽客人的晚红居然是敏王遗孤,晚红被凌迟处死,偎翠楼也被查封。 赵斐因为突厥王在北明被刺一事,担忧突厥王不悦,回突厥发起动乱,但那个时候赵斐的位子还没坐稳,北明的江山实在禁不起任何的动乱,所以赵斐对突厥王百依百顺,应允了突厥王所有的要求。 自然,就是在那一年,她花朵般鲜妍的女儿佩玉被那年迈的突厥王看中,生生猥亵致死。 突厥王给突厥太子娶走了北明名正言顺的公主,也就是赵斐的十一妹妹端宁,也顺手带走了北明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赵佩玉。 端宁是去突厥做太子妃的,即便未来坎坷,起码是有名有份的太子妃,突厥人不会敢太过放肆。 而她的佩玉,只有七岁的佩玉是做为突厥王淫乐的玩具离开的北明,离开的她那么热爱而敬重的父亲赵斐。 一个只是用来淫乐的玩具,素来残暴冷酷的突厥王会怎么对待她。许锦言每每想起此事,无不痛的锥心刺骨,恨不能立刻挖出心脏才能缓解那份剧烈的痛楚。 佩玉,这世上最善良懂事的女孩,却受尽了这世上最肮脏最残忍的事情才慢慢死去。那个懂事的可怕的小女孩,死之前会不会曾试图唤着“娘亲”,会不会想要娘亲去救她,会不会后悔不该生为这个娘亲的女儿。 她那娘亲,她那无能至极的娘亲被困在了牢里束手无策,只能在今生为她报仇雪恨,可是今生,她的娘亲却再也找不回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 赵晚枫刺杀过突厥王的这件事,许锦言是在牢里知道的,因为赵晚枫被送去法场凌迟处死之前是被关在了牢里的,虽然赵晚枫的牢房和许锦言的牢房隔的很远,但是赵晚枫被押送进来和押送出去的时候,许锦言是见过她的,而且是两次。 后来许锦言在牢里那漫长而黑暗的日子里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赵晚枫真的刺杀突厥王成功,那么突厥王也就不会看中佩玉,佩玉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凄惨。 许锦言不知道赵晚枫为何要杀突厥王,但是显然,赵晚枫和突厥王之间有过节。 今生,许锦言和突厥王之间也势必有一场帐要清算。 她和赵晚枫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 赵晚枫神色复杂的看着许锦言,看到那朵额间花她便知道那是宁安翁主许锦言,若是被封了翁主,那许锦言也该算是半个皇家人了。 既然许锦言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又为何不禀告皇帝,然后带人围剿偎翠楼,活捉她这等余孽。反而只身前来,还露出真容,让她帮她一个忙。 赵晚枫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翁主到底有何事?” 许锦言看着赵晚枫微微勾起唇角道:“不必叫我翁主,反正这个头衔也不是我应得的,叫我锦言便好。晚枫姑娘也无须太过惊慌,我是友非敌,姑娘的真实身份我绝不会泄露出去。” “我来,只是想请晚枫姑娘帮我一个忙。”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从前听说这许锦言是个蠢货,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最不受待见的小姐,但自今年去了一趟慈恩寺上香回来,许锦言却陡然性情大变,不仅自山贼手里救下章庆王妃和世子,还在玄瑛会上一举夺得女子玄瑛胜者的名头,现在更是以臣子之女的身份被封为宁安翁主。 怎么看都不再是从前那个蠢货了。 而且以今日许锦言的行事来看,这何止不是个蠢货,全天下女子的心眼加起来怕是都没有她一个人的多。 许锦言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的身份,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不提,但是许锦言做为北明翁主,得知她的身份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别人。还一再澄清,她不会将她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为了消除她的疑心,许锦言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听起来,许锦言似乎只是想让她帮她一个忙,而且这个忙也不是大事。赵晚枫对许锦言轻声道:“你且说来看看要我帮你什么忙。” 许锦言掀开那镂空窗户上缀着的纱幔,向下看了看,厢房底下,偎翠阁的正厅是一片的纸醉金迷。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丝竹的靡靡之音绕梁不绝,和着女子的娇笑之声如一把把的柔软钩子,直勾的人心里发痒。酒气直冲屋顶,四处都是欢腾之象。 许锦言指着一个正在弹琵琶的女子道:“我要这个人成为我父亲的六姨娘。” 那女子生的妖冶,眉尾上挑,一看便知绝非和善之人。但形容流转间,却依然是风情毕现,她随意抬手拨动琵琶,便奏出勾人魂魄的曲调。 赵晚枫一愣,随即向下一看,皱了眉,那是蕊娘,一个月后就要离开京城去青州投奔她的表哥了。 “这个人不可以,她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下个月就要回青州和她的表哥成亲了。” 许锦言勾唇一笑,“怎么,晚枫姑娘居然如此天真,你真的觉得她的表哥会娶一个曾经沦落到烟花之地的女子么,即使她从来没有接过客人。” 赵晚枫攥紧了手,“那许小姐认为如何?” “她的表哥的确来信说让她回去和他成亲,蕊娘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一心渴望一个家庭,所以轻信了表哥的话,真的准备金盆洗手回去青州同表哥成亲,但是她那表哥是个地痞流氓,只是看中了蕊娘这些年在京城里积攒的财产。准备骗蕊娘回去青州,谋杀蕊娘,侵吞财产。以蕊娘的心思,回去之后她就会发现真相,而她更不是好惹的,她会放火烧死她表哥一家,然后逃至扬州,再次沦落风尘。” 赵晚枫看着楼下的蕊娘,听着许锦言这番让人心惊肉跳的言论,虽然许锦言这番话毫无根据,似乎只是她的猜测,可是赵晚枫总有种感觉,如果蕊娘真的回到了青州,她真的会遭遇许锦言说的这一切。 烟花女子从良不易,赵晚枫在青楼这么些年早就看尽了世事百态。烟花女子从良多半都是以惨局收场,好一点被骗一些钱,运气不好一些,甚至会搭上一条命。 蕊娘从良,很大几率上是会被她那所谓的表哥欺骗。但是以蕊娘的心思,她也的确能在第一时间识破陷阱,而放火烧人的举动也是蕊娘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许锦言寥寥数语,却说破了世情,洞悉了人性,真是好一副玲珑心思。 赵晚枫对许锦言道:“但是即使这一切会发生,蕊娘之后逃往了扬州沦落风尘,你安知那不会是一个比你父亲更好的归宿。” 许锦言微微一笑,即使蕊娘回到了扬州,十年之后还是遇到许朗,她只是把这个时机提前了那么一些而已。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结上的孽缘总是逃不过,前世都没能逃过,今生有了她的操控,又怎么能让许朗错失这个红颜知己。 即使这个红颜知己不是解语花,而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 “我父亲是当朝二品官,成为我父亲的姨娘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难道晚枫姑娘认为蕊娘继续沦落风尘会比嫁给我父亲更好?” 赵晚枫一时语塞,的确,嫁给许朗那种高官是所有青楼女子的最好归宿。可是…。这件事若是由许锦言提出,那就值得商榷商榷了。 许锦言一看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不定打算把蕊娘接回府里憋什么坏呢。蕊娘虽然心思不正,绝非纯良之人,但她毕竟是偎翠阁的姑娘。那赵晚枫就必须给她打算打算。 赵晚枫道:“我想知道,许小姐在蕊娘嫁给你父亲的这件事中能得到什么。” “你不能当作我孝敬我父亲么?”许锦言看她。 当然不能,哪有女儿孝敬给父亲一个姨娘的!赵晚枫差一点就大喊出声。 赵晚枫稳定了一下情绪,“许小姐如果不能真诚相待,说清楚蕊娘的未来前途,那恕我不能从命。” “我只是需要晚枫姑娘创造一个蕊娘和我父亲相遇的机会,至于蕊娘到时候会不会和我父亲有什么故事,那就不是我们操控的了,全凭她自己。” 赵晚枫略有犹豫,她心知肚明以蕊娘的性子,如果能攀上许朗这根高枝,蕊娘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攀附,到时候所谓的表哥一定会被蕊娘抛到九霄云外。 赵晚枫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里的光芒道:“如果你不用我的真实身份威胁我的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凭我想把突厥王碎尸万端。”许锦言转过头,看着赵晚枫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赵晚枫惊讶的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那双眼眸里迸发着激烈而汹涌的恨意,那恨意几乎泼天盖地,猛烈的能摧毁世间的一切美好。 ------题外话------ 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大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今天入v的事情,实在是措手不及,所以也没有提前通知大家。我本来还有一揽子的上架活动,但是因为措手不及也没来的及办。看到大家在评论区依然在支持我,我真的非常开心,但是也觉得很对不起大家。今天得知入v的时候真的是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之就这么惊险刺激的入了,以后会争取天天多更的!非常不好意思没能提前通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赵玉轩 许锦言跟着赵晚枫按原路返回,拐到了之前的街角,赵晚枫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许锦言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许锦言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晚枫姑娘上辈子做过好事,今生会有好报的。” 她拐进街角,忍冬正在整理马车,她刚想走上马车,却突然听见后面有人狐疑的唤了句“许小姐?” 许锦言身子一僵……是赵玉轩,而且如果是赵玉轩唤她,想来旁边肯定有李扬飞。 她转身过来,笑容稍微有些僵硬,北明最年轻的御武校尉李扬飞和章庆王府世子赵玉轩双双进入了她的眼帘。 “世子。”许锦言干笑道。 赵玉轩知道这地方是哪里,能出现在这里的要么是刚刚从偎翠阁里出来,要么是准备要进去偎翠阁。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是许锦言这种高门千金能做的事。 赵玉轩盯着许锦言不说话,一旁的李扬飞倒是爽朗一笑道:“许小姐,刚从里面出来啊!” 赵玉轩腿一趔趄,差点站着摔倒,他转头怒瞪李扬飞,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看到赵玉轩的眼神示意,李扬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对许锦言道:“许小姐,你是刚从里面出来?” 赵玉轩:“……” 许锦言素来明白李扬飞是个什么德行,她也没有过多吃惊,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迷路了,不小心走到了这里。” 赵玉轩斜瞥她一眼,那大路距离这里极远,如果不是估计行至这拐角之处,再怎么迷路也绝对走不到这里,他明白许锦言是说了慌,但也并未点破,只是抿唇细细查看着许锦言的神色。 总归本来就有话要问她,今日赶巧撞上,也算是这话到了该问的时候。 李扬飞却信了许锦言的胡说八道,一拍脑袋道:“我就说嘛,许小姐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从这样的地方出来。” 许锦言忍了一下,但是没忍住:“那您这样的千金公子不是都从这里出来了么?” 她真的忍了,但是实在忍不住,面对李扬飞,她永远也无法忍住损他的冲动。 李扬飞的笑意僵硬了一下,“这…..我来这里不正常么。” 许锦言冷笑,可不是正常,你上辈子三十岁的时候在青州打仗,那么艰难的时候还不忘去青楼鬼混。 那个时候李扬飞远在京城里的夫人几乎月月来信质问许恪,李扬飞是不是又去了青楼,李扬飞是不是又没干人事。 为了回复李扬飞的夫人,许恪苦不堪言,后来许锦言在青州的时候,李夫人来质问的信,都是她代笔所回。 但显然她所回的信件要比许恪回的信能让李夫人更满意一些。 没什么别的技巧,往死了骂李扬飞不是个东西就行。 李夫人为此示许锦言为知己,一度想和她拜把子结义。 可惜还没等拜成把子,李扬飞和许恪就同时死在了那场鲜血淋漓的谋杀之中,她入狱之前曾听说了李夫人的结局。 那差点和她拜了把子的李夫人穿着和李扬飞成亲当天的喜服,饮鸩自尽。 思及前尘往事,许锦言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扬飞,你小子就别干人事。你看看你媳妇儿为你这种人渣自尽,一心想和你同生共死,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么!居然还好意思逛青楼! 李扬飞看许锦言瞪他,十分的奇怪,他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转头过去向赵玉轩求助,赵玉轩也想不明白,两人睁着两双眼睛同时疑惑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揉了揉眼睛道:“我这眼睛最近有点酸,时不时瞎抽搐,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许锦言就准备转身踏上马车,谁料她还没触到马车,赵玉轩突然伸出手挡住了许锦言的去路。 赵玉轩看她要走,情急之下便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意让太子立你为侧妃的事情。”许锦言虽然听见了赵玉轩的话,但是现在有一个比他所说的话更具吸引力的事情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使她无暇顾忌赵玉轩说了什么。 她看着他的左手上厚厚的茧子,皱眉道:“世子…..是左撇子?” 赵玉轩一怔,收回了手道:“是,我自幼就是左撇子。” 许锦言的神色陡然起了变化,她垂下头,脑海中不停的回忆前世关于赵玉轩的片段。 随着回忆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她也似乎慢慢猜测到了前世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真相。 赵玉轩有几分不耐烦道:“左撇子右撇子不是什么要紧的,我只问你,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意要将你立为太子侧妃。” 许锦言还没从那份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听着赵玉轩的话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知道,没什么要紧的。” “没什么要紧的?你可知道……” 赵玉轩的话被许锦言打断,许锦言抬头道,“我知道,皇后娘娘去找了王妃,想让王妃做我的说客。” 赵玉轩顿了一顿,“母妃不愿意你嫁给太子做侧妃,所以这件事一直在拖着皇后娘娘。许小姐,这件事既然是你挑出来的,我希望你能尽快解决,不要让我母妃为难。” 许锦言点了点头道:“世子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至于给王妃添的麻烦,我隔天会去登门致歉。” 赵玉轩想了想,点了头。 许锦言福了身道:“小女先走一步了,世子与李公子留步。” 坐上马车之后,许锦言微微将马车的帘幕掀开一些,她仔细的盯着赵玉轩的左手看,头脑飞速运转。琉璃眼眸眯了眯,赵玉轩身上一直存在一个疑问,前世的赵玉轩没有和章庆王妃一起去点翠山,赵玉轩一直活到了章庆王爷死后,和庶弟争夺王位的时候才被赵斐铲除。 可是今生,赵玉轩是跟着王妃一起上了山的,如果没有许锦言在点翠山之上突然横插一杠,赵玉轩一定和章庆王妃一起死在了点翠山上。 关于这件事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答案的谜底,那个时候她刚刚重生归来,完全没有插手过世上那些已经注定了的事情发展。 所以那个时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应该有变化,一切都应该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进程。 但是赵玉轩这里却生生拐了个弯,前世发生的事情,今生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题外话------ 呜呜呜中午有香港的同学飞来大陆找我吃饭,大老远来一趟,必须得去请她吃饭,所以中午暂时不能再更啦,最近真的很忙,突然的上架使我措手不及毫无准备,暂时只能先更比较薄的一章。 但是下午还会抽空更哒! 预计大后天会开始比较正常且有规律的更新。请宝贝再等我三天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白鹅 许锦言仔细的看着窗户外的赵玉轩,脑海里的那个想法也越来越靠近真相。 她之前想不明白赵玉轩身上的这一秘密,皆因有人穿过了前世今生,将一层迷雾亲手放置在她的眼前。 如今因为赵玉轩是左撇子这一个看似细微的关窍却直接戳破了那层挡在她眼前的迷雾,真相便浮现了出来。 她记得很清楚,她做端王妃之后在宫宴见过很多次赵玉轩,赵玉轩和他的世子妃好几次都和赵斐还有她坐了个面对面吃饭。 可那个赵玉轩并不是个左撇子。 许锦言将马车的帘幕放下,赵玉轩方才说自己的左撇子从小就有,那没有道理他会突然改掉这个习惯,尤其是这种从小养成的习惯,更是极难更改。 而且现在想想,前世自点翠山之行,王妃殒命之后,赵玉轩的性情便开始大变,从各方面均优秀出挑的王府继承人变成了一事无成的败家子。使章庆王爷逐渐心灰意冷,最后将王府的继承权全部交给了庶子。 而那位庶子却正好暗中效力于赵斐。 赵玉轩前后变化如此巨大,这很难不引人遐想,如果大胆假设,当时在点翠山上赵玉轩就已经死了,而后来那个携世子妃和她与赵斐面对面吃饭的赵玉轩……并不是真的赵玉轩,而是有幕后推手,故意放置了一个假的赵玉轩在章庆王府。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 无论是赵玉轩的左撇子习惯突然消失,还是赵玉轩瞬间从青年才俊变成了败家子,这一切就都有解释了。 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赵玉轩。 前世的章庆王府在章庆王妃死后,这个原本属于太子的势力却一点一点的偏向了赵斐,等那位章庆王庶子继位之后,章庆王府则彻底变成了赵斐的囊中之物。 赵玉轩变成了败家子的这个事实一点点蚕食着章庆王爷越来越脆弱的神经,似乎是让章庆王爷下决心将权力全部交给庶子的一个巨大推力。 章庆王爷并不喜欢庶子也及厌侧室,如果不是赵玉轩变化的如此巨大,章庆王爷绝不会把王府的继承权交给庶子。即使赵玉轩当时死在了点翠山上,章庆王爷也只会另想他法,总之王府庶子想捞到这继承权并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有人设置了一个假的赵玉轩,这个假赵玉轩为非作歹,突然变成京城里有名的败家子。其目的就是蛊惑章庆王爷,一点点摧毁王爷本就因为王妃突然逝世而极度脆弱的精神,让最后对赵玉轩心灰意冷的章庆王爷一怒之下做出将继承权交给庶子的决定。 这个假赵玉轩以赵玉轩的名义活了下去,兴风作浪,摧毁着章庆王爷脆弱的精神,帮助章庆王府庶子继位,其直接目的便是……将章庆王府的势力全部交给赵斐。 而这个设置假赵玉轩的人心思实在太过深沉,手段也巧妙至极。他不仅考虑到了章庆王爷甚至还计算到了庆裕帝的心思。 庆裕帝对章庆王府早就有所忌惮,即使他明知道章庆王府是太子的助力,他也对章庆王府动过除之的念头。 庆裕帝所担忧的事与旁人不同,他担忧他百年后太子继位,那个时候章庆王府会居功自傲,挟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这个假赵玉轩天天在京城里为非作歹,目的不止有让章庆王爷心灰意冷,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庆裕帝对章庆王府的势力失去忌惮之心,毕竟有了假赵玉轩这样一个祸害,庆裕帝大可放心,章庆王府的势力一定会在假赵玉轩的祸害下慢慢式微。 一点点的推动,一点点的谋算人心,使当朝皇帝,当朝王爷和这牵扯其中的许许多多的人全部变成了他手中的棋子,他举棋操纵世间大局,终于将章庆王府的全部势力都推到了赵斐的手里。 这个心思深沉至极,手段狠毒又巧妙至极,谋算尽了人心,只手将当朝皇帝与王爷化为手中之棋的人还能是谁? 除了他,还能是谁?她猜到了那个真相,这个真相前世无人察觉,今生才被她洞悉。“张正……”她看着窗外出神,口中却喃喃自语。 一旁的半夏听见她唤张正,瞬间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她仔细瞧了瞧自家小姐的神色,不由伸出脚微微碰了碰许锦言,许锦言正在沉思,猛然被半夏打断,她从繁杂的万般思绪中飞速抽身,奇怪的看着半夏道:“怎么了?” 半夏的神色古怪,似乎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撇了撇嘴,向许锦言示意她的左边。 许锦言皱了眉,狐疑的看了过去。 “你为什么又闯我的马车!” 下一刻,许锦言看着面前那个人,暴怒出口。 半夏咳了咳识相的道:“小姐,我有点事要和忍冬说,我先出去了哈。” 半夏离开后,张正便手一挥,扯掉了脸上的易容,露出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他凤眼微睐,闪动着光芒看了一眼许锦言。 方才不是还那么温柔的唤了他一句么,虽然她的神色看起来很是复杂,似乎是在思考着很严肃的事情,可她无意识唤他名字的那个口气的的确确是温柔至极的。 张正看着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故意笑道:“你方才唤我做什么……可是想我了?难不成你才离开我这么一小会儿就想我了?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寸步不离你可好?” “亏大人也知道我才刚刚离开遇奇斋一小会,所以大人为什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在我的马车里?”许锦言怒瞪他。 “因为我想你了啊。” 他含笑开口,三月莺飞的春意水光全部聚集在那样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天神般俊美的容颜耀眼的一如太阳之光。 许锦言忽然心口一跳,这个人真的奇怪,自上次在庄子外他对她露出真容,这以后他基本上是放飞了自我,能露真容就露真容,能不用易容就不用易容,譬如说上回在千莲宫里,那么危险的时刻,他居然有心情取了易容,以真面目示她。 好像是生怕她不知道他生的多么国色天香一样。 许锦言把那颗蹦跳的很欢脱的心脏按了回去,强硬使自己用一副严肃的神情看着他道:“你好好说话,大人又私闯我这破旧马车到底有何贵干?” 张正瞧了眼马车外面,此时马车刚好驶过偎翠阁的正门,他一挑眉,看着又一步踏进了青楼的李扬飞,挥了挥手,马车的帘幕便盖的严严实实,一点的缝隙都没留。 她跑来了青楼这种地方,他怎么能不过问两句。 其他的事暂且不论,这偎翠阁有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严重威胁他的安全。 对,是他的安全,不是她的。 那个叫李扬飞的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危险侵害,那他就只能今天再见一次她了。 凤眸一挑,“我的确在好好说话,我就是想你了,这是真话。如果说了别的,那才叫不好好说话。” 许锦言咬牙切齿的按着胸口的位置,胸口里面藏着的心脏好像发起了暴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一定是因为生气!不是因为别的! 生气就要有个生气的样子,许锦言故意阴沉着脸色道:“大人要是无事打扰,那我就要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了。” “别别别,有事有事。”张正以为她真的生了气,连忙讨好的道。 可她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他和她其实都不清楚,一个以为自己真的是生气,一个以为她是真的被自己惹恼。 唯有那双低垂着的琉璃眼眸倾斜出来的温柔笑意出卖了她所有的真实情绪。明明那双眼眸里的温柔之色铺天盖地,比这世上最柔和月光还要出色几分。 此刻她已经不在乎前世赵玉轩的那个疑团了,即使那一切都是张正一手操纵的又如何,那已经是前生的事情了,如今赵玉轩活蹦乱跳,前世的事情想必也绝不会再起波澜。 总归今生,他不再向着赵斐。 而且好像,他是向着她的。她抬起眼眸问他,“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正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里的温柔微微一怔,勾出一抹笑意道:“不如去看出好戏吧。” 许锦言狐疑的跟着张正今天再一次来到了张府,一踏入内院,玉箫杀猪般的喊声就冲进了许锦言的耳朵。 “疯丫头,你在挠我脚心试试看。等我松绑了之后,我要你好看!” 许锦言揉了揉耳朵,对张正道:“玉箫这是怎么了?” 张正还没回话,那边许凝的声音就又飘进了耳朵:“你少废那话,等你松绑了我都回家了,到时候我姐姐会保护我的。你还要我好看,我不用你要就挺好看的。” 许锦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小五怎么…… 张正有些无奈的道:“你去救一下玉箫吧,再折腾下去,我估计他今天才真的要好看了。” 许锦言连忙提起裙子往里走,刚走几步,许锦言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许凝手里拿着根大白鹅的羽毛不停的挠着玉箫的脚底板,玉箫被挠的又哭又笑,原本极俊俏的一个人此刻被整的是狼狈不堪,衣衫凌乱的被绑在椅子上,像是怕玉箫逃跑或者反击,旁边还有飞寒虎视眈眈的监督。 “小五?”许锦言惊讶道。 许凝挠的正开心,一听见许锦言的声音,立马吓得住了手,将手背到后面,藏起那根大白鹅的羽毛,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不敢看许锦言。 玉箫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好不容易得救的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许锦言,此刻他看着许锦言就仿佛看见了仙子,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觉得许锦言的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玉箫几乎喜极而泣道:“许小姐,您可算是来了。” 您可算是来救我了。 “小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许锦言看向那边的许凝,许凝垂着头,死死的藏着手上大白鹅的羽毛,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丫头准是跟着她的马车偷偷溜来的,还偷穿许恪的衣服,她也不嫌那衣服大,光上半身的衣服都够遮住她的小腿了,她穿这么一身衣服,远远看过去和个行走的麻袋一样。 许锦言看着许凝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稍微有些心软,亏这丫头还知道自己做错了,她怎么做事这么不经过思考。 这幸好是遇上了张正,若是遇上了旁人,她这傻乎乎的性子可怎么办? 但一转头,奄奄一息的玉箫目露亮光的看着她,仿佛是在说,许小姐我这么惨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许凝低着头,闷声道“我是来相看我天仙姐夫的……。” “什么姐夫!”许锦言原本有些生气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瞬间通红。 张正在一旁笑容满面,小五…。真是个聪慧的好妹妹。 “都这时候你们就别郎情妾意了,我这还绑着呢……”玉箫虚弱的道,声音气若游丝。 许凝“嘶”的一声,对玉箫怒道:“你在我姐面前装什么装!你自己摸摸良心说我挠了你多久,天仙姐夫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放了你。刚才我一直在和欺霜玩,谁有空理你。要不是你刚才突然凑过来出言挑衅,说我是疯丫头,我才不会让飞寒又绑了你呢!” 许锦言听明白了,此事虽然小五有错,但是玉箫这个人…。的确欠揍。小五本身就傻乎乎的,他还要惹她,不找揍么。玉箫知道许凝的供词对自己不利,他恨不能挣脱绳索去捂许凝的嘴,但是飞寒的绳索绑的极紧,他一点的空隙都没有。 玉箫求救的看向张正,张正听完许凝的话后早就一脸“你活该”的神情看着玉箫。玉箫知道张正这个人向来指不住,只能又求救般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往后退一步,表示此事她不管,你老老实实被绳子绑着吧。 许凝飞快的瞟了眼许锦言和张正,好样的,真不愧是她的姐姐和姐夫。 玉箫又挣扎了一下,风寒那臭不要脸的给他系的是绑猪的扣,越挣扎套的越紧,看着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张正和许锦言,玉箫气的直骂,“你们夫妻二人有没有人性?” 话一出口,许锦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大怒道:“你说什么呢!小五给我揍他!” 张正却弯了凤眸:“飞寒,给他松绑。” ------题外话------ 哇!不好意思啊宝贝们,今天回家晚了所以更的也晚了。明天会争取稳定下时间。早早更新!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冬衣 时节到了年跟前,雪下的一天比一天大,鹅毛似的雪花哗哗的落了下来。将京城的所有屋檐都铺上了一层大大的雪色毯子。湖水也都结了冰,厚的人都能在冰上跺脚。屋外稍稍待一会就会立不住了,呼着手钻进屋子里取暖。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要给府里的人做冬衣的,但李知书今年出了血,为了给许宗和许茗玉请那位江南神医,李知书花了好大一笔钱,手头立刻就变得拮据了起来。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多花一分银子。 府里主子们的衣服李知书不敢胡来,许老夫人还是往年的标准,素锦织镶银边的狐毛披风备了两件,还做了身青绿镶领绣鹤鸟的对襟长袍,其他小褙子,棉马甲更是不计其数。 许茗玉毁了脸,情绪极为不稳定,李知书为了安抚许茗玉,今年给许茗玉做了超出往年三倍的衣服,那些衣服一件赛过一件的精美,只是衣服再怎么美丽,许茗玉的脸也毁了,无法补救。 主子们的衣服即使不如往年,也不会太差。得脸的丫头仆从也能得些衣服,将将过了冬天是决计没有问题的。 只是可怜了那些下等奴才,李知书昧下了给这些奴才做冬衣的钱,这些奴才在深冬漫天飞雪的时候干着重活只能穿着秋衣瑟瑟发抖。 许朗日日处理公事,自然是没机会注意到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李知书就将这笔下等奴才冬衣钱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 但桂念院里除了李嬷嬷这样奴才以外的人都比府里的其他奴才幸福多了,因这次庆裕帝出手大方,赏赐了许锦言极大的一笔钱。许锦言便一跃成为了许府里最富庶的小姐。许锦言也没指望李知书给她做衣服,直接在西羊市的锦绣阁给她院里和许凝院里的自己人都订了厚厚的冬衣。 李知书知道这件事情,但什么也没办法说,许锦言花自己的钱,天经地义。就是给许朗告状也无济于事。 年关越来越近,许茗玉却一日胜似一日的发愁,一日胜似一日的烦躁。 她这张脸毁了,如今她足不出户,府内封锁了消息,京城里还没有知道她这张脸已经毁了的这个事实。许府上下都被李知书敲打过,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可是瞒不起作用,许茗玉的脸毁了这是个事实。除夕宫宴,许茗玉她是必定要去赴宴的,但是若是让那些人见了自己这毁了的容貌,许茗玉说什么也不愿意。 许茗玉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北明第一美人的这个名头被摘掉,那是她自小就拥有的荣誉,她许茗玉天姿国色,生来就是要这世上的男人爱慕,女人嫉妒。 许茗玉不想去赴宴,只要她一日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这北明第一美人的名誉就一日不会消失。 可是除夕宫宴,那是个多好的结识皇子的机会,许茗玉和李知书所有的愿望就是能让许茗玉飞上枝头。眼看着许茗玉马上就要到指婚的年纪了,除夕宫宴这种机会,许茗玉又怎能甘愿放弃。 而且即使许茗玉不去,许锦言也必定要去。许锦言去了一次皇宫就捞了个宁安翁主,谁知道下一次去又能捞到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许茗玉怎么可能甘心看着许锦言独自一人前去赴宴。 所以许茗玉近日一直在忧心此事,日日愁的睡不着觉,脾气也越来越大,如今的书香院和许宗待着的兰亭院是府里下人最不想去的地方。而桂念院却成了府里下人最向往的地方。 那里现在住着这府上身份最高贵的宁安翁主,她不仅身份高贵而且待下人和善,给院里的下人亲自准备了厚厚的冬衣,但就这一点就足够府里其他下人羡慕了。 如今的桂念院再不复以前的样子,半年之前的桂念院谁都不想进来,一般是犯了错的下人才会被分配进桂念院作为惩罚。现在的桂念院一跃成了府里下人争先前往的地方,谁都想削尖脑袋跻身桂念院,给那么个和善仁慈的主子干活。 “呼”半夏给手哈着气,哆哆嗦嗦的回了屋子,一进屋子,里面暖如春天的气温就扑面而来,半夏不由感叹道:“张大人真是好人啊,看着天冷就赶紧送了一大筐兽金炭来,嘿,小姐你别说,这炭和我们平日用的炭还真不一样,烧一点点屋子就暖和的和春天一样,燃起来还没有怪味,只有一股松枝的清香。” 一旁的许凝连忙就接话道:“对啊!吹爆我天仙姐夫的人品!像这样好的男人,真该立刻嫁给他!” 许锦言瞪了眼被张正的一筐炭就收买了的两个混蛋道:“怎么着,你们俩居然用一筐炭火就能收买,是不是现在全变成张正的人了?人家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们俩居然为一筐炭火折腰!” 许凝微笑,吾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为一筐炭折腰。 但若是为了怀中藏着的天仙姐夫用来收买她的九连环,腰不仅可折,还能弯,还能边折边弯。 但嘴上许凝还是乖巧的道:“当然不是了,在凝儿的心里,姐姐可比天仙姐夫重要多了。” 许锦言点头,这还像句人话。 半夏跟着附和笑道:“小姐当然是奴婢心里是最重要的,别说一筐炭就是一筐金子…。那奴婢也得考虑考虑。” 许锦言立刻横眉冷对:“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忍冬!” “学她什么,为飞寒折腰?”半夏瞧了眼忍冬,故意激怒她道。 忍冬果然上了当,追着半夏就在房里打闹了起来。 许凝嫌弃的看着她们俩,还撇着嘴道了句“幼稚”。许锦言看的是暗暗称奇,你居然好意思说人家幼稚? 桂念院里一片笑闹之时,许凝的贴身婢女莲伊却突然推开了内室的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许凝一看是莲伊,连忙就唤莲伊过来道:“莲伊你快来,我刚做了饼干,你快来尝尝。” 许锦言扯了抹笑,许凝做的这个叫饼干的东西,烤的时间似乎长了点,表面焦黑焦黑的恰似张正送来的炭。 真亏她好意思四处邀人品尝。 莲伊手上拿着许凝硬塞给她的饼干,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是傻呆呆的愣在原地,眼眶似乎有些发红。 许凝还看不来门道,一个劲的把饼干往莲伊手里塞。莲伊手里不停的接着许凝递过来的饼干,垂着头不说话。 许锦言看了一眼这情况,止住了许凝的动作,看向莲伊道:“莲伊,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莲伊犹豫了很久,还是只抓着饼干,垂着头,一个字都不说。 许凝迟疑了一下,看着莲伊眼睛的红晕才知道可能是出了事,她手里紧紧攥着饼干然后看着莲伊目露担忧,她暗骂自己没眼色,都没看出来莲伊有事。 许锦言道:“莲伊我只给你这一个机会,你想说什么就说,但你若不说,以后可就再也别和我开这个口。” 莲伊听完许锦言的话,再不迟疑,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道:“大小姐,求你救救我妹妹吧。” 随着莲伊接下来的哭诉,许锦言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李知书不给低等下人做冬衣,这些下人只能顶着寒冬干活,壮年男子还好,身子弱一些的女儿家和上了年龄的仆从面对这般冷的天气,却只穿着秋衣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最近已经一个接一个的病了不少了,但是李知书连冬衣都舍不得给这些下人做,又怎么可能舍得给这些下人请大夫。 莲伊是和妹妹莲淞一起被卖进府的,莲伊跟了许凝,莲淞在外院洒扫。莲伊这回冬天跟着许锦言也置办了件冬衣,许凝院里也是炭火不断,所以莲伊身体康健,一点病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莲淞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没了冬衣,又在深冬飘雪的天气里洒扫外院,早就感了风寒,但是风寒也不是太重的毛病,但坏就坏在李知书不给这些下人请大夫。 莲淞的病情从昨天晚上开始突然加重,今天已经人事不省了,而府里管事的人还在责问莲淞为什么没有把外院打扫干净。莲伊看着妹妹病重的样子实在没辙,却忽然想起当时五小姐都奄奄一息了,就是大小姐一副药救回来的。莲伊实在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来桂念院求许锦言。许凝听了莲伊的话气的小脸鼓鼓道:“这夫人真是太坏了,你给人家一件衣服能花你多少钱,把人家累病了还不给人请大夫,这还是人干的事情么!” 许锦言垂眸沉思了一下道:“忍冬,你带着半夏去找个大夫回来。” “莲伊,你把现在所有病了的人召集一下,一会让大夫一起诊治,但有一点,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夫人察觉。” 莲伊连忙跪谢许锦言道:“小姐大慈大悲,莲伊和妹妹今生都不会忘记小姐的恩情。” “莲伊你放心,很快,府里的所有下人都会做一件比往年更好更厚的冬衣。”许锦言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题外话------ 为了补偿大家,今天一定会万更的!这是第一更,中午和下午还有两更! 非常对不起大家,因为没能提前知道上架的事,所以没有好好准备,刚好这几天事情也比较多,所以我现在的时间非常紧张,上架以后这两天的更新也相应的捉襟见肘。 我不愿意敷衍大家,文章的每一个字我都是用心推敲过的,有的时候一句话我都要仔细改好几遍,所以我的写文速度可能会相对慢一些,只能用时间硬拼。我可以答应大家的是,我一定会尽力多更,以后每天更新起码会稳定在六千以上。最近一段时间为了补偿大家上架这几日的损失,我每天都会更新一万字,但是因为存稿真的不够多,所以一天得分三次更新。 宝贝们对我还有我的文有什么意见,一定要说出来,我会努力改正!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温鼎 天气冷的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喜欢吃一种叫做“温鼎”的食物,这种温鼎就是将锅搬进屋内,下面置放着炭火,在锅里唰着新鲜的肉类和蔬菜。 外面下着扑簌簌的雪,梅花开得正盛。屋内热气腾腾,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家人的欢声笑语,的确是深冬里最适合吃的东西。一到冬天,街上卖的温鼎器具都供不应求,只要一出现,就会立刻被抢购一空。 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温鼎,那许府也不例外,每年雪下的最大的时候,阖府都要聚在一起在温鼎里涮着新鲜的羊肉。 但因许朗在书房里同一位大人议事,耽搁了时间,又怕许老夫人等的着急,便传过命令让府里人先吃,他过一会儿再来。许宗和许茗玉自是不愿前来的,但李知书也绝对不会少了他们的份,都让下人抬去他们各自的院子里吃了。 所以今年许府温鼎少了不少的人,但是温鼎这种事本就热闹,即使少了这么些人,也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温鼎设在许老夫人的院子里,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时不时欢笑两句,看起来的确是和睦的一家人。温鼎里“咕嘟嘟”的煮着新鲜的羊肉,热气袅袅而上,将整个屋子都渲染的有了云笼雾罩的感觉。 “今年的羊肉还真不错,这种冷天就是要吃这样的羊肉。”许老夫人笑道,赞许的看了一眼李知书。 知道许老夫人爱吃羊肉,所以李知书就上了心,府里温鼎的羊肉是李知书特意命人从京郊外的一处羊场采买回来的上等羊肉,可不是要让许老夫人开心不已。 “这羊肉补身子,知道娘喜欢吃,自然是要准备些好的。”生怕许老夫人不知道她是特意为许老夫人才买的羊肉,李知书连忙就道。 听了这话,许老夫人果然温和了神色,看着李知书也有了笑模样,“你真是有心了。” 这可是自京郊庄子回来之后,许老夫人对李知书展露的第一个笑模样。 其他的姨娘俱是一怔,纷纷以为回到了之前许老夫人和李知书,关系极为和睦的时候。那个时候不也是如现在一样。 可即使如此,即使面前的场景和以前一模一样。所有人的心里也都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不一样到许老夫人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待李知书。 许凝吃下碗里的肉,心里暗自腹诽一句,什么温鼎,不就是火锅么,让她以为是什么新奇东西期待了很久。这怎么古代人也喜欢涮火锅,和现代人的尿性一模一样。看来爱吃火锅这毛病,人类打古代就落下了。 可是我想吃鱼丸! 许凝哭唧唧的看着温鼎,没有鱼丸,粗面也行啊! 许锦言夹起一块肉送入许老夫人碗里,又接过半夏手里端着的茶盏放在许老夫人桌上道:“祖母这羊肉吃多了难免上火,配些清茶一起吃,消消火气,更为绝妙。” “你这孩子也太孝顺了,我刚觉得这嘴里有些干,你就送过来了一杯茶。”许老夫人拍了拍许锦言的胳膊,眼神里透着和蔼。 那边李知书看着许老夫人的神色瞬间不郁,说的好像是她没备茶一样,她明明给府里的每个人都备了茶。许老夫人手边就是一杯沏好的茶,那杯她不喝,非要喝许锦言送过来的茶。还表现的一副没茶喝要渴死的样子。 许老夫人端起许锦言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随后许老夫人的脸色就古怪了几分,她放下茶杯。 李知书的眼神有了几分闪动,难不成许锦言这茶有问题。 “锦姐儿,这茶……。”许老夫人有一些试探之色。 李知书瞬间心里跳了一下。 许锦言察觉到了李知书的反应,但是未露声色,而是对许老夫人笑道:“祖母,是海棠春色。” 众人顿时露出哗然之色,海棠春色是北明最名贵的一种茶叶,只生长在北明境内的盘龙山绝壁之处,人根本无法采摘,只能驯养猴子才能从那危险至极的绝壁之上摘得这海棠春色。 海棠春色的生长环境和海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泡出来的茶汤颜色极为像春深时候的海棠花色,这才由此得名。 这种来之不易的茶叶产量极为稀少,常年只供给北明皇室,寻常人家就是有钱都买不来,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只听说过海棠春色,却从来也没见过这种茶叶。 二姨娘向来没见过世面,一听是海棠春色伸长了脖子往许老夫人手里的杯子里看,被许老夫人瞪了好几眼,暗骂一句没皮没脸的东西。 许锦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下一刻,忍冬推开门走进屋子,她捧着茶盘,上面放着十几杯茶。半夏从忍冬手里接过茶,一杯杯的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得到茶水的人都端着茶杯仔仔细细的看,连口都不敢沾,生怕侮辱了这金尊玉贵的茶叶。 许老夫人看着这一切,露出了有史以来最和煦的笑意,看着许锦言道:“锦姐儿,这海棠春色你是哪里来的?” 许老夫人问这个话就有些多此一举了,在坐的人谁不知道这海棠春色是哪儿来的,许锦言被封了翁主,得了不少陛下赏赐的东西,那这海棠春色还能怎么来,当然是陛下赏赐的了。这种东西就是偷都没地方偷。 果然,许锦言勾唇一笑道:“上回进宫,陛下赏赐给我的,因着珍贵孙女一次也没舍得喝,就等着今天给大家一起尝尝呢。”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许锦言给了府里所有人这一杯茶,大部分人都因此对许锦言有了几分好感,就是许晶那个从来看不惯许锦言的人都惊喜不已的看着手里的茶。 只有一个人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意思,李知书已经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那名贵至极的海棠春一下就把李知书精心采买用来博许老夫人欢心的羊肉比了下去。 李知书喝了一口茶,所谓名贵的海棠春色被李知书喝进嘴里却味同嚼蜡,一点的香气都品不出来,她此刻已经不太想计较许锦言用这海棠春色压她一头事情了,现在有一个更严重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 庆裕帝的赏赐抬进府的时候,李知书是看在眼里的,整整两大箱的东西,被内务府的封条封的严严实实,谁都别想往里一窥。 从前李知书虽知道陛下给许锦言的赏赐必定不薄,可她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厚,海棠春色这种名贵的东西都赏了,那许锦言那两大箱子里到底还有什么稀罕的物件儿。 李知书想着想着,眼睛都想的红了。 偏许锦言此时看着李知书道了句:“娘,这茶我给二哥和二妹的院子里都送去了一杯,既然是全家共品,自然是不能少了二哥和二妹的。” 李知书瞬间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盯着许锦言。她居然送了茶给宗儿和玉儿,玉儿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一旦得知许锦言得了这样好的东西,本就已经受不得刺激的玉儿现在不知道得爆发成什么样! 许锦言是故意的,这个贱人,她就是想故意刺痛玉儿的心。 许锦言喝下一口茶,唇角含笑。这海棠春色可不是陛下给的,而是张正给的。 也罢,刚好便宜了她借花献佛和……引蛇出洞。 许凝神色十分复杂的瞧着众人端着茶杯稀罕的神情,这几日她天天在姐姐的院子里喝这个茶,早都喝的腻味了,她那天仙姐夫虽然长得像天仙,很让人怀疑他的性取向,但是行为做事立马暴露他钢铁直男的真相。 人家小情侣之间送礼物,细水长流,以精致有情趣为主。她那天仙姐夫可倒好,送东西别说情趣,一点都不精致。那家伙直接用筐整,一筐一筐的让飞寒背进桂念院,飞寒虽然累的哼哧哼哧的,但是他可愿意了,回回飞进屋子落地之前都要摆个造型,那是生怕忍冬姐姐注意不到他。 炭火是用筐送还可以理解,但是茶叶居然也是用筐送。从今至古,她许凝就从来没听说过送茶叶直接送一筐,天仙姐夫真是开创了用竹筐送茶叶这一流派的先河,后继十有八九估计也没人。 真是令人景仰。 府里人都围着这海棠春色啧啧称奇的时候,许朗突然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许晶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正捧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杯整个掉了下来,那珍贵的茶汤瞬间泼洒了出来,许晶看的是心痛无比,甚至想蹲下来把那些茶叶捡起来。 二姨娘连忙拽住许晶的胳膊,把她固定在桌前。二姨娘一向擅长看许朗的脸色,她知道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许朗绝不会是那种神情,所以许晶这里可千万不敢出些意外,在这个时候引火烧身。 许朗怒气冲冲的踹开门走了进来,李知书站了起来,正想迎上去问一句怎么了,但是这句话还没等她问出口,李知书就被许朗踹翻在了地上。 ------题外话------ 宝贝们下午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徐御史 李知书被这一踹直接踹到了墙角,这一脚的冲击力太大,李知书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后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许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姨娘和三姨娘具是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暴怒的许朗和被一脚踹翻的李知书。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一切,许朗向来同李知书恩爱非凡,以前别说是打,就是重话都没说过几句。 这如今是怎么了,居然舍得踹李知书。 许凝看着许朗的利落出脚,在心里感叹,她这个古代的便宜老爹,虽然是个文官,但还真是有国际打星的范儿,这要是在现代出道,一定堪比史泰龙。 许老夫人却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疑惑的向许朗问道:“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许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个画面,许朗和李知书这对夫妻一向恩爱,前些年许老夫人觉得许朗专宠李知书不太妥当,还刻意提点过几句许朗,但是许朗不仅没听,还更加宠爱李知书。 许老夫人一向爱儿子,心想也不是大事,便也由着许朗了。但是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舍得踹他这个宝贝媳妇儿? 众人之中,只有许锦言含笑坐在一角,琉璃眼眸却含着淡淡的冷漠,似乎早就心知肚明李知书今日会遭此一劫。 许朗咬牙切齿的看着李知书道:“你这个贱人!” 许老夫人皱了眉,心说一会儿想去外面看一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李知书反应了过来,但是她也想不出许朗为什么突然之间会生这么大的气,只能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脑海里飞速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暴怒的许朗并不给她这个爬起来的机会,李知书刚有爬起来的趋势,许朗就又一脚踢了过去。 李知书也怒了,这些年她一直都被许朗捧在手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再加上现在其他的姨娘都在一旁看着她,这些年李知书独得许朗宠爱,其他的姨娘就和隐形人一样,谁不生气,现在李知书不知犯了什么事情惹的许朗如此暴怒,居然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责打李知书,那些幸灾乐祸的视线无一不轻飘飘的落在了李知书的身上。 心高气傲的李知书怎么受得了这个。 她愤怒的质问许朗道:“妾身不管做了什么错事,老爷都得告诉妾身吧!怎么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许朗怒极反笑道:“不分青红皂白?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敢如此胡言乱语!”说着就要上去再踹一脚李知书。 许老夫人看这个情况,连忙阻止住许朗,李知书毕竟是个身子骨弱的女人,再踹下去,谁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行了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说清楚。”许老夫人拦着许朗想要踢出去的脚道。 许朗阴冷的瞪着李知书道:“这个贱人,克扣下人的冬衣,结果让下人患了重病。下人干活的时候体力不支,刚好晕倒在了徐御史的面前。” 许锦言微微一笑,其实李知书若是仅仅只是克扣冬衣,许朗绝对不会发这样大的火,但是可惜,有下人昏倒在了徐御史的面前。 对于许朗来说,克扣下人的冬衣那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被克扣冬衣的下人患了重病,而恰好晕倒在了徐御史面前。 徐御史……那可是和恩师王严崇相交甚笃的人,为人最是正直,看到许府克扣下人冬衣,使得下人重病晕倒,这还能对许朗有什么好脸色。 别的官也倒罢了,可是撞上许府下人晕倒的偏不偏是御史,还偏不偏是钱御史,御史专管弹劾百官,徐御史为人又是有名的正直不阿,让这么个官看到许府苛待下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奏章呈上去,劾许朗一个为人残忍,苛待下人。 虽说这个罪名无法在明面上治许朗的罪,可是许朗为人残忍的这个名声若是传到庆裕帝耳朵里也绝不是无关紧要的,哪一个皇帝愿意自己的臣子是个残忍之徒,这个罪名一旦给许朗定了性,明摆着是让庆裕帝开始猜忌许朗。 一个臣子,最要不得的就是皇帝的猜忌。 猜忌就是祸事的开端。 许朗纵横官场多年,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知书发了如此大的火气。 李知书听完许朗的话后,心里顿时一慌,原来为着的居然是这件事。李知书暗自愤怒,这是哪个没长眼的居然往徐御史面前凑,还昏倒在了御史的面前。 这不是给她找麻烦么。 李知书这样的人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绝对不会怪到自己的身上,无论这件事的源头是什么,她也总能找到怪罪别人的理由。 但诚然,不会有无缘无故发生的事情,那重病的下人也不会就这么巧赶着徐御史进府的当口昏倒在了徐御史的面前。 这世上太过巧合的事情,一般都是人为。 那没长眼的下人是许锦言特意安排的,今日她一听说徐御史进府,便立刻着手安排了这一出大戏。 徐御史多年没有来过许府,这一次既然来了,许锦言又怎么能放过这一个大好的机会。 徐御史来许府其实是为了看许朗新淘的一本前朝鼎鼎大名的诗人陈意之亲笔所书的诗集册,徐御史这人就这一点毛病,实在酷爱陈意之的诗词,许朗既然说自己有这宝贝,他怎能不过府一观。 而徐御史来了,许朗自然是要将徐御史接进自己风雅的书房观赏陈意之的诗词,顺便向徐御史展示一下自己与众不同的精神追求,以期得到徐御史的青睐。 所以许锦言只需安排一个下人在许府书房附近状似洒扫,实则等待徐御史,徐御史看够了诗词集自然会出来,那下人只要瞅准时刻穿着秋衣昏倒在徐御史的面前便是。 以徐御史的脑子,看到下人在这深冬时节身着秋衣,第一时间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其实许朗是想和徐御史结交才花了大力气淘来了这一本陈意之的亲笔诗词,却没成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花了大力气费尽一番心思才请得的徐御史,到府之后却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许朗怎么可能不暴跳如雷。李知书稳下了心思,立刻哭出声道:“老爷,您说什么克扣下人冬衣,此事妾身并不知情。冬衣不是早都给府里的人都裁了么?” 李知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就熄灭了怒火,转而换上了一副极为震惊和委屈的神色,委屈的泪水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像是真的遭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一样。 许朗毕竟爱重李知书多年,那两行泪水瞬间浇灭了许朗一半的怒气。看着爱妻那般委屈的样子,许朗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一软,心里陡然起了些疑问,难不成此事真的错怪了李知书。说不定这裁衣之事,李知书是交给了哪个下人,下人搞出的事端。 这么想着,许朗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憔悴的李知书便有些懊悔,刚想上前一步扶起李知书,那边许锦言便状似疑惑的开口道:“这件事是不是搞错了,娘怎么可能克扣下人冬衣。这些日子娘为了裁冬衣的辛苦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剪裁冬衣之事从头到尾都是娘一手操办,娘是不是太过劳累所以忘记了一些下人。” 明明是疑惑的语气,却将一些真相不显山不露水的告知了许朗。刚刚对李知书有了些许缓和之色的许朗,立刻收回了想伸手扶起李知书的动作,冷哼一声道:“忘了?怎么可能是忘了,这贱人一定是居心不良,居然连下人冬衣的这笔钱都敢昧。” 李知书眼看着许朗的反应从有所松动,自听了许锦言的话之后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强硬冷酷。李知书愤怒的看了一眼许锦言,那眼神恨的都快流出血来了。 许老夫人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许老夫人虽说出身不高,但她也明白苛待下人这种事情被当朝御史得知到底是多大的罪过,御史若是真的就此事弹劾了许朗又该是多大的后果。许老夫人怒极,上前一步狠狠的打了李知书一个耳光道:“你这个下贱东西,这种事情都敢做!” 许老夫人一向对许朗的事情极为在意,这一发现有人影响了自己儿子的仕途,严重一点可能威胁的就是整府的命运,许老夫人气的是脸色铁青。 打李知书的这一巴掌,许老夫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再之许老夫人手上有不少的宝石戒指,那些戒指质地坚硬,这一巴掌扇过去,直扇的李知书捂着脸颊,疼得就想大叫。 但是李知书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叫出声,只能生生的忍了下来。 几个姨娘眼睛里都微微露了些笑意,李知书一贯作威作福惯了,这一次的事情也算是她的报应。许朗虽然对她们这几个姨娘没有多么宠爱,但是许朗可从来没有责打过她们,如今却是如此重责了李知书,这让几个姨娘如何不心情舒畅。 二姨娘虽然一直是李知书的喉舌,但这不意味着她不希望看到李知书倒霉,毕竟这世上有谁是真的愿意做另一个人的影子呢。 李知书一直坐在地上,低着头疯狂的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这件事发生太快,她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应接不暇,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以前发生了这件事,李知书随意狡辩上几句,以李知书在府里的地位,就是明知事情不对,那些姨娘和庶女又有哪一个敢出声质疑,若是无人质疑,以许朗的性子和多年对她的情分,这件事怎么着都能暂时糊弄过去。 但是现在有许锦言那个贱人在,那个贱人心思鬼精,还占着宁安翁主的身份,一点都不怕她。无论她说什么,那个贱人都能给她把话翻个个儿来。现在她是说多少错多少,李知书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李知书不说话,也就意味着默认了此事。 许朗看着李知书那副可怜相恨声道:“你现在给所有的下人立刻备好冬衣,过几日我试着再请徐御史来一趟,这一次可千万不要再出差错。” 李知书见有台阶下,犹豫了一下便用哭腔道:“妾身知道了。” —— 李知书有了这个教训,再也不敢怠慢此事,三天后,崭新而温暖的冬衣就全部送到了每一个低等下人的手里。 而且这一次的冬衣比以往每一年的都更好更厚。 所有的下人都欢欣雀跃,接到厚重冬衣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自然,李知书又出了血。莲淞的病也好了,穿着新的冬衣在莲伊的搀扶下专门到了桂念院里给许锦言道谢。许锦言嘱咐了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话,便让莲伊带莲淞回去。 莲淞的病还没有好彻底,这几日该好好养着,不该到处乱走。 莲伊走后,半夏就对许锦言笑道:“小姐,这回你请大夫给府里那些下人治病,那些得了救治的下人可都对小姐感谢不已。” 许锦言微微笑了笑,从前她如蝼蚁一般,没有能力救别人,也没有资格得到别人的帮助。 她太了解那种在黑暗里孤立无援的滋味,期盼能有别人的帮助,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来帮你。 没有希望,没有来路,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今生她不指望别人能帮她,所有的一切她都要靠自己,命里注定没有的东西,只要她想要,那她就用抢的,用骗的,用算计的。 她所日思夜想的东西,一定要牢牢的全部的抓在掌心里。 希望这些人也能明白这一点,面对困境不要寄希望于别人,这世上,只有自己是最可信,也最可靠的。 比如,她出手帮这些下人得了冬衣,可她的帮助也不完全是为了帮他们,她更大的目的是为了设计李知书,让李知书就此事跌一个大跟斗。她的目的不纯,又怎敢接受这些谢意。 ------题外话------ 今天万更达成哦!明天会继续万更!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南神医 夜色之下,李知书拨动着算盘,仔细的计算着自己那笔体己钱。这些日子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把放在身边的那些钱糟蹋不少了,但是身边没钱李知书实在是心里不安宁。 李知书动了想把埋在槐树下的那箱金子挖出来的念头,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出现了一小会儿,下一刻李知书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箱金子是李知书用来以防万一养老用的,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动。李知书此时还不知道,她计算着不敢动用的那一箱金子其实已经被许锦言在几个月前就偷了个半空,留下的小半箱金子也是为了未来揭发她用。 李知书现在是真的急需要钱,她那外甥和那位江南神医说话间就到了,为了给许宗和许茗玉治病,这所有的地方都需要钱。 最开始计划要找这位江南神医的时候是为了许宗,那个时候许宗刚在许锦言的设计下被陛下痛斥,许朗正在气头上,所以李知书也没敢在许府的帐上花钱给许宗请神医。 但是既然当时都没从许府的帐上花钱,现在请神医的这笔钱就更不好从许府的帐上走,李知书最近又出了这一档子事,更是没办法跟许朗开这个口。 所以这以后神医的有关花销也只能李知书一个人硬抗,但显然,自冬衣一事之后,许朗就对李知书没有从前那么信任了,府里有关大笔银子流动的事情许朗都要亲自过问,所以李知书想从许府的帐上抠钱,最近这段时间是肯定不能了。而且李知书也就此事长了记性,以后再让她从这些地方找补,她也得好好三思一番才是。 李知书在脑子里想着生财之道,但想来想去,陛下赏赐许锦言的那两箱东西就出现在了李知书的眼前,李知书贪婪的想,若是那两箱子东西都归了她,那她还用在这儿算什么帐。那两箱子东西不知道要值多少钱。 此时李知书的贴身婢子柳叶从门外走进来对李知书道:“夫人,那个晕倒在徐御史面前的下人被大小姐做主调到了桂念院伺候。” 李知书一摔面前的茶杯,恨声道:“我就知道,此事绝和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李知书气的不能自已,尤其是联想到许锦言现在手握那么多的财富,自己却穷酸的连大夫都请不起,李知书更是眼眸迸发出冷意。 许茗玉在一旁听出了关窍,当日温鼎的时候她没去,但是之后她也听闻了李知书关于下人冬衣的那件事,她第一直觉就是觉得是许锦言在背后搞的鬼,现在果不其然就是她。 许茗玉看着李知道书叹气道:“娘,我早说要把许锦言斩草除根,你却一直放任她活到现在,人家现在又是宁安翁主,手里还有陛下的赏赐,一日比一日张扬。从前她还少不得给上娘你几分薄面,但现在她可是一点也不在乎了,她能把那下人调进自己的院子里,明摆着是告诉我们此事是她干的,偏我们还奈她不得。” 许茗玉想起那一日,婢女端来许锦言送来的茶,她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名贵至极的海棠春色,心知肚明许锦言这是故意刺激她,她立马就把那杯茶泼了出去,茶杯都整个碎在了地上。 许茗玉也知道许锦言这一次入宫得了不少赏赐,可她没想到那赏赐会这么的多,这么的厚,李知书惦记上了那两箱子的赏赐,许茗玉又何尝不是。 许锦言入了一次宫就得了个翁主的身份还有这么多的赏赐,那马上可就又是除夕夜宴了,许锦言势必又要入宫,以那贱人的心机,到时候指不定又能得些什么东西。而许茗玉想了想自己,自己这么一张脸,别说是除夕夜宴了,连府门都出不了,这么一想,就不由气的咬牙切齿。 “这个贱人居然如此嚣张,她真的以为我拿她没有办法么?”李知书目光吐露阴狠,她捏着衣袖细细想了一想。 “玉儿,你听好,你表哥和那神医说话间就来了,等那神医一来,你就先专心治脸上的伤,别管其他的,至于那个贱人,我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 冬衣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李知书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些尴尬,冬衣的那件事情明晃晃的摆在那里,许朗就是忘性再快也没办法这么快就心无芥蒂。 尤其李知书在许朗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知书达理,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这陡然变成了这样一副克扣下人冬衣的丑恶嘴脸,许朗实在是无法接受,所以最近对李知书的态度一下子降入了冰点。 李知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在许朗面前造次,每日都看着许朗的眼色办事。这些年里李知书虽然为了把许朗攥进手心里,一直伪装着那副知书达理的温柔面具,但是李知书也会时不时耍一下小性。 从前许朗觉得那是夫妻间的情趣,但是自下人的冬衣一事过后,许朗回忆以前的事情,却渐渐觉得李知书偶尔耍的那些小性其实是她的本性暴露。 许朗对李知书越发不满了起来。 李知书一直试图弥补此事,最近几日更是加倍小心温柔的对待许朗,许朗看爱了多年的妻子这般小心谨慎的样子,狠了心几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稍微温和了些神色。 许朗这个人一向自私又自利,对待许锦言的母亲周涵利用完就抛弃,一点的愧疚都没有,这些年让他唯一动了些真情的只一个李知书。所以许朗还是不愿意放弃李知书,李知书代表了他青年到现在所有的真情。 他亲手将李知书从姨娘扶成夫人,为了李知书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的东西,如果现在放弃李知书就意味这他投入的那些精力与时间都打了水漂。 而没有感情的人越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感情,许朗也是如此,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所以即使李知书已经使他极为失望,他也不愿意彻底和李知书翻脸。 可是此时若是出现一个可以让许朗寄托感情,将投入到李知书身上的感情全部转移过去的人,若是有了那么一个人出现,以许朗的性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李知书。 李知书的外甥李探和那位江南神医是在一个下大雪的下午来的。李知书亲自在门口接人,被雪花吹了满头的白,看着便觉得极冷,但是马上就要接到这位救命稻草般的神医,李知书的心是热乎的,所以她也丝毫不介意这些皮肉上的寒冷。 那江南神医名唤诸葛清,和诸葛孔明听起来倒像是本家,生了长长的白胡须,看着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思,只是那眉宇之间却极为精明,生生破坏了他精心营造出来的虚假幻影。 许朗对李知书的外甥李探还是有几分看重的,许朗和李知书自幼生长在一起,也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他这些年早就耳闻过李探自幼便加身的神童名声,所以在年后的春闱一事上许朗对李探还是抱有了很大的期待。 若是这一次春闱李探真能得中个一二甲,那李探当然是算作从许府上出去的。许朗为人精明,虽然不喜许恪,但许朗也知道,许恪必定能得中,到时候许府一门出了两个人才,那许朗的脸上可就是极为有光了。 但比起李探,许朗对这位江南神医就没什么兴趣了,他不知道李知书是花了一大笔钱才请来的神医,只以为这江南神医是跟着李探来京城混饭吃,总归许家也不缺那一口吃的,许朗虽然对神医没什么兴趣,但也没有下逐客令。 那诸葛清看出了许朗对他兴趣缺缺,便故意在许朗面前露了一手。诸葛清一口便断言许朗近日失眠多梦,有时候半夜醒来就是一身的汗,走起路来腿容易打弯,常常会差一点点就摔倒在地。 许朗听了这话,立刻便惊讶了起来,诸葛清说的所有症状都吻合了他的情况。这个时候许朗才有些相信了这神医的名号。 许老夫人听说李知书接了个极为有名的江南神医进府,便连忙让李知书把人叫来给她看看旧疾。 但自冬衣一事,许老夫人戴着那些坚硬的宝石戒指狠狠的打了李知书一个耳光之后,李知书便彻底的恨上了许老夫人。可许老夫人既然发了话,许朗都得知了此事,李知书尽管多么不乐意,却也只能把神医叫了去。 诸葛清背着药箱进了许老夫人的院里,许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有个清婉至极的女子替许老夫人拨着花生,一颗颗的白胖花生豆从那女子的手上妥帖的挤了出来,然后放在一旁的白瓷碟上。 李探是陪着诸葛请一起过来给许老夫人诊治的,他一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窝在软榻里懒洋洋拨花生的女子,冬日的暖阳倾泄在那女子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芒。 那女子容貌算不得极美,姿色连他那表妹许茗玉从前那张脸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可她不言不语,气度却顾自高华,周身荡漾的那种难言的贵意将那她的容貌一下就提升了好几个高度。 若是和着那份贵意,这懒洋洋的女孩好像也不输给自己那天姿国色的表妹。 ------题外话------ 今天也是三更哦!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行骗三术 李探向许老夫人福了个身道:“许老夫人,这便是江南的那位神医。” 许老夫人点点头道:“坐吧。” 李探同诸葛请落了座,李探眼看着那懒洋洋的女孩如猫儿一样的直起身子来,转过头来瞧他们,虽说神情是那种小女孩般的疑惑懵态,但是那种份懵懂并没有渲染到那双琉璃眼眸,那双眼眸清透又明亮,可是深处却藏着危险至极的深渊。 那女孩用深渊注视着他,微微弯了弯唇,“这便是李公子和神医么?从前总听娘说起,现在可算是见着了。” 李探皱了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有一种强烈至极的恐慌之感整个笼罩了他,这种恐慌之感似乎全部都来自面前那个懒洋洋如猫儿一般女孩。李探有些想不明白,但他只能尽量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不让那份恐慌露出端倪。 “许小姐客气了,李某怎敢当许小姐一声公子。” 许锦言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而是偏头对诸葛清道:“早就想看看神医是什么模样,如今一见,倒真是仙风道骨,不愧是神医呢!” 诸葛清一听许锦言这番夸赞,立马眼睛里就有了些笑意道:“小姐这话便是过誉了,老朽不过是略通黄岐,被江南的百姓随意传说,带上了个神医的头衔,其实实在是愧不敢当的很呐!” 许锦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话没错,你的确是应该愧不敢当。 这诸葛清对于她来说也算是老熟人了,前世她是见过他的,不过不是通过李知书,前世李知书的一双儿女一个活得比一个好,哪里用得上花一大笔钱去江南请神医。 前世认识诸葛清其实是通过赵斐,那个时候庆裕帝头疾严重,日日头痛不止,赵斐为了讨好庆裕帝便在天下四处搜寻神医,这个时候早负盛名的江南神医诸葛清便出现在了赵斐的面前。 前世的赵斐也是如李知书一般花了一大笔钱将这诸葛清请进了端王府,准备将他引荐给庆裕帝。但是赵斐还是多了个心眼的,他将诸葛清送进宫之前,试探了一下诸葛清。 但这一试探,诸葛清就彻底露了馅。 诸葛清是个大夫,但绝不是什么神医,医术水平最多称个江湖郎中,寻常的小病能治上一治,但是大病他就没主意了,而像庆裕帝这种多年根深蒂固的头疾更是绝对没有法子治。 以诸葛清这种江湖郎中的医术水平却这些年都在江南被盛传为当世神医,这和诸葛清本人极为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招摇撞骗的极佳能力是分不开的。 诸葛清的成名之作就是让一个人将死之人,起死回生,据说此人家里都已经备好了棺材,就等着人咽了气装进棺材,但是诸葛清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一副药下去这个人就立刻活了过来,而且直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于是这个得到救治的人逢人就夸耀诸葛清的医术高明,是当世神医。 但这个被诸葛清起死回生救回来的人其实是诸葛清花钱雇来的,之后诸葛清又请了一大批人在江南散布他的神医美名。 于是在这之后一传十,十传百,诸葛清的神医名声就逐渐有了起色。诸葛清所办的清风药堂也名声大燥,随之慕名而来的病人也络绎不绝。但是大部分的病人都不会是真正的疑难杂症,大多数人都是迷信神医的名声,有个头痛脑热的小病就疑心自己是大病然后连忙去清风药堂。 这些人就刚好中了诸葛清这个神医名声的陷阱,一旦诸葛清发现病人患的是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诸葛清就将这小病用言语绘声绘色的描述成大病,一般的病人都极信赖大夫,尤其诸葛清还有神医的美名,诸葛清一说是大病,这些病人就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对诸葛清言听计从,最后在诸葛清这里花了一大笔钱治好了原本不用花钱就能自愈的寻常小病。 而这种被骗的病人都被诸葛清出色的口才说服到深信不疑自己曾经得过大病,最后却被诸葛清治好,痊愈之后明明被骗了钱的病人还会四处宣扬诸葛清是神医。 当然,也会遇上真正的疑难杂症。一旦遇上这种情况,诸葛清就会先察看一下此人家世,如果无权无势,那他就先坑上此人一大笔钱,开一些滋补的药随意治一治,过上一段时间,诸葛清就会状似惋惜的道,此事他已尽力,实在是此人寿数已尽之类的话敷衍一些病人和病人家属。这样以来,就算有一些病人不快,无权无势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但是如果这个病人有权有势,那诸葛清根本就不会收这个病人,只推说天意已定,他无力更改之类的话。诸葛清为了维护自己神医的名声,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装得的确是有模有样,很能唬人,所以这一部分的病人也往往真能被诸葛清唬住。 遇见真正的疑难杂症的病人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小病却疑心自己有大病的人去诸葛清的药堂诊治,所以诸葛清就凭借自己那口若莲花的一张嘴和强大至极的心理素质,生生捏造出了一个神医的名声。 但是诸葛清是心中有数的,他只会在江南那一片熟悉的地方招摇撞骗,并不敢出江南那个对于他来说相对安全的地段。 前世是碍于赵斐端王爷的声势不得不来京城,今生恐怕也是李知书真的花了一笔极大的钱,诸葛清心里实在舍不得那一笔钱,这才铤而走险。 贪心到毫无善念的人,当然难以舍下这样的金钱诱惑。 冷漠的琉璃眼眸滑过诸葛清,前世的赵斐发现诸葛清是招摇撞骗之人之后,就立刻就把诸葛清投进了蛇窝。 今生许锦言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诸葛清逃过赵斐蛇窝的这一劫。 然后奔赴更大的灾难。 许锦言微微一笑,装出一副少女般懵懂的样子对诸葛清道:“神医,我祖母向来容易腿痛,尤其是冬日或下雨的时候,更是痛的不行,有时候甚至都痛的走不了路,不知神医能否解决此事?” 许锦言那副担忧的样子让许老夫人很满意,许老夫人和蔼的瞧了一眼许锦言,然后对诸葛清道:“我这孙女说的基本就是我的病情,这腿痛少说也十几年了,不知神医能否解决了我这多年的老病根。” 诸葛清皱眉沉思了一下,然后道:“且让我为老夫人把脉。” 许老夫人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连忙就伸了手让诸葛清把脉。 诸葛清左手捻着胡须,右手为许老夫人把脉,仙风道骨的样子倒很像那么回事。 过了半刻钟,诸葛清便收回了手,皱眉叹息道:“老夫人的病根子扎的太深了。” 许锦言眉毛一挑,诸葛骗子第一式,说重病情。许老夫人立马慌乱道:“难不成我这病很重?”“重,非常严重,这些年老夫人耽搁了病情,这腿上的病已经从皮肉深到了骨髓。若再不治,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许锦言眉毛又挑,诸葛骗子第二式,引人恐慌。 “若是再早些年让老朽诊治就好了,这病也不至于会这么严重。” 许锦言眉毛再挑,诸葛骗子第三式,哄抬自己。 三式下来,许老夫人立刻吓得是魂不附体,立马追问道:“诸葛大夫,那现在我这腿可还有救?” 诸葛清犹豫半晌,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道:“若要救自是能救的,但是须费上一番功夫。” 许老夫人连忙道:“那还请诸葛大夫快些诊治。” 诸葛大夫行骗三术,完美收官。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师兄李探 诸葛清咳了咳,提笔在纸上随意写了几个药材名称递给跟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徒弟,让徒弟下去给许老夫人抓药。 许锦言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匆匆离开的神医徒弟,心中明白诸葛清那所谓的药方不过是一些补身的药,许老夫人其实就是老年人腿脚骨头比较脆弱,常患的风湿一类的病,没什么要紧的,一用药就会有所改善,停了药就会立刻复发,但是也不是大问题。 诸葛清是会一些皮毛医术的,自然能看出许老夫人这是什么病,所以就使出他早就修炼的已经炉火纯青的行骗之术,把许老夫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让许老夫人真的相信了自己这病已经严重到了骨头,非神医诸葛清不能救。 许锦言将这一切都看见眼里,但是没有说破,说破神医有什么好处呢,李知书还等着神医给许茗玉和许宗看病呢,她又何必毁了李知书的希望。 开了药方之后,诸葛清便用自己那一副极好的口才又详细的叙述了一下许老夫人的病有多么多么的严重,自己这一副药下去,许老夫人又如何如何的能得好转。说的许老夫人深信不疑的千恩万谢。 许老夫人相谢诸葛清的时候,许锦言却转了琉璃眼眸微不可察的看向了李探。李探不是多么陌生的人,严格意义上说,她还称呼过李探几声师兄,老师自然是阁老王严崇。 李探出身不高,虽说有李知书这个姑姑和许朗这个姑父,可说到底许朗也不过只是二品官员,李探的出身就更不值一提了。 但李探自幼的神童名号并非浪得虚名,偶然的一个机会,王严崇发现了这位江南才子,本着惜才,王严崇收入门下好好教导,意在让李探以后成为国之栋梁,为国效力。只可惜李探此人心术不正,只想向上爬,做高官,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后来恩师王严崇意识到了这件事,便将李探逐出了师门。 以许锦言来看,恩师王严崇没有一点对不起李探,收入门下之时日日精心教导,终身所学倾囊相受,绝无藏私。虽然最后将李探逐出了师门,但是这件事也并未对外公开,所有人都一直以为李探是王严崇的徒弟。 可王严崇和许锦言都没想到,当年顾忌李探前途没有对外宣布他被逐出师门的这件事,最后却成了王严崇被满门抄斩的导火索。 赵斐登基之后,想除掉和许锦言有关的所有人,首当其冲的便是阁老王严崇。 此时,早已被逐出师门的李探以王严崇弟子的身份大义灭亲举报王严崇结党营私,贪污腐败。 一代名臣,正直清廉,为国鞠躬尽瘁的阁老王严崇,便被扣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最后满门抄斩。 许锦言至今还记得前世她入狱之前李探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蠢货,焉敢称诸葛。” 李探一直在嫉恨她得以在王严崇的教导之下成为享誉北明的女诸葛。 许锦言勾起了唇角,李探是自小就在江南闻名的神童,天赋异禀,据说三岁就识得千字百文,自然是瞧不上许锦言这个曾被冠以蠢货千金之名,后来在恩师的教导下才成长起来的女诸葛。 前世的李探是许茗玉的忠实爱慕者,似乎所有的男子都逃不过美人劫,大多数的表哥和表妹之间都要有些风月之事,就算是李探这样的神童,也没能逃过这个定数。 为了得许茗玉的青睐,李探削尖了脑袋的往北明的朝廷里钻,就盼着能升一个高官然后以求佳人青睐。 但可惜,许茗玉志在皇子,就算李探封了高官,许茗玉也不会对他多看一眼,还因为想往上爬的手段太阴狠太不择手段,被恩师逐出了师门。 不过李探的确是一颗红心不变,即使许茗玉最后跟给了赵斐,李探也一直一心一意的对待许茗玉,甚至还为了许茗玉甘愿为赵斐卖命。 比起许宗这个只会抢别人功劳的纨绔子弟来说,李探是有些本事的,而且的确靠自己创出了一番功劳,她记得李探后来好像是被封了大理寺卿。 呵…。前世李探被封大理寺卿她倒是没什么所谓,但是今生想起来就有些不太顺心了,大理寺卿这个职位,今生你李探想都别想。 李探本就嫉恨许锦言,因许茗玉也讨厌许锦言,李探更是讨厌她。许锦言记得很清楚,前世的李探对许锦言这个曾经的师妹可以说是下手狠毒,从不留情。 她能明白李探,也能理解他,但是该还的债他还是得还的。 恩将仇报,欺师灭祖,李探……师兄,这笔帐我一直在等着你从江南过来,好让你好好归还呢。 诸葛清对许老夫人说完了话,行骗结束,便带着徒弟准备告辞,准备继续去行骗李知书。 李探也跟着起了身,同诸葛清一起走了出去。 许锦言看着李探和诸葛清的背影却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以李探的心智,不会看不出诸葛清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那他又为什么没有告知李知书,反而……带着诸葛清来了京城。 许锦言回忆了一下前世李探是怎么来的京城。前世的李探也是在春闱前来的京城,但前世的他不是李知书邀请的,更没有入住许府,那个时候李知书儿女齐整,许宗就算无能,但好歹是能参加春闱的,李知书这种眼高于顶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江南的穷亲戚。 所以前世的李探直到被恩师收为弟子之后,在官场展露了头角,许府才正式和李探有了联系。 那如果是这样的情况…。许锦言眼眸一转,有了一个猜测。 李知书在许宗重伤之后便四处搜寻大夫,李知书自然也会给江南的娘家托人带话让帮忙留意名医,李知书的娘家只出了李探一个聪明人,其他都是些寻常不过的升斗小民,自然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在江南一带极为有名的诸葛清,便打算将诸葛清介绍给李知书。 此事李探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以李探的心机势必是想入住许府,借许朗的声势,进入北明官场会方便的多。如果能借着带诸葛清进京的机会成功入住许府,见到许朗,那对于李探来说可是个极好的机会。 许朗和李知书的思维是绝对不同的,李知书看不起这个江南的穷亲戚,许朗这种混迹官场多年的人自然能一眼认出李探是可造之才。 只要能见到许朗,李探就有把握通过许朗的势力进入北明官场。 所以李探合理利用了诸葛清成为他进入许府的工具,至于这个工具到底有没有用,那就是李知书操心的了,届时他已经见到了许朗,以李探的手段一定能让许朗留下他。 李知书找这位神医最初是给许宗找的,想来李探还不知道自己前世深爱的表妹已经容颜尽毁,那么今生的李探是否能继续深爱她的表妹,那许锦言可真是要擦亮眼睛好好瞧个清楚。 — 李探和诸葛清已经走出院门了老远,但是李探却一直没能摆脱那种强烈的恐慌之感,他皱着眉,想要极力按压下那股不安的感觉,但是似乎他越想按下,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神医。”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唤。 李探身子一僵,不安而恐慌的强烈感觉似乎在瞬间就要将他吞没。 比起李探,诸葛清倒是心无旁骛,听见有人叫自己,就立刻转了过去答道:“许小姐?有何事找老朽?” 许锦言看了眼僵在原地的李探微微一笑,对诸葛清道:“神医,我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方才在祖母面前,不想让祖母为我担忧,所以没有敢说。既然现在祖母没在身侧,不知神医能否为我诊断一二。” 诸葛清笑道:“许小姐真是孝顺呐!自然是可以,只是许小姐的病症是什么?”许锦言看了一眼李探,做出难言的样子。 诸葛清立马就明白了,小女儿家害羞,当着陌生男子不好对大夫吐露病情。 诸葛清咳了咳道:“这里的确不太方便,也无法把脉,不知许小姐能否带老朽去小姐院子里,让老朽诊断。” “锦言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许锦言垂眸道。 诸葛清抬脚便走,刚抬起脚便想起旁边的李探,他道:“李公子,老朽先去给许小姐诊治一二,过一会儿再去许夫人那里回话。” 李探点了头,让出一条道来。 许锦言和诸葛清已经离开了很久,但是李探一直站在原地,心里的那股恐慌之感有赠无减。诸葛清一到桂念院就摇了摇头道:“小姐院子里的这株桂花树不好,小姐体寒,不适合栽种桂花树在院子里。” 许锦言脸色一变,她知道诸葛清这是在声东击西,想为他的行骗三术预热。但是诸葛清他说错了话,他不该说这桂花的不是。 许锦言所住的院子叫桂念院,院里栽的是桂花,桂念院的名字是生母周涵所起,桂花树也是母亲所栽。 母亲一生极爱桂花,许锦言对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大多都是母亲一人独坐桂花树下,而那双英气至极的眉眼笼着化不开的忧愁。 所以诸葛清你想施展你的骗术,可你的这个头可没开好。 许锦言扯唇一笑道:“神医真不愧是神医,没有号脉便知我体寒。” 诸葛清听出来了许锦言的讽刺之意,心里虚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小姐有所不知,寻常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四法齐上,老朽只需其中一法便可寻到病灶。” 琉璃眼眸里的笑意更浓,“诸葛大夫还真是医术高明,不愧有神医的名号加身。” 诸葛清发现许锦言话里的讽刺之意更浓,心里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愤怒。诸葛清自被封为神医之后,江南的百姓一直都对他敬重有加,去那里都是人人爱戴的对象。 这突然一被讽刺,诸葛清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许小姐若是不想看病,那老朽就只能先走一步了。”诸葛清怒道。 许锦言微微一笑,这就受不了了? “诸葛大夫行骗多年难道就这点定力?我那娘可不是好惹的,和江南的寻常百姓绝对不一样。如果诸葛大夫是这样的定力,那可能会骗不过我娘呢。” 诸葛清瞬间惊慌了起来,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压下了慌乱的神情道:“若是许家的小姐是这样的信口开河,那老朽也不愿在许府继续待下去,平白无故被人非议。” “哦?诸葛大夫不愿意在许府呆?那您要怎么赚我娘的钱呢?”许锦言抬起琉璃眼眸,里面尽是讽刺的笑意。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紫鲛皮 诸葛清紧紧的攥住了手掌,行骗,呸!行医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从前即使有人质疑他,诸葛清那强大的心理素质也能立刻稳住自己,编出一套花一般绚丽的说辞来唬住别人。 但是这一次不知是怎么了,他那些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招数,似乎在那个年纪小小的女孩面前全都不作了数,诸葛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好像知道一切,无论是他行骗的招数还是其他的事情,她全都知道,没有一件事能瞒过那双琉璃眼眸。诸葛清咽了咽唾沫道:“许小姐若是再胡言乱语,老朽可就要给小姐开上一副治疯症的药了。” 许锦言示意半夏和忍冬前去把风,转而面向诸葛清道:“诸葛大夫不需要给我开药,我不是诸葛大夫花钱雇来的人,是不会为你说话的。” 诸葛清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那小小女子,那小小女子的眼睛如琉璃明亮,但又似乎藏着这世上最暗最危险的深渊。 他颤抖着手道:“许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南苏州平羽镇,诸葛大夫花了一千两买一个何姓男子从棺材里爬出来,给自己争了个神医的美名。” 许锦言一转眼眸:“诸葛大夫需要我说出这个男子的全名么?” 许锦言每说一个字,诸葛清脸上的恐惧就加深一分,等许锦言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诸葛清的脸色已经吓的白的和墙纸一样。 诸葛清不可抑制的抖动起了手,颤抖着声音问道:“许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诸葛大夫不需害怕,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借诸葛大夫之手救我二妹的容颜。”许锦言微微笑起,琉璃双眸一转,像是曼陀罗花一般,魅惑却夹杂着极度的危险。 诸葛清犹豫而疑惑的道:“老朽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救二公子的腿么?” 很好,现在她知道许宗是腿断了。许锦言摇摇头道:“不止,我二妹妹的脸前些日子被火灼伤,也需诸葛大夫的救治,想来娘是时间紧促,还没来得及同诸葛大夫讲起此事。” 诸葛清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自来这许府的确是没有一刻空闲,刚进府就被许老夫人叫了过去,这许夫人可能是没来的及说这些话。 可即使许夫人说了,自己估计也是没有救二小姐的那个本事。 二小姐如果是脸被火烧伤,那他就更没有救治的可能性,脸上的皮肤本就脆弱,能防止不再继续溃烂已经是好事,但要是女儿家自然是希望一点的痕迹都没有。 那根本不可能,别说他是个骗子救不了,就是真的宫里的太医来救,都绝对救不回来,但是这许家大小姐却说想要借她的手去救二小姐,这件事的逻辑就更奇怪了,就算这许大小姐神通广大,能救得了这被烧伤的容颜,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借他的手去救。 诸葛清的心智还是比一般人强,他已经飞速的冷静了下来,“小姐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老朽能做到的事情一定可以帮小姐完成。” 许锦言点头,很满意诸葛清的识相,她自衣袖里拿出一个被封的极为严密的盒子,随后用力将此盒打开,盒子不大,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便展现在了眼前,那东西平平整整的一张,泛着淡淡紫色,像是皮肤一般的东西,周围用冰块冰着,冒着森森的白气。 诸葛清用一种极为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东西,“许小姐……这是……” “紫鲛皮。”许锦言含了笑意。 诸葛清虽是个骗子,医术也不太精通,但是他招摇撞骗,在江湖行走了这么多年,对一些邪魔歪道却比一般人更为了解。 这紫鲛皮与人类肌肤极为相似,却更为光滑亮丽,可是却含有剧毒。从前曾有居心不良的大夫,就用这紫鲛皮为不满自己容貌的男女换皮,重塑容貌,然后会收取一大笔的金钱。 紫鲛皮虽然难得,但也并不是极为珍稀的东西,这居心不良的大夫隐瞒了自己是用紫鲛皮为人换皮的这个事实,只说是自己研制出来的可以代替皮肤的东西,寻常人哪里知道紫鲛皮和人类肌肤极为相像的事情,便让这居心不良的大夫得了手。 这大夫往往会收超出紫鲛皮百倍的价格替这些不满自己容貌的男男女女换皮。即使如此,这望而生畏的金钱也没能阻止住前来换皮的人群,那大夫为此狠狠发了笔财。但没几年他就彻底消失了,如人间蒸发一般。 而被换皮的人,几年之后就纷纷身中剧毒,不仅脸上的皮肤脱落,全身皮肤也会完全脱落,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但是并不会死,而是以这种全身无皮的状态继续活着,一般人根本就受不了这种痛苦,往往以自尽做为最后的结局。 诸葛清看着那紫鲛皮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主意是许锦言这个看起来年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子想出来的?即使是她想出来的,那她又怎么能找到这紫鲛皮。 当年那居心不良的大夫为男男女女换皮,害死了不少人,官府早就明令禁止了这紫鲛皮的流通。 那这许家大小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紫鲛皮? “小姐的意思是,让我用这紫鲛皮为二小姐医治脸上的伤?”诸葛清看着那泛着淡淡紫色的紫鲛皮,心里恐惧的感觉极为强烈。 诸葛清想不明白,这二小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大小姐,居然能让大小姐设下这样的狠毒计谋来对自己的妹妹。许锦言将盒子合了起来道:“对,我就是让你用这紫鲛皮给我的妹妹治伤,只要诸葛大夫用了这紫鲛皮,我二妹妹的脸就会立刻恢复如新,还比从前更亮丽,不是么?届时诸葛大夫还可以从我娘那里拿到一大笔钱呢。” 前世许茗玉命人活生生撕掉她脸上的皮,今生,这滋味也该是让她消受消受了。 “许小姐是想要这一笔钱?”诸葛清明白了几分。 许锦言笑着摇了摇头:“不,钱我一分都不要,全部都是诸葛大夫的,诸葛大夫能从我娘那里骗多少就骗多少,我一分钱都不要。” 诸葛清实在是疑惑不已,他根本想不明白这许大小姐的行为,若是她不要钱,那她为什么让他去骗许夫人的钱。诸葛清刚来许府,还不明白许府里的关系布局,但他能从这许大小姐这一连串的举动猜出她并非许夫人所出。毕竟又哪一个女儿会通过威胁别人害自己的妹妹和母亲。 诸葛清皱眉道:“许小姐,你也知道,这紫鲛皮有剧毒,若是我给二小姐换上……” 二小姐不是就死定了。 “诸葛大夫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心肠了。既然诸葛大夫如此犹豫,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你不救我二妹妹的下场,诸葛大夫根本不应该来这一趟京城。京城里的人的手段可比江南人阴狠多了,尤其是我那娘,就算她没发现诸葛大夫的神医名头是假的,但是只要您救不了我二妹妹和二哥,诸葛大夫肯定是无法活着回家了。” 琉璃眼眸微含冷漠,一点一点的将这个未来的事实告诉诸葛清,以李知书的手段和心思,若是得知诸葛清无法相救,花了那么多钱的她又怎么可能放任诸葛清活着出京城。 “但是诸葛大夫,你若是接受了我这紫鲛皮就不一样了,就算你没能救我二哥,只要我二妹得救,你就会被许府奉为上宾。而且诸葛大夫,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京城,只要你被我爹当朝二品官奉为上宾,京城的高官圈子就都会知道神医的存在,到时候神医能从中赚多少钱,就不用我算给神医了吧。” 诸葛清还是再犹豫,“但是紫鲛皮几年后就会中毒,到时候我要怎么办?” “诸葛大夫也知道是几年后的事啊,既然是几年后,诸葛大夫有什么可担忧的,这一回在京城里,诸葛大夫会一次捞够本。以后大可金盆洗手,随意找个地方隐居,几年后还有谁能找的到你。”她含笑而道,但是语气里却充满着蛊惑之意。 诸葛清思索了很久,终于一点头,便是答应了。 许锦言勾唇将紫鲛皮送上,“能得多少钱,就看诸葛大夫自己的本事了。”诸葛清手拿紫鲛皮,神色虽严肃,但是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这许大小姐的话没错,刚一进府他看见许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那绝不是个好招惹的女人,他当时已经在暗自懊悔不该为了钱来这一遭。 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况且这许大小姐还手握他的秘密,他更是没有拒绝这张紫鲛皮的机会。诸葛清走后,许锦言站在桂花树下暗暗出神,身影有几分寂寥和冷清。那紫鲛皮被官府严厉禁止在市面上流通,她就是花钱都买不了,所以那张给诸葛清的紫鲛皮是她从张正那里要来的,她当时让忍冬带过去了一封对张正来说有用的书信做为紫鲛皮的交换。 张正退还了没有拆开的信,让飞寒把紫鲛皮连同兽金炭一起背了过来。并且通过飞寒传达了“你以后要是再敢做交换,我就亲自过来堵住你的嘴。”的意思。 张大人曾向她言传身教过,如何才能有效的堵住他的嘴,她耳目一新,再不敢忘。 “如果你知道我用这张紫鲛皮在做这样恶毒凶狠的事情,你以后还会帮我么……” 许锦言手抚上大树,桂花和树叶在这深冬时节早已全部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孤独的立在着萧索的天地之间。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槐树 “诸葛大夫,您看二公子和二小姐的病……”李知书目露试探。 许宗躺在床上,许茗玉坐在一旁,都用着期待的眼神看向诸葛清。诸葛清抚着自己的胡须,装出道骨仙风的模样。表面上未露出任何神情,但是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 这二公子和二小姐,他一个都救不了。不止是他,世上就没有大夫能救的了,二公子那腿是已经彻底断了,他刚上去察看,那断裂骨头处的皮肉已经完全溃烂了,一般人就算是腿被打断也绝不会任其溃烂成这样,想必是这二公子没配合大夫治病,再这样下去,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了,还想把腿彻底治好? 还有那二小姐,右半张脸真是天姿国色,可想而知这以前得是怎样的绝世美人,怪不得想用尽一切办法治回原来的容貌,可是……都烧成那样了还想治回来,是不是太做梦了。 诸葛清暗自握了握衣袖里的木盒,这里面装着大小姐给他的紫鲛皮,只要用了这紫鲛皮,二小姐的容颜就会恢复如初,只是…。几年之后就会彻底毒发,到时候全身的皮都会脱落。 不过大小姐的话没错,这一次在京城里捞够本,他大可金盆洗手,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几年之后就算二小姐毒发,谁还能找的到他。 诸葛清沉稳了一下心思,对李知书道:“许夫人,二小姐的伤我肯定能治好,至于二公子么……可能需要再费上一番功夫。”许茗玉一听此话,立刻露出了笑容,眼神也有了光彩,只是那右半边脸的美丽容颜和着左半边脸的恐怖伤痕,使得那个笑容没有一丝的美感,看起来却可怕至极。 而许宗却立刻愤怒的大吼:“庸医,你个庸医,连我的腿都治不好,你称什么神医!” 许宗躺在床上,却挣扎着想往床下爬,毒打诸葛清一顿。 诸葛清虽然知道许宗肯定爬不过来,但是许宗一脸狰狞的向下爬的那副模样的确是令人有些害怕,诸葛清后退了一步,看了李知书一眼。 李知书正垂头沉思,听着这神医的话,应该玉儿是肯定能救回来了,这样李知书瞬间松了一口气,虽然神医说就宗儿需要再费功夫,不是很确定能救回来,但是这件事肯定是有转机的,不然神医也不会这么说。而且玉儿的脸能救回来已经让李知书非常惊喜了,她虽然花了一大笔钱来请这个江南神医过来,一直以来也给玉儿说的是一定能救回来。 但是李知书自己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对许茗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安抚许茗玉因为容颜尽毁而绝望的内心。李知书心知肚明许茗玉的烧伤非常严重,那样大的伤口横亘在脸上,能救回来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这诸葛清真不愧是江南神医,李知书之前请来的为许茗玉治伤的大夫无一不是看到许茗玉脸上的伤口就立刻背起药箱走人,而这诸葛清却说他可以完全治好,就算最后诸葛清没能救回宗儿,但只要他能完全把玉儿脸上的伤治好,那也算她这笔钱没有白花。 而且李知书心里是有本帐的,如今许宗再不能入朝为官,等于是前途尽毁,可是许茗玉不一样,只要许茗玉的脸能救回来,那许茗玉就能又有了嫁入皇室的机会。 比起救宗儿,玉儿的确是更值得救一些。 李知书眼神有了些飘动,对不起了宗儿,就算你以后瘫一辈子,娘也会养你一辈子。这一次,就先让神医全力投入到救你妹妹吧。 李知书连忙呼唤婢子按住许宗,将诸葛清和许茗玉带出了门。 一出门,李知书便再问了一边诸葛清道:“神医,您真的能治好小女的伤?” 诸葛清的骗术早已是炉火纯青,脸不红心不跳道,“自然,老朽可以保证二小姐的脸会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 李知书和许茗玉的心同时一紧。许茗玉率先问出口道:“只是什么?”诸葛清注视着许茗玉的那半张脸上的可怖伤痕道:“只是二小姐的伤口太重,若是想要彻底恢复,可能需要一些极为珍贵的药材。” 说完,诸葛清瞧了眼李知书又道:“当然,不用这些昂贵的药材也可以,只是怕二小姐的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 欲扬先抑,诸葛清的骗术极为擅长揣摩人心,只要说了治疗效果有可能大打折扣,那李知书还能有什么犹豫。事已至此,李知书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了,眼看着许茗玉就要得救,李知书在这个关头绝不可能为钱迟疑,只要许茗玉能嫁入皇室,那以后可就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李知书连忙就道:“神医无须为难,只要能治好小女的伤,多贵的药都无所谓。”诸葛清点了点头,神情露出几分满意。 诸葛清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识,总归自己就不是个善人,这些年为了钱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亏心事。再做这一桩,他也没什么可愧疚的,而且这一桩事能捞到的钱,可比以前捞的要多得多了。 — 换皮之术就定在第二天的早上,许茗玉已经受够了自己的这一张脸,当然是希望能越快恢复越好,越快恢复许茗玉的心也可以快些安定。 诸葛清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李知书把钱给他,他什么时候换这个皮都可以,总归许大小姐都给他备好了紫鲛皮,他只需要把这换到二小姐的脸上就是。李知书盘点了自己身边所有的钱,这才发现现在自己身边所有的钱加起来都远远不够诸葛清问她要的那个数字。 便是李知书再不愿意,都必须去启用槐树下埋着的那一箱金子了。李知书将钥匙递给柳叶道:“带几个人趁着夜色深赶紧去,千万别让别人察觉,尤其提防着桂念院,最后派个人在你们取金子的时候盯着许锦言。” 柳叶点了点了头,表示自己明白。 许茗玉看着李知书苍白的脸色,清楚李知书是在为那金子心疼,便在一旁安慰道:“娘,等我脸好了,一定做个皇后给您看。” 李知书本来其实是极为心疼的,但是看着女儿这副样子,李知书心疼那箱金子的心情就突然平复了很多。皇后么……若是她的玉儿脸好了,恢复以前那天姿国色的容颜,皇后之位她们凭什么不能想。 李知书拍了拍许茗玉的手,“只要你过得好,娘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丑时的时候传来了噩耗,柳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叫醒了已经沉睡的李知书。 李知书睡的正香,突然被叫醒,满脸的不高兴道:“怎么了?”柳叶神色慌张的道:“夫人,不好了,槐树下的那一箱金子不翼而飞了。” 李知书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意识到柳叶说的到底是什么了以后,李知书怒目圆睁,死死抓住柳叶的肩膀道:“你说什么?” 半夜三更,李知书连衣服都顾不得披,就慌慌张张的跑到了槐树底下,几个仆从站在原地,铁锨扔在一旁,被铁锨翻开的泥土足足有三尺多厚,看起来是仔仔细细的将槐树周围找过一遍的,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因为怕引人发现,所以没敢点灯,只能靠朦胧的月光看清面前的情况。 但即使月光朦胧,也足够李知书看清面前那本该藏着一整箱金子,如今却空空荡荡的土地。 李知书几乎是赤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面前那一寸见方的土地。 那是她半生的积蓄,她干了多少的坏事,昧了多少的良心才攒起来了那么一箱金子。 现在没了,全部消失了。 李知书只觉天旋地转,腿一阵发软,靠着柳叶的搀扶才能将将站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金子 “确定周围都找过了么?”李知书不敢相信的质问道。 那几个仆从都纷纷点头,其中一个领头的对李知书一福身道:“夫人,我们几个把这周围的地方都找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但看样子这土是才翻动过的,东西被人取出的时间应该不长。” 李知书狠狠的攥紧了手,在脑海里疯狂的想会是谁做的。 脑海中第一个跳出的就是许锦言,但随后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李知书打消了。不可能的,她埋下这些金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埋金子的时候许锦言最多六岁,那个时候的许锦言在自己的手里攥的死死的,绝不会发现这件事。 之后这些年里,李知书也再未提过这件事,知道这藏金之处的人少之又少,许锦言就是再聪明也没地方得知这金子的事情。 如果许锦言不可能…… 李知书在脑子里一个一个的推敲着可能知道此事的人,思考谁最有可能偷走金子。柳叶看了眼天色,扶着李知书小心的道:“夫人,眼看这天色都快亮了,我们要是再不走,有可能会被人发现。”李知书何尝不知道此事,只是她不甘心,她总觉得自己若是再呆一会儿,那箱金子说不定就会自己冒出来。 但柳叶说的对,天色快亮了,这里已经实在不能继续呆了。李知书点了点头,在柳叶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回走。 走之前还不甘心的又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土地。回到书香院以后,李知书气的砸完了一整套的茶具,柳叶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拿着扫把过来,将那些残渣碎片一点点的打扫干净。 柳叶有些害怕,今夜李知书的脸色实在是太过差劲,那样子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发疯。 李知书的脑子此时在飞速运转,猜测着一个一个可能知道藏金之处的人,但是一无所获,她无法知道是谁。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眼下有一个更为火烧眉毛的事情,明天诸葛清要来换皮,那就势必要把钱给他,如果不在给玉儿治疗之前把钱给诸葛清,难保诸葛清会不会用心,如果不用心导致失败,玉儿的那张脸可就真的要毁了。钱……从哪里找这笔巨款。 李知书几乎是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陛下赏赐给许锦言的那两个大箱子,那两个大箱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若是没有许锦言就好了,那些东西她一定能想法设法的收入她的名下。 李知书极为恼怒,许锦言算什么东西,半年前她还是个被自己牢牢捏在手心里的蠢货,这怎么仅仅半年,那许锦言就能翻出这么大的波澜来,凭什么她能得那么多的宝贝,凭什么! 难不成连当今圣上的眼睛都瞎了么!天马上就要亮了,现在把设计取许锦言那两箱东西肯定没有机会,所以得另想他法。 李知书咬着手指飞快的在脑子里想着如何凑够这一笔巨资,想着想着,她就忽然就想起了一事。许朗虽然说只是个二品官员,但是逢年过节手下送礼或是求许朗办事给的人情钱,这么些年下来也是积攒了不少钱的。 那些钱说不好听些就是贪污受贿得来的,所以许朗非常小心,将那些钱都锁在许府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轻易不动用。 以前许朗和李知书恩爱非常,自然是把那笔钱的藏身之处告诉了李知书。许朗虽然没有给过李知书那藏钱地方的钥匙,但是李知书从来就有心机,她多年前就趁着许朗睡着以后偷了许朗的钥匙,拿到了图样,自己又另配了一把。 所以李知书要拿到这笔钱,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探囊取物。 先拿许朗这笔钱应应急,等玉儿的脸好了之后,她再想办法把许锦言那两箱子东西抢过来补上这个亏空。— 夜色很快便过去,破晓的晨曦慢慢出现,沉寂了一整晚的桂念院也开始有了响动。 “小姐,昨晚上夫人动了槐树。”忍冬靠近许锦言耳边轻声道。 许锦言微微一笑,将眼神放到了内室右侧的一个大柜子里,那里面装着李知书现在遍寻不获的金子。 上回飞寒来送炭火,许锦言毫不客气的把他拉来做了壮丁,将那一箱金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移进了桂念院。 飞寒没有抱怨,反而很开心,因为她是让忍冬和飞寒一起去的。李知书会去槐树底下寻找那箱金子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诸葛清是什么样的人,她十分了解也很放心,他一定会给李知书要上一大笔的钱。 但李知书身边的钱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为了凑够给诸葛清的钱,李知书肯定就会想到要动用这箱金子。 所以她不能给李知书这个机会,她要逼李知书去做一件事,这件事能让李知书彻底体会到许朗这个人有多么的虚伪自私和残酷冷血。但是这箱金子,她是不会再动的,等过一段时间就给李知书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所以啊,李知书,你可千万别急,这一箱金子迟早是会重新回到你的手里的,不过到时候就怕这箱金子会变成一颗烫手山芋,让你躲都来不及躲。 天色彻底亮的时候,府中的女眷都前前后后的去给许老夫人请安。 许老夫人很在意这些礼节,严格要求着府中的女子,生怕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府中之人都清楚许老夫人的脾气,所以没有一个人敢怠慢此事。 许锦言回回都是到的最早的一个,有时候许老夫人还没起,许锦言就在门外等着了,时时还会服侍许老夫人洗漱。 这一举动,直接导致许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慈祥,有的时候她都会看着许老夫人那副慈祥的面容恍惚。 这真的是前世在金銮殿上冲她吐口水的那个人么? 起的这样早,夏天的时候倒还好,可是一到冬天,许锦言起的那个时辰正是一天夜里最黑最冷的时候,这样过去许老夫人的院子,一路上更是寒风凛冽。 半夏和忍冬心疼许锦言,有一次想故意晚叫她,但是每日卯时一到,许锦言自己就会起来。 许锦言知道半夏和忍冬心疼她,但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前世的时候赵斐的生母张贵人没少在这种事情上折腾她, 前世曾有一段时间,因为一些事端,她陪着佩玉在宫中居住。 那段时间早就厌恶她至极的张贵人终于抓住了凌辱她的机会,让她每日寅时的时候就过去霞明轩请安,深冬的天气,黑漆漆的让她在屋子外等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等到天彻底亮了的时候,张贵人才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不屑的看一眼已经几乎冻僵的她,然后让她进屋开始抄女则。而她抄女则的那个屋子,是没有炭火的,房间昏暗的时候连蜡烛都没有。那个时候的半夏和忍冬也心疼她,特意给她灌了汤婆子暖手,可是后来被张贵人发现,直接把那汤婆子里滚烫的水顺着半夏和忍冬的脖颈子就灌了下去。 而她在一旁,无能为力。 自那之后,她就不是站在在屋外等了,而是跪在屋外等。所以许老夫人对许府女眷的要求和张贵人曾经对许锦言的要求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张贵人她都忍过来了,还怕什么许老夫人。没等一会儿,许老夫人身边的竹青就推门出来,瞧着许锦言笑道:“大小姐今儿来的比昨天可又早了一些呢,老夫人说以后若是大小姐不好好休息,总是来的这么早,以后她就不要大小姐来请安了。” 许锦言上前,走进屋子里笑道:“我这不是早早来服侍祖母洗漱么,祖母怎的还怪起我来?” 许老夫人半靠在床上,嗔怪的瞧她道:“就是怪你这孩子太有孝心。”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恢复 许锦言服侍完老夫人洗漱没多久,其他的女眷就三三两两的来了,三姨娘带着许慧是最先来的,三姨娘在府中一向没有地位,甚至不比曾经是李知书贴身丫鬟的二姨娘。所以在给许老夫人请安一事上,半点都不敢耽误。 许慧一看见许锦言便怯生生的冲着她笑,唤着“大姐姐。” 的确是纯良而胆怯的样子呢,若不是前世在端王府里,许慧曾挺着肚子对她说那是赵斐的孩子。 她可能在这一刻真的会相信许慧的那看似无辜单纯的模样,有了前世的教训,她再也不会相信许慧那副伪装出来的纯良。 所以许慧唤她大姐姐,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就走到了一旁,去把刚到的许凝带到身旁。 许锦言其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许凝那么爱睡懒觉的人,身子刚好那几日居然每每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那个时候病没好,所以无须去来给许老夫人请安,后来病好了再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许凝几乎次次都迟到,许老夫人看许凝的脸色是一日差过一日,许锦言看不下去了叮嘱过她几次,许凝就再也不敢迟来了。 许凝虽然向来傻乎乎的,但是心里还是有数的,只要是许锦言认真交待的事情她从来不会推辞不做。 二姨娘带着许晶来的也不算晚,紧跟着许凝屁股后面来的,这些人到齐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李知书才带着许茗玉来了。 李知书显然因为昨夜没睡好,心情不郁,脸色差劲到了极点,眼睛下方的黑印都极为明显,不过一夜过去,李知书就仿佛苍老了十岁。即使是这样,许老夫人还是不悦李知书来迟,开口问道,“你今儿是有什么事情啊?” 李知书知道许老夫人是在追究她今日来迟的事情,但是李知书今日没心思想一些别的话来哄许老夫人开心,便随意敷衍道:“今日那诸葛神医要给玉儿治病,方才在准备,便来晚了。” 许老夫人皱了眉,那许茗玉的脸都烧成那样了,这诸葛清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把烧成那样的脸救回来? 许老夫人反正是不信。 本来许老夫人因为下人冬衣的那件事就没消气,如今再看李知书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更是来气,看着李知书就暗自淬了一口,瞎折腾!李知书坐下之后,旁边的侍女就给李知书奉了茶。坐在角落的许晶和许慧都盯着许茗玉那带着面纱的脸看,她们知道府中那个神医是李知书给许茗玉专门从江南请来的,但是说实在的,她们没一个人希望许茗玉的那张脸能恢复。 许茗玉一直毁着容该有多好,她就再也没办法用那张脸耀武扬威了。 这安没请多长时间,许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乏,便遣了诸人各回各院。 许锦言是和二姨娘一前一后出的院门,许锦言瞧了眼二姨娘便笑道了句:“姨娘手上的这只镯子倒是极为好看,看着像是最上等翡翠呢。”二姨娘吃了一惊,连忙把袖子整理好,盖住那枚镯子笑道:“大小姐看错了,不是什么好翡翠,这翡翠一般着呢,大街上二三两银子都能买来十几只。” 许锦言点了点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道:“是么,可能是锦言眼拙,只是那镯子水头极好,看着倒不像是普通的翡翠呢。”二姨娘笑得有些勉强,心里暗骂一句,这许锦言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经常和她说话,这怎么随便一说就扯上了这只镯子。 二姨娘连忙就把许锦言的这个话头岔开,随意说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连忙走开。许锦言也并未阻止,等二姨娘走后,也向右转回了桂念院。 反正该看见的也都看见了,该听到也都听到了。许锦言离开后,李知书自门后缓缓的走了出来,刚才许锦言和翠莹的对话,全部收入了她的耳里。 方才她一直在想着钱的事情也没注意到翠莹,直到许锦言问了出来,李知书才在暗处看了一眼翠莹那手腕的镯子。 翠莹居然好意思对许锦言说那镯子二三两银子满大街都是,她是不是觉得许锦言还是从前那傻子。 那镯子打眼一看便知道是极好的翡翠,一千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下来。 但是翠莹居然骗了许锦言,还那么慌张,一看那镯子便有古怪。 姨娘的月俸她是知道的,那点月俸根本不足以让翠莹用的起这样昂贵的镯子。 李知书眯了眼睛,当年藏金子的时候,翠莹还是她的贴身丫鬟,翠莹是知道全部过程的。 昨夜她猜测是谁偷了那箱金子的时候根本没想到翠莹,当时她理所应当的认为翠莹一个婢女出身的丫鬟绝对没那个胆子。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 做了这么多年的姨娘,原先那卑微的丫鬟也可能长了些胆子,把手伸到了她绝对不能伸的地方。 李知书攥紧了手,翠莹,如果那金子真的是你拿的,那你就预备死无葬身之地吧。 巳时的时候,诸葛清便背着药箱来了书香院。李知书肉痛的把一厚沓的银票全部给了诸葛清,诸葛清摸了摸厚度,满意的一笑道:“夫人请放心,老朽一定会把小姐原先的脸一丝不差的还原回来。” 李知书心痛的看着诸葛清把那沓银票踹进口袋,面上却还是一副感激的样子道:“那就多谢诸葛神医了。” 诸葛清点了点头,“那夫人就带着这房里的其他人都出去吧,老朽要开始医治了。” 其他人不出去,要是发现他拿的是紫鲛皮的话,他还想不想捞够本活着回家养老了?李知书心里有些七上八下道:“诸葛神医真的不需要其他人留着?留着搭把手也好。” 诸葛清睨了李知书一下道:“夫人这话可就是说笑了,我们行医之人在治疗病患的时候绝不能让他人打扰,何谈搭把手。” 诸葛清其实很想翻一个白眼,虽然他只是个半吊子大夫,骗术比医术精明,但是许夫人的话对于行医之人也太过奇怪了。又不是盖房子做木匠,搭什么手,这许夫人说话真是不过脑子。 李知书其实现在方寸大乱,失了那么多钱,又做下了那种一旦被许朗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情,她现在满腹都是心事,说起话来自然没有从前那么严密。诸葛清说她说话不过脑子,其实是有几分说对了的意思。但既然诸葛清都说了怕人打扰,李知书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么多钱都给了诸葛清,现在诸葛清的要求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不就是不能在里面看么,那就出来好了。 现在李知书满心都是许茗玉的那张脸,诸葛清就是她的救命稻草,自然是诸葛清说什么她做什么了。 — 夜色稍微有些式微的时候,桂念院便掌了灯,许锦言坐在窗边看着一本书,灯光照耀在她清婉的容颜之上,暖融融的灯光将她的容颜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半夏自门口快步走了进来道:“小姐,二小姐的脸恢复了。现在夫人那边开心的跟什么似的,就差把那诸葛清当了宝供着。” “三个时辰,这换皮换的可够久的。”许锦言放下了书,唇角含了一丝笑。 半夏撇撇嘴道:“可不是,不过我听其他人说,二小姐不仅脸恢复如初,一点烧伤的痕迹都没有,而且好像比原来更美了一些呢。” 许锦言点了点头,紫鲛皮本来就比人皮要光鲜亮丽,许茗玉比以前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走吧,我们去看看更美了的二妹妹。”许锦言起身,抬步走出了房门。 许锦言赶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许晶和许慧仔细盯着许茗玉那张不仅修复的完好如初,还比从前更美的脸,眼神里的嫉恨之色都快挡不住了。二姨娘虽神色有些复杂,但嘴上还是敷衍道:“二小姐的脸还真是和从前一丝都不差。” 许茗玉现在可顾不上理二姨娘,她手里拿着镜子一直瞧个没完,这诸葛神医当真是名不虚传,从前烧伤的痕迹真是一点都不存在了,许茗玉脸上的笑意都快。 “二妹妹比从前美的更甚,真是要恭喜二妹妹了。” 那张天姿国色的脸上笑意一僵,随后抬起头,等看到许锦言的那一刻,那张美丽容颜上的笑意忽然比刚才更深了起来。 许锦言,我的容貌回来了,我看你还想拿什么跟我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软硬不吃 “二妹妹比从前美的更甚,真是要恭喜二妹妹了。” 那张天姿国色的脸上笑意一僵,随后抬起头,等看到许锦言的那一刻,那张美丽容颜上的笑意忽然比刚才更深了起来。 许锦言,我的容貌回来了,我看你还想拿什么跟我争。许锦言就是猜都能猜到许茗玉现在在想什么,她扯了唇角,一言不发。 许茗玉却未就此罢休,看着许锦言便道:“大姐姐,您看玉儿脸上的伤可是好了?” 许锦言点了点头,笑道:“自然,而且二妹妹的美貌比从前更甚。”诸葛清坐在一旁,看着许茗玉这一番动作神色有些复杂,亏这二小姐还以为自己赢了大小姐。是,现在她是便美了,可是几年之后,二小姐不止那一张脸会支离破碎,她全身的皮肤都会一点点的脱落,到时候,笑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诸葛清转头看许锦言,心里有些发怵,他做骗子这些年可以说是南征北战,识人无数,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像许大小姐这样,这样的心狠又无情。 许大小姐是真的心狠,一出手就让自己的妹妹毫无还手的机会,几年之后必死无疑。现在面对二小姐这般的耀武扬威还能声色不动,做出一副真正恭喜她恢复容颜的样子。 寻常人来说,若是做了坏事,被害人还茫然不自知,害人之人肯定面上总是要流露出一些不屑或者自得的神情,这是人之常理。 可是这许大小姐没有,而且是一点都没有,她从容的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这得心思深沉成什么样,才能达到这样的境地? 可是那许大小姐明明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会行事会狠毒至此? 众人亲眼得见了许茗玉恢复了的容颜,失望的失望,不快的不快,没一会儿就三三两两的散完了。 回到桂念院的许锦言还没完全走进内室,刚刚踏了一只脚进去,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房间有人。 她这房子的内室向来不许别人进来,最多就是许凝能进,但是许凝说是今天要在院子里晒梅花花瓣,回头做梅花酥给她吃,绝不可能来。许锦言皱了眉,走了进去。 一进去,那立在案几前的修长身影就落入了眼里。“大人您似乎越来越过分了一些,私闯马车也就算了,这一回居然直接私闯了民宅。” 许锦言勾起唇角冷笑,“若依北明律例,您合该入狱。”昏暗的灯火下,那身着银锦衣的男子转身过来,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上浮现着微微笑意,惊世的风华氤氲而出。 弯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他瞧了她一眼,笑道:“你舍得?”舍得?她又什么是舍不得的?许锦言冷哼:“我又什么舍不……” 话戛然而止,被方才还远在案几之处,现在已经欺身过来的某人,蜻蜓点水般的堵回了那娇软的双唇之中。 偷香窃玉成功的那人,恬不知耻的弯唇道:“若是以后你再说出我不爱听的话,我就用这个法子来把你的话堵回去。” “当然,公平起见,如果我说出来你不爱听的话,你也可以用这一招把我的话堵回去。我教你的,可学会了?” 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闪烁着光芒,三月莺飞的春意水光渐次蔓延。 学会你个大头鬼! 许锦言看着那张俊美的不似凡人的无耻嘴脸,就想一掌给他拍上去。 上一次张大人言传身教,如何把他的话堵回去。这一次张大人继续言传身教,如何把他说的她不爱听的话堵回去。 怎么都是一个方法啊?张大人你没有新意。 当然,这句话她是不敢当着张正的面说的,万一人家张大人还真有新方法,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正这种人,永远不可小觑他的无耻。 许锦言向后退一步,冷眼看他:“大人此番造访到底意欲何为?” “没事就不能来么?”嫣红的双唇微微嘟起,竟然有了些委屈之意。可是那双凤眸却依然含着春光笑意,似是春天提前来到,但是大好的春光哪里也没去,全部聚集到了那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 许锦言看着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有一些头晕目眩,但是她强硬的使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一个未出阁女子的卧房,大人自己觉得可不可以随便来?“我自己觉得?那当然可以了。我觉得我不仅可以来,还可以天天来,尤其晚上的时候来。”许锦言:“……”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话你是不是不爱听,那你怎么不堵我的话呢?我不是刚才教过你了,难道你没学会?” 凤眸弯的更甚,“要不,我再教你一遍?” 说着,他就又要欺身。许锦言这次长了记性,伸出左手连忙就要推他,但是张正可没给她这个推他的机会,顺手就捉住了那只想要推他的手,将她向前一扯,温香软玉瞬间抱了个满怀。 “大人!”许锦言怒瞪他。 “你要是说我不爱听的,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张正带着笑意,好心的提醒道。 许锦言怒由心起,但是现在她人在张正怀里,必须得看他颜色行事,要不然以张正的无耻程度,她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人在张正怀,不得不低头。 算了,硬的不行来软的,许锦言一转心思,便乖顺的呆在他的怀里,垂着头小声道:“我们有事说事嘛,你一定有事来找我的对不对,大人可是内阁之臣,国之栋梁,又不是很闲的人,怎么会没事来找我。” 张正看着许锦言那般乖顺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是悦耳至极,凤眸中的春意不由得更浓了一些。 他其实明白许锦言的心思,不过他不在乎,总归人是在他的怀里,说的话就算是违心的那也是说给他听的。 他是明白许锦言的心思,但显然许锦言不明白男人的心思。 许锦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好言软语,只会让我更想欺负你。“本官平日的确很忙,不过若是为了许小姐,那本官倒是可以做一个尸位素餐的贪官。” 嗯?许锦言目瞪口呆,这个人怎么软硬不吃! 许锦言咬牙切齿道:“那还真是谢谢大人了。” “不用客气,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许锦言气急,“张正你有完没完?” 怀里的人是真急了,张正扯唇一笑,把人按进怀里顺毛道:“好了好了,我问你,你小舅舅周衍是不是马上要回京述职。” 许锦言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说是会赶在除夕之前到,刚好来得及参加除夕晚宴,还会带着小舅妈一同来见见我和哥哥。” “你小舅舅这一次来,估计就不会再回益州了。”张正摸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声道。 许锦言一怔,倒是理解了几分张正的意思。 周家在益州驻守,手握那么多兵权,庆裕帝那种多疑的人自然不会放心,所以这一回召周衍回京述职,明是述职,暗是人质。 只是周家世代忠勇,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庆裕帝此举便是有些令人寒心了。只是历代帝王多疑者居多,庆裕帝此举虽然令周家寒心,但是做为帝王也算不得狠心。 她抬头望向他道:“此事我明白,但是周家还有用,庆裕帝应该暂时不会对周家动手。” “周家世代忠勇,庆裕帝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只是出于帝王的心思,为了以防万一才把周衍叫了回来。但是周家不涉党派之争,现在就是一块上好的肥肉,谁得到谁就离胜利近了一步。” “周衍是京城里的人争夺周家最好的一枚棋子之一。”凤眸闪烁着光芒,他道。 许锦言扯了抹笑,“棋子之二,是我。”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邀请 那双凤眸里全是笑意,“对,第二枚棋子是你。你哥是第三枚,但是你们舅甥三人中,你哥是最安全的,暂时不用担忧。你么…。有我在。唯有你小舅舅…。这一次回京之路恐怕不会太平。” 许锦言强迫自己因为张正那句“有我在”而跳动的颇为欢快的心脏安静下来,然后顺着张正的话仔细思索了一下。 自己和兄长是外孙,而且外祖一家全在益州驻守,许恪和许锦言却都在京城长大,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在外人眼里许恪和许锦言这一对外孙和外孙女肯定是周家是不亲的,只是占了个亲戚的名头。 但其实外人又怎能知其中关窍,外祖其实极为爱护这两个外孙,许锦言和许恪年年生辰的时候,外祖都会派人从远在千里之外的益州送来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 年年不曾缺席。 只是外祖一家在益州驻守,时常不得见而已。许锦言一直知道,在外祖的心里,她和许恪这两个外孙一直占有很重的分量。 否则,怎么会为了她,在前世甘愿襄助赵斐,却在赵斐登基之后被掏空力量,然后满门抄斩。 外祖虽然极为爱重她和许恪,但是在外人眼里却不会这么觉得,两个多年不曾见的外孙又能得将军府多大的庇护。 所以她和许恪,并不危险。虽然免不了被计算,但是比起周衍来说,却是安全极了的。 许恪春闱之后眼看着就是要封官,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以许恪的才干,一定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许恪并不划算。 至于许锦言,既然是女子,自有别的方式可以用来做棋子。比如皇后和敏贵妃都已经动手了。 自己儿子娶了,有用自然好,没有用也不过是后院里多了个吃饭的。但是周衍不一样,他是外祖亲生的儿子,比起许锦言和许恪来说,的确是更值得下手的对象。 许锦言低头一思,倒真是她大意了,差一点就没准见不到小舅舅和小舅妈了,推翻了前世那么大的一场战争才换回的人,可千万不敢还没见到,就被京城里的这些魑魅魍魉弄没了。 许锦言从张正怀里挣扎出来个小脑袋,看着他道:“多谢大人提醒。” “谢?怎么谢?”张正睨她。 许锦言一怔,“你不是说不许和你做交换么!” “我说你不许和我做交换,没说你不能谢我啊,但是你那些书信就别给我了,我不要,你来点实质性的!” “实质性的?什么?”许锦言皱了眉,还能有比她写的那些和未来相关的东西更实质的? “大人可否指个明路,我实在愚蠢,猜不出来大人实质性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好说,我告诉你便是。” 张正揽着她的左手,直接移到她的脸庞之上,修长的手指抚上那娇软动人的双唇,轻轻的抚摸,动作暧昧而牵动了涟漪阵阵。 “懂了么?实质性的……以后要谢我就要用这种实质性的。”他靠近她的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全部打在她的耳垂之上,低沉的声音含着无限的诱惑,像是那人在刻意蛊惑着她。 许锦言有一瞬间的僵住,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感受着张正的这个举动,一动都不敢动,直到看到那张越来越靠近的惊世容颜,她才狠了心,推开他狠声道:“你少来这一套!” 他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推开他,所以他并未猝不及防,向后退的极为合适,不是很后,还可以将她圈在怀里,不是很前,防备她突然生气。 他紧紧的揽她入怀,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后天晚上你跟我出去一趟。” 许锦言一脸莫名其妙,“干什么?”“看一出戏。”他微微笑着,天神般俊美的容颜闪耀着令人心醉的光。 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惊觉自己的反应,暗骂自己不争气。 “对了,那张紫鲛皮你可用了?”他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许锦言沉默了一瞬,点了头道:“用了。” 她知道以张正的本事一定能查出那张紫鲛皮的用途,她无须过多解释,他一定知道她将那张紫鲛皮用到了许茗玉的脸上。 而他,自然也不会不知道,几年后的许茗玉必将遭受全身脱皮的极度痛苦。 那么他……又是否会觉得自己狠毒呢? 诚然,她狠毒又冷血,重生以来,算计了多少人算计了多少事,天下最凶狠之人也不过如她,她无惧天下非议,若是怕,当初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做下一切。 只是于他,她有些胆怯,如果他知道她这般狠毒,那又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她窝在他的怀里等待他说话,像是在等待一个判决。“如果不够用的话,我明天让飞寒再给你带过来。”他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不安,于是他将她抱的更紧。 窝在怀里的人听到这一句话之后有些惊讶的抬了头,那双琉璃眼眸清透而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样,干净的似乎那双琉璃眼眸之中只有他的存在。 张正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转移了视线。 许锦言,你以后要是敢再这么勾引我。 我可就一点也不客气了! —— 自诸葛清救回许茗玉那一张容颜之后,许府上下都把诸葛清当成了个宝,连带着许朗在内,都对诸葛清毕恭毕敬,神医长神医短的跟前跟后。 许朗的心思很简单,诸葛清的医术这么高明,而庆裕帝的头疾一向对庆裕帝是个极大的困扰,若是这神医能救,那庆裕帝肯定龙颜大悦,那给庆裕帝推荐神医的许朗肯定也会受到恩泽。 许朗的算盘打的叮叮咣咣的响,原先许朗是不太在意诸葛清而是看重李探的,但是自诸葛清救回许茗玉的那一张脸后,许朗把李探已经丢到了一边,重视起了诸葛清。 李探倒是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和以前一样,日日读书,等待着年后的春闱。 高门家之间的消息都传的极快,尤其许府把这诸葛清供的和神仙一样,没几天许多的高门府邸就都知道了许府请来了一位神医。 谁家还没有点有隐疾的病患,只是或轻或重而已。就算是无病无灾,大部分人也都是想让大夫看看自己有没有其他的隐患,尤其诸葛清这种被盛传为神医的人,更是受人追捧。 所以这两天许府的客人就没断过,无一不是说两句就想邀请诸葛清出来给自己把把脉。 没几天李知书就烦了,本来李知书是极爱这些高门之间的应酬,但是这几日李知书满腹心思,根本没有心情招待这些高门之人。而且诸葛清是府里的客人,天天让人家出来给人看病,李知书也觉得此事不太妥当。 虽然诸葛清耗尽了李知书的钱,还让李知书犯下了那样的事情,但是许茗玉那一张脸是真的恢复的完好无损,甚至比以前还要美上几分。所以对于诸葛清,李知书倒也没有太过不满。 本来治病就是要钱的,治好玉儿那样的病耗费极大的金钱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怪的就是陷害玉儿受这般伤的许锦言,如果不是许锦言害玉儿被火灼伤,也不至于让自己花这么大一笔钱。 所以,她将陛下赐的那两箱子东西抢过来也算是许锦言还的债了。面对日日来叨扰的病人,诸葛清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其实诸葛清早都习惯了,这些年挂着神医的名头,天天来找他看病的人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 许府的这些病人,其实算是极少了的。而且诸葛清还在寻找机会,想要再捞一笔。许朗不管这些事,只是不断的邀请高官来府一见神医。许朗并非不知道这样做不妥当,只是他潜意识里是觉得这些事李知书会处理的,所以放心的将其他人邀请进府。可许朗哪里知道,这些日子李知书满腹心事,其他的事情都处理不完,根本没有精力应酬这些。 但这一日,不管李知书有多少心事,她都必须集中起精力。 因为府上来了位两位贵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贵客盈门 今日来府上的这两位贵客,实在是当得起这个“贵”字,一位是前些日子才到府过的徐御史,当时许府的下人因穿秋衣在深冬干活而重病昏倒在徐御史的面前,徐御史的到来实在是让许朗求之不得。而另一位贵客比徐御史更担的起这个“贵”字。 这一位贵客便是当朝阁老,清尘书院院首,王阁老王严崇。 这两位贵客并不是来找诸葛清看病的,而是来许府鉴赏字画。 王严崇的到来其实是许朗的意料之外的,因前些日子下人冬衣的事情得罪了徐御史,这几天许朗一直想再次邀请徐御史来府一次,给徐御史展示一下已经换上了厚厚冬衣的许府全体下人,但是徐御史大抵是猜到了许朗的意思,所以在这之后一直没有答应过。 许朗想再去淘一本陈意之的亲笔来邀徐御史前来,但是这一次许朗跑遍了京城都再也找不到一本陈意之的亲笔,但却意外的找到了一本舒月的真迹, 舒月是十几年前一个极擅仿陈意之笔墨的书画家,此人所仿写的陈意之笔迹几乎和陈意之的真迹一模一样,连专门研究陈意之书画的人都难以分辨,由此名声大噪,但是这位名叫舒月的书画家行事极为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他每次都是将画或是字让其他人交给画斋,自己却从不露面。 因为与陈意之的真迹难分真假,所以舒月的每一幅字或画都会卖出高价,此事也算是十几年前北明京城里津津乐道的一件奇事。 但几年之后,一点预兆也没有,这舒月便忽然在一夕之间消失。此后再也找不到舒月其人。 舒月消失后没多久,却突然冒出一个人以重金收购所有舒月的作品,舒月本身不算名家,只是因为模仿陈意之的笔迹极像才名声大噪,即使曾经卖出了高价,但自舒月消失之后,他的作品价格便以直线下降。有人愿意以重金收购,收藏舒月作品的人自然愿意卖出去。 自那之后,市面上便再难见舒月笔迹。 这一次许朗寻到的便是舒月仿陈意之笔迹的诗词集,因舒月消失已经,他的字已经卖不了几个钱了,许朗觉得便宜就买了回来,准备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能不能用舒月的字请来徐御史。 下朝的时候,许朗便拦住徐御史说了此事,但显然不行,徐御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许朗正垂头丧气,准备另想主意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在许朗和徐御史身后有些犹豫的问了一句,“你们方才说的是舒月?” 许朗一愣,回头一瞧。这一瞧直接给许朗吓坏了,问他话的人居然是阁老王严崇,许朗直接就惊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这位大名鼎鼎的王阁老可从来都没和许朗说过一句话。 许朗一听王严崇对舒月的字感兴趣,连忙就凑上去道:“对,是舒月的字。怎么,王阁老也对舒月的字感兴趣?” 王严崇皱了眉,解释道:“从前听说舒月的字和陈意之的字极为相似,真假难辨,但是从未见过,有些好奇。” 许朗连忙就识相的得道:“不如阁老来府上一观?” 罕见的,那位素以严肃著称的王严崇王阁老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那边徐御史一看王阁老都要去,立马就表示自己也要去。 而这正是许朗求之不得的。 这一天的许朗欢喜的犹如过年一般,虽然的确是快要除夕了,可是除夕当夜都未见的许朗会如此开心。 王严崇那是什么人,本朝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太子太傅,内阁阁老,庆裕帝最信赖的肱骨之臣,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大文豪。 王严崇的光临简直能让许府瞬间蓬荜生辉。 王严崇答应要来的那天,许朗回府以后上蹿下跳着让仆从打扫全府,还拿出来珍藏已久舍不得泡的茶叶,其实许朗曾经把主意打到了许锦言那里,上回温鼎,这大女儿便拿出了海棠春色,许朗是想让许锦言把那茶叶拿出来的,但是犹豫了很久,许朗也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但其实若是许朗说是给王严崇沏茶,许锦言绝不会有半个字的舍不得,而且这一回也绝不会使任何坏就乖乖的把茶叶交过去。 只可惜,许朗最后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许锦言知道王严崇要来的事情已经是王严崇要造访的当天早上了,许锦言一听说王严崇要来,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听的半夏直笑她胆子小还劝解她“小姐那王阁老虽然以严厉著称,但是对于小姐你这样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想必王阁老是不会那么严厉的。” 但半夏哪里知道,许锦言可并不是因为王严崇那所谓严肃古板的形象而受到惊吓,她早就知道王严崇所谓的严厉古板只是用来吓唬人的,其实她的恩师会扮作大老虎“嗷呜嗷呜”逗她玩,可慈祥了。才不是外面流传的什么严肃起来可止小儿夜哭。 她不怕严厉的王阁老,她是怕会忍不住在恩师面前痛哭失声的自己。 前世幸得恩师授业,驱除愚昧,灵窍初通,愧得北明女诸葛之称谓,滔天恩情未曾偿还,恩师一家便因她满门惨死。 重生归来,她一直在躲着恩师,她是个不详之人,上辈子所有对她照料有加的人都不得好死。这一次归来,她定会守护身边所有挚爱之人,戕害所有仇恨之人。 可面对至亲之人,即便心中有数,也总是怕那个万分之一,她实在惧怕恩师再因为结识她而受到伤害,所以一再躲避与恩师的相见之机。 但这一次,该是躲不过了。 今生,终于是再次要与恩师相逢了。 阁老王严崇和御史徐长林来的时候,整个许府的人都立在门口迎接。 徐长林一看这个阵势,连忙就侧过头在王严崇耳边低声道了句:“你这派头真够大的,上回我来,许府人可没来迎接,还给我看了个因为重病昏倒在地的仆人。” 王严崇看了徐长林一眼,没说话,继续往里走,经过那一片迎接他的许府家眷之时,他微微侧了头,似乎在那群人之中寻找着谁。 但王严崇肯定是没找到,因为下一刻,许朗就立刻迎了过去挡住了王严崇的视线道:“王阁老,您能来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王严崇收回了视线,对许朗道:“只是来看一些字画,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许朗连忙道:“阁老您里面请,舒月的诗词集已经在书房的桌子上摆着了。” 王严崇点了点头便向里走,但是还没走几步,他就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一群许府家眷道:“宁安翁主今日没有在府?”一直低着头的许锦言显然没想到王严崇会突然叫她,她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向那张似乎严肃古板的面容。 还是前世的那副模样,脸庞不怒自威,的确是可止小儿夜哭的形象,但是那双眼睛流露着通达世事的智慧,却未曾染世间污浊。他只是随意立在一旁,就像是聚集了世间所有的浩然正气。 恩师的样子真是和前世一丝一毫都不差。 许锦言有些欣慰,还好,这辈子,恩师活在这个世上。许朗愣了片刻,有些想不明白王严崇为什么要找许锦言,但还是便上前一步道:“锦言在,阁老找她有什么事?” 说着就挥挥手,示意许锦言过去。 许锦言走上前去,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虽然她知道恩师并非在意礼节之人,行事从来不拘小节,但是今生再次面对恩师,她总是有些胆怯,虽然明知恩师绝不知前世之事,她也想告诉恩师,她和从前决计不同,再也不会连累他了。 但其实许锦言不清楚,她并非如她觉得的那般平静,她此刻的眼眸有几分慌张,就像是刚学走路的孩童,稍微会一点就挣扎着走来走去给自己的父亲献宝,想要讨得夸奖。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偏袒 许锦言走上前来,垂首而立。她知道恩师在看着她,可她也知道恩师的那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如前世和煦, 如今的自己对于恩师而言,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不是日日精心教导的顽劣徒弟。 她垂首道:“阁老。” 王严崇仔细看着面前那个垂首而立的小小女子,暗道一句这便是刚封了宁安翁主的许家长女,这女子看起来还未曾满十五岁,虽然年龄小,但是容貌并没有因为年纪小而有半点逊色,反而极为俏丽,尤其那一双琉璃眼眸,清透明亮的世间少有。 许恪是清尘书院的学生,也是王严崇在书院里的得意学生,似乎因为这一层关系,王严崇对许锦言极为的留心,想要看看自己得意学生的妹妹是何模样,但严格意义上说,这一对兄妹其实生的并不相像,许恪生的英气,许锦言生的清婉。 若说相似也就是那一双眼睛有些像,但许锦言的眼睛明显要更为明亮一些,像极了一块泛着光的琉璃。“上次宁安翁主在玄瑛会上所书的墨宝让老夫记挂已久,不知今日能否再见翁主的墨宝?”王严崇笑道。 许朗听了此话先是一怔,此时才忽然想了起来,玄瑛会之时,许锦言曾提笔所书姓名,当时几乎是全场哗然,连许朗自己都惊讶不已,其一自然是因为许锦言此前根本大字不识一个,可是突然之间许锦言就会写字了,而且这字还写的极佳,试问谁能不惊讶万分。 其二是因为许锦言那副字不仅写的极佳,而且笔迹之间极为肖似王阁老。王阁老的字难以模仿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王阁老那么多学生没有一个人能写的了王阁老的字,怎么许锦言这样一个从没见过王阁老的人却能写出和王阁老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 许朗侧目看了一眼王严崇,想来那字迹让王阁老都难以分辨,所以今日来还要特意询问。 许朗连忙从善如流的就接话道:“阁老若是喜欢锦言的字,让她写一副就是了。” 随意的使唤,像是指挥一个奴仆一般,许锦言唇角勾了抹笑意,给恩师写字她自是求不知道,可若是变成许朗指挥她做,这事情可就变了味了,尤其许朗还是在恩师面前如指挥奴仆一般指挥她,许锦言攥紧了手,暗自计算如何回击许朗还能不驳了王严崇的面子。 “许大人,宁安翁主的品阶是远远高于你的,虽然是你的女儿,但是毕竟也是陛下亲自封赏的翁主,如此皇恩浩荡之下,许大人这般随意的行事似有不妥之处吧。”王严崇侧目看向许朗,言语之间有些许不悦。垂着头的许锦言“唰”的一下抬头看向王严崇,琉璃眼眸里有着淡淡的激动。 前世恩师便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事情,恩师总是会偏袒她。 所以她以前便知道,外界口中所传阁老严厉正直,刚正不阿,绝不徇私。 但在她面前,这绝不徇私四个字就成了笑话,恩师不仅极为偏袒她,而且见不得任何人欺负她。 连现在站在一旁看着王严崇惊讶的徐长林都在前世之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王严崇遇上了这小丫头,就从绝不徇私变成护短至极,刚正不阿的名声保持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居然晚名不保!” 可那份偏袒和护短,是恩师给一个天底下最顽劣徒弟的关爱,今生她不再是老师的徒弟,可怎么…。那份关爱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琉璃眼眸看向王严崇,露出不解和疑惑。 许锦言不解,剩下其他的看客就只剩下惊讶了。 许恪和许府之人俱是一惊,徐长林皱了眉微微侧目,目光也流露出惊讶。 谁都能看出来,王严崇刻意维护了许锦言。 品阶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宁安翁主虽是个品阶,可许锦言毕竟只是臣子的女儿,这样一来,即使是陛下亲封的翁主,其实际地位也是大打折扣的,不比正经翁主。 而且这是在自己府上,许朗虽然言语随意了一些,但是许锦言是人家的女儿,许朗这样做也并不是极为不妥。 可王严崇却出声管了人家的闲事,这不是偏袒许锦言是什么? 徐长林是真的意外,自己和王严崇相识多年,王严崇一向以严厉正直著称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这个人对清尘书院那帮学生简直是严厉到了极点,若犯了事别说偏袒,他不给你再添把火就算不错了,那这么一个人怎么会独独偏袒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 虽然这事和那小丫头没关系,但是王严崇你瞎管人家家事算怎么回事? 许朗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想好好招待王严崇的,让自己在阁老面前保留一个好形象,可怎么话还没说两句,这王严崇就和他冲突起来了。而且是为了维护大女儿和自己冲突。 许朗觉得人生很玄妙,这段日子府里总共来了三个能让全府上下出门迎接的极贵之客,第一位是章庆王爷,因为震惊没赶得急出门,许朗可绝不敢是故意造次。 这位贵客为了抬高大女儿在府中的地位,不惜以王爷之尊威胁于他,当然这个许朗可以理解,谁让自己这大女儿运气好,误打误撞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章庆王爷关爱有加,也算是人之常情。 第二位贵客是让全府出门迎接了,当时一听说宁安翁主亲自造访,全府跪在门外等了少说一炷香的时间,结果下来一看,大女儿本人。 第三位贵客便是今日的王严崇了,话说不到两句,就为了大女儿和他起了冲突。 许朗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待见了这么多年的大女儿在别人眼里却成了香饽饽? 许朗惊讶,许府的其他人脸色也并不好看。尤其是许茗玉和李知书,许茗玉恢复了容貌,本想着自己以后肯定会压倒性的胜过许锦言,可是这容貌没恢复多久,现在的许茗玉就饱受了打击。 人阁老王严崇一进来就叫了许锦言出去,现在还为了许锦言和爹起了冲突。她怎么能看不明白情况,若不是 许茗玉美目晃动着不安,从章庆王府开始,英国公府的大奶奶还有孙小姐,太后,庆裕帝,现在又多了个王阁老,莫名其妙的这些人都喜欢许锦言。 对了,还有清尘书院门口的大理寺卿张正,居然犹豫都不曾犹豫的就吃了许锦言的桂花糕,还盛赞她的桂花糕做的好。 凭什么?这些人的眼睛是不是都瞎了?怎么都那么喜欢许锦言? 许茗玉看着许锦言,美丽的容颜之上尽是戾气。一旁的李探注意到了许茗玉的神情。 李探皱了眉,眼神流露出几分不喜。 几年前李知书曾回江南探亲,李探得见过这位表妹,一见那般容颜,李探便念念不忘了多年,这一回来许府,李探在路上都为马上要得见这位表妹而激动不已。 但是一来府里,李探就意识到了这位天姿国色的表妹出了事,因为这位表妹几乎足不出户,即便出门也都带着面纱。 李探实在是好奇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表妹到底是怎么了,所以他在一个晚上偷偷跑到了书香院,许茗玉的房门外偷看。 这一看,李探对许茗玉多年来的思念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日他所看到的场景可怕到他或许终身都不会再忘,他思念多年的表妹右脸的确一如记忆般美丽,但是左脸却被火烧的焦黑又污浊,她正一点点的给伤口上敷着厚厚的白色药膏,一边敷一边疯狂的诅咒这许家的大小姐。 夜晚灯火本就昏暗,许茗玉那样的一副形象,又一声声的在嘴里疯狂的诅咒着别人。这副画面,简直和恶鬼画皮没什么两样。 所以即使许茗玉的脸现在已经恢复,但是那日的恐怖画面给李探的冲击太大,导致现在李探一看见那张天姿国色的脸,就不得不想起那一日看见的那般焦黑恐怖的脸和对许锦言的那一声声疯狂的诅咒。 如今又让李探看见许茗玉对许锦言流露出那种狠毒了的眼神,李探摇了摇头,看着许茗玉的神色露出了几分厌恶。 他转头看向那立在王严崇面前的女子,那女子容颜清婉又动人,虽然不是天姿国色的美貌,可是却有一种难言的吸引力。她弯了唇角,对王严崇道:“锦言的字怎当得起阁老一句墨宝,阁老若是想看,锦言献丑便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舒月 王严崇点了头,便转身向前走去,许朗一看,连忙跟在了后面。 许锦言想了想,也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许茗玉看许锦言跟着前去,自己也想过去,却被李知书拉住了手,摇了摇头阻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严崇会眼瞎到如此偏袒许锦言,但显然刚才王严崇只授意了许锦言可以同去,这个时候玉儿再眼巴巴的凑上去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李探显然也想同去,王严崇是天下万千读书人心中的楷模,若是能拜入他的门下,该是怎样天大的荣光,对于以后的仕途来说,又该是怎样一股强劲的推动力。 李探看着王严崇的背影,略略起了些心思。只可惜许朗那个木头脑袋不知道一起把他捎上,若是他跟着一同去了,一定能想到办法让王严崇收了他做学生。李探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准备回自己屋子,总归待在这里没有用,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许锦言一样好运气,他那表妹不就也想跟去,却被姑姑死死拉住。人还是得知情识趣的好,自知的人自有福气,譬如那许锦言,此时不就跟着去了许府书房。不自知的人,就算拥有了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东西就会从指尖一点点的溜走,最后什么也剩不下。比如那被自己母亲按住的许茗玉。 —“阁老,您看,这便是那舒月的诗词集。”许朗将那本诗词集双手奉上。 王严崇点了头,便顺手接过,他看的极仔细,每一页都细细翻过,像是在书里寻宝一样,认真至极,但那一本诗词集并不薄,王严崇这样一页一页翻来,每一页都要停留几乎半柱香,这一本诗词集看下来,时间就有些长了。 许锦言知道那就是王严崇看书时候的习惯,恩师一向如此,若是遇见对脾气的书,一看便是一整天,除了翻页几乎是一动不动。 但这一次恩师翻这本书其实是有些不同的,恩师平素阅书,面孔平平整整,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看着的确是可止小儿夜哭的形象,可是这一回读的这一本舒月的诗词集,恩师那向来板正严肃的脸居然起了几分笑意。 这事儿,有点不对……。许锦言看着王严崇皱了眉。 王严崇将这本诗词集翻了不到一半的时候,许朗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倒不是不喜王严崇看这么久,而是他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徐长林素来知道王严崇的习惯早就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点点的啜饮着茶。 许锦言既是王严崇的弟子,自然是早习惯了,且她现在因为重遇恩师心情激动,根本就无暇顾及腿是否劳累。 但许朗毕竟上了年纪,站了这么久腿已经十分之酸痛,但阁老王严崇都是站着看书,他许朗怎么可能找个凳子坐下,所以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站,在察觉不到的范围内缓缓的动一动僵硬的腿。 过了许久,王严崇才依依不舍的合上了书,但他并没有立刻将此书放下,只是合上了书,将书的封页朝上,细细揣摩着诗词集的作者署名,“舒月”二字。 许锦言更是疑惑,舒月……并不是多么有名的书画家,写的字也不过是以模仿陈意之才出名,怎么会得恩师如此的青睐。 看着王严崇这幅模样,许锦言倒是想起来前世的一桩事。那回是陪庆裕帝下江南,当时已经是端王妃的她自然是随驾而行,而身为内阁重臣,天子宠臣的老师自然也是一同前往。 当时在江南,闲暇之时她曾陪恩师在江南街巷闲逛,彼时恩师在遇到的每一间文画斋里徘徊,似乎寻找的就是这位名叫舒月的书画家之作品。“许大人,我可否同你商量一事?”王严崇收了手,看向了许朗。 许朗看王严崇对那诗词集爱不释手的样子就明白了王严崇的意思,于是立马道:“阁老若是喜欢,这本诗词集,下官自然是要双手相赠。”“许大人,你误会了。我想同你买下这本诗词集。” 许朗一愣,他怎么敢收王严崇的钱,“阁老,这本诗词集不值什么钱,阁老若是喜爱,收下便是。” “不值什么钱?”王严崇的脸色瞬间板了起来。 许锦言看一眼这个神情就知道恩师是生了气,只是他尚在压抑。若是如此,许锦言就更疑惑了,难道仅仅因为许朗说了舒月的诗词集不值钱,恩师就生了气? 舒月……到底是谁?许朗也觉得王严崇的脸色有所古怪,但许朗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不值什么钱,下官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就买了下来。所以阁老若是喜欢,尽管拿去赏玩。” 许朗真的没撒谎,这舒月的诗词集他是只花了二十两,多一分都没讨,不是为了给王严崇拍马屁才报的价格。 但王严崇并没有因许朗的实话而有任何一点缓和情绪的意思,甚至王严崇脸上的怒意更明显了一些。 王严崇尽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神情,然后自袖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道:“多谢许大人割爱。”许朗哪里敢要这笔钱,刚要婉拒,就看见了王严崇阴沉的神色。这下,许朗连婉拒都不敢婉拒了。 许锦言目睹这一番情况更是暗自咂舌,恩师是从来不会和下属买卖任何东西的,虽然恩师问心无愧的付了账,可是落在别人耳里,的确是有受贿之嫌,这种瓜田李下之事,以恩师的性格是不会做的……。除非是真的极为爱重此物。 而且王严崇也不是夺人所好之人,方才能毫无顾忌的开口同许朗买下此书,除非是恩师断定许朗不喜此物。 许锦言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就此作罢。算了,恩师的脾气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严崇将银子放下之后便将此书收入了衣袖里,转而对许锦言道:“翁主……。” 王严崇话还未完,许锦言便已经颔首,师徒多年,她自然知道老师的意思。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王阁老 洁白的一品宣纸被铺于案几之上,许锦言轻轻捉笔,写下两句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两句诗是前世初学识字之时,恩师写给她的第一句话,意在告诉她在世间行走,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守护住心中的清白。 前世她蒙恩师精心教导,自问守住了心中的清白,无愧于心。但可惜她却最后落得了害人害己,支离破碎的结局, 恩师为当世圣贤,此话为恩师一生之金玉良言,绝无差错,错就错在世道艰难,恩师的话成了空谈,或许只有遇上真正的清平之世,恩师的信仰才会真正的发光发热。 王严崇仔细看着许锦言的那副字,低声念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翁主好气度!”王严崇赞赏的笑道,可笑虽笑,王严崇的眼睛里依然流露出一些疑惑之色。 诚然,这白纸上的墨字和他的笔迹简直如出一辙。运笔之时连字的转折处那种无意识间的停顿都一模一样, 除非是他亲自所授,否则绝不可能这般的相似。 但显然他从来没见过这位许家小姐,难不成竟然是凑了巧?可天下间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么? 徐长林上前一步,惊叹道:“严崇,这字和你的字真的是一模一样啊。上回玄瑛会隔的远,我心说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和你的字写的像。这回离的近,再一看,我还真是看错了,这字已经不是像你的字了,我看这就是你的字。” 许朗飞快瞟了一眼,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许锦言的字写的像王阁老的字,但是这个时候拍王阁老的马屁总是没错的。 “锦言这孩子自小就喜欢王阁老的字,一直拿着王阁老的字临摹,现在练的有几分相似也是她的福气了。” 许锦言一点面子也没给许朗,直接出声否认道:“并非如此,小女从未临摹过阁老的字,字和阁老的字相似,小女也是自玄瑛会之后才知道的。” 许朗瞬间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虽然他的话的确是信口胡诌,但是许锦言她怎么能拆穿他呢? 这大女儿也太不懂事了,许朗看向许锦言,目光有了些愤怒。 许锦言只当作没看到,许朗哪里知道,平日里的许锦言或许还能伪装出对他的尊敬。但是现在王严崇当前,许锦言绝不愿意再做违心之举。 王严崇还没说话,徐长林却笑道;“这倒是奇了,翁主既然没临摹过王阁老的字,王阁老也没教过翁主,那这字怎么会如此相像呢?” 许锦言垂眸掩笑,“或许上辈子曾有幸是阁老的学生呢。” 徐长林哈哈大笑:“你这个说法有意思,严崇啊,你这可是多了个上辈子的女学生。” 王严崇倒没做太大的表示,只是仔细端详了一下许锦言的那副字。 许朗观察着王严崇的脸色,在心里直叫坏了坏了,惹阁老生气了。方才大女儿那话的确唐突,你没事和人阁老套什么近乎,还上辈子…。关系套的倒够远。现在可好把阁老惹生气了。 许朗正措着辞想说两句,把许锦言戳出的窟窿给圆回来,但还没等许朗说完话,那边王严崇倒突然开了口,言语之间还满是笑意:“上辈子的学生…。倒是有趣,那今生若是不再收入门下,岂不是都愧对了前世的授业辛苦。” 这显然是一个冷笑话。尤其被王严崇这样向来严肃正直的人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笑话就更好笑了一些。 徐长林首当其冲中了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还没等徐长林的笑容收起,徐长林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于是那抹笑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僵硬。 “阁老……是什么意思?”许锦言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王严崇没有说话,但是唇角是有着笑意的。 “哎哟,这有点不得了啊,严崇你的意思是要收翁主为学生?你可从来没收过女学生啊!”徐长林的眼神跳动了光,能见着这么一桩新鲜事,这一趟来的真值啊! 许锦言心中一惊,连忙就想跪下来行拜师大礼,但碍于现在这个翁主身份,许锦言不能随意跪下,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脸庞有了些焦急,生怕王严崇收回这句话。 许朗也有了些意外,遂出言问道:“阁老要收锦言为学生?” 本朝女子尚才,高门小姐拜名臣为师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连从前的元菁公主在和亲之前都曾是原来朝中大儒孙阁老的学生。 如今朝中的大臣为了培养自己的女儿大多都会专门给女儿请老师,尤其是志在皇妃的高门,甚至在文才方面会将自己家的女儿当做儿子般的培养,四处以人情请朝中名臣来教导自己的女儿。 但一般请名臣来做老师,都是要正式行拜师之礼。行了正式的拜师之礼,基本也就相当于整个京城的贵人圈子都知道了拜师之事。 在这种情况下,谁的老师才学高,谁的老师名气大,这都成了高门小姐之间的一种攀比。 在这种风气之下,王阁老却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一个女学生,但这朝中那个官员不想让王严崇给自己的女儿做老师,王严崇是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清尘书院的院首,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名臣。 若是请了王严崇给自家的女儿做老师,那简直就是从本质上压过了其他的高门小姐。 连庆裕帝都曾想让王严崇教导端云,但是王严崇考了端云几句之后,就借口清尘书院事多婉拒了此事,庆裕帝心知肚明端云的水平,所以对这个北明肱骨之臣婉拒也无能无力。 只是后来在一次闲谈的时候笑对王严崇说,“看来王卿是只想收男学生,一个女学生都不想收。” 当时的王严崇说自己并非不收女学生,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还对庆裕帝明确表示,如果有他满意的,一定是会收入门下。 王阁老此话一出,京城里的人理所应当的觉得王严崇对女学生的要求一定高之又高,非是天下第一才女不可。 但既然要求这么高,那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要收许锦言为徒? 这让许朗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许朗也曾经想给许茗玉请一位朝中大臣做老师的,但是许朗这个二品官员的位置实在是请不起一位名臣给自己的女儿做老师,此事虽然后来作了罢,但是因为得不到,许朗便对此事极为的关注,京城里谁家的女儿又拜了谁做老师,许朗都极为清楚。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个高门家族领着自己的女儿去了阁老府,然后没一炷香就会灰头土脸的出来,所以京城才都在传说,除非是天下第一才女,否则绝入不了王阁老的眼, 可是全京城翘首以盼了这么久的天下第一才女居然是自己的女儿…。曾经令自己的头大了无数次的蠢货女儿…… 别说其他人能不能接受这件事,许朗自己都无法接受! 自己这女儿到底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怎么一次又一次的这般好运气。 许锦言仔细看着王严崇的表情,生怕王严崇突然反悔。 今生她本对再做恩师学生之事不报任何幻想,却没想到,命运峰回路转,这一世,居然又让她得了做恩师学生的机会。 王严崇含了笑意道:“翁主先别急,我有一题要考翁主,若是翁主答的上来,此后翁主就便是臣的学生了。”“若是答不上来呢?”许锦言看他,目光有些犹疑。 王严崇只笑不说,许锦言看着那笑意便狠狠打了个冷颤。她清楚的很,恩师一般露出这种笑意的时候,那十有八九都在心里憋了不少的坏。 许朗的表情倒是有了些送动,这才对嘛!王严崇收徒弟不考验那还叫什么收徒弟,改叫行善算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玉佩 王严崇正想说两句什么,此时却听得书房门外大吵大闹,书房里的人俱是一怔。许朗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察看情况。 王严崇和徐长林本是不打算出去看的,但许锦言却转头对王严崇笑道:“阁老不去一探究竟?” 王严崇看着面前那小小女子轻巧而立,脸庞上俱是灵动的笑意,这样一看,她倒是像她的兄长了,即便是笑着,那身上还是笼罩着淡淡的冷漠。只是她身上的冷漠之感更重,甚至还参杂了些肃杀之气。 徐长林来了兴趣,许锦言那话的意思便是门外有好戏看,他先向门外张望了一下然后便道:“丫头,你老实说,这门外是不是有好戏看?” 许锦言弯了琉璃眼眸道:“锦言也只是猜测,毕竟阖府都知道两位大人此时在书房之内,现在能在书房外大吵大闹的多半都是为了两位大人,但是我爹出去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立刻将其压下。锦言想,既然和两位大人有关,两位大人应该会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吧?” 徐长林本来对外面的事情是觉得无关紧要的,但是经许锦言这么一说,徐长林立刻有了兴趣,跃跃欲试的起身,准备往外走。 刚一起身,徐长林想叫一下王严崇,王严崇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从来不爱看热闹,但是徐长林觉得自己一个人出去不太好,便想要死乞白赖的把王严崇拉上。 但谁知道,一转头,王严崇不见了。徐长林疑惑的回头,准备在不大的书房里面搜寻一下王严崇的身影,但是四下一看陡然却发现王严崇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 徐长林睁大了眼睛。 王严崇?你不是不爱看热闹么?怎么动作比我还快? 门外正吵得热火朝天,许锦言和王严崇徐长林缓步而出,一看到面前的场景,那双琉璃眼眸便微微含了笑意。 竟是李探在对门口的仆从大打出手。 李探怀里死死的抱着一沓什么东西,双腿疯狂的踢打着书房门口的那几个仆从,嘴上还不停的发出咒骂之声。 许朗正怒喊着让这几个人停手,但是李探却丝毫不曾理会许朗的话,反而更为用力的和几个仆从扭打在一起,嘴里的污言秽语一气儿的往这些仆从的身上扔,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不堪。 王严崇看到这一幕,慢慢皱起了眉。 许朗见说了几句,没一个人理他,愤怒直接到达了极点,飞快的走下台阶,随手抓过李坦就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怒吼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许朗现在是耻大过怒,如今王严崇和徐长林都在书房端坐,现在这个当口自己的府里却出现了这样一副闹剧,实在是太过丢脸! 恼羞成怒的许朗抓着李探,恶狠狠的看着他,恨不得再扇他一个耳光。李探被许朗这一耳光打的惊了醒,一看到现在的这个情况,吓得立刻住了手。 许朗大骂,“你到底在干什么?” 李探现在其实还是有几分懵的,他甩了甩头,让自己能再清醒一些。 清醒之后,回忆一点点的涌现了出来。 他方才觉得没机会见王严崇,便慢慢的走回院子准备继续看书,但谁知还没到屋里,就被一眼生的小厮拦住,那小厮说许朗同王严崇说起了他,王严崇便对他有了些好奇,让他把平日里的一些文章拿过去书房。李探虽然惊喜不已,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试探的问这个小厮是否能等他一下,和他一起同去。 万一出了事,好歹有个人能当作垫背的。 但是这个小厮却推说王严崇刚才不小心勾断了玉佩上面的绳结,让他赶快拿出府给玉佩配上绳子,那小厮一边说还一边掏出玉佩给他看。 李探一看,那的确是王严崇的玉佩,刚才在府外迎接王严崇的时候,这块玉佩就挂在王严崇的身侧,他瞧的清清楚楚的。他想着这小厮既然有王严崇的玉佩,那此事肯定是真的了。 李探也不再做怀疑,连忙就回去从自己平日里的写的一些文章挑了几篇。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书房,刚想进去,就被书房门外的仆从拦了出去。 李探本想好言解释几句,谁知那门口的仆从脱口而出就是“穷书生也敢在这里撒野”。 李探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一刻他好像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脾气,怒火瞬间就把他全部燃烧了起来,他愤怒至极,像一头暴怒的公牛,疯狂的辱骂踢打这些仆从。 直到许朗的那一巴掌,李探才稍微得了些清醒。 李探现在才觉察出有些不对劲,自己从来都将情绪控制的很好,但这一次不知怎么了,根本就压不住这份火气,想都没想就上去和这些仆从厮打在了一起,平日的李探绝不屑做这件事,他从来眼高于顶,怎么会和这些下人厮打。 而且若是这样说来,似乎自那小厮找过他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极为激动,当时找文章的时候,手激动的一个劲儿颤抖,差点撕碎了好几张纸。 许朗见李探一直低头沉思,但是却不说话,连忙就急的又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了,王阁老和徐大人都在这里,你怎可如此失礼?”李探被许朗这突然的大声激的回过神来,这才想到了来此的目的,连忙就对许朗道:“姑父,此事的确是侄儿的错,但是还是先请王阁老看一看侄儿的文章才是要紧事。” “看文章?看什么文章?”许朗顺势瞧了眼李探怀里紧紧抱着的一沓纸,理所当然的认为李探为了仕途自作主张拿来自己的文章想给王阁老看。 许朗气不打一处来,从前还真当着李探是个宝,现在看来连草都不如,许朗大骂道:“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滚回去,王阁老才没空看你那些东西。”李探摸不着头脑道:“可是是王阁老叫我来此的啊!” 许朗更是大怒,“王阁老什么时候叫你了,丢人显眼的东西,快滚回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测试 李探意识到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他依然不死心,嘴硬道:“刚才就是有一个小厮来叫我,说是王阁老要看我的文章,那小厮手里还拿着王阁老的玉佩……。” 李探说着这话的时候,就转过头看向王严崇的方向,等他看清王严崇身上挂的好端端的那块玉佩之后,剩下的话都被他收回了嘴里。 “什么玉佩?你是不是疯了?”许朗是真的觉得这李探可能是疯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 李探死死的盯着王严崇身侧的那块玉佩,心下也明白了是有人设计他,最可怕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设计他的人会是谁,他初来乍到许府,在许府住了五天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和谁结下仇怨,让对方设下这般毒计对付他。 而且最诡异的是王严崇身侧的那块玉佩,他明明看见那玉佩在那个小厮的手上,他才相信了那小厮的话,着急的赶来这里。 可现在那玉佩居然在王严崇的身侧好端端的挂着,李探揉了揉太阳穴,使自己再清醒一些,因为今日一直都是这般做梦一般的感觉,李探甚至怀疑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场梦,梦见了一个小厮,手里拿着王严崇的玉佩。 李探知道现在解释没有意义,越解释其他人越会觉得他是个疯子,李探抱紧了怀中的文章,打算低头走人。 “姑父,此事侄儿稍后会向您解释,侄儿现在就先走一步了。” 许朗看都不想看李探,挥手示意李探快点走人。 李探刚要踏出离开的第一步,那边看了许久戏的王严崇却突然道:“既然拿着文章来了,那就给我看看吧。” 许锦言闻言怔了一下,侧目看向王严崇,她有些没想到王严崇会答应看李探的文章。 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从街上随意抓了一个乞丐进府,伪装成许府的小厮,让他借口王严崇要看李探的文章骗李探来此,随后给那乞丐一百两银子送出府,这一出府,便如泥牛入海,李探找上一辈子都找不到。 许锦言知道李探此人疑心重,若是空口无凭,李探未必会相信,所以才伪造了一块王严崇的玉佩做为引李探上当的物证,玉佩是提前准备好的,老师的学生自然知道老师一贯佩戴的玉佩是什么样子。 书房门口的仆人她也早就打点好了,别的不需说,只用说一句“穷书生”就够了。 李探生平最恨别人说他穷书生,这一句足够激怒于他,况且他还中了半夏精心研制的致幻散,再加上一句“穷书生”的咒骂,那可不是要引的李探发狂。 这样一番计策若是再过几年用在李探身上,在京城历练了这么久的李探可就不会轻易上当了,但是现在李探初来乍到,心思还不曾锻炼的太深,这一套计策便足够让他应接不暇了。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她可不信李探都这副模样了,恩师对他的印象能好到哪里去。今生恩师再收李探做学生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她如此巨细无遗的准备此事,非是李探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只是恩师当前,她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留下一点把柄导致满盘皆输。 今生,她一定要彻底破坏掉李探再次成为老师学生的一切可能。 老师要看李探的文章,那就让老师看吧,现在看李探的文章可不是坏事,若是等过了两三年再看,那时候才叫坏了事呢。李探听了王严崇要看他的文章,立刻就如死灰复燃般恢复过来,连忙抱着自己的文章跑了过去,许朗本来想阻止,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手,李探的文章他是看过的,若是不出意外,今年的春闱肯定是榜上有名。 若是让王严崇看看,说不定许府还能再多一个王严崇的学生。 这么一想,许朗也就没有继续阻止。 王严崇接过李探递过去的那一沓文章,仔细的翻阅了起来。许朗看到那个情况,心里瞬间一凉,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身子到了一根柱子前,坐他是不敢坐的,只能倚靠着柱子减轻一些腿的用力。 但是这一回明显比上一次的时间短多了,许朗的腿还没站麻,王严崇就合上了那一沓纸,礼貌的还给李探,再未发一言。 许朗立刻就知道了王严崇的意思,跳过去就把李探往出撵。李探虽然恼怒许朗的态度,但是更多的还是不甘。 他不相信自己的才华居然入不了王严崇的眼。 许锦言看着李探垂头丧气的模样,缓缓的勾了一个微笑。 前世李探能成为老师的学生,其实是因为李探极会揣摩人心,前世李探春闱得中之后,靠着许朗的关系留在了京城,做了一个品阶不高的京官。 官场待的一久,李探就揣摩出了王严崇的性格,写了篇极符合王严崇治世理想的文章,李探自小便是江南有名的神童,的确是有才华。那文章的确算是才华横溢。 王严崇看了此文,以为李探真的是心中怀有政治清明理想的青年官员,便立刻收为了学生,却没想到成为了自己满门抄斩的巨大伏笔。 现在的李探可不知道恩师的治世理想,所写文章肯定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一些自己真正的思想。 这样一来,李探这辈子可就再也别想做她的师兄了。李探一走,王严崇便对许锦言轻声道:“翁主可想做我的学生。” 许锦言忙不迭的点头,想,当然想了,做梦都想。 她乖巧回答道:“若是锦言能入阁老门下,一定用心学习。” 王严崇那向来严厉的面孔出现了一丝笑意,“那我有一题要考翁主的事情……。” 许锦言连忙道:“锦言绝无二话。” “那就请翁主随我进书房,其他人都先在门外等候。”王严崇转身进书房,留下懵了的几个人。 许朗率先反应过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许锦言,连忙推了她一把小声道:“想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许锦言其实是有些没想到,今生居然还有这等福分能够再做老师的学生,一时就愣在了原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试题 许锦言走进了书房,王严崇正坐在书房靠东头的一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手中又重拿起了那本舒月的诗词集再看。 许锦言看到这一幕之后便不再出声,立在一侧等待着王严崇说话。 王严崇没有让她等的太久,翻过一页之后便对许锦言道:“刚才那小子是你干的坏事儿。” 确认的语气。 许锦言一怔,点了头道:“是。” “你承认的倒干脆!”王严崇瞪她。 “因为知道骗不了您呀。”许锦言腆着脸笑眯眯。 王严崇看她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气着气着便气笑了,白胡子一吹一吹的道:“你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干了坏事还眨着眼要告诉我。我看你那眼眨的都快抽抽了。” 许锦言听了王严崇的话笑意更浓,“阁老此言差矣,阁老是绝顶聪明之人,我这等雕虫小技怎能瞒过阁老的眼睛,若是等阁老发现,我岂不是更缺心眼。” 其实恩师向来心思清明,只醉心于学术,绝不善这些鬼蜮伎俩,若不是她眨眼相告,以恩师的智慧…。可能是发现不了的。 王严崇冷笑一声:“鬼精灵的丫头,你少来这套,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做下此事。” “此人心术不正,早晚要投机取巧想要做您的学生,既然要和我抢老师,我才不会让他得逞。”许锦言顿了顿复又道:“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呀,只是让人去找他拿着自己的文章过来书房,和那仆从厮打可是他自己做的,那文章也是您亲自没瞧上的。” 王严崇皱了眉,此人的确心术不正,文章的字里行间是流露出来了一些的,但是她怎么就能笃定人家要做他的学生。 “你怎么笃定人家要做我的学生?”王严崇不悦道。 老师……您对自己的魅力似乎有一些不清晰的认识。许锦言好脾气的解释道:“阁老,如果他不想做您的学生,怎么可能巴巴的拿着文章跑来。” 王严崇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我这是让您提前认清他的本质!”许锦言煞有其事。 王严崇琢磨了一下她的话,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怒斥:“小混蛋!你倒是替我考虑的周全。” 许锦言一怔,小混蛋…。这个称呼似乎有点久远。但好在这个称呼终于还是再一次响在了她的耳边。 她勾唇一笑:“为老师服务,是学生应尽的责任。” “你少来这套,我可没答应做你的老师,想做我的学生……” “得通过考试嘛……我知道!”许锦言继续笑眯眯。 “你和你哥比起来,可有点二皮脸。”王严崇瞅她。 许锦言却毫不在意道:“我们兄妹俩的脸皮全长我一个人身上了。” “你倒是不怕吓着别人。” “反正我生的好看,就算是两张脸皮都好看。” 王严崇:“……” 许锦言颇有些眉开眼笑的和王严崇唇枪舌战,她一点也不怕王严崇会厌恶她的没大没小,因为许锦言最开始的样子就是这样的没皮没脸,前世恩师都不曾嫌弃她粗鄙,今生又怎会厌恶。 果然王严崇瞪她一眼便提了笔,在一旁的白纸上信手写下几行字,写完之后将那纸扔给她道,“一炷香。” 许锦言接过纸一看。 “这题对于我一个闺阁女子来说是不是有些太大了。”许锦言瞅他。 王严崇不语,起身准备走人。 “我错了我错了,写,我写还不行么。”许锦言连忙道。 一炷香后,许锦言将一张写满了墨字的纸递给了王严崇。 王严崇看那一张墨字极有份量的纸张心下有些许意外,的确他出的这个题对于闺阁女子来说是有些刁难之意了……但是那鬼精灵的丫头太刁钻,自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前段日子柳州布政使司贪污受贿,致使百姓民不聊生。他便以此为题,问她如何减轻贪污腐败此等不正之风。 “夫天下灾难因阻塞而起,阻塞当以疏通,而非铲除。柳州之案因布政使司官员上下勾结,致使吏治不效,此不正之风当以明其根本,而非先行责罚。” 王严崇读了第一段,脸上微微带了笑意,有些意思,便继续看第二段。 “究其根本,其源祸起朝里,朝野上下,早已腐败凋敝……。” 王严崇的脸色陡然大变,将那纸狠狠的摔在许锦言的面前道:“大逆不道!” 许锦言将纸捡了起来,神色一如寻常道:“我说的不对么……。” 王严崇气的脸色铁青道:“你说的哪有一点是对的?” 许锦言冷笑一声道:“柳州整整一个布政使司的上下勾结贪污。数十万两雪花白银,万千百姓民不聊生,多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他柳州布政使多大的品阶多大的胆子,若不是看着朝里有样学样,怎敢犯下如此滔天巨祸!阁老难道还要装作不知么?” 王严崇的脸色已经黑的和炭一样了,如若现在有清尘书院的学生在此,看到王严崇这样的脸色,非得立刻吓得晕厥过去不可。 但许锦言可不管,无视王严崇黑炭脸色,旁若无人的继续道:“此贪污受贿之案,究其源头,根在朝里,若是朝野上下肃清,一片政治清明之态,地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过分胡来。” “自然,古来朝廷难以完全彻底肃清,但固本清源,只要上面干净了,下面也就不会太脏,所谓的贪污受贿不正之风气自然也可大大消减。”王严崇看着她脸色黑的都快滴出墨了,吹胡子瞪眼道:“你可真是有天大的胆子。” 许锦言嬉皮笑脸:“胆子不大怎么做阁老的学生。”——徐长林和许朗在门外等候,徐长林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走到许朗身侧道:“你家这个女儿是真的自小大字不识一个么?” 许朗一看徐长林凑了过来,连忙就回道:“徐大人有所不知,锦言的确是自小大字不识一个,这可非是下官没有请先生,只是锦言这孩子小时愚钝,请一个先生就吓跑一个先生,后来居然真的成了大字不识一个。不过不知怎么,大约就是半年前吧,锦言像突然开了窍,样样都变得优异了起来。” 许朗其实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突然之间变得优秀了,甚至还知道大女儿变化前后的时间,但是他却一直装作不知,大女儿自小蠢笨,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许朗对她没有一点的爱。即使现在突然变的优异,可是许朗并不知道自己该以和态度去面对许锦言,一个优异的女儿自然是要有一个慈爱的父亲,可是许朗自问自己做不到对许锦言慈爱,所以只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但是徐长林的问话,却让许朗对此和盘托出,许朗也没想别的,他现在只想巴结好徐长林,其他的也不是那么的有所谓。 徐长林皱眉道:“那这可就是奇了,既然是自小大字不识,现在怎么会写得一手与严崇那么相似的字。” 许朗没什么心思听徐长林的话,他一门心思都在想如何把话题引到“御史大人您看我家下人穿的又厚又暖”这个话题上。 徐长林本想就许锦言大字不识一个的问题再问两句,此时,书房的门便被突然洞开。 许朗和徐长林连忙凑了上去。 现出来的是王严崇,王严崇的脸色漆黑无比,那脸色黑的已经已经不是炭能比拟的黑了,加上那本就严肃至极的面孔,看着的确是可止小儿夜哭的形象。 后面跟出来的许锦言倒是眉眼弯弯,连那双琉璃眼眸都弯成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徐长林摇了摇头,是他想多了,看来这宁安翁主也别想做阁老的女学生,这严崇的脸色比考验端云公主那天还要黑个十几倍。也不知道那宁安翁主是怎么做到的。 许朗一看这情况心里便凉了半截,算了算了,本来就不应该指望这大女儿,大女儿不惹事就算好了的,还指望她入王阁老门下,你看那得罪了王阁老不自知还嬉皮笑脸的样子。趁天色还早,赶紧收回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 王严崇回头狠狠瞪了眼许锦言,“拜师礼,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磕上十个头。” 徐长林和许朗齐齐傻眼,什么?什么拜师礼?脸黑成这样了还有拜师礼? 许锦言却并不意外,立马笑道:“别说十个,就是二十个都成,就是一百个得考虑一下。” 许锦言才不意外,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老师的心里话,只是老师一生忠君,有些话只能隐藏在心里,却说不出口。 她说出的话正是老师的想法,老师再怎么生气也好,再怎么怒斥她“大逆不道”也好。 他都绝不会真的生气。 因为那是她的恩师,一生严肃正直,胸怀政治清明理想的阁老王严崇。 王严崇脸色还是那么黑,转身就往外走,许朗和徐长林连忙就要跟上去,却被王严崇挥手阻止。 许锦言依然眉眼弯弯,弯身行了个礼笑道:“学生恭送老师。” 老师,这辈子她总算是把这两个字眼说出了口。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白家女 正是霞光遍洒的时候,京郊外的平沙县正有一队人马自南向北飞驰,似是从益州而来,即将赶往京城。 打头的是个俊逸青年,穿了身灰色的长袍,外面披了件深蓝色鹤氅,身下跨坐的坐骑威风凛凛,一看便知是匹极好的战马。 “夫君,你慢些骑。”马匹后面护着一辆马车,自马车的车窗探出一张温柔可人的脸,注视着俊逸青年的那个眼神,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俊逸青年回头笑道:“容妹,别担心我,仔细孩子便好。我们再赶一会路,赶天黑前就到京城了。” 想了想繁花似锦的京城,自小只呆在益州的白意容不禁有些向往,但此时又想起了另一事,便有些闷闷道:“夫君,你说在京城里待着的外甥和外甥女会不会喜欢我啊。” 白意容家里是益州的富商,一般官商不通婚,以自己的身世肯定是配不上贵为将军府嫡五子的周衍,但是因为将军府一直驻守在益州,与白家又住了个邻居,周衍的母亲与白意容的母亲慢慢相熟,周衍与白意容两人也就两小无猜起来,又因将军府一向不太在意等级之分,后来长大之后便理所应当的为白意容与周衍议了婚。 虽然将军府的人不在乎白意容的出身,但是白意容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自卑,将军府的人是不在乎,可是自幼长在京城的那两个外甥有是否也不在乎此事。 白意容有一点忧虑,但显然周衍完全不在乎此事。 “他们敢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揍死那两个小兔崽子!”周衍呲牙,恶狠狠道。 白意容被自家夫君逗乐,便捂唇笑道:“你瞧你,做人家舅舅的人,怎么这么凶神恶煞。” “本来就是,那两个小兔崽子不喜欢你,我就去揍他们,揍到喜欢你为止。” 白意容连忙摇头道:“可还有一个小外甥女呢,你也下的去手。” “当然舍得!”周衍又呲牙。 “可别,将军府孙子辈的女孩一个都没有,只这一个宝贝外甥女,金贵着呢,你要是敢打她,我就去给爹告状!”白意容威胁道。 周衍你哭笑不得:“嘿?明明是你说怕他们不喜欢你,我才说要给你出气的,你怎么倒要给爹告我的状。” “那也不能打外甥女啊!”白意容道。 周衍立马投降:“好好好,我不打外甥女,只打外甥好了吧。” “外甥也不能打!” “不打不打,都不打,两个小兔崽子一个都不打!” 周衍正回头向爱妻笑着说话。“唰”的一声一支极长的暗箭便射了过来,直直擦着周衍的衣袖过去。 白意容大惊失色,连忙道了句,“夫君!” 周衍无事,冲爱妻摇了摇头便立刻正了色转身回去,这一看,周衍的脸色便瞬间白了起来。 那一看便是一队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大约百十人左右,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腰配宝刀,身着铠甲,前一排的人手持弓箭,银光闪闪的箭已在弦,虎视眈眈的看着周衍这边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周衍强硬的稳定住受惊的马,大喝一声道:“全体警戒!” 来者不善。 对方中间有一人挥了挥手,那前一排的弓箭手立刻得到指令,下一刻,无数支箭就齐刷刷的向周衍这个方向射了过来。 周衍带的人不多,但是俱是将军府调教出来以一挡十的强手,他们瞬时就掏出腰边长剑,硬是将那无数支长箭砍了下去。 但是对方的人太多,这一拨的箭还没被砍下去,下一拨的箭就已经搭在了弦上。 砍着砍着,便有人体力不支了,周衍因为还在前方护着白意容的马车,更是有些应接不暇,右臂已经被长箭蹭破了衣袖。 周衍有点不详的预感,对方的人太多,眼看着就是下狠手要他们这些人命的样子,如果对方真的要下狠手,以对付人多势众,他们这些人今天十有八九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父亲在他来京之前曾嘱咐过他,说周家在朝廷不涉党政,不是任何一派的人,便是任何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此行来京必定凶险万分,让他在路上必得多多注意,没想到安宁了一路,在京郊外才是真正的遇上了。 只是这是那一派的人? 周衍仔细看了那队人马的衣着,微微皱了眉,这衣服看着像是禁卫军的形制。禁卫军…是康王在管的。 康王不止统辖禁卫军还有五城兵马司,调动这么一点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周衍还是有些疑惑,如果是康王派来的人想要他的命,怎么会堂而皇之的穿上禁卫军的衣服,像是要对天下昭告杀周家人的康王派来的人马。 周衍摇了摇头,看着妻子惨白的脸色,正想低下头安慰两句,却只听得比刚才更多更密集的箭雨飞驶的声音。 周衍以为对方又来了援兵,大惊失色的抬头看过去,却只看见对方跪在前面的弓箭手突然齐刷刷的向后倒去,定睛一看,便意识道是弓箭手中了箭。 周衍疑惑,怎么会……。自己这边并没有任何弓箭手,连弓箭都不曾备,所以对方怎么可能有人中箭。 疑惑不已之时,周衍却眼前一亮,只见自左侧树林里突然飞速跃出无数个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身姿矫健,在空中飞来飞去,像一群…。雄鹰一般。 其实周衍是想说苍蝇,真的很像是一群苍蝇在空中乱飞,但是这些人一看就是来救自己的,所以周衍没好意思说是苍蝇。 对方那百十人瞬间惊慌,立刻严阵以待,这些黑衣人的武功极佳,虽然笑言是像苍蝇,可是也只是运用轻功飞行的娴熟姿态像常年飞在天空的苍蝇,比老鹰更灵活,比大雁更熟练。 但这些人的飞行痕迹是有规律可循的,他们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方式向对方那些逼近。对方的人显然意识到了这些人是冲着他们而来的,立刻警惕了起来,但是无济于事,他们那些所谓的精兵强将,虽身着铠甲,腰别宝刀,但是绝对及不上这些黑衣之人。 这些黑衣之人如闪电一般迅速的出招,对方根本来不及还手,那百十个人就在一瞬间齐齐向地面倒去。 不费吹灰之力,这些黑衣人就解决了这百十个人,随后这些黑衣人向后一跳,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哒哒” 黑衣人消失之后便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似乎是马匹的脚步声。 周衍紧紧的攥着手,看着硝烟散去之后,一匹马缓缓的自左侧树林里踏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妖魔 那匹马极为优雅,神态自若的从左侧树林走出,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每一块肌肉都呈现着漂亮的线条。此马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比起周衍骑着的这匹赫赫有名的战马都更为难得。 但是此马上却空无一人,这马像是无端蹦出来的一样,如此突兀的就出现在了周衍的面前。 周衍翻身下马,快走两步到此马身侧,白意容在后面轻唤一声:“夫君小心。” 周衍点了点头,便上前察看此马,那马似乎极通灵性,见他上前,便长啸一声,前蹄抬起。 “啪”的一声,一样东西从马上掉了下来。 周衍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心下便有了几分明白。 周衍抱拳,对一旁的树林大喊一句:“多谢高人出手相助,若有一日高人须周衍报恩,便前往京城将军府寻周衍便是。” 说完话,周衍再不停留,京城外已经太不安全了,必须赶紧进京城才能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拨转马头,周衍这一队人马立刻向京城飞奔而去。 树林上方,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粗壮的树干坐着一对男女。 那女子显然是被裹挟上来的,她似乎有些害怕,紧紧的抱着男子不放手,但是那双琉璃眼眸却一个劲的狠狠瞪着男子。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那男子显然十分乐意,忽略了女子凶狠的眼神,却弯了自己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 “大人,可以了吧,可以放我下去了吧?”许锦言尽量忍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怒火。 张正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我若是现在放你下去,我便是天下第一笨蛋。” 开玩笑,好不容易得她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她下去。他也是把她带上树之后才知道她怕高,而且她怕高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紧紧的抱住了他。 早知道就应该天天带她爬树! “那您想怎么样?我舅舅和舅母都走了,你还把我困在这里干什么?” 张正勾唇一笑,不想怎么样,就想让你待在树上。 许锦言真的有几分无奈,上回这人说后天晚上来接她,她知道是为着舅舅和舅母的事情,也就答应了她,但是后天一到,此人却抱着她上了树。 上树就上树,为什么还上一个这么高的树? 他将她的小脑袋瓜按进自己怀里道:“你可知道你舅舅和舅母此番遇险是何人所为?” “明着看是康王,暗着看是太子,实际上……是赵斐。”许锦言看他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便老实的待在他怀里,生怕他突然一个人下树。 这件事的确是赵斐一贯的手笔,她曾跟在赵斐身边多年,实在是太过了解。 赵斐派手下之人伪装成康王手下的禁卫军来截杀周衍,但是这禁卫军做的事谋杀将军府公子的勾当,居然丝毫不加掩饰,直接穿着禁卫军的服饰,腰边配的宝刀也是禁卫军才有的宝刀形制,这证据也未免太过确凿,谁都会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能下手嫁祸康王的还能是谁,所有人都会怀疑太子,绝不会有人怀疑看似与世无争的五皇子殿下。 一旦周衍今日丧命,掀起的波澜势必滔天。 周衍是将军府家的儿子,也是庆裕帝钦点回京名为述职,暗为人质的棋子,庆裕帝让周衍回京,一定意义上就是对周家做出了承诺,只要周家没有二心,周衍就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但是皇帝都做出了这样的承诺,结果周衍还没到京城就被截杀,这不仅是打了皇帝的脸面,更是离间了将军府和庆裕帝之间的关系,为了给周家一个交代,庆裕帝一定会下令严查此事。 所以赵斐一定会留下一两个活口做为指认禁卫军的证人,将脏水泼给康王,但是因为这证据太过明显,朝中那些聪明的过了头的人就不一定会怀疑康王了,而是会怀疑康王一直以来的竞争者太子。 太子和康王势同水火这件事谁人不知,连庆裕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不知道此事。杀了周衍,无论谁栽赃的谁,总之一定有一个人会瞬间成为将军府的仇敌。而且这件事处理完之后,不管最后的处理结果如何,太子和康王肯定会在庆裕帝的心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即使没有,赵斐也并不在意,赵斐做这件事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将军府。 周衍是将军府的嫡五子,最小的儿子,从小就最得将军府的喜爱,宠爱的小儿子死于非命,最大的两个嫌疑人是康王与太子,这种情况之下,就是再无心参与党争,都会被儿子惨死的事情逼的走入这场党政的乱局。 将军府痛失爱子,势必会方寸大乱,一心为子报仇,届时赵斐再使出他惯用的伪君子技俩,将矛盾全部引到太子和康王身上。即使这件事还有很多的不合理之处,将军府在那个一心为子报仇的时候也一定会上赵斐的当。 张正睐了那双漂亮凤眸道:“将军府被盯上了,不止赵斐,赵斐只是最先动了手。从前将军府在益州驻守,京城里的人手再长也伸不到益州,但是现在你舅舅一回京,等于是一块上好的肥肉亲自送到了京城的那些妖魔鬼怪口边。” 许锦言明白张正的话,将军府即使不想涉入党争,可是将军府所拥有的势力也会逼得将军府深陷党争漩涡,此事防不胜防,只能迎难而上。 小舅舅和小舅母是她花了一番心思才从前世的那场噩梦里救出来的人,方才两人的恩爱举动更是让她觉得此番心力没有白费,无论如何,小舅舅和小舅母的这一辈子的幸福再也不能起别的波澜。 不过……。许锦言自张正怀中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京城里的妖魔鬼怪…。他倒是好意思说别人,他就是京城里最大的那一个妖魔鬼怪。 他发现了她在看他,便低了头看着怀里将那双琉璃眼眸转来转去的人,眯着眼问:“你这心里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我能打什么坏主意,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张正“哦”了一声,然后抱着她的手瞬间松了一些,她感觉到了一些失重的压力,立马将张正抱的更紧道:“你干什么?” 他满意她如此急迫的投怀送抱,挑了眉道:“你乖乖的说,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许锦言狠狠瞪他,他果然是妖魔鬼怪,什么都瞒不了他。“说你是妖魔鬼怪!”许锦言哼了一声,不是想知道么,那就告诉你好了。 张正倒是被她这个说法逗乐了,“我若是妖魔鬼怪,便现在就将你吃掉。”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学生 许锦言狠狠瞪他,他果然是妖魔鬼怪,什么都瞒不了他。 “说你是妖魔鬼怪!”许锦言哼了一声,不是想知道么,那就告诉你好了。 张正倒是被她这个说法逗乐了,“我若是妖魔鬼怪,便现在就将你吃掉。” 许锦言一怔,倏尔琉璃般的眼眸圆睁,似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凶残。 她狠瞪他一眼道:“我皮又糙肉又厚,怕硌了大人的牙。” 他听见她的话,便一时失笑,她竟然以为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可没有那么简单呢。 她被他紧紧圈在怀里,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得上方传来他的轻笑之声,撩人又诱惑,他低下头贴近她的耳边,随即带着温热又潮湿的气息一起喷薄在了她的耳垂之上。 渗透了笑意的声音低沉道:“我说的吃,可不是这个吃法。” 那语气透着无限的暧昧。 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气极,想狠狠推开他,但又意识到这是在树上,预备推开他的手便讪讪的停了下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只能气鼓鼓的鼓着脸颊,一言不发。 但是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人家的怀里,怕自己掉下去,胳膊还不争气的抱着人家的腰。 张正瞧她这个样子别扭至极的样子,就弯了唇角。瞧瞧她自己现在有多么的诱人,又有多么的不自知自己的这份诱人,只见那清婉的容颜上是片片艳过桃花的红晕,含着万千娇羞与些许恼怒,她低垂眼帘,嫣红的双唇微微合着,泛着引人上勾的魅惑。她虽然是因为害怕而乖顺的窝在自己怀里,但看起来便是任君采撷的意思。他顿时心下一震,手便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她挣扎了一下,有些异样的抬头看他:“大人?” 一听见她说话,他就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张嫣红的小嘴,她明明牙又尖,嘴又利,可那唇怎么能那么软,怎么能那么甜。 那嫣红的唇他尝过,娇软动人的厉害,还透着要命的甜意,一旦触碰上那嫣红,便是魂儿都能让她给收走。 他看着看着,喉咙就情不自禁的滚动了几下。 许锦言要是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她就是脑子进了一个湖的水,她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道:“您,您要冷静!” 看着她那副慌张的样子,他心里顿时泄了气,伸出右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道:“你哟。” 你哟,真是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 除夕前的这几天实在是热闹至极,街上四处都弥漫着强烈的节日氛围,到处都飘扬着正红色,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灯笼,红色的梅花。好些小孩也都穿的红彤彤的,圆圆乎乎的身子走在路上,看着便像一个又一个的福气娃娃。 这几天街上的气氛已经够热闹了,但是让京城更为热闹的消息还是层出不穷的一个劲儿往外冒。 比方说护国将军府的五公子周衍周少将军回京述职,本来一般回京述职的官员鲜有能引起谈论的,但是周家人不同,护国将军府是北明一座丰碑氏的家族,这个家族的人个个骁勇善战,守卫北明疆土,似乎只要有这个家族在一方镇守,北明的百姓就可安居乐业,不惧别国欺压之险。 所以北明的百姓都很敬重护国将军,这次护国将军府的五公子回京述职,更是吸引了无数百姓在京城的将军府门口等候围观。 百姓爱戴将军府,落在庆裕帝眼里就不是滋味了,听闻了百姓在将军府外围观等候的这件事,庆裕帝直接摔碎了一个砚台。 周衍何尝不知道百姓围观的这件事会给本就多疑的皇帝带来更大的猜忌,也会给身在京城的自己带来更多的危险。 周衍知道此次来京必定是大有凶险,但只要能护得爱妻和爱妻腹中幼子的平安,他付出什么也再所不惜。 将军府的五公子回来是一桩特大消息,而近日里的特大消息还有另一件,这一件好巧不巧,也和护国将军府的人有关系。 这一桩特大消息便是,护国将军府的外甥女,陛下亲封的宁安翁主,曾经的蠢货千金被阁老王严崇收为女学生了。 此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抖了三抖。 王严崇那是什么人,全天下都有名的名臣大儒,怎么他也眼瞎瞧上了许锦言,居然还收为了学生? 全京城都瞠目结舌,尤其是那些曾经被自己父亲领去阁老府上,想要拜入王严崇门下,却被王严崇提问几句后就毫不客气的请出去的那些高门小姐,一个个无不嫉恨许锦言,都疑惑王严崇到底是什么选学生的眼光,居然挑了许锦言那个蠢货也不选择自己。 自然不止是高门小姐,好些清尘书院的学子也不乐意。 许锦言拜的这个师,是要规规矩矩行拜师礼,以后势必要得王严崇亲自耳提面命的老师。但清尘书院就不一样了,虽然王严崇是清尘书院的院首,但是清尘书院多少学子,王严崇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有一些表现中流的学生可能待在书院几年,一句话都没有和王严崇说过。 这种师生关系怎么和许锦言那种正经行了拜师礼的比。 据说庆裕帝听闻此消息之后也震惊不已,还低声询问一旁的王公公“是那个朕刚封了翁主的许锦言么?”得了肯定的回答,庆裕帝坐在一旁还喃喃自语道:“这丫头今年是走了什么运气。” 总之京城里的人对许锦言拜师这件事,或嫉恨,或疑惑,或惊讶,每一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其中最不可思议也是最恼怒的一个人,恐怕就是许茗玉了。 许茗玉当时得知王严崇决定要收许锦言为学生的时候,许茗玉差一点就当着许朗的面打许锦言一个耳光了。 到底是为什么? 她去了一次清尘书院,张正就吃了她的桂花糕,她进了一次宫,陛下就赐了她一个宁安翁主,现在是阁老随意来了一次府里,她就能让王阁老收了她做学生。 是她疯了还是这世上之人的眼睛尽是瞎的。 许茗玉真是悔恨不已,明明王阁老来府里的时候,自己也在侧,怎么就不学那许锦言巴巴的往过凑,若是自己也得了去书房的机会,说不定被阁老相中,做学生的人就是她了。 若是李探知道许茗玉此时的心思,怕是立刻要讽刺一句“你还没往过凑,你娘把你的袖子都块抓破了才把你按了下来,你居然好意思说一句你没往上凑” 当然此事也怨不得许茗玉如此恼羞沉怒,王阁老的学生这个份量有多重,谁会不知道,若是女子能得王阁老这样的大儒教导,皇家肯定会为此高看上一大截。许茗玉一心想飞上枝头,成为王阁老学生的这份重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太重了。 正是因为清楚这个学生的份量,所以在这个天降的机会却又一次落在了许锦言的头上的时候,许茗玉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许茗玉一向由己推人,她认为这个学生的位置能给她带来的是成为皇家媳妇的资格,可是对于许锦言来说,今生她根本不想和任何一个北明皇子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上辈子吃够了亏,今生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成为老师的学生,对于许锦言来说,仅仅是前世的救赎与今生的宿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一点其他沾有功利的说法,都是亵渎了她对老师的那份尊重与敬爱。 拜师礼定在年后的阁老府,以王严崇的性格绝不会搞别的幺蛾子,最多就是盯着她磕完那十个头就算是行完了拜师礼。 但即使是磕十个头,许锦言也想尽快将这个头磕完,再一次名正言顺的成为阁老王严崇不成器的学生。 可要等拜师礼,就要先熬过除夕夜宴。 现在这个当口,皇后和敏贵妃不怀好意的虎视眈眈,太后的目的不明,宫中的那些魑魅魍魉还在暗处潜伏,这一回的除夕夜宴明摆着是多事之秋。 但是一些该面对的事还是要面对,一些该闯的劫难还是要闯。 不过所幸,今生似乎有一个人能让她再一次试着相信。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外甥女 除夕夜宴之前,许恪和许锦言回了将军府。 “哥哥,你说我们的舅母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马车里,许锦言放下手里的茶杯,偏头向许恪问道。 许恪犹豫了一下道:“听说舅舅与舅母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大概会是个很好的人吧。” 许锦言笑弯了眼睛,舅母是不是个很好的人不知道,但是舅母一定是很爱舅舅。 将军府并不远,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 周衍知道今日许恪和许锦言要来,早就和白意容在此等候。那日妻子问他,两个外甥会不会不喜欢她,周衍虽插科打诨的混过去了,但是周衍心里是没底的,前些年回京述职的时候见过这两个外甥,许恪自不必说,继承了周家的血脉,实打实的青年才俊,而白意容是难得的温婉之人,许恪又怎会厌恶白意容这个舅母。 但是另一个小外甥女…。就不一定了。 周衍是大约五年前见过的小外甥女,那个时候的许锦言八九岁的样子,既不讲道理又胡搅蛮缠,实在是不招人喜爱。周衍那个时候还小,见许锦言那个胡搅蛮缠的劲儿就觉得烦,还差一点出手打过许锦言。 不知道五年过去,这个小外甥女是变本加厉还是有所改变。周衍觉得变本加厉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周家一向关心这两个外甥,常常会遣人回京城打听两个外甥的情况。 据这些年从京城传到益州的消息来看,许锦言大字不识一个,且愚蠢至极,满京城的高门小姐加在一起都不及她一个人蠢。 护国大将军周之远是真发愁啊,打了败仗都没这么发愁过,偏周家一家都在益州,手怎么伸也伸不到京城里,这一回周衍回京长住,虽说是有些危险,但好歹总算有人能回去看看这外孙女是怎么回事。 周衍离开益州之前,周将军专门把这个最小的儿子,家里一向的头疼对象叫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看看外甥女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可以最好给她掰扯掰扯。 让上一届的混世魔王去教导下一届的无敌蠢货…… 真是亏自己那将军爹想的出来啊。 不过,既然领了命,小外甥女如果你对你舅母不好,你且看混世魔王舅舅怎么好好的教导你。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许恪先跳下了马车,对着周衍和白意容道:“舅舅,舅母。” 周衍看着青年才俊的外甥,满意的点了点头,本想装作长辈的样子拍一拍许恪的肩膀,但许恪比周衍高出了半个头,周衍只有踮起脚才能碰到许恪的肩膀,为了避免自己尴尬,周衍将已经伸出的手缓缓的收回来,放到了自己的头上,摸着脑袋看着许恪傻笑道:“恪儿长的真结实啊!” 白意容看着自家相公的那个傻样,便捂唇掩笑,刚想跟许恪说两句话,自家相公就突然惊道:“你妹妹怎么没来?” “她是不是不愿意来?”周衍质问道。 许恪知道周衍这副样子是为什么,但是……。自家妹妹的变化他是看着眼里的,或许会让小舅舅大吃一惊呢。 许恪含了笑,并未解释。此时,却听得有人轻笑着自马车下来。 周衍一怔,抬头向马车望去,只见一身着天水叠青锦衣的女子自马车上缓步走下,外披了件白狐狸毛的月白色绣凤尾花的大氅,那白狐狸毛围在她的脖颈之处,将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显得如明月皎洁。 许锦言自马车缓步走下,脸庞含着笑,周身散发着难以言明的极度贵意。等她走下马车,走到周衍面前,同许恪并肩而立的时候,周衍才反应过来。 周衍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转头愤怒的对许恪道:“恪儿,你何时娶的妻,怎么也不来信告知将军府。”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不过这外甥媳妇倒是生的不错,他转头看爱妻,只见妻子看向那女子的眼睛也放了光,看来爱妻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许恪一听周衍的话,便是哈哈大笑,周衍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被他质问了还笑成这样,几年不见,原来的青年才俊怎么变得这般没皮没脸。 许恪笑完道:“舅舅,你先别恼,恪儿可从未娶妻,自然不能去信告知将军府。舅舅您且先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周衍闻言皱眉,再次看向那女子。 确认了眼神,是不认识的人。 周衍转头,再次恼怒的看向许恪,怀疑许恪在骗他。 许恪看了周衍的眼神就知道周衍没看出来,刚想出言解释,那边的白意容却突然捂唇道:“是外甥女么?” 外甥女?瞎开什么玩笑,那混蛋外甥女要是这个样子,他爹护国大将军还没事担忧什么。 但周衍随着妻子的话又一次抬头看了一眼与许恪并肩而立的那女子,这一看,周衍这才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方才这气度高华的女子自马车下来,他自看第一眼就没想过这是那混蛋外甥女,毕竟外甥女要是这么出挑,那京城肯定不能传她是许家蠢货。 但是自妻子说了这是外甥女之后,周衍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这女子的额间,谁都知道,许家女儿,周家外孙,许锦言,额头间是有一块桃花似的胎记。 而面前那贵意弥漫的女子,额间不正好是一朵清丽的桃花。 那女子含笑看着他,微微弯腰行了个礼道:“舅舅。” 偏过头,看着白意容,笑意更浓道:“舅母。” 周衍吞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道:“锦锦锦锦言?” 因为不敢相信,周衍都打起了结巴。 上回见这小外甥女,她才七八岁,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头上插一堆难看的首饰,还一天天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活脱脱一混蛋东西。 如今不过五年过去,她怎么就……。就……。就这样了。 周衍瞪大了眼睛看上看下,白意容因为没有见过许锦言,所以没有周衍震惊,立刻就上前拉起许锦言的手道:“外甥女,早先听说你额间长了朵桃花胎记,我一直好奇,今日总算是看到了,果然是和桃花一模一样。” 许锦言看着白意容笑道:“从前听说舅母温柔似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前世听闻,白家三女白意容,未婚夫周衍战死松山,父母逼嫁他人,不得不从,新婚之夜,吞金而亡。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舅甥相见 许锦言仔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白意容,她前世就在想这位无缘的小舅母该是个眉目坚毅的女子,今生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面庞婉约清秀,但是眉目间的坚毅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周衍此时才将将回过神来,直盯着许锦言道:“外甥女啊,你真是我那……外甥女?” 周衍其实是想说“你真是我那混蛋外甥女?”,但是一想自己作为人家的舅舅,毕竟是年长一辈的人,所以就把混蛋这个形容词取了下来。 但虽然周衍没说,许锦言却知道周衍想说什么,“对舅舅,我真是你那混蛋外甥女。” 周衍一听,立刻瞎哈哈了几句,就把许恪和许锦言接进了府里。 府里早备好了饭菜,舅甥四人入座,如普通家庭一般,随意用饭,其间夹杂着无数笑言。 白意容不断的给许锦言盛饭,许锦言直推说吃不下,却难挡白意容的热情。白意容是真心喜欢这个外甥女,这外甥女不仅人长的好,气度还高华。 白意容自小在益州长大,见过的真正的高门也就只有将军府,但是将军府一个女孩都没有,这一辈是五个男子,唯有许恪许锦言的母亲这一个女儿,可这女儿还偏偏早逝。下一辈就彻底没有女孩了。 白意容一直很好奇,这高门家的千金是什么样子,从前她看那些话本字里的千金小姐,一个个都是刁钻又跋扈。所以白意容在见到许锦言之前有一点小小的担心,怕许锦言和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她不能让许锦言喜欢。 但是现在一看,这面前的小外甥女又乖巧又聪慧,加上白意容现在又刚怀了身子,所以看乖巧的女孩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许锦言看着面前白意容给她添的小山堆高般的饭,有些哭笑不得道:“舅母,您怀着身子,该是锦言为您添饭才是,怎么能这样麻烦您。” 白意容连忙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说完,又夹了块鱼肉在许锦言的碗里。 许锦言失笑,看着白意容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不知这是位表弟还是表妹。” 白意容一怔,落座后抚着肚子对许锦言温柔道:“希望是个女儿,若是能和锦言一样漂亮乖巧就好了。” 周衍正在往嘴里扒饭,一听此话,饭粒瞬间从嘴里喷了出来,“咳咳咳”的找水,显然是被噎住了。 许锦言非常能理解周衍这副样子,上一回周衍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个蠢货样子,当时她的混世魔王小舅舅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喊她“混蛋外甥女。” 五年前,她这个外甥女是盖世混蛋,年轻的小舅舅是混世魔王。两人是谁也见不得谁,小舅舅那是年龄太小,还整天琢磨着怎么打她一顿出气。而她更是厌恶小舅舅,恨不能永远见不到这个年轻的舅舅。 谁料前世的后来,她的想法居然真的成了真,九岁之后,她再也没能见过那个年轻的舅舅。她是难过的,虽然周衍总是说她是混蛋外甥女。 但也只有这个年轻的小舅舅在她被其他人欺负的时候,替她狠狠的收拾了那群天天骂她是蠢货,还拿石块泥土不停丢她的同龄人,把气全出了回来。 那个时候她既蠢又笨,高门家的孩子都是早早学会的捧高踩低,同龄的孩子几乎没有一个是未曾欺负过她的。哥哥此时还太小,不足以保护她,外祖家的其他人也只觉得是孩子间的打闹不好插手。 只有这个混世魔王小舅舅看见了她受欺负,便嚷嚷着“你们这群完蛋玩意儿再欺负我外甥女我揍死你们”扑上去,将那些孩子全部撵了走。 所以混世魔王舅舅,就算你把那一口饭全喷了出来,我也是不会生气的。 许锦言自一旁拿起茶水,递给了周衍,周衍接过茶,神色复杂的喝了一口,平静下来道:“混…。外甥女,你……” “舅舅不必多说,锦言知道自己从前荒唐,但是如今大彻大悟,绝不会再同从前一样。舅舅若是不信,锦言会让行动证明,我已经变了,不再是舅舅口里的混蛋外甥女。”周衍慢慢的吞着茶,看着面前那散发贵意的女子,实在是难以将她和从前那个小混蛋联系起来。 许恪也连忙帮许锦言解释道:“舅舅,锦言的确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见许恪那紧张的样子,周衍摇着头笑道:“我知道她和从前不一样了,要是和从前一样,她根本就不会来见我。” 周衍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许锦言又道:“行了你,多大点事儿啊,就是你和从前一样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舅舅我这不是回京城来给你撑腰了么,谁要是敢说你半个不字,我们就上府揍他!” 白意容撞了一下周衍道:“什么揍不揍的,说这些字眼做什么,仔细吓坏了外甥女。” “得了吧,就她那样还能被吓坏,她小时候那个样儿,不吓坏别人就不错了。” 白意容又想撞周衍,周衍将白意容的手捉住道:“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说完还冲许锦言挑了眉道:“对吧外甥女,你舅舅我是不是说啥都可以,你看你舅母为了护着你给我打的。” 许锦言握着茶杯的手一震,旋即展颜笑道:“舅舅说的是,一家人,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白意容却惊道:“夫君你怎可随意乱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你看你还不承认,你刚撞的我胳膊,都给我撞青了。”周衍抱着手臂,真是像痛极了一般。 白意容知道周衍是在装痛,但看着周衍那神情痛苦的模样,她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察看周衍的胳膊。 周衍得了逞,趁着白意容给他看胳膊的空当,眉飞色舞的向许锦言和许恪示意白意容,那欠揍的眉眼仿佛在说“你们看你小舅母傻吧,这都能上当” 但是那欠揍的眉眼在转而看向白意容的时候,却怎么看怎么透着温柔之色。 许锦言忽然心头一松,幸亏,幸亏她今生保下了舅舅,保下了这段至极温暖的时光。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舅母来袭 除夕夜宴那天一大早,书香院就早早开始了响动,下人婢女忙的脚不沾地,只为北明第一美人能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许茗玉的脸恢复了,还比从前更好看了几分,自然是要更为精心的的打扮,才不辜负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 可是无论她现在有多美,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泡沫,而泡沫里包藏的是坏了的血,等这泡沫破掉的时候,一切丑恶的真相就会在一瞬间暴露无遗。 宴会是在晚上,中午的时候,许府里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白意容来了。 白意容不仅自己来了,还让仆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了许府。 毕竟是将军府的人,许朗丝毫也不敢怠慢,连忙就请了白意容上座,遣人去叫了许锦言和许恪兄妹俩过来。 许朗还是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认为这几大箱子东西是给他的。但是一旁的李知书就有些失态了,这几日她穷的厉害,实在是需要一大笔钱,此时明知道将军府送来的这些东西肯定是一箱箱的宝贝,李知书怎么能忍住的自己看向那些箱子的眼睛。 许锦言和许恪还没来,许茗玉却率先赶到。许茗玉一大早便打扮好了,宴会却是晚上才开始,许茗玉正坐在房子里焦急的等待,此时却听得有人来看许锦言还带了几大箱子的东西,许茗玉坐都坐不住了,连忙就赶来了大厅一探究竟。 白意容听见脚步响动的时候,以为是自家的小外甥女来了,连忙就带了笑意转过去,这一看,白意容的笑容就慢慢的僵住了。 来人的确是堪称绝色丽人,似乎看起来还经过了精心的修饰,更显得那张容颜天姿国色。 白意容知道,这是许府的二小姐,京城里盛传的北明第一美人。但是这美人…。一来就盯着她带来的几个大箱子乱瞟,那眼神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贪婪和嫉恨。 白意容实在是看的不舒服。没过一会儿,许锦言便和许恪来了。 许锦言一身青色的长裙款款的走了过来。白意容看见许锦言之后,那笑容才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虽然外甥女穿的没有刚才那二小姐精致,脸上的妆容也没有经过精心的修饰,但是即使如此,也不妨碍她通身都透着让人欣赏的灵气。 “舅母怎么会来?”许锦言上前一步,琉璃眼眸里含着一些惊喜。 许锦言本以为今日只能在宴会上远远的看一眼舅舅与舅母,却没想到舅母居然亲自来了许府。 只是…。一向与舅母焦不离孟的舅舅怎会放心怀着身子的舅母一个人来此。 白意容似乎是猜到了许锦言的心思,背对着许府众人冲许锦言使了个眼色。许锦言便瞬间有了些了然,舅舅应该是在许府外等着吧。 将军府的人都恨极了许朗,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府里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被许家视若尘埃,不理不睬也就罢了还宠妾灭妻,任由姨娘欺压将军府家的千金,最后将军府家的千金终于在一番折腾下得了重病郁郁而亡。换作谁,都是要狠毒了许朗。 将军府的其他人或许还能和许朗虚假的说上两句话,但是小舅舅周衍是万万不可能的,以那厮混世魔王的性格,若是单独见到许朗,不打上许朗两拳才叫有鬼。周衍是从小的练家子,让他打上两拳,以许朗那身子骨肯定是支撑不住。 但是今日是除夕夜宴,若是让许朗挂了彩见到庆裕帝,此事势必是要将周衍推上京城的风口浪尖。 这次回京,周衍摆明了得做鸵鸟,最好是一点的风头也别出,一点的风波也别起。京城越平静,周衍就越安全。 所以还是不要让周衍见到许朗,以免起什么事端才好。 白意容见许锦言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立刻微笑道:“那日见你衣服单薄,便特意给你送了几件衣服和首饰过来,今日毕竟是除夕夜宴,你可不能穿的太简单。” 说完,白意容咳嗽了一下,挥了挥手,让一旁的仆从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 在李知书和许茗玉的贪婪眼神下,整整十箱珠宝和衣服散发着难以名状的光亮。前面的八箱是精绣细裁的衣服,时兴的各种款式一应俱全,后两箱是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珍珠翡翠金玉各种材质的首饰,这几个箱子一打开,宝石所放出的光芒直接将整个大厅都照耀的比原来亮了几分。 这光亮显然是相对的,在李知书和许茗玉这种极为贪恋财宝的人面前,这些东西的光亮就会比它本身的光要大出无数倍。许锦言明白了,这是舅舅和舅母故意来给她出气来了。 她旋即便轻笑道:“多谢舅母和舅舅。” 察觉到了李知书和许茗玉的贪婪而嫉恨的眼神,白意容微微笑了笑,拉着许锦言的手道:“因为除夕夜宴就在晚上,所以准备的匆忙了些,等过几天,舅舅和舅母给你和恪儿再精心准备一份各自的礼物。” 那边许茗玉听白意容的这句话已经有些呆住了,许朗一个二品官,俸禄微薄,就是收受手下人的一些东西,也收不了太多。许茗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送衣服和首饰都是一整箱一整箱的运过来。 闺阁女子大多见识稍微浅一些,许茗玉以前虽然知道许锦言的外祖家是将军府,但因为这个将军府一直在益州驻守,轻易不回京城,见不到面。 看不到将军府的人,许茗玉一直下意识的认为许锦言拥有的这个将军外祖,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看到那整整十箱珍宝,许茗玉这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了将军府有多么的强大,而他能给许锦言的东西到底有多少。 也是因为想明白了,许茗玉才更为不甘心,凭什么世上所有的好东西全让她许锦言一个人占了去。 白意容将许茗玉的眼神变化看在眼里,轻笑着摇了摇头,白意容是益州首富家的女儿,虽然和官宦之家比起来,身份略低,可是白家有钱,这些首饰和衣服对于白意容来说不过是眼睛眨都不用眨就能送出去的东西。 况且这些东西还是给外甥女,因为她和周衍到京城的晚了,没来得及好好准备,等除夕夜宴完了之后,自然是要更为精心的为许锦言再准备一份。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除夕夜宴 许锦言微微一笑,对白意容道:“舅母,锦言的首饰已经够用了。上一次陛下赏赐,锦言的衣服首饰早就用不完了,舅母再送这一些东西来,锦言怕是要长十只手才用的完这些首饰。” 白意容被许锦言的话逗的捂住了唇,上次外甥女来将军府的时候,她和周衍还不知道外甥女被封了宁安翁主的事情,后来知道此事,周衍在瞠目结舌了一瞬间之后就立刻恢复过来一本正经道:“陛下甚有眼光。” 真是护犊子呢。 白意容见时候不早了,早待下去就影响许锦言梳妆的时间了,便起身告了辞。许锦言知道周衍必定在许府等待,所以也没有送白意容。 白意容走后,许锦言便挥手示意仆从将这些箱子抬回桂念院,白意容在的时候,李知书还顾忌了一下,现在白意容走了,李知书的眼神就和黏在了上面一样。 现在看许锦言要将这些箱子抬走,李知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等等。” 许茗玉闻言看了一下李知书,难道母亲有什么妙计,能让许锦言将这些东西留下来。这么一想,许茗玉的眼睛便带了几分期待的注视着李知书。 可李知书那里有什么妙计,她最近满腹心思,偷拿了许朗一大笔钱,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补上这个亏空,她天天都在忧愁此事,根本没有精神想别的,她之所以叫住许锦言也是因为真的急了,她现在需要钱,一大笔钱就摆在她的面前,这些东西只要分出一半来就足够补上那个亏空了,但是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箱子被许锦言合上带走。 李知书怎么可能不急? 许锦言听见李知书的声音一怔,转过身来笑道:“怎么?母亲对我这些东西有什么意见么?” 李知书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挂上笑意道:“没有没有,锦姐儿真是多心了,只是衣服还好,那些珠宝首饰放在你院子里是不是不太安全,要不放入许府的库房里,也可安心一些。” 李知书话一出口,许朗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从前他是一心觉得李知书知书达理,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在意钱财之事,所以即使李知书露出一些马脚,许朗也会自动忽略掉 直到前些日子的冬衣一事,许朗才有些稍微了解了李知书的真实性情,现在又听到李知书要让大女儿把人家舅家送来的东西放进库房,谁听不出来她的意思,这要是放进库房没两天准会充为公用。 许朗看着李知书的目光带了些厌恶之色,怎么什么东西都不放过,下人的冬衣钱要扣,大女儿舅舅送来的东西也想要。 没等许锦言说话,许朗便不悦道:“放什么库房,那几箱东西放进库房里取都不好取。” 李知书此时再察觉不出许朗的不悦,她便是白和许朗过了这些年,她立马噤声,眼睁睁的看着许锦言将那些东西抬回了院子。 —— 申时的时候,各个高门府邸都响动了起来,一辆辆的车马由京城的四处汇集,共同驶往宫门而去。 除夕夜宴,庆祝着一年的平安结束,庆祝着一年的顺利开始,深冬里天黑的早,天色早早就暗沉了下来,但此时皇宫里却被灯火照耀的亮如白昼,琉璃灯盏被三步一灯的置放在皇宫的各个地方,璀璨的灯火照亮了夜色,也点燃了除夕的氛围。 原本庄严的皇宫在除夕的映衬下也少了些严肃,多了些热闹。匆匆忙忙的太监和宫女,人人脸上都有喜色,一般除夕宴会,在这种节日的气氛下,主子给的打赏是最多的,主子给的打赏多,他们这些奴才也可过个好年。所以人人都为了夜宴时候能多获赏而忙的脚不沾地。 除夕夜宴设在重华殿里,重华殿早早就置放了兽金炭火,整整的烧了一天,就为了将大殿烘的温暖如春。 殿外梅花盛开的正好,火红的颜色大片大片的灼烧着夜色,将夜色都渲染的带了喜气,若有若无的清冷梅花香气传来,将整个大殿都笼罩了起来。一些官员已经到了,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之上。依然是男女席分开,高门小姐和夫人们坐在了女席之上。 这种时候,自然是少不了说上一些近日里的奇事。 比方说,许家那蠢货最近被封为宁安翁主了,紧接着就被王严崇收为学生。 这两件事可以说是最近京城里最轰动的两件事了,封为宁安翁主这件事还算是有迹可循,说是在御花园里不顾自身安全救了端云公主,但这非常牵强,端云自己也不过是公主,救了她,就能让许锦言封了翁主?这赏赐也未免太厚了一些。 但是不管是赏赐太厚还是另有原因,这件事也算是有迹可循,可王严崇是怎么回事? 全天下最负盛名的名臣大儒,全北明最严肃正直的阁老,怎么就瞎了眼瞧上许锦言做了学生? 这些年多少人领着聪慧的儿子女儿去阁老府,想要阁老收为学生,结果话不到两句,就让阁老连人带礼的一起撵了出去,这些人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气,以前也就算了,王严崇又没有收徒弟,可能他眼高于顶,阁老瞧不上这些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京城里的人都拭目以待,想看看王阁老最后选中的学生到底是什么样,到底是怎样聪慧的学生才能让王阁老满意,这些年王阁老一直没有收徒,所有人对于王阁老学生的好奇之心都到达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然后,他阁老千挑万选最后就挑了个许锦言? 这让曾经登堂入室过的那些公子千金如何作想,所有高门府邸的人都在暗自讨论这一事,打听着其中有没有内情,毕竟谁也无法相信,许家那早被定了性是蠢货的许府大小姐,突然就凭着自己的才学打动了眼高于顶的王严崇。 这些高门小姐与夫人平日里都在各府里待着,就算是见面也不过是几个人私下里的见面,哪里比得上今日这种好机会。 几乎是全京城的高门女子都聚集到了一起,自然是要好好的说一说许锦言。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赵斐的邀约 彼时周围好几个小姐都在说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见许茗玉了,加上现在许府的人还没有到,周围人都在议论许茗玉是否最近身体有恙。 左晴听了许久,便话锋一转便提道:“那许锦言不是刚拜了王阁老为老师,许是茗玉姐姐也找了老师在读书吧。” 若说左晴没有心机也是真的,她其实就是想把话题往许锦言身上引,所以也没有考虑别的,但她虽然没有别的想法,可这话落在别的小姐耳朵里就生出其他意思了。 如果许茗玉之前没出府是为了拜师,那她的老师是谁,怎么一点的动静都没有,总不可能也是王严崇,因为满京城都在传是许府的大小姐拜了王严崇做老师,那可没提她许茗玉半个字。 但许茗玉的老师若不是王严崇,人家阁老都能收了她姐姐那蠢货做学生,那许茗玉这个曾经比她姐姐出众一百倍的人情何以堪。 几个小姐早就想把话题引到王阁老收了许锦言做学生这里,正愁没有机会,此时听得左晴此话,立刻就变化风向,不再提许茗玉了。 一位小姐神秘兮兮的凑近旁边的人道:“我听我爹说,那王阁老本是去许府里看一本诗词集的,但是不知怎么就相中了许锦言做学生,还出了道难题,许锦言解了那题才当上了阁老的学生。” 其他人一听此话,连忙就问道:“那是什么题啊?” 那位小姐却摇了摇头道:“此题只有许锦言和王阁老两个人知道。” 一些人便点了头不再追问,既然阁老出题,神秘也在情理之中。 但依然有一些看不惯许锦言的小姐撇嘴道:“什么难题啊,你们还真觉得许锦言能解什么难题不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许锦言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还能解什么难题。” 若是搁在半年前,肯定会有一大拨的人附和这句话,可是现在并没有几个人敢多言。玄瑛会上许锦言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服不服,许锦言就是今年的女子玄瑛胜者,谁也别想推翻这一条。此时忽然有人想了起来,玄瑛会上许锦言曾在弹琴之前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字迹分明是像极了王阁老。 “哎,你们记不记得,当时许锦言在玄瑛会上弹琴的之前曾写过自己的名字,那个字迹极为肖似王阁老。会不会是因为此事,王阁老才收了她做徒弟。”有一位小姐忽然出声道。 其他人也想起了这一件事,这一次这些小姐却纷纷应和了此事,承认王阁老是因为许锦言的字写的像他才收了许锦言做学生,总比承认许锦言是因为无与伦比的才华才做了王阁老的学生要好。 一旁的白意容将这些话全部收入了耳中,从来温婉的眉眼此时却带了些薄怒,她当然听得出来这些千金小姐对于外甥女浓浓的敌意,也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些年外甥女一直在遭受这样的非议。 那样聪慧的女孩这些年居然一直在遭受这些…… 白意容抬起头,看了眼男席坐着的夫君,夫君坐的地方周围是一片的年轻公子哥,只见夫君也是一副愠怒的模样,看来也是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而此时的许锦言正和许府众人往重华殿里赶,宫里的人都知道许锦言是宁安翁主,所以许锦言走过的地方,皆是此起彼伏的跪拜之声。 而许锦言也不惊慌,没有一点刚上位者的手足无措之感,顺遂的挥手示意这些宫人起身,优雅尊贵的一如鸾凤。但这一切让许茗玉看了更是嫉恨无比,她听着一声声的宁安翁主,气的心里都快滴了血。 李知书心里也不好受,从前所谓的宁安翁主在许府里不过就是个名头,李知书不点头,府里不会给许锦言提高半点的生活水平。看着和以前行事一模一样的许锦言,让李知书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这宁安翁主封过也就封过了,以后不会再起任何一点的波澜。直到今日,一进宫,所有的幻想就都被打破了。 今儿刚入宫门的时候,那宫门把手的侍卫查马车,一看马车上下来的是许锦言,其他人的身份也不盘查了,先下了跪行礼。 李知书当时就被吓到了,不止李知书,前后左右等着侍卫查验身份放行的人都被吓到了,还四处看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 这个时候下了马车的许锦言随意挥了挥手,那些侍卫起了身,周围的人这才想明白,原来侍卫的礼是给宁安翁主许锦言行的。 其他人的走便走了,只有李知书一直在不停的想着这个事儿,想着许锦言那顺遂的挥手,想着许锦言身上那流转的贵意,李知书就气的面色铁青。 明明自己的玉儿胜了许锦言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可凭什么享受这一切的不是许茗玉,而是许锦言那个蠢货? 李知书实在是想不明白。许府一行人心思复杂的走到了重华殿附近,重华殿附近的宫人更多了起来,于是给许锦言行礼的人也就更多了起来。此时的许锦言却忽然停了一下,当然这停顿也只是一小下,并无人发觉。 许锦言继续跟着许府众人向重华殿进发,但故意多落了几步,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随后许锦言将手掌心张了开来,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团。 这张纸是方才从她旁边走过去的小太监趁其他人不注意扔到她衣袖里的,她认识那个小太监,所以才把这张纸团拿了出来。 那小太监是赵斐的人。 她将纸团展开,里面果然是赵斐的笔迹,上写重华殿东侧树林,署名赵斐。 看来意思便是他在那里等她了。 许锦言将纸团塞回手心,用指甲在手心里将这张纸抓碎,指甲划过掌心的痛仿佛在提醒着她,那过去的前世时光,她曾经痛的是多么锥心刺骨。碎了的纸片自手掌心慢慢掉落在地面之上,染上尘埃,染上泥垢,再也不复从前的洁白。 重华殿里白意容如坐针毡,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许锦言,白意容坐在一旁,听着这些话,脸色一点一点的苍白。 她实在不敢相信,外甥女这些年一直在饱受这样的非议度日,那些言语简直如同寒霜刀剑,即使非议的人不是她,白意容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份刺骨的冷。 突然,身侧的这些小姐止了声,白意容有些惊讶的抬了头,这些小姐刚才说了那么久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怎么会突然停了下来。 一转头,白意容就了然了。 自大殿处缓缓进来一抹碧色身影,她上衣身着香色镂金丝的细纹罗纱,下穿月牙凤尾罗裙,外罩了件银白底碧纹织锦的白狐狸毛披风。她款款走来,每一步都走的优雅无比,清婉动人的脸庞含着几分笑意,看着便让人觉得清新而安适。那双琉璃眼眸在灯重华殿璀璨的灯火掩映下,更显得清透而明亮,像是聚集了全天下的耀眼光芒。 低调却难言贵意,再不复从前那个要么衣着奇怪,要么衣着寒酸的许府大小姐了。 身上的衣服换了,但发间的簪子却没有换,还是那只白玉簪。说来也怪,那只白玉簪看起来明明简单无比,但无论配什么衣裳,那只白玉簪都与她显得相得益彰,没有半分的不适。 许锦言走来的时候,说话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纷纷向她侧目。她像是这世间的王者,她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停下手里的一切动作看向她,不看向她的人,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行。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侧妃 许茗玉显然注意到了周围人注视许锦言的眼神,她实在觉得不可置信,前些日子她毁了容貌,一直忧愁这除夕晚宴她该如何自处,好不容易恢复了容貌,甚至还比以前更美,许茗玉以为自己这下终于可以高枕无忧,来到除夕晚宴尽情享受众人羡艳的眼光,所以她精心打扮,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满心以为自己完美到无懈可击,可是到头来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许锦言。 许茗玉无法接受此事。 她不甘的盯着许锦言身上的衣服,许锦言的每一件好衣裳许茗玉都是留心过的,陛下赐的那些衣裳,许锦言已经差不多都穿过了,但是今日这一件许茗玉还从未见许锦言穿过,显然这一件衣服是今日将军府送来的那八箱衣服里面的一件。不就是有一个好的外祖么,送来了那破衣裳,晚宴迫不及待的就穿了上来,真是没见过好东西。 许茗玉虽然暗自嘲讽许锦言,可她却不知道,她看向许锦言那件衣服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羡慕。 许锦言看到了白意容刚想上前打招呼,自大殿外面却突然跑过来了一个小太监跪在许锦言面前道:“宁安翁主,敏贵妃娘娘有请。” 许锦言一怔,距离除夕夜宴开始的确还有一段时间,只是敏贵妃却在这段时间见缝插针找她做什么? 但是不去肯定不行,许锦言没有犹豫,低声问道:“贵妃娘娘现在何处?” 那小太监道:“请宁安翁主随奴才来。” 许锦言点了头,随即向白意容抱歉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同那小太监出了门,本来许锦言就是大殿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看向她,所以那小太监跪下对许锦言说话,许锦言点了头转身就走的画面被大殿里的所有人都收入了眼中。 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宴会开始前被小太监请走,明摆着是有贵人相邀。这许锦言刚到重华殿,脚还没把地站热,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来了个小太监把她请走。这难道还不足够显示出宁安翁主在这宫里的受宠程度。 这样的受宠程度,又是这京城里的哪一位高门小姐敢望其项背的? 白意容刚到京城,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高门小姐看向自家外甥女的眼神从不屑到转为嫉妒,仅仅只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 白意容想了想,不管是发生了什么,肯定是对外甥女好的,要不然夫君也不会露出那般神情,白意容笑了笑,把心放了下来。 许锦言跟着那小太监一路向前走,没一会儿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若是敏贵妃叫她,自然最大的可能性是去敏贵妃的善阳宫。这小太监带着她走到了重华殿的北边,但是善阳宫是在重华殿的南侧,南辕北辙,此事必有问题。 “等等,公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许锦言叫住了那小太监。 事情果然不对,那小公公听她起了疑心,立刻就慌乱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等翁主到了地方,翁主自然会知道的。” 许锦言一看这个情况,立马就止住了脚步,她要是再跟着走下去,她便是个傻子。 那小太监看她停了脚步,更是急道:“翁主,奴才不是坏人,真是有主子找您。” 许锦言不为所动,立马掉头往回走,她虽然猜出这小太监应该没有坏心,但是在这宫中行走,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可她刚转过身,下一刻就被人拽着衣袖拉了回去。 许锦言一惊,回过头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康王。 “王爷?”许锦言连忙就要行礼,但是康王却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动。 康王带了笑意道:“幸亏本王等不及上前察看,否则这回还真见不了翁主了。” 许锦言皱了眉,想把衣袖从康王手里挣脱下来,康王倒也没有为难她,看她有挣扎的意思,便放下了手。 许锦言立刻便行了礼道:“宁安不知是王爷的邀约,还请王爷恕罪。” 康王连忙就上前一步扶起了许锦言道:“以后对本王可以不用这么拘礼。” 许锦言低着头皱了眉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远离了些康王道:“王爷找宁安来有何事?” 康王看她还是那般有礼的样子,微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尽量笑道:“锦言,你听本王说一件事。” 许锦言点了头,示意康王继续说。 康王上前一步,更靠近许锦言一些道:“锦言,你说老实话,你觉得本王怎么样?” 许锦言心里一凉,完蛋了完蛋了,今天这场除夕夜宴看来她是别想安宁了。 她略略沉稳了一下心思道:“王爷人中之龙,锦言岂敢妄谈。” “不,本王不是问你这个,本王是说,如果本王来做你的夫婿你觉得如何?”康王上前,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她的衣袖,使她逃脱不得。 许锦言眼看着康王靠她越来越近,她慌忙之下用力的甩开了康王的手,飞快的后退一步。但后退之后,许锦言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事不妥,她有些焦急的垂下了头,思考着脱身之法。 看康王这个意思,必是敏贵妃今日要在除夕夜宴上做什么了,不然康王绝不会如此行事。许锦言攥紧了手,敏贵妃的意思在她上一次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若是敏贵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庆裕帝给她和康王赐婚,此事可就难办了。 康王有些讶异,看着自己被许锦言挣脱的手,瞬间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怎么,你是想选太子?”康王的语气不善。 许锦言提了一口气,连忙跪地道:“王爷,宁安绝不敢如此放肆。无论是王爷还是太子殿下,都绝不是宁安敢随意选择的对象。” 康王看着许锦言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的样子,心下陡然舒坦了几分,她说的对,以她的身份,自己和太子,的确不是她能选择的。 他又上前一步,将她扶起笑道:“本王是怕你选太子才会如此,瞧给你吓得。不过你要明白,本王看重你,本王的母妃也看重你,这是你的福分,不可以拒绝的福分。” 许锦言被康王抓着的手臂难受的紧,她强忍着不适道:“王爷的意思是……。” 康王看着距离自己极近的许锦言,只见那清婉的容颜上满是慌乱,垂下的眼眸如幼兔眼睛般忽闪忽闪的乱动,直直看的他是心猿意马。 康王看四下无人,便迫不及待的将许锦言揽入了怀里,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身,扑面而来的都是少女的清甜气息,康王想追逐着那气息向更深层次前进。 许锦言见势不对,脑子里飞快的乱转。随即她做出一番害羞的样子,垂着头躲避着康王,身子也挣扎了起来道:“王爷,王爷。锦言害怕。” 康王本想一亲佳人芳泽,但看到怀中的人儿害怕的模样,康王软了心思,毕竟是十五岁的女子,自己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这样一想,他便微微放开她道:“锦言,你不要怕。本王绝非登徒子,既然会对你如此,自然是做好了要娶你的准备。母妃今日便会在宴会上向父皇请旨,将你赐给本王做侧妃。” “本王提前告诉你此事,是怕你到时候慌乱,失了分寸。而且本王觉得,这件事也的确应该先由本王告诉你才是。” 许锦言在心里狠狠的叹了口气,好的不灵坏的灵,今天的除夕宴会,敏贵妃果然要出幺蛾子。她看了眼康王,暗道一声得先把康王解决掉。 她垂下眼帘,继续做出含羞的样子道:“锦言何德何能,让王爷和贵妃娘娘如此费心。” 康王看了许锦言这个反应,心下以为许锦言是接受了这桩婚事,不由心情就变得好了一些。母妃还怕许锦言不答应,这怎么可能,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愿意嫁给自己。 康王将许锦言往怀里又揽了揽,嗅着少女身上的清甜香气,康王一度又有些心里发痒,但他能感觉到怀中的美人儿在害怕到发抖,也罢,等日后她成了自己的侧妃再调教不迟。 也不知道这般容易害羞的美人儿到底是和滋味儿? 想来一定很诱人吧。 康王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许锦言道:“锦言,等你做了本王的侧妃,本王一定会好好怜惜你的。” 许锦言垂眸看着地,一语不发,康王以为她是害羞,便也没有说什么,交待了她过一会儿再回重华殿便先走了。 许锦言看着康王的背影,觉得人生难以捉摸,前世的她绝对想不到,康王居然会瞧上她,还对她说了那么多难以入耳的话。 康王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从身体到心理全部都在拼着命的想要逃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但是有一个人对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远比康王要过分的多,康王不过是想要怜惜她,而某人可是直接对她说要将她吃掉……只是既然他如此过分,她却从未觉得被冒犯,也…。不会想要拒绝。 许锦言无语望天,还能是为什么呢,看着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她能忍心下手才怪。 许锦言浑然未觉自己想起那人的时候,唇角的笑意有多迷人。只是慢慢的重新往重华殿走去。 “许锦言!”一声暴怒的声音打断了许锦言的思绪。 许锦言听见那个声音之后,几乎是生理反应一般,后脊梁骨在一瞬间开始冒着寒意。 是赵斐。 许锦言立刻收起了所有的绮丽心思,转过身朝赵斐的方向行礼道:“五殿下。” 赵斐自远处缓缓走来,脸色并不太好看,显然是把刚才她和康王的那一幕都收入了眼中。 赵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她,伸出手将她的下巴轻佻抬起道:“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许锦言想要用力的挣脱他的手,但赵斐显然是用了力气,让许锦言实在是挣脱不得,她带了几分恼怒的看着赵斐质问道:“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赵斐捏着她的下巴陡然用力。 许锦言吃痛,更为恼怒的看着赵斐,伸出手想要将赵斐推开。 可是赵斐是铁了心要折磨她,怎么可能会让她轻易推开。尽管她用了力气,可是赵斐捏着她下巴的手还是无法推开。 许锦言知道推不了赵斐,就干脆放下了手,强自忍受着那份疼痛,但是琉璃眼眸依然狠狠的盯着赵斐。 赵斐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里的冷意,想起方才她对康王时的娇羞与半推半就,赵斐心里的怒火更甚,咬牙切齿的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成日勾三搭四,你不勾引男人你就活不了是不是?” 许锦言怒极反笑,她冷笑一声道:“殿下好大的玩笑,宁安无夫无婿,何曾勾引过谁?殿下金尊玉贵之躯,竟然让这种不入流的话从殿下口中说出。宁安不敢入耳,还请殿下放了宁安,宁安还要去重华殿入座。” “我给你的纸条你为什么撕碎了?”赵斐不耐烦打断她。 他不想听她这些场面话,方才他下了好一番的决心才遣了个小太监过去给她递了个纸条,他当时在暗处一直在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看到纸条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下了那么大决心才送出去的纸条却被她毫不犹疑的撕成碎片,随意的扔在地上。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像是他给她的纸条是多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许锦言明白了赵斐的来意,她忽略着赵斐捏着她下巴的手道:“殿下在说什么,那纸条不过是随意的一个小太监扔过来的东西,若是这样的东西,宁安全都信以为真,宁安在这宫里真的能活过一天么?” 听了她的解释,赵斐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轻轻松开她的下巴道:“那如果你知道那纸条是我给你的,你会来见我么?” 赵斐的眼神带了些许期待之色。 许锦言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答案不言而喻,赵斐的怒火瞬间又被掀了起来,他恼怒的拉起许锦言,直接将许锦言拉入怀中,右手强硬的箍在了许锦言的腰上。左手又一次的抬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娇软嫣红的唇,赵斐的眼睛冒了火气。 许锦言意识到了赵斐的不对劲,她拼命的挣扎起来,睁大了琉璃眼眸质问赵斐道:“殿下您到底在干什么?我是陛下亲封的宁安翁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赵斐冷笑一声道:“张正可以这样对你,康王可以这样对你,只有我不行么?” 赵斐想起刚才康王揽着她,她娇软动人的说“锦言害怕”,乖乖待在康王怀里的样子,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娇俏动人,像一只幼小的白兔一般引人怜爱。刚才的康王也是好大的耐心,那样的一个女人待在自己怀里,他居然能忍住不做些什么。 赵斐试问自己,如果刚才许锦言是在他怀里那般表现,他绝对不可能像康王一样忍得住。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在他的怀里却不说这句话,却不表现出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而是睁着那双琉璃眼眸。充满恼怒的看着他。 许锦言其实觉得有些惊讶,赵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会隐忍,就是再恼怒都不会表现出来,她刚嫁给赵斐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有无数的利用价值,赵斐为了利用她,硬是装出了珍惜她的样子,让她一度深信不疑,而且这个时期的赵斐几乎从来没有生过气,无论是在她的面前还是在其他人的面前,赵斐都从未显示过自己愤怒的这个情绪。 许锦言那个时候甚至以为赵斐是天生不会生气。 谁能料到,这一切都是赵斐虚伪的面具。面具之下赵斐的真实面孔,丑恶可怕到不敢轻易端详。 当然,赵斐会伪装这是个优点,也是他成为前世最后夺位胜利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许锦言承认这一点,也佩服前世赵斐多年如一日的装腔作势。 可是刚才的赵斐,分明是怒火滔天,一点都掩饰不住他的怒意。 许锦言皱了眉,赵斐是怎么了,前世的他从不暴露怒意,今生却怎么根本没有掩饰怒意的意思。 赵斐并没有变,赵斐在其他人面前展示的自己还是那一张假面具,但是连赵斐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是在许锦言面前装不下去,那张假面具一看到许锦言就会自动脱落。 赵斐在心底深处一直下意识的觉得,许锦言是可以相信的人,许锦言是未来会伴随自己一生的人。 这个感觉,从赵斐第一次见到许锦言的时候就非常强烈,只是当时他觉得许锦言是北明的蠢货,并不想对这个感觉多想半分,而且说一句不好听的,他当时还为这个感觉而感到厌恶。 直到近半年来,许锦言以一种越来越不同,越来越吸引他的方式出现,赵斐才重新思考起了这个从见到许锦言第一面开始就强烈至极的感觉。 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微弱。 就好像,许锦言正在一点点的离开他,朝着永远不会恢复到原来样子的曲线一直向前,直到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漩涡 赵斐不清楚自己这强烈的感觉是因何而起,但是赵斐却清楚另一件事,他必须抓住许锦言。 人在命运逐渐偏离原本的运行轨道的时候是会有感知的,赵斐那被注定了的命运早已不复从前,如今的赵斐渐有察觉一些诡异之处,但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可他却没来由的觉得,许锦言是一切的钥匙,抓住许锦言这枚钥匙,这世上的一切才可以恢复原状。 赵斐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异,但却依然跟着心里的想法前进,想要伸出手抓住许锦言。 但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的许锦言却在疯狂的挣扎,像是拼了命的想逃开他抓住她的手。许锦言满脸都是恼怒,她见实在挣脱不开赵斐,便抬起了头,用那一双琉璃眼眸极为冷漠的看着赵斐道:“五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非常厌恶我的么?” 赵斐看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的冷漠,心下一阵慌乱:“我没有厌恶你。我只是……” 赵斐说了半天,话便戛然而止在口舌之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赵斐说不出来,许锦言却明白,这世上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感情,无论是恨意还是爱意。 赵斐前世对于她那强烈的厌恶之感到底是因何而来,当然自有出处,不就是因为她顶着蠢货的名声,还曾被山贼掳走失了名节,却不知廉耻一意孤行要嫁给赵斐为妻。 今生她亲手将山贼之事瓦解,蠢货名声也日益消损,这个时候赵斐当然不会和前世一样厌恶她。 但是今生,她厌恶赵斐,她不仅厌恶赵斐,她还恨他,恨不得将他拨皮抽筋,噬其骨,喝其血。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消除她的恨意,因为在那漫长而荒芜的前世之中,她唯一的温暖美丽就是佩玉,可是赵斐亲手将那美丽染上血迹,让她穷尽此生来世也再也找不回她的女儿。 这份债,又岂是随随便便就可消除的?许锦言狠狠的一挥手,终于甩掉了赵斐的禁锢,她连忙向后退一步道:“殿下,今日之事,宁安会当作没有发生过,还请殿下以后自重。” 说完,转身就跑,一点也不曾犹豫。 “许锦言,你站住!”赵斐在她身后怒吼。 她完全不理,飞快向前方跑去,但是还没跑几步,就又被后面的赵斐抓住道:“许锦言,难不成你还真想嫁给康王或者太子做侧妃不成?” “嫁与不嫁,都不是宁安能做主的事情。”许锦言皱着眉看着赵斐再一次抓住她的手。 赵斐抓住她的手腕,容貌泛着温润的光,“锦言,你听我说,太子和康王只能给你侧妃之位,可是以你的聪慧,你怎会看不出来,太子妃和康王妃绝不是善类,若是你嫁给他们二人,下场绝不会好。” 许锦言此时才听出了一些门道,她转过头看向赵斐道:“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赵斐看她认了真,心里略微有了喜悦的意思,他对许锦言道:“锦言,太子和康王不是你的好选择,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许锦言慢慢睁大了那双琉璃眼眸,她大概猜到赵斐接下来要说什么,可就是因为猜到了,她才觉得不可思议。 赵斐看着许锦言,眼眸里跳动着激动道:“太子和康王至多能给你侧妃的位子,可是我不一样,如果你嫁给我,我可以将正妃之位给你。锦言,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此刻听着赵斐说这一句话,许锦言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现,前世她费尽心机才成为了他的正妃,却引得他极度的厌恶和恨。今生她不再争抢,他却自己将那正妃之位递给她。 只要她此刻点点头,不须她废任何心机,她就可以成为赵斐的正妃。 到底是人世无常,还是上天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她带了些复杂的笑意看着赵斐道:“殿下,如果是康王和太子这两个人要娶我,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只有他们可以阻止对方。” 这是一句试探,但赵斐听了她的话,却以为她有答应的意思,温润的脸庞带了些喜悦之色道:“这你无须担心,只要你答应了这桩婚事,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做,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妃子。” 许锦言心下明白了些,她声色不动,再向后退了一步,弯腰行礼道:“承蒙殿下错爱,锦言粗鄙,不堪成为五皇子妃。” 赵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许锦言,你可别后悔。” “殿下,宁安早就说过,无论是康王还是太子亦或是您,都不是宁安可以选择的。” 赵斐冷笑道:“康王和太子你无法选择,可是你却拒绝了我。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是为了荣华富贵而选择的康王或者太子,那么你一定会后悔。” 许锦言摇了摇头,答道:“宁安婚事自有陛下作主,不容自己置喙。”说完,许锦言转身而走,这一次赵斐没有阻止她。 回重华殿的路上,许锦言一直在想这一整桩事情,她的婚事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漩涡,多人争抢,可是无人真心。 太子厌恶她还来不及,若非皇后要求,再过一辈子太子也不会主动要娶她。康王看似是瞧上了她,可是安知将军府的势力在这真心其中占了几分,尤其是敏贵妃,以此来看,康王这里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赵斐……赵斐的目的她的确没能猜出来。但赵斐总不会真的瞧上了她,若是如此,她怕是要仰天大笑三声,以叹命运捉弄。 重生归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婚事之事无所谓,只要不嫁给赵斐,嫁给谁都没关系。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她只是叶公好龙,有人说要娶她,她一点儿也不愿意。 但是似乎之前也曾有一个人半开玩笑着说要娶她,她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当时她还将婚事的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却没有想过要拒绝他。 这……又是为什么呢?许锦言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重华殿,还未走进大殿,远远便看见大殿门口立着一赤色文官服的男子,那男子身影笔挺如松柏寒竹,周身荡漾着惊动世间的风华。 许锦言瞬间心里一松,像是刚才那些沉重从来都不曾有过,她快走两步,在他走进大殿之前追上他,轻唤了句“大人。” 张正听出是许锦言的声音,回头便软了眉眼,三月莺飞的春意水光全部飞上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像是上天的春日赞歌,美好的不似世间能有。 他勾唇笑道:“簪子很漂亮。” 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白玉簪之上,露出满意之色,更显得那双眼睛流光溢彩。 她嗔怪的瞧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就只会夸簪子好看呢,而且这簪子还是他送给她的,这样的夸赞听起来真是毫无惊喜。 “大人要是喜欢的紧,回头洗洗我还给您。”她冷哼一声,快走两步,进了大殿。 张正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摇着头笑意愈浓,清艳绝美的轮廓迎着大殿里的灯火辉煌更显得精妙耀眼。她最近的脾气可真是够大的。不过…。虽然她脾气大,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可爱。 尤其她气呼呼的跟他说话,看着她那双总是冷漠的琉璃双眸为他染上足以令人心悸的娇嗔,他真是恨不得上前立刻将她收入怀中。但此刻又是在大殿之前,他只能怀着一颗跳跃的贼心眼睁睁的看着她灵巧的窜入殿中,独留他心里一直发痒。 她到底是上天给他的礼物还是惩罚呢? 他勾唇而笑,眉目生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宫舞 许锦言步入大殿之后,就极低调的走了里层,本想直接坐到白意容的身旁,可谁料此时却正听得一清脆响亮的女童声道:“许姐姐!抱!” 许锦言一怔,回过了头,只见眼前一小小圆圆的的粉红蝴蝶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精灵至极的样子。旁边站着眉眼无奈却温柔的王氏,许锦言忽然就心里暖了几分。 她上前一步,将宋婉婉抱进怀里道:“最近有没有听娘亲的话呀。” 宋婉婉乖乖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有,最近婉婉一直在认真练习弹琴,想弹的和许姐姐一样好。” 许锦言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宋婉婉的小脑袋瓜,眼神却顺着飘到了英国公府的位置,但显然,宋云阙还是没有来。 英国公府的位置上坐着四位嫡小姐,其中嫡长女宋星晴正冷冷的看着她,像是再看什么恨极了的人。 自上次在英国公府,她为了给云雀出气狠狠收拾了一番宋星晴之后,她就和宋星晴彻底结下了梁子。她自身其实无所谓,毕竟宋星晴和她平日轻易不见面,最多就是宫宴里见上一见。但是云雀却日日都要和宋星晴在府中相见,不知这些日子宋星晴又是否为难了云雀。 许锦言偏头看了一眼英国公夫人,这英国公夫人看起来盛气凌人,活脱脱的是另一个宋星晴。而且其他的嫡小姐都和国公夫人有着几分相似,尤其是那种自幼养尊处优而形成的盛气凌人之感,现在英国公府座位之上坐的那几个女子几乎人人身上都有着这样相同的气质。 但是宋云阙不是这样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宋云阙都是柔弱而坚韧,即使受尽苦难也从来未曾泯灭掉她眼中的温暖和善良。何曾有过半点盛气凌人的感觉? 云雀和英国公夫人真是一点也不相像。 那边宋星晴和英国公夫人低语了几句,英国公夫人一皱眉,立刻向王氏道:“你把婉婉抱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许锦言也未多言,顺手把宋婉婉递给了王氏。王氏歉意的冲许锦言笑了笑,随后接过婉婉,连忙跑到了英国公夫人身侧。 许锦言眼看着王氏跑过去之后,英国公夫人就皱着眉低声的斥责着王氏,王氏的眼睛委屈的一阵发红,但还是不停的点着头,听着英国公夫人的话。 许锦言叹了口气,英国公家的儿媳真不好做。她慢慢的走回位置上,白意容都已经站了起来,但还还没等她唤一句舅母,却只听得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太后到!” 许锦言和白意容对视一眼,连忙跪下行礼,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自座位起了身。待太后坐定之后,众人才纷纷起了身。 许锦言刚想随着众人一起落座,只听得高位上的太后忽然道:“宁安来了么?” 许锦言刚弯了一半的腿一僵。她讪讪的直起了腿,对太后那边道:“回太后,宁安在这里!” 太后循声一望,见许锦言坐的很远,她一皱眉道:“你这孩子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这里陪哀家坐。” 太后话一出口,许锦言便又喜获了一连串的冷眼,尤其是不远处的许茗玉,几乎在一瞬间就,脸色便气的铁青。 许锦言并不敢迟疑,立刻上前,走到了太后身边,太后爱怜的拍了拍许锦言的手,笑道:“坐那么远干什么,哀家一时都没找到你。” “劳太后挂心了。”许锦言垂眸笑道。 一旁的云姑姑看到这一幕,神情有些许复杂。前些日子她派人去查了查当年护国将军护送元菁公主和亲的时候是否曾带上许锦言的母亲,可查探来的消息却显示那个时候许锦言的娘亲已经嫁给了许朗。 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怎么可能和护国大将军一起远去突厥,云姑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告诉了太后,但太后只是笑了笑,根本就不在意。 云姑姑非常疑惑,如果当时许锦言的母亲没有和护国大将军一起去突厥,那她的母亲根本不可能和元菁公主学那支由太后所做的曲子。 那许锦言又是怎么学会的这曲子? 若是许锦言另有图谋,岂不是这个受尽太后宠爱的女子实在太过居心叵测。 太后听完云敏的说法并不以为意,只是淡笑了一句,“哀家早知她不是因为元菁会弹的那曲子,不过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她通过元菁为纽带让哀家知道了她,这就足够了,至于那曲子是谁教她弹的并不重要。虽然哀家也很好奇她是如何会弹的那曲子,但是现在还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云姑姑知道太后自有计较,便也再不多言,只是云姑姑心里还是存了些疑惑,现在看到太后依然如此厚待许锦言,云姑姑心里的疑惑更甚。 太后随手取过桌上的橘子塞给许锦言道:“这橘子是淮南的贡品,你多吃些。” 太后那慈爱的眼神一度让许锦言产生了错觉,仿佛太后真的是一位慈祥至极的祖母。但是她知道这一切并非如此,太后在前世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她根本无法忘记。 所谓的慈爱也不过是表面的假象。 她接过那橘子,装出笑意将橘子拨开,放入两唇之间轻轻一咬,橘子的汁水迸溅出来,酸的惊人。 她忍住因为酸涩而想要抽搐的脸部,笑着对太后道:“太后,这橘子真的很甜呢。” 庆裕帝没一会儿就偕同郑皇后而来,敏贵妃和其他的妃子早已入座,康王坐在下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瞟着许锦言,而这眼神被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捕捉,瞬间,那凤眸就带了极度的不悦。 随着庆裕帝一番例行的祝祷,端康二十八年彻底的结束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些注定要死的人依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这场除夕夜宴之上,有些本该尽享荣华的人此刻却只能不甘心的坐在一旁,用阴狠无比的眼神不断的瞟向太后身侧。 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改写,改写后的命运朝着没有人知道尽头是何处的方向,如狂流般狂奔而去。命运依然会汇集交错在一起,但是绝非已经注定好了的结局。端康二十八年不平静,端康二十九年将是一个更为波澜起伏的一年。 皇帝祝祷完之后便到了一年一度嫡长公主在除夕夜宴上领衔而舞,以舞蹈来祝贺新年的开始。 以前此舞都是由端云领衔,虽然端云不是嫡长公主,但是她蒙受皇帝喜爱,又极具跳舞的天分,所以庆裕帝一直都让端云在除夕夜宴上领衔此舞,但是因为前些日子端云出了那些事情,端云一直在及云宫里闭门反省,今日的除夕夜宴的领衔而舞的公主变成了嫡长公主端祥。 端祥的舞艺的确不如端云,而且端祥有些怯懦,所以跳起舞来不如端云看着富有张力和生机,很容易就被身后的高门贵女们比了下去。 端祥后面跳舞的高门贵女都是自各个高门里选出的出众女子,因为跳舞的人数需要控制,所以每一家都只能选出一位小姐来参与到除夕夜宴的这场舞蹈来。 如何选择也全看各家想让哪一位小姐参与,自然,这种舞蹈是在朝野里出风头的大好时机,谁都会选择府里看起来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女儿来参与舞蹈,以期攀龙附凤。这便是许茗玉之前头疼除夕夜宴的原因之一,若是从许府里选一个人跳舞,那势必是选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是谁能料到她毁了容,许朗本都打算告知主管此事的宫中司礼,今年许家无人参加。除夕夜宴肯定是只有府中嫡女才能去,许锦言怎么可能会跳舞,而许茗玉又毁了容无法参与,自然是无人可去。 但谁知许茗玉的脸在参与除夕夜宴之前恢复了,于是许茗玉便顺理成章的站在了一众高门小姐之中。 今日的许茗玉为了这支舞精心打扮了许久,穿了件芙蓉色的三层织锦叠衣,衣裙的部分被裁剪成极为轻薄的粉纱,许茗玉的舞姿的确非同凡响,舞起来的时候,远远看过去倒真如九天仙女一般。 今日端云不在,许茗玉便是这些高门贵女中最出挑的一个,不仅容貌天姿国色,舞姿也是美轮美奂,一些高门的公子哥儿看着许茗玉翩然舞动的身影,不觉就迷了眼睛。 别说那些公子哥儿,连一侧的赵斐都侧目而看,被那天姿国色的容颜晃花了眼睛,说来有趣,许家的这两个女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 这许府二小姐许茗玉真是位天姿国色的美人,一举一动都摄人心魄,赵斐毕竟是个男子,他不可能对这样的美人不动心,可赵斐知道,即是许茗玉这样的美人,盯着她的可就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了。许茗玉没有复杂的背景,父亲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品官员,家世简单又清白,没有任何的势力牵扯,得到她根本就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所以赵斐明白,他的那些兄弟大部分可都在盯着许茗玉,这样的情况之下,无论他怎么喜欢许茗玉,也绝不能表现出来。 从前的赵斐还曾暗暗起誓,等他以后大业已成,定要将这天姿国色的许茗玉收为己用。可是时移事易,他发誓要得到许茗玉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他就有了一个更想要得到的人。这个人的家世何止不简单,虽然她是许茗玉的姐姐,可她的外祖却是将军府,家世比许茗玉要复杂上一万倍。 且她如今又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先是赢了玄瑛会女子胜者,接着被封为宁安翁主,现在又被王严崇收了做学生。 京城里的眼睛哪一双不曾注视着这个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将自己从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蠢货变成了人人称羡的宁安翁主。 按道理面对这样的女子,赵斐在如今韬光养晦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沾染的,可是赵斐忍不住。 他无法忍受许锦言嫁给太子或者康王,有一种强烈至极的感觉告诉他,许锦言是属于他的,许锦言命中注定是应该属于他的。 所以即使现在的许锦言带了极度的危险,可他也更想要得到她。 如果这个本来命中注定属于他的人被别人生生抢走,赵斐绝对无法接受。 赵斐将目光放置在敏贵妃的身上,如果今日敏贵妃真的在父皇面前求了康王和许锦言赐婚,此事就绝无转圜的机会了。 不过既然皇后也对许锦言起了心思,那应该不会放任敏贵妃行动才是。 赵斐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将目光转向了许锦言,只见那太后身侧的女子腰挺的极直,全身都涤荡着无与伦比的贵意,即使她坐在太后的身侧,坐在北明这个最高贵的女人身侧,她周身的贵意也没有输给太后,甚至还远远在其之上。 他并不信许锦言真能那么淡然的面对自己的婚事,无论嫁给谁都任凭父皇作主。如果许锦言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她也就不会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将自己已经输定了的局面,硬是反了个弯来。 赵斐仔细的端详着许锦言,此时的许锦言一点的焦急之色都没有,反而极为认真的看着高门贵女们的舞姿。还不时同太后笑着耳语几句,像是一点的担忧都没有。许锦言此时的确不曾焦急,就算康王已经明确告诉许锦言,今日的除夕夜宴之上,敏贵妃会亲自向庆裕帝求旨。 因为许锦言知道,无论是敏贵妃还是皇后,今日都不能如愿以偿。 今天马上会演一出大戏,而这一出大戏会直接打扰的皇后和敏贵妃的计划,让她们今天再也没有机会精力来管她的闲事情。 大殿中央的高门贵女轻轻而舞,这支华贵和严肃的宫廷舞,看起来美丽而华彩。许茗玉站在所有人的中央,端祥公主的都被她抢了风头。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殿前失仪 许锦言收回了看许茗玉的目光,远远的环顾了一下大殿。不得不说,许茗玉的美丽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她吸引着一众人的目光,男子的热切,女子的嫉恨。粉纱的裙摆从空中翻飞,许茗玉如九天仙女一般完美的无懈可击。 许茗玉也有自得之意的看着太后身侧的许锦言,许茗玉感受着周围人注视着她的眼光,心里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无以复加。这些日子她一直被许锦言压着,终于在今天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这才是她许茗玉该享受的一切,所有的荣华都该是她的,绝不能分给许锦言一星半点。 许锦言明白许茗玉的心理,但她并未在意。横竖许茗玉能瞎蹦跶的日子也不多了,且由着她吧。 更何况此时许锦言察觉到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目光注视,偏头一看,坐在大殿左侧的张大人弯了眉眼,一眨不眨的望向了她,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有着大好的春光和水波潋滟。 人家都在看许茗玉,你看我做什么。她转了眼神,不再看他,脸颊却微微泛了红晕。 舞蹈已经进行到一半,正是舞动幅度最大的一部分,许茗玉的粉纱裙摆转的愈加使人眼花缭乱,和着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真正是使人移不开眼睛。端祥和其他高门贵女全都无法分走许茗玉的光彩,许茗玉一枝独秀,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许茗玉也愈加自得,舞动的力度也更加的大。 直到…… “啊” 万众瞩目之际,许茗玉突然惨叫一声然后不可控制的摔倒在地。这一声惨叫惊的许茗玉周围的女子也忘了动作,回头看见许茗玉摔倒在地,也纷纷惊叫出声。一连串的反应使整个跳舞的女子都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摔倒在地的许茗玉。 演奏乐曲的乐师看到这一个情况也慌张了起来,乐曲的调子全部被打乱,领头的乐师一看这个情况连忙挥手示意不要再弹。 自北明建国以来,就有除夕夜宴上嫡长公主领衔一众高门贵女起舞祝祷来年风调雨顺的传统,但是这些年来从未发生过高门贵女在起舞过程中摔倒的事情。 今日这一出,可真正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许茗玉已经被吓懵了,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一旁的女子有几个好心的过去想要扶起许茗玉,但是刚扶起来,许茗玉就又摔倒在地,像是刚才摔伤了腿,现在怎么站也站不起来。许朗都快气的背过气去了,许茗玉殿前失仪不说还破坏了祝祷舞,这旷古绝今的一件事怎么就摊在了他的头上。许朗小心的看了眼庆裕帝的神色,只见庆裕帝的脸色黑的已经快滴了墨。 许朗此刻真是恨不能和许茗玉没有半分关系。 而李知书却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倒在大殿中央的许茗玉就想上前搀扶,但是思及这是在皇宫又不敢随意行走,只能看着倒地的许茗玉干着急。 郑皇后满心都是不悦,她本来就不喜欢许家这个二女儿,容貌太盛还不知收敛,实在是有几分张狂,现在这许茗玉又毁了端祥第一次领衔祝祷舞的时刻。本来之前一直有端云压着,自己的端祥明明贵嫡长公主却无法在除夕夜宴领衔祝祷舞,现在端云自寻死路失去了这个机会,端祥终于能够以嫡长公主的身份领衔这一支舞,这样好的日子却又被这许茗玉给毁了。 “还不快把许二小姐扶下去!”郑皇后不悦的开口,不想在看见许茗玉一眼。 周围看着许茗玉或热切或嫉恨的目光都已经变了,许茗玉出了这样大的一个失误,在北明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件,现在谁还能觉得许茗玉是九天仙子。 赵斐也皱了眉叹气,美是极美,可惜是个草包。这支舞前些日子也曾有一人在暖阁内翩然而起,是那样的光芒四射,华美飞扬,令人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而且最重要的是,舞毕,她曾转过头来,目光极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前世今生的所有情感交织,已经无法分辨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似是脆弱而彷徨不安,又夹杂了对于往事的绝望,那一双琉璃眼眸泛着薄薄的雾气,就那样无力的望着他。 的确令他有了几分疼惜。许茗玉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正往前走,准备退出大殿,此时许茗玉刚走了两步,腿就又是一软,打了个趔趄,眼看着又要倒下,幸亏旁边的一位小姐又扶了一把,才使得许茗玉不至于摔倒,但是因为这一番拉扯,许茗玉的衣袖被拽了一下,里面突然就掉下来了一张手绢。 许茗玉的腿酸软万分,根本无暇顾忌掉下去的手绢,就径自往前走,后面有一位小姐好心替她捡了起来,但是瞧着那手绢有字,那小姐好奇之下便瞧了一眼,这一瞧就又是一声惊叫。 此时已经没有了乐曲演奏,这一声尖叫瞬间就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郑皇后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这一声声的尖叫将她的端祥人生第一次领衔祝祷舞的好日子全部破坏殆尽,郑皇后皱起了眉,还未说话,敏贵妃却已经怒喊道:“到底是怎么了,除夕夜宴,在陛下和太后的面前却一再失仪。” 许茗玉本来还有点窃喜,现在不是她一个人出了差错,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那被斥责的小姐立马跪了下来道:“臣女不是故意在御前失仪,只是…。只是……” 那小姐跪在地上半个字都讲不出来了,像是极度的羞于启齿。 敏贵妃此时看出来了点问题,这女子将刚刚捡起的许茗玉的手绢扔了个老远,解释的时候眼睛也一直在瞟那张手绢。 看来这手绢必定有问题。 敏贵妃自座位上起身,慢慢走到了那张手绢旁边,一弯腰,将许茗玉掉落的那张手绢捡了起来。 入眼一看,敏贵妃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极为用力的将那手绢甩了出去,仿佛那手绢是多么赃污不堪的东西。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手绢 那张手绢轻飘飘的落了地,但是这一次是由敏贵妃扔了出去,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张手绢,看清了手绢上写的字的人均是瞋目结舌的样子。 庆裕帝疑道:“贵妃,这手绢有什么不妥么?” 敏贵妃皱着眉,像是被那手绢恶心的还没缓过来,她听了庆裕帝的问话才慢慢道:“陛下,此事还真不怪这位小姐殿前失仪。” 她示意身旁的宫婢将那手绢拾起给庆裕帝递了上去。 此时被众人扶着的许茗玉才有些慌了,她刚才能感觉到那手绢是从她的袖子里掉出去的,但是她当时并不以为意,她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又加上腿还酸软的过分,那个时候她还顾得上什么手帕。 可现在这手帕被人接二连三的注意到,许茗玉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方才远远的看了眼那手绢,发现那并不是她的东西,那手绢上绣的是鸳鸯,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用什么鸳鸯手帕。 许茗玉一头雾水,李知书却想起来了什么,她盯着被送到庆裕帝那里去的那方手帕,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那手帕她极为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蓦地,李知书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偏过身子死死的都盯住太后旁边坐着的许锦言,太后身侧的许锦言神色无悲无喜,但琉璃眼眸里暗藏着的深渊已经洞开,李知书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自深渊里冒出来的那种极度血腥。 李知书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手绢已经被呈上了庆裕帝的面前,庆裕帝拿起一看,一目两行的看完了手绢里的内容,庆裕帝的脸色陡然转为大怒。 下一刻,庆裕帝将那手绢狠狠的甩了出去怒斥一句:“不知廉耻!” 众人震惊不已,都纷纷看向许茗玉,被扶着的许茗玉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看着又一次被甩在地上的手绢。 李知书此时已经全明白了,她疯狂的颤抖着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看向了许锦言,这种强烈至极的恨意使李知书什么也顾忌不上了,她也不怕她此时的眼神被其他人看到,一直狠狠的看着许锦言。 这一刻,她只想杀了许锦言,为女儿报仇。 许锦言自然知道李知书正在看她,而且那眼神狠毒又怨怼。想来李知书现在恨不得杀了她以消心头之恨吧。 可是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份苦果的因一开始就是李知书自己种下的,如今苦果开花结果,那果实自然是由李知书来吞了。 那手绢不是凭空出来的,而是上一次玄瑛会,李知书打算用到许锦言身上的那一条写满了淫词艳曲的手绢。 前世李知书将这手绢塞入她的衣袖,玄瑛会之时手绢从她的衣袖掉落,被端云公主所拾,当众念出了这些出自青楼的淫词艳曲。 而且还指明了写给的是赵斐。 李知书将此事牵扯上赵斐,一是意在将事情闹大,让许锦言的名声彻底扫地。 二是因为前世的许锦言没有设防,许茗玉察觉出许锦言可能喜欢赵斐,许茗玉将此事告知李知书之后,李知书毕竟年长,怕许锦言依靠外祖的势力成功嫁入五皇子府。 所以李知书设下此计,将这张手帕同赵斐牵扯上关系,这手绢上尽是淫词艳曲,一旦和赵斐扯上关系,赵斐就会遭受不必要的白眼,这样一来,赵斐必定会对损害了他名誉的许锦言厌恶至极。 显然,前世的李知书这一计谋使得非常成功,许锦言名声扫地,前世一辈子都没能抬起来头,每每午夜梦回想起当时的白眼和冷嘲,许锦言就会惊的一身冷汗。 赵斐也如李知书所设计的一般,到死都厌恶极了许锦言,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他却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入了地狱深渊。既然李知书的这一计谋在前世应用起来如此有效,今生的许锦言也舍不得让李知书的这一计谋落空。 当时李知书因为许宗入天牢之事无暇顾忌与许锦言,没来得及故技重施,这条手绢便保留了下来。后来李嬷嬷想偷走手绢,许锦言便拿了条假的给她。 而这一条真的便被她用在了今日,许茗玉的身上,而且她还以赵斐的笔迹做了答语,前世多年夫妻,她爱赵斐深入骨髓,在等不到赵斐的夜里,彻夜临摹赵斐的笔迹,经年下来,她早就仿的惟妙惟肖。 有了答语,这件事可就比前世她的一厢情愿要严重多了,前世她日日夜夜被此事折磨的滋味,今生就让许茗玉也感受感受吧。 庆裕帝调整了一下心思,不让怒气更加升腾,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赵斐!” 赵斐一皱眉,此事同他有什么干系?虽然如此作想,但是赵斐还是立刻走了出来弯腰道:“儿臣在!” 庆裕帝大怒道:“你这个荒唐东西!” 赵斐一头雾水的看着庆裕帝:“父皇,儿臣不明白……。” 赵斐还没说完话,庆裕帝便将那手绢从地上捡起来狠狠的摔在了赵斐的面前。 赵斐疑惑不已,连忙就将这手绢拿起来看,看着看着,赵斐的脸色就开始转变的极为苍白。 庆裕帝也不想将此事张扬,可是许茗玉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那手帕掉出来的,方才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那手帕上的诗,现在庆裕帝就是想遮掩都没办法遮掩过去。 而且若是庆裕帝执意遮掩,除夕夜宴上这么多双眼睛都将此事看在了眼里,庆裕帝以后必定会落上一个包庇皇子的名声,从来就看重自己贤君名声的庆裕帝自然是不能让此事发生。 所以就只能先处理了赵斐,不过这件事并不大,皇子和臣子家的女儿互答情诗,此事往小了处理最多就是一顶轿子抬回皇子府便是。 只是赵斐和许茗玉的那诗句实在是肮脏的不堪入目,赵斐一直以来在庆裕帝眼里的温润形象一下子就一落千丈了。 许家二小姐掉了手绢,被一连好几个人看了都大惊失色,还引得庆裕帝大怒,叫出了五皇子。 此时便是没看见那张手绢的人也开始慢慢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构陷 明白了此事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许府那天姿国色的二小姐居然和五皇子牵扯在了一起,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谈两句。看到了诗句内容的人也开始私下偷偷的将那肮脏的诗句隐晦的告知周围的人。 凡是知道了是哪句诗的人无不乍舌,没想到那天姿国色的许府二小姐和温润如玉的五皇子背地里居然干出这种勾当,若是连这样肮脏的诗句都写了,是不是意味着两人早已暗通款曲。 这么想着,看向赵斐和许茗玉的无数双眼睛就都带了暧昧。 赵斐的生母张贵人一直在焦急的看着徐贤妃,希望徐贤妃能救下赵斐,徐贤妃自然想救赵斐,但是徐贤妃心中比张贵人有数,这个时候不可以贸贸然开口,她一旦开口求情,就是从侧面证实了此事是赵斐所为,无异于给赵斐身上再加了一把火。 赵斐拿着手帕的左手都在颤抖,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帕上面的内容,正面是一首淫秽至极的诗,看起来像是女子的字迹,而且上面提到了他的名字。 自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手帕的背后有一首以他笔迹所写的答诗,这首诗虽然没有那一首露骨,可是也绝不是什么清风明月之诗。 怪不得庆裕帝会发那么大的火,皇子和臣子女儿私相授受,还写了这般肮脏的诗,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丢尽了庆裕帝的脸。 赵斐将那由他笔迹所书的手帕背面翻过来倒过去的看,这笔迹的确是他的没错,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即便他从前对天姿国色的许茗玉是有几分心思,但他同许茗玉的确也没有过关系。 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从来以温润示人,因为康王强势,太子又缓和,两人的性格都不够尽善尽美。所以赵斐故意在庆裕帝面前营造出他这样低调不争的温润形象,这样与太子和康王截然不同性格却更能讨的庆裕帝的信任。 这些年,这一步棋已经初见成效。比起太子和康王,庆裕帝的确是要偏信他一些。 但是今日这张手帕可谓是颠覆了他的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那只会出现在勾栏院墙壁上的句子脏到市井之徒都不一定能说的出口。 而一个真正的温润之人如何写的出这样肮脏的句子, 赵斐紧紧的攥紧了那张手帕,这肮脏的诗句会让他在庆裕帝心里的形象瞬间一落千丈。让庆裕帝觉得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记坏不记好,建造一个形象或许需要经年累月,但是毁掉一个形象可能只需要一个时辰,一个契机,一件事情。 赵斐眼神一暗,他在庆裕帝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绝不能毁于一旦,赵斐将那手绢放下,立刻道:“父皇,此事是有人构陷,儿臣同许二小姐并无关系。” 庆裕帝认得赵斐的笔迹,那手绢背面的答诗的确是出自赵斐。庆裕帝虽然平时会信任赵斐一些,但是庆裕帝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构陷?你居然说的出口!那背面的答诗难道不是出自你的手?还是有人逼你写下去的?” 庆裕帝本来就因为赵斐丢了脸面而不悦,现在又听得赵斐的狡辩,庆裕帝更是愤怒不已。 赵斐的辩白一时中断了一下,的确,这笔迹和他平时的随笔放在一起,或许连他都分辨不出其中差异。 可这真的不是他写的。 赵斐回头,硬是还维持着自己那副温润的形象对被人搀扶着已经吓傻了的许茗玉道:“许小姐,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茗玉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从那手绢被发现开始,所有人都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过她,但是没有一个人同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许茗玉只能猜到那手绢上可能有一些对她不利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也并不知情。 许茗玉还被人扶着,她的腿实在是无法支撑她走到赵斐旁边看一眼那手绢上是什么,所以她只能站在远处支支吾吾道:“臣女……臣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手帕不是臣女的。这其中一定有人陷害。” 赵斐脸色阴霾了一瞬,许茗玉是指望不上了,这样的天姿国色又是这样的草包无比。 一个府里出来的姐妹,差距怎么如此巨大,赵斐微不可察的瞟了一眼那太后身侧的女子,她此时表情淡漠,眼神疏离,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妹妹受困而忧心,看起来实在是无情又狠毒。 可是,此时受困的如果是她,她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替自己洗脱嫌疑。赵斐叹了口气,朝庆裕帝叩头道:“此事与儿臣无关,还请父皇明鉴。儿臣愿将自己平日的随笔拿出同那手绢上的字一起比对,以澄儿臣清白。”庆裕帝此时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下去再比对,除夕夜宴上不要做这种事情。” 赵斐一听此话,心便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如果此事不当场证明他的清白,事后无论拿出什么证据,其他人心里肯定多少都会存疑,他的名声从此就蒙上了污点。 他不是女子,没有多在意名声,可是他志在那张龙椅,如果在这个时期就名声受损,庆裕帝日后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信任于他。 赵斐紧紧攥紧了手,垂下的眼眸是一片的冰冷刺骨。此事若是让他查出是何人所为,他非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不可。郑皇后适时的出声道:“把许二小姐扶下去。” 几个宫婢连忙将还在伸长了脖子看那手绢上到底有什么的许茗玉,连扶带拽的赶紧带了出去。 除夕夜宴依然在继续,这只是一个极小的插曲,这个插曲看似没有影响夜宴的进程,该跳的歌舞依然在跳,该上的瓜果也还是远远不断的被貌美的宫婢运送上桌子。 但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看似没有影响夜宴的插曲,在深层次却影响了一些事情,比如敏贵妃冲康王摇了摇头,康王心中明白,便向自己母妃点了点头示意。赵斐同许二小姐暗通款曲被发现,正是庆裕帝忌讳皇子与臣子女儿纠缠不清的时候,此时康王这边若是当场求取赐婚,无异于引火烧身。 看来和许锦言的婚事的确是要在放一放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坤宁宫 歌舞仍然在继续,这样升平的歌舞仿佛是对刚才事件的最好讽刺,人人都瞧着歌舞,但是心思还在揣度方才的事情。 许朗的脸色气的铁青,如坐针毡的坐在原地,完全不敢看同僚看他的眼神,上一回玄瑛会,许宗身藏暗器被发现,许朗已经面上无光很久了。现在许茗玉又身藏与五皇子私相授受的情诗被发现,更是令许家蒙羞。 许朗远远眺望女席的李知书,眼神里全是厌恶,这一双儿女做出这般耻辱之事,多半都是他们的娘教的。 李知书全身发抖,根本就无暇顾忌许朗的眼神,她刚刚才给玉儿治好了脸,怎么又发生了这一件事,本来想着玉儿脸部痊愈,这一回除夕夜宴可以大出风头,谁知许锦言这个贱人又从中作梗,给玉儿戴上了这样的污名。 这手绢坐实了玉儿和赵斐的事情,玉儿的名声已经全毁了,在这之后,玉儿绝不可能再嫁给其他皇子,甚至好一点的人家都嫁不了,唯一称得上好的选择就只有赵斐了,可是赵斐这个皇子不受宠,以后登基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而且若是以这样的事情才嫁给赵斐,正妃是根本别想了,侧妃都不可能,最多就是侍妾。 自己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盼她以天姿国色的美貌一举飞上枝头,现在最好的选择居然是做皇子侍妾。 这让李知书如何甘心? 李知书现在脑子一片浆糊,许宗已经彻底毁了,连诸葛清都救不了的腿肯定是全废了,本指望着许茗玉能飞上枝头,为自己傍身,可是现在许茗玉即使脸部恢复,也是前途尽毁。 李知书狠狠瞪着高台之上太后身侧的许锦言。她倒是享尽一切荣华,太后的宠爱,翁主的身份,连王阁老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可凭什么玉儿要遭受这样的一切,都是因为许锦言,如果不是许锦言从中作梗,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被李知书怒瞪的许锦言正剥了一瓣橘子递给太后,脑海里回忆着许茗玉被搀扶着出去的画面,许茗玉脸上的紫鲛皮几年后才会彻底毒发,但是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些中毒的预兆,比如她会逐渐的开始四肢无力,体力不支,日常头晕目眩,而且这个症状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严重。 可是紫鲛皮的毒是查不出来的,就算许茗玉意识到身体有问题,去看了大夫,也绝查不出一二。 此时许茗玉应该已经有了初步的四肢无力,所以她才会在跳舞之时摔倒在地。 许锦言将橘子皮收了起来,橘子的清甜气息却在四周蔓延。 如今的许茗玉只有嫁给赵斐这一条路可以选了,若要选择别人,左不过是许茗玉连瞧都不愿意瞧的人家,富贵险中求,赵斐毕竟是个皇子,选择赵斐在一定程度上还有可能获得许茗玉做梦都想要的那场泼天富贵。但以赵斐的性格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娶许茗玉,她得给许茗玉帮点忙才是。 让许茗玉和赵斐在今生早早就做了夫妻,想来一定会很有趣吧。因出了许茗玉这件事,祝祷舞也没好好跳,人人的心思也都不在这夜宴之上。没过多久,除夕夜宴就草草结束了。 许锦言被太后留了下来在宫中小住,还特意在众人面前留了许锦言,这样的恩宠实在是太过宠眷优渥,它优渥到像是假的,像是刻意在向众人营造一种太后极为爱重许家小姐的错觉。 但太后本人是否真的这样爱重她,那可就不一定了。 今年的宴会散的早,天色不算太晚,郑皇后邀请了许锦言前往坤宁宫,而且据说章庆王妃此时也一同在坤宁宫。 许锦言不敢怠慢,连忙就火速赶到了坤宁宫,郑皇后已经和章庆王妃在殿内等她了。 许锦言上前行礼道:“宁安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和王妃恕罪。” 郑皇后笑着扶起她道:“你这孩子惯是守礼。” 章庆王妃在后面神情有些异样,注视着许锦言似是想说什么,又无法说出来。 皇后知道半年前章庆王妃和许锦言的那段交集,所以想请章庆王妃来做说客游说许锦言答应嫁给太子,可是章庆王妃在这件事情上有自己的心思,她不愿意许锦言给太子做侧妃。 在她心里,许锦言那样聪慧乖巧的女孩子怎么能给人做小,即便这个人是太子都不行。 三人在桌前坐定,貌美手巧的婢女烫杯分茶,一整个倒茶的过程行云流水般的走下来,有些让人眼花缭乱。 皇后看着许锦言那双透亮的琉璃眼眸,心里有了几分笑意,本来太子娶妃,看上谁直接点便是,但是敏贵妃也瞧上了许锦言,这件事就不一样了,若是有康王与太子争抢,就不是直接同陛下商量赐婚便可以的事情。 但说实话,如若不是敏贵妃对许锦言如此热忱,一副非要留下许锦言的架势。皇后也未必会对许锦言如此上心。 皇后知道今日敏贵妃原计划是要在今天为康王和许锦言求取赐婚的,可是出了赵斐的那件事,康王和敏贵妃才不得不暂时压下了此事。 不过就算敏贵妃今日提了赐婚,皇后也是应对之策的,敏贵妃要提赐婚,她这边也可以顺着跟陛下提,这样一来,陛下考虑到两边的面子,肯定不会答应任何一方。 但是出了赵斐和许茗玉的事情,敏贵妃和皇后的计划都没能实施。皇后面对许锦言,淡笑开口道:“本宫听说上次许小姐去东宫做客,太子慢待了你。” 许锦言接过婢女给她的茶笑道:“娘娘的话宁安不敢受,太子殿下如此高的身份,宁安去东宫本已经是打扰了,怎能说慢待宁安。” 皇后含了笑,敏贵妃看重许锦言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许锦言的这份机灵劲儿,满宫里都找不出几个人来。 章庆王妃开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犹豫半晌,才道:“锦言,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轩儿说前几日在街上见了你,我还怪他不让你来府一叙。” 许锦言的笑意有一瞬的停顿,章庆王妃其实一直是真的关心她,或许是因为她曾救下赵玉轩和王妃的命,章庆王妃对她的关爱一直都不是假的。 上次见到赵玉轩,赵玉轩曾说皇后想借着章庆王府和她曾经有过一层联系的事情,让章庆王妃说服许锦言答应做太子侧妃,但是章庆王妃却不愿意帮皇后。此番章庆王妃能来坤宁宫也必不是想帮着皇后,而是怕皇后逼迫许锦言,才来坤宁宫一观。 许锦言瞧着章庆王妃便有了些歉意,当时她救章庆王妃也并不是为了章庆王妃的命,而是为了自己的人生。 如今却阴差阳错得了章庆王妃真诚的关爱,她实在是有几分受之有愧,许锦言刚想对章庆王妃说几句话,而此时却忽然从偏殿传来了一阵哭声。 许锦言章庆王妃和皇后的神色都是一怔。 皇后一皱眉,连忙伸手唤来一个婢女,对婢女说:“快去看看什么情况。” 许锦言听着那哭声,心里有几分明白,但是并未多言,只等着那婢女回来说明情况。 等婢女的空当,许锦言环视了一下坤宁宫,前世她曾无比希望成为这里的主人,但最后却是在天牢里了此残生,今生她可丝毫不想做这里的主人,就且看看最后谁能入住这里吧。 还会是许茗玉么? 许锦言端起茶杯,唇微微的勾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题外话------ 今天心情很沉重啊,滴滴打车的小姐姐真的好漂亮,宝贝们都是最可爱的小仙女,所以一定要小心坏人!绝不可以给这些坏人可乘之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端祥 没一会儿,婢女就回来复命了,“娘娘,是公主在哭,公主似是因为祝祷舞没有跳好的缘故,十分自责于自己。” 许锦言想到了,以端祥的个性,的确是会自责。 郑皇后皱起了眉,低声道了句:“这事又不怪她。” 郑皇后无比强势,许是物极必反,一双儿女却与她截然不同,太子懦弱,端祥柔弱,这对兄妹一点郑皇后的特质都没有遗传,反而是儿媳妇太子妃和郑皇后比较相像。 所以郑皇后不太能理解端祥为何会哭,因为在她来看,这件事全是许茗玉的错,和端祥半分关系也没有,但是端祥却不是这样认为的,祝祷舞只要没跳好,她就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因为在端云跳舞的时候,一次差错也没出过,怎么偏偏在她第一次跳的时候就出了这样大的失误。 郑皇后想过去看一下端祥,但又想到许锦言在这里,踌躇了一下步伐。许锦言看出来了郑皇后的意思,于是立刻道:“娘娘,不如宁安同您一起去看看公主。” 郑皇后犹豫道,“这……” “此事也是宁安的妹妹惹出来的,公主伤心。宁安理应去照看公主一二。”许锦言微含笑意。 郑皇后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偏殿里,端祥正在趴在桌子上哭,身上还穿着跳舞时的衣服,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郑皇后有些不悦道:“你哭什么,此事都是别人惹出来的,与你有何干系?” 郑皇后早就调查了许锦言,知晓许锦言和继母继妹的关系并不好,所以也没有避讳许锦言。 端祥此时才发现郑皇后来了偏殿,还有许锦言和章庆王妃,章庆王妃是郑皇后的姐姐,端祥自是不怕,但是许锦言不一样,端祥只见过许锦言一次,在许锦言这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面前哭,端祥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端祥想止住哭泣,可是端祥已经哭了好一阵了,眼睛整个都肿了起来,现在她想止都止不住。 她只能含着泪花给郑皇后和章庆王妃行礼,行完礼对郑皇后道:“母后,儿臣知错了。” 许锦言摇头失笑,端祥是北明堂堂的嫡长公主,她有的是跋扈和骄矜的资本,可是她不仅一点都不跋扈,还处处受端云的欺负,嫡长公主在除夕夜宴上领衔跳祝祷舞是北明建国以来就有的传统,但是这一特权却被端云毫不客气的抢走,上一次还曾趾高气昂的对许锦言说她抢走了端祥的鹦鹉。 端祥这样柔弱可欺的性格和郑皇后多年以来强势的教育绝分不开关系。 有些人越压迫反击的会越强烈,但有些人越压迫只会越来越懦弱。端祥很明显,是第二种人。 郑皇后看着端祥哭的红肿红肿的双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你哭有什么用,反正这舞也过去了,明年你重跳就是了,母后下一回绝不让那个许茗玉来给你添乱。” 许锦言有点想笑,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但郑皇后的保证并没有让端祥止住哭意,反而让端祥的眼泪又多了一些,郑皇后看了就想发火。许锦言一看这个情况,连忙劝住皇后道:“不如让宁安来同公主说说这件事。” 郑皇后闻之一怔,侧了目。 “皇后娘娘可同王妃娘娘一起去正殿等候,宁安同公主年龄相仿,想必会理解一些公主的想法。” 郑皇后没有犹豫,依了许锦言,她也想看看许锦言的本事,平日端祥一哭,谁都没办法,倒也不是端祥故意为难别人,只是哭起来,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郑皇后倒是想看看这许锦言能有什么法子。 郑皇后和章庆王妃一起毁了正殿,走之前对许锦言道:“你可得给我把公主哄好了。” 郑皇后一走,端祥就抽抽答答的道:“我…。我不要你哄。” 许锦言笑的弯了琉璃眼眸:“我可没有要哄公主的意思哦,公主比我还要大一岁,我若是哄公主,这像什么样子。” “那你…。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端祥揉了揉眼睛,哭的像一只兔子。 许锦言继续笑道:“我来同公主分析分析,公主为何而哭。” 端祥一愣,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许锦言。 “让宁安猜猜,公主其实并不是完全因为祝祷舞没跳好才哭的,最大的原因是公主觉得自己不如端云公主,怕这次没跳好舞,陛下会觉得公主就是比不上端云公主,以后更加不喜欢公主对不对?公主哭的原因其实是怕陛下不喜欢您?”琉璃眼眸露出点点光芒,带着些慧黠和柔和,一眨不眨的看着端祥。 端祥本来不以为意,但随着许锦言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端祥兔子般红的双眼慢慢的睁大了。端详没有想到会有人真的能理解她,她自幼长在深宫之中,最亲近的人便是母后,可是母后从来不曾真的理解过她,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与母后大相径庭,但是母后却一直希望她能活得和她一样。 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即使是母女,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母后却一直在强迫她变得和她一样,这是端祥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母后不理解她,身边的宫女当然也不可能理解她,可她的想法却被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全部看透,那双琉璃眼眸仿佛会发光,而世上的一切都逃不过那双眼眸里的光。 端祥看着许锦言,神色复杂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只是在担忧父皇会不喜欢我。 许锦言笑道:“这件事暂且不提,但是我可以帮公主找一个让陛下喜欢公主的方法。” 端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道:“你能教我跳舞么?上次在暖阁你跳舞真的很好看,你可以教我么?” 端祥的想法很简单,许锦言的那支舞是有目共睹的好,肯定是压过来端云,如果许锦言能教她的话,她认真学习,一定可以把这支舞跳的好过端云。 许锦言听完端祥的话倒是笑了一下,“公主,这舞没什么难的,只要你练习的足够多,你就会跳的足够的好,可是公主难道以为自己跳好了这支舞就会得到陛下的喜爱么?” 说来也惨,皇室的公主太多了,多到这些公主想得到父爱都要用抢。 算算时间,距离端祥和亲突厥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她想帮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得到一些她想得到的东西,无论今生的端祥还会不会继续和亲突厥,端祥只要能过的比前世好一些,也算是她没有白费了今日这番口舌。 而且帮助端祥获得庆裕帝的父爱,那也就以为这端云会更大的可能性会沦为庆裕帝放弃的对象,她和端云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这一次入宫是端云还在禁足,所以没有给她惹麻烦,但是若是等什么时候,庆裕帝突然想起了端云,然后解了端云的禁足令,端云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势必就是她。 她的麻烦已经很多了,她不想再多端云这一件。所以庆裕帝最好就彻底忘记端云吧。 许锦言继续对端祥道:“陛下有十几个女儿,公主就没有想过,陛下为何会独独只喜欢端云公主么?” “如果公主想不来可以这样想,端云公主和皇宫里其他的公主最不同的一点在于哪里?” 端祥疑惑,犹豫了一会儿道:“她比我们每一个都跋扈。” 说完之后,端祥更是疑惑不已道:“难道父皇喜欢跋扈的人么?” “是,但也不全是。端云公主的跋扈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和在陛下眼里的形象是截然不同的。比如公主,或许你会觉得端云公主跋扈,可是陛下并不是这样觉得。陛下每日在朝局之中徘徊,日日说话都要费心思思虑,端云公主虽然跋扈,但是做事不经过严格思考,她说什么就是她脑海里的真实反映,陛下早已厌倦说话拐弯抹角的模式,所以和端云公主说话会让陛下觉得放松,端云公主的不经思考,只会让陛下觉得端云公主天真可爱,而不是跋扈。” —“陛下和端云公主说话不需要再废心思思考,端云公主跋扈也好,刁蛮也好,陛下只会觉得这个女儿没有心机,需要他的护佑,所以陛下才会那么的照顾端云公主,而照顾的一久,自然,端云公主就成了这宫里最受宠的女儿。” 端祥想了想,“难道我要像端云一样跋扈么?” “当然不,以公主的性格也做不来如端云公主一般跋扈的事情,所以公主只需要继续维持你本来的样子就好,但是公主需要让陛下觉得,和公主说话会和端云公主说话一样轻松,甚至还要轻松。” 端祥又些许犹豫,“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做?” 许锦言含了笑意,“比方说那只还在及云宫的鹦鹉,就是目前最好的一个途径。” 端祥和许锦言一起走出偏殿的时候已经不哭了,郑皇后有点惊讶,但面色并未显露,只是张罗着宫婢送上水果和茶点。 郑皇后看着许锦言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章庆王妃叹了口气,眼底有了些担忧。 许锦言知道不能在郑皇后面前再出风头,可是她看着柔弱的端祥还是有几分不忍。 如果端祥能通过得到庆裕帝的喜爱而摆脱和亲突厥的命运也算是端祥的造化了,说到底,许锦言还是不愿意再看见任何一个女子去突厥和亲。 突厥那根本就是和亲公主的坟墓。 这些花儿一般娇美的女孩子,明明还有着美妙的人生没有享受,仅仅是因为背着所谓的皇室公主的重责,就要付出自己的青春华年和性命,远离故土,到另一个地方去受尽折磨。 守护国家该是每一寸国土之上站立着的人都要尽的义务,不应该只让这些皇室公主用鲜血换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短暂的和平。 前世她没能保住佩玉,今生她想试一试,能不能保住别的女子不重蹈佩玉覆彻。 佩玉,如果娘这样做,你会不会稍稍宽慰一些。 许锦言强迫自己收起心思,如果再继续想佩玉,她一定会当着郑皇后的面红了眼眶。 端祥不再哭,甚至脸庞还有了些笑意。郑皇后的心情也变的好了一些,也更加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郑皇后知道许锦言是聪明人,所以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锦言,上次太子妃邀你去东宫,你应该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吧?” 许锦言低垂下琉璃眼眸道:“宁安明白。”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绝世无赖 郑皇后饮了口茶,眼神里有了些期待的看着许锦言。 “宁安多谢皇后娘娘的厚爱,但是宁安想问娘娘一句,娘娘真的觉得宁安有选择的机会么?”琉璃眼眸微含光芒。 郑皇后有一瞬间的迟疑,继而看向许锦言,她其实理解许锦言的意思,她和敏贵妃都在争许锦言的这桩婚事,面对她和敏贵妃两个人,许锦言的确是没有选择的权力。 皇子的妃子从来都是真心的少,利益交换的多。后宫妃子在为自己儿子选择妃子的时候,最先考虑的自然是出身和背景,如果有两个妃子为自己的儿子同时看上一位小姐,那这位小姐必定是出身高贵,由家族撑腰,小姐的手里选择权便大大增加,虽然真实的情况其实只是家族的选择权增加,而非小姐本人,可是选择的权力的确是大大的移送到了小姐这边。 如今是皇后和敏贵妃同时瞧上了许锦言,按理说选择权应该是在许锦言这里…… 但是许锦言的出身实在太过奇怪,可能北明建朝以来,就从来没有她这样奇怪的身世。说她出身高,可是她只是二品官员家的小姐,家族还不是簪缨世家,只有父亲一人在朝中单打独斗。说她出身低,护国大将军是她的外祖,朝中哪位小姐的背景能比她的背景硬。 这事情的原因还是在于许锦言的母亲,当年若不是许锦言的母亲被许朗所救,这一桩奇怪的身世也不会出现在北明朝。 所以现在以许锦言尴尬的处境来看,选择的机会的确不在她这里。在皇后和敏贵妃的这场博弈之中,谁能说服皇上将许锦言指给谁,选择的机会就在谁那里。 郑皇后带了抹笑,到底还是将这件事踢回给她了。许锦言的确是够聪明,她没有答应她这里,肯定也就没有答应敏贵妃。无论日后博弈赢的人是谁,她都不得罪。 许锦言猜到了郑皇后的几分心思,但也没有再言,郑皇后怎么以为,就让她怎么以为去吧。 郑皇后和敏贵妃有一个通病,就是眼高于顶,她们只承认对方为对手,也就默认许锦言只能从太子或者康王之间选择一个。可是她们怎么能确定许锦言就是一门心思的在太子和康王之间选,明明在太子和康王之外有更好更妙的选择。 嫁人最重要的无非两点,品行和容貌,太子和康王的品行她不予评价,但是论容貌么…。呵……太子和康王加起来都不一定比的过某些人的千分之一。 郑皇后和敏贵妃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低估了许锦言心思活泛的程度,也低估了许锦言的脸皮厚度,完全没有想到许锦言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太子和康王之间选。 — 许锦言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已经歇下了,许锦言便极老实的跟着宫婢的牵引去了自己的卧房。 太后给她准备的卧房算是极不错的,房间布局极为清雅,紫檀木的书桌与书柜,床被一扇画着夏日芙蓉的屏风隔开。光从窗户投了进来,将整个房间照耀的亮亮堂堂。书桌上还放着几枝梅花,清冷的寒梅香气氤氲的到处都是。 许锦言梳洗过之后就飞快的钻入了床上,她穿着单衣只在外面待了几个弹指的时间就已经冷的有些受不了了,深冬的天气有什么能比被窝更吸引人的存在。 侍女看着许锦言上了床,刚想要吹灯,就听见才钻入被子的许锦言突然极为疑惑的“嗯?”了一句,侍女灭灯的手一顿,回头向许锦言问道:“翁主,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你先不要灭灯了,我想看看这书架上的书,你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我自己灭灯就好。” 侍女有些疑惑的看着许锦言有些怒气的脸色,暗自思考这今日哪里做的不好,竟惹了宁安翁主生气。但宁安翁主对他们说话却是细声细语的,只是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看样子好像并不是在同她们发火,或许惹翁主生气的另有其人?虽这么想着,这些侍女为了自保还是立刻离开了这里,虽然宁安翁主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这些主子一个个都喜怒无常,说不定一会儿许锦言就发了火,她们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 侍女按照许锦言的要求出去了很久,许锦言一直躺在床上,等听不到侍女的脚步声之后,她才偏过头,看着被窝里多出来的某只绝美无赖咬牙切齿道:“太后的慈宁宫你怎么还敢乱闯?” 张正皱了皱眉,月光恰好从床斜对角的一扇窗户里照耀进来,他那妙绝的眉眼被月光照耀的世上绝无仅有,他看她笑道:“就没有我闯不进来的地方。” “好好好,你全天下第一厉害行了吧,可是你闯这里也太危险了。那么多的婢女走来走去,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她压低声音道,琉璃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他躺在她身侧,看着她眼里的焦急,满心都是温热,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担心我?” 琉璃眼眸一怔,旋即,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冷脸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我自己,你要是在这里被发现,我的名誉岂不是尽毁。”他斜靠在床头上,领口半开,凤眸看着坐直了的她,含了春意水光,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她的话说了半天,他都没有反应,许锦言正想回过头看看什么情况,还没等她回过头,忽然一个掩耳不及之势,他翻身起来,然后飞快伸手将她向后一拉,她猝不及防被拉到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随后,他欺身上来。 许锦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那一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他双手撑在自己的腰侧,虽然没有压到她,但是却将她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身下。“你……你这是干什么?”她伸手推了他一下,但是她这推的一下力道极小,他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依然用那双含着春意水光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美色 “如果我被人发现了,你我名誉都不保,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做?”他微有笑意道。 许锦言怒瞪他:“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算计你,欺负你,让你不得不娶我。” 怕了吧,怕了就赶紧起来,她这么近距离的看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的确是有一些心脏无法承受。那颗心脏在她的胸腔里不争气的“砰砰砰”跳个没完,肯定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被他美色所迷。 可是如果真是害怕,又为什么了跳了心脏的同时还红了脸颊呢。 张正看着被他牢牢圈在身下的那个人,琉璃眼眸不敢看他,慌乱的看着别的地方,如玉般白皙的脸庞红了个彻底,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蜜桃,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气息。她看起来分外的紧张,贝齿轻咬朱唇,那娇软的双唇泛着粼粼的光泽,嫣红的像一瓣海棠花瓣。 真是要了命的诱人。 瞧瞧她那诱人而不自知的模样,真是合该她被自己欺负,美人已在怀,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毫不客气的俯身,含住那一瓣海棠花瓣,一如他记忆里的柔软,还散发着醉人的甜意。他在那娇软的双唇上辗转流连,不舍得轻易离开。 但是被他圈在身下的人却不满了起来,轻轻的挣扎,白皙的小手想要推开他,可是却成了在他身上点火的利器,他的喘息渐乱,动作也愈发粗野。 手渐渐抚上了她的身子,乱了的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之上,惊的她阵阵颤栗,她拼命的躲着他的亲吻,含糊不清的道:“大人…。大人……” 张正将她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注意力都在那娇软的唇上,她都好久没让他得逞了,回回都给他推了开来,这次终于给了他一个一亲佳人芳泽的机会,他怎能轻易放弃。 将她吻到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一放开她,就迎接了她愤怒的眼神。 他有些委屈道:“你不能怪我,你太美了不是么?” 美到让我根本无法控制我自己。 她看着他委屈的眼神,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他倒委屈起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有几分哭笑不得的质问道。 凤眸一扬,将大好的春光抛洒,他看着身下的人,勾唇而笑:“想让你算计我,欺负我,让我不得不娶你。” 许锦言一噎,感情人家根本就没怕这件事,好像不仅不怕,还盼着呢。 她轻轻咳了咳道:“你少来,你要是真娶了我,可有你头疼的时候。” “头疼死我也乐意。”他俯身看着她,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只倒映出了她一个人的影子,像是她也融化在了那一汪春意水光之中。 而那汪春意水光里的她正愣怔着神色,带着几分傻乎乎的气息看着他,似是有些没想到他的回答。 他看出了她的傻乎乎,正想弯了眼眸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今天皇后招你去坤宁宫是不是想逼你嫁太子?”他咬牙切齿。 许锦言想了想道:“皇后的确有让我做太子侧妃的意思,但是她没有逼我,因为这件事的选择权不在我,在于她和敏贵妃,谁赢,选择权就在谁手里。” “谁说选择权不在你手里?”他一挑眉。 她有几分惊讶,看着那双凤眸里的光芒道:“你说什么?” “康王和敏贵妃再加上一个皇后,看来你遇上大麻烦了。”张正似笑非笑。 嗯…。容她提醒一句,还有赵斐。“皇后和敏贵妃相争,无论谁赢了对你而言都不是好事,如果庆裕帝真的给你赐婚,你这一关就没办法逃了。” 她看他那副冷静的分析局面,仿佛全局尽在他的掌控的样子就来气,她狠狠瞪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逃,太子和康王两个人是当朝最有声势的两个皇子,以后的皇帝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我为什么不从他们两个里面选一个,说不定押对宝了我还能当皇后呢!” 张正冷哼了一下,“做北明的皇后?那怕他们是没福消受。” 许锦言有些没听明白张正的话,张正好像不是对她要做皇后这件事提出质疑,而是对她要做北明的皇后提出质疑。但她也没有多想,随口便道:“那我当哪里的皇后?大乾还是突厥?突厥就算了,大乾我倒是愿意,问题是人家萧衡昭愿意么?”嗯?张正挑了眉,他觉得萧衡昭挺愿意的。 他起身,放开了被圈在怀中的她。坐在她的床边道:“你听我说,这件事不能耽搁,敏贵妃和皇后随时会动手。” “她们已经动手了,今天除夕夜宴上,敏贵妃本来是打算向陛下请赐婚的,但是因为出了我妹妹的那件事,所以一时耽搁了。” 张正闻言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但是即使不出你妹妹的那件事,敏贵妃也一样说不出口。” 许锦言一听此话便皱了眉,正想细问两句,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又道:“但是这都只是暂时的,一次两次的拦可以,三次四次就难办了,这件事非得以绝后患才行。” 以绝后患?许锦言疑惑看他。 张正勾唇笑道:“你放心吧,不管是康王还是太子亦或是…。赵斐,他们一个都别想打你的主意。” 许锦言迟疑了那么两三秒,然后道:“听大人的意思是…。有办法替我解决这一祸事?” 张正弯了凤眸道:“我自然有办法。” 许锦言点了头,难得正色道:“若是大人真能帮我解决此道难题……。” “你再敢提交换试试看?”他阴测测的看着她,只等她又说出类似交换的话来,他就毫不客气的上去封住那张老是说一些让他不想听的话的娇软小嘴。 那么一张娇软小嘴,还是用来吻的好,否则牙尖嘴利,谁知道能说出怎样的话来,她这个人一贯擅长在他的心上乱跳乱蹦,折腾的他这一颗心七上八下,偏偏她自己还无从察觉。 比如现在,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用眼神示意他向后退。但是脸庞的红晕却又浮现了上来,比桃花还要灿烂几分。 她这副样子还想让他后退? 她做的那是什么梦? 他有的时候是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擅长未卜先知么?是不是每次他吻她之前,她都提前猜到所以涂了糖霜。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么她怎么能那么诱人,如果她没有涂糖霜,那她的唇又为什么那么甜? 他伸手将她的小手捉下来道:“好了,你那么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还说不会?你上一次明明……。”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她实在是没有他的脸皮,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而他却接着她的话道:“上一次明明说要吃了你?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是嫌我只说不做么?” “我没有!”她怒极,被他的无赖样子气到那双琉璃眼眸都睁的大了一些。 张正却陡然一笑道:“知道你没有,你若是有,我还发愁什么。” 话语间又带了委屈的意思,那如幼兽般无辜懵懂又委屈的眼神一个劲儿的看着她,像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许锦言觉得人生实在是很奇妙,对于张正这个人,她是半分脾气也没有,明明是他招惹的她,为什么每一次最先委屈的人却都是他。 明明每一次都被他气的快要爆发怒火,但只要他一露出那种委屈的眼神,她也就忍不住的跟着一起软了心。 说到底,她还是被美色所迷。 正文 第二百章 夜半出宫 许锦言自床上起身,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大人是说真的,真的有办法帮我解决此事?” 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瞬间有了些笑意,但他没有迟疑:“自然,你无须担心此事,一个月内,无论是皇后还是敏贵妃都再也不会打你的主意。” 许锦言想了想,张正这个人办事她还是十分放心的,于是就没有再多问。后来许锦言每每回想起此事,她就恨不能扇上自己几个耳光,懊悔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多问几句。 “大人此番夜闯慈宁宫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许锦言看他。 罕见的,这回张正没有,而是轻笑一声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除夕…。怎么了?”许锦言略带疑惑。 她就从来也不解风情,凤眸略带着不满。“除夕,不是要守岁么?”他循循善诱。 许锦言点了点头,“但是太后年龄大了,熬不住夜,所以便先去睡了,我也就不用跟着守岁了。” 北明人对除夕夜守岁的事情没有那么在乎,这个风俗在大乾比较受到重视,听说大乾人在除夕夜这一夜的确是要足足的守上一整夜,直到东方破晓的时候才算守完岁。但是北明却没有这样重视这个风俗,最多不过过了子时就算守完。 张正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道:“你可知道大乾关于守岁的一个说法?” “守岁?旧年消逝,新年伊始,守岁不是想替父母守住岁月,祈祷长寿么?”许锦言皱了眉。 “这个说法没错,但是在大乾有另一个说法。”他弯了凤眸。 许锦言正想示意他讲,但是下一刻她却被张正从床上拦腰抱了起来,她一惊,下意识的就圈住了他的腰。 张正看着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她已经习惯了。 许锦言尽量使自己压低声音道:“你要干什么?” 张正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一点,唇边的笑意如朝阳灿烂,“你等会就知道了。” 说完,便抱着她从窗户飞身而出。 门口守夜的婢子正打着盹,只感觉了一阵风从她身后吹过,她紧紧了衣领,继续睡了过去。 许锦言被张正抱在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她知道她现在正在天上乱飞,现在要是稍微动一动,他要是没注意,她岂不是直接会掉下去。 许锦言微微伸头看了眼地面,然后往张正怀里钻的更紧了一些。 张正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凤眸带了些坏笑,微微放松了手臂。她感觉道张正的胳膊有松开的意思,以为张正抱的累了,立刻吓得更紧的抱住了张正。生怕张正一个失手,她整个人直接从空中掉了下去。 她结结巴巴道:“大人…。您要是觉得累了,不如下去休息一下。” “我不累,你抓好我便是。”张正的语气都含了笑,他当然不累,抱着的既是她,恐怕他抱上一辈子都不会觉得累。 只是……若是稍微松一点点的手能换来她对他的紧紧拥抱,那他又为什么不做呢? 许锦言却根本没有想到张正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她是真以为张正抱她累了,完全没有想到那京城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居然厚脸皮到了这一步。 等张正终于落地的时候,许锦言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张正便将她抱进了一辆马车,进马车之后,他却还不放开她,她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从马车的车窗外不断向外窥视。 看见皇宫的侧门在越来越远离,她有些吃惊。 “你这是要带我出皇宫?你疯了吧?被发现怎么办?”许锦言睁大了琉璃双眸回来瞪他。 张正摇摇头,轻笑道:“别担心,我既然能把你带出去,就能把你带回去。” “不是,这也太危险了。万一太后半夜找我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了,大不了我就同太后说,是我把你偷走了,到时候太后要罚也只能罚我一个人。”张正完全不以为意,只专心的替怀里的她整理着头发。 许锦言有些无奈,但看着张正淡然的神情,慢慢的,她焦急的内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算了算了,既然他一点都不担心,那这件事可能也没有多么严重吧。 且看看张大人到底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许锦言叹了口气,她这个人真的很容易受美色迷惑。 —— 除夕之夜本该是一片祥和的气氛,但是今夜的许府却显然极为的不平静。 许朗气的在房里走来走去,许茗玉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抽答答,哭的脸都变红了。 “哭!你还有脸哭!做出这种丑事你居然还敢哭?”许朗恨不得过去踢上许茗玉一脚。 许茗玉从被带出重华殿之后,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彻底捋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许茗玉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哭,哭到现在,嗓子都哑了,但却还是在哭。 许茗玉怎么可能不哭,她的名声在除夕夜宴上彻底毁灭,此后一生势必都要背负这个不知廉耻的罪名活下去,以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嫁给皇子。而且别说皇子,就算是和许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一定会愿意娶她。 许茗玉从记事起就被李知书灌入了必须飞上枝头的思想,许茗玉所有的愿望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做北明百姓都要仰望的凤凰。 许茗玉一直觉得她是可以完成这个愿望的,无论是她北明独一份的美丽容颜,还是那些皇子对她特别的关注,这些都让许茗玉觉得,她此生一定会完成母亲和自己的夙愿,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可是这个梦境全部粉碎在了这个除夕之夜,而同时,她最厌恶不屑的许锦言却受太后邀请住进了慈宁宫。 许茗玉面对这一点可半分也不傻,她当然知道受邀住进慈宁宫是什么意思,满京城的世家小姐哪一个人曾有过这样的殊荣,不就是多年前还是翰林史家千金的皇后娘娘曾享受过。 先是受邀进慈宁宫叙话,后来就在慈宁宫小住,没几天之后就封了太子妃,彻底住进了东宫。 如果说历史会重演,做姑娘的时候住进了慈宁宫就会成为皇后,那么许锦言岂不是也要成为皇后? 这让许茗玉怎么可能甘心。 她做不了皇后就算了,但是许锦言如果做皇后,她绝对无法接受。 李知书看着许茗玉哭成这样,心早就揪成了一团,那手绢本是给许锦言准备的,谁知那贱人居然狡猾至此,不仅将那手绢偷偷留了下来,还设计成了今日彻底毁掉玉儿的刀。 许茗玉的脸刚好,李知书大喜过望的心情还没完全消退,本想着以后可高枕无忧,玉儿凭借她的美貌可一举飞上枝头,可是所有的幻想连同李知书喜悦的心情,在今夜直接一起被冻到了谷底。 李知书恨的牙痒痒,恨不能现在就杀了许锦言,可是许锦言却被太后留在了慈宁宫,可能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回来了。 她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许茗玉又一个劲儿的哭,李知书直觉得是昏天黑地,气都喘不上来。 而许朗却还在对李知书发火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从小就教着攀高枝儿,不知廉耻的东西,现在攀了五皇子,五皇子可一点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以后怎么办?你这个当娘的克扣下人冬衣,女儿未出阁就学着写那些肮脏东西,我许家的清白全被你们母女俩糟蹋了。” 李知书本就心里憋着一团火,此时许朗一激,李知书瞬间就忍不住怒火,大骂道:“我教着攀高枝?你敢说你就没打这个主意?你装什么道貌岸然,你当初不也是想靠着女儿的容貌给你开路么?现在出了事,你就只怪起我来?若是没出事,玉儿真的飞上了枝头,你到时候再是这副嘴脸就是怪事。” 李知书这半辈子从来没在许朗面前发过火,从来都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即使前些日子克扣下人冬衣,许朗也不过觉得李知书贪财,却没想到连温柔都是伪装的。 许朗看着李知书那状如疯妇的样子,惊觉前半生的那些日子他全都活在李知书的骗局里,什么温柔似水,什么知书达理,全部都是骗人的! “你这个贱妇!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许朗气急,扬起胳膊就甩了李知书一个耳光。 许朗的力气用的极大,李知书被那一巴掌直接扇到坐在了地上,一阵的头晕目眩,李知书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和许朗多少年的夫妻,许朗半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她,但是在这短短一个月里,许朗已经对她拳打脚踢了好几次。李知书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上一次许朗打李知书的时候,许茗玉没有在场,后来听人家说起也都没重视。许茗玉从来就没见过许朗和李知书吵架,想那所谓的打估计就是随意吓唬,爹那么爱娘,绝也不敢来真的。 可是这一次,许朗当着许茗玉的面打了李知书,许茗玉才惊觉,许朗才不是吓唬李知书,许朗是真的打了李知书,那一巴掌直接就把李知书扇坐在了地上。足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许茗玉吓得愣在了当场,眼泪瞬间就流的更凶了一点,她还以为许朗和李知书是为了那张手绢的事情才大打出手。连忙就上前护着李知书,抽抽答答道:“爹娘,那手绢真的不关女儿的事情,女儿也不知道那手绢是怎么回事。” 许茗玉早就忘了自己和李知书曾经给许锦言设套的那张手绢是什么样子,因为时间也过去了一段日子,许茗玉根本也就没往玄瑛会的那张帕子那里想,只以为这帕子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 许朗本还想再踹李知书一脚,听了许茗玉的话,他才收回了腿道:“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手绢为什么会从你的衣袖里掉出来,它怎么不从别人的衣袖里掉出来?” 许朗的声音极大,说的话又字字带刺。因为刚才和李知书撕扯,许朗整个人都看着可怕了好几分。许朗从前一直都把许茗玉捧成了掌中宝,什么时候对许茗玉如此大声过,就是前些日子许茗玉毁容,许朗有些放弃许茗玉的打算,许朗都从来没对许茗玉发过火。 此时许茗玉被这样的许朗惊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愣愣的盯着许朗,全身都在恐惧的发抖。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马车之上 许朗看许茗玉瑟瑟发抖的这个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毕竟是他曾经最珍视的女儿,现在落到这一步田地,他的心里又岂会好受。 可是许朗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想相信那手绢是许茗玉的,可即使手绢真的不是她的,事已至此,全京城的达官显贵都已经亲眼看见了那手绢从许茗玉的衣袖里掉出来,手绢不是许茗玉的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玉儿,这件事已经没有办法解决了。你…。好自为之吧。”许朗转身走了出去,走之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知书,许朗的眼神已经没有任何的心疼或是怜爱了,只有着淡淡的疏离甚至还有厌恶。 许朗走后,李知书捂着脸痛哭了起来,许茗玉扑了过去,抱住李知书也哭道:“娘,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李知书哭了一阵,擦了擦眼泪道:“玉儿,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娘一定要让许锦言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此事和许锦言有关系?”许茗玉震惊道。 李知书咬牙切齿道:“怎么可能和她没有关系,从宗儿到你毁容,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哪一件和她许锦言没有关系。这一回的那手帕你没有印象?不就是上一次让李嬷嬷放到她衣袖的那一个。”许茗玉仔细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许锦言!”许茗玉气的直抖,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害她到这步田地的许锦言现在住在皇宫里,享受着无上的荣华,太后的宠爱甚至可以让许锦言获得她这一辈子最梦寐以求的东西,而她却被父亲斥责,名声尽毁,未来要遭受的不知会是多么惨痛的事情。 许茗玉抱着头尖叫出声,她一定要杀了许锦言,一定要! —— 京郊,一辆马车在山路上狂奔。 夜色深沉,半夜的雪虽然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显然已经温和了许多,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和着这夜色,分外显得风情独具。 直直山路上尽是厚厚的积雪,山路不常有人走,被马车的车轱辘一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滚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除夕夜虽然听起来热闹无比,可毕竟也到了半夜,深冬的气息从马车车窗一一股脑儿全钻了进来,许锦言被张正抱出来的时候只着了中衣,虽然他记得给她顺手捎了件大衣,马车上还准备了一整套的衣服,但现在毕竟是深冬的半夜,许锦言全副武装还是有些冷。 许锦言极力的坐的离张正远一些,但是马车的空间就那么大,她坐的再远都远不到那里去。他知道她的小心思,但是没有阻止。横竖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这点小心思就由着她吧。 但是在许锦言冷的打了个颤之后,张正便瞬间侧了目,毫不犹豫的伸手捉住了她正试图缩进衣袖下的手。 一触,他便皱眉道:“过来。” 手怎么冰成了这样? 许锦言连忙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不冷。” 他没有再多言,直接一用力就将她从一侧拽了过来,牢牢的抱了个满怀。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他的怀里,而她好像形成了记忆力一般,顺手就抱紧了他的身子。 张正着了件狐狸毛的玄色大氅,大氅上绣着低调而华贵的暗底回字文。他将她纳入怀里,随后将那大氅撑开,披在了她的身上。 的确,她是暖和多了,一点也不觉得冷。 可是……她更宁愿被冻着。 他这样抱她在怀,她的身子紧紧的和他贴在一起,以他向来禽兽的行径,谁知道他一会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许锦言动了动,想试图挣扎一下。但她一有挣扎的苗头,他就立刻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她被他牢牢的圈在怀里道:“别闹,受了风寒怎么办?” 他将头贴在她的颈窝之处,轻嗅着她发丝上的香气,怀里抱着她软软的身子,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尽是大好的春光。 但是面对她的挣扎,他有些许不满。他的怀里有什么不好,不比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冷的直抖要强上百倍,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怀里吧,起码不会冷到手和石头一样。 许锦言见挣扎无果,便垂下眼眸,对已经整个贴上她的张正道:“您深更半夜把我劫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劫这个字多不好听,而且我明明是把你抱到这里来的。”张正抱着她,闭着眼极为惬意的道。 她噎了一噎,“大人…。您是不是得去看看大夫。” 嗯?张正疑惑。“看大夫做什么?” “看大夫能不能找出您脸皮为什么这么厚的病根来。”许锦言冷哼了一声。 他弯了凤眸道:“这不难,不需找大夫,你都能帮我看看。不过我的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说话间他的唇已经向下,毫不客气的吻上了那段白玉般的脖颈,他早都想这么做了,但是一直没有借口,现在得了这么一个借口,他怎能放过。 借口虽然勉强,但亦可凑合一用。 唇下的触感一如他想象的柔腻,虽然带了些冷意,但是他的唇只要一贴上去,她那白皙皮肤就会瞬间变得滚烫通红,发现了这个小秘密之后,他更加的欲罢不能。 将她软软的身子更紧的收入怀中,玄色的大氅把他和她裹在了一起,他和他的身子紧紧的贴着,毫无缝隙。就像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完全消失,无影无踪。 她被他吻的意乱情迷,紧紧的缩在他的怀里索取温暖,手在毫无察觉的时候又环上了张正的身子,可即使如此,她还是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唤他道:“大人…。” 他被她这一声娇柔的大人吸引了注意力,唇微微离开她的脖颈道:“怎么了?” 她有些艰难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道:“飞寒又从马车外偷看。”。 一边驾着车,一边正在试图往车厢里探头探脑的飞寒听到这句话之后,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他飞速转身,准备尽全力的投入到自己的本职工作,驾车这一件事情来。 并且还一直在心里喃喃自语道:“主子没看见,主子没看见,我啥也没偷看,我啥也没偷看。” “没关系。回府之后我就让他清洗茅厕和马厩。” 飞寒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差点从马车上滚下去 主子这一招真的很绝,上回玉萧公子刷了茅厕和马厩,三天没吃东西,就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睁大眼睛看着屋顶,那场景他看了心里直颤颤。 飞寒含泪,主子,我们打个商量,只刷马厩行不行? 马车里的人此刻根本无暇顾忌飞寒,他全身心都在怀里的那温香软玉上流连,他的唇又毫不客气的贴上了那段白玉般的脖颈。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只要一面对她,似乎他连最基本的抵抗力都完全消失了,只想将她抱入怀里,无时不刻的肆意怜爱。可她对这一切并不知情,那双琉璃眼眸里露着羞涩和诧异,怀里的身子还一再的想法设法躲避他,可是她一挣扎,就意味着那软软的身子又在他的怀里扭动了一回。 那样娇软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和她成心在他身上点火有什么区别。凤眸里带着无限的春意水光,伸手将怀里的人控制好,不断的轻吻着她。 她歪着头不断想躲,小手不停的推着他道:“大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星宿 刚起了怀心思,想进一步对怀里的娇躯动手动脚的张正动作一停,勾了唇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飞寒自从得知了要刷马厩和茅厕,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专心的驾着车,再没有别的动作,于是效率大大提升,没一会儿就到了张正指定地点。 一到地方,飞寒立刻下马,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极为的有眼色。他是生怕扫了主子的兴,主子这个人一向喜欢在许小姐的事情上记仇,若是记仇到让他把张府整个刷一遍,他还活不活了。 张正抱着怀里的人下了马车,一看到飞寒不在,神色有了些满意。 怀里的人刚出了马车,就从她的大氅里探出小脑袋瓜,四下慢慢的打量,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暗自笑了笑,但没有打扰。她看着外面的世界,而他看着她。 面前是一整片的梅海,大片大片红的妖娆的梅花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绽放,像一簇簇的火焰将空中寒冷的气息尽数燃烧。 夜色之下,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雪花落在梅花之上,红白相间,妖冶而美艳。这一整片梅海的香气都朝着周围四散,清冷的梅香铺天盖地。 她抬头看他,带了些疑惑道:“大人?” 张正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嘘,看天空。” 他的气息极为的亲近与她,她感受到了那带着热度的气息,脸稍稍一红,抬头看向了天空。 夜色之下,天空漆黑无比,然而一轮明月当空而挂,温柔的月色落下,泽被苍生,世上的万物都在月色的笼罩之下变得柔美和祥和。雪色月色与梅香,在这广阔的天地里交融为一体,美好的像是一副精心勾勒的画卷。 “今天的月亮好美啊。”她在他怀里轻声感叹。 张正看着怀里的人轻笑,“月亮很美,但是月亮不是重点。” 随后他抱着她在草地上坐下,大氅一挥,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她有点想挣扎着离开,但是却被他拦住道:“别乱来,你衣服单薄,山上冷。” 她刚挣扎了一下的身子便停住了,他说的对…。外面真的很冷,她方才尝试把手放出去感受一下温度,但是手刚一伸出去,皮肤就被冻的几乎刺痛了起来,这样冷的天气里好像的确只有他是温暖的,她好像,也的确是不想离开。 “可是你不冷么?”她疑惑问道。 他替她抵御了所有的寒风,可是那些寒风如锋利的刀子一般,打在身子很难消受,他真的不冷么? 冷?他怎么会冷,美人在怀,他热血沸腾还来不及,怎么会冷。 但是他却垂下头贴在她耳边道:“冷,所以更不能放你离开。你要是走了,我就更冷了。” 她一听闻此话,虽然羞红了脸,但是却不再挣扎了,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见她不挣扎,他微微一笑,将她又抱的紧了点,贴在她耳边用一种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语气道:“我好像还是有点冷,怎么办?” 她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胳膊慢慢的环上了他的身子。 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在一瞬间荡漾起春意,从今天起,冬天是他最喜欢的季节,天气越冷越好,最好冷到她只能待在他的怀里,哪儿也去不了。 “你抬头看天上,月亮的东南角是不是有一串星星连接起来,很像一朵串璎珞。”他含着笑意开口道。 许锦言闻言观之,虽然月明星稀是自古真理,可即使今夜月色很美,月亮的旁边也依然点缀着几颗星星,但是…。这个恕她眼拙,她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璎珞。 她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随后那双琉璃眼眸里露出困惑,摇了摇头道:“没有…。” 张正轻笑,然后捉住她的手,带着她在虚空中画出那串“璎珞”的痕迹。 “看到了么?” 她在他的牵引下,逐渐看出了那串由星星组成的璎珞,她有些激动的绽放笑容道:“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是一串璎珞。” 那双琉璃眼眸里闪烁着惊喜,她前世今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在一个人的牵引之下,于茫茫夜色星空之中找到一个特定的星宿。 她的两辈子都太过忙碌,前世忙着去争得赵斐的爱,结果最后失去所有,什么都没剩下。今生她忙着复仇,也从未停下来仔细看看日日头顶的这方天空,到底是多么的奇妙,又到底含了多少未知的美丽。 她惊喜的盯着那串璎珞,拽了拽张正的衣服道:“每年七夕节的时候,我都想看牵牛和织女,看是不是真的有一条河阻挡着他们。可能是我脑子笨,我从来也没找到过。今日若不是你带我找那串璎珞,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找不到的。” 她一心看着那串星子璎珞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星光之下,他并没有和她一样看向那绝伦美丽的天空,而是用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瞧着她眼底里的惊喜和那么天真的笑容,有些宽慰的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在那双琉璃眼眸里看到了类似喜悦的感情。 从前他在那双眼眸里只能看见悲伤,悔恨还有无穷无尽的深渊,那深渊黑暗无边,透着血腥之气,仿佛隐藏着天大的危险。 可他知道,那恐怖至极的深渊里埋葬的其实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一个人形单影只,被苦痛缠身,绝望而无助,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依然无法逃离。 他珍之重之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所以不舍得移开眼睛,只想一直注视着那双琉璃眼眸,将那双眼眸里珍贵的喜悦全部收入眼中,记入脑海。 她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虽然他查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可他明白一件事,她已经太辛苦了。所以他想用尽一切方法赶走那双琉璃眼眸里的悲伤,但他却从未想过,仅仅找到了天上的星宿就可以让她这般开心。 她曾经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为什么这样轻而易举的事情都可以让她展露出惊喜的神情。 “如若你想看牵牛和织女,以后每一年的七夕我都带你找。”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注视的她,仿佛想要为她穷尽这一生的温柔和执念。 她听到他的话愣了很久,转头便看到了那样一个眼神。 不由她,心脏陡然狂跳了起来,慌乱之际,她低垂下头不再看他,犹豫很久才道:“你真的能找到牵牛和织女么?” 这便是答应了? 大好春意霎那间便飞上了那双凤眸,他知道她答应了。让她明确的说出来应允之话,显然不可能,不过即使只是这样迂回的言语,她也透露了她的意思,她愿意让他在每一年的七夕帮她找牵牛和织女。 “我当然能找到牵牛和织女了,你看那璎珞不就是我找到的么,以后你想看什么星宿都告诉我,我全部都能帮你找到。”他靠近她的耳边,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许锦言在他怀里将身子缩了起来,不想让他看到她已经羞红了的脸颊,但嘴上却没有饶他:“我才不信,你要是什么星宿都能找到,你就别做大理寺卿了,改做钦天监司监吧。” “那可不成,钦天监比大理寺要低一级。” 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上尽是笑意,凤眸里的春意更是能融化了这世上所有的冰雪。他抱着怀中的人,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那一串星子璎珞。 大乾的那个传说…。好像不是假的呢。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另有主意 第二日许锦言是从慈宁宫的床上醒来的,被婢女唤醒的时候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一阵恍惚,她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的风很大,但是她在他的怀里,一点的风都没吹上,还极为暖和。 后来她一直看着天上的那串星子璎珞,因他怀中实在暖和,看着看着,便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但今日一睁眼,居然就躺在了慈宁宫里。 婢女为她梳洗打扮的时候,她有些担忧婢女察觉昨晚她不在宫里的事情,便旁敲侧击了一下,但那些婢女都不知所云,看来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了,这样一来,许锦言的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她有的时候也是真的奇怪,为什么张正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会出现失误,似乎无论是多么危险的事情,由他做来,总是顺理成章的妥帖。 梳洗过后,便随同婢女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已经在用膳了,见许锦言来,连忙就伸手唤许锦言过去。 “宁安快来,昨晚上便吩咐下去给你备了梅花藕粉羹,这羹是哀家这慈宁宫的小厨房做的最好的一道羹了。” 许锦言一听此话,更不敢耽搁,连忙走过去给太后行了礼道:“宁安劳太后费心了。” 那梅花藕粉羹的确是慈宁宫里做的最好的一样羹,前世她做端王妃的时候便偶然听闻过。只是一直也没有机会吃,前世的时候,太后并不喜欢她,对待她也不像是对待太子妃或是康王妃一般和蔼。所以她也只是听过这道羹,从来也没机会尝过。 今生倒是有机会尝上一尝了。 她接过婢子送来的勺子,刚舀了一勺,那清冷的梅花香便扑面而来,瞬间,就让她想起了昨夜星空之下的那片梅林,和那个温暖的怀抱。 还有怀抱里充耳可闻的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 她的脸便红了一红。 太后看出了她的神色异常,便带了些疑惑道:“宁安,你怎么了?” 许锦言迅速回神,笑道:“太后宫里的这道羹太好吃了,宁安有些惊讶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美味的东西。” “你喜欢吃便好,以后你多多进宫,哀家每次都吩咐小厨房给你备好。”太后笑道,眼神透露着慈爱。 “怎敢如此麻烦太后费心,宁安愧不敢受。”她推辞道。 多多进宫……还是算了吧。宫里实在是个多事之地,凶险难料,她还是躲的远一些为好。 太后用了两口羹后,瞧了许锦言一眼道:“昨夜在慈宁宫睡的好么?” 许锦言当时正在喝羹,瞬间就呛住了,“咳咳咳”了好几声,一旁的婢女连忙就给许锦言倒茶,她接过喝了一口,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消停了下来。 太后有些意外道:“怎么?昨夜睡的不好?” “回太后,宁安睡的特别好,是宁安这个冬天睡的最暖和的一个觉。”许锦言回忆着昨夜那个温暖的怀抱,如是说道。 太后听了她的话笑道:“昨夜你房门口守夜的婢女说你一晚上都没动静,想着应该是睡的极沉。” 许锦言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可不,昨夜房间里又没有人,要是声音那才叫奇怪呢。 “宁安,昨夜皇后把你叫走可是说了什么?”许锦言正胡思乱想之际,太后突然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就是随意谈了几句。” “只是随意谈几句还用得着把你叫去坤宁宫,还有上次敏贵妃叫你去善阳宫,一个一个的都没打什么好主意。” 许锦言没有说话,飞快的察看了一下太后的脸色。 太后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的起伏。 “宁安,若是有人逼你,你大可告诉哀家,哀家会帮你作主的。”太后抬起头看她, 许锦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了太后的眼睛,蓦的,她心里起了一丝寒意。 “回太后,没有人逼过宁安,皇后娘娘和敏贵妃娘娘都待宁安极好。” 太后的脸色一僵,扯了抹笑意道:“是么…。那便好。”说完,话锋一转道。 “用完膳你便回府吧,今个儿是年初一,哀家也不好把你留在慈宁宫,让你不能和家人团聚。” 许锦言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立刻对太后道:“谢太后。” 许锦言跟着婢子刚一离开慈宁宫,太后就把刚才许锦言用过的那一套碗扔到了地上,瓷碗一碰地面,瞬间便摔成了无数快碎片。 “不识抬举的东西。”太后怒骂。 云姑姑连忙挥手遣几个婢女收拾那些碎了的碗碟,过去对太后道:“太后,您怎么了?” 云姑姑其实有点惊讶,虽然她跟了太后大半辈子,但是对于太后这一回对许锦言的态度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太后对许锦言好的令旁人羡慕,但是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太后气消了一点,把所有婢子都赶了出去,然后对云姑姑道:“云敏,许锦言这是在跟我耍花枪呢。她也不想想她从前是个什么名声,若不是哀家看重她,她以为她能入得了皇后和敏贵妃的眼。” 云姑姑皱了眉,“太后的意思是,许小姐有意答应皇后或是敏贵妃。” 侧妃这个身份,对于许锦言目前的地位来说,的确是有一些不划算。以许锦言现在的势头来看,嫁给皇子成为正妃并不是难事,但是如果是太子和康王的侧妃,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太子和康王的声势如日中天,娶许锦言为侧妃也算是没有委屈她。难不成,这许家小姐这么快就替自己相中了婚事。 “答应?她可聪明着呢,她现在还在观望,皇后和敏贵妃,她肯定是一个都没答应。不过康王和太子她想都不要想,哀家给她准备了一门上好的婚事,这婚事她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太后的眼中露出狠意。 云姑姑诧异的半张开了嘴,随后便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太后所谓的对许锦言的爱重,从始至终打的都是这个主意……。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选择 云姑姑心里有些不适,虽然这些年跟着太后,她早已清楚了太后是怎样的人,可是看到太后对许锦言这截然两种不同的态度,云姑姑还是有一点不太舒服,她很喜欢许锦言,不止是因为那孩子守礼又聪慧,还因为她从许锦言身上看到了和其他世家小姐截然不同的东西。 许锦言那个小女孩,十五岁还不满,身上荡漾着常人难及的贵意,但那双琉璃眼眸里却总是露着冷漠与疏离。云姑姑是个孤独的人,自幼陪在太后身边,虽然在宫里受人尊敬,可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奴才。做了一辈子的奴才,也一辈子没有自己的人生。世上的人谁能甘愿一辈子成为别人的附庸,可云姑姑没有选择,只能孤独的成为这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奴才。 云姑姑已经孤独了太久,久到她太清楚孤独的人是什么样子,所以她一眼便看出了许锦言的孤独。 许是同类相惜,所以云姑姑对许锦言存了一些喜爱,即使在她得知许锦言可能骗了太后之后,这份喜爱都没有丝毫的减少。她已经孤独了一辈子了,看到这个年轻而聪慧的女孩,实在是不愿意她同自己一样孤独。 云姑姑跟在太后身边已经大半辈子了,太后的心思她还是能揣摩一些的,她从前以为太后是因为过世的元菁公主所以才如此喜欢许锦言,可现在看来,这想法倒是她的一厢情愿了。 云姑姑皱了皱眉,以前她觉得得到太后的喜爱是许锦言的造化,但如果太后对许锦言起的是那份心思,这喜爱就是祸不是福 了。 许锦言太聪慧了,而这份聪慧带给她的坏处可能远大于带给她的好处。 比如太后,必定是看中了许锦言那份寻常的世家小姐难以匹敌的聪慧才选中了她。 太后口里的那桩上好的婚事,恐怕并不上好,反而是让许锦言踏上不归路的一桩婚事。—— 许锦言跟着婢女慢慢的向宫门走去,脑海里却一再回忆着太后的态度变化,显然,太后有些生气了。所以用了个年初一的借口把她赶了回家,如果太后真是因为年初一,不忍她和家人分离才让她回家的话,昨夜还是除夕夜呢,太后还不是把她留在了宫里。所以太后最开始必定是想让她在宫里多留一段时间的。只是因为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太后才突然不悦,然后把她赶回了家。 若是因为刚才的话……。 许锦言暗了眼眸,那就是太后不愿意让她嫁给康王或是太子了。以她前世对太后的了解来看,太后的确不是善茬,所以即使这些日子,太后一直对她极为的慈爱,她对那慈爱也没有半分的相信。 依现在看来,那慈爱更是半分都相信不得。 太后不愿意她嫁给太子或是康王,那定是也为她准备了一门婚事,而这门婚事的人选,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太后打的主意,她也能明白一些。 琉璃眼眸里波涛汹涌,前世这位太后没有苛待过她,但是也不曾厚待过她。 她没有亏欠过太后什么,也不会买太后的面子,今生如果太后敢把那些坏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往宫门走的时候,许锦言往东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见孙慧儿一面。 可是像孙慧儿这种宠妾,没有什么身份和地位,一般只能待在东宫里,不能随意外出。现在许锦言又被太后的婢女看着,肯定不能随意走动。 也罢,前些日子她遣努尔布去了江州,等努尔布查完她要的消息之后再做打算吧。 回到许府的时候,府里是一片的寂静。 年初一,街上都没有人,许朗肯定是在家,只是闷在了书房里不想见人。许锦言其实挺能明白许朗的心思,许朗这个人一向的好面子,小半年的时间里,从前最得意的一双儿女,许宗和许茗玉,一个成为国之罪人,断了腿瘫在了床上。一个好不容易恢复了容貌,却因为私通皇子,写下那等淫词艳曲被人发现,丢尽了许朗的颜面。 一双儿女几乎全部成了废人,许朗现在若是有心情见客才叫奇怪。 许恪也是在家的,清尘书院放了假,许恪能待到元宵节再回去,但是年一过,过不了几天就是春闱了。所以即使在家,许恪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而且依着许恪的意思,他年初五一过,就要立刻回到书院去,自家哥哥如此勤奋,她自然也没什么好阻止的,只是同许恪说,要再去一次将军府看看舅舅和舅母。 书香院至今没有什么动静,依着李知书的眼线,她现在肯定是知道许锦言已经回来了。 可真是够沉的住气的,看来李知书和许茗玉学聪明了,这一回没有轻举妄动。但是她们肯定是为她准备了一些事端,许茗玉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李知书不想从她身上讨回来才叫怪事。 这一回可能是李知书最后一次全心全意的对付她了,许锦言精心给许朗准备的那朵解语花也快来了。 到时候,李知书肯定就顾不上她了。 那位姨娘对付男人,尤其是许朗这种男人的手段,可和李知书不相上下。前世六姨娘和李知书斗了多年,后来居然隐隐的压过了李知书。 今生,她已经替六姨娘瓦解了许朗和李知书之间所谓的青梅竹马的爱意,剩下的就靠六姨娘自己的本事了。 —五皇子府,赵斐一人独坐在书房里,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张证明了他和许茗玉之间关系的手绢,神情狠戾。 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是造成的恶劣影响却不小,昨日夜宴才发生的事情,今天就已经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连手绢上的淫词艳曲都有人传抄,有些百姓本就见不得皇室的人,如今得了这么一桩趣闻,更是将赵斐的名声踩到了泥土里。 还有许茗玉,许茗玉即是北明第一美人,对许茗玉有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可是许茗玉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那些寻常的百姓根本就无法触碰的到,但现在因为一张手绢的淫词艳曲,那些百姓都笃定了许茗玉的淫荡与不洁,一时之间,京城里到处都是对许茗玉的谩骂和一些不堪入耳的臆想猜测。 对于美人的堕落,世人的反应总是要残酷一些。 这件事对于赵斐来说也不是无所谓的事情。虽然庆裕帝对他不会有什么处罚,这件事看似是平平淡淡的过去了,连手绢都成了无谓的东西,被赵斐使了点手段就要到了手。虽然庆裕帝昨夜在除夕夜宴上发了火,但是就这件事,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明面上提了,本就是一桩丑事,庆裕帝不停的提起,就是不停的打着自己的脸面。 这件事在明面上是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但是暗地里的风波却一点也不会小。赵斐知道,庆裕帝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仅仅一件手绢,几乎就断定了他为人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径。 从前庆裕帝最为信任他,出了这件事,以后可就完全不一定了。 赵斐气恼的砸了一下桌子,眼睛却看向了那张手绢,那手绢背后的答诗的确是他的笔迹。这是最奇怪的一点,他和许茗玉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手绢上的字怎么可能是他写的。 字既然不是他写的,那就肯定是另有他人嫁祸。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写的字迹和他的字迹一模一样呢?甚至连他本人都分辨不出来这和他的字到底有什么不同。如若不是笃定此诗不是他所写,这字迹仅仅书的是一首平凡无奇的诗,他甚至有可能会觉得,这字迹真的是他写的,只是他一度忘了而已。 这一整件事情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嫁祸,而且嫁祸他的人,一石二鸟,不仅想害了他,还想除掉许茗玉。 这件事的背后操纵者,必然是恨许茗玉和他两个人,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那双琉璃眼眸瞬间就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忘了,那双琉璃眼眸曾经看着他难以压抑恨意了无数次,她恨他,他当然是有所感觉的。 虽然他真的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和许锦言几乎是从未有过交集的,不过就是自去年玄瑛会之后,她看他的眼睛多了些亮晶晶的光芒,而他从未理睬过而已。 许锦言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恨他。许锦言恨他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了别的事情。但他和她之间,除了那一件事,此外也没有什么联系了,她根本没有能恨他的动机。 或许,会不会是误会呢? 赵斐叹了口气,如果是误会,那解开就好了,何至于恨他到这个地步。 至于许茗玉,许家的事情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她当然有动机恨许茗玉。 而且这样算来,能同时恨他和许茗玉的,似乎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如果此事真的是她做的,赵斐也并不意外,这一整件事,设计巧妙,人心操纵之术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的确是以她的聪慧能做出的事情。 赵斐很清楚自己现在对许锦言是一个什么心思,他想得到许锦言,但这无关爱意。这小半年里的翻天覆地,她从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蠢货变成了金尊玉贵的宁安翁主,这些事情早已处处彰显了许锦言那出类拔萃的聪慧。 从前她为何那副样子的这件事暂且不提,现在的她,的确是可以与他匹配的女人。 他想找到这样一个女人,已经找了很久了,既然许锦言曾经喜欢过他,那这件事就更好了,他可以接受她的爱意,那她不应该是立刻顺从么? 即便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可是对于她,他已经付出了他最大的诚意,甚至愿意既往不咎,她曾经早无意之中毁掉的他的计划,这些事情他也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将他的正妃之位赐给她。 赵斐觉得,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不过如果能换回她曾经看他的时候,琉璃眼眸里总是亮起的那种亮晶晶的光芒,那也算是他没有白费心思。 但是她似乎,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 赵斐紧紧的攥住了那张手绢,许锦言,如果这件事是你做的,只要你选择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你没有选我,那你就得承担敢算计我的后果。 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太子和康王不能给你的东西,我全都能给你。 你可千万不要做错了选择。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箱子 李知书将灯火拨亮一些,昏暗的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你真的看清楚了?”李知书的手放在灯下,不觉,一滴蜡油滴了下来,但李知书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等那滚烫的灯油凝结,然后才将蜡油从手上拿了下来。 “奴婢看清楚了,二姨娘住的内室里的确有一个大箱子。奴婢在外面洒扫的时候,向里面看过一眼,当时正好看到了二姨娘在给那箱子上锁,但是箱子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奴婢就不知道了。”一个小丫环站在李知书一侧说道,瞧着模样,竟然是二姨娘院子里日常洒扫的红果。 李知书听完红果的话之后,眼神立刻迸发出戾气,她原先只道许锦言不省心,但现在看来,不省心的可不止一个许锦言。 前些日子,翠莹手上那一个翡翠镯子就已经引得李知书起了疑心,许府姨娘的月俸再没有比李知书更清楚的人了,那翡翠镯子水头极好,根本不是二姨娘能用的起的东西。 李知书丢了那么大的一箱金子,翠莹却发了财,这其中怎么会没有关联。所以李知书便让安插在翠莹院子里的眼线找机会看一看翠莹的房里到底有没有一个箱子或是大量的金子。 翠莹做丫鬟的时候便小心谨慎,现在做了姨娘,更是小心的防范着院子里的一切,内室里的事情轻易不让信不过的丫头粘手,这红果是室外的丫头,一看便不得翠莹的信任。 她吩咐红果留心此事已经很久了,但是今天这红果才终于来回了话,想来其中必是废了不少的周折。而若是翠莹房里真的有一个大箱子,那箱子十有八九都是她埋在槐树底下的那一箱。 李知书能有如此的猜测,一是因为二姨娘那个翡翠镯子来的莫名其妙。二是因为二姨娘的确是金子埋在槐树下的知情人之一。如果二姨娘不知道她的那笔金子埋在槐树下,那这件事还值得推敲推敲,但是既然二姨娘知道,此事就没有思考的价值了。 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谁偷的。 李知书摸出一些碎银子递给红果道:“下去吧,多留心着二姨娘。” 红果领命下去,一旁的许茗玉却凑了过来道:“娘,此事真的是二姨娘所为?” “八九不离十了。”李知书咬了牙。 许茗玉迟疑一下道:“娘,我总有种感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会不会有可能是许锦言设的计?” 李知书犹豫一下道:“你也不要太敏感了,不一定所有的坏事都是许锦言干的,这件事和她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那箱金子埋进去的时候她才六七岁,那个时候牙都没长齐整,还能注意到这种事。” 许茗玉不赞同道:“娘,我还是觉得……” 李知书出言打断道:“行了,你也不想想她半年前是个什么样子,她六七岁的时候要是能有这个心机,何至于这么些年被我们拿捏在手里。” 李知书倒也不是完全不怀疑许锦言,只是这件事许锦言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会知道那箱金子的藏身之处,而翠莹那里不仅买了昂贵的翡翠镯子,屋子里还真的有一个大箱子,这件事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许茗玉听了李知书的话,犹豫了一下,也就作罢了。半年前许锦言是个什么样子,她还历历在目,如果许锦言能一直那么蠢下去该有多好。 许茗玉犹豫了一下道:“娘,就算这件事不是许锦言做的,但是许锦言那边…。” “先别提此事。”李知书闭目养神。 许茗玉急道:“娘,我们就放任那个贱人如此快活的活下去么?” 李知书有些不耐的睁开了眼睛,“你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但是许锦言现在太狡猾了,绝不能轻举妄动,你看看我们之前做了多少事情,结果最后都被她利用反噬到了我们的身上,暂且先等等,等我处理完翠莹的事情,在想办法收拾许锦言。” 李知书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最近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她的她能承受的范围。她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许朗心血来潮去看一下藏钱的房间,若是许朗发现钱不见了,该如何对待她。 这些日子李知书对许朗的心已经慢慢的凉了,夫妻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许朗并非良人,但她总以为,许朗对于她还是有一些爱意的。爱或许是有一些的吧,但是这些爱绝对及不上许朗对于自己的爱。 许朗是一个自私至极的人,倘若许朗得知他攒了半辈子的钱全被她拿跑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那笔钱拿回来,许锦言不好对付,但是翠莹就不一样了,翠莹从前是她的贴身丫鬟,知根知底,翠莹的一些秘密她清楚的不得了。 那些秘密终会化成把柄,将翠莹彻底拉入绝境。 翠莹敢偷她的钱这件事,李知书的确是没有想到,从前的翠莹不过就是她旁边的一条狗,现在猝不及防的咬了她一口,还真是有点疼呢。 不过这件事即是翠莹做的,问题就不大了,翠莹到底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明白的,以她的手段收拾翠莹绰绰有余。 等治了翠莹,把那笔金子拿回来补上许朗那里的亏空,她心才能彻底安定,等她心定了,才好腾出手来收拾许锦言。 许茗玉哪里知道李知书的心思,李知书怕许茗玉藏不住事,把偷了许朗钱的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告诉许茗玉,许茗玉只当是李知书不想收拾许锦言。 至于为什么,许茗玉猜想李知书可能是被许锦言那个小贱人吓怕了。 但是母亲怕了许锦言,她可不怕许锦言,既然母亲不愿意下手收拾许锦言,那这件事就让她来做吧。 这些日子京城里对她的恶言谩骂,她早就受够了,她这样天上仙子一般的人凭什么让那些下贱的百姓如此言语欺辱,受尽这种羞辱的明明应该是许锦言。 许茗玉心中俨然已经有了一计,这一回,她一定要让许锦言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访客 五皇子府今日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来人轻纱掩面,掩人耳目的从后门进了府内。 赵斐在书房等待,一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赵斐笑了笑,将手上的书放了下来。 “许小姐到底有何事来造访五皇子府?” 来人将面纱摘下,竟是许茗玉。 许茗玉上前一步在赵斐面前随意坐下道:“臣女来找殿下,是想要同殿下说明那日那方手绢之事。” 赵斐看着许茗玉如此随意的样子,眼里有了些不悦,许茗玉一个二品官员的女儿行事怎么如此无礼,见到他也不行礼,也没得到他的同意就随便坐下。 真是不知规矩。 赵斐皱了眉,脑海里蓦然就跳出了那个有着琉璃眼眸的女子,她行事总是有理有据,周全万分,明明是姐妹,怎么差距如此大。 这许茗玉也真的是个没脑子的,空有一张天姿国色的脸,做事没有一点的考虑。居然敢写了信直接遣婢女送进五皇子府,虽然他把府里的人管的很紧,但是还是留了几个别人的眼线,不过极为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底细,也知道归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他将这些眼线安排的地方都是1绝不可能接触到府里的秘密的地方,虽然算是安全,但是许茗玉如此不顾及的直接遣婢女将书信送进府里,若不是那日他恰巧回府赶上了,她送的信极有可能会被那些眼线发现。 本来除夕夜宴之后他和许茗玉的关系就为人诟病,引得庆裕帝大发雷霆,此时若是许茗玉和他还有往来的事情再度传扬出去,一旦被庆裕帝得知,就又是他的一大罪状。 这位许家二小姐的脑子和大小姐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赵斐不由得在想,若是出事的是许锦言,她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即使她没有办法,他还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她娶回府里。 但是和他一起出事的却是许茗玉这个空有美色,实际愚蠢的许府二小姐。 若不是看在许茗玉在信里说要告知他此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他绝对不会放许茗玉进府。现在和许茗玉扯上关系无意于引火自焚,但是赵斐迫切的想知道许茗玉口中的幕后主使是谁。 会是…。许锦言么? 赵斐看着随意坐在他面前的许茗玉,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许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许茗玉察觉了赵斐刚才的出神,她只当赵斐是因为她的美貌所以神思恍惚,今日她来见赵斐特意打扮了一番,她想,以她如今的美貌,不该有任何一个男人能逃得过才是。 许茗玉真的以为赵斐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才出了神,于是自得的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张手绢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我。” 赵斐一抽嘴角,这还用你说? 许茗玉为了表现出她娇羞的一面,说话的时候低垂了头,所以没能看见赵斐现在神色,自顾自的继续说到:“这件事其实都是茗玉的长姐所为,那张手绢茗玉之前也在长姐那里看到过,不曾想,长姐居然用这样的手绢陷害茗玉与殿下。” 许茗玉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眼帘,天姿国色的容貌此时尽是楚楚可怜之态,长长的睫毛垂下,还沾了点水光,饶是谁看了这样一幅美人垂泪图都要心疼好一会儿。 赵斐自然不能免俗,在出这件事之前,他也曾经为许茗玉的美丽折腰,也曾设想过要将许茗玉占为己有,如今看到许茗玉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赵斐的心里自然也有了怜香惜玉的意思。 但是即使赵斐怜香惜玉,但是并没有影响赵斐的判断,方才许茗玉的话,他可一个字也不信,他才不信,许锦言能粗心到这一步,以她的心机和聪慧,若是她真的要害许茗玉,还能让许茗玉看到这方手绢。 他想了想便问道:“许小姐,你可还记得那手绢有什么特征?” 虽然赵斐是在质疑许茗玉这话的可信度,但是不自觉的还是放柔了声音,没有办法,或许这世上的男人面对许茗玉这样的美人都无法真的狠下心来。 许茗玉听了赵斐的问话连忙道:“茗玉记得,那手绢上面绣了鸳鸯,最左侧还绣了一些柳枝。” 那手绢是娘准备的,虽然娘不让她看那些淫词艳曲,但是她没忍住好奇之心,便在娘将手帕交给李嬷嬷之前,将那手绢偷偷拿出来看过一次。 赵斐回忆了一下那张手绢,许茗玉说的基本都附和,虽然他还是不相信许茗玉是无意之中在许锦言那里看过,但不妨再仔细问问,或许能得到别的线索。 他继而又道:“那许小姐可还记得,手绢背后的那一首诗的内容。” 那首诗不是他写的,却是他的笔迹,手帕后的那首诗才是整张手帕里最关键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许茗玉却没说出能让赵斐满意的答案,她疑惑道:“手帕背面还有诗?” 许茗玉仔细在脑海里回忆那手绢的样子,她记得很清楚,手绢只有前面写了些不入流的淫词艳曲,但是后面应该是一片空白才对。 听到此处,赵斐心里已经略略明白了一些,许茗玉必定是见过这一方手帕,但她却没有见过手帕背后那首最关键的诗。 这意味着什么呢……。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六爷 赵斐站起了身,没有再理会许茗玉。如果许茗玉曾经见过这方手帕,却又没有见过手帕背面的诗。那是不是意味着,有可能这手绢曾经的确是属于许茗玉的,但是因为一些环节出了差错,这方手绢落在了别人的手里,而这首诗则正是此人所为。 显然,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许锦言的确有着最大的嫌疑。 许茗玉看着神色复杂的赵斐不由出声问道:“殿下您是不是记错了,那方手绢背面肯定是没有诗的。” 赵斐闻言,摇了摇头,沉思了好一会才回头对许茗玉道:“许小姐的话,我都听明白了。许小姐还有其他的事么?” 便是逐客令了。 许茗玉睁大了一双美目,心里有一点意外,她其实没有想到赵斐会给她下逐客令。许茗玉自恃美貌,她一直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围着她转,就算不围着她转,也该对她礼遇有加才是。 怎么她都亲自来了这五皇子府,这位五皇子却对她没有丝毫的的偏袒。 许茗玉暗自摇了摇头,她还不能走,她想利用赵斐来铲除许锦言,现在还没达到目的。 许茗玉想了想,有些谨慎的道:“殿下,长姐设计陷害殿下至此,殿下难道就不想报复回来么?” 赵斐身影一顿,暗叹人的智慧真是与美貌不可兼具。无论许茗玉有多厌恶许锦言,她都不该在他这样一个皇子面前堂而皇之的讲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不过报复许锦言么....... 他倒是来了兴趣。 - 离开五皇子府的时候,许茗玉带了满意的笑容,她将面纱遮起,然后钻进了马车里。马车离开了五皇子府的后门,此时赵斐从后门里踏了出来,目送着许茗玉的马车,唇角也微微上扬。 赵斐嘲讽的笑了一声,这许府的聪慧大抵是被许锦言一个人占完了,剩下这个许茗玉,不仅大脑空空还心思狠毒,虽然长了副天姿国色的皮相,可到底内里却不堪入目。 从前他还曾想将这许茗玉据为己有,如今看来,这件事还是就此算了吧。 但若是能通过许茗玉将许锦言弄到手,那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 年初五的时候,许家一家前去给许恪住在郊外的堂叔拜年,许恪的这位堂叔,算是许家在许朗做官前,家里唯一的一位吃皇粮的。 当然不是京官,那堂叔恐怕连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只不过年轻的时候凭着莽劲儿和体力,成了天牢的狱卒。依着许朗的性格,自然是和这种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以免败坏他许朗的为官清誉,但是这位堂叔实在是与众不同,虽然前半辈子是天牢里的狱卒,干的是下三滥的事情,但是后半辈子却走了运,靠倒卖瓷器发了笔大财,在京郊买了处宅子。 北明的京城依山傍水,这表叔买的这处宅子就在京城的郊外,周围也是山清水秀,而不远处就是繁华的京城,这日子近可享受人间富贵,退可畅游湖光山色,的确是极为快哉。 常言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表叔这样富贵,这不,许朗这个远亲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表叔年轻时因为穷苦所以没讨到老婆,年老富贵之后却没了生育孩子的机会,富贵之后是娶了不少的老婆,也纳了不少的妾,但就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 许朗近水楼台,京城里就他一个许家人,他自然想做一个孝敬侄子,看能不能等堂叔身后,将那万贯家财继承。 年初五,许朗带着一家去探访堂叔。 许恪一大早就回了清尘书院,但其实按照许恪的原定计划,他应该是能再多呆几天的。许锦言知道许恪的心思,许恪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许朗谄媚的嘴脸,所以才回了书院。许恪的确每次面对这个富贵堂叔的时候会有些谄媚。只是许恪走之前有些放心不下许锦言,许锦言却劝了好久让他放心,许恪才骑了马回了书院,但许锦言送他的时候却有点忧愁,清尘书院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人的,许恪一个人在书院,该多孤单呢。 许府一家人,除了许老太太以外都去了。尤其许朗还嘱咐许锦言必须得去。她把许朗的心思是摸得通透,许朗十有八九是为了宁安翁主的这个名头,想让她去那位堂叔的府里给他充充脸面。 许锦言倒没有不愿意,反而是许茗玉的脸色不太好看。也是,从前这充门面的一向是她北明第一美人许茗玉,现在却落在了许锦言的头上,许茗玉怎么可能会高兴。 而且这件事更是从侧面看出了许朗的心已经渐渐的从许茗玉偏到了许锦言身上。 从来人往高处走,况且是许朗这种本身就无比自私的人,他从前宠爱许茗玉有父爱的成分,可其中也必有因为许茗玉生的天姿国色,看起来能给他创造更大利益的这一原因。如今许茗玉虽然容颜恢复,名声却尽毁,几乎算是废棋了,许朗自然要换一个人来接替许茗玉为许家继续铺路。 而这个人,许锦言不是正好是现成的么。 这段日子李知书一再的让许朗失望,许朗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许锦言虽然是周涵所出,可周涵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许锦言又确确实实是他许朗的女儿。 将许茗玉换成许锦言,他想完成的事情,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女儿去做,没有什么差别,而且这个女儿甚至更聪明,能更好的完成他的要求。 许茗玉还不明白许朗的意思,李知书却已经看出来了一些,许朗生性凉薄,这一点李知书不是不知道,所以她也没有多么的意外,可他与许朗同床共枕了多年,原来还是没能在许朗心里占据足够的位置。许朗的心里还是自己更重要。 明白了这一点的李知书,对许朗的心已经彻底凉了。所幸许朗现在还没有其他的女人,府里的那些个女人还不如她在许朗面前的重要性,现在唯一需要费心的只有许锦言,等她处理了翠莹,许锦言,再和她慢慢算总账。 至于玉儿和宗儿,以许朗那种自私的性格肯定早已放弃了宗儿和玉儿,父亲会放弃他们,但是她这个做娘的绝对不会,儿子和女儿,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过上更好的人生。 许府乘车来到许朗堂叔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 许朗的堂叔名唤许严,按照辈份来说,他在许朗家中排行第六,府里的小姐都应该唤此人六爷。 得知许府的人要来,许严早就立在门外等候,许严已经年近八十,但许是因为年轻是干狱卒这一行,曾经天天练武,从而造就了一副好身体。即使快八十岁,但走起路来并不颤抖,反而步子极为平稳。 许严对许府的人算是热情的,他并非不知道许朗打的是他那些钱的主意,但是许朗毕竟是个二品官员,对于许严来说,便是个天大的官了。 许严是见过世面的,无论是前半生在天牢做狱卒,还是后半生走南闯北,倒卖瓷器发家致富,许严一直恪守一个真理,民不与官斗,许朗是官,而他是民。 所以即使许严不满许朗惦记他的钱,但他也得笑嘻嘻的将许朗迎进来,许严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早就练了一副说变就变的表情和脸色,在许朗面前伪装,还算是信手拈来。 前些年许严都是直接将许家人迎进去,进屋之后才会说话,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许严看着刚踏入门楣的许锦言道,“这便是宁安翁主?’ 许家有人封了翁主的事情并不是个秘密,即使许严住在京郊外,也是听闻了此事的,只是许严一开始没听清楚之前,许严还以为是许家那个美若天仙的二小姐封了翁主,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许家大小姐。 不过对于许严来说,谁封翁主都无所谓,横竖都是许家的人。 许锦言迈进府里的步子一顿,回头眨着琉璃双眸笑道:“六爷。” 被朝廷册封的翁主唤六爷,许严的心里一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忙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将许锦言迎了进去。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危机 进府之后,看着自己杯中的茶,许锦言便微微愣了一愣,再抬头看了眼其他人杯中的茶,唇角便上扬了起来,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笑意。 她杯中的是极品的铁观音,而其他人杯子里的茶却是最普通的清茶。 这个六爷倒真是不改铁公鸡和势力的本色,前世的时候也是如此,她还是许家蠢货的时候来这里做客,喝的茶便是最普通的清茶,后来她做了端王妃,茶的档次便大大的升了一格,变成了铁观音。 亏许朗还想继承六爷的财产,六爷这种几乎一毛不拔又势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把钱给许朗这个亲戚。前世六爷死后,这笔钱许朗一分都没得着,全被六爷带进了棺材里,作为陪葬。 许朗得知此事以后,气的大骂六爷“没良心,死了之后也不得安宁”。 许朗是亲戚,六爷没把遗产留给他这很正常。但是许锦言很怀疑,就算六爷有了儿女,六爷都不一定会把钱留给儿子女儿。 六爷显然对许朗的嘘寒问暖并不关切,一个劲儿的问许锦言庆裕帝长什么样子,后妃是不是一个个貌若天仙。 六爷是自小从下三滥的堆里滚大的,天牢里的狱卒虽说吃的是皇粮,但是干的也最三流的勾当,所以这位六爷问的话并不妥当,许朗听的心里也不太舒服,想出声替许锦言解围,但还没等得及许朗出声,许锦言就已经含笑将六爷的不妥当的问话一一巧妙的解答,不仅回了六爷的问题还答的得体又合适。 许朗听的连连点头,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坐着的几位姨娘都看出了些门道,二姨娘瞟了眼李知书和许茗玉,神情露出了些嘲讽。 没说一会儿话,时间就已经快至下午了,因六爷府中有祖先牌位,所以年年过年的时候,许朗都要在六爷家小住一晚,自己一个人跪在祖先灵前,至于求的是什么,那就只有许朗一个人知道了。 六爷虽然一向一毛不拔,但许朗为了讨好他,每次来都要给六爷带一大堆的礼物,所以让许家人住在自己府里一夜就算是还了许朗的那份礼。 在六爷府里用过一顿最简单朴素的便饭之后,许府的人就跟着婢女的指引去了祠堂跪拜,女眷的跪拜只是走走形式,便各自四散回了卧房,只有许朗是真的要跪上一两个时辰,看起来是无比虔诚。 许锦言只道是许朗的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如此虔诚的跪在祖先牌位前请求庇护。 回了自己的卧房,许锦言心里总是有些不太安宁,她吩咐半夏和忍冬注意一点周围的环境,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立即做出反应。 许锦言的突然不安不是毫无道理的,这一回李知书和许茗玉都太安宁了,一路坐马车过来,连半句话都没有说过,李知书还好,算是神色如常,但是许茗玉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睡到二更天的时候,许锦言睡的就有些不太安稳了,梦里一片血淋淋的画面,全是前世那些恐怖至极的回忆,她一个翻身醒了过来,额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水。 意识到只是一场梦,她舒了口气,想下床倒杯水喝,缓解一下情绪。但刚一坐起身来,许锦言便立时浑身一僵,琉璃眼眸死死盯住面前椅子上坐着的那个人。 许锦言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树立,她警戒的想站起来,但是却陡然发现双腿无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下地。 许锦言明白了此人定是有备而来,犹豫再三,然后抬起头看向此人道:“五皇子,您想做什么?” 椅子上的人影放下了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只着了中衣的她道:“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妹妹想让我做什么?” 许锦言心里一惊,许茗玉已经和赵斐串通起来了。她知道那方手帕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李知书和许茗玉会在第一时间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是谁下的手,但是她没有想到许茗玉会直接找上赵斐。 因为她一直觉得,以赵斐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许茗玉扯上关系。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与他性格如此不符的事情。 许锦言的头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了,她揉了揉头,随后将手背到身后,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使自己清醒一些。 “那五皇子殿下意欲何为?” 赵斐看见了她掐自己的小动作,含着笑意道:“我觉得你妹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杀了你,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她暗自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她的力气已经几乎没有了,应该是中了迷药,她想窗外看了一眼,但是没有看到半夏和忍冬。 赵斐发现了她的企图,耐心的向她解释道:“你妹妹本来是要给你下迷药的,但是她太蠢,下迷药的时候被你的丫鬟发现了,我就只好亲自出手了。” “殿下如果想要我的命,何须如此费劲。” 赵斐摇头轻笑:“我方才就说了,我不想杀你。是你妹妹想让我杀你。” 许锦言轻轻舒了口气,依着她对赵斐的了解,如果赵斐此时还能说出不想杀她的话,那应该是真的不会杀她。 只要能保住命,其他的都好说。 可惜她把努尔布派去了江州查一件事,如果努尔布在,此时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许锦言看向赵斐道:“殿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宁安已经在殿下手里了,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赵斐很满意她的顺从,于是自椅子上起身,慢慢的逼近了许锦言。 他在距离许锦言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灼热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中衣之下隐隐可见的玲珑娇躯,不一会儿,赵斐的喉咙就有些发紧了。 “我来,只是想问你两个问题。”他道,眼神紧紧的盯着中衣之外露出的雪白皮肤。 “第一个问题,那张手帕背后的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许锦言一皱眉,听赵斐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确认了此事与她有关……想来必是许茗玉提醒的赵斐。 许锦言攥紧了手。 就算赵斐心里已经清楚了,可他手里绝对不会有证据。 这件事,她不能承认。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再救 “宁安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许锦言低垂下头,赵斐的眼神让她浑身不适,那是一种带有强烈欲望的眼神,可她不明白,赵斐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前世她爱赵斐如魔,嫁给赵斐之后,因为赵斐长年累月不来她的卧房,她甚至不惜买下合欢散勾引,但是赵斐发现后却怒斥她为“荡妇”。 她曾经费下这般心力,不惜自甘下贱的勾引,他都从未对她露出过那样的眼神。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一世行事如此异样? 赵斐将她的下巴硬抬了起来,瞧着那双琉璃眼眸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但是没关系,第一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接着问你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若是回答不好,我可就要惩罚你了。” 许锦言想挣扎,可是她浑身都没有力气。 “第二个问题,你到底答不答应做我的妃子?”赵斐捏着她下巴的手用了力气,眸中也有了些冷意,像是在威胁她就范。 许锦言的脑袋昏昏沉沉,但有一个想法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赵斐该不会是……疯了吧。 她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殿下能看中宁安,无非是因为将军府,可是宁安不过是个外孙女,殿下拿正妃之位来交换宁安,岂不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赵斐轻笑摇头:“将军府么…。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但是如若我说,我更多的是瞧上了你这个人呢。” 许锦言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疑惑的开口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殿下喜欢宁安?” 赵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他就否认了,“当然不,你够狠,够聪明,心机够深。是一个能配的上我的女人。” 你足够配的上我,但是我不喜欢你。 许锦言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她就放心了,道:“殿下,宁安不过小聪明,何德何能入得了殿下的眼睛。以殿下人中之龙的风采,该是我二妹妹那样的绝代美人才能配的上的。” 赵斐皱了眉,想了想许茗玉的愚蠢行径,捏着她下巴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道:“许锦言,你别乱说话。” 嗯?许锦言感受着又痛了几分的下巴实在是莫名其妙,天地良心,她发誓她说这话真的是本着让赵斐顺心的目的说的,前世赵斐对许茗玉请根深种,许茗玉还曾在天牢里向她炫耀过,说赵斐曾和她闺房夜话的时候说,他自见许茗玉第一眼的时候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将她娶回来。 那如果按照许茗玉的说法,现在的赵斐不是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娶许茗玉了么? 我明明是按照你的心意说的,你怎么还捏我? “许锦言,我只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我的妃子?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虽然她现在头昏脑胀,脑子似乎有些不清楚,但是她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绝不。”琉璃眼眸抬了起来,里面是一片的清明,没有丝毫的混沌。她看着赵斐,冷漠而疏远,还有近乎疯狂的恨意。 赵斐看着她眼里的恨意,有些犹豫的道:“许锦言,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当然没有,前世的所有血泪无一不是你所赐予,前世的所有信仰无一不是你所践踏。 何曾有过误会? 许锦言摇摇头道:“宁安与殿下自然没有误会,只是宁安福薄,不堪与殿下结缘。”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拒绝了我?”赵斐的语气里已经有了极为强烈的不满。 许锦言没有说话,表示了默认。 下一刻,许锦言被赵斐直接推倒在了床上,琉璃眼眸在一瞬间睁大,死死的瞪着赵斐。 “我方才说过,如果你的答案我不满意,你是要受到惩罚的。” 赵斐那张温润的脸庞甚至还含着一丝笑意,唯有眼眸冰冷,他俯身向下。许锦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扎,可是却无法阻挡赵斐。前世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在一瞬间全部自她的脑海里沸腾,她浑身剧烈的颤抖,拼命的想要抗拒这一切。 赵斐察觉出了她的颤抖,瞬间就回忆起了除夕夜宴那一天,她曾在康王的怀里如怯生生的白兔一般说“锦言害怕”。 虽然现在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没有说这句话,可她不是已经用行动说明了么? 眸中的冰冷微微消散了些,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要怕,我会娶你的。你妹妹想利用我杀你,但是我不会这么做,我只是不想让你选康王或是太子,今夜过后,你只能选择我。” 琉璃眼眸狠狠的瞪着赵斐,脑海里却是一片混混沌沌,一时也想不起来任何的脱身之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斐解开了她的中衣。 雪白的皮肤一下裸露在了外面,赵斐的眼神一暗,就想低下头去噬咬那足可让人发疯的白嫩肌肤。 但还没等他埋头下去,下一刻,赵斐整个人就被击飞了出去,一人自晕倒了的赵斐身后显露容貌,天神般的绝美,但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刺骨的寒意,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聚集墨色,有着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怒气。 许锦言看清来人之后,心里顿时一松。 “大人……。” 凤眸一怔,张正立刻上前,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了许锦言的身上,随后将浑身颤抖的她抱在怀里,有些懊恼的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她在他怀里疯狂摇头,听着自他胸口里传来的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她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刚才那般危急的时候,她都从未有过落泪的冲动,可是这一刻,被他紧紧的抱入怀里,他怀里的温暖却让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大人,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他听出了她的哭意,遂将她更紧的收入怀里,极温柔的道:“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我替你解决剩下的事情。” 语气温柔至极,可在她看不到地方,那双凤眸里的戾气极重极狠。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捉奸 夜半时分,四下都是寂静,四下也都是不平静。 二姨娘翠莹正在洗漱准备睡觉,忽而听得门被敲了三下,两短一长,显然是个特殊的暗号。 翠莹心里一凛,暗道一句,冤家,这个地方怎么能来。 翠莹瞧了眼已经熟睡了的许晶,稍微放心了一些,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一走出去就被一人抱了个满怀。翠莹斜了一眼此人小声道:“别在这儿,到没人的地方去。” 这人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连忙就跟在了翠莹的身边。 许朗堂叔的这处宅子虽然大,但她毕竟每年都要跟着许朗来几次,也算是大概摸清了布局,很顺利的就带着身后的人到了一处背人的地方。 一到此处,此人立刻迫不及待的将翠莹扑到在地,手胡乱的解着翠莹的衣裳,翠莹有些许不快,躲着他的手道:“表哥,你不要这样。这里毕竟是别人家,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背人的地方虽然没有灯火,但是过年期间,府里其他地方处处都点了灯,灯火的余晖稍稍能照亮一些这里,昏暗灯火下翠莹和身后男子的身影依稀可见。 这男子样貌并不堂堂,一脸的胡子拉碴,但胜在身形魁梧,倒也不显得猥琐,皮肤呈现出一种粗野的古铜色,显然是风吹日晒了多年才有的肤色。 高虎被翠莹推开,有了些不满,但还是道:“前两天干了票大的,又给你买了个镯子。” 高虎说着话,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翡翠镯子,一看便知极上等的货色。翠莹看的喜不自胜,连忙接过就套在了手上。 高虎连忙又把翠莹压在了身下道:“让老子好好亲亲,这几个月都快憋死老子了。” 翠莹忙着看那镯子,一时也没意识到高虎在干什么,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的上身已经被高虎脱了个干净,翠莹想阻止,但看了眼急匆匆的样子便也就算了。 这夜黑风高的,想来也不会有人来此。 高虎正脱着自己的衣服,感叹般的道了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那个狗官。” 高虎虽然是为害一方的山贼,但是也并不愿意每一次都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事,当年他落草为寇之后一直没和家人联系,本想等混出一番名堂来再说,当时还想着等有了些本事的时候再将表妹娶回来做压寨夫人。 但谁能想到,他终于混成了山大王,准备回来迎娶表妹的时候,却发现表妹早已经嫁作了人妇,还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之后表妹一直同他有来往,但却一直为了那个女儿不愿意离开许家。他们二人也只能偷偷相会。 翠莹听出了高虎口里的不满意,她安抚的拍了拍高虎的胳膊道:“等晶儿出嫁之后我才能彻底安心,表哥,你就在等等我。” 许朗这个人冷心冷清,这些年只对李知书宠爱非凡,翠莹自然对许朗也没多少真心。这些日子许朗对李知书的感情也慢慢淡了,更让翠莹觉得许朗没有心,她早就做好了离开许家,和表哥双宿双飞的打算,但是许晶却是一个巨大的问题。翠莹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许晶这个女儿,她必须留在许家亲自替许晶寻到一个好人家才是。 高虎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但是语气却有些不耐道:“你上次不就说替你把这许家的大小姐卖去妓院,府里的夫人就能给你女儿寻一门不错的婚事么?” 翠莹被高虎的动作刺激的呻吟了一声道:“上回那个事情没成,你们绑错人了。绑的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小姐的丫环。这府里的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事情没给她办好,她肯定不会再提好处的事情。” “贱货,老子的人给她办了这么多事,她给你女儿找个婆家怎么了。”高虎气的直骂。 虽然翠莹听得有几分爽快,但还是捂住了高虎的嘴道:“你声音太大了,小心被人发现。你也真是的,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高虎听完她的话后,动作一停疑惑道:“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翠莹愣了半天,连忙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让你来的?” 高虎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道:“你不是来信给寨里,让我来这郊外的许宅找你么?” “嘿,你别说,这宅子的人好像挺有钱的,下一回就拿他开刀。” 高虎的后半句话,翠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高虎的前半句话上,她去了信给高虎,让高虎来这里找她。 这根本不可能,她从来没有写过什么信,许朗堂叔的这处宅子虽然偏僻,可是这一晚上,许府的人都住在这里,人又多耳又杂,她怎么可能冒着这样的危险去叫表哥过来。 翠莹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 翠莹连忙就拍打高虎道:“表哥,这事情不对,我没给你写过信。我们可能中计了。你得快跑。” 高虎正到酣畅淋漓的时候,被翠莹这一打断,瞬间就激起了他强烈的不满,但是看到翠莹那副着急的神色,高虎也不由得正视了翠莹的话。 他有些不爽的起了身,翠莹也慌忙的穿起了衣服。但是一切还是来不及了…… “哗”的一声,周围突然变得极亮,瞬间聚集了无数的火把。翠莹穿着衣服的手一颤,向光源看了过去。 许朗从那一片光亮之中走出,神情是极度的狠厉,今日夜里他正在祠堂里跪拜,突然李知书却神色慌张的过来找他,这几日他本不愿意见李知书,但是李知书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听了下去。 李知书慌慌张张的对他说,方才她去找翠莹,却看见翠莹房门口有一个男子,翠莹跟着那男人一起走到了许宅的一处背人的地方。她没敢打草惊蛇,立刻跑过来告诉他。 许朗一听此话,立马就站了起来,此事要是真的,那还得了。 许朗也没犹豫,立刻就招呼了几个许宅的家丁一起跟着李知书去那个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刚一到这儿,就看见这一对狗男女正旁若无人的脱衣服。 真是不知羞耻! 许朗上前一步,毫不迟疑的打了翠莹一个耳光。一旁的高虎却急了,伸出手就想拽许朗的衣领,许朗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家丁立刻上前,控制住了高虎。 两拳难敌四手,高虎虽然是个练家子,可是许朗带的人太多,几个人一架就把高虎架了个稳当。高虎用力的挣扎,但是未果,气的高虎就冲许朗唾了口唾沫道:“打女人算什么男人!你个狗官!” 许朗脸色铁青,也没说话,立刻转过身来狠狠的打了高虎一个耳光。高虎是从最粗野的流氓一路当上的山大王,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时许朗打了他,而他却被人架着无法还手,所以只能用嘴骂。 高虎这种山贼最擅长时下流行的脏话,什么脏骂什么,最下流龌龊的骂人话语一气儿全给许朗头上招呼了上去,骂的许朗几乎忍不住要堵上他的嘴。 翠莹连忙过去捂住高虎的嘴道:“表哥表哥,你别说了。” 翠莹知道许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以许朗的狠心,当场撞见表哥和自己之后,许朗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二人。如今高虎和自己都落在了许朗的手里,还是少说些话,让许朗的气能稍微消一些。 但是许朗看见翠莹在捂高虎的嘴,气的就大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居然敢勾引男人,看我不杀了你。” 许朗四下寻剑,但是却一直没找到,他想了半天,然后立刻拽着翠莹的头就往墙上砸,翠莹痛的大叫,鲜血一滴滴的顺着翠莹的脑门就往下流。 高虎看的心惊肉跳,对着许朗破口大骂道:“你有本事冲着我来,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许朗拽着翠莹的头发冷哼一声道:“你放心,绝对不会少了你的。” 说完,冲着家丁使了几个眼色,家丁会意,立刻朝着高虎的小腹拳打脚踢,而且只打这一个地方。痛的高虎也弯下了腰。 翠莹看着高虎那般模样,心疼的程度已经完全不亚于被许朗砸出来的伤口疼痛。 “老爷,此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他没有关系,您放了他吧。”翠莹哭着对许朗道。 许朗见翠莹现在还在维护高虎,更是气的不轻,他虽然不在乎翠莹,对翠莹也没有一点的感情,但是毕竟翠莹也是他的二姨娘,现在这位二姨娘却给他带了一顶绿光闪闪的帽子,许朗怎么可能不生气。许朗上去踹了翠莹一脚道:“贱人,你给我滚开。” 翠莹被一脚踹倒了地上,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高虎看到心爱的表妹却这样被其他人如此对待,气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狠狠的瞪着许朗。 李知书此时上前一步道:“老爷,此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翠莹跟在妾身身边很久了,妾身觉得,翠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翠莹被许朗打了这么几下,刚才的慌张和震惊都被打醒了过来,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必定和李知书的关系大了去了,李知书对她的一切事情都知根知地,所以李知书是知道她有一个表哥是山贼。还利用她的关系让表哥帮李知书干了不少的肮脏事,许锦言两次遇险,都是表哥手下的人马干的事。 翠莹和表哥的事情,李知书自然能从蛛丝马迹里察觉,但是李知书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翠莹也就没有刻意瞒着李知书,她本想着李知书还要靠表哥的人马办事情,肯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但今日是出了什么意外?李知书居然用起了心思对付她,还引许朗过来捉自己和表哥。 翠莹的头上鲜血直流,整个人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狠狠的瞪向李知书。而李知书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感觉。 许朗下令将翠莹和高虎一起绑起来先关入柴房,等明天再做处理。 刚一上绑,翠莹便哭喊了起来:“老爷你放了他吧,要沉塘就沉妾身一个人吧。” 翠莹对许朗是有几分了解的,所为的明天处理,不过是明天沉塘,许朗绝对不会放任她和表哥活下去。 许朗一听她的话却更是脸色铁青,挥手让家丁快些绑人。 李知书站在一旁,脸庞有着近乎残忍的笑意。 翠莹,你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你偷了我的金子,就用命来还吧。翠莹和高虎被绑到了柴房,李知书心里盘算着等明天一早回了许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二姨娘院子里把那箱子拿回来,想着立刻可以补上许朗那里的亏空,李知书的脚步都轻盈了一些。 她推开房门想看看女儿睡的如何,刚才的吵嚷不知道有没有吵醒女儿。 李知书含着笑意走了进去,目光敢一触及内室的床,李知书的脸色就僵了一刻。许茗玉不在床上。 李知书心里有些慌,但她还是安慰自己许茗玉可能是听到动静出门察看了。李知书立刻就往外走,一刻都不敢耽搁,问了外面守夜的两个丫头,两个丫头却均疑惑的说从来没有看见过二小姐出门。 李知书脸色大变,彻底慌了,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让仆从和丫鬟开始满府的找许茗玉的踪迹。 但是依然,满府都找不到许茗玉的人 一炷香后,李知书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许茗玉丢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她的担心 京城最繁华的安平大道,从来都游人如织,贵人密布,华贵富丽的马车鳞次栉比的穿过,衣着显贵的人也是随处可见。 年刚过,街上的买卖不是全部都开张了,但安平大道依然是人满为患。此时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高台,本是戏班子登台的地方,现在上面并没有戏班子唱戏,但是依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睛。 因为上面正上演着比戏更刺激眼球的东西。 一对不着寸缕的男女正在那高台之上行极不堪入目的事情,女子发出阵阵呻吟,听到周围的人脸红耳赤。因那女子生的天姿国色,又裸露着身躯,周围男子的眼神都淫邪至极的上下打量,恨不能上去推开那男子,自己享受那天仙般的女人。 六皇子是个闲散皇子,一大早就摇摇晃晃的骑马走过安平大道,本是打算去给自己的外公拜年,却没成想看到了人群围在一起,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六皇子之所以闲散就是因为他太闲了,有热闹就想看,有人堆就想钻。 六皇子立刻拉住马,翻身下来,迫不及待的跑过去钻入人堆。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人看。这一看,六皇子的嘴立刻张大了好几倍,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他连忙回过头去看自己的护卫结结巴巴的问:“这.....我眼神不好,你帮我看看,这不会是......是我五皇兄吧。” 那护卫显然也吓傻了,盯着上面的那对男女有点迟疑的道:“回殿下,好像.....是的。” 护卫迟疑自然有护卫迟疑的原因,当朝皇子当街与女子行这样不堪入目的事情,这可能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吧。 安平大道从来不缺贵人,不止六皇子,此时也有人已经认出了赵斐和许茗玉。 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道:“那不是五皇子和北明第一美人么?” 六皇子心里一紧,坏了,这件事瞒不住了。 经过此人一喊,周围的人也都纷纷了然,便是一时没有认出是赵斐的人,都在此刻明白了过来,五皇子赵斐和许家二小姐许茗玉的事情早就传扬的满京城皆知。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绝不止是一句俗语。 除夕夜宴之后,五皇子和许府二小姐暗通淫词艳曲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便是寻常的百姓都听闻过此事,这些百姓现在得知了高台上的男女正是五皇子和北明第一美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看,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而且一些男子知道台上的女子正是北明第一美人,便用了更加淫邪的眼神看了过去,将许茗玉的周身看了个干净。 六皇子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连忙大喝一声道:“都滚开!” 一旁的护卫倒是一愣,自家主子一贯闲散,脾气好的像没有一样,怎么突然发了这样大的火。 周围的人听到有人大喊下意识都看了过去,看清是谁之后接着就有人惊呼道:“是六皇子!” 一听是皇子驾临,便再没有人敢拦住他的去路,纷纷自发的为六皇子让出了一条路。六皇子这才恢复了神色,连忙回头对护卫使眼色道:“快去把人救下来。” 护卫这才回神,也意识到刚才主子的突然发火是为了显露身份,让这些聚集的百姓四散开让出一条路,能让他顺利的救下五皇子。 护卫立刻飞身上前,将神色迷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五皇子从许茗玉的身上拉了下来。没了赵斐的遮挡,许茗玉不着寸缕的身子更是暴露的一览无遗。 周围人啧啧的声音更是响亮。 六皇子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赵斐那神色迷茫的样子肯定是被下了药,不然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绝不会当街行这样的事,何况是赵斐这样谨慎至极的皇子。 此事必是赵斐遭人陷害才沦落至此。 可即便这样,事情也是千真万确的犯下了。 那些百姓可不会管是不是受人陷害,他们眼里看到的就是当朝五皇子和北明第一美人当街苟且。而且这件事太过前无古人惊世骇俗,怕是消息马上就会长了翅膀飞到父皇的耳朵里。 等到父皇得知此事,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风浪来。 六皇子叹了口气,双眸露出不忍,五哥,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此人怎么心狠手辣到了这一步。------------------------------------------ 许锦言是在某人的怀里醒来的,她睡到一半头痛欲裂,便悠悠醒转,但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他弯了凤眼注视着她,那凤眼里有着无限的春意水光。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三次琉璃眼眸之后,她才想起了发生过什么,然后后知后觉的轻咳了一声,想自他怀里离开,坐起身来。 自然,她想都不要想,他绝不会让她离开他的怀里。 她微微动了一下,随即便感觉到他收紧了胳膊,她犹豫的抬起了头道:“天快亮了。一会儿可能会有人进来的。” “你就放心吧,除了你的两个丫环不会有人进来的。昨晚发生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可惜你睡着了都没瞧见。”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带着极度的温柔。 她的心忽然就被那极度的温柔撩拨的颤了一下。迟疑了一瞬间,她看了一眼昨夜赵斐晕倒的地方,抓了抓他的衣袖道:“赵斐呢.......” 那双凤眸在一瞬间起了风霜冷雪,他抚摸着她长发的手一顿。 他一贯知道她对赵斐对的不同,所以昨日他得知消息后飞快赶来的这一路上,整个心都是慌的。他是真的怕,虽然暗卫没有明说,但是他想也知道,赵斐必定是来逼迫她相从。 他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他把她对赵斐的不同寻常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万一她只是表面痛恨,而心里其实是愿意顺从赵斐的话。 那该怎么办? 不是她该怎么办,是他该怎么办。 所以昨夜一来,他刚一看到她近乎绝望的眼神之后,立刻就出手将赵斐击飞。他将颤抖的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了那么一丝窃喜的。 想必她只是恨赵斐的吧,干干净净的恨,不参杂一点别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却又提了赵斐呢? 会是......在担心赵斐么? 他低头看向那双琉璃眼眸道:“他和许茗玉想伤害你,自然也该尝尝相应的后果。”下一刻,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琉璃眼眸立刻充斥了焦急之色,她从他怀中挣扎着起了身。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她。 凤眸里的霜雪更甚,心也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他想她应该是要斥责他的吧,敛了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许锦言察觉出了张正的不对劲,他怎么又露出那种幼兽般懵懵懂懂的委屈。 看着真是令人心痒,呸!不对,令人作呕! 她自他怀中起身,立刻伸手察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一边看一边不满道:“赵斐这个人有仇必报,你不应该这么轻举妄动的。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他发现是你?”问了半天,没见那人响动。手上翻他衣服也没见伤口,她更是焦急的看了过去问道:“到底受伤了没有......” 她后半截话全被他堵了回去,毫不犹豫的,他的双唇骤然贴上她正在喋喋不休的娇柔小嘴,剩下的话语全被他消灭在了她和他的口舌之间。 手上也没闲着,再一次将她纳入怀中,而且这一次拥的更紧更有力。他的吻炙热而狂野,吻的她一度喘不过气来,她轻轻的捶打他,表示着她的不满和疑惑。 怎么回事,她明明正正经经的说着话,他怎么突然就来这一招。她被迫感受着这个来势汹汹的吻,却满腹疑惑,她好像没有说错话吧。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她。 她一得呼吸的机会,连忙吸着新鲜的空气,疑惑的看向他道:““你做什么呀,说正事呢,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春意水光重新飞回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他看着她疑惑的样子,心里直发痒,真是恨不得再吻上一回。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颇有些试探意思的道:“你刚刚......是在担心我么?” 随着他的话说完,许锦言愣了一下,她的脸颊瞬间就飞上了几朵艳丽无匹的桃花,那桃花嫣红而润泽,盛开起来勾的他的魂儿都在颤抖。而她却不察,低下了头,含着羞涩之意,慌张的想要推开他。 他眼中的笑意更甚,抱着她的手也愈紧,一点也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除非被他一语中的,否则她怎会如此。 原来她不是在担心赵斐,而是在担心他。 凤眸里的春意水光一下汹涌如波涛,像是将全天下的曼妙春色都聚集在了那一双凤眸之内。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事发 晨曦升起的时候,李知书几乎彻底疯了。 夜里一发现许茗玉丢了,李知书立刻就召集了许宅的家丁一同去四周找,但是到现在也没找到。 而且经过这一番折腾,许朗的堂叔许严是彻底被惊醒了,听手下的人诉说了原委之后,皱了眉暗骂许朗事多,又是捉奸又是找人,大过年的也不给个消停。 骂完之后,许严就抱着小妾继续睡觉去了,一点也不管许朗这边的事情。许严的态度很明确,要用人你随便用,打扰我抱小妾睡觉就全给我滚出去。 许朗虽然有些放弃许茗玉的打算,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大活人一个说丢就丢,许朗得知消息之后也是慌了神,跟着李知书四下寻人。 从夜里发现许茗玉丢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夜色已经褪去,晨曦也慢慢泼洒大地,但是许茗玉一点消息都没有。 像是突然人间蒸发,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 周围的地皮被李知书带着人翻了个彻底,但就是没有许茗玉的踪迹。李知书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坐在了地上,许朗看见这一个情况,心里有些不忍,上前扶起了许茗玉。 昨夜翠莹的事情让许朗几乎气晕过去,今天看见了李知书这般柔弱的样子,许朗就不由软了心。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对比,就能显出长短黑白来,比起翠莹给许朗带了绿光闪闪的帽子,李知书只是偷摸克扣了一些下人的冬衣,这样一对比,就显得李知书清白了许多。 许朗将李知书扶了起来,李知书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起来,她拽着许朗哭道:“老爷,老爷,玉儿丢了,玉儿丢了怎么办?” 许朗看着李知书这般柔弱的样子,连忙抚慰道:“先别急,我们立刻回府。京城府尹和我同年,此事他一定能帮的上忙。” 李知书抓紧了许朗的衣袖,顺势靠进了许朗的怀里,眸中却吐露阴冷。 玉儿丢了的这件事,她总是觉得和许锦言脱不了干系。 这样大的动静,连许凝那个小蹄子都吵了起来,许锦言居然稳妥的睡在房里,起来都没起来。平日里若是出了事,她出来的是最快的,但这一回居然就安安稳稳的睡在房里。 其中想必有古怪。 许朗扶着李知书,刚想吩咐下人立刻回府,此时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狠狠的淬了一口道:“把那个贱人和她的奸夫一起带回府里。” 许朗是绝不会放过翠莹和高虎的,把他们带回许府也只是想再折磨一回,以消心头只恨。 旁边的仆从立马就跑去柴房准备将翠莹和高虎带出来,但是没一会儿,仆从就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对许朗道:“老爷,人跑了,二姨娘和那个…。那个男人都跑了,地上只留下了几截绳子。” “什么?这对奸夫淫妇!”许朗气的大骂。 昨夜许宅的家丁仆从全被李知书带去找许茗玉了,柴房无人看管,高虎是山贼头子,武功并不弱,当时是许朗这边人多势众才制住了高虎,一没人,自然给高虎留下了可乘之机。 许朗沉思了一会儿,左不过只是丢了个不在意的姨娘,现在还是先找许茗玉再说。他挥了挥手道:“先不管此事了,你们几个立刻通知其他人回府。” 李知书被许朗搀扶上了马车,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出了府。罕见的,许严出了府相送,但是表情就是一副不欢迎许朗一家再来的样子,唯有看见许锦言的时候,许严才微微露了些笑模样。 许锦言上马车的时候听到了许晶在大哭,她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几乎崩溃的许晶。一夜之间,命运骤变,昨日白天还谈笑风生的母亲,夜里就被捉奸关入了柴房,今日一早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此生相见之机渺渺。 也难怪她哭成那样。 此事虽然许锦言从中推波助澜过,使了些小手腕,将李知书的目光引导到了二姨娘的身上。但是许锦言问心无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二姨娘和她的表哥都做了太多黑心的事情,也是时候还些债了。 高虎和翠莹逃跑成功,双宿双飞,离开了许府,自此以后,许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没了二姨娘的操持,许晶的人生就等于失去了舵手,只能靠她自己把控,可是许晶没有二姨娘的心思,这些年许晶被二姨娘娇惯的太好,早就没有能靠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没有二姨娘,许晶可能就只有在李知书的算计下草草一生了。 而且以许锦言对许朗的了解,这件事一发生,许朗多半会对许晶的血脉存疑,本来许晶就不是许朗偏爱的女儿,自此以后,许朗对许晶的心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许锦言看着大哭大闹的许晶,琉璃眼眸里却没有同情,她慢慢走上了马车,不再看许府的人。 过了一会,许晶的哭闹声止住了,应该是被许朗勒令送上了马车。 “吱嘎嘎”的声音一响,许府的马车返航回府。 这一次出门不过一天,但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李知书此时还不知道回府之后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她还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希望许茗玉没有出事,她靠着许朗,眼泪滴滴答答的落着,整个心都慌乱不已。 —— 赵斐醒来的时候,六皇子正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赵斐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脑子全是懵的,甚至一度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六皇子赵诚看赵斐醒了过来,连忙就三步并作两步过去给赵斐倒水,一边倒一边说:“五哥,这事儿你也别急,事儿已经出了,现在想想怎么解决才是真理。那许小姐我给你送回去了,等你缓过来了你再好好想想要怎么办。” 赵斐接过水喝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记忆才一点点的回来了。 他记得他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许锦言躺在他的身下,娇柔的美人予取予求,白皙的肌肤如玉般润泽,全身更是透露着致命诱惑的气息。 后来他正欣赏眼前风光的时候,脖颈处突然剧痛了一下,然后就是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他看到的居然是赵诚。而所处的地方居然是自己的五皇子府。 许锦言当时明明是在京郊外的,他为了赶过去找许锦言,特意将公事向后攒了一天,但怎么眼前一黑后醒来,面对的不是娇羞的美人而是皇弟,所处的地方也不是佳人的香闺,而是自己的府邸。 赵斐记得刚才赵诚说了什么许小姐,他立刻出声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许小姐?” 赵诚放下杯子的手一顿道:“五哥,你该不会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吧?” 赵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赵诚同赵斐的关系最好,赵斐深知赵诚只愿做一个闲散皇子,对皇位之事半分心思也没有,所以他对赵诚有几分难得的信任,当然不会告诉赵诚自己的事,但是倒可以听赵诚说一些事。 赵诚也没刻意瞒着赵斐,揣摩了一下自己的话,随后便将刚才的事情和盘托出,赵斐听着听着,脸色就慢慢的青了下来,比之前在除夕宴会上当着王公大臣暴露和许茗玉的关系的时候的脸还要深沉。 赵诚说完之后便对赵斐疑道:“五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赵斐将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捶击了一下床面,得罪人? 他昏迷前最后一个看到的就是许锦言,这件事能和许锦言没有关系? 赵斐的脸色铁青,目光吐露如毒蛇吐信时一般的狠意。 — 马车行至许府大门的时候,管家本就在府门外着急的转着圈圈,这一看马车回来,立刻就急匆匆的冲至马车之前。 许朗倒是对管家的神色有几分惊讶,他扶着李知书刚往下走了一步,那管家连忙急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出大事了。” 李知书往下走的脚步一滑,差点没整个摔下去。 李知书也不要许朗扶了,立刻冲下去拉住管家大喊:“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出事倒也罢了,但是管家用了出大事这个形容词。管家的为人她知道,若不是真出了大事绝不会这般行事。 李知书浑身都发着抖,生怕管家说出什么她不敢听的事情来。 许锦言慢慢走下马车,也在侧耳听着管家的话,张正并没有告诉她对于赵斐和许茗玉他做了什么,只是嘱咐她回去看好戏。 虽然她早知张正心狠手辣,也猜到赵斐和许茗玉的下场不会好,但是等她听完管家的话之后还是不由得微微惊讶了一些。 不得不说,张大人这一招,可真是够阴的。 赵斐和许茗玉自此名声扫地,许茗玉是彻底身败名裂了,至于赵斐……世上这样的事总是对男子要宽容一些,又加上赵斐是皇子,寻常百姓不敢妄言,所以赵斐不会受到和许茗玉一样的恶言恶语,但是在庆裕帝那里他是抬不起头了,日后能不能再翻出什么浪花,就端看他五皇子殿下的本事了。 不过她猜,五皇子殿下挽回名声的第一步,应该就是来许府提亲,将许茗玉娶回府里。 自然不可能是正妃之位,甚至连侧妃都不会是,已经出了这样多难堪的事情,赵斐娶许茗玉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最多让许茗玉进府做个侍妾,已经算是假仁假义五皇子殿下最大的恩德了。 琉璃眼眸微微一转,她本来还想着过几天给赵斐和许茗玉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缔结良缘”,如此看来,她的心思倒也免了,赵斐和许茗玉自己就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那边李知书听完管家的话惊呼一声,晕了过去。许朗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扶着李知书,目光涣散,显然也是被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其他的许府家眷也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三姨娘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许慧,心里暗自紧张,昨日夜里许慧和许茗玉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幸亏出事是许茗玉,自己的许慧完好无损。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送礼 李知书跌跌撞撞的跑回了书香院,还没打开房门,里面就传来了许茗玉的大哭大闹。李知书脚步一顿,眉宇间露出不忍心。许朗在她身后叹了口气道:“行了,进去吧,她自己做的事情,现在哭闹也没有用。” 李知书却转过身子,惊疑的对许朗道:“老爷,你难道真的觉得此事真的是玉儿所为么?此事必定是有人陷害。” 而且,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许锦言。 许朗的心里是有疑惑的,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许茗玉再怎么爱重赵斐,也不可能当街做出这种事情。但另一方面,那方自许茗玉衣袖里掉出的手帕上书淫词艳曲,其中内容虽然许朗当时不知道,但后来这事情传的满京城沸沸扬扬,许朗自然也就知晓了手帕上的内容,也深知那手绢上面的淫词艳曲有多么的肮脏。 若是这手帕上的东西真是许茗玉所为,那说不定今日的事情还真是许茗玉自己愿意的。 有些话许朗没有当着李知书的面说,但是自己心里却有一本清楚的帐,常人自然不可能当街与人媾和,但是若是服了药呢……若是为了寻欢,自愿服了什么烈性的药,神志不清之后,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昨日夜里许宅几乎彻夜灯火通明,许茗玉丢失前的空当,许宅里到处都是人,若是真是有人陷害许茗玉,下手把许茗玉从许宅里劫走,除非武功高深莫测,否则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但若真是武功高深,那又为什么盯上了许茗玉。 许朗对自己女儿的认识比较清晰,许茗玉是生的天姿国色,可是毕竟许朗只是一个二品官,这样的出身碍不了太多人的眼睛,何况此事还牵扯进了五皇子,有谁能为了陷害许茗玉而搭上五皇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为了陷害五皇子而搭进了许茗玉,但若是这样,此事也只能认栽了。能陷害皇子的人,自然手段背景不可小觑,不是许朗这种二品官员可以相提并论的。 许朗心里的话一句也没告诉李知书,只是对李知书说了句,“先进去看看”,随后就一迈步子,进去察看许茗玉的情况。李知书落在了后面,看着许朗的背影愣了一瞬,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许茗玉正在疯狂的砸东西,一边砸一边大哭,旁边几个婢女想拦,但是许茗玉的动作太激烈,几个婢女根本拦不住,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许茗玉发疯。 许茗玉的头发全部披散了下来,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在房间里乱砸,衣衫凌乱不堪,泥泞的痕迹几乎贴满了整条裙子。 容颜再不复天姿国色的风光,那条本来绮丽至极的裙子也再不复原来的鲜妍。 李知书看见这一副画面之后,眼神立刻涌起了无穷无尽的苍凉,她扑到了许茗玉的旁边,大哭道:“玉儿,我可怜的玉儿。” 许茗玉被李知书这一唤,神智似乎回来了一些,只迟疑了一瞬间,看着李知书,眼泪哗的一下就开始向下流,东西也不砸了,扑进了李知书的怀里,“娘,我怎么办,出了这种事我要怎么办?” 不同赵斐,许茗玉对于当时的事情是有一些记忆的。 赵斐被救走之后,赤裸的许茗玉才被赵诚派来的人送回了许府,但在那之前,她的身子已经被台下的数百百姓看了个干净,因台下百姓叫嚷起哄的声音太大,许茗玉那个时候曾有一刻被吵的清醒了过来,虽然后面又昏迷了过去,但是那一刻所发生的事情,那些淫邪肆意的眼神,那些肮脏至极的话语,许茗玉全部都清晰的记在脑海里,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句话,许茗玉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也正是因为记得清清楚楚,许茗玉现在才几乎快要疯癫。 她疯癫到脑子几乎已经不运转了,以前出了事,她还能想想此事的原因,或是看能不能栽赃到别人的身上,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太大了,大到许茗玉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想这些事情了,只是一味的痛哭。 许朗被李知书和许茗玉的哭声哭的脑瓜仁都疼,不想再看见这一副画面,况且他现在在脑子里思考着,怎么才能将这件事产生的后果对许家的影响降到最小。 他再不看许茗玉和李知书,一推门走了出去。 桂念院里,许锦言接过半夏递过来的茶,却没有心思喝。 如果不出她所料,以许朗那种自私的性格,和他对于名声的在意。许朗为了保全许家门楣,一定会杀掉许茗玉。这件事已经闹的太大太乱了,只有许茗玉死了,才能平息这场动乱,而许朗也才能从这件事里摘出身来。 许锦言站了起来,她得去一趟书香院。 许茗玉是该死,但是现在便让她死了,才真叫便宜了她。眼看着许茗玉马上就能嫁进五皇子府,和赵斐双宿双飞,完成许茗玉前世今生的愿望。 这个节骨眼上,她得保住她的二妹妹,让许茗玉能够得偿所愿才是。 李知书安抚了许茗玉一阵,许茗玉的心情稍微能平静一点,加上药劲儿可能还未完全退却,许茗玉坐着坐着,就又睡了过去。李知书给许茗玉盖上了被子,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她是安抚了许茗玉,可她安抚不住自己,她太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的可怕,而许茗玉的未来自此以后又有多么的黑暗。 柳叶想给李知书递杯水,然而还没等李知书接过去,门外就跑进了个小丫头对里面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柳叶一窒,微微收回了手,没让李知书够到。柳叶明白的很,这杯子若是被李知书够到,这一刻肯定是得摔的粉身碎骨,一个杯子自然无所谓,但是柳叶怕动静太大会吵醒二小姐。 这一回的二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吵醒起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李知书豁然起了身,眼看着就是要怒骂出声,柳叶连忙就站在一旁提点道:“夫人,二小姐还在睡。” 李知书压住了火气,咬牙切齿的道:“让她来偏房。” 说完,李知书就出了房门,走进偏房,没等她站稳,许锦言的声音便在李知书的身后响了起来。 “母亲,锦言来了。” 李知书强忍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转过身看向许锦言,许锦言不是空手而来,旁边的丫鬟提了一个红色锦盒。 许锦言示意半夏将盒子打开,里面显是一整只的人参。 “二妹妹受惊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其他东西,只能将这只人参拿来给妹妹补补身子。” 李知书看着那只人参,恨不得将那人参丢到许锦言的脸上去。 “许锦言,这里只有你和我,你就别装了。玉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怪谁,你难道心里没数?”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二妹妹每次出了事,母亲却都要怪我,这可就没道理了。以前的事倒也罢了,可这一回的事情牵扯到了五皇子,若是锦言能有把五皇子招来陷害二妹妹的本事,锦言也就不会在母亲面前给二妹妹送人参了。” 李知书冷笑一声道:“这件事的确难办,但是以你的心狠手辣,谁知道勾引了谁来帮你办的此事。但是许锦言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你设计玉儿却搭上了五皇子,你以为五皇子会放过你么?” “看来母亲的确很希望五皇子来处置我,可是母亲,那也要二妹妹有福分嫁入五皇子府,给五皇子吹吹风,五皇子才能将事情联系到我的身上来。” “事情都这样了,他不来给个说法怎么可能?”李知书瞪了许锦言一眼。 李知书虽笃定赵斐必定会来许府接许茗玉进府,但是李知书心里有数……妃位是不可能了,最多只能是侍妾。 许锦言淡笑道:“五皇子殿下为了自己的名声一定会来府里接二妹妹进门,但是…。母亲难道以为父亲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做出一些别的事来么?” 李知书的手一顿,神情明显滞了一瞬,但很快她就恢复了过来,冷冷的看着许锦言道:“你怎么会好心到来提醒我这件事。” “提醒与不提醒是我的事,信与不信就是母亲的事了。”许锦言微微行了礼,话一说完便打算离开。 李知书并不是个糊涂人,她现在脑子混沌想不到这件事,但是经过许锦言的提醒,李知书不会意识不到在这件事里,许朗在其中可能会扮演的角色。 许锦言走后,李知书就将那盒人参打翻在地,柳叶看的心疼想去捡,被李知书大声呵斥着退了下去。 许锦言送来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李知书有多么的爱财,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要许锦言送来的东西。 此时许宗却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几个月折腾下来,许宗已经暴瘦的像一把骨头,而眼神却越来越阴寒,他看着母亲和妹妹的惨状,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同情,他转过身看了眼刚刚走至院门的许锦言,勾了抹笑道:“娘,你看大妹妹,还真是越长越漂亮。” 李知书本来就不顺心,此时听着许宗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语气心里更是恼火,但看着儿子骨瘦如柴的样子,李知书还是压下了怒火道:“你怎么来了?” 许宗“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听说妹妹又出了事,我这不是得来看看么,看妹妹这次是又毁了容还是和我一样永远都无法离开拐杖。” 李知书重重的叹了口气,绝望的闭上眼道:“娘知道上次神医只救了玉儿的事情你心里有气,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娘也想救你,花多少钱娘都愿意,但是那神医救不了你,娘也没办法。现在你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你妹妹这次可能是彻底翻不过身来了。能不能保住命都要看你爹的意思。” 许宗并没有因为李知书语气里透出的绝望而动摇眼里的阴寒,他依然含着奇异的笑容道:“娘,你看看我们。我的腿断了,妹妹的命都快保不住了,您呢,爹对您的感情还剩下多少?您说我们三个人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逼到了这一步。” 李知书被许宗的话激到几乎站不稳,她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全是昭然若揭的凶光,她恨声道:“我不会放过她的,你和玉儿受的一切苦难,我都要从她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娘!”许宗阴阳怪气的笑意的终于有了丝松动,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怒气。 “娘,你这话说了多少次了。可那一次不是被那小丫头片子连消带打的毁了所有的计划,您不要再想着多少倍的从那丫头身上讨回来了,只要能杀了她就算是我们的幸运。” 李知书迟疑了一下,望向许宗道:“宗儿?” 许宗眼底里的寒光在一瞬间迸发出来,看起来渗人而可怕,他咬着牙道:“娘,我看出来了,我们不是那个丫头的对手。论心计论狠毒,您都比不过那个丫头。所以也就别想着从她身上千倍百倍的讨回来了,只要能杀了她就行,只要能要了她的命就行。” 李知书被儿子这一刻的狠厉惊的有些呆住,她静了很久,才犹犹豫豫的道:“宗儿,娘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李知书说完之后,许宗却没有停下来他的话,他还在不停的重复着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只要能杀了她就行,只要能要了她的命就行。只要能杀了她就行,只要能要了她的命就行。” 李知书的心在一瞬间冰到了极点,她看着儿子眼神里的狠厉和寒光,甚至还交杂着一种奇异的癫狂,瞬间就吓得打了个冷颤。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毒药 夜里,许茗玉的心情已经比白日好转很多了,足可以见李知书下了极大的功夫。 李知书这一辈子的一颗心全扑在了儿女的身上,但不知为什么,即便她机关算尽,每一步都计算得当,可总是会在紧要关头出一些覆水难收的意外,而这些意外全是许锦言造成的。 李知书不奇怪是假的,她想不明白,半年前还被她牢牢捏在手心里,一辈子只配给她的玉儿铺路的许锦言怎么能在一夕之间变化如此巨大,似就是在那之后,她的所有计划都开始出现了意外,那些明明安排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总是功亏一篑,许锦言像是早知道她的计划一般,一步步,一点点的摧毁了她为儿子和女儿打造的锦绣人生。 白日的时候许宗说她斗不过许锦言,这话若是放在半年前,李知书能笑掉三颗牙,但是这话是在半年后说的,那就并不是一句笑谈了。 时至今日,李知书终于不得不正视起了许锦言的手段,那样的心机和计算,自己好像的确是斗不过。 申时刚一过,许朗便来了。许朗来的时候端着一碗汤药,李知书想着白日里许锦言的话,登时如临大敌。许朗的为人李知书再清楚不过,若说他为了许家的声誉逼死女儿,这种事的确是极有可能发生。 而且许朗从来都没给玉儿送过药,玉儿和宗儿再大的病,他都没管过,别说药,就是安慰都没有几句。孩子生了病全靠李知书一个人操持,许朗从不过问。许朗从心里就觉得孩子病了,照管该是女人做的事情,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一个从不过问孩子病情的人,这一回却过来送了药,这药里若是没东西,怕是许朗自己的都不相信。 许朗在院门口的时候就被李知书拦了下来,院门口看守的小丫鬟早被李知书叮嘱过,若是看到许朗来一定要来通知她。 许朗端着汤药,神情晦涩,李知书心里顿时就是一沉,还真被许锦言说中了。 许朗,你居然能狠心到这个地步,为了自己的前途,连千娇万宠着养大的女儿都下得了手。 李知书看了一眼那碗汤药随后道:“老爷,玉儿睡下了,这汤药喝不成,你先交给妾身,等玉儿醒了再看她喝不喝。” 神情已然有了几分冷淡。 “药还能有喝与不喝之说,你且先将她叫起来,喝了药再睡不迟。”许朗脸色不变。 李知书怒极反笑,既然许朗如此无耻,那她还有什么可装的。 “老爷,你这药到底能不能喝,你自己不知道么?何必要妾身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李知书冷笑。 许朗端着汤药的手一颤,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知书,这件事情你非得听我的,玉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活下去以后也要受尽非议与白眼,不如就此一了百了,她一走,还能保住许家的清白。” 李知书怒骂道:“你少说这个,什么许家门楣,什么名誉清白,女儿是我自己的女儿,我一点点才把她养到这么大的女儿,我不像你这么无情,今天只要我还在,我绝不容许你进去。” 许朗瞬间被李知书的话激怒,“无情?我今天就给你无情一回。”说完,许朗端着药就想往里走。 许朗无耻,李知书也自有治他的办法,“如果你一意孤行,玉儿死了,我这辈子也没别的牵挂了。那你就别怪我和你鱼死网破。玉儿只要一死,我立马跑到街上大喊,说你谋杀亲女,到时候别说许家的清白保不住,你自己都要搭进去。” 用许茗玉的死来洗清许家清白的方法,非是许茗玉自尽不可。只有为此事自尽才能说明许茗玉悔过的心,如今的世人对为名节自尽的女子总是能宽厚一些,许是女子为保全名节的自尽顺了他们的心,合了他们的意,所以这些手握权力的人大力支持女子为名节自尽。既无耻又狠毒。 但许朗打的便是这样一个主意,若是许茗玉为名节自尽,这件事的风波很快便能平息,即使许朗是在家里谋杀的许茗玉,但只要许茗玉死了,他对外公布是自尽也未尝不可。毕竟人都死了,只要有了自杀的说法,真正是自杀还是他杀,关心的人并不多。 其实世上的人要的只是一个死而已。在他们的眼中,失去名节的女子根本不配活着。 但若是李知书将真相对外公布,讲明白了许茗玉的死是自尽还是他杀,那事情就不一样了,事情的遮羞布一旦被扯下,自尽的谎言被戳破。那这件事掀起的风浪就会再次上升一个台阶,到时候许朗自己都要背负一条谋杀亲女的罪名。 许朗怎会不知李知书的打算,他狠狠的瞪了眼李知书道:“毒妇,你非要逼死许府一府人才甘心么?” “要逼死许府一府的人不是我,但是要逼死女儿的人却是你。你永远都休想伤害我的玉儿!”李知书怒目而视。 许朗一甩手,汤药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许朗气的转身而走。但那摔在地上的汤药却咕噜噜的冒起了白沫,一看便知汤药里面放了烈性的毒药。 李知书瞬间瘫坐在地,她看着那摊还在发出渗人声响,泛着白沫的汤药残渣,“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像是失去了所有东西的人,绝望而无助的悲鸣。接下来的几天李知书把书香院的门堵的紧紧的,谁都别想进来,尤其是许朗,许朗但凡出现在离书香院三尺之内的位置,院门外看守的小丫头就会进来禀告给李知书。 李知书这几天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许茗玉,生怕许朗会见缝插针。许朗自然看出了李知书的用意,但他不好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是虚的。许茗玉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想要除掉许茗玉。 只是许茗玉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前些日子仅仅一张手帕,许朗就已经抬不起头了,现在倒好,居然直接在贵人云集的安平大道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再放任下去,只怕不仅要赔上自己的仕途,许家的声誉也要跟着完蛋。 许朗也在犹豫,他对许茗玉并非没有感情,他娇惯了许茗玉这么多年,对许茗玉的父爱绝不是假的,只是这一次的事情让他实在是保不住许茗玉。 若是府里的其他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已经封了翁主的许锦言,许朗也会毫不犹豫的处理掉这个女儿,不会有半丝迟疑。可出了事的女儿偏偏就是许茗玉,许朗虽然心痛,可也不得不做出这一决定。 和李知书不同,李知书只会为儿女操持,而许朗是许家的一家之主,他所要考虑的是整个家门的荣誉与名声。 如果牺牲了许茗玉,许家的名声起码就保住了。 这笔买卖虽然会让他忍痛失去一个女儿,可同样也会让许朗稍稍抬起一些头,许家也可恢复一些清白。 但李知书防许朗比防贼还严,这些日子许朗根本就靠近不得书香院。许朗在为自己的女儿败坏了家门名声而发愁,自然也另有一位父亲为自己的儿子败坏了家门名声而愤怒。 而且这位父亲承受的压力显然要比许朗大,因为他是皇帝,而他的儿子是皇子。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男人心 乾清宫里,庆裕帝气的来回踱步,顺手就摔了一只茶杯在地上怒骂道:“这个孽子!” 敏贵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连忙过去捡起来了那些碎片残渣。 “陛下,切莫动了肝火,此事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是名声不太好听,过些日子等风波平息了就会好些的。”敏贵妃开口劝慰道。 庆裕帝怒气冲天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却独独是一个敏贵妃,后宫的女人何其之多,敏贵妃是美丽,可后宫里比她美丽比她年轻的女人不是没有,但这些女人却永远也比不上敏贵妃,只因为庆裕帝在极度生气的时候只让敏贵妃这朵解语花陪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敏贵妃的温柔乡一出现,庆裕帝的怒火能瞬间消减一大半。 这不,庆裕帝听了敏贵妃的劝慰怒气明显小了一些,只不过嘴上却没放软:“左不过名声不好听?他的名声早就败坏干净了,手帕的事情就是个警醒,上回训斥了他之后他不仅不在意,居然变本加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 说到此处,庆裕帝也觉剩下的话肮脏到难以启齿,到了唇边的话也被他咽了回去。 赵斐的事情和敏贵妃是没有什么干系的,在敏贵妃的眼里,赵斐对皇位没有觊觎的意思,也没有觊觎的资本,不过是个永远也没有继位可能的皇子而已。 所以敏贵妃对赵斐不会落井下石,还会劝一劝庆裕帝,在庆裕帝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温柔。 “陛下,您放宽心,这事情只是不太好听,但斐儿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事虽然荒唐,但过些日子风波就会平息下去的。不过那许府的二小姐么…。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不如您就把她指给斐儿算了。”敏贵妃柔柔的道,还上前抚了抚庆裕帝的背。 “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能嫁入皇家?”庆裕帝皱眉道。 敏贵妃轻笑道:“自然不能做妃,但是给个侍妾倒不算太难。” 庆裕帝想了想,算是半点了头,“就这么办吧,你考虑的一向周全。” 庆裕帝刚答应了下来,那边赵斐却带着太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庆裕帝现在看见赵斐就气不打一处来,赵斐刚一进殿,庆裕帝就大骂了一句:“你居然还敢过来。” 赵斐很识相,立刻跪下道:“儿臣知道父皇正为了那件荒唐事而生气,劳父皇如此大动肝火,是儿臣不孝,但是此事确有内情,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讲。” 庆裕帝瞥了眼太医,怒火微微降了一些,赵斐是有备而来,也罢,先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你且说说看。”庆裕帝道。 赵斐飞快的瞟了眼敏贵妃,暗道此事最好不要让敏贵妃得知,但敏贵妃已经在这里了,让敏贵妃回避反而更有心虚之意,赵斐想了想,此事其实和敏贵妃关系不大,尽量小心着说话就是了。“父皇,此事虽荒唐至极,但是儿臣却是遭人构陷!还请父皇明察!”赵斐跪地,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 “那日的事情儿臣半分也不知情,所有的一切儿臣都没有记忆。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有人给儿臣下了药。儿臣神志不清,才会犯下那般荒唐之事。此事刘太医可以证实,儿臣所说之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 赵斐的话说的句句恳切,便是庆裕帝再笃定此事,此时听了赵斐的这些话,庆裕帝的笃定也慢慢有了些动摇。 庆裕帝望向刘太医道:“五皇子所言可是真的?”刘太医连忙叩首道:“回陛下,五皇子殿下所言句句属实。臣替殿下检查过,殿下身上却有中过九香欢颜散的痕迹,这种药一经服用,却有致人神志不清的效果。” 刘太医世代都是宫中的御医,一直尽心尽力为皇室服务,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所以对于刘太医的话,庆裕帝是相信的。方才庆裕帝还对赵斐的话有疑心,但现在经过刘太医的证实,庆裕帝倒是相信了几分。 只是……庆裕帝沉思了一会道:“但这药朕怎么从来没听过。” “回陛下,此药乃大乾独有。与…。合欢散功效一致,只是比合欢散更能使人深思涣散。” 刘太医说合欢散的时候还是迟疑了一下,合欢散这种药本就是宫中秘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东西,但是此刻为了阐述清楚此事,刘太医却不得不提了这样药。庆裕帝却没在意合欢散的事情,眉宇间的疑惑深了些道,“大乾?” “父皇,此事实在蹊跷,儿臣本不应该再就此事打扰父皇,但是因为事关大乾,儿臣怕朝中有奸人作祟,所以不得不带刘太医来将此事讲予父皇。” 赵斐其实也没想到这药居然来自大乾,经过刘太医检查后才得知此事,赵斐本就在想方设法的为自己洗脱这些已经泼在了身上的脏水。得知了此药来自大乾,立刻如获至宝,连忙就赶来了乾清宫同庆裕帝述说此事。 虽然赵斐知道自己出了此事的原因肯定和许锦言脱不了干系,但此药来自大乾,并不是许锦言这个闺阁女子能随意接触到的东西,事情蹊跷,但却可以利用庆裕帝的疑心将此事推到大乾身上,转移庆裕帝的目标,让庆裕帝以为朝中有大乾之人兴风作浪,届时,庆裕帝应该就没有心思来理睬他的那些事了。 赵斐猜的很准,庆裕帝一听此事和大乾有关,赵斐的那些破事立刻被庆裕帝抛到了九霄云外。 “赵斐,你将这件事追查下去,务必要查清楚此事究竟是何人在兴风作浪,居然连北明皇子都敢陷害!”庆裕帝怒道。 赵斐一听此话,心里松了口气,庆裕帝这里这一关算是过了。他叩头道:“儿臣领旨。”赵斐离开之前,庆裕帝嘱咐了他一句,让他把许茗玉接进府,此事无论内情如何,事情已经传扬出去了,如果还不将许茗玉接回府,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其实不用庆裕帝嘱咐,赵斐本就打算解决了庆裕帝这里之后,就立刻去许府接许茗玉进府,事情的确不能再拖了,早一天接回府,事情也能早一些平息。 赵斐出了乾清宫,便立刻赶往许府。去许府的一路上,那双琉璃眼眸便时时出现在赵斐的脑海里。 出事到现在,赵斐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天发生了什么,他明明曾将她禁锢于身下,只差一点就可以得到那个人,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而且不止功亏一篑,他还搭上了自己的名声。 若不是就大乾之药这一点,在庆裕帝面前略略挽回声誉,此事势必会让他就此万劫不复。 这个女人给他找的麻烦已经太多了,如果不从她的身上找回来,他岂不是太过无能。 赵斐的目光陡然变得森然,他紧紧的攥起了手。 — 许锦言正在房间里晒茶,张正送来的那一筐海棠春色还剩下半筐,再不拿出来晒晒估计过些日子都能长出霉点。 她仔细而轻巧的将那些茶叶铺平,而且不止动作,连注视着那些茶叶的眼神都轻柔而和缓。但此时,半夏却匆匆忙忙的过来在许锦言耳边小声道了句:“小姐,五皇子来府了。” 许锦言捏着茶的手一顿,琉璃眼眸中的轻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疏离,她慢慢勾了抹笑,却连笑里都透露冷意。 也是时候了,许朗快失去耐心了,李知书那里眼看着就顶不住了,赵斐要是再不来,许茗玉说不定会真的会死在许朗的手上。 她将茶叶轻轻的放下,笑道:“走吧,该去看看妹夫了。” 虽然许茗玉此世只能给赵斐做侍妾,但是若是以前世他们二人的情比金坚的情况来看,说不定许茗玉在今生还能重获赵斐的心呢。 琉璃般的眼眸一闪,她忽然回忆起了前世死前许茗玉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你谋算的了天下,可谋算不了男人的一颗心。” 许茗玉说的没错,她前世用尽一切心力想要谋算赵斐的心,她不惜自甘下贱,不惜失去尊严,却依然换不来赵斐一个眼神的凝视。 既然算而不得,那今生便不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斐就留着许茗玉去计算吧。 妹妹,今生就让姐姐领教一下你谋算男人心的本事。 可千万别让姐姐失望,你一定要夺下赵斐的心,然后…… 把它彻底毁灭。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乾之药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接小女进府?”许朗有些犹豫的看着赵斐。 赵斐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道:“不知二小姐可还好?” 许朗的笑容非常勉强,如果不是碍于赵斐的身份,他是真的很想说上一句类似“你还好意思问”这样的话来。 但赵斐的脸皮比许朗想象中要厚一些,想来即使许朗这么说了,赵斐也依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许朗沉思了一下,真的要杀许茗玉他未尝能狠的下这颗心来,若是赵斐愿意将许茗玉接回府,那也算是这个二女儿的一个归宿,总比她继续在家里呆着,坑害许家门楣强。 许朗暗自叹了口气道:“玉儿一直在内院里,自那日的事之后,玉儿一直情绪都不稳定,若是殿下愿意将玉儿接回府,也算是玉儿的福气了。” 赵斐起了身,对许朗道:“那日之事确实荒唐,但实则背后有人构陷。个中原因不便同许大人透露,二小姐因赵斐的缘故被拖累至此,赵斐心里着实有愧,接二小姐回府之后一定好生对待。” 赵斐说的言辞恳切,许朗都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心里能松快一些。 许朗明白在这种情况之下接进府,那也只能是侍妾的身份,至于其他的,想都不要想。而且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许茗玉不用死,还能嫁入五皇子府。许朗已经没有别的奢求了。 以前许朗对许茗玉的期许可并不是五皇子这种无权无势的皇子,虽然许朗没有像李知书一样时时对许茗玉耳提面命要让她飞上枝头,但这并不意味着许朗对此的期许没有李知书大,相反,许朗甚至比李知书更迫切的希望许茗玉能飞上枝头,若是能在这些皇子里寻一个权势滔天的作为倚仗,许朗的仕途,许家的未来可就是一片光明。 只可惜,觊觎了这样多厚望的女儿却摊上了这样的事情,可惜了一张天姿国色的容颜,只能嫁给无权无势的五皇子做侍妾了。但事已至此,别的多说无益。这样的归宿已经是现在这个局面最好的结果了。 赵斐犹豫了半天,还是对许朗道:“不知二小姐情形如何,我有些放心不下,想去探望则个。” 他不是去看许茗玉的,他是想找许锦言问个清楚,但一直在这许府的大厅,肯定一时半会是见不到的,还得去内院看看。 许朗也没多想,反正过两日就要送进赵斐府上了。遂点了头道:“殿下这边请,臣带殿下过去。” 赵斐连忙出声阻止道:“不必了,许大人派一个人给我带路便是。就不需亲自前往了。” 许朗对赵斐阻拦有些莫名其妙,但思及可能是赵斐有什么话想要对许茗玉说,不便他在一旁听。 而且这两日李知书防他比防贼还严重,许朗也不太想踏入书香院。 既然赵斐都这样说了,那就遂了赵斐的愿吧。许朗点了点头,便遣了个下人带着赵斐去了内院。 一踏入内院,赵斐便想令下人退下,他自行前往。但还没等他开口,便遇上了许锦言。 赵斐温润的容颜在一瞬间僵硬,放在两侧的手慢慢的攥紧成拳。 许锦言款款而来,清婉的容颜波澜不惊,没有丝毫的变化。 “殿下。”她规规矩矩的行礼,仪态翩然却难掩尊贵。 赵斐挥手,示意下人自行离开,下人瞟了眼许锦言和赵斐,不敢多说一句话,立刻消失在了赵斐的视线范围内。 许锦言含着笑意道:“看殿下的意思是来寻宁安的。” 赵斐冷笑一声,背过身去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那你可知我来寻你做什么?” “殿下的这个问题可就难住宁安了,宁安不敢妄言,怕行将踏错一步,殿下又会做出那般不堪入目的事情,宁安可不想步二妹妹的后尘。”许锦言的话微含嘲讽之意。赵斐豁然转身,怒视许锦言道:“许锦言!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和许茗玉一同出现在安平大街?你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 “宁安能做什么,宁安断然没有能力能从皇子府里将殿下绑出来,若非殿下赏脸,宁安怎能在半夜一睹殿下容颜。” “你!”赵斐几乎暴怒。 许锦言抓住了他的软肋,那天的确是他自己前往的京郊许宅,若非这个原因,他早就将许锦言这点事情公之于众,可是他是自己去的许宅,他公布了许锦言,许锦言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许锦言,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这件事目前为止你的确把你摘得干干净净,但是你错了一步,你给我还有你二妹妹下的药是大乾独有的药,而这药被太医院的刘太医认了出来。所以许锦言,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你和大乾的人有什么纠葛。”话到此处,赵斐顿了一下继续道。 “若是被我查出来你和大乾的人有什么联系,你这条命就全部攥在我的手心里了。” 许锦言一怔,那双琉璃双眸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她很快便压下了所有的情绪,莞尔笑道:“殿下说的话,宁安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又装傻?但这次的事情可不是你装傻就能混过去,和大乾有联系,你可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赵斐冷笑。 许锦言的心思现在的确起了一丝波澜,也有了那么一些担忧,但并不是为她自己。 琉璃眼眸微微垂下,赵斐和许茗玉那件事是他处理的,那赵斐口中的大乾之药也就只能出自于他了…… 自重生以后,她就渐渐察觉到张正的身份不同寻常,他绝不仅仅只是北明的一个普通官员。她虽然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她却好奇。 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份对于一个人迫切的探知欲从何而来。但却无法压制的住。 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若是此番赵斐说了准,那他必定是和大乾有联系的。 几乎是瞬间,许锦言就想起了大乾那位风姿惊世的太子殿下。 会不会……。张正其实是大乾太子的手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茶叶 夜里,许锦言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桂念院。 许朗已经和赵斐谈妥了,三天后,一顶轿子就将许茗玉送进五皇子府里,没有任何的婚礼仪式,一顶轿子就草草的决定了许茗玉的今生归宿。 许锦言还记得,前世许茗玉嫁给赵斐那可当真是一场风光大嫁,当年赵斐爱重许茗玉,好不容易得到了天姿国色的美人,赵斐喜不自胜,居然力排众议,立了许茗玉为皇后。 前世许茗玉的婚礼就是封后大典,母仪天下,万人参拜。 可惜那时许锦言刚刚被打入了天牢,断了手筋脚筋,正强忍着剧痛苟延残喘,没能亲临现场看到亲妹妹与自己夫君的那一场风光大婚。虽然她没能用眼睛看,但是许茗玉很贴心也很周到,早就令狱卒在那一天将牢房里的窗户齐齐打开,好让封后大典的礼乐能够顺着窗户飘进许锦言的耳朵里。 劳许茗玉挖空心思,那日许锦言正在考虑是将断了的手正着放还是侧着放更能减轻一些痛楚的时候,耳边便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封后大典的礼乐和众臣的参拜之声。 那个时候她瞬间就不用费心考虑怎么放置这只断手了,因为不管怎么放,都痛的锥心刺骨。 前世许茗玉风光大嫁,今生却只能一顶轿子卑微至极的送进赵斐府里,虽然嫁的人还是同一个,但是前世所感和今生所思,大概是完全不同了。 许茗玉这辈子的人生,许锦言在其中插手颇多,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操纵了全局。但她并无愧疚之意,看着许茗玉的惨状也并无同情。 今生许茗玉的惨状全由她一手造成,若是她对许茗玉起了同情的心思,那她这个罪魁祸首岂不是太过假仁假义。 许锦言刚一踏进桂念院,便皱了皱眉,院内一个人也没有,萧索的像是整个院里只有那一棵凋敝了的桂树。 许锦言继续往前走,拐入院中之后,一抹风姿惊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夜色幽深,月色朦胧,他银色锦衣上的花纹被深冬的寒风掀起,翩然而潋滟。那张俊美犹如神祗的脸庞在清冷的月色之下却显得更为耀眼,他立的如寒竹松柏,伸出手微微拨动着她还没有晒完的那半筐茶叶。唇角含了丝轻柔的微笑,笑容瑰丽艳绝,比悬挂于天空的皓月更为动人。 然后许锦言看到这一切之后并没有露出任何被打动的神情,反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拽着他的衣袖就质问道:“你怎么敢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这院子里可不都是我的人。” 他弯了凤眸,将她的手从衣袖扯下却顺理成章的纳入掌中,银锦衣的衣袖垂下,刚好遮住了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 他轻笑道:“你看你,怎么总是这么担心我,放心吧,我让半夏和忍冬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 半夏和忍冬办事她还是放心的,许锦言想了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谁担心你了!” 说完就想将手自他的掌心抽出,然而他怎么可能会让她顺意,更用力的捏着她的手,不让她逃开,勾了抹坏笑道:“还说不担心,方才跑过来的时候,脸都急红了。” 她的脸方才没有红,但是现在却是实打实的红了个彻底,她见手无法从张正的手心抽离,而他又一个劲儿的盯着她坏笑。她心里直气恼,不由怒道:“我脸红那是因为跑的太急了,和你没有关系!” 然而这份怒气,却实在是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他岂会不知她的心思,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是全然的笑意,他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同我没有关系。” 话锋一转,他又笑道:“但是你晒那些茶叶做什么?嗯…。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睹物思人。” 她被噎了一噎,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击他,只能暗自气闷道:“你怎么那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不能再给脸上贴金了,不贴金就已经够迷晕你了,若是贴了金你还不哭着喊着的要贴上我。” 张正的话说的张扬,但是若是真的给脸上贴了金就能让许锦言哭着喊着的贴上他,那距离许府最近的一家金店在哪里?他现在就去!一刻都不耽误! 果然,许锦言听了他这张扬的话,立马就变了脸色,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就去给脸上贴金吧,你看我会不会哭着喊着的贴着你。” 看吧,真是不能和她这样不解风情的人开这种玩笑,他敛了流光溢彩的凤眸,颇有些无奈的道:“方才看你愁眉不展的走进来,想逗你笑上一笑,才说了这些个玩笑。怎么还真的与我生起气来。”她的手还被他那温热的掌心包裹着,自掌心里传来的热度让她心里一动,看着他那双染了些落寞的眉眼,她软了心,“没有……没有生气。” 那双凤眸压抑着笑意,未曾想,小小计策就引得她如此紧张。 他瞧着她那般紧张的神色,忽然心里一痒,本想伸出手捏一捏她的小脸,但手到她脸边却又忍住了,改为抚上她的头发,带着爱怜和宠溺揉了揉她的发丝道:“许锦言,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这么……引人心动。 她被他这一句话问住了,琉璃眼眸一转,冷哼一声道:“地狱里来勾魂索命的恶鬼!” “勾魂索命我认,至于恶鬼嘛……你可不够格,你最多就是个妖精!” 在我心上跳来跳去的妖精,勾了我的魂,一条命也被你索去了大半条,剩下的一小半还在日日为你忧心。 你这个可恶至极的妖精,一天天的只会捣乱我的心,却不负责整理好。 许锦言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只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没有深究,推了推他的胳膊道:“你那日到底对赵斐和许茗玉做了什么,怎么就掀起这样大的风浪来?” 见她提起赵斐,凤眸瞬间就有了些不悦,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怎么,你心疼他?” 他没有说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许茗玉还是赵斐,只囫囵说了个他,任凭她猜。他低垂下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不想看她此时的表情。 许锦言被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她拉着他的衣袖道:“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闯下祸端了,你给赵斐还有许茗玉下的是什么药,怎么赵斐说那药是大乾独有,你和大乾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但是你可千万不要让赵斐抓住把柄,他这个人一向阴狠,若是被他发现了下药的人是你,不一定会怎么对付你呢。” 凤眸一怔,紧接着便倾泻出春意水光来,原来不是在心疼许茗玉,更不是心疼赵斐,而是在心疼他。 得知了这一讯息的张正心情大好,不过心思一转,却又想到了这件事的另一层,既然此事被赵斐得知,那她一定被赵斐威胁过了。 他将她向自己这边用力拉了拉,让她距离自己更近一些道:“他威胁你了?”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我无妨,反正我同大乾人没有什么联络,他便是从我这里查也查不出什么。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道:“若是你同大乾人有什么牵扯,可千万别让赵斐发现了。” 他被她那小心的神情逗的一笑,想来她那颗七窍玲珑之心早就将他的真实身份猜了个十次八次,但是却一直强忍着没有相问,直到这一回赵斐发现了端倪,她才不得不出言提醒。不晓得她的猜测结果是什么,还真有些好奇呢。 他凤眸含笑道:“许锦言,你这个反应可就是从此以后和我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船?那您可真是给自己脸了,您那叫贼船。”她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相讥是真,但是没有反驳也是真。他笑意更深,船也好,贼船也罢,总归她上来了,既然上来了,那就这辈子也别想再离开。“有些渴,不知可否在你这里讨的一杯茶?”那双凤眸含着无尽春意望向她的眼睛,像是要一路看进她的心底。 “茶叶都是你送的,你若想喝,屋里有水。”她撇过头,不看那双太过漂亮的眼睛。 “可我想喝你亲手泡的茶。”他知她的心思,于是故意凑到她的眼前,露出了幼兽般的懵懂神情,委屈兮兮的看着她。 他像是吃准了他这个表情能让她心软,便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但却屡试不爽,因为她很笨,每一次都会欣然上当。 她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道:“进去吧,不是要喝茶。” 凤眸露出满意的笑意,他点点头道:“进去进去,现在就进去!” 说完,还急匆匆的拖着她向房里走。 她看着身侧的他,却是有些觉得奇怪,他怎么不管在哪里都能如入无人之地,许家,京郊许宅,甚至慈宁宫,好像哪里都出现了张大人的芳踪,但是却没有一次被旁人察觉。 也不知道是旁人太蠢,还是张大人太慧。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婚礼 醇香的茶汤自她手下冲泡出来,白雾缭绕间她温润了眉眼,随后将茶盏递给他道:“给。” 他伸手接过,唇角带着笑意饮下了那杯茶,“从前听人说美人所烹之茶会格外之香,我一直不以为意,今日才知,所言非虚。” 她斜他一眼道:“那你不如自己烹,更香。” 张正将茶盏放下,饶有趣味的看着她,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带着无尽的春意水光,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她本来是一脸坦然的接受他的注视,是他在看她,她有什么可躲避的,但是注视的时间一长,尤其他的目光灼热又迫人,她的脸颊就慢慢悠悠的升腾起了红晕。 他早知她会害羞,所以看到她脸红之后神色并没有变化,反而更为,欣赏着她脸上那朵为他而起的红晕。 原谅他的无礼,但他无法压抑的住脑海里的绮思,他看着她脸上那朵艳若桃李的红晕便合理的联想到,若是她全身都因为他而盛放那艳惊的嫣红,该是何等动人的风光。 “你看我做什么?”她有些气恼道。 见她恼了,他便慢慢收回了目光,脑海里的绮思自不能说出口,但是那些绮思却如一根根轻柔的羽毛,缓缓的飘落心间,激起丝丝缕缕的痒。 他清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若是你能想出法子让我忍得住不去看你,我倒是可以照办。” 许锦言没察觉出他的失态,但是却被他这一句话激的失了态,她的脸更红了一些,偏过头不去看他,但没忍住,道了句:“我我对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没什么值得你看的。” “容貌么…。的确有些差强人意。”他含笑而道。 可就是你这样差强人意的容颜,却还是让我日日肖想,夜里强忍着不去想,但忍到最后的结果还是忍不住。 现在我已经搭上了大半条命,你可不敢再美了,你若是再生的美一些,我这条命怕是要整个搭进去。 “差强人意?”她一字一字的重复了他刚才的话,琉璃双眸陡然染上了一层怒火,扯了抹冷笑转过身去道:“是,我的容貌差强人意,比不上兰美人芳华,大人是不是自我这里离开后转身就要去宫里见兰美人?到时候就不会说什么差强人意了。必得让大人称心如意。” 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她便别别扭扭的转过身子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虽然,但却挡不住那股娇俏的意味。 凤眸注视她眼里的怒火和脸上的冷笑,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却涌上了一层惊喜,同时他也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想到此事之后他恨不得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反应太慢。 他毫不犹豫的抓紧了她的手腕,她正生着闷气,浑然未察他的突然袭击,等他温热的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腕之后,琉璃双眸蓦然一睁,还未等她质问他干什么,他便用力一拽,将她从那边的椅子直接拽入了自己的怀里,“我说那日在千莲宫是为着什么,明明前半夜还好好的,后面得知这是千莲宫之后就生了气,抱都不让我抱。” 原来竟然是为着呼延兰……他凤眸含春,低头看向怀中之人,眼眸里缓动着醉人的光芒,却全然都是温柔。 她被他拽入怀里,小脑袋一头撞上他的胸口,她揉了揉稍微有些痛的额角闷声道:“你别胡说八道,和千莲宫半分关系也没有,你我非亲非故,哪能…。哪能…。” 随意搂搂抱抱这后半句话被她悉数压了回去,一是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的脸皮,二是她现在可就在人家怀里,再说出这话来就稍微有些不要脸面了。 未消退的红晕又深了一些,她根本不敢将头抬起来,只能埋头在他的胸口,若是被他看到她这样容易因他脸红心跳,怕是那双凤眸里又要染上那令人心惊的笑意了。 但她没想到,她虽然没有暴露出自己通红的脸颊,他却依然含了笑道:“喂,许小姐,我们在一张床上睡了多少次了,你现在同我说你我非亲非故,不觉得有些晚么?” 她身子一颤,随即怒目看向他,“你又说不正经的!” 抬起头的同时就暴露了她脸上的红晕,那如桃李般的红润,昭示了她此刻为他而起的娇羞,那双琉璃双眸微带怒意,但更多的却是盈盈水光之间包含的娇嗔。 他看的一阵心颤,手已经不经思考的抚上了她的脸,但她被他刚一触碰,下意识便想逃,可惜却被他牢牢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呼延兰是我送入宫的,但是她不隶属于我,她是在为自己办事,那日若不是事从紧急,我也不会带你入千莲宫。” 她眉头一皱,仔细揣摩着张正的这句话,如果依张正所说,呼延兰是为自己办事,不隶属与张正的话…。那呼延兰到底 她自那日知道呼延兰和张正有牵连之后,得闲就将前世呼延兰的生平仔仔细细的回忆,但是她回忆了好几遍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前世的呼延兰最具有标识度的身份就是庆裕帝的宠妃,她一直在后宫里兢兢业业,没出过什么大的波澜,极得皇帝的宠爱,但是却终身无子,庆裕帝死后,她便因无子息存留于世而殉了皇陵。 她细细思索呼前世和呼延兰有关的任何一个事件,但是即便她几乎把前世的记忆都快彻底绞干了,她也一点都想不出来,和呼延兰有关的任何一件大事。 她一直在低头沉思,一言不发,他见她不说话,却以为她不信,便将怀中的她抱的紧了点,有些急切的补上几句道:“你那日在我怀里一直闹腾,别说你自己的衣服,我的衣服都快保不住了,若不尽快带你服解药……” 话戛然而止,自然是被一双柔嫩的小手堵回了他的嘴里,凤眸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那双琉璃眼眸还存在着陡然回过神的惊慌,看来刚才是走了神,不是没信他的话。 他虽然不满她在他怀里呆着还能走神,但还是先将她的手放下来,柔声道:“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了,但你可不能再误会我了。我同呼延兰没什么联系。” 她收回手,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明白她是信了,人算是安抚下了,那就换他反客为主了,他挺直了身子,勾了唇贴近她道:“你既然不误会我了,那我便想再问一句话,你怎么为着呼延兰这一件事气了这么久。可是…。醋了?” 语气暧昧,却难掩凤眸里小心翼翼的试探之色,他低下头看着她,不想错过她此刻每一个变化的表情。 但她当然不会承认,耳朵都羞红了也绝对不会承认,“醋什么醋!没…。没,根本没有!” 凤眸里的春意水光已然在此时泼天盖地,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满意的叹道:“锦言,你知不知道,你一对我说谎的时候就容易结巴。” —— 三日后,一顶简单的轿子将许茗玉接去了五皇子府,没有惊动任何人,许茗玉就此再一次嫁给了赵斐。 出门上轿之前,李知书偷偷请了位喜娘来帮许茗玉梳长发,铜镜里倒映的容颜依然是天姿国色,但是经过这几日的波折,那北明第一美的容颜已经憔悴不堪,却没有透出楚楚可怜之色,而是极为真实的显露着绝望和苍老。 喜娘无意之间看见了那双美目里透露的绝望,吓得手都打了个颤,扯下了许茗玉的几根头发。喜娘手一僵,以为这新娘子要发火,都准备好了迎接骂声,但是预料之中的骂声却没有到来,那新娘子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镜子,美目里还是那般的绝望与苍老。 这喜娘不知道送出嫁了多少姑娘,可那些姑娘无一不是欢欢喜喜的出嫁,即使因为不舍家人而落泪,但眼神里也是透着喜气。可这位新娘子,容颜是她见过所有新娘子里最美的,但是那眼神却是最吓人的。 喜娘是乡下来的,第一回来到这样的富贵人家送亲,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不敢说话但是却忍不住心里的想法,喜娘自一进这府里就觉得很奇怪,今日的这场婚礼没有一处是对劲的,成亲就该是欢欢喜喜的,四处热闹。 但是这桩婚事可只有府里是热闹的,府外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府里的热闹也只是府里挂了红,该有的宾客却一个也没见着。 别说宾客,府里都静悄悄的,只有这一个娘守在出嫁的女儿身边,其他的亲戚一个也没见着,喜娘觉得很疑惑,她们乡下那些出嫁的姑娘,一个新娘子周围恨不得能围着百十个人,哪能像今日这桩婚事一般冷清至此,这怎么富贵人家还比不上她们这些乡下人。 喜娘一贯是快人快语的性子,心里的确是有些想问,但是李知书给了喜娘一大笔钱不让喜娘多嘴,府里不让说话,出了府外,关于府里的事情也一个字不许透露给外面。 喜娘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既然收了李知书这么多钱,其他的事她也一定会按李知书的意思做,李知书不想让她说话,那她也不会多言一个字,就当着出来参与了场奇怪的婚事,总归钱拿到手就行。李知书看出喜娘的欲言又止,但是她只当是没看着,钱给到位了,李知书料定这喜娘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李知书考虑的算是周全,没有请官宦之间婚事用的那些人,而是花钱在乡下找了位经常给出嫁的姑娘们梳头的喜娘。玉儿的这桩婚事是惨不忍睹,可她这个做娘的不忍心看着女儿出嫁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 五皇子府她管不到,能在许府里准备的东西,她一样也不会给许茗玉少。虽然只是侍妾,但是许茗玉身上依然穿了嫁衣,未敢明目张胆的用娶正妻才能穿的正红色,只是用了偏红,但是嫁衣上绣的花样却是极为的繁复华丽,一般人家娶正妻都绝难用到的华丽。 李知书看着几日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的女儿,整个心已经痛到麻木了。这几日她日日盯着院门,为了防着许朗,连眼睛都没合过一次,她的体力早就透支了,但是现在还是尽心操持着女儿的婚事。 李知书从前设想女儿的婚事一定该是风光至极,玉儿那般美貌,像是天生注定就该享尽世上的一切荣华。她甚至曾经梦见过女儿的婚礼,万人跪拜,皇后般的尊荣。 这个梦她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讲,便是许茗玉她都没有透露过,本想着等到美梦成真的那一日,她在亲口将此事告知玉儿,届时该是何等的美满。 但这个梦却碎了,碎成了千瓣万瓣。女儿成婚的时候不仅没有万人跪拜,甚至连亲身父亲都不管不问,许老夫人这个祖母更是闭门不出,像是生怕和即将要出嫁的孙女扯上联系一般。 李知书怎么会不恨,她看着眼神绝望的女儿,心一抽一抽的疼,但是她的心早就痛到麻木了,这样的疼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许朗会狠心至此,她从前真的以为自己和许朗之间是有真情在的,青梅竹马又是年少夫妻,许朗为了她还曾极为恶劣的对的许锦言的母亲,那时她多得意,看着那将军府家的千金小姐被自己踩在脚下,满心都是快慰。 没想到,这还没过十年,当年得意的她却落到了这一步。 李知书看着喜娘为许茗玉梳头,深思却忽然想到了周涵,那个容貌寡淡的女子,眉宇之间却藏着世上女子没有的英气。 面对她和许朗的欺压,周涵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气恼过半分,也没有心伤过半分,对待许朗从来都是不好不坏的样子。李知书不得不承认,若是周涵能对许朗稍稍热切上一分,李知书都绝不会赢得那么彻底。 但那个英气又寡淡的女子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她一厢情愿,当时的人谁不说周涵不知廉耻,情愿以将军府小姐之尊下嫁六品散官。 这般行事,分明就是爱极了许朗。 回忆虽然远,但是清晰,李知书记得很清楚,周涵在嫁进许府之后的表现可并不是一个极为爱重许朗的样子。 如果周涵并不爱许朗,那她当初又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不顾将军府的阻拦而嫁给许朗呢? 李知书正回忆着往日的事情,此时柳叶却推门而入,在李知书耳边轻声道了句话。 李知书听完之后便冷笑了起来,她刚想到母亲,女儿就来了。 真是赶了巧。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添妆 大红的锦布装饰了整个院子,团团围绕,看着的确是一派喜气洋洋之意,难为李知书了,三天的时间一边看顾许茗玉还要分出心力操办此事。想来李知书这几天合眼的几率都不大。 这书香院布置的的确有了喜气,只可惜却毫无人气,整个院子除了下人也就许茗玉和李知书两个人,院子里连个声响都没有,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个清楚。 许锦言叹了口气,许朗曾经那样宠爱许茗玉,现在许茗玉出了事,他就能狠下心再也不管,这个人真是薄情寡义到了极点。 许锦言慢慢步入偏房,李知书已经在里面等候她了。李知书没有让许锦言进许茗玉正在梳妆打扮的正房,怕许茗玉看见许锦言再受刺激,许锦言自然能够理解,欣然步入了偏房。李知书看着款款而来的许锦言,那曾经被她牢牢捏在手心里的女子,行为愚钝而不堪,被全京城的人嘲讽。如今却仪态万千,衣着华贵,慢慢走来的步伐都透着难以遮掩的贵意。 “没想到,这许家最后居然只有你来给玉儿送嫁,但是你也是来看笑话的吧。别去打扰玉儿了,你想说什么都同我一个人说吧。”李知书的眉宇之间有着浓浓的倦意。 许锦言却摇了摇头道:“这一回,我只是来给妹妹添妆的。” 半夏立刻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锦盒打了开来,一对羊脂玉的镯子,泛着温润而澄澈的光,上面没有刻任何的装饰物,虽然至简,但却别有一番风韵。 这镯子是许锦言前世做了端王妃之后早早就为许茗玉准备好的添妆,只等她成婚那日,以长姐的名义将这对镯子相赠于许茗玉。只是谁能想到,许锦言最后并没有参加许茗玉的婚礼,而许茗玉嫁的人却是许锦言前世爱重爱极的夫君。 今生自许茗玉和赵斐的事情定下之后,她就时时想起前世想送给许茗玉的那对镯子,昨日里便去了前世买下这对镯子的八宝阁碰碰运气,没成想却真的遇上了,她犹豫了很久,还是买了回来。不是为了许茗玉,只是为全了她自己前世的那份心。 许锦言将那镯子自半夏手里接过放在了李知书面前的桌子上,但还未等许锦言说话,那对镯子就被李知书狠狠的砸到了地上,上好的羊脂玉镯子碎在地上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那些温润的光芒随着破碎的镯子彻底湮灭,镯子的碎片在地上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仿佛一触碰,就会划的皮肤鲜血直流。 许锦言并不惊讶,她带着笑意瞧了一眼那镯子,她本来就没觉得李知书会留下那镯子。 李知书摔了许锦言送来的镯子,觉得心里爽快了一些,冷笑道:“许锦言,玉儿就是再惨也不需要你的怜悯。而且许锦言你自己要清楚,人做了太多坏事都是会有报应的,玉儿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做了这样多的坏事,你且考虑考虑你以后的下场吧!” 许锦言点头笑道:“母亲的话,锦言会牢牢记在心间,人做了太多的坏事都会有报应,这句话当真是金玉良言。” 她当然知道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可她前世已经受尽了苦难,她还怕什么报应,今生所作所为若是日后真有报应在等,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打发走了许锦言,李知书看着被自己摔碎了的那个镯子,忽然就攥了攥手,踩着那些镯子碎片走了过去。 推开正房的门,许茗玉已经梳好妆了,喜娘站在一侧不时偷瞄一两眼的许茗玉,暗自惊艳的同时也对这位新娘子眼里流露出的绝望疑惑不已。 李知书将喜娘遣了出去,自己走到许茗玉的身边,将耳朵上的一对红宝石耳环卸下,戴在了许茗玉的耳垂上。 “玉儿,你看看镜子里的你,你这样的容颜世上能有几个人拥有,你是北明第一美人,你什么都不要怕,你现在不过是受了贱人的陷害,一时跌入谷底而已。但是你相信娘,你一定会翻身的,到时候许锦言的那一条贱命就会牢牢的被你攥在手心,我们必定让她求生无路求死不能。” 许茗玉的神情有了些松动,她慢慢伸出手摸着李知书刚才给她戴上的那对红宝石耳环道:“娘,我真的还有翻身的可能么?” 许茗玉的声音已然沙哑的不成样子,一听便知这些日子是日日夜夜的哭。许茗玉其实知道刚才是许锦言来了,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她若是看到许锦言的脸,肯定会再一次崩溃发疯。 许茗玉已经累了,自那日以后,她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那些无耻男子淫邪的眼神肆意的滑过她的身体,只要一想到那些如泥鳅般恶心的眼神曾看过她宝贵的身子,许茗玉就会瞬间跳起来大吵大闹,疯狂的砸东西。 虽然时间没有几日,但是许茗玉这时不时的发一次疯,次数累计下来,许茗玉当真是已经累的不行了,这些事情已经严重的消耗了她的体力和精神。许茗玉甚至累到都不愿意再说话,方才那喜娘自李知书出去后曾尝试和许茗玉搭话,但是许茗玉甚至连口都懒得张,不愿意浪费说话的力气。 如若不是李知书忽然提了翻身,或许许茗玉会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直到进入五皇子府。许茗玉从来没有想到,她这样的出身,她这样的样貌,最后却做了一个人的侍妾,即使这个人是皇子,许茗玉也是千万个不愿意。 许茗玉一直觉得自己最终会登上那个所有女人都羡艳的位置,享尽这世上的尊荣。可事实却是她只能受尽世人白眼之后沦落为皇子侍妾。 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只能穿着这样难看的偏红色,等一会儿踏上那顶简陋至极的轿子便是完成了她所有的婚礼。 许茗玉怎么能甘心。 李知书见许茗玉有所松动,连忙上前安抚的拍了拍许茗玉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五皇子也都是皇子,只要是皇子,就有翻身的可能。而且五皇子现在并无娶正妃,连侧妃也都没有。玉儿,你只需要赶快抓住五皇子的心,你想要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到你的手里。以你的身份,过一些年等这件事的风波平静一些,只要五皇子愿意,将你升为妃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以你的美貌,抓住五皇子的心也并不是难事。” 许茗玉长长的静了一会儿,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的确是将李知书的话听了进去,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缓缓的勾了一个阴寒的笑容。 李知书过去拿了盖头过来给许茗玉盖上,她看了女儿的眼神就知道,她的话已经在女儿心里起作用了。其他都无需多说,玉儿会好好的活下去的,会好好的将所有的恩怨一次性和许锦言全部清算。 所谓的吉时一到,许茗玉才在李知书的授意下被喜娘扶了出去,喜娘看了外面等着接许茗玉的轿子更是乍舌,官家小姐成婚怎么会用这样的轿子,轿子简单不说,连一点的红颜色都没有,一看便知道这轿子根本就不是喜轿。 轿夫是赵斐府里来的人,早就在门口等的不耐烦了,这一看许茗玉的盛装打扮,倒是先在心里淬了一口,一个侍妾也敢打扮成这副模样,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轿夫虽然是为皇子府供职,但是在他入皇子府以前也就是街上干着下三滥营生的市井泼皮,早就从街上听说了这许府二小姐有多不知廉耻,又是写淫词艳曲又是同五皇子当街苟且。 轿夫自然不敢对皇子有多无礼,但是这许二小姐入了皇子府也不过是一个侍妾,侍妾的地位也就比他们这些轿夫稍微高一些而已。轿夫自然不会对许茗玉有多尊重。 他用视线肆意的打量着许茗玉的腰身,暗暗猜测着那日众人围观的玉体到底是何模样。 许茗玉蒙着盖头,自然是没有察觉轿夫的视线,但是李知书却看的一清二楚,她差点就冲着那轿夫破口大骂,这样的鼠辈宵小,也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娇惯着长大的女儿。 但是李知书还是忍耐了一下,这轿夫是五皇子府的人,赵斐能派他来,想必也是在府里待了多年的人。玉儿还没入皇子府,此时绝不能得罪任何一个皇子府的人。若是这些皇子府的下人随意编排玉儿,玉儿取得赵斐心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李知书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逼着自己带着笑去对那轿夫道:“二小姐一直都有些晕轿,烦劳一会儿抬慢一些。” 那轿夫看了钱,眼睛瞬间放了大,他现在可没空看许茗玉了,金子当前,轿夫再分不出一只眼睛去看别人。 李知书将金子在轿夫面前晃了晃,轿夫刚想去接,李知书就微微收了手道:“那轿子的事情?” “夫人你放心,那轿子奴才一定好好抬,不让二小姐受一点委屈。”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柳扶 收了钱,那轿夫抬着许茗玉的这一路果然安稳又妥帖。许茗玉没有受半分颠簸的委屈,只是去五皇子府的这一路,许茗玉的心里并不太平顺。 许茗玉掀开了盖头,让自己能够呼吸顺畅一些。这轿子虽然不颠,但是小小的一个空间,还是气闷难当。许茗玉现在满腹心思,更是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来使自己平静。 她随手就将盖头扔在了一边,毫不在意的样子,心思曲曲绕绕的想了很多事情。 五皇子赵斐虽然温润又俊朗,又是皇子之尊,可许茗玉心里的那个人却并不是赵斐,许茗玉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但是她要完成自己和母亲一直以来的夙愿,所以她一早就知道,那个人和她绝无可能。 许茗玉一心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赵斐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嫁给他,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若是早知自己以后飞上枝头的可能会大大降低,当初还不如遂了自己的心,同那个人说明心意。 轿帘被风吹开了一些,外面的世界显露了出来,一人自喧闹的街道打马而过,惊世的风华在人群中愈发的显眼,他着银色锦衣,锦衣的衣角被风席卷而起,翩然若天神,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直视前方,有几分懒洋洋,但那双凤眸里更多的却是那刺骨寒冷的难溶冰雪,周遭的一切都太过寻常平庸,根本没有资格被倒映进那样的一双眼睛里。 许茗玉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了那个人,瞬间她就坐直了身子,趴到窗口那里紧紧的盯着他。 许茗玉揉了揉眼睛,想将那人看的更清晰一些,但是他的速度很快,骑着马一会儿就没了影子。但即使没有了影子,许茗玉也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五皇子府距离许府没有多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那轿夫一放下轿子,许茗玉便回了神,扯过一边的盖头顶在了头上。 坐了一会儿,许茗玉渐渐察觉到不对劲来,她初来乍到,按理说应该有人来接她才是,便是赵斐不给她这个面子,那也应该安排婢女才是,但是她坐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甚至连那轿夫都没有再说过话,把她一放下就好像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也没有说让她下轿的话来。 许茗玉正暗自疑惑,考虑着要不要探头出去看看情况,轿子外一直跟着的贴身婢女柳絮却突然靠近道了句:“小姐,事情好像不太对。周围的人都不理我们。” 许茗玉的手一颤,飞快拿下盖头道:“你说什么?” 柳絮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有些无所适从,轿子已经被抬进了皇子府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理会他们。这五皇子府来来往往的下人仆从很多,但是全都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看她们这边,这样大的一个轿子就停在一旁,但这些人就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 许茗玉心里有点慌,她自恃美貌,觉得赵斐能娶到自己算是他的运气,虽然她来府里做的是侍妾,但是应该待遇都不会差。可这刚一进门就来这一出,难道是赵斐要给她下马威不成? 许茗玉本就极为不满意和赵斐的这桩婚事,现在又来了这一出,更是让许茗玉愤怒不已,她甚至都想立刻回家,不在这五皇子府里继续受气。 但人在世上行走,总是不能任意妄为,许茗玉无比清楚她回去许府的后果,已经嫁出去的女儿第一天就自行回家,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许茗玉攥紧了手,为了日后的翻身,她得忍,再大的委屈,她现在也得忍。许茗玉偷偷看了眼轿外,轿外的人果然如柳絮所述说的一般,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理睬她们,全都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便是路过轿子附近的人,都会有意的远离轿子,完全不理会这轿子和轿子里的人。 无视是最大的嘲讽,许茗玉的目光陡然阴狠,这些下人的反应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只是个侍妾,她来这府里是做的是侍妾,不是皇子妃。 许茗玉移开眼神,不再看轿子外,那些画面让她一看就恨不能立刻跑回许府。 赵斐,你居然敢如此对我。许茗玉气的脸色铁青,上在脸上的胭脂都难以遮掩的住那铁青之色。 柳絮小声问道:“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许茗玉平稳了一下心思,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道:“你就不能找一个人问问怎么回事,殿下把我接近府,难不成就是让我一直坐在轿子里当摆设么?” 柳絮听出了许茗玉话里的不耐烦,柳絮来之前李知书曾仔细叮嘱过她,说一定要看紧许茗玉,不能让许茗玉在五皇子府里随意发火。柳絮明白许茗玉的脾气,这样的冷待已经是许茗玉的极限了,要是再过一会儿,许茗玉一定会直接爆发。柳絮很清楚,许茗玉不比从前,若是在五皇子府里不收敛脾气,后果一定难以预料。 柳絮连忙就拽住一个过路的下人问:“府上管事在哪里?” 既然这些下人不理她们,那就寻皇子府的管事,五皇子还没有娶正妃,府中杂事尚且没有主事的人,此时一府的管事就是代行管理这些事的人。 下人同时摆尽冷眼,那肯定是因为府中有人下了令。只要找到管事的人,管事之人有权力,绝不会像这些下人一样行事。柳絮算是有心机的,还能想到这一层,这也是李知书将柳絮派来服侍许茗玉最重要的原因。只是虽然柳絮想到了,也拦住了一个下人,但那下人却面露难色,一句话也不说,推开柳絮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柳絮想叫住,但是那下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像是和她们说了话之后就会惹上什么祸端一样。 一旁的高阁之上,一美貌女子正在吃着一旁丫环剥好的桂圆,眼神却含笑看着被晾在楼下的轿子。 那丫鬟看着便知道是个极机灵的,一边给主子剥着桂圆,一边嘲讽着道:“官家小姐又怎么样,来了这府里还不是做侍妾,还想让人接她。真是做梦!” 丫鬟的心里倒不一定真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却一定要顺着主子的心意说,这才是做为贴身丫鬟的眼力。果然,那榻上坐着的美貌女子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冷哼一声道:“官家小姐?她现在就是京城里人人喊打的淫妇,还配上皇子府的人与她说话。翠果,你说我什么时候下去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知道这府里谁才是殿下心里的人。” 翠果立刻附和道:“什么时候下去还不是夫人您的意思,想收拾她了,现在就去,若是觉得烦累,不想多费唇舌,我们多晾着她一会儿也无妨。” 那美貌女子点了点头,显然是很同意翠果的话,也对翠果称呼她的夫人二字很受用。 这美貌女子名为柳扶,是赵斐近几年最宠爱的侍妾,本是偎翠阁里唱曲儿清倌,被赵斐偶然看中,买回了府中藏着。赵斐要对外保持温润不争的形象,绝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贪图美色,府里一下蓄养几十个歌姬舞娘是最要不得的,所以五皇子府里的侍妾很少,柳扶因生的貌美,又因长年在青楼待着,虽然是清倌,但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勾引男子的技巧。这些技巧勾引的赵斐欲罢不能,所以柳扶是所有侍妾当中最得宠的。 府里没有正妃和侧妃,赵斐最宠爱的侍妾也就托了大,把自己当成了正经主子,在府里颐指气使。赵斐一向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大度又大方,想着也没有什么大事,也就由着柳扶了,而得了赵斐默许的柳扶在五皇子府里更是横行霸道。 柳扶对许茗玉的到来是很不满的,她当然知晓许茗玉北明第一美人的头衔,自己虽然也美貌,可是就怕强中自有强中手,比不过许茗玉可怎么办,柳扶深知男人都爱美色,且喜新厌旧,自己当初吸引赵斐的不也就是美貌二字,若是来了个更美的许茗玉,天长日久下去,难免赵斐的心会偏移。柳扶故意想给许茗玉个下马威,所以故意让这些下人都不要理睬许茗玉,柳扶在府里一向横行,又有赵斐相护,这些下人都不敢不听柳扶的命令。 此事确同赵斐是没什么联系的,赵斐这几日都在想办法在庆裕帝面前挽回自己的脸面,还日日调查着许锦言和大乾有联系的线索,天天忙的连府都没有时间会,根本没有闲工夫和许茗玉为难。 柳扶慢悠悠的放下了桂圆,轻咳了一声道:“下去看看那小蹄子到底长什么样。”说完,柳扶还不忘啐一口道:“再是北明第一美人,现在的名声也都败坏完了。” 虽然柳扶的语气极为狂妄,但在她看见许茗玉的那一刻的时候,她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许茗玉北明第一美人的称呼绝非浪得虚名,盖头下的脸天姿国色,看的柳扶一阵心惊胆颤。 这般的美貌……自己怎么比的过。也正因为明白自己比不过,柳扶才更为气恼,嫉恨的盯着许茗玉那张天姿国色的脸蛋。 许茗玉自小就是被这样嫉恨的目光看着长大的,自然极为清楚这面前女子眼睛里的愤怒之色是因何而起,她冷笑了一声,欣然接受了柳扶的嫉妒。 方才许茗玉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想自己下来去寻赵斐要个说法,但她的脚刚下了轿子,就有一个女子扭着柳枝般招摇的腰冲着她走了过来,许茗玉一看柳扶的穿衣打扮便明白了一些,这女子十有八九是这皇子府的侍妾,穿着华贵,还有那么些许的姿色,说不定还挺得宠。 但是若是五皇子府里得宠的侍妾就是这样的姿色,她许茗玉还没有在眼里放。 柳扶暗自揣测着许茗玉,看着许茗玉一脸傲气的神色,柳扶就忍不住怒意。张狂什么,就算许茗玉生的美若天仙,她来这府里也是做侍妾的,没有任何在她柳扶面前张狂的资本。 许茗玉瞥了一眼柳扶道:“殿下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语气之间,有把柳扶当成下人使唤的意思。 柳扶冷笑了一声,听许茗玉这意思,可能以为赵斐有多看重她吧,张口就要见殿下。但是赵斐这几日都在府外忙,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府了。 不过么……若是赵斐真的看重许茗玉,遣个人回来吩咐一下管事照顾好许茗玉也不是难事,但是赵斐并没有这么做,显然是没有把许茗玉放在心上对待,很有可能赵斐根本都忘了今天是许茗玉进府的日子。 这样一想,柳扶的心里就好受了一些,看来赵斐并没有因为许茗玉的美貌而有丝毫的厚待于她。 柳扶叹了口气,扶着柳枝般招摇的腰冲着许茗玉笑道:“殿下不在府中,侍妾今日进府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许茗玉看着柳扶那妩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柳扶言语内那股自己才是府里主子的气势谁听不出来。可皇子府里没有正妃和侧妃,这女人只能是侍妾,能做侍妾的女子,除了许茗玉自己这种倒了霉的情况以外,剩下的人大多都是贫苦出身,青楼舞女下等奴才比比皆是。 对于这种身份的人许茗玉也没想着忍,这女子扭扭捏捏的模样,没准儿以前还是青楼女子。她有什么好忍的,许茗玉直接毫不客气的回击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安排我。殿下若是没在,让府中管事来同我说话。” 柳扶自进了皇子府以后一直都被赵斐护着,哪里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柳扶瞬间气的脸色发青,就想过去扇上许茗玉一个耳光,但是柳扶还是把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柳扶心里是有数的,许茗玉毕竟是官家小姐,还是陛下亲自让殿下接进府的,事情不能做的太过。 柳扶之所以能得赵斐的极度宠爱,绝不止是外表这么简单。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元节 桂念院里,灯火朦胧,窗外忽大忽小的灯火影子照亮了女子独坐的身影,清婉动人的容颜投映在窗户纸之上,勾勒出了如画般美好的侧影。 许锦言正掐指算着日子,明日便是上元节了,她早就埋下的一步棋,明天也就要正式上场了,若是那个人今生依然能再现前世风采,那也就不枉她计算这一场。 上元节是个好节日,无论是圆滚滚的元宵还是形状各异的花灯,都是这个节日里最吸引人的元素。北明人极为重视上元节,在这一日年轻的男女都会上街游玩,明是看花灯,暗是年轻男女之间的相看,这一日男女大防可以稍稍减弱,年轻男女之间甚至还能和心仪之人交换信物,即便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因此,上元节成了无数少男少女年年期盼的一天,有些少女甚至会用一年的时间来为自己的心上人准备一件礼物,只等在上元节这一日曾予心上人。 北明建朝以来,无数文人墨客都曾对这一个节日留下诗篇赞扬,只因它藏了无数少年少女动人的情思和绵绵的念想。 但许锦言对上元节的却没什么好感,因为前世她度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的那一日便是她第一次撞见许茗玉和赵斐之事的那一日。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夫君原来是那样温柔多情的一个人,原来他也能对一个女子那般怜惜呵护,可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褪下,轻柔而爱怜披在那个女子的身上,还顺手将那女子耳边的碎发替她整理好别在耳后。许锦言做了一辈子的梦,都没敢奢望梦一梦那个场景。 但那个她连梦到都觉得是奢求的场景却在现实里出现了,只可惜,被赵斐珍惜爱护的女子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那一日的翻涌的情绪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如鲠在喉,许茗玉天姿国色,她从得知这件事后就知道她争不过许茗玉,就算争的头破血流,最后也只能换来赵斐的厌恶和怒斥。 比求而不得更令人觉得悲伤的是,她连求的资格都没有。 前世的她一直很想问一问赵斐,为什么她陪伴他多年,用尽了一辈子的真心与爱,卑微至此,就差掏出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跪在赵斐面前哀求他收下。她做了这样多的努力,却还是敌不过天姿国色的一张容颜,若这世上真的将容颜看的如此重要,那又为何创造出真心引人践踏。 前世的她没有机会将这句话问出口,今生这个答案对于她来说也不再重要,或许她的真心对于赵斐来说只是负担,赵斐不想要,她却一再要给,赵斐的厌烦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若赵斐只是厌烦该有多好,偏不偏,他厌烦的同时却还利用了她的真心,利用完之后就弃之如履,将她和她的真心一起推入地狱深渊。 天下间哪有这般无耻之事? 今生算她做个顺水人情,提前让许茗玉进了赵斐的门,也免了赵斐这么多年求之不得的辛苦。上元节他们俩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在街上私会了,直接在府里红袖添香。 不过五皇子府里的红袖可不止许茗玉一个人,许锦言可了解的很,那五皇子府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正妃和侧妃,但是里面的侍妾都一个比一个厉害。 前世她刚嫁入五皇子府,那个时候虽蒙恩师教导,鸿蒙初启,但是于人情世故并未有太大开化,以皇子妃之尊都受尽了一些侍妾的刁难。这回许茗玉嫁进去只是以侍妾的身份,赵斐府里的那些不好惹的侍妾会怎么对付许茗玉,而以许茗玉的手段又会怎么还击,这一切的确是很令人期待。 她勾了抹笑,将烛火拨亮了一些,喃喃道:“许茗玉现在应该已经见到柳扶了吧。” 柳扶,弱柳扶风,诗情画意的名字,但是那个女子的本人可和她楚楚可怜的名字一点都不相像呢。 —— 上元佳节,京城被笼罩在了锦簇的一片璀璨灯海之内,那些样式各异,颜色丰富的花灯点缀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像精心罗织的一场美轮美奂的大网,包裹住了夜晚的京城。俊俏的男男女在这些花灯之间穿梭,朦胧的灯火照亮了那些年轻的脸庞,每一张脸庞都充斥着青春的气息。 明月高悬于空,清辉泽被苍生,正月十五的月亮圆的似是一场美好的幻境。 许府本来每一年的上元节都要阖府一起出行,但今年许茗玉出了那样的事,李知书实在没有心情看什么花灯,便在府歇息。许晶也是决计没有心情的,她回来没几天,已经自尽两次都被人救下了。 剩下许慧自然不是会闹着要出去的刺头儿。 许凝是想看花灯的,在桂念院求了许锦言很久,让许锦言带她出去,但是却被许锦言婉拒了。今日确有正事要做,不好带着许凝,倒不是怕许凝惹麻烦,是怕给她添灾祸。 许锦言做那些肮脏之事的时候一贯不愿意让其他人牵扯其中,她总觉得这些事端太肮脏,以后万一有报应在等,她独自一人受难,总比牵扯他人要好。 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许凝,许锦言却早早借口去将军府,以和舅舅舅母一同出行为由离开了许家,直奔偎翠阁。 她走的时候,许凝一直幽怨的哼哼唧唧,许锦言只当作没看到。 今日这上元节许府出行的人自然不止一个许锦言,许朗也是要出门的。 许朗和几个志趣相投的文臣每年都会在上元节这一日聚在一起谈诗论道,许朗一向对上元节的这一论诗会很是热衷,年年都会参加。尤其今年,许朗必定会到场参与,今年发生这么多事,正是许朗头最大的时候,刚好去参加一下活动,舒缓一下这几日烦闷的心思。 地点是在偎翠阁,虽然是文人墨客的诗词聚会,但也需要通晓文墨的名妓助兴,兴起之时,吟诗作对,再逢名妓反弹一曲琵琶,岂不是人生乐事。 文人狎妓怎么能算狎妓呢,风雅而已。 上元节的偎翠阁更是热闹非凡,那些漂亮的女子身着霞云般的锦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招摇着柔软的腰肢,魅惑着每一个男子的眼睛和心。 赵晚枫精神抖擞的站在偎翠阁门外招揽生意,像这样的佳节,她的生意都是极好的,她向每一个门口来来往往的疑似客人都致以最崇高的眼神敬意。 客官,您倒是快进来给我送钱啊!直到赵晚枫看到由远及近而来的一辆马车,赵晚枫已经维持了一个时辰的笑容瞬间僵硬,她慌忙的将推了推旁边的姑娘道:“一会儿要是有几个小不要脸的女的找我,你就说我不在,从来都没看见过我。” 说完,赵晚枫就想拔腿往偎翠阁里跑,但赵晚枫刚跑了一步,后衣领就被人拽住了,赵晚枫无奈的望了望天,然后老老实实的转身过来。 忍冬毫无表情的看着赵晚枫,当然她就是有表情也很难被发现,她带了面纱,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赵晚枫看着忍冬脸上的面纱叹了口气小声道,“你其实不用面纱也行,你那冷脸一摆,没人敢觉得你是女的。” 忍冬的神色并没有随着赵晚枫这句有些调戏意味的话而起一点变化,她依然神色平静漠然道了句:“小姐在那里等你。” 赵晚枫点了点头,好嘛,跑是跑不了了,那就去接那位千金小姐进青楼。赵晚枫自问自己从来没干过逼良为娼的恶行,但是她这么一个仁义忠厚的老板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一个难缠的主顾,居然还是个女的? 诉苦都没地儿诉苦去,她一个青楼老板遇上的最难缠的主顾是个女的?说出去谁信呐! 赵晚枫几乎是在忍冬的胁迫下颤颤巍巍的走到了许锦言的面前,赵晚枫刚想发上两句牢骚,指责许锦言派婢女逼她过来这件事非常无礼且非常无理取闹。 但夜色之下,那身着烟色云纹衣衫的女子转身过来,一双琉璃眼眸暗藏深渊,她带了笑道:“晚枫姑娘。” 不行,不能发牢骚,这个女人知道她所有的底细。赵晚枫咽了口唾沫,然后立马迎上前去:“许姑娘外面风大,我们进去,里面暖和。” 许锦言点了点头,“今夜这出戏,还请晚枫姑娘与我共赏。” 赵晚枫“嗯?”了一句然后道:“我就不了吧,人挺多的,我还要招揽生意呢。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好的,一同赏戏。” 忍冬放下了横在赵晚枫脖颈处的手,唇角勾了些浅淡的笑。 许锦言随意道:“那就请晚枫姑娘与我一同上楼。” 赵晚枫一边心里暗骂这主仆三人真是小不要脸,一唱一和的煞是讨厌,一边老老实实的带着三人进偎翠楼,一路都低着头,生怕这主仆三人再起折腾她的心思。 她是造了什么孽,不就是赚了些男人的钱么,怎么就要遭受这样可怕的事情。 带着许锦言三人到了上一次进入的厢房,这厢房可以将偎翠楼的大厅看个清清楚楚,楼下四处都是欢声笑语,夹杂着醉意的话语声处处可闻。 “我先说好,你这个地方只能看得见大厅,你爹……行那事儿的地方在二楼厢房,你啥也看不见。”赵晚枫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似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无妨。” 她对蕊娘是有信心的,从前世来看,蕊娘的手段将许朗牢牢收在手心里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无所谓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她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弄了半天你根本不是为了监视你爹,你是怕我从中作梗,不让蕊娘和你爹相见,你特意跑过来看着我的!” 许锦言勾了笑,侧目看她:“晚枫姑娘倒不算太笨。” 赵晚枫一时气闷,抬头看着屋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锦言垂头饮茶而笑,赵晚枫也坐了下来,刚想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但是刚提了茶壶的一个把儿,楼下突然就起了一阵极大的骚动,震的赵晚枫的手都颤了一颤,差点打翻这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赵晚枫连忙放下这壶茶,站起身来向楼下张望,这一看,赵晚枫的目光便露出了些绝望。 她这青楼又摊上事儿了。 而且这事儿又是女人起的头。 怎么回事?上元节虽然风气能比平日宽松一些,但是良家女子总不能随意进来吧。怎么今天这么多女人成群结队的跟她这小小青楼过不去。 赵晚枫回头撇了眼正喝茶的许锦言,算了算了,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女子都很难称得上。 喝茶这个是妖怪,楼下那个是土匪。 楼下偎翠阁大厅,一片柔弱的莺莺燕燕之中站了个威风凛凛的女子,那女子眉眼坚毅,手持大砍刀,冲着楼上的厢房一跺脚,狠声道:“李扬飞,你给老娘滚出来!” 许锦言本在安安稳稳的喝茶,对这场骚动没什么兴趣,直到听到了这一句话,她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浮现了出来,下一刻毫不犹豫的起了身,和赵晚枫并排站在一起向楼下张望。 不同的是,赵晚枫的表情绝望而悲伤,许锦言却是一脸的欢欢喜喜,一副准备看大戏的样子。 赵晚枫斜瞥一眼许锦言,看戏,看戏,你就不能有一天不幸灾乐祸! 许锦言张望着楼下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子,推了推赵晚枫道:“哎,那李扬飞在不在这儿?” 废话,能不在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北明最年轻的御武校尉李扬飞能有三百六十天在这儿,而他的夫人能有三百天过来偎翠阁打人。 当然不是打阁里的姑娘们了,李夫人对阁里的姑娘个个尊敬有加,但是回回都把李扬飞打的抱头鼠窜。 真乃北明京城的一大奇景。 赵晚枫盯着楼下挥舞大砍刀的女子道:“你看着吧,李扬飞要是再不出来,他夫人就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有时候赵晚枫是真的不想接受李扬飞这个客人,但是偎翠阁的大门圆张,总不能单把李扬飞一个人拒之门外。她们生意人也是苦命。 赵晚枫正叹息之际,李扬飞的夫人已经冲上了二层。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李家悍妇 许锦言看着李扬飞夫人在二楼横冲直撞,威猛却不失漂亮的身法啧啧赞叹。 沈嘉珏,风采依旧。 “李扬飞在哪一间房?”许锦言凑近赵晚枫,挑了眉笑道。 赵晚枫惊疑的看着她道:“你别吧,你爹马上就来了,你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许锦言轻笑摇头:“只要你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闲工夫还是有的。” 赵晚枫睁大眼睛看了许锦言半天,似乎是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许锦言这样的厚脸皮。犹豫了半天,她才喃喃道:“李校尉早就学聪明了,只要门口一有他夫人的动静……。” “他就会马上跳窗而逃,所以他每次选厢房的时候一定会选一个有窗户的房间。”许锦言含笑打断了赵晚枫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赵晚枫惊讶。 她当然会知道了,前世李扬飞在青州驻军,沈嘉珏曾经来探望过一段时间的李扬飞,那段时间青州就没安宁过,隔几天青州的妓院就要上演一出沈嘉珏追击李扬飞的好戏,光许锦言就撞见了好几回李扬飞神色慌张而焦急的从窗户翻下来,李扬飞也不客气,看见许锦言就直接跳上了许锦言的马车,求许锦言带他逃离沈嘉珏的追击。 许锦言是怎么做的呢…… 许锦言同李扬飞的朋友关系如此亲近,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把李扬飞一脚踹下去,最好是刚刚好踹到沈嘉珏的面前。 许锦言拍拍赵晚枫的肩膀道:“你快同我说李扬飞是那一间房。信我一句,李校尉的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是能帮她抓到李扬飞,你这偎翠阁估计能清净好几天。” 清净好几天这个说法立刻就吸引到了赵晚枫的注意,她想了想,清咳一句道:“二楼左边第三间。” “忍冬,带上面纱,去那间厢房的窗户底下堵人。” 许锦言说完这句话就给自己戴上面纱,三步跨到门外,冲着正在二楼横冲直撞的沈嘉珏极大声的道:“李夫人,左边第三间!” 沈嘉珏正在扫荡,听见许锦言的声音蓦然一怔,但立马就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见声音的来源处居然是位姑娘,她极豪气的挥了挥手,身法一转,就冲到了左边第三间的厢房。 大约弹指一瞬,沈嘉珏提着李扬飞的耳朵就出来了。 沈嘉珏本想跟给她通风报信的姑娘道声谢,但一抬眼,刚刚还站在楼上的那个姑娘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沈嘉珏回忆了一下那位姑娘,似是一身烟色衣衫,那一双眼睛好看的过分,像是泛着光芒的琉璃。 再一向下看,手上提溜着的李扬飞还在挣扎,沈嘉珏冷笑一声,“这一回总算是被我逮住了。” 李扬飞气的直哼哼,这一回为什么被抓住,还不是因为有个蒙面的女子在窗户下拦他,那个时候他正套外衣准备往窗外跳,那蒙面女子就幽幽的出现在了窗户底下,一言不发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看的李扬飞心里直发毛。 这一发毛就耽搁了手上的动作,被突然闯进来的沈嘉珏抓了个正着。 李扬飞当然听见了有人在外面给沈嘉珏通风报信,他被沈嘉珏抓出来的时候就瞪着眼睛四处乱看。 谁啊!谁啊!那个不要命的居然敢揭发小爷,你等小爷活着从校尉府里出来再找你好好算账! “哎呦哎呦,夫人我疼!”李扬飞正昂扬的怒意被沈嘉珏一扭耳朵给止了住,扭过头可怜兮兮的对沈嘉珏道。 沈嘉珏完全不为所动,拽着李扬飞的耳朵就走了出去。 偎翠阁里的一众看客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等沈嘉珏和李扬飞走了之后,该怎样就怎样,之前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 京城里的人早就熟悉了李扬飞和沈嘉珏的这一闹剧,也没几个人觉得惊讶。沈嘉珏和李扬飞这对夫妻也算是北明一景了,沈嘉珏是定北将军的嫡女,定北将军一腔忠勇,早年为国捐躯,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而李扬飞的父亲李裕同定北将军是莫逆之交,不忍好友幼女受流离之苦,将沈嘉珏做主养在了李府,沈嘉珏成人之后便同李裕的长子李扬飞成了亲。 只是李扬飞从小就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十几岁便伙同几个表兄逛妓院,而沈嘉珏又是个烈性女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这一对夫妻实在是针尖对麦芒,三不五时的就要在京城的各大妓院里上演沈嘉珏追击李扬飞的戏码。但从始至终没一个人传李扬飞惧内,因为那根本不是李扬飞惧内,而是沈嘉珏太彪! 北明虽然民风开放,但是面对沈嘉珏这种敢进青楼找相公的女人肯定是少不了非议。 前有许家蠢货,后有李家悍妇。这是京城的贵人圈子里经常耳闻的一句话,但许家的蠢货近些日子不再蠢,少了些话题,不过李家的悍妇却还在日日进青楼抓相公,为京城里的人增加谈资。能和许锦言相提并论,沈嘉珏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嘉珏和李扬飞表面上看是京城里欢欢喜喜的一对冤家,李扬飞的那些朋友们看着沈嘉珏拽着李扬飞耳朵出去的背影,左不过笑道一句“李兄家教甚严”也就过了去。 但是背地里这件事就不止这么简单了,人言可畏四个字也不仅仅只是一句成语。 那些背地里那些对沈嘉珏的冷嘲热讽,恶言恶语,甚至不经意间的排挤,早就不是一般人消受起的事情。沈嘉珏是以悍妇的名号同许锦言一起传扬美名的,许锦言遭受了多少,沈嘉珏遭受的也不会比许锦言少多少。 许锦言还记得前世沈嘉珏的结局,李扬飞死后,沈嘉珏穿着与李扬飞成婚那日的嫁衣饮鸩酒自尽,随李扬飞而去。 想来,沈嘉珏是真的爱极了李扬飞。 只是太过可惜,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扬飞都不懂得珍惜。 许锦言看着窗外沈嘉珏的背影,叹了口气。 虽然这世上的事情都怕苦心人,但是有些事情值得苦心相付,而有些却并不值得费尽心思的强求。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疑惑,但还是推了推许锦言提点道:“你想什么呢!你爹来了!” 许锦言回神,不再看向沈嘉珏,这辈子她必定会设法保下李扬飞,这样沈嘉珏也不会跟着香消玉殒,再长大一点的李扬飞是否能懂事一些,不再让妻子背负善妒骂名。还是会一如既往,让沈嘉珏彻底死心。 那就皆看李扬飞自己的选择了。 许锦言人死过一次,心也死过一次,她无比清楚一件事,每一个人的爱和等待都是有时限的,若是两情相悦便可将这个时限无限顺延,一厢情愿或许也能以一辈子为期,但辜负与背叛会慢慢的透支一个人的爱意,李扬飞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一点点的透支沈嘉珏的爱。 不过若是李扬飞真的无法爱沈嘉珏,那让沈嘉珏死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锦言转了转琉璃眼眸,看向了正在和一群文官慢慢走进厢房的许朗。 许朗年纪轻,长相也算是俊朗,虽然眉宇之间难掩算计,但这些青楼女子哪管这些,一看到许朗这样俊朗的官员就都扑了过去。 大部分的青楼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从良的愿望,所以见到合适的达官显贵都会比较热情,以期自己被相中,被官员带回府做一个官家姨娘,便算是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了。 但是这些官员同这些女子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虽然口中时不时挂着甜言蜜语,可实际上,这些官员即便是纳妾也只会选择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像这些接过客的女子,除非是极为美貌,否则绝难有机会嫁入官家。 许朗周围围了不少青楼女子,但是许朗心情郁结,并没有心思同这些青楼女子周旋,便皱着眉一一推开,这样看来,倒还真有些正人君子的意思。 赵晚枫看着许朗啧啧叹道:“你爹定力可以啊,方才扑过去的是我这偎翠阁里最漂亮的几个了,你爹居然一个都没看上。这几个都不行,蕊娘能行么?” 许锦言含了笑,许朗是男子,自然爱美人,若是隔了以前许朗绝不会同今日一般表现,但是这几日实在不同,出了这样多的事情,许朗正是满腹愁意,心思极为烦闷的时候,现在的许朗需要的可不是漂亮的美人,而是会解意的美人。 而这个会解意的美人,不需许朗自行寻找,许锦言这个孝顺女儿给她爹许朗送来了。 “蕊娘当然能行,她若是不行就没有别人可以做到了”许锦言对赵晚枫道。 赵晚枫看了眼许锦言笃定的目光,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一偏头,继续瞟着下方的许朗等人。 许朗和几个官员已经走进了厢房,几个拿着乐器的歌姬舞娘在后面准备跟着许朗一行人走进厢房,其中着了轻纱粉蝶的外衫的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许朗的背影,犹豫了很久,却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正是蕊娘。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温柔乡(一更) “玉蝶,今儿来了那一厢房的人可都是大官,小心伺候着!”一鹅黄色衣衫女子掩唇而笑,几个女子退在厢房之后小声的谈论着今天的客人。 那被唤作玉蝶女子将眼睛状似无意的瞟过许朗,“这一厢的大官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一个人。” 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也看了一眼许朗,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 许朗与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并不相同,虽然年近四十,但是细看还是能看出那么一些英俊的意味。再着许朗与李知书恩爱非凡的事情早已经是全京城皆知,这些青楼女子苦了一辈子了,自然是希望自己能收获这样一份坚贞的爱情。 从前没有人自信能打破许朗与李知书之间的关系,所以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朗这块肥肉,但是最近显然是不一样了,许茗玉出了那样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李知书和许朗的关系大不如前的事情也渐渐传出了府外。 李知书和许朗之间最大的牵绊就是那个被称为北明第一美人的女儿,现在这个牵绊成了拖累,谁都能猜到许朗和李知书关系就算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肯定是已经出现了裂痕。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顶了李知书的缺,岂不是后半生都不须发愁。 蕊娘站在这几个人的身后,将这些话全部都收入了耳里。她微微侧目,看了眼算是有几分翩翩风度意思的许朗,唇角便挂了丝笑容。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这件轻纱粉蝶的外衫,眼眸垂下细想了一下,不惊动任何人的转身出了门。 但蕊娘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之后,玉蝶和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便停下了说话,偏过头看着蕊娘离开的身影。 赵晚枫看着蕊娘神色匆匆出来的样子,疑惑道:“她这是干什么去了?” “她应该是去换衣服了。”许锦言靠着栏杆轻声道。 赵晚枫想了一想,没有作声,等着看一会儿蕊娘回来会穿什么衣服。 大约半炷香后,蕊娘便翩然而来,身上那件轻纱粉蝶已经被换了下来,现在着的是一件上月白下水蓝渐变色的广袖薄纱鱼尾裙,远远望过去清丽而婉约,脸上显然也是精心的修饰过了,上了淡粉色的胭脂,看着便觉温柔如水。 赵晚枫看的瞠目结舌,惊讶道:“神了,你怎么能知道。”“她身上那件轻纱粉蝶有些太娇俏,而我爹并不喜欢娇俏的女子。她想博得我爹的欢心,自然是不能穿那件衣裳。” 许锦言设下了圈套,她熟知蕊娘个性要强,便放了几个女子一起谈论许朗,言语之间露出对许朗的渴望。如此一来,好强至极的蕊娘必定会对许朗产生好胜心。 即便她原来对许朗不感兴趣,如今为了压过这些青楼里的姐妹,蕊娘都一定会对许朗用心。 至于许朗么…。他是逃不出蕊娘的手心的,前世许朗一帆风顺的时候都没能逃过蕊娘,今生有了这样多的忧愁事,许朗又怎么能逃过那温柔似水的美人呢。 赵晚枫复又看了看蕊娘身上的衣裳道:“但是她怎么能知道你爹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不是第一次见你爹么?” “这便是她的厉害之处了,你这座偎翠阁的女子比她漂亮美丽的女子大有人在,但是只有她才能赢得我爹的心。”许锦言看着翩然进去的蕊娘,轻笑而道。 今生的蕊娘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许朗,但是蕊娘比一般人都聪明,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许朗和李知书恩爱非凡,既然蕊娘要取代的是李知书,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装成另一个李知书的样子。 蕊娘新换的那一身半月白半水蓝的衣衫,隐约透露出的不正是李知书几乎一样的气质。 一样的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许朗现在厌恶李知书,但是却需要另一个温柔的女子来为他缓解忧愁,蕊娘比其他人都深知这一点,所以也只有她能得到许朗的心。 赵晚枫侧目望着许锦言的侧脸,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你口口声声蕊娘厉害,可是蕊娘的一切行为举止都在你的意料之中,真正操纵这一盘棋变化发展的人……其实是你。 许锦言见蕊娘已经走了进去便收回了目光对赵晚枫道:“多谢了,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 说完,许锦言自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赵晚枫道:“这是你的酬劳。” 赵晚枫看了一眼那张银票上的数字,犹豫了很久,还是肉痛的狠下了一颗心道:“这钱我不能要。” 许锦言早知赵晚枫会如此说,顺手就揣回了兜里。 赵晚枫一看许锦言这飞快的动作就知道许锦言根本也没安心要将钱给她,她带了几分无奈道:“你收回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许锦言瞥她一眼,“不快些收回去,你反悔怎么办?” —— 厢房里几位文臣吟诗作对,手执美酒,侧有美人红袖添香,看着便知是人生乐事。 唯有许朗一人郁郁寡欢,独自喝着闷酒,他本来以为这场谈诗论道的聚会能让自己多日以来郁结的心情得到疏解,但是许朗看着别人把酒言欢的的样子却还是止不住的落寞,虽然厢房里的这些人都同他是知交好友,可许茗玉的那件事对于许朗的声誉产生的影响还是太大了,平日里上朝倒罢了,今日私下一接触,这些人闪闪躲躲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话还是不停的刺痛着许朗。 许朗饮下一杯酒,却苦的不能再苦。 酒过三巡,许朗便有了醉意,此时却有一股幽香袭来,许朗深深的吸了几口,突觉神清气爽,许朗疑惑的回头,朦胧酒意中,只见一清丽温柔的佳人翩然而至,那股幽香似就是从这佳人身上而来。 许朗看的有些花了眼,睁大了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那佳人却慢慢坐在了他的身边,用一双如水般的双眸温柔的注视着他道:“许大人,您似乎有些醉了。” 许朗觉得自己的确是醉了,而且很难清醒过来,但是自己的醉并不是因为酒意而是因为面前的人。 — 出了偎翠阁的许锦言本打算上马车回家,安静等候许朗领回他的六姨娘,但是许锦言一只脚已经踩上了马车的时候,她却心思一转,将脚收了回来。 半夏有几分意外道:“小姐,有什么事么?” 许锦言犹豫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上元节仔细看过花灯和月亮。” 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碗热腾腾的元宵了。 半夏听明白了许锦言的意思,笑道:“那今儿奴婢和忍冬就陪着小姐一同转转?赏赏花灯和月亮。” 许锦言点了点头,“还有些时间,我们去转转吧。” 半夏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坏坏的味道。 半夏心想,小姐肯定不是希望和她还有忍冬三个人转,最好是一会儿遇上张大人,那才能叫小姐心满意足。 今儿这样好的节日,若是不遇到张大人还真是有些辜负这月亮呢。 半夏抬头看了眼圆圆的月亮,笑弯了眼睛。三人绕着满城的花灯转着看,那些花灯如掉落人间的星子,散发着光芒点燃了夜色。半夏手指着一盏莲花灯道:“小姐小姐,你看那盏灯,好漂亮啊!” 许锦言闻声而望,那其实只是一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莲花灯,只是在这样节日氛围的烘托下看来的确是好看莫名。 还没等许锦言和忍冬在多看那莲花灯一会儿,半夏就又向前方跑去,一边跑一边道:“小姐小姐,那边人多,肯定有好玩的。” 许锦言和忍冬看着如脱缰野马一般的半夏,一起默默的叹了口气。 半夏跑过去的地方不远,不停的传来阵阵的喝彩之声,便就是这喧哗而热闹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半夏的目光,半夏雀跃着向那热闹的地方奔去。许锦言和忍冬怕半夏走丢,也快步跟了上去。 那是一群身着奇异服饰的人正在载歌载舞,他们身上绘着藤曼般的线条,全部由绿色和蓝色组成,这些绿绿蓝蓝的线条交织成了野性的美丽,在这些人的肢体上绽放,他们脸带面具,面具上绘的也是这如藤曼般的线条。 半夏看的新奇,惊讶的问道:“小姐小姐!这是什么啊!” 前世王严崇逼许锦言读书的时候,许锦言曾经偶然在王严崇珍藏的一本书上看见过对于这种表演的介绍。她虽然没有真正见过这样的表演,但是就此说上一二还是可以的。 “这是诺族人的表演,诺族人极为重视上元节,在他们的民族信仰里,上元节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个节日。在上元节这一日里,他们将诺族神树的藤曼绘在身上载歌载舞。据说如果上元节的时候在手腕处绘上诺族神树的神果,听完一曲诺族人演奏的神秘乐曲之后,便可以在乐曲终了的时候看到今生姻缘命定之人。” 许锦言正打算说“不过我们没有画那诺族神树的神果所以也验证不了此事”的时候,半夏突然极为激动的抓住了许锦言的衣袖道:“小姐小姐,你看,那边有人在画神果!好多人都在排队呢!” ------题外话------ 昨天有宝贝问我更新时间,其实前几天铃铛的时间不太稳定,时间很零碎,所以一天分了三次更新,这几天有了整块的时间,所以就改为一天两更,但是字数一直都没有变哦,无论是三更还是两更,每天的字数都是七千到八千左右。 总的来说,一日两更,第一更早上九点,第二更下午三点 谢谢宝贝一直以来的支持!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姻缘天定 许锦言顺着半夏手指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这支表演人群的最左边排着长长的一条队伍,队伍最前支着一张桌子,有一对穿着诺族服饰的白发夫妻在给排队的人绘画着手腕上的神果,在他们的一侧竖着一块木板,上面似乎写着一些什么,木板隔的太远看不清楚字,但是许锦言猜测,那木板上面写的是诺族神果的这个传说。 因为木板的最下方画了一个大大的诺族神果,看的一清二楚。 许锦言笑了笑……还真是会做生意。 上元节这样的日子,少男少女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绮丽的念想,这诺族人就自己的传说抓住了这些少年少女的心,少年情怀本就纯粹,若是真靠着神果就能在上元节这一日见到今生姻缘命定之人,岂不是神话一般美妙的故事。 但是许锦言有些好奇,这说法毕竟只是个传说,她并不相信在手腕上绘上神果,听一曲神秘的诺族之乐就能看见姻缘命定之人,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那世人都在手上画果子看姻缘,也就不需要媒婆了。 可如果画了神果却没让这些少男少女看到命定之人,那这些人要如何自处?许锦言看了眼长长的排着队等候画神果的人群,这里面总会有一两个不讲理的吧。若是非要较真命定之人,那这些诺族人不是无法收场? 怀着好奇之心,再加上半夏又一直拉着她往前走,许锦言便慢慢走到了这画神果的地方,仔细的看了眼那木板上的字,许锦言明白了。 诺族人太机灵了。 传说原本是手腕绘上神果,听完神秘乐曲之后就能看见姻缘命定之人,但是诺族人在这块木板上改成了手腕绘上神果,听完神秘乐曲之后,有缘人方能看见姻缘命定之人。 好一个有缘人,添了这三个字,就是想找麻烦都没办法找,你没看见命定之人那是因为你不是有缘人,和诺族的神果半分关系也没有。 “小姐,我们也去画画这个果子玩吧。”半夏有些激动的看着那木板上的果子。 许锦言本想拒绝,但看了眼半夏亮晶晶的眼睛,却也是没有忍心。 忍冬可不吃半夏这一套,“你是不是想嫁人了,若是这么想嫁不如直接求小姐给你找个婆家,不用这么麻烦,还画什么果子。” 半夏怒瞪忍冬一眼,然后拽着许锦言的胳膊道:“小姐,你看忍冬,她老是欺负我。” 许锦言含了丝笑意对忍冬道:“忍冬,我觉得这回你该听听半夏的去画一下果子,说不定真的能看到姻缘命定之人。毕竟现在不比从前了。”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忍冬。 忍冬瞬间红了脸颊道:“我…。小姐!你怎么能和半夏一起乱来。我和飞寒没有关系!” “哦?我提过半个字的飞寒么”琉璃双眸里笑意更浓。 忍冬噎了一噎,从来板着的一张俏脸此刻红了个彻底。 许锦言将忍冬的变化看在了眼里,叹道:“少女情怀总是诗。” 半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忍冬,你这叫不打自招。小姐太厉害了,两句话就让你露了馅!” 忍冬羞愤难当,就想过去捏两把半夏,但碍于这是在街上,忍冬强忍住了没动手。但是半夏却自己贴了过来道:“忍冬去嘛去嘛,我们去看看那个果子有没有那么神奇。而且……。” 半夏拽着忍冬的手臂使劲的使了个眼色。 你倒是劝小姐过去画一个,看看能不能看到姻缘命定之人是谁! 忍冬和半夏自小一起长大,熟知半夏性子,一个眼神忍冬就明白了半夏的意思。忍冬会意,咳了咳道:“小姐,奴婢觉得半夏说的也有道理,看看那果子有没有那么神奇也好。” 许锦言当然看到了忍冬和半夏的小动作,但她没有点破,反而笑着点了头道:“行吧,看看那果子有没有那么神奇,你们俩能不能看到姻缘命定之人。” 忍冬脸颊又红了一些,半夏的眼神在许锦言和忍冬之间来回乱看,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队伍很长,分了男女两队,队伍尽头处那对白发夫妻在给每一个人的手腕悉心的画着神果,这对白发夫妻虽然穿着异族服饰,但是依然看着慈祥而和蔼。女子只能让白发妻子来画,周围还设了遮挡,虽然是上元节,民风比平日放松,但是女子随意让人看了手腕还是不太合适。 那画神果的夫妻白发苍苍,看着年纪已近耄耋,但是画起画来极为迅速,队伍虽然长,但是没过一会儿,就轮到了许锦言和忍冬半夏这里。 “小姐小姐,你先你先!”半夏急道。 忍冬这种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居然都在此时跟着起了哄:“小姐小姐,快坐快坐。”说完,还贴心的替许锦言拉开了凳子。 许锦言无奈的瞟了眼忍冬和半夏,坐了下来。画便画吧,反正也只是个传说。 “这可不止是传说哦。”那一直低着头准备绘画颜料的白发妻子忽然抬起了头,冲着许锦言微微一笑。许锦言一怔,这白发妻子怎么像是能听到她心里的话一般。 白发丈夫听到妻子的话之后也侧目过来,瞧了眼许锦言笑道:“我们诺族的神果真的很灵,姑娘一画便知。” 那白发夫妻和蔼而慈祥,但眉宇之间却透露着通达世事的清透豁达。许锦言伸出了手,但是心里却稍微有了些不平静。 不知为何,自这对夫妻如此一说之后,许锦言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这诺族人的神果可能真的能令她看到一些什么。 她有些想收回手,但是那白发妻子已经在她手上画了起来。 画完之后,那白发妻子冲许锦言笑道:“姑娘在那里等着,大约一炷香后就能听到本族的乐曲了。” 许锦言朝白发妻子示意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显然都是在等着听诺族的神秘乐曲。 许锦言看着那一堆人,心里却慢慢打了退堂鼓。许锦言犹豫要不要立刻离开之际,半夏已经画好了神果,忍冬不想画,但被半夏硬是压着也画了一个果子。 半夏和忍冬画好之后就跑过来找许锦言,半夏多聪明,立刻看出了许锦言起了退堂鼓的心思,二话不说,拉起许锦言的袖子就往人堆那里跑。 许锦言脑子一片混沌,手又被拽着,此时也只能跟着半夏一起向前跑。 三人立在那里等了一会儿,那诺族的乐曲便响了起来,那乐曲充斥了异域风情,不似北明寻常乐曲的含蓄婉转,整个乐调奔放而热情,带着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半夏一脸激动的样子,忍冬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还是浮现出了几分期冀。唯有许锦言心事重重的垂下了头,自那对白发夫妻对她说了那番话之后,许锦言就一直心绪不宁,随着这乐曲响起,她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重。 她其实有些害怕。 如果这诺族的神果真的能令人看到姻缘命定之人…… 万一,她看到的还是赵斐该怎么办? 姻缘命定,可姻缘不一定都是善缘,万一重现的是她和赵斐的那段恶缘……这辈子的人生她要如何面对? 今生她绝不想再同赵斐有任何纠缠,如果真的看见了所谓命定之人,而此人是赵斐的话,那她重生以来的谋算与努力又算什么? 如果她重生一次都无法打破命运,那她的人生岂不是一场玩笑。 琉璃眼眸微微一转,这乐曲还是不要再听了,此生命运还是留成未知的好,未知就意味着未来的人生依然捏在她的手里,她才能心无旁骛的继续着自己未完的事情。 乐曲进行到中段的时候,她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忍冬和半夏,这两个丫头此时都专心的听着那段乐器,根本意识不到其他。 许锦言暗暗下了决定,她向后退了退,一低头,神色凝重的跑了出去, 她绝不能把这首乐曲听完。 许锦言穿过人海,拼命想逃离那乐曲,但是人太多了,她只能极缓慢的从人群里挤出去,等她彻底挤出这片人海的时候,乐曲已经接近了尾声。 许锦言慌忙之际用手堵住了耳朵,随意向一个方向闷头跑去,这方向到底通往哪里她已经无暇顾忌,她只想立刻逃离这片能听到乐曲的地方。 “咣”许锦言闷头狂奔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她实在慌张,连看一眼这个人的时间都没有。 说完她就又要向前方跑去,但这一次,她还没跨出几步,左手手腕便被人极为用力的捉住了。 “你跑什么?” 那人开口说话,声音清冷犹如玉碎。 许锦言身子一震,慢慢回过头。 夜色之下,花灯与月华交辉的光芒之中,那银锦衣男子脸带狐狸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但是露出的下半张脸精致的犹如玉雕,却更令人猜想上半张脸的风华。那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被隐藏在狐狸面具之后,却依然难掩那双眼睛里的光芒。 她有些呆住了,看着他脸上的狐狸面具喃喃道:“这面具挺适合你的。” 露在面具之外的嫣红双唇微微勾起,他伸出右手将狐狸面具摘下,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便展露于世,漂亮至极的凤眸带着无尽的春意水光向她而来,似是明月清辉遥遥,不偏不倚全被他收入了眼中,实在是要了命般的令人心动。 许锦言呆呆的看着他,这上元节的满城灯火交于一处,都比不上这一眼来的璀璨夺目。 “大人…。”她喃喃道。 此时,远处那诺族的乐曲飘飘渺渺的传入耳中,恰好收尾。姻缘命定,前世恶缘消散淡去,今生又岂能再重蹈覆辙。 张正将手里的狐狸面具仔细看了看道:“本想吓吓你的,你居然认了出……。”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无法再说下去了,他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闯入他怀里的女子,“锦……锦言?” 声音惊讶而惊喜。 她紧紧的抱住了他,琉璃双眸微微有些湿润,却绝难抑制其中的激动之色。 她好像逃过了,逃过了那注定的恶缘,前世的恨。 张正感觉到了胸口被她靠着的地方微微有了些湿意,他拿着狐狸面具的手一抖,随后毫不迟疑的环上了她,紧紧将她纳入怀中。 “谢谢你。”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 谢谢你让我在此刻没有看到赵斐,谢谢你在这乐曲终结的时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张正有些没想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道谢是怎么回事,但她既然主动投怀送抱,总归是件好事。他弯了凤眸,欣然接受了她的突然入怀。 乐曲已尽,忍冬和半夏这才回过神来,小姐呢?小姐哪儿去了? 半夏急切对忍冬道:“我们怎么听那么入迷,小姐不见了都没发现!你姐不会被人拐跑了吧?” 忍冬能稍微冷静一些,拍了拍半夏道:“以小姐的聪慧绝不会出事的,应该是小姐自己离开了。我们在周围找找便是” 半夏点了点头,慌张都就跟着忍冬退出人群,但刚一离开人群,边上就有一个人贱兮兮的凑了过来道:“忍冬姑娘!” 忍冬和半夏均是在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半夏看是飞寒之后,笑容便有些忍不住了,她看了眼忍冬手腕上的神果,对飞寒道:“你来的真是时候。” 比起半夏的笑容满面,忍冬就有些不适了,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半夏看了眼她的手腕,而她的手腕在半夏看过之后,也微微的发起烫来。 清秀而白皙的脸庞一红,她看着飞寒那贱兮兮的样子道:“你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小脸垂了下去,立马就要离开,飞寒连忙叫住了忍冬道:“别去别去,你们看那边。” 半夏和忍冬一愣,朝着飞寒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嘈杂的人群尽头,无人问津之处,远远便看见一男一女紧紧拥抱,男子的背影挺立如松柏寒竹,带着入骨的温柔,将女子纳入怀中。 月光的融融清辉遍撒与他们的身上,契合的像是穷尽天下的力量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果 方才许锦言一时激动,不由自主的对张正投了怀送了抱,现在回过神来,她呆在人家怀里开始后悔了。 她在张正怀里皱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僵住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张正岂会察觉不出她忽然的僵硬,凤眸一弯,抱完他现在后悔了? 来不及了。 他将手扣在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他的身上,他微微垂下头,在她白玉般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咬的并不痛,但唇齿间微微的湿意和热气触上了她的皮肤,暧昧的气息流转,激的她脸庞由淡红转深红。 “你做什么!”她恼羞成怒的推开了他。 他叹了口气,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道:“许小姐,你怎么每次都耍过河拆桥的把戏呢?” 嗯?她瞪他,“这怎么能算过河拆桥?” “怎么不算,你方才想要抱我,现在抱完就不认账了。不算过河拆桥算什么?” 她狠狠的瞪他道:“张大人所谓才学高绝的名声其实是骗人的吧,大人怎么能强词夺理到这个地步!” “强词夺理?”他饶有兴趣的跟着念了念道。 “你若是愿意再给我投一次怀送一次抱,强词夺理便强词夺理吧。”他笑的凤眸弯弯。 “你又不正经!”清婉的容颜娇羞的垂了下去,她眨着琉璃眼眸嗔怪。 他从来对她的娇羞都很受用,看着她羞怯到通红的脸颊,凤眸里的春意水光犹如泉涌瀑飞。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话的时候却依然不敢抬头看他。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抬头狐疑的看着他又道:“你该不会是也去画了诺族的神果吧?” 张正静了一瞬,然后飞快将银锦衣衣袖垂下盖住手腕道:“没有。” “呵”许锦言冷笑了一声,“我看见你藏了,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 他装作没听见,执意将手背在身后,脸庞破天荒的也有了丝红晕。 本来今日他听说她又去了青楼,怕那个叫李扬飞的捣乱,他连忙就跑过来侦察情况,但是侦察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意外,也就是给她爹送了个女人。不过收获是看见了她帮李扬飞的夫人抓人,这件事倒是让他心里舒坦了一些。 后来便是等她出来,他其实一直都跟在她和两个丫头的后面,但是看着她和两个丫头看花灯的时候好不容易显露的天真笑颜,他着实不忍打扰,只得在后面一路保护。 若不是刚才她在人海里突然疯了一般的挤出去随意乱跑,他怕她出事才连忙跟了过去,否则可能并不会以如此的方式现身。 至于手腕上的神果么……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看见她过去画了一个,一时好奇才过去也画了一个。 根本不是因为他打算在乐曲结束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以为他和她姻缘命定,能早早被他诓骗住。 许锦言眯着眼睛看他,冷笑道:“大人居然也会脸红,这可真让我开了回眼。” “你想看我脸红这好办,你主动过来亲我一下就能看见。”他背过手,极力的想压下脸上的红晕,嘴上却一点也不饶她。 她这回是看出他纸老虎的本质了,脸红了但是嘴还硬,她懒的理他,本想讽刺他几句,但她此时忽然想起了半夏忍冬,瞬间失去了和他斗嘴的心情,转头过去向人群张望。 他自然知道她在看什么,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道:“你放心吧,飞寒去找她们了。” 许锦言心里一松,但意识到手被他牵了住,本想挣扎,但自手上传来的温度又太过温暖,她就忽然有了些不舍得。 犹豫之际,突觉手腕上一重,她迟疑了一下看向手腕,他牵着她的左手,而此刻左手手腕被戴上了一个温润通透的白玉镯,上面精心雕刻着一支锦葵花,清雅而绝妙。那白玉无瑕而纯粹,触手生温,远远看去,似乎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一看便知是稀世难得的珍宝。 她皱了眉伸出没被他牵住的右手,摸了摸发间那只也是由他相送的白玉簪,那白玉簪也触手生温,一摸便知是和镯子一样的材质。 “是一样的玉。”他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出言解释道。 她有些疑惑道:“你怎么送我这个?”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送你这个,你心里没数么?他冷冷瞧她一眼。 许锦言看了他的眼神就意识到了这件事,讪讪的笑了笑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但许锦言收下这个镯子是有后果的,后果就是张正送她回府,一路上只要遇到女子送给男子礼物,他都要冷冷的看她一眼,再冷冷的笑一声。 他每冷笑一声,许锦言的身子就抖一下,最后许锦言回府的时候已经快抖成了筛糠的筛子。— “呼” 许锦言长出一口气,累的瘫在了椅子上,可算是在阴阳怪气的张正手底下逃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半夏和忍冬已经回来了,半夏的神情极为奇怪,看着许锦言的眼神甚至有一些贼眉鼠眼的意思。 忍冬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长期没有表情,喜怒哀乐都很难有大的表情变化,但是今日许锦言一回来,忍冬看着许锦言时不时的就想笑一下,笑的同时还想憋,脸都快憋红了,还是忍不住那份笑意。 许锦言皱眉道:“你们俩怎么了?” 半夏正收拾着柜子,听到许锦言的问话柜子也不擦了,看着许锦言手腕上的玉镯笑道:“小姐,张大人送的镯子挺漂亮啊。” 许锦言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事。 半夏和忍冬这两个丫头,肯定是又和飞寒偷摸看她和张正了。 半夏若是能听到许锦言的心声,多半会立刻回道,他们才不是偷摸看呢,这回明明是正大光明的站在街上看。“姐!我回来了!”许凝恰到好处的走了进来,打断了许锦言怒瞪半夏和忍冬的目光。 许锦言闻声看向许凝,这一看便皱了眉。 许凝穿着一身宽大的男装,显然是从许恪的衣柜里偷出来的,极不合适的裹在她的身上。衣服太过宽大,紧紧一个上衣就遮住了许凝的膝盖。再往上看,头发束的倒是男子的样式,但是嘴巴上面贴着的那两撇奇奇怪怪的小胡须就很难入眼了,滑稽的被粘在鼻下,鼻子呼气之间还吹的那胡子一耸一耸的动。 “你个小东西,你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许锦言一看许凝那个打扮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许凝坐下来,自行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她叹息一下道:“姐,你先别说这个了,我今儿碰上骗子了。” 许凝的脸色的确很不好看,煞白煞白的像是被吓得够呛。许锦言觉出了不对,但看许凝完好无损,应该没受什么伤害,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道:“骗子?骗你什么东西了?” 许凝望了眼远处的天空,惆怅至极的道:“姐,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我今天在街上走,遇到了一个说是给手腕上画了神秘果就能看到…。姐!你怎么也画了!”许凝正说着话便看到了许锦言手腕上的神果,她震惊至极的起了身,起身之际宽大的衣袖翻飞,露出了她的手腕和手腕上绘着的神果。 “姐!这是迷信!绝不能相信!”许凝盯着许锦言手腕上的神果,脸上有着可疑的红。 许锦言虽然没听明白许凝的话,但是她很清楚许凝现在非常激动,且很不待见这诺族的神果。 “你画完这神果遇见谁了?”许锦言挑了眉。 许凝立刻摇头,“没有,没谁,我谁也没见过。” 是么?许锦言看着许凝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基本确定许凝肯定是在绘完神果之后看见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肯定和许凝关系匪浅。 半夏咳了咳,对许凝小声道:“五小姐,小姐在绘完这个神果之后看见了张大人。” “啊?那姐姐这个神果肯定是准的!姐姐和姐夫就是姻缘天注定!”许凝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它那木板上不是说了么,只有有缘人才能看见姻缘命定之人,姐姐和姐夫肯定是有缘人,而自己绝对不是。 许凝悲催的想,千万不要让她是有缘人!千万不要! 许凝回忆着自己绘了神果,一脸期待的等,看自己能不能看见那姻缘命定,她甚至还闭着眼睛仔细聆听那乐曲,要多虔诚就有多虔诚,但谁能想到,乐曲终了,她期待的刚睁开眼睛,那个臭流氓玉萧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笑嘻嘻的对她说“疯丫头,你还想有姻缘命定之人呢,就你那疯样,全天下的男人都得被你吓跑。” 苍天可鉴,她那一刻是真的很想打玉萧一耳光,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得这乐曲刚完的时候出现。 许凝抬头望天,两行泪水倒流,她这一辈子哪怕孤独终老,也绝不要和玉萧这种人扯上关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落空 上元节李知书独自一人坐在书香苑里,神色凄惶,已经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柳叶过来给李知书披上了一件衣服劝慰道:“夫人,小姐已经嫁出去了,五皇子肯定会对小姐好的,您就不用再担心了。” 李知书岂会不知柳叶的安慰,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赵斐会不会对玉儿好这件事不一定,但是玉儿的性格在皇子府里肯定要受人欺负,从前李知书一心想着玉儿嫁给皇子必是为妃,一旦有了这样的地位,玉儿就是耍她的小姐脾气也没什么要紧的。 可谁能想到玉儿最后却是以侍妾的身份进了皇子府。 李知书前几日一直怕许朗对许茗玉下手,所以眼都没敢合,整日整夜的守着许茗玉,早就筋疲力竭。许茗玉走了之后,李知书却因为思虑过重还是没能合眼。 李知书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向柳叶问道:“许锦言回来了没?”柳叶想了想,上前一步对李知书道:“回来了,好像手上还带了个镯子,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 李知书冷笑一声:“今儿这日子收了镯子,能是她舅舅和舅母送的就怪了。” 柳叶也猜出那镯子来路不对,她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大小姐是不是要议亲了?” “这个贱人会给自己谋算,现在又有了宁安翁主身份的加持,以后的婚事只会好不会差,但是现在玉儿是这个样子,让她赢了玉儿,我怎么甘心的了!”李知书带着怒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柳叶犹豫道:“要不派几个人偷偷跟着大小姐,看看送她镯子的人是谁?” 李知书摇头道:“若是能派人跟着早就派了,但是她身边那个叫忍冬的丫头机灵着呢,此事行不通。而且想也知道,送她镯子的人身份肯定不会低,她手腕那么厉害,心肠那么狠,根本不可能找个一般身份的。” 柳叶知自己再说下去,就有些僭越之嫌了,便垂头立在一边,沉默了下来。 “先不说那个贱人了,她就是真的相中了谁,这婚事要想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李知书顿了顿复又道:“这都快戌时了,老爷没回来?” “没有,可能老爷有公务在身吧。”柳叶道。 公务……以前从来不会的,再繁忙的公务,再琐碎的事情,只要遇上了过节,许朗都是一定会回来陪她,要么喝些小酒,要么谈谈诗词。 她和许朗在京城里真的算是极为恩爱的夫妻,那些官家夫人哪个不羡慕许朗对她的好,哪个不羡慕许府妾室难以分宠,只主母依然说了算。 那些好日子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李知书看着明亮的月光,心情却更为惆怅,前些日子为了保下玉儿,她像防贼一样防着许朗,许朗岂会不知,慢慢的就不再过问书香院。即使现在玉儿走了,许朗都没有再踏足书香院的意思。李知书明白自己若是想东山再起,势必要想尽办法恢复从前和许朗的关系,但是李知书和许朗之间已经有了难以融合的缝隙,缝隙一旦出现,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难了。 好在府里的女人一个也讨不了许朗的欢心,这还能让李知书稍稍放心一些,从前也就翠莹能稍稍得许朗一个好脸色,三姨娘根本就是个府里的摆设,许朗一年都难得去她哪里几次。 只要许朗没有别的女人,李知书就有信心试着去修复这许朗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但是缓和一些关系肯定是可以的。此刻想到了翠莹,李知书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快,我们去翠莹的那个院子。那箱金子还在翠莹的房里呢,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李知书想到了这里,立刻酒起了身。 柳叶却有些犹豫的道:“夫人,那三小姐哪里不会阻止么?” “许晶?没了翠莹指点,许晶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李知书不屑的笑了笑。李知书根本没有把许晶往眼睛里放,直接派了几个人去把二姨娘房里的那个箱子抬了回来,却如李知书所设想,许晶连拦都没拦,面无表情的看着李知书派去的人把箱子抬了出来,李知书的人走了以后,许晶一个人站在门外,站了可能有一炷香的时间,但是之后也未起事端。自己回房去睡了。 箱子抬回来之后,李知书就迫不及待的过去要掀开盖子,她为了取回这一箱金子,不惜设计揭穿翠莹和她山贼表哥的事情,将翠莹除去。 翠莹和她的表哥对于李知书来说还是有些用的,所以这些年李知书就默许了翠莹的乱来。若不是翠莹这回偷了她的金子,激怒了李知书,李知书也不会想要将这件事揭穿出来。李知书本是带了些激动的去掀开盖子,只要能补上许朗那里的亏空,李知书现在的心里起码能轻松一大半。 但是她的手刚一碰到箱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好像并不是当年她埋在槐树底下的那个箱子,不过埋下金子的时间已经有了快十年,李知书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箱子没有上锁,李知书也不需破,轻轻松松的就打开了箱子,但是一打开,李知书的眼睛就瞬间睁大,死死的盯着箱子里面的东西。 箱子的确是满满当当,但是并不是金子,而是一整箱不值钱的衣服。 “不可能!不可能!”李知书一边喊着,一边用手将那些衣服抓起,等所有的衣服都被李知书扔到地面,箱子里面整个空空荡荡的时候,李知书才停了手,瘫坐在地上眼神发直。 李知书咽了口唾沫,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或者更可怕的是,她被人算计了。 这府里现在能算计她的人只有一个许锦言,但是这件事许锦言明明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她不可能知道槐树下有金子,如若这一切真是来自许锦言的设计,难道许锦眼六七岁的时候就察觉了她曾藏了金子在府,等了将近十年才找到机会拿此事做文章。 如果真是如此,那当时许锦言被她牢牢捏在手里一切难道只是假象不成? 柳叶也有些震惊,之前几乎已经认定了此事必是二姨娘所为,夫人费尽心思把这箱子又拿了回来,现在居然才发现这箱子里是一箱衣服,难不成错怪了二姨娘。柳叶结结巴巴的道:“夫人,或许二姨娘把金子藏在别的地方了。” 李知书一手拍上那箱子的边棱,磕的手一阵剧烈的疼痛,但是李知书浑不在意,她压抑着快要爆发的声音道:“把红果找来!” 柳叶迟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答应,转身跑了出去。 红果是安插在二姨娘院子里的眼线,当初李知书真的确定金子为二姨娘所偷,也是从红果述说的信息里推断出来的。 红果没一会就慌慌张张的来了,看着李知书可怕的眼神,吓得腿一个劲儿的打颤,红果怯生生的道:“夫人。” 李知书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了,她靠在箱子旁,瞧着红果问道:“当初可是你说二姨娘院里有箱子?” 红果也不知道什么事,就点点头,看着李知书靠着的箱子道:“是,而且那箱子好像就是夫人您靠的那一个。” 李知书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恨声道:“你当初怎么也不察看清楚,要是看清了这箱子装的全是破衣服,我也不会设计毁了翠莹。” 李知书并非是惭愧自己错怪了翠莹,而是可惜翠莹的利用价值,翠莹在这府里一向是李知书的喉舌,帮了李知书做了不少坏事,翠莹山贼表哥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虽说是为害一方的山贼,但对于李知书来说能让她利用就行了,她才不会管什么善与恶。 现在可好,这丫头的错误信息,让她亲手毁了翠莹这里的所有价值,金子也一分都没找回来。 李知书本就已经筋疲力竭了,又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整个人的精神都开始涣散。 红果看的心惊胆颤,连忙就想解释,但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李知书已经够烦了,挥挥手让柳叶把红果带了出去。 尽管李知书已经快陷入崩溃的境地,但是现在金子没了,许朗那边的亏空还要还,李知书强硬撑着自己的精神,想着怎么尽快搞到一大笔钱。 想着想着,许锦言那几大箱的宝贝就出现在了李知书的面前,那些宝贝里有陛下赏的,还有许锦言那有钱的外祖家给的。必是一笔丰厚的财产。 李知书闭了闭眼,也只有这个一个办法了。 —— 许府里,李知书过的日子可以用得上潦倒来形容。五皇子府里的许茗玉,过的也并不顺心。 许茗玉进皇子府已经有几天了,但是一次赵斐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赵斐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自许茗玉嫁进来之后,赵斐连回来都没有回来过。 所以那日进门时候许茗玉穿的那一身嫁衣就成了笑话。她等了一整夜都没等来赵斐掀盖头,第二天让柳絮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赵斐昨夜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在那之后,府里就流言四起,对许茗玉那一身嫁衣指指点点,有些人甚至直接说许茗玉不知天高地厚,小小侍妾就敢穿嫁衣进门。 这些话柳絮都听在耳里,但是一句都没敢告诉许茗玉,她深知许茗玉脾性,若是让许茗玉得知此事,还不气的把房顶掀了。 这些对许茗玉的流言不止有下人自己私下的言谈,也有府中人授意的故意抹黑。柳扶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无论她在背后怎么怠慢许茗玉,但是明面上对许茗玉还算过得去。 许茗玉的住所和吃食,柳扶并不敢动手脚,这都是能被赵斐看在眼里的,柳扶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不会做手脚,自然也不会善待,侍妾该是什么样,许茗玉得到的就是什么样。 许茗玉是从小被李知书和许朗宠爱着长大的,一来皇子府,吃穿用度降了这么多。若不是柳絮在一旁一直劝解,许茗玉能直接找皇子府的管家质问。 柳扶是个聪明人,虽然会仗着赵斐的宠爱恃宠而骄,但是正经事上也不会乱来。当然,所谓的正经事也只是在赵斐能看见的基础上,若是什么事,即便做了赵斐也不会发现,柳扶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上元节这一日,已经好几天不曾回府的赵斐总算是踏入了皇子府的大门,带着一脸的倦意。这几日赵斐一直在忙着查办庆裕帝交付下来的柳州贪污案一事,光是点算贪污银子赵斐就费了时间。 好不容易事情有些眉目,加上又是上元节,赵斐参加完宫里的上元小宴之后就直接回了府。本想直接回房睡觉,管家却提醒赵斐,许茗玉已经被接回来了。 赵斐此时才想起来,还有许茗玉这一件事。赵斐本就累,一想到还有应付许茗玉,赵斐的脸上现在不止有了倦意还有了几分不耐烦。 但想了想许茗玉那张天姿国色的脸,算了,毕竟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也不能够太过怠慢。 这么想着,赵斐就抬步想许茗玉的住所走了过去。一踏入许茗玉的住所,赵斐却皱了眉。 许茗玉呵斥婢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赵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赵斐已经够累了,实在不想一回府就听到刺耳的谩骂。 赵斐慢慢走回房间的时候,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明明看着清婉而柔弱,但是每一次的下手却狠厉又毒辣。 从不咋咋呼呼的斥责于人,因为有谁若是对不起她,她会直接用行动报复回来。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拜师礼 上元节一过,冬日的寒冷便慢慢散去,春日的气息也时不时的传入北明京城的边边角角,虽然偶有回寒,但也无伤大雅。前些日子桂念院就听见了几声布谷鸟的鸣叫,像是再告诉里面住着的人春天就要到了。 张正送来的那一筐茶终于是在一个下午的时候被祸害完了,许锦言喝最后一杯海棠春色的时候觉得她真是有福之人,他人一辈子都喝不了几杯的海棠春色,被她这几个月喝下来喝到可能再也不想喝。 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宜兴木,宜……拜师。 许锦言站在恩师府外的时候,心情颇有几分忐忑。 她记得上辈子拜师的时候也是个春天,当时她正被李知书议亲,议亲对象是户部尚书家那个瘫痪儿子。许锦言那个时候虽然对李知书言听计从,但是对这一桩婚事却极力反对,当然是因为她那个时候的心里满满的只有一个赵斐。 虽然自知没有机会嫁给赵斐,但她也不愿意嫁予别人。许锦言那个时候虽然傻,但是没完全傻透,偶然还会有那么一点小心思。比如在户部尚书和夫人来许府相看许锦言的时候,许锦言故意给脸上涂满了墨水,说话也故意疯疯癫癫。 户部尚书的儿子瘫痪在床十几年,估计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其余的官家小姐不愿下嫁,唯有许家愿意将这个名声不好的大小姐同户部尚书结亲。 户部尚书知道儿子活不了几年,他不愿儿子人世走一遭却没有娶妻,这才勉为其难的选了京城有名的许家蠢货做儿媳,本以为许锦言只是蠢了点,但一看许锦言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认定许锦言是真的疯子,吓得赶紧就回了府,此后再也不提同许府结亲的事情。 许锦言一贯逆来顺受,这一回的突然反抗把李知书气的够呛,将许锦言打了一百下的手板之后就直接把她关在了房里,一关就是好几个月。 许锦言手肿的老高,被关在房里饥一顿饱一顿,但是心里居然还开心无比,因为她不用嫁人了,可以继续在心里默默的喜欢赵斐。 后来她被放出禁闭的原因就有些奇妙了。 北明第一文臣,大名鼎鼎的阁老王严崇亲临许府,提出要收许锦言为徒。 许朗又惊又喜,连忙派人去桂念院找她,手掌已经溃烂流脓的她才被从禁闭里放了出来。 前世她的是北明一大奇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优点,怎么那个时候恩师就能挑中她做徒弟呢?而且在恩师提出要收她为徒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王严崇。 饶是今生的许锦言回顾前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恩师这得是什么眼光……才能于万千才貌双全的北明千金里选中她这个第一蠢货做徒弟。许锦言回忆着前尘过往,一抬脚,踏入了阁老府。 还没等她站稳,下一刻,一只大黄狗“汪汪汪汪”的朝许锦言冲了过来。 府里的仆从没来得及拦,只能惊叫着让许锦言快跑,那大黄狗威风凛凛,四只蹄子挥舞的如旋风般迅速,眼看着就要冲许锦言呲着牙咬过来。 然而许锦言早有准备,冷冷一笑,从衣袖里抽出一根……骨头棒。 在大黄狗扑过来的前一刻将骨头棒扔了出去,那大黄狗明显迟疑了一下,盯着骨头棒了很久,最后妥协了。 “嗷呜嗷呜”的啃了起来。 在周围仆从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许锦言微微一笑,伸出手熟捻的摸着大黄狗的耳朵道:“大黄慢慢吃,过几天我给你再带。” 大黄像是听懂了一样,眼睛里的杀气已经彻底消失,欢快的吃着骨头棒,冲着许锦言摇尾巴。 阁老府的管家盯着大黄的尾巴和地上的骨头揉了揉眼睛,这许小姐难不成认识大黄? 不认识怎么可能提前准备了骨头棒?还摸了大黄最喜欢让人摸的耳朵。 但是许小姐不是第一次来府里么?怎么能知道大黄的存在。许锦言看着大黄,琉璃双眸里微有笑意。大黄是恩师的爱犬,叫的凶,从不咬人。前世她第一次来府里的时候也被大黄的叫声吓了个够呛,后来是恩师带着她给大黄喂了几根骨头棒之后,她才慢慢的不怕大黄了。 今生初来恩师府上,自然是要给这位前世特殊的朋友准备一份薄礼。 旁边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仆人,连忙牵起了大黄,对管家小心翼翼的道歉:“奴才刚才手松了一下,不小心让大黄跑了。没有吓到管事吧。” 李管家摇摇头,斥责了仆人几句后道:“你吓着了许小姐,该不快给许小姐赔礼道歉。” 若是隔了以往,李管家倒也不会太过严格,最多交代一句下次注意就把人放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刚好撞着了许锦言,李管家知道许锦言是府里的贵客,这才多教训了几句。 但许锦言连忙就止住了那下人的道歉,然后俯下身自袖子里又抽出了一根萝卜放在了大黄的嘴下。 李管事看的又是一愣,这许小姐的衣袖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怎么又有肉又有菜? 大黄“咻咻”的凑过来闻了一下,然后调转头回去继续吃骨头。 她笑了笑,又摸了摸大黄的耳朵道:“大黄,不可以挑食。” “呜。”大黄不满意她的啰嗦,吐着舌头看了她一眼。但却真的按照她所说,不再挑食,吃起了那根白白的萝卜。 李管事瞪大了双眼,大黄居然吃了素?自来府里就从来没有吃过素,一给放素就嗷嗷叫唤一整天的大黄居然吃了萝卜? 那照看大黄的下人也有些震惊,喃喃道:“许小姐,您的萝卜是肉做的么?” 许锦言轻笑,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是。” 她说完就向里走去,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熟悉,绕过回廊,直奔书房而去。 牵着大黄的仆从和李管事连带着大黄,两人一狗愣愣的看着许锦言的背影,李管事皱着眉道:“这许小姐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府上。” 没人能回答他。 李管事又补了一句:“啊?大黄。问你话呢。” 大黄:“汪!” 王严崇在府里呆的最多地方便是书房,王严崇的书房布置的并不考究,甚至还没有许朗的书房看起来文雅。周围连点花草的点缀都没有,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名家有之,无名者亦有之。 书房中间摆着一张极大的桌子,说不上是什么好的木材,唯一的特点就是大,上面也堆满了字画,东一堆,西一堆,凌乱的摆放着。 许锦言看着那凌乱的桌子抽动了一下眼角,很好,老师的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但是凌乱的桌子,凌乱的书房却未见王严崇的身影。 许锦言也不急,笑眯眯的唤了一声,“老师,徒弟来了。” 过了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王严崇从小山般高的书堆里抬起头来。 “跪下!”这是王严崇看见她的第一句话。 许锦言眨巴了眨巴眼睛疑道:“老师?” 她没干什么坏事吧? 王严崇将她打量了一下,用一种注视傻子的眼神看她道:“拜师礼磕十个头?你忘了?” “嗯?不是……。老师这也太随意了吧?”许锦言惊讶,随便跪下磕十个头,这就等于是拜师礼了? 前世都没有这么简朴。 王严崇注视傻子的眼神更甚,“那你要想磕二十个老夫也并不介意。” 许锦言噎了一噎,连忙跪下来,真情实感,保质保量的磕了十个头。 抬起头来,迎接她的是又深了一层的注视傻子的眼神。 许锦言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王严崇。 “你磕那么用力干什么,头都红了。”王严崇皱着眉道。这孩子是什么傻子,让磕十个还真磕了十个,那日不是挺能狡辩的么,今日怎么也不还还价就老老实实的磕了十个。 孩子本来就笨,这十个货真价实的头,不会磕的更傻了吧。王严崇担忧的注视着许锦言。 许锦言意识到了王严崇让她磕十个头其实只是说着玩的,可能刚才看她磕的兴起,老师也没好意思阻止。 她干笑了一句道:“没事儿,老师我不疼。” “那我是怕你疼么?我是害怕你咣咣咣的砸坏了我的地面。”王严崇一脸严肃。 许锦言又噎了一噎,很好,老师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本事也没衰退。 王严崇自一堆书卷里看起来极为随意的抽了一张,扔给许锦言道:“回去把这抄上十遍,后天过来给我背。” 许锦言接过书一看,很好,老师还是这么没创意。 这文章是前朝一位鼎鼎大名的思想家李知所写,文章大致痛斥了社会腐败和贪官污吏,主张革故鼎新,相信自身,反对思想的禁锢。 其中有一句话天下闻名“天下之人欲明理,应先明其身。明其身,信其身,则天下之理无一不通。” 这一句话等于是直接向传统儒家学说开战,推翻了以圣人至上,这千百年来朝廷百姓皆相信不已的结论。前世她刚能识字之后,老师便让她将这篇文章在一个月里抄了一百遍。最后抄的她在梦里都是“明其身,信其身”的摇头晃脑,更是听见李知这个名字就吓得手哆嗦。 “老师,我能不能不抄,现在直接背?”许锦言看了眼那文章,瞬间就想起来前世那一百遍抄的有多么的辛苦。 王严崇听了她的话皱了眉,呵,口气不小,这文章算是异端邪说,除了他这里有藏,别的地方想看都难。她一个小小女子还能见过此文章? 王严崇冷哼一声道:“你且背来听听,背的不对,你就给我到门外站两个时辰。” 许锦言看着王严崇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很可惜,老师我真会背,而且在你的威压下,这都过了前世今生两辈子,我一个字也没敢忘。 许锦言将那文章放回王严崇的桌上,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字不落的将那篇文章整个背了出来。 王严崇听着听着,脸庞便有了惊讶,过了一会儿,那惊讶便转为笑意,但等许锦言背完之后,王严崇却立刻收了笑意,别别扭扭的道:“你还不算全傻。” “不过老师,容学生提醒您,这文章算是儒家异端,但您可是天下闻名的大儒。”许锦言瞧他。 王严崇清咳了一声道:“天下学说,都应有所涉猎。你是我的学生,眼界不能如此狭窄。” 许锦言微微一笑,你少来,你就是觉得这文章说的对,你才让我往一百遍的抄。 心里如此想,但是嘴上还是乖巧的道:“学生明白。”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课业任务重 王严崇看她如此乖巧的样子,倒是微微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平时看是个刺头儿,乖起来倒是挺乖的,和你哥可真不一样。” 许锦言向后一跨,随意的坐在一张椅子上道:“我哥吧,看着挺乖的,其实是个刺头儿。但是某种意义上,我和我哥差不了多少。因为我是个刺头儿,看着也不乖。那是在您面前才装模做样。” 王严崇气的吹胡子瞪眼道:“你还真是实在,既然是装模做样你告诉我干什么?” “因为知道骗不了您呀!”许锦言笑的眉眼弯弯。 王严崇气笑道:“小混蛋,你少给我带高帽子。” “怎么能说是高帽子呢,老师聪慧绝伦,才高八斗,天下无双。我这点小技俩自然是骗不过的。”许锦言说的真诚无比。 “别,老夫担不起你这称赞。”王严崇瞪她。 “怎么就担不起了,朝中还能有比您才学高的不成,既然没有,那您就担的起。”琉璃眼眸带着灵气十足的笑意。 王严崇冷哼一声道:“这朝中比我才学高的人大有人在。” 许锦言顿一下,颇有些艰难的道:“老师,您说的不会是张正吧?” 对于许锦言说出张正的名字,王严崇倒也不惊讶:“除了他还能是谁?” “老师您这话学生就不爱听了,在学生心里,您比张正可强多了!”许锦言笑的很勉强,老师您不知道,那张正看着翩翩公子,实则人面兽心,多次肆意调戏于学生,您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王严崇却难得严肃道:“张大人才学高绝,为人高风亮节,为国恪尽职守,实在是如今北明一等一的直臣。你岂能随意直呼他的名讳。” 许锦言是有苦难言,才学高绝就算了,可是高风亮节? 张正高风亮节?容她缓缓,容她缓缓。 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口中高风亮节的张大人私下里对学生我做尽了耻辱之事,没皮没脸到了一个境界。如果张正这样的人都可以称得上高风亮节……那她就可以当得起天真善良了。但看着王严崇威严的眼神,她服了软,口是心非的道:“是,张大人高风亮节,是学生应该学习的典范。” 这句话可千万不能让张正知道了。 王严崇满意了她的话,随手将一堆书抱了起来,本想从抽出一本,但他垒的太高,从中抽了一本之后,整个书堆都塌了方。王严崇立刻放下手中抱着的那几本,手忙脚乱的在地上捡起书来。许锦言看着这场面,微微带了笑,还真是熟悉,前世的老师就把书累的等身高,从里面抽书的时候,时不时就会造成塌方事故。 她含笑上前,蹲下来和王严崇一起整起了书。 “老师,您能不能整齐一点,您这桌子上的书要么是出自名家要么是出自大儒,这么对待这些先辈遗迹怕不太好吧。”许锦言整着书,却不忘啰啰嗦嗦。 王严崇听了她的啰啰嗦嗦却没生气,反而皱着眉疑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多话,念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许锦言笑眯眯,“可能是随了我娘吧。” “你娘才不是那样。”王严崇脱口而出,但是下一刻,王严崇就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了口,垂下头来收拾起了书本。但收拾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察看了一下许锦言的神色。 看着许锦言平静无波的神情,带了那么些专注认真的收拾着地上的书本,王严崇这才放了心。转过身去收拾身后的书。 但王严崇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身后,许锦言捡拾书本的手便停住了,那双琉璃眼眸慢慢看向了他,目光有着疑惑。 收拾好了书本,许锦言站起了身,本是无意朝书柜看了一眼,但却被这无意一眼看到的东西吸引了目光。王严崇的书柜从来都是空空荡荡,因为有用的书全被王严崇一股脑儿累在了书桌之上。可此刻那书柜上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层的书和画作,整齐程度之高,简直不像是王严崇的书柜。 那书柜是红木雕漆的材质,分为上下五层,上面两层下面两层都是空的,只零星的散了几本不太常用的书籍。唯有中间那一层,像是被极珍惜的呵护了起来,放的满满当当的书和画卷,虽然放的东西多,但是一点也未见杂乱,极为有序的排在了一起。因为摆放的太过整齐,甚至有一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许锦言仔细回忆了一些前世,前世王严崇的书柜好像也有这么一层,但是当时她并未在意。说实话,前世她刚拜入王严崇门下的时候和傻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连自己名字的三个字都认识不全还能在意什么整齐与不整齐,便是后来跟着老师久了,有了那么些智慧,但那时她对老师的书房也见怪不怪了,所以前世她从未对这一层书柜里的书产生好奇。但是前世不好奇,今生就不一样了。她在熟知老师为人脏乱的前提下,看到了那么一层被精心保护的书籍,怎能不起好奇之心。 她将那一层书柜盯的太久,王严崇收拾完书本,转身回来看她的时候自然就发现了。 王严崇见她看的是那一层被他精心摆放整齐的书,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王严崇就调整了过来。他向许锦言走了两步道:“你看什么呢?” 许锦言也未作他想,她一直看着书柜所以也没察觉到王严崇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她疑惑道:“老师,那一层书是不是特别贵啊?” 王严崇脸色一松,以为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弄了半天说的还是没心没肺的话。他瞪她一眼道:“对,那一层书本本都价值连城,你要是不小心碰坏了,你给我这府里端茶送水一百年都换不回来。” “那我才不碰。”许锦言惊道,但是过了一瞬,她就又嘿嘿道:“我不碰,我能摸一下么?” 王严崇被她这没皮没脸的样子气的无奈,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许锦言脸上还是那抹没皮没脸的笑意,但是琉璃眼眸里却已经正了色。她抓住时机,赶快就去察看那一层的书有什么奥妙,她生怕王严崇反悔,脚步走的又快又稳健。 刚拿起一本,许锦言便皱了眉。 这书…。是舒月的。 舒月对于王严崇的重要性许锦言是明白的,无论是前世王严崇在江南一家家书斋的遍寻还是今生为了舒月对许朗的唇枪舌剑,这些事情无一不昭示着王严崇有多么的在意和喜爱舒月这个书画家。但是舒月的书画并非多么精妙,虽然模仿陈意之极像,但是却没有自己的风格,这样的书画家并不为主流文圈所接受。所以舒月说到底也只是个不太入流的书画家。 既然不入流,那怎么就能得了王严崇的青眼。 王严崇的眼光有多高,做太傅的时候连当朝太子都看不上,多少文人墨客将自己的书法画作呈到王严崇的眼前,都被挑剔到病态的王严崇全扔了出去。 老师的性格,绝对不可能看的上舒月的书法。 许锦言蹙起了秀眉,琉璃眼眸也充满了困惑,她将那一层的书画飞快的一本本的抽出来察看,企图找到其他书画家的作品。 但是翻完了这一层所有的书和画,最后的结果却是,这些书画全部出自舒月,没有一本例外。 王严崇只在许锦言背后默默的看着她的动作,许锦言如今刚刚十五岁,身量还不及那书柜的一半高,只能跳着去够那一层的书,一蹦一跳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地面上,能清晰的看见随着她的跳跃,发丝飞起又落下的痕迹。 王严崇看着她一跳一跳去够那些书的样子,神情莫名,似有悲伤隐藏其中。 谁也不知道,王严崇的脑海里在这一刻忽然回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一年曾有一个小小女子在京城最大的书画斋里买书,十五岁不到的年纪,想要够书架上的书却够不到,只能跳着脚去够,一蹦一蹦的样子像是一只小松鼠,她够书的时候无意之中撞到了旁边的书,书本来就放的不稳,被她一这么一撞,那附近的书纷纷“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恐着一张小脸,闭上了眼睛,等着被书砸脑袋。 那时的王严崇三十出头,看那小松鼠有趣,便连忙上前替她接住了书。小松鼠闭着眼睛皱着脸过了很久才感觉到好像没有书砸下来,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又精灵,真是像一只小松鼠的眼睛。 那真的是很多很多年前了,久到他的记忆都像是泛了黄。书房里这小女孩一蹦一跳够书的样子与泛黄的记忆重合,时空重叠,记忆失控。 人生如美梦一场,白云苍狗。王严崇无声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却是不敢再看。 许锦言将最后一本书放回去之后,琉璃眼眸里的不解之色更重,她看着这满满一层的书想起了关于舒月的那一个传言,传言说自舒月失踪后,曾有一神秘人花重金购买了全城所有舒月的字画。 依老师这书架上满满一层的书来看,这样多的数量,十有八九就是舒月所有的字画了。 这个人收购了舒月所有字画的人…。是老师? 许锦言转身过去道:“老师…。您当真这样喜欢舒月的字?” 王严崇听见她的问话,这才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从来严肃的面孔罕见的松动了一下,他攥紧了手心,极认真的道:“当然……喜欢。” “比陈意之的字画还喜欢?”许锦言有了些惊讶。 王严崇的表情没有变化,神色还是认真至极,“喜欢。”“老师!”琉璃眼眸带了异样的光芒。“老师……这个舒月该不会是你的学生吧。”学生?王严崇愣了一下,随后弯了唇道:“算是吧。是个比你聪明的学生。” 果然,许锦言明白了。依着王严崇素来护短的性子,除非这个舒月是他的学生,否则绝对不可能以这样的水平得到王严崇这样的爱重。她记得清楚,她刚拜师的时候,徐长林的小孙女气不过她能做王严崇的学生,硬是要和她比书法,两人写完之后让王严崇品评。徐长林的小孙女那可是自小有才女之称的千金小姐,她一个刚学会写字的许家蠢货怎么比得过人家? 徐长林的孙女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她就是想靠写书法压倒许锦言,让王严崇对她高看一眼,最好能把许锦言直接踢出门下,转而收她做学生。但王严崇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的字比徐长林女儿的好,徐长林的女儿一路哭着回了家,徐长林得知此事之后气的足足半年没理王严崇。 不过老师的护短从始至终可都只护她一人,对其他人都刻薄又正直,天大的恩惠,王严崇都绝不会偏袒一分。琉璃眼眸眯了眯,这个舒月到底是谁,居然能在老师这里得到和她一样的特别待遇。 她正想多问几句关于这舒月的事情,徐长林却在此时风风火火的跑来了,许锦言一看徐长林那焦急的神色,便知徐长林有要是要说。 立马就准备识相走人,王严崇却叫住了她,别误会,不是让她留下。 是给她布置了一大堆的课业。 许锦言哭丧着一张脸离开阁老府的时候,手里抱着小山高的一沓书。老师的授课方式,她真的不敢苟同。怎么前世今生回回从阁老府里出来,手里都要抱一堆书。 还有那个舒月到底是谁啊,凭什么得到的待遇和她一样? 许锦言感受着手里这一沓书的重量,无奈的微笑。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度入宫 春暖花开的时候,莺鸟落在了树稍鸣叫,枝头发了绿芽,嫩嫩的颜色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情舒适。三月一开头便降了场春雨,像是在提前告知秋收时候的好消息。这样大好的天气,半夏带着几个年幼的丫头在院子里放风筝,但是地方太小,根本就放不开,只能看见半夏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身影,风筝却没有丝毫飞起的样子。 但半夏和几个丫头还是玩的很开心,银铃般的笑声不停的传进内室。许锦言看着忍冬叹了口气道:“冬儿,你怎么不和半夏一起去玩呢?你看你们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你就老是这么老气横秋的,我知道你性子清冷,但是也应该偶尔有些少女的气息嘛。去吧,去院子里和她们一起放风筝吧!” 忍冬听了许锦言的话内心毫无波动,:“小姐,您每次叫奴婢冬儿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所以还是请您称呼我全名。而且您今天还有五篇文章没有抄写,奴婢得看着您写完再出去。这是您一大早就吩咐了奴婢的任务,不要因为不想写了就把奴婢往出支。” 许锦言的神情瞬间便有了些尴尬,她干笑道:“好好好忍冬就忍冬。” 忍冬凉凉的看了许锦言一眼,许锦言无语望天,写,她写还不行么。 她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过了前世今生两辈子还要写这些磨人的课业。 正当许锦言以为自己这个春天都要在写课业中渡过的时候,宫里来了消息,把许锦言从一堆课业中解救了出去。但如果是因为要进宫才中断课业,那许锦言还是比较希望在房里抄写文章。 此番进宫是太后的旨意,说是数月未曾见许锦言,想看看她近况,便遣了婢女来许府接她进宫。许朗自是喜不自胜,二女儿已经彻底完蛋了,还好这个大女儿算是有几分出息,居然硬是从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蠢货一跃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 送许锦言进宫的时候还好言好语的叮嘱了几句,让她在宫里小心谨慎,切莫冲撞了太后。说话时候脸色和煦的一如当年对许茗玉,恍惚间,许锦言还真看见了一位慈爱的父亲。 但许锦言看了许朗那副慈爱嘴脸只觉恶心,许朗从前有多宠爱许茗玉,她一幕幕全看在眼里,记忆还未曾模糊,许朗却已然换了副面孔。 若是许朗能一直宠爱许茗玉,不管许茗玉出了多大的事,许朗对许茗玉的父爱都不会变的话,那许锦言倒是能对许朗多几分尊重。但许朗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从前那样宠爱的李知书和许茗玉,脸还不是说变就变,许茗玉出嫁那天连面都没露,要是让许茗玉知道曾经那样疼爱自己的父亲却一度想要杀了她保全自己的名声,真是不知道许茗玉会作何反应。 许朗这个人似乎能将感情和利益完全剥离出来,对他有用的人他温情以待,利益用尽的人他毫不犹豫的抛弃。若是真情皆可因利益而改变,那人生活于世岂不是只为了利益打转,等身死魂灭之后又能剩的下什么呢?太后传旨来召,显然是有事上门。许锦言上次除夕夜宴估计是把太后气着了,这快两个月慈宁宫一点的消息都没有,许锦言也乐的清闲,但祸事是躲不过的,只能迎难而上。 今日宫里的人一来,许锦言便明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太后坐不住了。 上次除夕夜宴,太后曾有意无意的问她皇后和敏贵妃是否曾经逼迫过她,许锦言当然不会承认。这可把太后气了个够呛,但同时,许锦言也意识到了太后的另一打算。 太后显然是也给她准备了一门婚事,而且这一门婚事的人选也并不是一般的身份。许锦言大概能猜到太后的心思,但是面对太后的安排,她也并不会顺从。她起先利用太后的确是想靠着太后的宠爱谋得一些东西,但未曾想太后的青睐来的太过容易,而且伴随太后的青睐,接踵而至的却是太后的利用。太后能这么容易相中她去完成那件事,倒是许锦言始料未及的意外。这一步棋的确是她没有走好,但是现在补救,也不算太迟。 她利用了太后在先,现在太后转而过来利用她,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即便是情理之中,她也绝不会任由太后摆布。 进入宫门的时候,许锦言从马车里探头看了一眼。这朱色的宫门高大而威严,两旁身着铠甲的禁卫军把守,强烈的森然之气萦绕其中。 便是这样的一座宫门,困住了多少青春和生命,但是依然有无数人的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往里钻。因为这里面所藏的荣华太过泼天,或许这世上的人,谁都无法逃过。 慈宁宫里太后已经在等了,还是那和蔼慈祥的祖母般面容,但许锦言并不会轻易就相信了太后的伪装。 太后看着许锦言慈爱笑道:“这都快两个月没见你了,哀家最近这心里老是记挂着你,这才把你叫进宫陪陪哀家这个老人。” “太后说笑了,太后还年轻着呢,哪儿就是老人了。况且宁安能陪伴太后是宁安的福气。”许锦言含笑道。 “呦,瞧瞧这丫头嘴甜不甜。哀家都快六十了,若是还年轻,岂不是成了妖怪。” 谁都爱听好话,无论这好话是真是假,听在人耳里,总是舒坦的。 云姑姑适时的开口道:“依奴婢看,宁安翁主说的是个理儿,太后您年轻着呢,和老字儿一点都不沾边。” 云姑姑说话的时候脸上带了笑,但是眼神看向许锦言的时候,还是带了那么些异样的神色。自云姑姑猜到太后心思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用以前的心态面对许锦言。 她明明知道许锦言接下来要遭遇的是什么,但是她却无法阻止,甚至连提醒都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眼眸清透的女子一步步的走向太后为她安排的人生,无论这人生是好是坏,许锦言都必须要接受。 不一会儿,奉茶侍女端了茶上来,许锦言接过茶一看,海棠春色。琉璃眼眸便露出了几分笑意。 太后这一回对她真的是不错,海棠春色这样的茶都给她上了,头几回来慈宁宫,她可都没这样好的待遇。看来太后这一回的确是有所计划。 许锦言接过茶饮了一口,这茶…。似乎没有张正送来的那一筐好喝。 “多谢太后赏赐,这海棠春色当真是名不虚传。”许锦言放下了杯子。 太后笑着点头道:“你喜欢便好。” 太后犹豫了一下又问:“宁安……你那个妹妹后来怎么处理了……” 便是在说许茗玉了,许锦言连忙垂头道:“五皇子殿下厚恩,已经迎了茗玉进门了。” “他不迎进门还能怎么样?两个人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情!”太后说着说着脸色就有了些怒意,太后最厌这些污秽之事,当时听闻了赵斐和许茗玉这件事,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儿去。谁能想到居然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朝皇子和臣子之女当街就敢媾和,这事儿肯定早被那些野史杂谈记下了,以后十有八九就是北明的一大污点。 “此事或许是有人陷害……毕竟五皇子殿下并非荒淫之人,而茗玉也不是……” “行了,你就别给那两个人开脱了。”太后不耐烦的打断了许锦言的话。 “此番叫你进宫也是怕你为此事忧心,你妹妹干的那事儿是她一个人的过失,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也无须再为她烦扰。且你妹妹此人太过荒唐,你平日里还是不要和她来往的好。” 太后的话斩钉截铁的将许茗玉和她的关系切割开来,甚至还不许她再和许茗玉有来往。太后的目的许锦言不是不明白,若是许茗玉淫秽的名声影响了她,那太后给她准备的那一桩婚事也会受到影响,而太后自不愿见此事发生,自然是要让她同许茗玉断开联系。 只是她不喜欢太后的口气,太后强势惯了,说话总是命令般的语气。许锦言前世早就听够了这种命令的话语,今生再听,就只有厌恶二字。 她讨厌许茗玉不想和她有牵扯是一回事,但是受别人威胁不和许茗玉牵扯又是另一回事。 她没有接太后的话,转过话题,随意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称赞了慈宁宫的迎春花,就将此事揭了过去。太后感觉到了她在转移话题,背后的意思便是忤逆了她的话,太后攥了手,眉间露出几分阴骛,许锦言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太后脸色已经不太好了,许锦言说完了话,太后连理都没理。太后不理许锦言,但许锦言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依然坐在椅子上,微含笑意。 云姑姑见势不对,想说几句话打个圆场,但云姑姑还没说出口,门外便传来一声“六皇子到”的声音。许锦言微微一顿,含了笑朝门外看去。 六皇子可是个有趣的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赵诚 六皇子赵诚风风火火的走入了大殿,一进殿便朗声笑道:“皇祖母,孙子来啦!”赵诚走进来的脚步飞快,有那么一些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而冲太后请安的声音也满含了撒娇的意味。 六皇子的这份朝气在其他皇子身上是绝难发现的,约定俗成,皇室中人皆要以沉稳示人,尤其皇子。对于幼年的皇子来说天资聪颖这个评价甚至远不如少年老成。 沉稳这个特质更容易让人得到别人的信任和尊重。一个皇帝总不能天真烂漫又咋咋呼呼,所以一个少年老成的皇子一般会更容易进入继位者的考量范围。 正因为有了这件约定俗成的事情,几乎所有的皇子都不会轻易流露出少年气,每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性格,都会强自装出沉稳的模样。而在这些皇子里,六皇子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京城里的人都说六皇子闲散,平日只爱在京城里穿的花枝招展掐猫逗狗的凑热闹,身上的少年气儿一点都没少,即便已经快要到弱冠之年了,还是那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 沉稳,并不存在。 赵诚对皇位无心,其他兄弟为了皇位之事你死我活,唯有赵诚超然于争斗之外。也因为赵诚没有竞争心,为人还天真活泼,所以几乎所有的皇子都待赵诚这个兄弟分外亲厚,就连赵斐这样虚伪到了极点的人都对赵诚有一些难得的真心。 皇室之间,亲情太过匮乏。其他兄弟都不可信,就显得赵诚格外可亲了。 只可惜,这世上的事总是造化弄人,想争位的人无人支持,比如赵斐。想闲散的人却偏偏闲散不成,比如赵诚。 赵诚一身浅茶色的银纹长袍,袖子的边边角角都精心用金色的丝线勾勒出回字纹,在白色衣领的地方还用浅桃红的颜色画了朵桃花。 还真是名不虚传的花枝招展! 赵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太后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道:“皇祖母,孙儿前些日子去了京郊打猎,在街边的一家店里一眼相中了这对耳环。当时孙儿便觉这世上只皇祖母才能衬得起这样的颜色,这不,赶紧买回来了。皇祖母你快戴上,好让孙儿见识一下这耳环能被衬的有多美。” 赵诚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深蓝镶金的耳环,看着大气低调,的确适合太后这个年龄使用。太后瞧了一眼,脸上便有了笑意,看来是极满意了。 “这刚坐下一个嘴甜的。这马上又进来一个嘴甜的。哀家今儿是有耳福,能听见这样多的称赞。”太后慈爱的看了眼赵诚。 太后一贯性子清冷,只对八皇子和十公主这样的小孩子温言软语,一旦皇子公主长大成人,便再也别想得到太后的笑颜。当然,赵诚是个意外。或许谁都无法不喜欢赵诚这样的少年,意气未消,全身都是蓬勃的朝气。 所以太后对赵诚也比待其他皇子要亲厚的多,但是这份亲厚,并不会完全在明面上展现出来,其他人最多也只会觉得太后待赵诚好一些,而赵诚本就讨人喜欢,皇室里的人谁对赵诚不好,这样以来,太后对赵诚的亲厚就变得不为人注目了。 只是谁都不知道,太后对赵诚的亲厚早有源头,而这份亲厚也绝不是其他的孙子孙女比的上的。 如今世间,或许也就只有太后本人和许锦言这个已经经历过一切的人知晓其中秘密,连赵诚现在都未必能明白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事情与蹊跷。太后将赵诚递给她的耳环接过,让云姑姑帮她挂在耳上,赵诚瞧了便笑:“皇祖母果真衬耳环,孙儿原先觉得这耳环摆在那里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经过祖母这一戴,这耳环比以前还要好看数倍。”太后听的是眉眼舒展,“行啦,你这孩子,说起话来就是夸张。宁安还在呢,当心人家笑话你。” 赵诚像是才看见许锦言一般,冲许锦言笑道:“原是宁安翁主也在,宁安翁主这么温柔可人,怎么会笑话我呢。” 许锦言垂眸道:“殿下说笑了,宁安如何当得起殿下的称赞。” 赵诚皱了眉,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许锦言,一言不发。 太后疑道:“你看什么呢?” “我在想皇祖母你最近是不是变的威严了一些。”赵诚摸着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太后。 太后一头雾水问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哀家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皇祖母若是没有变的威严,依着以前那样和蔼可亲的样子,怎么能把宁安翁主吓得说话这么小心翼翼。”赵诚煞有其是的小声分析。 太后听完便斜了一眼赵诚,“你就没一天正行过,你这样子就是不被宁安笑话,哀家都要笑话你了。” 赵诚笑道:“那可不成,皇祖母刚收了孙儿的礼物,转头就要笑话孙儿。孙儿可不依。” 许锦言看着这对祖孙俩的一来一回,暗自笑了笑。或许赵斐永远都想不到,对他那么冷漠的太后其实也会对另一个孙子这般慈爱。而且太后对赵诚的慈爱也不完全是假的,其中是有几分真心的。同赵诚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太后便话锋一转说起了御花园的迎春花开的不错,她腿脚不便,不能轻易出宫,让赵诚和许锦言去御花园给她摘回来几支。 太后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慈宁宫里到处都是迎春花,但是太后却让许锦言和赵诚多此一举去御花园里摘,显然是没事找事,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她许锦言的没错,六皇子赵诚是太后替她择定的婚事人选了。 赵诚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比起太子康王亦或是赵斐来说,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但她……并不愿意考虑赵诚。 有时候许锦言也觉得自己总是在做自打脸面的事情,从前她总是说今生她不在意婚姻之事,只要能完成今生夙愿,婚事之事她全然不在乎,别和赵斐再扯上关系就是她唯一的要求。 但是真到了选择今生婚姻的时候,除了赵斐以外的选择多的是,比如赵诚,有太后撑腰,只要她选择嫁给赵诚,皇后和敏贵妃那边就是想从中作梗都难,赵斐就更别想起什么波澜,但是她依然连考虑都不愿意考虑。 显然,赵诚并不喜欢她。而且在许锦言前世的记忆里,赵诚有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但那女子身份太过低微,只能在赵诚府里做侍妾,即便如此,赵诚还是很疼惜她,除了她府中再无其他女子的存在。只可惜那女子年轻轻轻便死于非命,那女子死后,赵诚便日渐消沉,没两年就远走他乡赏高山流水去了。 但是太后对赵诚的期许可不是让他一个人逍遥山水,再赵诚抛下一切远走之后,太后却一再要求赵诚回京,本来这些消息都是秘密进行,可赵诚不理会太后,太后一怒之下一天能传十几封消息给赵诚,传的多了,慢慢就有了蛛丝马迹,而这些蛛丝马迹被赵斐所察觉。 赵斐太多疑了,立马就意识到其中必有问题,顺藤摸瓜查出了太后为何独独厚待赵诚这一事件的根源。 再后来,赵诚的死讯就传回了京城。 世上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很难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自己拥有的是别人求不到的,而别人弃之如履的又恰好是自己最想要的。 赵诚只是想要闲散度日,可是从他一出生开始,他便彻底的失去了这个资格。御花园里,赵诚和许锦言并肩而行。 赵诚虽然闲散皇子的气息还在,但是却多了几分正经。 许锦言看在眼里,大概也能明白赵诚的心思,赵诚闲散是闲散,但是该长的心眼一个也没少长,太后是什么意思,赵诚自然是清楚的。 可如今赵诚喜欢的那个女子应该已经进了六皇子府,想来赵诚并不愿意娶她。只是碍于太后的命令,赵诚才不得不同她多说两句。 许锦言自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同赵诚走了两步便道:“殿下可否与宁安行个方便?” 赵诚正在想辙脱身,此刻听闻许锦言的话便皱了眉。他明白是太后想将他和许锦言往一起凑,但是这件事若许锦言自己也热切,那赵诚就不得不对许锦言生出一些厌恶之心了。 “翁主想要做什么?”声音已然有了冷淡之意。 许锦言岂会不知赵诚的意思,她含了笑道:“宁安同端祥公主有些私交,想抽空去探访一些公主,不知殿下可否让宁安离开片刻,去同端祥公主叙叙话。” 赵诚犹疑的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那太后那边……” “这迎春花的确美丽,一会儿便由宁安带去给太后便好。殿下要是有事,可自行离去,一会儿到了慈宁宫宁安会同太后说明,殿下临时有事。”许锦言淡笑。 赵诚明白了许锦言的意思,看来襄王无心,神女也无意。而且这位神女非比寻常的聪慧,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怪道他那几个兄弟近日都有意要娶得神女回府,虽然其中真心的不多,但是这个热闹却是足够大。 既然有了这样多的人凑热闹,那这个热闹,他赵诚还是不要凑的好,虽然他一贯爱凑热闹,但是他还是分情况的,比如现下这个热闹,他还是不要乱凑的好。 他一拱手,道:“多谢宁安翁主。” 许锦言离开之前,对赵诚状似无意的道:“殿下可要看好自己的府内。” 前世赵诚心上人的死绝不只是个意外。 赵诚没听明白许锦言的话,想多问两句,但是许锦言已经转过了身,只留了一个背影。 赵诚顿了顿,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 慈宁宫,太后正在喝方才没有喝完的那杯海棠春色,喝了一口之后放下杯子道:“那两个孩子挺般配的,倒也不费哀家这一番心思。” 云姑姑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口道:“太后,宁安翁主怎么就让您这般青睐?”言语流露出淡淡的疑惑,云姑姑早就摸清了太后的性子,她这句话拿捏的极有分寸,能从太后那里听出她想要的讯息,也不至于暴露出她偏心许锦言的这一事情。 果然太后听了云姑姑的话,便笑道:“怎么?你还瞧不上宁安?” 云姑姑立马道:“奴婢哪儿敢呀,奴婢就是觉得奇怪,这样多的千金小姐,太后您怎么就相中宁安翁主了。” “宁安…。宁安多好啊。这些个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里只她一个人心狠,只她一个人会算计。这可不是坏事,像她那样的人天生就该留在宫里,而诚儿现在身边也就缺这么一个会谋划的。” 云姑姑顿了顿道:“可是太后……如果太过心狠,是不是留在六殿下身边会不太好。” “你怕什么,她这样的女人,打江山的时候最需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诚儿什么都有了的时候,她就该退下了。” 一旦利用价值被榨干,而目的已然达成,那随意丢弃了便是,何须费心思量。 云姑姑看着太后无所谓的眼神,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火事突临 许锦言一踏入端祥的宫殿,耳边便传来了鹦鹉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闻声一望,一只虎皮鹦鹉正在左侧的鸟笼里上蹿下跳。那真是一只漂亮的鹦鹉,琥珀色的羽毛,灵巧的翅膀忽闪忽闪的扑棱,快的让人几乎看不清它的运动轨迹。怪不得能让端云起了心思,将这鹦鹉硬是从端祥手里讨了来。 不过现在这只虎皮鹦鹉又重新回到了端祥的手里,至于端云,依然还受困与及云宫中。 许锦言早就听到了风声,如今这宫里最受宠爱的公主早已从端云变成了端祥,起因不为人知,结果却广为流传。但这不为人知的起因,许锦言却是清楚的。 端云之所以获得庆裕帝的宠爱是因为端云让庆裕帝觉得她毫无心机,是一个需要受他保护才能在深宫里活下去的女儿。但是端云设计陷害许锦言未果,最后却自己跳了坑的这件事让庆裕帝惊觉受了骗,皇家亲情匮乏,庆裕帝遭此打击必定心痛,此时端祥出现是最合适不过了。 端祥柔弱,本就应该受人保护。只要庆裕帝能意识到端祥柔弱单纯的这一特点,在跋扈的端云那里上当受骗的庆裕帝自然会转而宠爱端祥。 看来端祥将许锦言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贯彻的很好,庆裕帝的宠爱已经落在了端祥的头上。端祥虽然柔弱,但是在这宫里生存了多年,又有郑皇后教导,并非一点心思都没有。 这一回是将心思用对了地方,所以那只虎皮鹦鹉才能从端云手里飞回到端祥的手里。 端祥虽然成功了,可她还是难免叹息,皇室这样的荣华之地,世间百姓谁不向往,可是在其中生存的人居然连父母亲情都需要算计才能得来。生在皇室,享受这样的荣华,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端祥听到了许锦言进来的动静,连忙就出来接她,“锦言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端祥有些雀跃的跑了出来,上次她按照许锦言教她的方法行事,结果真的获得了庆裕帝的青睐。她一直想就此事谢谢许锦言,但是没想到许锦言这些日子却再未进宫,今日听说太后接了许锦言进来,端祥早就派了人在慈宁宫附近守着,看能不能把许锦言接过来。 未曾想,她派去慈宁宫的人还没回来,而许锦言却已然造访。 许锦言瞧着端祥急急跑出来的身影笑道:“从太后那里出来就想起有些日子没见公主了,沿着御花园随意走了走就到了这里。不知公主可否赏宁安一杯茶喝?”端祥温柔笑道:“姐姐快进来吧。” 两人坐定,端祥的侍女便端上了茶,是极品的碧螺春,茶汤青绿,闻着茶香扑鼻。 “公主这里的茶实在上等,宁安今日真是有口福了。”许锦言轻笑着端起茶杯。 端祥也未做他想,随口答道:“端祥宫里的茶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姐姐若是喜欢喝,等姐姐嫁给太子哥之后,每天来找端祥便是,端祥天天给姐姐泡茶。” 许锦言笑意一僵,“公主慎言,宁安怎敢同太子殿下有所牵扯。” 端祥以为许锦言是害羞便笑道:“姐姐,我都听母后说了,母后说你以后肯定是要嫁给太子哥了。到时候姐姐就能天天来找端祥玩了。” 许锦言将茶杯放下,心里有了丝意外。端祥这般肯定的语气,难不成皇后已经取得了陛下的同意? 但这个可能性不大,许锦言之所以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喝茶,主要是因为皇后和敏贵妃之间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皇后和敏贵妃并不知道,在她们两人身后还有一个太后也张开了网。 许锦言也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天大的福气还是造了天大的孽,今生自己的这桩婚事陷入了这个无尽的漩涡,多方势力都想从中插一脚,唯独她本人无法做主。 似乎只能等这些人中产生一个赢家之后,赏赐她一桩全是算计的婚事。 许锦言看着端祥柔美的脸庞,试探的问道:“陛下可同意了?” 端祥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姐姐,你就这么着急嫁给我太子哥啊。你放心吧,虽然父皇还没有答应,但是母后那边一定会想办法让父皇快些答应的。姐姐就等着做新娘子嫁入东宫吧” 许锦言舒了口气,庆裕帝没答应就好,这还算是个好消息,说明皇后和敏贵妃的拉锯战还没有结束。但太后那边显然是不能拖了,太后和皇后还有敏贵妃可不一样,她若是要下手,会比皇后和敏贵妃要方便一些。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太后和赵诚在明面上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厚,暗地里的关系又不为人知。 现在皇后和敏贵妃争夺许锦言的事情,庆裕帝或多或少肯定能知道一些,也能明白在这场婚事争夺战之中,将军府的势力在其中占了多少的份量,庆裕帝此时答应那一方都得让自己疑心。 现在的庆裕帝也在犹豫,许锦言是将军府的外甥女,添了一个外字,便是将军府再大的势力和她能沾边的也很有限。答应皇后或是敏贵妃也不是不行,就是庆裕帝心里会犯嘀咕。 但此时太后若是出现就不一样了,太后若是有意将许锦言指给赵诚,落在庆裕帝眼里最多不过是太后爱重许锦言,不想让许锦言成为横在皇后和敏贵妃之间的一只待宰羔羊。所以将许锦言指给了人人皆知的闲散皇子。 以从前太后对许锦言的宠爱,庆裕帝定会从这一方向想许锦言和赵诚的这桩婚事,绝想不到这桩婚事里,太后真正爱重的人其实是赵诚,而许锦言依然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如果太后向庆裕帝开了这个口,指婚的圣旨一定会马上下来。 许锦言仔细想了想,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这次安全出宫之后她定要立刻去一次遇奇斋,这桩事她不能出手,得去请张正帮这个忙。如果张正不帮,那个时候她再做其他打算。 但是张正怎么会不帮她呢,许锦言还不知道,此时的张正处心积虑的想要帮她这个忙,而等张正真的圆满帮她解决此事的时候,许锦言气的差点跳起来,直骂张正毫无人性。 端祥兀自在一旁絮絮叨叨,丝毫没有发现许锦言的神思已经跳出了九霄云外,她起身拿了一瓶药过来对许锦言道:“父皇近日总是头晕,好多太医来看都没有用,我这儿有一副我小时候头晕吃的药,本想着看能不能给父皇送过去,但是仔细一想,我这药都是好久以前的了,怎能给父皇吃。” 这一番话把许锦言的神思招了回来,许锦言看着端祥手里的药道:“陛下有头晕之疾?” “是啊,父皇都头痛好几年了,这些日子是越来越重了。前些天母后骂了好几个的太医,但是每一个能帮父皇治疗,就是暂时缓解都不成。我听母后说,过些日子要张皇榜,在全北明找医术高绝之人。” 许锦言点头道:“公主一片孝心,陛下一定会痊愈的。或许不用等到张贴皇榜就能找到能治陛下头疾的神医呢。” “如果这样那当然好,只是太医都没办法,就怕张贴皇榜也只能找来一帮庸医。”端祥有些担忧的道。 “公主无须担忧,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找到真正的神医。”许锦言加重了神医两个字的读音。 神医……许府里现在不就藏着一位么。 端祥笑道:“姐姐说的话,我总是相信的。” 许锦言笑了笑,“不,公主你不能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人是真的值得相信的,公主能相信的,只有一个自己。” 端祥歪着脑袋,显然是没听懂许锦言的意思。 许锦言也不打算再做解释,端祥会长大的,也终会理解她今日这番话的意思,但如果她理解的太晚,可能付出的代价会比想象中要大一些。 许锦言起了身,本想着走到这处宫殿的窗户边看一看,她记得端祥这处宫殿的东边便是锦心阁,曾经她和佩玉有幸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 但许锦言刚走到了窗户边,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就从窗外散了进来,她一皱眉,立刻意识到这味道像是被火烧焦的那种气味。 端祥还浑然未觉,在一旁说着庆裕帝的病情。许锦言已然如临大敌,她伸手捂住了口鼻,准备推开窗户察看情况。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身披火光而来 窗户一被推开,硝烟“哄”的一下就迅速钻进了大殿中央。许锦言紧紧盯着窗户外面,窗外对着的本是一小片花田,许是端祥小女孩爱美,利用蘅芜宫的空地种了些花花草草,但是此刻那些花花草草已经全被火舌舔舐,现在的火势不算很大,但是火的蔓延速度却极快,许锦言看了一眼的功夫,那火就已经从几尺之外烧到了几寸之内。 “啊!”端祥和殿内侍候的婢女们几乎同时尖叫了一声。这重叠在一起的尖叫之声实在太过具有震慑力,许锦言揉了揉被震的生疼的耳朵,随后回头去看,这一看,她瞬间放下了揉耳朵的手。 只见那双琉璃眼眸里倒映出了一片火光,火光的虚影将琉璃眼眸点的更亮,火光的实体肆意燃烧着内室的床褥,木柜,屏风,火势绵延的极快,像是要把一切烧个干净才痛快。 端祥和几个婢女也顾不上和许锦言说话,连忙就跑去开门,但门上了锁,端祥拽着门把手疯狂的摇动,还是无济于事,锁依然紧紧的禁锢着门,一丝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几个婢女又开始大力拍门,向门外呼救,因为端祥平素不喜欢太监在跟前侍候,便把太监都遣到了外殿,呼喊他们过来需要一些时间。眼看着火蔓延的范围比刚才又大了一些,婢女们呼叫的声音也更大了一些,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足可见她们有多么的慌张。 大殿之中只有许锦言一个人没有上前呼救,非是她不想逃生,相反,她在脑海里疯狂思索着脱身的方法。 端祥可能是想和她说些体己话,所以将她带到了蘅芜宫二楼的卧房里,二楼是隐秘,在里面说的话难以传到外面,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外面的声音也很难传入里面。 她们这些人被锁在了里面,等于隔绝成了一个小世界,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许锦言非常怀疑,外面可能也起了火,那些太监说不定都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办法来内殿救人。 这场火起的莫名,但自古杀人放火都是连着的,先放了火接下来就是杀人了。而且这火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就在许锦言进了蘅芜宫之后烧了起来,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火烧的是端祥的居所,困住的是端祥和许锦言。 许锦言大概知道是谁了,这宫里想要她和端祥性命的,除了端云还能是谁。 上次自德海那件事之后,端云定是狠毒了她,早就想伺机报复,但是可惜她除了除夕夜宴之外,一直都没有进宫。除夕夜宴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端云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一回,便是正好赶上了。 至于端祥,端祥获得庆裕帝宠爱的这件事,端云十有八九都听说了。依着端云那种脾气,怎么可能不恨端祥。趁着许锦言进了端祥宫里这一回,恰好将她们一网打尽。 这计划匆忙,有很多的漏洞,说不定是临时起的意。许锦言要进蘅芜宫看端祥也是在御花园才决定的事情,端云总不可能未卜先知猜到许锦言的临时决定。 漏洞多便是好事,越多的漏洞,她们就越有逃生的可能,逃生之后也就更有反击的余地。 许锦言止住了端祥和侍女的动作道:“你们先别喊了,保存体力,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得靠自己逃出去。” 端祥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虽然以前不得庆裕帝的宠爱,但是也是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那里有过这样危险的时候,她压抑着哭腔向许锦言问道:“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许锦言暗暗叹了口气,太后为了让她和赵诚单独相处,硬是把忍冬和半夏留在了慈宁宫,若是这两个丫头在,现在也不至于受困于此。 她看着东边的窗户道,“爬窗户,东边还有一线生机。”方才端祥和几个婢女说话的时候,许锦言已经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大殿,以最快的速度制定了逃生的路线。 “可是这里是二层,而且东边的窗户外是一堵墙啊!”一个婢女颤抖着声音疑惑道。 东头窗户外的确是一堵墙,但她们如果能顺着窗户爬到墙上,与内室的滔天大火隔绝起来,或许她们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所以我们要从窗户这里直接跳到墙上。”许锦言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开了东头窗户。 乾清宫外,几位大臣正一边谈着话一边往宫外走。此时不知谁忽然说了句:“你们看,内宫像是起了火。” 这几位大臣纷纷回头去望,只见冲天的浓烟自内宫滚滚而出,高空之处都是被火势冲上去的浓烟,由此可以看出火势绝对不小。 张正向内宫方向移了一步,漂亮至极的凤眸紧紧盯着远处内宫里升腾的浓烟。 及云宫中,端云正在焦急的走来走去,一会儿喧哗的声音自宫外断断续续的传进了端云的耳朵里,端云心里更是急切,小跑到了门口等待消息。 不一会儿,跑进来一个小丫头,一看便知是端云的贴身婢女碧柔。端云探头远远看了眼大门外守着的侍卫,忙把碧柔拉了进来道:“事情怎么样了?” 碧柔气喘吁吁道:“公主,火烧起来了。吩咐的那几个奴才很靠谱,奴婢四下看过了,绝对逃不出去。” 端云听完这一番话,才微微舒了口气。逃不出去? 逃不出去才叫好。端云慢慢坐在了椅子上,眼睛里慢慢浮现了狠厉之色。 许锦言,你不是很厉害么,又能设计我禁闭,又能帮端祥夺走父皇对我的宠爱,这一回,你就和端祥一起去死好了。 端云已经被关了近乎四个月了,四个月里庆裕帝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端云便觉得其中必有古怪,直到庆裕帝派人把她从端祥手里抢走的那只鹦鹉拿回给端祥的时候,端云才彻底意识到了不对劲。 虽然庆裕帝关了她禁闭,但是有敬嫔施压,那些看管的侍卫也不敢太严格,只要端云能一直在宫里,其他人自宫里出去,那些侍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端云连忙就让碧柔出去打听,打听的结果居然是端祥取代了端云,成为庆裕帝现在最宠爱的公主。端云那个时候才明白,从前那么疼爱她的父皇为什么四个月来能对她不理不睬,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原来是有人趁她不在,夺走了父皇对她的宠爱。 端祥……不过是个软弱无能的货色。她要是能有这般心机,也不至于被自己抢了那么多东西。端云几乎是在一瞬间确定,端祥背后必有人指点。 这个人是谁,今日许锦言一进宫,往端祥那里一坐,不就分外明显了么。 既然许锦言对端祥这样好,还替端祥出谋划策,那她们不如一起葬身火海,是她们这种人最好的归宿。 端云看着空空荡荡的鸟笼,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我真的不敢跳!”端祥看了一眼窗外,吓得腿都在打颤。宫里的阁楼建的比一般的阁楼都要高,这不过是二楼,但往下看,却已经有了目眩的感觉。而且下方还是翻涌的火海,火浪正毫不费力的将一寸寸土地上的东西全部摧毁。 东头窗户的那堵墙离的不远,而且墙的高度差不都和二楼齐平。若是能从东头窗户跳过去,正好就可以跳到墙上,墙头一寸见宽,若是横着站,将将好能站住一个人。 “这要是没跳过去,直接摔在了地上,岂不是要粉身碎骨。”端祥急的眼眶通红。 “不至于粉身碎骨,二楼并不是太高,最多断一条腿,但是断腿总比活生生烧死好。”许锦言侧头,对端祥一字一字的道。 端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原地直跺脚。身后的火已经越来越大,热浪已经隐隐在灼烤着众人的后背。 许锦言当机立断对那些婢女道:“你们之中可有人会点拳脚功夫,不需多厉害,只要练过一段时间就行。” 武艺这件事比较玄妙,但凡练了,总是会比寻常人手脚灵活一些。 一个婢女站出来道:“我爹是镖师,我入宫前和爹爹学过一段日子的武艺。” “很好,你敢不敢第一个跳。”许锦言看着那婢女,琉璃眼眸里是一片的光亮。 那婢女看了眼身后已经快要波及她们的火海点点头道:“敢!” 这个跳窗的计划着实危险,但为了将这个危险系数降至最低,必须派遣两个人,一个人在墙上接应,一个人在窗边保护。 许锦言在后面保护,那婢女鼓足勇气,一步跨了出去,几乎是没有耗费太多力气,那婢女就已经站在了墙上。 许锦言舒了口气,刚想叫下一个人,那站在墙上的婢女忽然惊喜的向墙外叫了出来道,“这里这里,公主殿下在这里!” 说完之后,那婢女高兴的对这边道:“有人来救我们了!”这消息一传来,婢女皆是一片欢呼,端祥都跟着松了口气,眼睛里的泪水也有了止住的迹象,既然有人来救,估计就不用跳窗户了。端祥心里安稳了不少。 那婢女和墙外的人讲了两句话之后,有些郁郁的转了过来道:“底下的人是不会武功的太监,侍卫还没赶过来。他们已经有人去找侍卫了。” 许锦言的手一顿,找侍卫过来肯定还需要时间,但是身后的火已经烧到不能在等的地步了。 言外之意就是……暂时这窗户还是得跳。 端祥何尝听不出言外之意,她狠狠的又跺了一下脚,几个婢女也是一片的哀戚之色。 “公主,想活命,还是跳吧!”许锦言劝道。 端祥还在犹豫,许锦言看了眼火势,知道再也等不了了,在等下去,这里所有的人都得给端祥陪葬。 她冲墙上的那个婢女递了个眼色,那婢女倒是聪明,一下便会了意。看着婢女点了头,许锦言毫不犹豫,将站在窗户边的端祥,直接而强硬的推了出去,端祥正要尖叫,那边的婢女立刻抓住了端祥,将端祥带到了墙上。端祥惊魂未定,但是看着自己脚下这一方狭窄的墙头,立刻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剩下的婢女好解决多了,她们看见连端祥都完好无损的跳过去了,心里也就安心了一些,在许锦言的保护,和那边婢女的接应下,一个一个的全都平安的跳到了墙上。 许锦言看所有人都平安的过去了,心里稍微放松。刚要自己起跳,旁边一颗全是火焰的粗壮树干突然从拦腰折断,顺势就砸了下来,好巧不巧,直接堵住了整个窗户的出口。 那拦腰折断的树极粗极大,树叶子和树身全烧了起来,像是被火包围了一般,火疯狂燃烧着大树,发出“噼啪噼啪”的恐怖声响。热浪一下就从树身传到了窗户内,逼迫正要起跳的许锦言向后退了好几步。 但是后退也无济于事,后面还是一片火海。 许锦言叹了口气,前世今生,她的运气似乎从来都不怎么好。 端祥被吓得尖叫,腿肚子一阵发软,若不是身旁两个婢女搀扶,端祥能一头栽下去。 此时,侍卫赶了过来。几个婢女联合把端祥送了下去,但是却没有人看一眼还困于火海的许锦言。只有第一个跳出去的婢女对底下的侍卫急切的喊道:“里面还困着宁安翁主!” 几个侍卫旋即翻身上了墙,但是一看那横亘在墙与窗户之间的那棵火树,几个侍卫全都瞠目结舌,随后便沉默了。 那个婢女还在不停的急道:“宁安翁主还在里面,你们快去救她啊!”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阵,都不敢轻易的迈出那一步。这棵火树实在太大太危险,若是要去救里面的宁安翁主,势必要先跨过这棵大树,但是这大树上燃烧的火焰太强,这股热浪绝对可以把武功卓绝之人逼退下来。 许锦言剧烈的咳嗽了一下,这股浓烟熏得她的眼泪都滑了出来,她当然知道那些侍卫在顾虑什么,求人不如求己,这是她早就领悟的道理。 她一边撕下衣袖,一边跌跌撞撞的找水,但是整个房间都已经被火烧的无处可去,慌忙之际看到了桌子上的一个茶壶,许锦言冒着火浪穿了过去拿起了那茶壶,随后连忙退到窗户之处,但窗外的热浪还在一个劲儿的往里冲。 许锦言其实已经被这烟呛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她还是打足了精神,颤抖着手将茶水倒在撕下来的衣袖之上,沾湿了之后捂住了口鼻。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脱身的办法了,方才保护那些人跳出去已经几乎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靠在墙壁之上,意识渐渐模糊。 她只能掐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清醒一些,因为她知道,如果不保持清醒,昏迷过去的话,她将再也不会醒来。 意识逐渐散去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身披火光而来,带着一身的惊世风华,替她开天辟地,替她降妖除魔。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珍贵的人 火舌疯狂的蚕食着屋内的一切,想要摧毁殆尽所有的生灵。纱幔被火整个点燃,“哗啦”的一声掉落了下来,火又将地面上的毯子牵扯,掀起一片的火海。 火光照耀着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她眉宇间的那朵桃花,在火光的照耀下,妖异的不似凡间之物。琉璃眼眸在浓烟的刺激之下慢慢的合住,尚未合住的那半个眸子,似有光芒流转。 张正一剑劈开紧锁的大门,凤眸焦急的在便是火焰的房中搜寻,他披着火光热浪而来,不惧滔天危险。赤色的文官服饰被热浪吹的衣袂翻飞,他仗剑,急步快行。 许锦言模模糊糊察觉了那个快步而来的身影,她想要睁大眼睛,紧紧盯住他,但是火焰燃烧着空气,将那抹身影虚化。她隔着重重火光看着他,明明咫尺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凤眸看到了靠着墙壁站着的那个人,如玉的脸庞上沾了些许的黑灰,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但是眉眼间的清明一丝也没有消退,琉璃眼眸似乎是在极力的睁大,想要将他的身影囊括进去。 惊喜瞬间涌了上那双凤眸,但随着惊喜还有无尽的疼惜。他毫不犹豫的飞身向她而去。 千山万水相阻又如何,只要目的地是你,我毁千山,灭万水,谁敢阻挡我去向你的路,就得以血相付,以命相抵。 重重火光之中,他向她奔袭而来,带着怜惜,轻柔的将她揽入怀里,“我来了。” 我来了,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藏了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悉数注入她的心脏,护她永生永世的太平喜乐。 她躲入他的怀抱,那些凶狠的火焰,滔天的热浪,从这一刻起和她再没了关系。自他胸口传来的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传入她的耳中,仿佛是在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悲哀与不幸都过去了。 她费力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桃花玉佩递给他,看着那双凤眸里的疑惑不解,她笑道:“本是上元节那一日要给你的,但是一直也没好意思。” 他一怔,颤抖着手接过那个玉佩,那玉佩通体被雕刻成了一朵桃花,同她眉宇间的那朵桃花几乎一模一样。奇妙的是,虽然是玉佩质地是白玉,但上面却零星点缀了些许的粉色,那些不规则分布的粉色将这枚玉佩点缀的充满了灵气,像是一朵真的桃花。 他接过这枚玉佩,心脏“砰砰砰”跳的不可思议的快,他收起玉佩,将她打横抱起,温柔而道:“这里太危险,一刻都不能留。我先带你出去,平安之后,你可要亲手帮我挂上这枚玉佩。” 他抱着她从北面窗户飞了出去,避开了一众侍卫。他这样的身份并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内宫,这一次进来也是看见了火光,他知道她今日进宫,担忧她出事,情急之下连官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 结果,还真是不出他所料。 他珍之重之的将她收紧在怀里,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危险,用剑生生替她开辟出一条道路。 —— 蘅芜宫突起火灾,已经惊动了整个宫里的人,太监宫女都抬着水慌张的向蘅芜宫的方向跑去,上下皆乱作一团。 郑皇后已经得了信,一听说是端祥的蘅芜宫起火,吓的三魂去了六魄,也不管其他的,直接就往蘅芜宫跑去。郑皇后刚赶到蘅芜宫宫门口,只见里面巨大的火焰一个劲儿的再往外冲,郑皇后的腿已经在抖了。 “公主呢,公主呢!”郑皇后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大叫出声。 一个婢女连忙跑了过来道:“回皇后娘娘,公主无妨,就是受了些惊吓,正在一旁休息。” 婢女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端祥的哭声,“母后,女儿在这里!” 郑皇后闻声望去,只见女儿只是有些脸色苍白,但并无其他伤痕。郑皇后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她连忙将痛哭的端祥抱住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见了自己母后的端祥,此时惊魂才定,但心定了的同时她却想起了一件事。端祥急忙从郑皇后怀中起身,对郑皇后急道:“母后,怎么办!锦言姐姐还在里面!” 许锦言?郑皇后皱了眉。许锦言不是在慈宁宫么?怎么会在端祥的蘅芜宫里。 但现下郑皇后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救人要紧,许锦言还有大用处,可绝不能折在了这火灾上。 郑皇后厉声道:“你们怎么没有人去救翁主?” 一个侍卫颤颤巍巍的跪下道:“回皇后娘娘,那里面火势太大,奴才几个实在是进不去。” 郑皇后瞧了眼宫内,那滔天的火光的确太过可怖,现在进去也只能是送命,她道:“那现在能最快救出翁主的办法是什么?” “回皇后娘娘,那就只能尽快灭火,火势小一点之后,奴才几个才好进去救人。”端祥一听这话就急了,“母后,锦言姐姐为了救我和几个婢女最后一个离开,结果她走的时候树砸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路,她这才出不来了。母后,一定要救锦言姐姐啊!” 郑皇后没怎么听懂端祥的话,但大概明白许锦言应该是为了救端祥现在才没出来。 郑皇后看着那火海叹了口气,许锦言,此后还有富贵在等你,你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 “快灭火吧。”郑皇后下令道。 端祥急得站在原地直打转,郑皇后心疼端祥刚受了惊,现在又为许锦言忧心,便劝说端祥去坤宁宫歇着,端祥却执意不肯,一定要亲眼看到许锦言出来才愿离开。 郑皇后看着那个满是火焰的宫门,心早都有些凉了,这样大的火,就是不烧死也得被烟呛死。 水一盆盆的泼下去,但是还是杯水车薪,这滔天的火焰似乎根本没有办法熄灭。 郑皇后想就算一会儿真救出了许锦言,估计也就是一具焦尸了,她怕端祥看到那一幕,刚打算让几个婢女把端祥拉下去,就听见端祥惊喜万分的道了句:“锦言姐姐!” 郑皇后皱了眉,疑惑的看向端云指的那个方向。只见一女子正扶着墙缓步而出,清婉动人的容颜上沾了些许的黑灰,但是却没有掩盖住她眉眼间的灵气。她的衣衫被火烧的有些残破,左边的衣袖也已经整个撕毁,可她扶着墙蹒跚着走出来的身影却依然有着世上绝无仅有的贵意。 郑皇后有些吃惊,但她很快便平复下来,她赶忙示意几个婢女去搀扶许锦言。那几个婢女也是如梦初醒,谁也不敢相信许锦言居然真的从那火海之中逃了回来。 几个婢女一拥而上,纷纷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许锦言,许锦言也没有婉拒,她欣然将手放在了婢女的胳膊上,随后借着婢女的力量向郑皇后的方向走去。 但是细心的婢女就会发现,许锦言刚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就忽然一顿,微微回过了头,向后面看了一眼,那眼神温柔而坚定,琉璃眼眸闪烁着光芒,像是在看着这世上她最珍贵的人。 婢女顺着许锦言的眼神也向后张望了一下,但是后面空空荡荡,除了被火烧焦过残留的痕迹,什么也不曾有。 许锦言走到郑皇后面前,刚要下跪请安,便被郑皇后挡了住道:“你今日若是还要同本宫请安,那可真就是打本宫的脸面了。” 许锦言也未做推辞,慢慢站起了身,一旁的端祥扑了上去哭道:“锦言姐姐,幸亏你出来了,幸亏你出来了!” “嘶”许锦言吃痛的叫了出来,方才的火势太大,她取茶壶的时候不小心烧伤了手臂。在他面前一直强忍着痛楚,不想被他发现,忍的时候多了,她也就忘了还有这伤口。此时端祥却好巧不巧的这一扑,直接扑到了她的胳膊上的伤口。 端祥一听许锦言的喊声,吓得连忙躲了开来,焦急的问道:“锦言姐姐,你可还好。” 郑皇后看出了端倪,将端祥推了开来,一把拉过许锦言的胳膊,将衣袖一扯,血淋淋的伤口就露了出来。 端祥看的惊呼一声,那伤口实在太过狰狞,皮肉都已经被烧灼,鲜血凝固,但是那令人胆战心惊的鲜红却没有丝毫的褪色。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平静的许锦言,除了刚才吃痛的叫了一声之后,现在许锦言便恢复了平静的神情。那样血淋淋的伤口,端祥多看一眼都觉得害怕,可是许锦言脸庞平静的就像是伤口不曾伤在她的胳膊一样。 许锦言没有说话,郑皇后看着一脸平静的许锦言却暗暗叹服,那样深的伤口就是伤在七尺大汉的身上,七尺大汉也得痛的满地打滚,可是反而观之许锦言,许锦言的脸色都没有太变。 郑皇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蘅芜宫内的滔天火焰,能从这样的火海里脱身,许锦言……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许锦言,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宫觉得,你可能马上就要有福了。”郑皇后拉着许锦言的衣袖,颇为真诚的道。 许锦言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气,或许郑皇后觉得嫁给太子就是她最大的福气吧,可惜,这样的福气对于她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郑皇后还是将这份福气收回去,送给别的女子吧。 许锦言垂眸,将胳膊收回道:“承皇后娘娘吉言。” 不多时,火便被扑灭了下来。郑皇后终于不用急着火势,开始追查起火原因。 “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什么原因?这偌大个蘅芜宫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郑皇后质问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太监婢女。 其中一个太监四下环视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站了出来对郑皇后道:“皇后娘娘,两个时辰之前,奴才正在外面洒扫,忽然闻到了一股硝石的味道,便四下转了转,没曾想却正好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奴才正要上前抓住他,结果像是有人给他提醒一样,没等奴才过去,那小太监就一溜烟的跑了。但是那小太监虽然跑了,宫里却还是着了火,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联系。” 郑皇后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联系,“你可看清了那小太监的长相。” “看见了看见了,那小太监长的面黄肌瘦,极为好认。只要让奴才看见了他,一定能把他揪出来。”那太监颇为谄媚的道。 郑皇后细细思虑了一番,当务之急,便是找到这个太监,只要辨认出了这个太监是哪里的,这件纵火案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皇宫上上下下太监不计其数,从中寻一个人,其实也并不是容易的事。若是满宫搜寻,还没找到那个小太监之前就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太医刚好给许锦言包扎完了伤口,她微微一笑起了身,走至郑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这个太监并不难找,就怕他被关在哪一处,找到了却进不去。” 郑皇后立刻心领神会,慢慢的勾出了一抹笑容。— “什么?许锦言死了,端祥逃出来了?”正在等待蘅芜宫传来死讯的端云,听了婢女的消息急切的想要确认。 碧柔点点头笑道:“宁安翁主现在还困住火海里,肯定是逃不出来了。皇后娘娘刚下令灭了火再救人,但是等灭了火里面的人都烧成炭了,还救什么救!” 碧柔在看到郑皇后下令灭火之后以为许锦言必死无疑,就连忙跑了回来向端云复命,只是她离开的太早,没能看到后来的那一幕。 “哈哈哈。”端云满意的大笑,脸庞逐渐浮现出癫狂之色。 许锦言,你不是很厉害么,现在还不是被困在火里,这一回我倒是要看你怎么脱身。 “可惜让端祥给跑了,但是没关系,端祥那个软货,回头有的是法子对付她。”端云将茶杯狠狠一摔,脸上的笑容却愈加张扬。 不到一个时辰,庆裕帝身边的小黄门就匆匆赶来了端云这里,传召端云前往乾清宫。 端云因为许锦言死了的这个消息开正开心的吃着雪花糕,突然被传召,端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结果那小黄门说,宁安翁主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庆裕帝想让端云再去见她一眼,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总归宁安曾经救过她的命。 端云听了这才放心,也未觉有他,起身跟着小黄门走了出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败露 端祥前脚刚一出及云宫,随后就来了一队侍卫将及云宫团团包围,及云宫一时人仰马翻,太监婢女都被抓来了大殿,一副要审问的样子。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些脸庞严肃的侍卫,生怕祸事临门。 “公公,这里面可有你要找的人?”侍卫向一旁一个太监问道。 那太监便是之前在蘅芜宫声称自己看到了纵火之人真容的那个太监,名唤小桂子。此时的小桂子愁眉不展,在那些跪了一地的及云宫宫人脸上看来看去,眼神明显带着不确定。 小桂子并没有看到纵火之人的真容,他的确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上前察看,也的确看到了纵火之人,但是却只有一个背影,正脸他是没看到的。小桂子向来胆子不大,若是以往隔了这种情况,他十之八九不会做这只出头鸟,他本来也没看见正脸,贸贸然出头,很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可这一回,却是不同,小桂子又回想起了那一件事,那自火中逃生的宁安翁主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其实早已单独寻找过他,宁安翁主告诉了他一个寻找到纵火之人的方法,让他在皇后审问的时候说他曾经见过纵火之人的真容。 小桂子非常犹豫,这件事太过危险,若是按照宁安翁主的方法真的寻到了纵火之人,那以后必定有一场富贵在等他,可若是宁安翁主的方法不奏效,那又安知不会有灾祸临头。但最后小桂子还是答应了下来,他没有办法不答应,他只是个奴才,而威逼他做事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宁安翁主。也罢,反正这件事,事成有富贵在等,就算失败,还有宁安翁主在他前面顶着,他有什么可怕的。 小桂子清咳了一下,在心里为自己鼓了气,让他好好想想宁安翁主的计划是怎么样的。 小桂子向前一步,用俯视的眼神将这些跪在地上的太监扫视了一遍,强自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道:“咱家心里已经有些眉目了,这纵火之人就在你们这些人其中。” 那些婢女太监纷纷面面相觑,一些窃窃私语在底下响了起来。 “当时咱家虽然看见了那纵火之人的正脸,心里大概也清楚是谁。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咱家还是先验证一番。”小桂子越说越顺,姿态高高在上,吓得底下跪着的那群太监和婢女抖若筛糠,生怕小桂子看错,这纵火之人的名头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人姿态从低往高的变换,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但是从高变低就难了。 其中跪着的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道:“公公,那要怎么个验证法?” “这事不难,也不怕告诉你们,咱家进宫之前,家里日子有一段实在过不下去了,咱家的爹曾经私自干过一段时间的爆竹买卖,所以咱家对于硝石之类的味道极为熟悉,一般只要硝石待过的地方,咱家都能瞧出端倪。你们中有谁若是三天之内曾接触过硝石,咱家都能闻出来。” “所以,你们都把手伸出来,咱家要一一看过。”小桂子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 那些婢女和太监颤抖的把手都伸了出来,小桂子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看的那个背影穿的是宦官的服饰,肯定是个小太监。他便直接跨过婢女,先一一看过那些太监的手。 太监统共不过跪了五六个人,小桂子再慢的速度,也很快就将这些人全都检查完毕了。看到倒数第二个人的时候,小桂子的心就慌了,宁安翁主预料的情况可没有出现,难不成这些人里面没有纵火犯。 若是最后没查出来这个纵火人,那他如何下得了这个台,小桂子几乎是颤抖着手探向了最后一个人,但是这个小太监神色如常,他检查的是他的左手,他甚至极为主动的还把右手递了过去。 小桂子的冷汗冒了出来,宁安翁主的计划好像失败了。— 端云慢慢悠悠的赶往乾清宫,她已经四个月没有出来过了,虽然她自幼生活在这宫里,但是四个月没有出门,她看着周围的琼楼玉宇,心情还是格外舒适,尤其是刚才除掉了许锦言,这件事更是让端云心情大好。 端云随手掐了一朵迎春花,唇角含笑,“许锦言……现在大概已经被烧成炭了吧。” 碧柔也应和道:“烧成黑炭有什么意思,烧的血肉模糊才叫好。” 端云的笑意更甚,“你说的有理。” 谁也无法想象,这娉娉婷婷的两个女孩,豆蔻之年,韶华正好,嘻嘻笑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对另一个人最深最毒的诅咒。这些话语阴森恐怖到真正的鬼怪也得甘拜下风,或许这世上的事自有其理,人心远比鬼怪可怕。 乾清宫很快便到了,端云毫不设防,直接跨了进去。 庆裕帝正负手而立,但即使是个背影,也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出庆裕帝现在的雷霆之怒。端云进了大殿之后就在四下搜寻,端云的理想画面是,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副担架,上有白布而覆,而担架上面自然是瘫着皮肉黑焦的许锦言。 端云看了一圈,并非发现许锦言的尸体,但想了想,也是,那样赃污的东西怎能入这尊贵至极的乾清宫,肯定是在那个下人所停着,最后直接扔进乱葬岗才叫好。 但端云却忘了,她被传召来乾清宫,正是让她见许锦言。可许锦言不在,那她来这乾清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端云上前向庆裕帝跪拜,她想她一定要做出委屈的样子,让父皇看了心疼,彻底解了她的禁足令。端云垂下头,眼睛向下看,她一贯是飞扬跋扈的人,忽然做出这样的姿态,反差一大,当真瞧的是这令人垂怜。 端云软着声音道:“参见父皇。” 庆裕帝没有回头,但坐在站在庆裕帝面前的郑皇后却瞧见了庆裕帝的神情,庆裕帝的神情可是有要松动的感觉。郑皇后连忙小声道:“陛下……宁安翁主的伤口又崩裂了,太医正在给包扎,但是那血像是根本止不住。” 庆裕帝稍微松动的神色立刻恢复如初,许锦言的那伤口太过可怕,饶是庆裕帝看了都不得不暗自心惊。当时听郑皇后的意思是火烧蘅芜宫的这件事和端云有关。 经过了上次德海的事件后,庆裕帝对端云的人品的确是存了疑,不然也不会将端云禁足了这样久。所以在郑皇后暗示他此事或许和端云有关的时候,庆裕帝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已经信了六七分。 为什么呢?因为这次出事的又是许锦言。 在这宫里能下如此毒手对付许锦言的,只有端云一个人有这个动机。 可是这一回,端云为了对付许锦言居然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姐姐端祥,直接火烧了蘅芜宫。蘅芜宫现在的惨状,庆裕帝是看在眼里的,那一整座的宫殿,全部付之一炬,被火烧的连宫殿整体的框架都成了一把把的黑炭,足可见放火之人想要宫内人惨死的狠毒用心。 端云虽然离的有些远,但是大概听到了郑皇后的两三个字,尤其听到了包扎这个词语。端云皱了眉,怎么可能呢,许锦言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死了的人还包扎什么? 端云正疑惑,庆裕帝便怒声道:“端云,朕从前将你视若掌上明珠,但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朕只是宠爱了一匹豺狼。豺狼都没有你那样狠毒的心思,居然能下手想要活活烧死嫡姐和曾经的救命恩人。” 端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慌乱,但是现在她绝不能承认,这件事一旦承认,她这辈子也别想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而且许锦言已经死了,就算她知道了什么内情,一个死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端云急切的辩解道:“父皇,此事却与儿臣没有关系。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及云宫里静思己过,从来没有出过宫门一步,您说什么活活烧死,儿臣连宫门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和儿臣沾边。还请父皇明察!” 庆裕帝可不怎么相信端云的话,上次德海的事情,端云也口口声声与自己无关,可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庆裕帝上过一次当了,他若是再上当也就不配为北明一国之君了。 郑皇后上前一步轻声道:“公主先莫急,蘅芜宫里有太监看见了纵火之人的真容,现在正在宫内搜查,若是及云宫里没有此人,公主自然可以洗脱嫌疑。” 端云手抖了一下,犹豫的问道:“有人……有人看见了纵火人的真容。” 郑皇后一看端云那个脸色,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她眼睛里有冷意,话语却依然轻柔:“当然了,不止太监看到了,连宁安翁主都看到了此人的真容,届时寻到了可一同分辨。” 端云瞬间瞪大了眼睛,“许锦言不是死了么?” 端云是真的慌了,导致她的话都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听的庆裕帝又皱了眉。 郑皇后还没解释,自乾清宫正门就缓缓进来一个身影,那身影步伐缓慢,却依然贵意流转。 “承蒙公主殿下挂心,宁安这一次只是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许锦言跨了进来,微笑而道。 端云霍然转了过去,像看着鬼一般惊恐的眼神看着许锦言。 “你……你没死?”端云几乎是尖叫出口。 许锦言点头;“许是在宫中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福泽护佑,宁安保下了这一条命。” 庆裕帝这才终于转过了身,但是一转过身就看见了端云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庆裕帝立刻就想转回去,一眼都不想再看端云。 郑皇后瞧了眼许锦言的胳膊,故意问道:“宁安,你的伤口可还好?” 许锦言岂会不懂皇后的心思,她笑道:“太医说伤势有些重,让宁安最近最好不要用这只手,以免伤口裂开。不过宁安自己倒是觉得无妨,伤口也没有那么疼。” “你这孩子,逞什么强,胳膊烧成了那样子,本宫看着都心疼,你还一味的说不疼。”郑皇后有些嗔怪的道。 庆裕帝也想起了刚才看见许锦言伤口那一瞬间的胆寒,他瞧了眼许锦言的胳膊,刚换的白纱布,现在就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湿了透,这伤口到底有多重,庆裕帝心里是有杆称的。 庆裕帝闭了闭眼道:“宁安,等查出了到底是谁害的你,这一回,朕一定给你个交代。” “这一回”三个字说的奥妙,有这一回,那肯定是有上一回,上一回陷害许锦言的人不是端云是谁。 言外之意,便是庆裕帝已经几乎确认了此事是端云所为。正在此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队侍卫,小桂子在前,旁边两个侍卫提溜着一个婢女。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婚事风波 端云在看见侍卫架着的那个婢女之后,脸色陡然转为了煞白。 小桂子上前一步,复命道:“回陛下,奴才已经在及云宫找到了当时的纵火之人。这婢女名唤白芙,已经对此事供认不讳。” 小桂子说完之后,那被侍卫架着的白芙就跪了下来,说是跪,不如说是瘫,身子直勾勾的就耷拉了下来,爬在地上道:“陛下此事都是公主殿下逼奴婢做的,奴婢实在不敢不从。” 白芙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气的端云直骂:“贱婢你闭嘴!” 白芙瞬间吓得噤了声。 庆裕帝却兀自冷笑了出来,深深看了一眼端云便再未说话。端云吓得立刻上前抱住了庆裕帝的腿道:“父皇,父皇,此事都是她们陷害的儿臣,和儿臣半分关系也没有!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儿臣!” 庆裕帝一点也没客气,直接一脚踹翻了端云,冷声道:“朕没有你这样狠毒的女儿。” 庆裕帝那一脚的确是使了力气,端云被踹的捂着心口大喊。小桂子看着端云的惨状,暗自乍舌,他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许锦言,和方才不同,那被火烧坏的衣服已经换下,此时这宁安翁主着了件碧云纱的天蓝色长裙,那样沉静的颜色将她显得冷漠而淡然,轻巧而立,却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贵意。 这宁安翁主也真是料事如神,宁安翁主教他谎称自己熟识硝石气味,以此来炸纵火之人。这样小的一个计策,小桂子本想不会有人上钩,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碍于翁主的身份,没办法了才硬着头皮上。 可谁知人心如此脆弱,小桂子在及云宫察看最后一个太监的时候,看那太监神色如常,以为翁主计划失败,他正冒冷汗,下一刻这婢女就吓得瘫了下来,火种从她怀里直接滚了出来。小桂子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就让侍卫把这婢女控制住,带人在这婢女的屋子找了找,一下就搜出了硝石。 可以算是人赃俱获了。 小桂子微微舒了口气,想着刚才的紧张之感,他还是不免唏嘘,但是看着那在不远处立着的宁安翁主,她神色冷然,似乎是生来就没有惊惧的情感。 敬嫔刚好在此时赶了过来,一进乾清宫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敬嫔吓得脚步一顿,迈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栽个跟斗。 “陛下,端云做错了什么,竟劳陛下发这样大的怒火。”敬嫔连忙跑到端云的身边,把端云扶了起来。 今日敬嫔是听说端云被叫进了乾清宫,以为庆裕帝终于原谅了端云,本是打算来乾清宫再给庆裕帝说说情,让庆裕帝彻底解了端云的禁足令,谁知道她一来,落入眼里的居然是这样一副画面。 庆裕帝看见了敬嫔,怒火更甚,“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敬嫔一头雾水,郑皇后适时解释道:“敬嫔,端云这一回确实太过分了。不仅火烧了蘅芜宫,还害的宁安翁主受了伤。” 敬嫔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端云,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女儿的脾气她一向明白,若说是赶在许锦言进宫的空当要致许锦言于死地,那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敬嫔抬头看了一眼许锦言,只见许锦言的右臂缠了层厚厚的纱布,鲜红的血迹自纱布里全然渗透了出来。她站在一侧,不言不语,但是脸色极度苍白,眼眸下视,看着便知藏了天大的委屈。 还真是会装模做样。敬嫔的眼睛都带了毒。 “陛下,此事断不可听宁安翁主的一面之词,也要听听端云的解释。”事发突然,敬嫔其实没有太多的主意,只是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承认便是了。 庆裕帝冷笑一声,“你说不让朕听宁安的一面之词?可是敬嫔,事发到现在,宁安受了这样重的伤,可都从来没有说过端云半个不字。” 敬嫔一惊,想瞪许锦言又怕被庆裕帝发现,只能狠狠的垂下了头,心里暗自叹气。 庆裕帝一挥手,“此事婢女既然已经招认便再无拖延的必要,速速将这婢女处死。端云……。”庆裕帝看了眼端云,叹气道:“你先回及云宫吧。” 郑皇后并未出声,庆裕帝此时的说法看似是没有给端云任何的处罚,可郑皇后知道,这一次庆裕帝是彻底的放弃了端云,从庆裕帝的神色都能看出端倪,庆裕帝已经不生气了,但是眉宇间却有着浓浓的倦意。 而且庆裕帝方才答应了许锦言,若是这一次寻到了真凶,他一定给许锦言一个交代。 至于这个交代是什么,她明白,许锦言或许也明白,只有端云不懂,端云但凡明白一丝一毫,都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 郑皇后看着在大哭大闹的端云摇了摇头,一个被皇帝放弃的公主的下场能是什么,端云这一步走的实在是蠢到了极点。 —— 端云的事情刚解决,庆裕帝便被太后召进了慈宁宫,庆裕帝猜测太后此举必定是和许锦言有关,所以也未作他想,处理了朝里的事情,便赶往了慈宁宫。太后正在修剪一束迎春花,一剪剪的下去,那一束原本枝叶横斜的迎春花便变得精致了起来。 庆裕帝进来看着太后的动作笑道:“母后倒是有心思,这花修剪的真是有味道。” 太后听到了庆裕帝的动静,但并未回头,依然修剪着花枝道:“这些花枝既然从树上被折了下来,自然是要精心打理,之前将它和树分开,已经算是亏待了它,若是不精心呵护,岂不是愧对了它受的这一番辛苦。” “母后……似乎话里有话。”庆裕帝疑惑道。 “哀家的意思是,宁安此番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怎么也不给那孩子补偿些什么。幸亏哀家把人留下来了,要是这样就让那孩子出了宫,外面的人不定怎么说皇家薄情呢。”太后停了剪裁花枝的手,有些不赞同的看了眼庆裕帝。 庆裕帝这才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原来母后为的是这一件事。”顿了一顿,庆裕帝朗声笑道:“宁安那孩子倒是真对母后的脾气,母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为了她向朕要赏了。母后不需忧心,此事朕已经想好了,宁安的伤是因为端云受的,之前又为了救端祥被困在了火海多时,皇家对那丫头亏欠了不少,朕必不会再亏着那丫头,等过两日就将她的品阶提一提,封她个郡主。” 太后斜睨庆裕帝一眼道:“只一个郡主?” 庆裕帝皱眉,“那母后的意思是……” “依哀家的意思,要赏就赏个大恩典,这女子一生最大的事情不就是婚嫁一事。”太后道。 庆裕帝有些明白过来了,“母后是想为宁安赐婚?这件事朕不是没想过,但母后您可能不知道,皇后和敏贵妃似乎都属意宁安。” “她们俩都属意宁安怎么了,太子和康王都有了正妃,你若是封了宁安郡主的身份,宁安难不成还要以郡主之位做侧妃不成?”太后冷道。庆裕帝想了想道:“看来母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此事儿臣想听听母后的意思。” 太后这才满意道:“宁安这样好的女子自然是要给我们皇家做儿媳的,但就算是宁安从前翁主的身份做侧妃都已经不妥了,如今封了郡主,自然更不能做侧妃。所以给宁安赐婚,已有了正妃的皇子都要排除。” 庆裕帝在脑海里将自己的儿子过了一遍道:“若是成年的皇子里没有婚配过的,那也就只有老五和老六了。” “你要是敢把宁安赐给赵斐试试看。”太后瞪了眼庆裕帝。 庆裕帝苦笑了一下,赵斐最近的确是声名狼藉,现在给他赐婚,无异于让京城里的人再回忆一下前段时间那桩惊世骇俗的事情。 赵斐除过,那现在看来……就只剩老六了。 “哀家觉得……。诚儿倒是不错。”太后轻咳了一声,像是极为随意的道。 太后这样一说,庆裕帝也觉得赵诚是个不错的人选,庆裕帝之前一直压着许锦言的婚事,就是因为怕皇子盯上许锦言背后的将军府,虽然许锦言只是个外孙女,但是有这个风险总比没有强。而赵诚闲散的性子早就出了名,庆裕帝没有将他纳入未来继承人的范围考虑,赵诚自己也从来不想这件事。 那将许锦言配给赵诚,庆裕帝的心就可大大安定了。 庆裕帝越想越觉得赵诚这个人选很不错,冲太后点头道:“母后,这件事朕心里有谱了。” 等庆裕帝走后,太后才叹了口气,随后将那瓶迎春花放在了窗台之上。 太后太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了,庆裕帝拥有这一切皇帝共有的通病…。多疑。所以许锦言和赵诚的婚事,她要牵引着庆裕帝自己想到,她再不经意的推波助澜一下,这件事才会顺利。若是她直接提赵诚,就算庆裕帝是自己嫡亲的儿子,依着他那份多疑,也一定会多想几分。 许锦言和赵诚的这件婚事基本算是成了,只要再不出其他的意外,许锦言就得乖乖的踏上她安排好了的那条道路。 云姑姑站在一旁看着沉思的太后,微不可查的轻声叹了口气。 — 许锦言自受伤之后便被太后以养伤为借口彻底留在了宫内,虽然日常都歇在慈宁宫内,但是偶然却还是会在宫里四处走走,这一走,便会遇到一些熟悉的人。 那日许锦言刚换了药,想着去御花园走走,刚到了御花园便遇到了一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了。 “张贵人。”许锦言笑着问了安。 张贵人是赵斐的生母,两人身上那种假模假样的温润和煦实在太过相似,许锦言看了心里直犯恶心,立刻就想走人。 然而张贵人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许锦言。 前些日子赵斐出了那件事,张贵人惊怒交加,拽着赵斐就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自己那骄傲的儿子用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对自己说,“娘,儿子想得到一个人,想的心都在疼,可是那个人却不惜设下这样歹毒的局引我上钩,只是为了躲避我。娘,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得到那个人。” 张贵人几乎不用费心思考,立刻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许锦言。 知子莫如母,张贵人早就看了出来赵斐对许锦言不一般,不说别的,赵斐看许锦言的眼神都不一样。自己儿子从来都将那副温润的样子伪装的很好,唯独面对许锦言,儿子眼神里那种掠夺和强烈的占有欲会立刻浮现出来。 张贵人仔细瞧着许锦言,眼睛里就露出了挑剔之色来,这姿色也就中等,自己儿子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女人。 上辈子婆媳一场,张贵人的眼色一变,许锦言就猜出了她大概的意思。张贵人这个人很有意思,不认识的时候她可以如沐春风的待你,看着真像是一个温柔本分的宫中娘娘,但是一旦你有可能成为她儿媳妇的这个角色,张贵人可以在一瞬间将她的脸色翻个个儿来。 现在张贵人这副嘴脸,明摆着是将许锦言当成了儿媳妇苛待。 许锦言看着张贵人的眼神只想冷笑,张贵人,我劝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今生你儿子可绝不会入我的眼,你还是把你那副嘴脸收起来,用来对付这辈子倒霉嫁给你儿子的人吧。 张贵人轻飘飘的开口道:“翁主这时候要去哪儿?” “自然是要去御花园中赏玩一番,听闻御花园里迎春花盛放的极美。” 许锦言记得,前世张贵人最厌她外出游玩,一听见她有赏玩个什么的意图,那真是气的能跳起来。 果然,张贵人听后表情就有些不对了,她犹豫了很久还是道:“虽说春天到了,但是天气到底还是没暖和起来,翁主还是在屋里待着吧,做些女红针织也好。” 半夏一听张贵人的话,立马就想反击回去,一个小小的贵人居然敢对她家小姐指指点点,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绝美无赖再临 许锦言拦下已经被张贵人激起怒气的半夏,前世的半夏也经常被张贵人气的脸色发青,但是那时许锦言无权无势,为了求得赵斐的欢心,她还一再的讨好张贵人,面对张贵人这些恶行,她不仅不怒,还全部照单全收。 半夏为了她冲张贵人甩脸色,还被她大加斥责。 现在想想前世的自己,识人不明,辨认不清,脑筋愚钝,蠢不可及。 今生许锦言既然有了些名望,虽然不太多,但是向一个贵人耍耍翁主的威风,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贵人却没察觉出许锦言的神情变化,看许锦言拦住了婢女还以为许锦言是怕了自己。张贵人那个骄矜的姿态一下就端了起来:“翁主,这女儿家还是不要轻易出门的好,在房间里做做女红,比出门看花可强多了。再说了,这花也没什么好看的,那些个花摆在那里,招蜂引蝶的,正经姑娘哪一个天天去看花。” 许锦言听了张贵人这番言行,琉璃眼眸里都有忍不住的笑意,张贵人为了把她圈在房间里,不让她外出乱跑,还真是什么胡话都说的出来。 不过和前世比起来,张贵人这番话其实都算温和的了,许是张贵人现在还顾虑她的翁主身份,有些过分的话还不敢说出来,但是那些话憋在心里,想必她这位前世的婆婆可难受坏了。 许锦言忍住笑意道:“贵人的话倒是有趣,想来是贵人这些年在宫里生活的心得体会。” 张贵人骄矜的姿态更甚,但还没等张贵人长篇大论,许锦言便轻笑着开口道:“如果宁安没有记错的话,贵人的品阶在宫里应该算是六品?” 张贵人一时没有想清楚许锦言要做什么,但她隐隐有种预感,许锦言接下来说的话,应该不会是她想听的。“贵人在宫里混迹了这些年,皇子都生了一位,结果还是这个位分,这便是贵人从自己这个如此低等的位分里得出的心得体会么?如果是这样,那宁安可不敢听。宁安还有大把光明的前途,怕听了贵人的话最后落了一个和贵人一样的下场,那宁安岂不是太过悲惨。” 许锦言说话的时候还随意摆弄着衣袖,根本就没有把张贵人在眼睛里放,也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凭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睛。张贵人的脸色在听完许锦言的话之后已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蓝,经历了这么一段波折的过程。张贵人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酝酿骂人的词汇。 许锦言微微含笑,就等着看张贵人能说出什么话来,有些日子没领教前世这位婆婆骂人的本事了,前世她只能受骂,真是毫无意思。 今生就有趣了,她不仅能回击张贵人的无理取闹,逼急了,她还能到庆裕帝面前告状,治张贵人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但张贵人是没机会把她酝酿的话说出来了,敏贵妃遥遥从左侧走了过来,张贵人一看敏贵妃来了,吓得立马噤声,乖乖的立在了一侧。 许锦言行了礼,敏贵妃过来熟捻的拉起了许锦言的袖子,颇有些心疼的道:“那日听你受了伤,本宫一直想看看你的情况,但是你在慈宁宫住着,本宫有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幸得今日在御花园遇见了你,但看这伤似乎还是没有好转,血怎么还在往出渗。” “娘娘挂心了,宁安的伤比起那日已经好了太多了。这血迹倒也无妨,回去换些药就是了。”许锦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这伤在她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有时甚至都会忘记自己受了伤。也并非是不疼,只是前世那般的疼痛她都遭受了,今生这小小的烧伤根本无足挂齿。有趣的是,前世她受了那样的苦难,下令活生生撕下她脸皮的人连眉头都不眨,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听着她痛到发狂的尖叫。而今生,她不过是受了这样小的伤,居然劳烦了这样多的人挂心,而那曾经下令撕下她脸皮的人也装了一副担忧的神情看着她的胳膊。 许锦言看着张贵人那副状似担忧的脸,实在是深感人生无常。敏贵妃当前,张贵人的演技越发精进了。 敏贵妃挥了挥手,旁边的婢女连忙递上了一盒药,敏贵妃将药递给许锦言道:“这药是以前陛下赏给本宫的,说是对消除疤痕有奇效,本宫这几日一直命婢女装在身上,就想着万一遇上了你,能够立刻交予你手上。” 许锦言接过药,似是受宠若惊般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宁安怎么好收?” “让你收你就收吧,在这宫里面本宫哪有受伤的机会,你这样貌美的年轻姑娘,若是落了疤痕可怎么办?”敏贵妃随意道。 许锦言笑着收了下来,“那宁安就多谢娘娘了。” “说起来,你怎会到这里?”敏贵妃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重重的扫过了一旁站立的张贵人。 张贵人是赵斐的生母,敏贵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一层关系。 许锦言顺着敏贵妃的眼神也看了眼张贵人,她没有丝毫犹豫的道:“宁安在屋中呆的无聊,本想着来御花园看看花,但谁知却遇上了张贵人,张贵人刚给宁安教了好多的道理,宁安正细细想贵人的深意呢,娘娘便来了。” 敏贵妃挑了眉,若是偶然遇上的,那便无所谓了,但是道理……敏贵妃又看了一眼张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给堂堂翁主教规矩,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吧。 “哦?道理……本宫倒也想听听张贵人的高见。”敏贵妃凉凉的道。 张贵人心里一凛,冷汗顺脖子就流了下来,她暗自在心里咒骂着许锦言多嘴,什么话都往外说。 许锦言似乎是完全没察觉出这里的暗潮汹涌,她带了笑道:“贵人说女子不应该外出看花,正经的小姐都不看花,还说女子应该在屋内多做做女红。宁安正想着贵人这话背后的道理呢。” “想什么想!”敏贵妃怒道,但想了想说话的人是许锦言,敏贵妃压抑了怒气道:“你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看花就不正经了,那难道要把御花园的花全拔了才算正经。” 敏贵妃当然会生气了,敏贵妃前去的方向就是御花园的方向,张贵人说看花的女子不正经,这不等于在打敏贵妃的脸面。 敏贵妃对许锦言客气,但是面对张贵人就半分好脸色也没有了,她转过身怒瞪张贵人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大放厥词了,居然敢在翁主面前胡说八道,本宫看你是不知尊卑到了极点。” 张贵人吓得立刻就跪了下来道:“娘娘,是嫔妾失言,还请娘娘不要动怒。” 敏贵妃本就不喜欢张贵人,一个卑贱的宫女,以为自己生了个皇子就能飞上枝头,简直是做梦。徐贤妃不在乎张贵人天天在赵斐面前晃悠,敏贵妃可看着碍眼。一个卑贱的宫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插手皇子的事也就罢了,总归徐贤妃不计较。但是许锦言是她给康王相中的侧妃,张贵人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许锦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给本宫在这里跪着,不到夜深不许起来。”敏贵妃冷冷的看了眼张贵人,拉起许锦言的衣袖就往御花园走去。 许锦言走过张贵人身侧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瞧了一眼跪着的张贵人,琉璃眼眸一转,却没有任何神情的流露。 敏贵妃将许锦言拉去御花园也左不过是说了些关于康王的琐碎之事,许锦言虽然并不太想听,但面上还是装作听的认真的样子,附和着敏贵妃说说笑笑。 同许锦言分开之前,敏贵妃说了句有意思的话。 敏贵妃说:“本宫知道皇后也在找你,明明是你的婚事,你却不能自己拿这个主意。但是锦言,本宫要告诉你一句话,我们这些女子的一辈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我们能做的只有凭借自己的优势上到一个更高的地方,这个地方越高,你以后的人生就越能自己作主,而且只要你上到了高位,就算你做不了自己的主,你还可以做别人的主。” 许锦言听进了耳朵里,今日倒是赶了巧,这些宫里的娘娘,一个两个的今日都想同她讲些大道理。 不过比起张贵人的道理而言,敏贵妃的话显然更具有听进耳朵里的价值,但是敏贵妃的这番话也只对前世的她有警醒的意义,今生她的人生势必要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也不想替别人作主,掌控好自己的人生已经够难了,若是再添上别人的人生,那背负的重量就太沉太沉了。 虽然她不认同敏贵妃的说法,但她还是屈膝向敏贵妃行了礼道:“宁安受教了。” 敏贵妃所说的这番话,对许锦言不具备聆听的价值,但是这确确实实是敏贵妃在高门和宫中生活了多年才感悟出来的东西,和张贵人那番骄矜的咄咄逼人又如何可相提并论。 敏贵妃将此话告诉许锦言,无非是真的将许锦言视为了未来的儿媳妇。 许锦言做不了敏贵妃的儿媳,可是对于敏贵妃这番真情实感的教导,她不受,但心领。 折腾了这一番终于是回到了慈宁宫,许锦言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去一趟御花园,却遇上了两位想同她说大道理的宫中娘娘。 若是每次去御花园,都有人在半路上等着截住她讲大道理,那这御花园她可能是再也不想去了。 回了慈宁宫,亏是太后已经睡了,要不然还有的折腾。但太后睡的早,许锦言倒是觉得有几分惊奇。太后素来有难眠之症,日日都得到极晚的时候才能熄灯,今日睡的这样早,估计是心情不错,前世的时候太后便是如此,心情一好,睡的就特别早。 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听婢女说今日庆裕帝来过,便了解了太后心情好的原因,见了自己儿子,心情能不好么。此时许锦言可不知道她在去御花园的那段时间,在这慈宁宫里,太后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她的婚事,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这才早早入了睡。 此时的许锦言可没想到这里去,她放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钻入被子里睡觉。 但是许锦言刚钻入了被窝,她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一变,她压抑着语气里的暴怒,对正在准备灭灯的婢女道:“你们全都先出去,灯不要熄,我还想……看看书。” 看看书三个字被许锦言咬的极重。 这些婢女里有一个上次许锦言进宫就在旁边伺候的,听到许锦言的话却有些疑惑,怎么这宁安翁主每次住在慈宁宫里睡前都要看书,还每次在刚一钻进被窝的时候就拦住她们不让灭灯。 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婢女皱着眉,放下了正准备灭灯的手。 婢女全都退出去后,许锦言侧目,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又来这一套?” 左侧被窝里正懒洋洋躺了一只绝美无赖,瞧着她笑的凤眸生春。 ------题外话------ 今天编辑通知加更,所以下午还会掉落一更哟!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心痒难耐 许锦言问了话,而张正却不答,只用那双晃动着春意水光的凤眸看着她,极是风流。 许锦言被他看的心里直发痒…。呸!心里直发毛。她有忍不住问道:“你……。你这般看我做什么?”他扯了抹笑,还是没有说话。 她实在被盯的受不了,准备起身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此时他才叹了口气,轻柔而缓慢的将她受伤的那只手拉了过去,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和温柔,像是在对待这世上对于他来说最珍贵的东西,生怕下手重了弄疼了她。 她亦察觉到了他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所以并未挣扎,乖顺的将胳膊递了过去。 “上一回还真叫你骗了过。”他看着她的伤口,凤眸露出怜惜之色。 他的手轻轻的攥着她的手腕,独属于他的温度一丝不差的全部自他的手心传递到了她的皮肤,而那温度继续顺延,终于是到了她的心里,激起了一串连一串的浪花。 她是真的觉得那伤口不疼,可那伤口被他那双凤眸里的怜惜扫过,她忽然就觉得疼极了,委屈极了,仿佛受了这伤是多么大的事情一样,可明明她一直觉得这伤微不足道,宫中诸人提起此伤严重的时候,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没必要如此介怀。可怎么,这伤被他一看,她却疼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慢慢的替她将纱布拆开,随后自怀里摸出一瓶药来。她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迟疑的道:“太医帮我上过药了。” “他们的药……我不放心。”他冷哼了一声。 许锦言摇头笑了笑,再未推脱,随了他的意思。 他替她上药的时候,凤眸极为的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睫毛的影子落在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上,犹如蝶翼轻盈。她修长的手指挑起一些药膏,温柔至极的点涂在她的伤口之上,说来也怪,不知他那是什么灵丹妙药,自那药膏被他的手指刚一涂在她的伤口,伤口处的那股灼伤之感瞬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舒适的清凉。 伤口的痛感消退,可她的眼眶还是湿润了,她看着他侧颜,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前世她孑然了一辈子,众叛亲离,遍体鳞伤,从未有人这样温柔的待过她,她也从未看过一个人为她上药时的专注神情。 所以竟然……她也值得被人这样珍惜。“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涂,一日三次,一个月后这伤口就可彻底消了。”他替她涂完之后,将药膏给了她。 她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在哪一刻就犯了傻,追问道:“那你在的时候呢?” 说完,她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一口,她的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灵光的,这件事她怎么一直没有察觉。 果然,那双凤眸立刻就涌起了笑意,他将她的伤口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让那药膏能够尽快凝固,吹完之后他笑道:“我在的时候当然是我来涂了,我怎敢让你受半分劳累。” 她听的恼怒却又娇羞,偏此话又是自己先开的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下了头,羞红着脸庞,不敢看他。 他从来就爱看她为他而起的娇羞,那样鲜妍的酡红如春日的桃花盛开在她的脸颊两侧,她低垂下眼帘,乖顺的如幼猫一般,让他的心神实在很难不为她荡漾发烫。 “你此番又闯慈宁宫难道就是为了给我涂药?”她虽然垂下了头,但是还是能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她被他瞧得心里发慌,只能找了句话想引开他的注意力。 但他的注意力岂能这样轻易便被转移,他依然用那样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却轻声道:“也不完全是。” 她疑惑的抬起头对他道:“还有其他事?” “有,我又想你了。”他说的理直气壮。 许锦言的手一颤,她刚才是真的以为他有什么要事。她本想斥责他,可话刚到了嘴边,脑海里就回荡起了那句“我又想你了。” 斥责的话语便被她咽了回去,她瞧了眼他半露的胸口道:“仔细冷着,你出来怎么也不穿厚些。”说完,就伸出手替他将胸口的衣服掖了掖。 手还没收回来就被他毫不客气的又拽了回去,他轻轻一使力,她就落入了他的怀里。她刚才替他合上的衣服经过这一番折腾又松了开来,露出里面紧实的肌肉,而她的脸好巧不巧就贴在了那赤裸的胸口之上。 刚才消退的红晕又浮上了她的脸颊,她连忙就将脸抬了起来,不让自己的脸与那灼烫的胸口相接触,否则,那炙热的温度会让她的脸变得更红更烫。 他笑出了声,自胸口传来的震动将怀中的她惊的如猫儿一般颤抖,那笑声怎么听都带了诱惑的意味,她皱着眉想挣扎,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却牵引着她,让她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沦陷。 他将她抱的紧,直接就断绝了她挣扎出去的可能性,她挣扎不出去也就放弃了,将脸避过他裸露肌肤的领口,轻轻靠在了他的身上。 自他胸口传来了那种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她听的安心,慢慢的就合住了眼睛。 “大人……”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道:“怎么了?” “我的婚事可能有些兜不住了,太后有意将我指给六皇子。”下意识的,她就将他抱的紧了些。 他察觉到了她忽然紧起来的拥抱,凤眸便弯了一弯,他享受着她的依赖道:“兜不住了我帮你兜,便是天塌了下来我都一丝不差的全帮你兜住。” 她慢慢睁开了琉璃眼眸,眼眸里光芒涌动,她点了点头道:“谢大人。” “嗯?同我说谢?”他将她抱的紧了点。 她软软的身子被迫又贴近了他一些,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那说什么?” “我不是说不让你谢我,但是你若是要谢我,不要用嘴说,要用嘴……。”他说的意味深长,话未说话,但他已经猜到怀里的女子此刻的脸庞该酡红的有多么诱人。 他心痒的有些难耐,想将怀里的人扒拉出来,瞧一瞧那诱人至深的颜色,可她却不依,紧紧将她的小脑袋瓜埋在他的怀里,他看的有趣,也就没有再勉强她,只俯下头贴在她耳边道:“锦言,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我,我可不保证你今夜可以安全。”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他忍住了笑,等着看她的反应。 果然,她受了惊一般僵硬的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结结巴巴道;“我怎么……怎么就诱惑你了。我没有……” 他冷笑了一声,看看她现在那副模样,脸庞的红晕没褪去,眼眸不敢完全看他,只能垂着头时不时看他一眼,人在他怀里,欲迎还拒,小手还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像是直接抓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心痒难耐。 诱人而不自知,是她最大的罪过。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春闺梦里人 许锦言被他那股灼热的目光逼得退无可退,她真的以为他要言出必行,不保证她今夜安全。吓得她连忙推了他一下,自己也往后躲了一步,急道“不行!” 他倒是笑了,随手将她扯回怀里,用那种满是坏笑的声音故意问她道:“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她紧紧靠在他怀里却摇着头。 唉。他暗暗叹了口气,不行便不行吧,她要是说行那才叫奇怪。 他将她的身子抱的又紧了些,那软软的娇躯便在他的怀里又深陷了一分,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心里暗道一句 看来是非得尽快把你娶回来了。 然后尽快……他垂下凤眸看了眼怀中娇美的人儿,尽快把你吃掉。许锦言窝在他的怀里,浑然不觉他的想法,只觉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似乎比被窝还要温暖数倍。她被他扯入怀里之后便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过了很久,她才恍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垂下琉璃眼眸在他腰间看了看,可他的腰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眉眼便皱了起来,她自他怀里抬起头来,有些小心的问道:“那玉佩……你不喜欢?” 他凤眸微弯,怎么可能不喜欢…… “是有些不喜欢。”他靠着她的耳边轻声道。 许锦言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心里便刺痛了一下,她抓着他衣服的手一颤,小声道:“怪不得你都没戴,原来是不喜欢啊……” 他看着她黯然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都快忍不住了。他咳了咳,从怀中摸出那个玉佩道:“谁说我没带。” 她看着他手里的玉佩便是眼前一亮。 “我是有些不太喜欢这个玉佩,因为你还没有亲手帮我把它挂上去。”他在她耳边道,距离近到他的唇几乎都已经贴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此番已经顾不上害羞了,急着求证道:“就因为这一件事你才不喜欢这玉佩?” 他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有几分错愕,但很快,他的眉眼就遍布了春光,他轻声道:“当然了。” 一得到他的确认,她连忙就从他的手上夺过玉佩,仔细的将玉佩挂在了他的腰间。她的手指灵巧的给玉佩打着结,神色认真,将玉佩郑重而稳妥的挂在了他的身侧。 挂好之后,她抬起头,更加小心的注视着他道:“这回……可喜欢了?” 她眨巴着那双琉璃眼眸,眼眸深处却全然都是期待,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喜欢。 凤眸一暗,“许锦言,我方才对你说过什么?” 什么?她疑惑的皱眉。 “我说,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我,我可不保证你今夜的安全。”他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随后趁她没反应过来,直接将她自怀里推倒在床榻之上,她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冒着几分傻气可是却依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他没忍住,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忍。 深吻了上去。 那抹海棠花瓣般嫣红的娇软双唇在他的深吻下,不时自喉间发出轻轻的呻吟,那些媚惑的呻吟之声如尖细的钩子直接就钩在了他的心尖,让他深陷其中,想要索取的更多更多。 他在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之前,狠狠命令自己停下了动作,他不能再继续了,继续下去,或许今夜她真的要不安全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她似乎没察觉出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么的危险,她的唇被他吻的发了红,上面有着深吻后散发的凛凛光泽,她见他看她,连忙慌乱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可那副样子却又是另一番的风情。 这妖精,每一次亲密之后,她总是流露出万分的娇羞,这不逼着他再来一次么?他这回是真的想试着忍一忍,可是这妖精勾人的过了分,勾的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又吻了一吻她,轻轻的,如蜻蜓点水。 不能再深,再深就真的收不住了。 —— 没过几日,宫里便举行了一场小型宴会,是为了庆祝十一皇子的满月而举办。自然,宫里小住养伤的许锦言也有资格一去参加。 许锦言本想着这十一皇子的满月宴和自己也没多大联系,去便去了,就当是吃顿饭。可她却没想到,这十一皇子的满月宴,最后的主角倒成了她。歌舞升平,美貌妖娆的舞姬舒展着自己的腰身,长长的舞袖在他们的手下被舞的似乎是有了生机一般,旋转的犹如飞瀑。管弦丝竹悦耳,《春江花月夜》被这些天才般的乐师赋予了最大的能够打动人的力量。 因为是小宴,场地需求不大,所以便设在了墨玉阁内,宫中诸人齐齐到场入座,虽然是皇室的家宴,但是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会少,所有人都遵循礼节,依次落座。 十一皇子的生母是何美人,何美人入宫没有几年,家世位分都不高,但是所幸何美人自己脾气好,生的貌美也会讨皇帝的喜欢,所以这些年在宫妃之中颇得庆裕帝的宠爱,入宫不到三年,现在便已经有了皇子傍身。 何美人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这场宴会是为了她的儿子所办,但是何美人还是极为有眼色极为低调的坐到了最后面,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个娃娃,估计也没几个人意识到何美人这个几乎是宴会主角的人,此时却坐在了最后的位置。 这样的会看眼色也不算是完全的好事,机灵劲儿过了头也会成为灾难。“宁安,怎么又坐那么远?过来同哀家一起坐。”太后的眼神撇过许锦言。彼时,许锦言正准备把橘子皮放在嘴唇上冰一冰……。某人昨晚干的好事,今早上起来她就发现嘴似乎比以前要肿一点。还没等她将橘子皮贴上嘴唇。太后就突然开了口,惊的许锦言的手一哆嗦,橘子皮就掉了下去。 她连忙起身道:“宁安遵命。” 坐到了太后身边,等于就是坐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许锦言可不敢再把橘子皮贴到嘴上,她眼神滑过下坐的张正,想瞪他一眼,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没瞪的下去。 他是和几个大臣在乾清宫帮着庆裕帝处理完政事后一同过来的,他穿着赤色的文官服饰,低调的坐在了一众大臣之中,可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低调的起来,惊世的风华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挥洒,将他和周围的人一下便区分了开来。即使他恢复了那有着三分钝气的面容,但却依然是少女春闺梦里人的模样。 ------题外话------ 早上这章有点少,中午会补上的啦。这几天都会掉落加更哟!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赐婚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侧目过来,那双凤眸带着春意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 她便被那眼神击中,脸庞又烫了起来,她低下头,专心拨弄着橘子。 像这样的皇室家宴,气氛能稍显放松,庆裕帝派人从何美人那儿要来了十一皇子,和郑皇后一起逗弄幼子。其余的皇子坐在下方一侧,也不时看看自己这位最小的弟弟。 端云自然是又被关了起来,敬嫔这次也称病未到,当然,让敬嫔有心情来参加这满月宴也不太可能。 赵斐和赵诚坐在一起,他们两个排行一前一后,幼时因年岁差不多,常常在一起玩耍,比其他的皇子来说,这两人倒是能亲厚一些。加上赵诚本人闲散的出了名,赵斐对赵诚也没有太多防备。 赵斐本是在看着歌舞,可看着看着,他的目光还是转移到了在太后旁边坐着的那人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烟水蓝色的长裙,长裙的衣袖上绣着点点的茉莉花,青丝上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白玉簪子流转着光芒。这样一身的装扮稍微有些低调,可被她穿来就变得显眼了起来,她垂眸拨弄着手里的橘子,她的神情看起来温柔而专注,额角的碎发垂了下来,柔和了她的脸庞。 原来她……也是会流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只是她的温柔似乎从来都不会对他展现。 这几日他在府中一直避着许茗玉,那么个天姿国色的美人被他收进了府,即使名声败坏殆尽,但是现在她已经进了府,他不过问两句并不太合适。 况且他早就动了等以后大业达成,必得将许茗玉收为己用的念头。现在许茗玉已然成了他的府内人,他想达成以前的愿望,甚至只需走到许茗玉的房间,许茗玉在进府之前,她母亲肯定教过她。 只要他想要许茗玉,只用推开许茗玉的房门就可以了,许茗玉一定会主动勾引他。 可他每次快要走到许茗玉房间的时候,心里都会迟疑一下,在这迟疑的空当里,许锦言的样子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同时,伴着许锦言身影一同出现的还有自己那些疯狂的想法。 为什么做了他府内人的不是许锦言,为什么……。勾引他的人不是许锦言。 这样疯狂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切原因都起源于前些日子做的一场梦。 梦里的许锦言似乎真的做了他的妃子,而且深爱于他,看着他的的时候,那双琉璃眼眸散发着能让人发狂的亮晶晶。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自己却厌恶她至深。 梦里的她好像很笨,因为他总是不去她的房里,而她太过思念于他,为了将他留在房中不惜给他在茶里下了合欢散。但她太笨了,药的份量没掌握好,他一闻就闻了出来。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将那碗参杂着合欢散的热茶泼到了她的手上。 那样一双白皙柔嫩的手被滚烫的茶水烫的发红,但她却被吓得不敢叫痛,只敢跪在一旁,低垂着头,浑身颤抖,连眼泪都在拼命忍耐。而他却还不罢休,直接扯过她的领子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怒斥她“淫妇。” 她被他打到在地,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是流了出来。 梦醒之后,赵斐一头冷汗的坐起身来,惊魂未定,想着她最后落下的那滴眼泪,他的心口疼的厉害,又疼又堵。 他那个时候真的很想对梦里的自己说,你没看到她的手已经被烫伤了么?为什么还要打她,她给你下药,只是……只是因为思念你啊。 赵斐想着那个梦,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她。如今,梦里被他打倒在地的人,高高在上的坐在太后的身侧,清婉的容颜脸庞含笑,额间的桃花一如梦里的鲜妍。但是她看他的眼神,却再也不会燃起那亮晶晶的光彩。 那高位上的人尊贵犹如鸾凤,一举一动都是流转的贵意。他看了看,便暗笑自己妄想,竟然做了那样不切实际的梦。许锦言怎么可能会那么笨,又怎么可能因为思念他而给他下药。 他又回忆起了梦境的最开始,他似乎是为了什么公事推开许锦言卧房的门,许锦言既惊又喜的迎上来,那样娇羞而温柔的注视着他,轻声唤他“夫君”。 可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呢,他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怒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夫君。” 她黯然的点了头道:“是……殿下。” 即便神情已经那般黯然,可她看向他眼神里的温柔却一丝都没有消减。赵斐正在回味梦里的她对他展露的温柔和爱意,便听得乐曲歌舞结束之后,太后对庆裕帝道:“宁安明儿就出宫了,你给宁安的赏赐是不是今天一并赐了?” 赵斐瞬间从回忆里抽身出来,赏赐?赵斐隐隐觉得这份赏赐可能来势不小。庆裕帝朗声一笑,对许锦言道:“宁安,你这孩子可太有福气,居然让太后这么为你费心操劳,好几回了为了你专门向朕要赏。” 许锦言垂眸有礼回道,“宁安愚钝,竟然能被太后如此怪心,宁安一直愧不敢当。” “不敢当什么?你在这京城里的姑娘里数一数二的拔尖儿,再说自己愚钝,哀家可就不爱听你说话了。”太后慈祥的笑道。 许锦言看着太后那分外慈祥的笑容,心里却有了些不详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庆裕帝便道:“宁安,老六,你们两个人一同上前来。” 这架势,分明就是要赐婚了。 暖阁里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就响了起来,皇后和敏贵妃诧异的对视了一眼,两人最近正在针尖对麦芒的争夺许锦言,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却让赵诚截了胡。 赵诚肯定不会是自己要求娶许锦言的,他一向闲散,主动要娶许锦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皇后和敏贵妃多年的对手,对视的这一眼,就纷纷看出了对方对于此事的猜测。 皇后和敏贵妃对于许锦言的争夺,肯定会让庆裕帝心生警惕,皇后和敏贵妃虽然心知肚明庆裕帝会对此事警惕,但因为许锦言只是将军府的外孙女,其实并不太紧要,若是换了将军府的嫡孙女,她们就绝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争夺。 毕竟只是外孙女,能牵扯的核心利益几乎没有,她们能看上许锦言,虽然是有图谋将军府势力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瞧上了许锦言这个人。 许锦言这女子……是真的太过聪慧,也太适合在宫里生存。 皇后和敏贵妃争夺的如火如荼,却偏偏没料到,庆裕帝会将许锦言指给闲散过分的六皇子赵诚。皇后和敏贵妃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既然庆裕帝能给许锦言赐婚赵诚,就说明庆裕帝对许锦言是将军府外孙女的这个身份心里还是有所芥蒂,既然这样,为了保险起见,她们俩还是暂时不要争了,以免引来庆裕帝的猜忌。 敏贵妃慢慢的靠在了椅子之上,没有多言,康王当然知道敏贵妃的心思,心里也有数,他侧目看了一眼那张清婉的容颜,却还是有所不甘。 太子自然是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愿意娶许锦言。他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瞧着这一阁的好戏。赵斐眼睁睁的看着本落座于他身旁的赵诚起了身,慢慢的向庆裕帝面前走去。 这一场突如起来的赐婚,让每一个人都应接不暇,只除了坐在一众官员之内的张大人。张大人整理着衣袖,凤眸扫过太后和庆裕帝,慢慢的就勾起了一个微笑。 很好,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那你们就要想想好怎么付出这个代价。许锦言浑身都僵硬住了,她一时心慌,下意识就侧目看向了那抹风华惊世的身影,而他却冲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安慰她放心。 看了眼他平静的神色,她的心虽然没有完全安宁,但乱跳的心脏还是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许锦言轻移了几步,同赵诚一起跪了下来。 庆裕帝笑道:“宁安翁主聪慧勇敢,善良大方,又在宫中一再立功。朕便在今日晋封你为郡主,赐婚……六皇子。” 郡主的身份,嫁给没有娶亲的六皇子,那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正妃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站起身来恭贺,“恭喜六皇子,宁安郡主。” 这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暖阁,大多数人的脸庞都带着笑意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无论这笑是真或是假。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却全然没有笑意,赵诚低垂着头,轻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声极轻,但还是被许锦言收入了耳中。男不愿娶,女不愿嫁,太后给她安排的这一桩婚事,还真是安排的恰到好处。 —— 许锦言被晋封为宁安郡主,赐婚六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像是在一瞬间传满了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许锦言,有人疑惑许家蠢笨的长女怎么突然就开了窍,得了皇帝的喜爱,由一个臣子之女的身份被封了郡主,也有人惊讶许锦言的运气,居然能封为皇子正妃,虽然六皇子闲散,可以后做一个闲散王爷,许锦言这个正王妃跟着一起逍遥度日,也是极美的事情。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许家自然也是早早的得了信儿。 许朗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个女儿能被封为皇子正妃,虽然六皇子乍一看是闲散,没什么权势,可他的外祖是朝里极有地位的郭氏一族,郭氏一族以郭天峰为首,郭天峰乃朝中三司使同时肩挑左仆射,地位同副相。 郭家又是朝中最显赫的簪缨家族之一,整个庞大而复杂的北明官场里,几乎每一个重要环节都有郭家的人。若是六皇子有心夺嫡,其实依着这样的外祖背景,六皇子本该是皇位的极大竞争者之一。 但六皇子本人生性闲散,从来不理会朝中诸事,也无意争位,庆裕帝注意了赵诚几年,发现赵诚是真的无意皇位,便也就对他放了心,随赵诚闲散度日。 许朗也不是一定要女儿嫁给未来继承皇位的皇子,他的心倒没那么贪,他只是想靠女儿的婚事尽可能的为自己捞些好处而已,六皇子就很不错,能和郭家搭上关系,许朗对这一桩婚事是满意至极的。 可许朗满意,府中自有其他人不满意,李知书自从知道许锦言被封了郡主又赐婚给六皇子为正妃之后,气的在房间里大发怒火,几乎把屋里不值钱的瓶瓶罐罐全砸了。 即使这样,也还是难消李知书的心头怒气。 她的玉儿嫁给了皇子只能做侍妾,而许锦言居然是以郡主的身份嫁了皇子做正妃,还是六皇子那种外祖家声势颇隆的皇子。 反而观之赵斐……赵斐有什么,生母身份低微,外祖家就和没有一样。 这日,李知书又在府里大发雷霆,终于学会用拐杖走路的许宗慢慢的走进了屋子,“娘……我就说不要给许锦言喘息的机会,直接下手杀了她。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李知书正想砸一个砚台,一看见许宗却吓了一跳,许宗这些日子瘦的几乎脱了形,两个眼眶深深的熬了进去,眼睛下方的青色郁结,看着便令人心惊胆战。偏许宗说话也越来越阴阳怪气,李知书这个亲娘看许宗这副奇形怪状,心里都不由得有些害怕。“宗儿……你也听说了许锦言的事情?”李知书试探的问。 许宗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慢慢的看向李知书,“当然了,她的事我全都打听着呢,每一件小事都听的很仔细。哈……哈哈哈。” 听着许宗这离奇诡异的笑声,李知书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吃惊的看着许宗道:“宗……宗儿,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许宗诡异的笑容越来越大,直视着李知书,把李知书吓得心跳都加了速。—— 许锦言自宫里出来便被宫里的马车直接送回了许府,一回桂念院,许凝便从里面飞扑了出来,她抱着许锦言的胳膊道:“姐姐,姐姐,凝儿不依。你不能嫁给六皇子。” 许锦言向许凝示意噤声,随后许凝带回了屋子,合上了房门,走到了内室,许锦言才对许凝道:“六皇子怎么着你了?你这么讨厌人家。” “不是六皇子怎么着我了,是姐姐……你只能嫁给姐夫。别的男子都配不上你。”许凝气的嘟起了嘴。 许锦言再三想让许凝不要叫张正姐夫,可改了这么多次,许凝就没理过她,一直固执的叫张正姐夫。许锦言也只好作了罢。反正她说,许凝也不会改,她说的多了还显得她啰嗦。 许锦言摸了摸许凝的脑袋瓜道:“此事是陛下赐婚,不是不想嫁就可以不嫁的。” 许凝依然不依,水灵灵的大眼珠一再的看着她道:“可是姐,这事儿不一定吧……尤其是我姐夫,姐夫一出手,你这桩婚事肯定得黄。” 她轻轻刮了一下许凝的鼻子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那可不,张大人是我姐夫。我骄傲!”许凝昂着头,一副骄傲的神色。 许锦言将许凝那副骄傲的小劲儿收入眼中,琉璃眼眸里流露出宠溺,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且让她们看看,风华惊世的张大人能用什么手段摧毁这桩婚事。 张府里,张正在书房里描丹青。飞寒和玉萧一个劲儿的想往跟前凑,英伯也着了急,在门口长吁短叹,声音极大,就怕张正听不见。 玉萧向来没有耐心,这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了,他凑到张正的书桌面前,先是飞快的看了一眼张正的画的是什么,一看清画的内容,玉萧就奸笑就浮了上来,“我说你画人家有什么用,人家现在可是被指了婚的,哎哎哎……你瞪我干什么,那给许小姐指婚的人又不是我,那么凶,你倒是去把人抢回来呀。”张正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随后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替画中人描着云鬓。那是一副美人图,画中的美人,一双琉璃眼眸顾盼生辉,额间一朵桃花,清婉而动人。 “你这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呢……。”玉萧阴测测一笑,“给我透个底呗,你准备怎么教训那些预备跟你抢媳妇儿的男男女女。” 说完玉萧就摇了摇头,张正真惨,怎么娶媳妇儿不仅要和男的抢还要和女的抢。 那边的飞寒也探个头过来想听听张正的说法,主子,您可一定得把许小姐骗回来,您要是把许小姐骗不回来……属下可怎么骗忍冬。 英伯也不在门外窜来窜去的哀声叹气了,伸了个耳朵进来,想听张正准备怎么实施抢妻计划。 张正抬起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一一扫过玉萧,飞寒和英伯,众人期待之下,张正对玉萧道:“滚。” 这个滚字说的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居然还有那么些优雅。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赐婚大理寺卿 赐婚的正式圣旨还没降下,许锦言这几日心里一直有些郁郁难安,虽然她的信得过张正,可她也怕事情起其他变故。 那日在墨玉阁的赐婚,只是庆裕帝口头所说,虽说君无戏言,可是毕竟正式的圣旨没下,在这之前,一切都还有转机。 许锦言这几日便是在日日忧虑的等着那个转机。 但似乎转机并没有倒来,三月初九,是个顶顶好的日子,草长莺飞,北明京城气候温暖,一些桃花早早的盛开,这些桃花将京城包围,到处都浅粉色的海洋。 这一日,赐婚的圣旨终于是来了。 陛下身边的王公公亲临许府,昭示了北明皇帝对于这桩婚事关心,大街小巷的人无一不目露羡艳,看着这支从宫中出来,前往许府的宣旨队伍。 许朗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将王公公迎进了许府,许朗这几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不见之前愁眉苦脸的样子,当然许朗的喜事可就不只是许锦言这一桩事了。 王公公早就习惯了这些官位稍次的官员对他的奉迎,极圆滑的将许朗处理了过去,随后便对跪着的一众许府之人宣读了圣旨,王公公此行统共带了两卷圣旨,他先读了第一卷,是册封许锦言为郡主的圣旨。 随后才拿出了那卷赐婚圣旨,许锦言跪在地上,攥紧了手,额头已薄汗渗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安郡主许氏温婉贤淑,性资敏慧,大理寺卿张正文采一流,人品俱佳,实乃天作之合。两人皆至适婚之龄,因成佳人之美,成此美满良缘。特将宁安郡主赐婚大理寺卿,择日完婚。钦此。” 王公公波澜不惊的宣读完了圣旨,显然是早已知道了圣旨里的内容,他看着震惊至极的许家人,慢慢合上了圣旨。 “接旨吧,宁安郡主。”王公公瞧了一眼许锦言,他看着许锦言的表情,波澜不惊的脸色此时才有了几分松动。 这宁安郡主从来都是个冷静的,王公公见了不少次出状况的许锦言,无论是哪一次,宁安郡主一直都是冷静的过了分,哪怕是那几次危及性命的时候,宁安郡主的脸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王公公跟着庆裕帝身边了半辈子,见过不少的人,什么样的贵族没有周旋权衡,什么样的能臣没有打过交道。可没有一个人能冷静到像许锦言一样,连死亡临头都不惊惧,不慌张。 这个年轻的女孩,冷静而漠然,就像是死过一次的人一样,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她脸上那层冷漠的面具击碎。 但是这一次,王公公却在许锦言这个女子的脸上看到了震惊,惊疑,不可置信,甚至还夹杂着极难被人发现的惊喜。这种种复杂的感情皆在那张从前冷漠过头的脸上浮现。 王公公此时才知道,原来宁安郡主也是有除了冷漠以外的其他感情。 王公公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宁安郡主的手似乎被心里那份汹涌的情感刺激的有些颤抖,她慢慢的起身,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了过来,准备接过他手里的圣旨。 他看的出来她在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做不到,原先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此刻却连手都控制不住,只能颤抖着手从他的手里接过圣旨。这样一封赐婚圣旨,将宁安郡主看似坚不可摧的冷漠面具,彻底击碎。王公公看着许锦言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淡淡的笑了笑,宁安郡主可能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眼底里的惊喜,那惊喜很淡,难以被人发现,可是惊喜的的确确存在。 这全然褪去冷静之色的宁安郡主倒是王公公忽然回忆起了几日前,御书房里的一幕。 “不行,朕已经给宁安和老六赐了婚。张正,你这来的到底是哪一出?”庆裕帝面对这个有着北明第一才子之称的臣子,惊讶至极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庆裕帝是个惜才的人,面对张正的才华,他从来不曾打压,还给了大把大把的机会,张正一一完成庆裕帝给的任务之后,庆裕帝也是大把大把的封赏,从来没有过迟疑。 庆裕帝珍惜北明这个千古难寻的英才,也一心想将张正继续培养,让张正走的更远。所以他不会拒绝张正的任何要求,但事实上,张正也从来没有向庆裕帝提任何为己的要求。 这一次,是张正第一次向庆裕帝为了自己而提出要求。但这第一次为己的要求却被庆裕帝毫不犹豫的否决。 王公公觉得,这真的不能怪庆裕帝,张大人这个要求,实在是无理取闹。 那风华惊世的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是怎么说的来着,那句恍若爆竹的话依然在王公公耳边回荡。 “臣愚钝,俗心难堪,本是蠢笨至极之人,只因慕宁安郡主才使臣略醒鸿蒙。昨日听闻陛下为宁安郡主赐婚,心痛欲死,哀至绝望,于是不顾礼义廉耻,不顾臣子本分,只想同陛下请一个恩赐。若是陛下愿意放臣一条活路,就请将宁安郡主赐予臣,若是陛下觉臣不知忠孝,大奸大恶,不愿将宁安郡主此生交付与臣,那就请赐臣一死。还请陛下给了臣这个恩典。” 那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番大不敬之话,眼神真挚,没有丝毫的迟疑或犹豫。惊的上座的皇帝睁大了眼,惊的一旁侍立的太监张圆了口。 庆裕帝缓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张正的意思,理解之后,庆裕帝才震惊至极的道:“不行,朕已经给宁安和老六赐了婚。张正,你这来的到底是哪一出?” 面对臣子这般大不敬,皇帝居然没有暴怒,甚至有给臣子台阶下的意思,足可见这位臣子的恩宠之隆,但是臣子并未顺着庆裕帝的台阶下,直接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至极道:“那就请陛下赐臣一死。” 王公公乍舌,打量这庆裕帝的神色,庆裕帝明显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无论发生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庆裕帝说不定真就会赐他一死,这举动,明明白白的是在威胁君王。 可是这个大不敬至极的人偏偏是张正。庆裕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是在考虑应不应该发这个火,犹豫了很久,庆裕帝还是妥协了,他甚至有些劝解般的道:“张正,这宁安也不算是多优秀的姑娘,还整天老冷个脸,不如你就把她让给朕的儿子吧。朕一定为你挑一门更好的婚事。” 能让皇帝劝解的人,全北明恐怕就只有一个张正了。 但张正却并不领这个情,他依然目光坚定的直视前方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陛下无须为臣再赐一门婚事,赐臣一死既可。” 王公公清晰的看见庆裕帝噎了一下,庆裕帝一边想着如何劝说这个陷入情网的臣子,一边纳闷这许锦言到底有什么魔力,他最得意的两个臣子,一个王严崇,一个张正。 王严崇做了她的老师,张正为了她嚷嚷着要去死。 庆裕帝一时也想不明白许锦言的奥妙所在,只好想用别家优秀的女儿再诱惑一下张正,但是他话还没说,张正却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呈给了他。 庆裕帝皱着眉接过,他本来猜测这是不是陈情表,要以死明志那种酸词。但他刚皱着眉读了两行,立马脸色就沉了下来。 庆裕帝飞快的将那张纸读完,那纸上书写的东西似乎份量极重,庆裕帝读完之后,手一直在颤抖,连薄薄的一张纸都拿捏不住。 “这东西……是你从哪儿来的?”庆裕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那纸张上写的东西太过可怕,庆裕帝连看都没有勇气再看。 张正垂下头,“上个月郭大人的幼子郭朝和郭大人为着纳妾之事闹了起来,郭朝酒醉便偷了这封书信出来在酒馆里放肆宣扬,恰被臣偶遇,臣知道事关紧急,就将此信截了下来,听了郭朝诉说此事的人也都被臣妥善处理了。所以陛下大可放心,此事绝不会再流传出去。”那张纸上是一首情诗,不同于许茗玉那张手帕上的淫词艳曲,这首情诗,清新写意甚至不失风雅,就算被大街上的人看到,以北明开放的民风来看,这首情诗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情诗没什么要紧,但的确可怕。因为这首清新风雅的情诗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这是当朝太后写给副相郭天峰的。 而郭天峰是谁,郭天峰是当朝三司使暨左仆射,丽妃的父亲,六皇子赵诚的外祖。 这两个人有私情,这对庆裕帝得是多么大的冲击。 庆裕帝自然认得出自己母后的笔迹,而情诗上也注明了副相的小字。庆裕帝只需一读,便能读出这诗出自于谁的笔下,又是谁写给谁的情真意切。庆裕帝将这张纸捏了紧,几次想发力想毁掉,但是最后还是没毁,他压抑着极度的怒气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将此事告诉朕?”“此事臣一直在犹豫,这是皇家私事,若是由臣这里告知陛下,难免有挑拨太后与陛下关系之嫌。所以臣将此事压了下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告知陛下。”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她很好 太后与副相有私,这无论放到那一朝都是能在朝里掀起惊涛骇浪的大事。 庆裕帝走来走去,神色凝重,这件事给庆裕帝的冲击太过巨大,他只能将这张纸紧紧攥紧在手里,来回的踱步,以此来缓解心里的那份震惊。 庆裕帝本就有着所皇帝的疑心通病,他越想越多,眉头紧紧的皱着。若是太后与郭天峰有私,那太后那看似不经意要他将许锦言指给赵诚的事情就要细细推敲了。 慈宁宫里,虽然给赵诚和许锦言赐婚是他想到的主意,可他的确也是受太后一点点的牵引才想到了这桩婚事,当时虽然没察觉,但是事后,尤其是现在知晓了太后和郭天峰的关系之后再回忆那一天的事情,庆裕帝就慢慢觉察出不对了。 仔细想想当时太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在将他往许锦言和赵诚的婚事上引。 想到这一层,庆裕帝的脸色就更深了。如果太后一开始就是想让他把许锦言赐给赵诚,然后才说了那么些话,故意设局让他给赵诚和许锦言赐婚,那太后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再加上太后与郭天峰有私,庆裕帝更是觉得太后为了郭天峰的利益来欺骗于他,在太后的心里可能他还没有郭天峰重要。 庆裕帝转头回来对张正道:“关于这件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臣对此事的了解仅限于此。其他的一概不知。”张正很了解庆裕帝,庆裕帝其人最是疑心病重,若是他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下去,庆裕帝一定会对自己忌惮。 但这样一件事也就够了,足够毁了许锦言和赵诚的这一桩婚事。 庆裕帝将此事想来想去,对张正说:“张正,你的心思似乎比朕想象中的要重一些。你将此事压下也就算了,朕不是不知道你将这事情压下去的原因。但是你现在居然将此事翻了出来,就为了毁掉许锦言的这一桩婚事。”为了一个女子,就掀起这样大的惊涛骇浪。 “将此事翻出却是为了毁掉宁安郡主的婚事,但是却不只是为了臣的那一颗私心。陛下请仔细想想,若是此事是真,那宁安郡主的这一桩婚事是否有可能是刻意为之,陛下好意,想将宁安郡主许配于六皇子,但若是好意被利用,正为陛下之臣,自然有将此事告知陛下的责任。” 他垂下眼眸,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转着细微光芒。 诚然,许锦言和赵诚的婚事看似平稳,许锦言是将军府外孙女,赵诚是闲散皇子,这桩婚事没有任何的危险。但是太后和郭天峰的私情一暴露,这桩婚事可就大不一样了。 太后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将许锦言许配给赵诚,赵诚是郭天峰的外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郭天峰有权势,若是想助力赵诚夺位,赵诚会一举成为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之一。 如果是这样,赵诚的所谓闲散,是否也有可能是韬光养晦。 古来皇帝在面对自己的帝位被人算计的时候,总是会涌出十二万分的小心。而庆裕帝平时行事都极为小心,这时更是涌上了十三万分的小心。 庆裕帝又沉着头徘徊了好一阵,终于是看向了张正道:“你分明知道,如果你将此事告知于朕,朕很有可能会因此事迁怒于你,而你又直言你将此事翻出的确有为了宁安的原因。这般放肆,你就不怕朕真的杀了你么?” 庆裕帝对张正很欣赏也很信任,所以对于这个臣子,庆裕帝总是会不自觉吐露出两分真心话。 “这便是臣的私心了。若是此事没有宁安郡主的原因,臣也会将这份信呈于陛下,因为这桩婚事或许会给陛下带来一些隐患。这是臣一个臣子的责任,即便惊惧戳破这件事给臣带来的后果,臣也会继续这么做。而这件事有了宁安郡主的原因,臣亦会将此事呈于陛下,但是心里却没有了惊惧。 庆裕帝似乎从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里面慢慢缓了过来,脸色没有了一开始的沉重,他瞧了眼张正道:“偈语说由爱故生怖。你可倒好,倒是翻过来了。”“臣一颗心全部交付于宁安郡主,若是陛下愿意留臣一命,那就请陛下答应臣这一无礼的请求。若是陛下不能答应臣之请,便是陛下不杀臣,臣眼睁睁的看着宁安郡主另嫁他人,这条命也是绝留不住。”张正立在大殿中央,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虽然是为了小儿女的私情,可被他说来,这番话却有了凛然之感,有着赌上一条命去压一件事的魄力。 庆裕帝沉默了很久,他神色复杂的对张正道:“宁安......到底哪里好?” 这个问题真的是庆裕帝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那个许锦言,姿色不算上等。小小一个女孩,老是冷着个脸,那一双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的时候看都觉得慎得慌。 所以许锦言......怎么就得了张正这样深的感情?庆裕帝最得意的两个臣子,老一点的已经做了许锦言的老师,轰动京城。小一点的现在想做许锦言的夫君,估计又是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 庆裕帝对张正的一些传闻是有所耳闻的,比如张正是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这件事。放着全京城的少女不挑,单就挑了一个许锦言...... 这什么眼光..... 所以庆裕帝才会问张正许锦言到底哪里好,因为庆裕帝是真的好奇。 太阳的光芒从御书房的大门直射进来,落在那风华惊世的男子身上,他逆光而立,脸庞有些模糊不清,可庆裕帝还是轻易的看到了张正此时的表情,那个年轻而才华横溢的臣子,总是冷静总是周全,总是那么令人放心。就是这样一个臣子,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可以被称之温暖的笑意。 他道:“她什么都很好。” ------题外话------ 今天还是中午会补,晚上加更哈!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幸会夫人 她什么都很好。 王公公仔细看着面前这个被震惊到颤抖着手的小小女子,手都抖成那样了,却依然紧紧而牢牢的攥着那一卷圣旨,像是攥紧了人生的希望和珍贵无比的渴盼。 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有情还能致人眼瞎。你说那张大人,多好一青年才俊,怎么说瞎就瞎。 王公公摇头,但眼睛里却有着温和的笑意,他在宫里一辈子,见过太多残忍的,冷漠的,狠毒的,早就修成了铁打铜造般的心肠,感情不会轻易波动。 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更是淡然。他在宫里迎来送往,看过了多少潮起潮落,荣辱变迁,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人的痛苦而感到悲伤,也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人荣光而感到喜悦。 可这一回,他是真情实感的为那双琉璃眼眸流露出的惊喜而感到高兴。 因为他还记得张大人在向庆裕帝以命求娶宁安郡主之时,脸上的真诚和眼底的光。 年轻真好啊。王公公轻笑感叹。 或许人之初,性本善并不只是一句富有理想色彩的话,对于很多人来说,无论这辈子经历了多少折磨痛苦,在心底的最深处,永远都保留着一分温软。 许朗显然是没缓过来,有些迟疑的出声道:“王公公?” 王公公收起了眼睛里的浅淡笑意,他看向许朗道:“不知许大人有何事?” “王公公……没有念错吧。”许朗问的小心,是王公公念错了,还是他耳朵听错了,怎么赐婚的是张正? 之前传出来的消息不是六皇子么? 王公公垂下了手,这许大人也真有意思,现在估计是被这圣旨吓坏了,说话都不过脑子。 “许大人定是为这婚事高兴坏了,耳朵都没仔细听。这婚事是陛下为宁安郡主精挑细选的,张大人才华高绝,与宁安郡主正是良配。”王公公不显山不露水,便将旨意又重复了一遍。 许朗这才确认,赐婚的对象的确是张正,那个曾因关押许宗的事情被他无数次骂过“竖子”的张正。 但许朗还是没明白什么情况,这两日京城不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么,大女儿是要做六皇子妃的,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大理寺卿夫人。 许朗想了想张正。 张正的确是朝廷英才,年纪轻轻的官位已经比许朗还要高,而且还以十八岁之龄直入内阁,未来更是前途无限。 说起来这个女婿人选并不比六皇子差,而且单论人材来说,张正可比六皇子那闲散样儿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朝廷里谁看不出来,只要张正不出大的纰漏,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丞相。 所以许锦言嫁给张正对于许朗来说,也不算亏。许朗做事总是爱计较,现在他计算了一下张正能给他带来的利益可能会比六皇子带来的利益更大。 许朗瞬间就对这桩婚事满意了起来。 虽说六皇子妃名头响亮,郭家有权有势,可是张正前途无量,郭家的后代却一个比一个孬,现在郭家也就郭天峰一个人在硬撑着大局。日落西山,后继无人的郭家和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英才,两相一权衡,许朗觉得还是张正更值得赌一把。 而且比起势力错节的郭家来说,单打独斗却前途无量的张正或许更好掌控一些。 许朗心里的算盘以最快的速度拨算着。 许朗对许锦言和张正的婚事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一旁的李知书却更为恼怒了起来,她是女子,她太知道张正对于这些高门贵女来说意味着什么。 北明民风开放,对于男女之事其实是极为宽松的。她们这些官家太太坐在一起,时常会说一些体己话,有的时候就会提起张正。 张正是全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这个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多的官家小姐几乎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九个对张正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高门夫人们并非不知道自己女儿们都对张正有心思,但大多数的高门夫人全都当作不知道。其一是因为既然大家都爱慕张正,那爱慕张正的这件事就不能算作不知廉耻的事情了。 一个人犯案叫做犯案,一群人犯案就不叫犯案了,叫大势所趋。 自己女儿要凑这个热闹,那便让凑吧,反正到了年岁还得老老实实的嫁给别人,至于张正,全且当作少女的美好回忆吧。 其二是因为前些年端云公主爱慕张正的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把张正看作了准驸马,试问谁敢跟皇帝抢女婿。 所以瞧上张正的千金小姐虽然多,但是没有一个家族敢真的召张正做女婿,只敢让自己女儿默默想一想,但却不敢真的和张正扯上关系。李知书当然一直知道许茗玉对张正的那份心思,只是李知书自幼教导许茗玉要做飞上枝头的人上人,而许茗玉也不想居于人下。 所以许茗玉将对张正的心思全部深埋,可许茗玉不说,不代表李知书不知道。知女莫若母,李知书又是心思细腻之人,早就发现了许茗玉看张正的眼神不对劲。 李知书远远瞟了眼许锦言手上的圣旨,心里暗道,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玉儿知道了,若是让玉儿知道是许锦言嫁给了她一直放在心里的张正……说不定又要闹出乱子来。 这些跪着的许府人里面最高兴的一个肯定就是许凝了,许凝本以为那赐婚的圣旨赐的是六皇子和姐姐,正垂头丧气,陡然却听到了姐夫的名讳,再细细一听,许凝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 至于为什么没蹦的起来呢,因为一旁的忍冬一听见张正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按住了许凝。果然防患于未然,按住了差点蹦起来的许凝。许锦言将圣旨收好,再度跪拜道:“宁安谢陛下隆恩。” 王公公点头,脸上又有了些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他道:“既然郡主接了旨,我便回宫向陛下复命去了。” “公公慢走。”许锦言又微福了腰。王公公走后,许锦言也没多做停留,她看的出来许朗和许老夫人可能还想同她说点什么。但她现在着实没有心情再做周旋,她需要一段时间让自己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也需要让自己还在砰砰砰乱跳的心脏平静一些。 她推说自己不太舒服,便回了桂念院呆着。 许凝这回极有眼色,没做跟屁虫跟过去,而且她决定暂时不去打扰许锦言,姐姐刚刚得知了自己要嫁给姐夫的事情,现在心情一定很激动,她要给姐姐平复激动心情的时间,然后再去好好祝贺。 哎,许凝为自己的贴心而感动,她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许凝都这样有眼色了,半夏和忍冬还能输? 半夏和忍冬两个人极有默契,一回桂念院就停了脚步,没跟着许锦言进屋,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忍冬,其实我没想到,小姐和张大人真的能成。”半夏刚一回屋,便锁上了门,向忍冬感叹道。 忍冬也难得的接了半夏的话,“我幼时听我娘说,女子成亲最好是要嫁给两情相悦的人。也不知道陛下这一旨赐婚,对于小姐来说,是否真的找到了两情相悦之人。” “你就是个榆木疙瘩!”半夏斜了忍冬一眼。 忍冬遭受了半夏的嘲讽,心里有些没想明白,但因为事关小姐,忍冬好脾气的没有发火,反而态度极好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怪不得你和飞寒这么些天了还没有进展,按照你这个脑子,这辈子能有进展都算不错了。” 忍冬红了脸,“说小姐呢,你说我干什么?再说了,我和那个叫飞寒的半点干系都没有。” “哟,现在同我说没有半点干系?上元节那一日,不知道谁看见自己的姻缘命定之人是飞寒之后,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半夏冲忍冬做了个鬼脸。 忍冬的脸颊红的更甚,“我哪有,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到房梁上去。” “会武功了不起啊,事情都做了你还不让人说了,那晚上你睡着了?你少来这套,我那天晚上也没睡着,知道为啥不?因为你那晚上翻过倒过去的在床上烙了一整宿的油饼,我被你吵的根本就睡不着。我是看你兴奋才好心没说,牺牲了我一晚上的睡眠也要让你把那个兴奋劲儿过了。我这是多么大的善举,你居然还要把我扔到房梁上去?” 忍冬被半夏这话激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气的背过身去,这个背过身去有两个妙处,一是向半夏展示自己的愤怒,二是不让半夏看见她红的已经如熟透的虾子一般的脸颊。 是啊是啊,她那天晚上是没睡好觉,可是谁说此事和那个叫飞寒的有关系。明明是因为上元节的花灯好看,她一直回忆美景才兴奋的没睡好觉。 半夏看忍冬已经被她的话气的背过了身去,半夏心里有着笑意,清咳了一身把话题转了回去,“你看你,根本就不懂小姐的心思,小姐和张大人当然是两情相悦啊。你难道就没发现,小姐面对张大人的时候老是爱生气?” “爱生气?对一个人爱生气不是应该是讨厌这个人么?”忍冬不解,微微回过了头道。 半夏轻笑了一声,“这个生气是不一样的,你看咱们小姐,从前不论,只说自那次从点翠山回来之后大变样的小姐。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对谁生过气?府里夫人欺负,二小姐跋扈,宫里公主滋事,娘娘算计。小姐对待这些人那一个不是面上带笑,礼遇有加。但是这些欺负过小姐的人每一个都付出了代价不是么?” 半夏顿了顿又道:“小姐只对张大人一个人生气。那是因为小姐不会对张大人伪装,在张大人面前小姐褪去了所有的假面。所以才那么爱生气。” 可爱生气是真,生气的时候,眼睛里却在笑也是真。忍冬有些明白了,她点了点头道,“小姐这辈子太辛苦了,张大人能待小姐好那便再好不过,可如果张大人待小姐不好……” 忍冬的双眸瞬间有了些冷意,瞧了瞧墙上挂着的长剑。 吓得半夏连忙道:“你可快收收你那可怕的眼神,你要是敢伤了张大人,你信不信,小姐第一个饶不了你。” 忍冬笑了笑,“瞧给你吓得,我就是说说。我当然知道张大人打不得……而且……肯定打不过。” 飞寒的武功她心里是清楚的,真动起手来,十个她也打不过飞寒。 忍冬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说小姐知道自己对张大人的那份感情么?” 半夏迟疑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道:“我猜,小姐不知道。” 忍冬疑惑。 半夏叹息道:“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小姐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遭受了很多痛苦的事情。而这些痛苦的事情一直在她的心里郁结,阻挡住了小姐看清一些事情的能力。” 忍冬其实心里有着和半夏几乎一样的感觉,自那次点翠山之后,小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只言行举止变了,连眼神都变了。其他人与小姐接触不多,最多道一句小姐长大了开窍。有心思的人或许会觉得小姐得了什么高人点化,才与从前截然不同。 可忍冬和半夏,这两个与许锦言贴身相伴的人就不同了。她们深知许锦言身上并无发生任何奇特的事情,只是去了一次点翠山,之后小姐便焕然一新了。 忍冬和半夏虽然奇怪,但是她们却清楚,这个看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人还是她们的小姐,只要是她们的小姐许锦言,她们就会誓死效忠。 忍冬想了想还是对半夏轻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姐同我们朝夕相处,那里有机会去遭遇其他的事情。”半夏也笑:“你说的对,所以这也只是我的猜想,事实上,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互换一下眼神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相伴十几年,早已有了心灵相通的默契。 一个人回了房间的许锦言,慢慢的点上了灯。其实太阳还未落山,房间的光线很是充足,可她想看清那卷圣旨上的每一个字,所以仔仔细细的点了灯,和着朦胧温暖的灯光,她看清了这卷以明黄色为基调,上覆白色纸张的圣旨。 她念出了声,“实乃天作之合。” 琉璃眼眸里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真的么?他和她实乃天作之合? 许锦言一直看着圣旨上那句“实乃天作之合”,来来去去,不舍得移开眼睛。 “圣旨上这句话写的甚是有水平,我们的确是天作之合。” 声音自许锦言的身后传来,她一惊,立马回首,下意识道了句;“谁?” 烛火摇曳之下,那人慢慢从后方缓步而来,踏着夕阳的余晖和晚霞的瑰丽,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上全然都是温软笑意,凤眸里的春意水光更是比之前每一个时候都更为灿烂。 他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能令人发了疯一般的心动。 “幸会,我的夫人。”他的笑意更深。 她的脑子轰然一声炸开,愣愣的看着他,琉璃眼眸圆睁,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慌乱的垂下头,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因他这一句话,又开始如同击鼓一般“咚咚咚”的狂跳起来。 他在说什么?什么夫人……他怎么能这样叫她。 “你……”她说了一个字,便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但他却不依不饶,一下就欺身过来,将她的下巴擒住,轻柔的向他这里带了带,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 “我怎样?你且将话说完。”他带了丝坏笑。 她哪里禁得住这个,本就已经慌乱的不行了,他还一而再的逼问,虽然话语温柔,可是态度却强硬的不让她避开。她想逃,可是他却将她紧紧禁锢。 她挣扎了很久,见实在无法挣脱才叹了口气道:“你不要这样,你想听什么,我说就是了。” 见她松了口,他才微微松了擒着她下巴的手,也不见外,直接将她反手抱于膝上,自己一旋身,坐了下来。 “夫人真乖。”他弯了唇,绽放出一个百花不及他颜色的笑。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虔诚的信仰 夫人真乖…… 许锦言被这句话惊的攥紧了手,但是她却忘了,刚才被他抱与膝上之时,她因为悬空的失重之感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服,所以现在她攥紧了手,等于就是攥紧了他的衣服。 他轻而易举的便察觉了她的紧张。 “怎么这么紧张,我的夫人?”他轻笑。 许锦言缩在他的怀里,因他这句夫人,她的神情又羞涩了一些,“你……你不要一口一个夫人……” 他早知她是因为这句夫人而羞涩,这可怎么办?她得尽快习惯才是,因为他要喊一辈子呢。 “不要我叫你夫人…。那你唤我一句夫君听听。”他挑了眉,坏笑着凑近。 琉璃眼眸睁大,他在想什么,什么夫君!她才不要! “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是么?这么快就拒绝了?他弯了弯唇,放在她纤腰间的手微微用了用力,她陡然如受惊的小鹿般颤抖了一下,轻轻捶打了一下他道:“你干什么。” 声音娇软还有着撒娇的意味,加上她刚才颤抖的那一下,正好坐在了他身体某一处很容易为她兴奋的地方。 瞬间,他就有些把持不住了,偏她还在用那一双清透的琉璃眼眸满含娇嗔的看着他。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将她向怀里揉了揉,箍在她腰身上的手也更为用力道:“叫一声夫君听听?” 她装作听不见。 不叫?他冷哼一声,将她的下巴抬起,向那张抹海棠花瓣般的嫣红逼近,但她是真的学聪明了,小手一堵,直接将他的唇堵了回去。 “你休想!”她笑了笑,笑容很灵,有一些小计策得逞的小小得意。 他将她的小手拿了下来,半是无奈半是宠溺道:“行,不叫就不叫吧。谁让我把这辈子都输给你了。” 又不是不知道她,让她叫他一声夫君,对于她来说,可能比登天还难。也罢,等成婚以后再慢慢调教吧。他看了一眼怀中人,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将小脑袋一直都埋在他的怀里,所以错过了那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而且她在心里一直在想着他方才的话,更是无暇注意他刚才的神情。 忽然,她心里便是一动,她抬起眼眸看他道,“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他答的认真。 “这桩婚事一开始是我和六皇子,陛下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对么?” “对。”她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现在这桩婚事变成了我与大人?大人在这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么?” 他轻轻的笑了笑,笑声传入她的耳中,便染上了几分惑人。 “我当然在其中做了手脚,赵诚想娶你,他也得有那个福气才行。”他的语气有着一丝冷意,只要一想到她曾经和另一个男人被冠以未婚夫妻的名头,他就非常生气。 虽然现在已经解除了关系,她的人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怒意。 他可能是有些疯魔了,这都要怪她,怪她为什么这么美,怪她为什么这么甜,所以她要好好的偿还他,用她一辈子的时间,用她所有的甜美,好好的偿还他为她失去的冷静,自持,这一切的一切。 “所以……要娶我,真的是大人自己的意思?”她说完了话,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他,琉璃眼眸里涌动着不确定。 他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这一问题,原来……她担忧的是这件事。 凤眸一弯,春意水光顿现,他道:“许锦言,难道你觉得有谁逼得了我么?” “可是大人为什么要娶我?”她靠在他的胸口,小手紧紧攥着他大衣的边角。 几个月前,他就曾说要娶她,但她当时以为只是他随口说说,她也不甚在意,还将她与他的这桩婚事精打细算了一番,将利益得失全都同他讲的清清楚楚。 但未曾想,几个月后,这桩婚事居然成了真。 陛下亲自赐婚,明黄尊贵的圣旨现在就在她的桌上,谁都别想阻挡这桩婚事,谁也别想反对。 曾经的戏言成了真,可她的心里却有了丝怯意,因那婚事曾经是戏言,那他想娶她的心是否也只是如戏言一般虚幻。 他看出了她的怯意,神色便立刻郑重了起来,他将她向上抱了抱,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至极的道:“锦言,其实我以为以你的聪慧,便是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是我高估了你的反应,我没想到我的夫人竟然是这样迟钝的一个人。”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又道:“我为什么要娶你,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但是只问过一次。答案很简单……” 他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 她的手感受着自他心脏传来的那种强而有力的跳跃律动,眉眼微微有了些疑惑。 “因为这里全部都是你。”他珍之重之的道。 摸着他心口的手猛烈的一颤,她显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在他怀里呆着的身子不由她控制的挣扎起来,她其实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但耳边却不断回旋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因为这里全部都是你。” 慌乱之际,她看见了那双带着笑的凤眸,凤眸真诚,藏了他此生所有的温柔。 慌乱蹦跳的心慢慢沉稳了下来,窝在他怀里的身子也慢慢停止了挣扎。 他知她一向不会处理这些事,也没有想着让她现在就完全明白他的心思。 时间还很长,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就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向她诉说他所有的心意,她总有一天会明白,从他在点翠山南麓第一次看见眉眼凌厉的她,自那之后到如今,这每一个日日夜夜里,他到底思念了她多少回,肖想了她多少次。 他把她再一次全部纳入怀中,“我不指望你现在对我有同样的心思,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用你的计谋对付我,也不要想着逃过这一桩婚事,老老实实的嫁给我,好吗?”沉默了许久的她,靠在他怀里终是说了话,“我……我本来也没有想着要逃。” 他抱着她的手一紧,虽然他的确猜测她不会逃,但是这话经由她说出,对于他来说,就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了。 她没有想过逃,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愿意嫁给他。 “你……愿意嫁给我?”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她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她这一次却没有逃避,琉璃眼眸看向他道:“对,我愿意嫁给你。从那圣旨宣读之后,我没有一刻考虑过要怎么逃掉这桩婚事。” 自王公公宣读完圣旨,她意识到赐婚的对象从六皇子换成了他之后,她就一直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 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赐婚对象是他的这件事让她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她也明白,嫁给六皇子和嫁给他,对于她来说,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事请。 他得了她肯定的回答,终于是满意了,凤眸里的春意更甚,他将她抱紧,深深的吸了一下她身上的芳香。 “你可要做好准备,好好的做我的夫人。”他柔声道。 她沉默了下来,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点了头道:“好,我会好好的做……你的夫人。” 他知她的诺言珍贵,她一向不许诺,但是只要许下诺言,就绝不会违背。 她是真的答应了他。 他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慢慢的平复了下去,自那日他设计毁掉她与赵诚的婚事,又将她的婚事掉包,把赐婚的对象换成了他。这一环接着一环的圈套,他的确是使得行云流水。 可计策完成之后,她的赐婚对象成功换成了他,本应心满意足,等着美人入怀,但他的心却不受控制的慢慢悬了起来。 因为他会使计策,她也会,他生怕她会用什么计策来毁掉他与她的婚事。如果她当真不愿意嫁给他,那他又是否会逼她相从? 他其实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如果她不愿意嫁给他,他十有八九会干出强取豪夺的事情。 但还好,他无须强取豪夺,因为她是愿意嫁给他的。 他低下头,慢慢合住了眼,虔诚的在她额头间的那朵桃花上印下一吻。 像是吻住了一生的信仰。 —— 许锦言被封了宁安郡主又被赐婚大理寺卿张正的消息又一次在全京城爆炸开来,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议论的范围更广,民怨更沸腾。 全京城的少女走上街头,纷纷寻找自己相好的姐妹诉苦,怒斥许锦言这坨牛粪玷污了她们的春闺梦里人。 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怎么能成亲呢?而且成亲对象还是许锦言那个从前名声如此差劲的人。别说少女们接受不了,有些少女的母亲也接受不了。 从前觉得张正不会成亲,要成亲也是被陛下招成驸马,所以这些官家夫人根本没有把女婿的主意打到张正的身上,可谁能想到,张正不仅成亲了,成亲对象也不是公主,而是许锦言这个从前人人喊打的蠢货。 无论是贵族小姐还是官家夫人,没有一个人能咽得下这口气。张正在这些贵族小姐和官家夫人的眼里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奢望的存在,他少年英才,为官三年便官居二品,现又以十八岁之龄直入内阁,皇帝爱重,群臣信任。 这样的光环加身,他简直像是神仙一般。 既然是神仙又怎么能同红尘俗世扯上关系,似乎他那样的人就不应该落入凡尘,不该有男女之事的牵连,永永远远的飘渺不可捉摸,这才是大理寺卿张大人应有的姿态。 所以全京城的少女在得知了许锦言的赐婚对象变成了张正之后纷纷表示,许锦言,你还不如嫁给六皇子呢! 说好了赐婚六皇子,怎么说变就变,这皇家居然也说话不算话!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谋士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太后才得知了许锦言被赐婚给张正的这件事,太后刚开始是不相信的,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三向云姑姑求证之后,才慢慢接受了这个消息。 可是怎么可能? 陛下早已答应了她将许锦言赐给诚儿,墨玉阁里当众赐的婚,这件事情怎么能变卦。 太后不明所以,直接赶去了乾清宫,然而却吃了一碗闭门羹。庆裕帝身边最亲近的宦官王公公走了出来,极圆滑的以庆裕帝身体不适为由想将太后挡回去。 母亲吃了儿子的闭门羹,这世上哪里有这种道理。太后自然是气不过,你把我挑好的孙媳妇转头给了别人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给我闭门不见。 太后气急,居然有了硬闯乾清宫的意思。王公公一看挡不住,立刻就回去禀告庆裕帝。 庆裕帝此时正在细细思索太后同郭天峰的这件事,哪一朝都有太后豢养男宠的事情发生,就是和外臣牵连,也并非没有过先例。可庆裕帝还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却成了他这一朝秽乱后宫的太后。 庆裕帝平复了几天,才终于从自己母亲同外臣有染的这件事缓了过来。这件事对于庆裕帝来说真的非常复杂,要说让他去斥责母亲,他的确做不到,先皇去的早,太后一个人独守空闺了二十多年,一时寂寞……庆裕帝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太后找的这个男人是个寻常男宠,什么伶人戏子的,庆裕帝没准真的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这件事放了过去。哪一朝都有太后豢养男宠的事情发生,庆裕帝就算不满太后这种行为,但是碍于母子情面,他估计连戳破的事情都不会做。 可偏偏这个人是外臣,还是外臣里颇有权势的郭天峰。庆裕帝并不太能接受郭天峰做了自己母亲男宠的这件事,庆裕帝本就多疑,太后和权臣有染,安知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庆裕帝不会怀疑太后,但他怀疑郭天峰,他怀疑郭天峰会不会诱导了太后去替他做一些事情。庆裕帝越想,心里的疑团就越大,疑团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庆裕帝便坐不住了。 他为了消减自己心中疑团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改了许锦言的那桩婚事,张正不是想娶许锦言么?那就让他娶算了,反正许锦言那小姑娘,姿色也没多出众,有时候猛然看那么一眼还怪瘆人的。 要是嫁给他的儿子,他还害怕儿子被许锦言祸害。张正虽然是他信任的臣子,他也担忧张正会不会被许锦言的荼毒,但是张正以死相逼要娶许锦言,他要是再阻止,说不定还没等许锦言荼毒,现在他就要失去这个得意的臣子。 所以许锦言的赐婚对象被他毫不犹豫的改成了张正。 得亏当时在墨玉阁里没直接下圣旨,只是口头赐了婚,要是当时下了圣旨,有了纸张确凿的证据,这件事就不好推翻了。 太后既然处心积虑的想让他将许锦言赐给老六,那他就将此事彻底毁了。谁知道这婚事其中有没有参杂些一些阴谋。既然他看不清阴谋,那就把整桩婚事全部废了,就算里面真的藏着什么阴谋,婚事都没有了,阴谋当然也就只能瓦解。 王公公快步走了进来道:“陛下,太后执意要进来,奴才有些拦不住了。” 庆裕帝现在不想见太后,便写了首诗让王公公给太后带了出去,王公公没压住好奇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诗词,的确是极好的诗,但这首诗却是太后写给郭天峰的那一首清雅的情诗。 不得不说,庆裕帝这一招的确很高明,一招出去,太后果然销声匿迹,再没来乾清宫打扰。 庆裕帝和太后的母子感情一向是极深的,所以庆裕帝也并非怪太后,而是把这件事的因果全部算在了郭天峰的头上,也暗暗质疑起了赵诚是否在韬光养晦的这一件事。 — “啪”五皇子府里,赵斐将一个茶杯摔的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赐婚了许锦言和张正?”赵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墨玉阁里,庆裕帝金口玉言赐婚了老六和许锦言。赵斐是心有不甘,但是他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甚至极宽容的祝福了六皇子赵诚。 赵斐虽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是赐婚的对象毕竟是赵诚,又是庆裕帝亲自赐婚。就是赵斐想做一个大一点的手脚,把许锦言抢过来都要考虑周围人是否能发现这一件事。 许锦言嫁给老六也就算了,但这个赐婚的对象么这么突然就变成了张正。 赵斐还记得陛下寿诞那次,他远远的看见张正和许锦言极亲密的立在一起,而且许锦言还口口声声说他们之间的事是男女之事。 当时就这样不知检点,现在有了赐婚,岂不是更为所欲为。 赵斐狠狠的击了一下桌面,他回忆起了那一日,他曾将那娇软的美人儿压在身下,只差一点就可以完全得到她,那时的许锦言,脆弱又柔美,吓得像是一只白兔般全身颤抖,被他撕开的衣衫下露出令人发狂的白皙肌肤。 赵斐想到那一画面,泄愤般用力拉了拉领口,如果她嫁给了张正,张正岂不是每日每夜都能看到那般美景。 他走至窗前坐下,脑海里却依然在想着许锦言同张正的婚事。 张正……。张正从前的确是他的谋士没错,但是他这个谋士和他这个主君,都不太符合真正意义上的谋士与主君的行为模式。 真正的谋士应该对主君全方位的服从,用尽一切智慧来为主君谋取利益。但是张正这个谋士却完全不是这样,赵斐很清楚,张正对于他并不是真正的服从,只是偶然对他进行提点,可偏偏只要自张正提点后进行的事情,总是会超乎寻常的顺利。 所以赵斐虽然不满张正没有对他完全服从,但是为了张正偶然提点他的那一些事情,赵斐不得不忍气吞声。即便是这样,张正最近连那一点提点都不再给他,好像就是自那次庆裕帝寿诞之后,张正像是确认了什么事情一般,在那之后,立刻与他划清了界限。 好几个月,张正同他都没有过往来了。 而几个月过去,传来的却是张正与许锦言的婚事。会不会……张正突然与他划清界线这件事同许锦言有关? ------题外话------ 晚上还有加更啦!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汤羹 此厢,赵斐正在为许锦言和张正的这一桩婚事大动肝火。五皇子府里的其他地方也并不安宁。 许茗玉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府里,但是却没有一次见过赵斐,嫁做人妇,侍妾又没有回门的权利,自进了五皇子府之后,许茗玉没有出去过一次,府里的人看赵斐不理她,对她的态度也慢慢起了变化。 头回进府的冷遇是柳扶授意,但是现在的慢待就是那些下人的势利眼了。 许茗玉想不明白,以自己这样天姿国色的容貌,怎么会让赵斐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等了这么多天也没见赵斐过来她这里,反倒是柳扶房里去了不少次。 许茗玉可不觉得柳扶比她强,单论容貌这一点,她不知道比柳扶高出了多少。她猜测可能是赵斐太久没见过她,所以忘了她的美貌。 为了让赵斐清楚清楚她这天姿国色的美貌,她决定做一碗汤羹去送给赵斐,也让赵斐好好的看一看她的容貌。 主意打定,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其实也不是许茗玉在忙活,许茗玉从小养尊处优哪里会做汤羹,许茗玉不会,但是柳絮这个丫环自然是会的。 柳絮在锅边灶台忙活着,许茗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妆容和衣服显然都是精心准备的,她本就生的天姿国色,这样一打扮,将她显得更是亮眼了起来。 她看着柳絮忙活的背影,有些不耐烦道:“还没好,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柳絮心里有点无奈,煲汤本就慢,刚才过去的这半个时辰里还包括了她清洗食材的时间,汤羹真正上锅开始炖根本就没有多久,离真正煲好起码还要一个时辰。但是现在许茗玉就在一个劲儿的催她,她都不敢想要是再过一个时辰,许茗玉得急成什么样。 柳絮知道许茗玉的脾气,所以早就劝说许茗玉在院子里等,她煲好了之后就给她端回去。但是许茗玉却不依,许茗玉怕如果她不在厨房里,等她把汤羹给赵斐端过去之后,有碎嘴子在赵斐面前说这汤不是她煲的,她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才跟来了厨房,一直守在这里。 也不是饭点,厨房里本来就没有人,她只用在来厨房的这一路上露个面,等到了厨房就坐在一旁等着柳絮煲好汤就行了,又何必不露这个面,给别人一个说她坏话的机会。 但许茗玉却没想到另一件事,来厨房的这一路上她是露了面,但是她露的这个面可不完全是给那些碎嘴下人们录的,一直在暗中注意她行动的柳扶自然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许茗玉专程去厨房的事。 许茗玉的饭那都是婢子专门送去房里的,肯定不需要她亲自下厨。那她没事跑厨房里干什么?柳扶也是和其他侍妾一路争宠上来的,当然在第一时间了解了许茗玉的小心思。 她也不耽误,直接带着婢女冲向了厨房。 一把推开了厨房门,打了里面人一个措手不及,许茗玉坐在椅子上,柳絮在锅前忙前忙后的样子被柳扶看了个清清楚楚。 既然看清楚了,柳扶怎么可能同许茗玉客气,直接就嘲讽道:“我当你多大的耐心,弄了半天,给殿下做汤羹也这么敷衍了事。” 柳扶不屑的看了眼柳絮做的汤羹,她给赵斐做汤羹那都是隔夜就备好了食材,有些麻烦的汤羹甚至要足足煲一晚上才能出锅。这许茗玉明显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么个粗制滥造的汤羹就敢给殿下送。 许茗玉见是柳扶,明显有些慌张,此事既然被柳扶看见了,那只要她将这汤羹给赵斐送过去,柳扶肯定会将此事告诉一字不少的告诉赵斐。 许茗玉瞧了眼汤羹对柳扶道:“谁说我这是给殿下送的,我自己煲来喝喝不成么?” 既然被柳扶发现了,为今之计,这汤羹今日肯定是不能给赵斐送过去了。 柳扶将许茗玉那一身盛装打扮早就看在了眼里,这个狐狸精分明就是想去勾引殿下,所以才拿做汤羹当幌子,现在居然还不承认。 柳扶使了个眼色,几个婢女过去把柳絮推了开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婢女也不嫌烫,直接抓起那煲汤的锅,将锅里还没成型的汤水倒在了地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许茗玉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柳扶做了什么,等汤水全部泼在地上之后,许茗玉才反应过来怒声道:“你干什么!” 柳扶对许茗玉的暴怒并不以为意,反而极冷静的笑道:“许茗玉,你不会真的还以为自己是许家的二小姐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侍妾,你得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做出逾越你身份的事情。比如……”柳扶的眼睛一转看了眼地上的汤羹道:“以你的身份你居然还想给殿下送汤羹,你以为自己是谁,真是不知分寸。” 许茗玉可不怕柳扶,直接就回击道:“我是侍妾,但是你也是侍妾,你凭什么倒我的汤羹!你又以为自己是谁?” 柳扶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她扭动着弱柳扶风般的腰肢过来靠近许茗玉,弯下腰来,在许茗玉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可和你不一样,殿下夜夜宿在我哪里,你呢,你进府这么些天,可曾看过殿下一眼。我们这些做侍妾的不就是凭着恩宠说话么,没有恩宠,你就只配被我踩在脚下。” 说完,柳扶直起了腰,不屑的看着许茗玉。 许茗玉被柳扶的话气的脸色煞白,就想抬起手狠狠打柳扶一个耳光,但是柳扶微微一笑道:“想打我?你可要考虑好,殿下晚上就会去我那里。到时候看见我脸上的痕迹,势必会问两句。那么我……当然是如实告诉殿下是谁打的我。” 许茗玉已经挥出去的手生生在半空中停住,不甘心的放下了手,狠狠的瞪了一眼柳扶。 柳扶看着许茗玉气的铁青的脸色,满意的笑了笑又道:“许茗玉,从前人说风水轮流转我还不相信,前些年你是北明第一美人,你姐姐是许家蠢货,但是现在呢,你姐姐被封了宁安郡主又赐婚大理寺卿,而你现在才是京城里最大的蠢货。你别说,这人世间的有些事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呢。” 许茗玉瞬间大惊,脑子一圈一圈的发懵,其他的话她都已经自动屏蔽,脑海里只不停回荡着那一句话,“赐婚大理寺卿”。 许锦言怎么可以被赐婚给张正?凭什么? 这世上其他女人谁都可以嫁给张正,只有许锦言不可以! 许茗玉狠狠的扑向柳扶,紧紧抓住柳扶的胳膊,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大喊道:“你说什么?” 柳扶被许茗玉抓痛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许旁边呆立的婢女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拉下去。” 几个婢女这才一拥而上,脱拉硬拽的把许茗玉拉了下来,柳絮在一旁只能干着急,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婢女,她也不敢贸然出手,怕惹祸上身。 柳扶揉了揉被许茗玉抓的生疼的胳膊,皱着眉看向许茗玉,许茗玉被那一群婢女牢牢控制,但还是不停的挣扎,赤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柳扶。 柳扶在心里不屑的道,真是个疯子。 她清了清嗓子道:“怎么,我说你是京城里最大的蠢货难道不对么?你出去打听打听自己的名声,好好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吧。” 许茗玉却急忙否认道:“不是这个,我问你,许锦言被赐婚给了谁?许锦言到底被赐婚给了谁?” 柳扶看着许茗玉这般激动的样子才稍微明白了些,原来许茗玉是为这件事发疯的啊……。也难怪,一个府里的姐妹,姐姐封了宁安郡主又被赐婚给京城第一佳公子,风光无限。妹妹却只能做侍妾,在府里被下人欺凌。 许茗玉这般激动也是应该的。 柳扶扯了抹冷笑,慢慢走到正被婢女死死按住的许茗玉身侧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你姐姐被赐婚给了大理寺卿张大人,还被陛下亲旨封了郡主呢。真是令人羡慕!” 柳扶故意叹了口气,如是说道,经她这样满含羡慕的一说,许茗玉的神情更是激动了起来。 许锦言被封了郡主当然让许茗玉生气,可是最让许茗玉暴怒的还是同张正的婚事。 张正被许茗玉藏在心里了多少年,她一直都不敢轻易触碰,从前她知自己要做飞上枝头之人,而张正十有八九是要迎娶公主。所以她将张正埋于心间,丝毫不曾想她是否有可能嫁给张正。 她连想都不敢想,凭什么许锦言却真的嫁了张正? 许茗玉的情绪彻底崩溃,她疯狂的挣脱那些婢女的束缚,蹲下身子抱住头大声哭喊,“啊!啊!”的连声惨叫,形状真如疯妇。 柳扶被许茗玉这疯状有些吓到,向后退了一步,向婢子使眼色,示意赶快走人。 柳扶在离开厨房之间,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惨叫的许茗玉,狠狠的淬了一口,“疯子。” 柳扶携着众多婢女浩浩荡荡离开之后,柳絮才敢过去搀扶起许茗玉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这样,怕会告诉到殿下那里。” 许茗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只能靠着柳絮的搀扶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回到房间,许茗玉就像疯了一般的砸东西。 许茗玉遗传了李知书的这一特点,一怒就爱砸东西,柳絮在一旁看着许茗玉疯狂砸东西的样子,完全不敢上前。许茗玉太疯狂了,只要看见什么东西就给地上扔,枕头被褥还好一些,那些瓷器玉石被她毫不吝惜的往地上砸,这些东西本就易碎,被许茗玉这样一砸,地上到处都是锋利危险的瓷片玉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所有的的东西都要被许锦言抢走。”许茗玉看着满地的狼藉,大声的质问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质问谁,她也不明白一切为什么会发生的这么无声无息,许锦言突然就被赐婚给了张正,而她也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赵斐的侍妾。 许茗玉瘫坐在一地的狼藉之中,神情呆滞,口中却一直在轻轻的喃喃,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柳絮凑近一听,许茗玉不停的在重复着一句话,来来复复,只这一句话。 “为什么?” —— 桂念院里,许锦言正在烛火下面看书,书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诗词集。她翻的那一首诗还是有名的悲情诗,可是即便这样,她的嘴角也越拉越大,完全不为这首悲情诗而感到悲伤。仔细一看,便知她走了神,那双琉璃眼眸虽然看的方向的确是书本没错,但是眼神的聚焦处可完全没在这里。 她低垂着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清婉的容颜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左手无意识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右手托腮,时不时还娇羞的用手捂住脸,想要挡住那灿烂的笑意。 半夏可把这一切都看着眼里,咳嗽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忍冬,你发现没发现,咱们小姐最近是越来越爱笑了。那嘴角就从来没有垂下去过。” 忍冬微微笑了笑,也轻声道:“是啊,从昨夜张大人走了之后到现在,小姐的笑就没停过。” 一旁被许锦言威逼练字的许凝也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谁让天仙姐夫的魅力太大。姐姐都被他迷晕过去了。”许锦言一直在走神,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两个丫头和许凝在说什么,只依稀听见忍冬好像在说张大人,小五也好像提了什么天仙姐夫。 她下意识便回头道:“大人?大人怎么了?” 半夏和忍冬对视一眼,半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说小姐,您是不是现在满脑子都只有张大人一个人。怎么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您一句都没听见。忍冬随口说了句张大人,您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许锦言被半夏质问激的脸红了红,她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你瞎说什么呢,你这个坏丫头。”说着说着便发了怒,但谁都能看出来,她这个怒是恼羞成怒。许凝也跟着嘲笑道:“这就是半夏你不解风情了,姐姐这正是甜蜜蜜的好时候,当然耳中只能听见姐夫一个人的事情了。” 半夏叹了口气道:“五小姐说的太对了,是我半夏不解风情。可是怎么办呢,现在小姐就叫我坏丫头了,等小姐和张大人成了亲,到时候小姐不定怎么虐待我呢。忍冬,五小姐,到时候你们可要保护我呀。” 半夏哀戚的趴在了忍冬的肩头,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意思,忍冬这回很给面子,拍了拍半夏道:“没事,小姐如果虐待你。你就给她夸张大人,小姐一高兴肯定就不虐待你了。如果小姐还虐待你的话,那我保护你就是了。” 许凝也搁下了笔道:“放心吧,半夏,如果姐姐真的虐待你,我们都会向着你的。” 许锦言惊讶看了看忍冬,又看了看许凝道:“你们怎么和半夏一个鼻孔出气!” 半夏暗暗笑了笑道:“我才信不过忍冬呢,等小姐和张大人一成亲,搬去了张府。忍冬到时候肯定天天和飞寒黏在一起,哪里有空管我的死活。”说完,半夏就立刻从忍冬的肩头离开。 忍冬气的就想抓住半夏打一顿,但是一伸手,半夏的衣袖从忍冬的指尖滑过,半夏翩然的脚底抹油逃到了房间的角落,冲着忍冬嘿嘿嘿的奸笑。 半夏不知死活的继续道:“也就是五小姐值得奴婢相信,小姐和忍冬到时候肯定就被张大人和飞寒迷花了眼。哪里会管我,哼!” 许锦言瞧着忍冬叹气,“你看,你就不该帮她。长了她的威风,你就等着她拿话膈应你。” 忍冬冷眼看了半夏,对许锦言道:“小姐您以后要是真的虐待她,一定要叫上我。”半夏立刻受了惊,对忍冬道:“你没有良心!你有了情郎忘了姐妹!你这样下去,和小姐重色忘仆的行为有什么两样。” 许锦言一挑眉,“不用等以后了,现在就虐待她。去,忍冬,抄家伙。” 忍冬冷笑,“谨遵小姐之命。” 半夏吓得立刻逃蹿了起来,忍冬怎么会放过她,直接拿着扫把在桂念院里上演了追击逃亡的戏码。半夏抱头鼠窜,忍冬在后面一路狂追。许凝也扔下了纸笔,跟着忍冬一起追半夏,笑的咯咯咯咯的,银铃般的声音飘了很远很远。 许锦言安坐与窗前,左手托腮看着窗外又傻笑了起来,手腕上的白玉镯与青丝间的白玉簪交相生辉。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端云和亲 桂念院里一片热闹,张府里也不甘示弱。 英伯神清气爽的组织下人们把府里上下打扫一新,所有的下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府内张灯结彩,大红的红绸到处都是,一看便知是要办喜事的人家。飞寒也在英伯的指挥下拿着扫把四下挥舞,把大红的红绸挂到府内的边边角角。 张正下朝回来看见府里这么一片鸡飞狗跳的场面,微微有些惊讶,他向里跨了一步,画着两个大红脸蛋的玉萧冲了出来,抱着张正的胳膊就哭诉道:“太可怕了,英伯太可怕了。自接了赐婚的圣旨英伯就疯了,你看看给我脸上画的,这都是啥?还非说这样喜庆,能给你添喜气。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士可杀,不可辱。这也太侮辱我这张英俊的脸庞了!” 玉萧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张正皱了眉,下一刻,英伯却一脸得意对张正道:“大人您瞧,老奴把府里都布置妥当了,就等着夫人进门了。” 张正侧目,看了眼玉萧无比夺目的红脸蛋。玉萧以为张正看他是要为自己做主了,他连忙就露出凄苦的表情,想博得张正的同情。 张正回过头对英伯道:“做的不错。” 顶着通红脸蛋的玉萧:“……。” 张正毫不犹豫的进了书房,英伯嘿嘿嘿的向玉萧凑了过去道:“没想到吧,还想告老夫的状。实话告诉你,老夫早就看出来了。只要是遇上夫人的事,大人就会非常宽容。跟老夫斗,你还嫩着呢。” 玉萧摸了摸自己的红脸蛋,叹了一口气,高,实在是高。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真没错。张正进了书房之后,没多久洗净红脸蛋的玉萧也跟了进来,他远远的瞧了眼张正,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张正将一叠公文垒好,向玉萧问道。 玉萧犹豫再三,还是上了前,坐在张正旁边的椅子上道:“你当真要娶许小姐?” 嗯?张正皱了眉。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让你娶许小姐。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现在就娶了许小姐,以后怎么办?”玉萧颇为担忧,张正以后肯定是要回去的,可是他现在以张正的名义娶了许小姐,那以后要怎么办? 张正的这个身份绝不能暴露,那许小姐对于那边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子,那边的人要怎么接受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做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玉萧很了解张正,张正绝不是能随意娶一个人为妻的男子,他既然决定了要娶许锦言,那就说明张正已经将许锦言看作了自己一生的伴侣。如果是张正一生的伴侣,那十有八九就是那边人人都得臣服的女人了。 但若是许锦言有一个曾经嫁做人妇的身份,那边的人估计并不会满意张正寻回来的这个妻子。尤其是张正在那边的那些狂热追求者,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玉萧都怯火那些女人,要是知道她们心尖尖上的人娶了别人,还不气的把许锦言撕个粉碎。 “你要想好,你现在娶了许小姐简单,可是以后的事要怎么办?”玉萧叹道。 张正随手倒了杯茶,“玉萧,你难道不明白?既然我决定了要娶她,不管在哪里她都是我的妻子,唯一的,最珍惜的妻子。” 玉萧听张正这话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你这人……原先在那边冷的跟块石头一样。怎么现在说起这肉麻话一套一套的,你少跟我来这套,话留着跟许小姐说去。” 玉萧顿了顿,复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有没有为许小姐想过,若是以后她以一个曾经嫁过人的身份跟着你回去,你是轻松,张正的皮囊一撕,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许小姐,她得背一辈子嫁过人的名声。” 张正坐直了身子,对玉萧正色道:“算计她的人太多了,我无法放心她一个人面对那些风风雨雨,不如先将她接到我的身边,日夜保护,我才可以安心。至于以后的事情,根本无须担忧,我绝不会让她受苦。而且…。”张正流露出了几分笑意,“你对她可能不太了解,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猫,她牙又尖嘴又利,凶狠着呢。” 玉萧扬起了头,张正这个表情……明明说人家凶狠,这算是坏话了吧。但他怎么能说的这么温柔,眉宇间还荡漾着宠溺。活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怪不得人人说张正是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要是让京城里的人少女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不出一天,张正的赐婚对象许锦言就能被愤怒少女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玉萧又叹了口气,看着张正成竹在胸的样子,他暗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张正那样的人还能又什么考虑不到的,也罢,他就看个热闹吧。 等许锦言嫁进来,许锦言那个暴躁的五妹妹说不定会天天来府里,真是可怕,他现在可没闲工夫管张正的事,他还是早早逃命的好。 —— 张正和许锦言的赐婚圣旨没降下多久,另一道和亲圣旨也降了下来。突厥的人早递了信儿,有意同北明和亲。和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好事情,有利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安定,有利于百姓免遭战火。但唯独可怜的是和亲女子的一辈子。 和亲的公主一般都不会活得太久,一是因为远离故土,长期思念家乡而郁郁而终,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在和亲之国受尽折磨,香消玉殒。 庆裕帝知道和亲突厥的罪不好受,所以这个要去和亲的人选一直没有定,直到前些日子端云火烧蘅芜宫,让庆裕帝彻底对端云心灰意冷之后,这个和亲的人选才终于定了下来。 当日庆裕帝对许锦言说会给她一个交代,后来却放了端云回宫,并非是说话不算话,而是现在才真正的将交代给了许锦言。 端云被赐号永宁,和亲突厥。下个月,突厥就会遣使来北明接走和亲的永宁公主。 许锦言得知端云要去和亲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的佩玉折在了突厥,她其实不希望有其他女子再受这样的苦,即使和亲的人是端云,她也并不忍心。 只要和佩玉有关的事,她的心就会变得软下来,不舍得她的女儿受一点点的肮脏。和亲的人生真的太苦了,更何况佩玉连和亲公主的头衔都没有,只是作为一个玩具被迫踏上了远离故土,前往突厥的路。 等了多日,从江州察看孙慧儿身世的努尔布终于回来了。 努尔布将孙慧儿的家世背景全都交给了许锦言,许锦言飞快的读完了那两页纸张,心中略有惊诧。 那日在东宫,她以给孙慧儿寄家书为由要到了孙慧儿在江州的住置。出宫之后,她便让努尔布去江州一趟,替她打探一番。 努尔布的身量比常人高大,而且还缺了只手,更是引人注目。努尔布在江湖上是有名号的,他这个样子,只要出了京城,很快就能被人发现他的身份。 但此事还是张正想的周到,许锦言去领努尔布的时候,努尔布的手已经还原了,还是那只钢铁之手,而且这一次的钢铁之手更硬更强,努尔布非常满意,还一度十分得瑟的向许锦言展示,拍坏了好几张桌子。 重新获得了钢铁之手,努尔布对张正的敌意全消了,而且不知道张正使了什么手段,后来的努尔布对张正何止一个毕恭毕敬,甚至都担得起谄媚这两个字了。 许锦言送努尔布去江州的时候,努尔布还语重心长的对许锦言说了句“许小姐,你能遇到张大人这样好的男子,不知道烧了多高的香,您可一定得把他抓住了!最好立刻嫁给他!” 许锦言当时只想冷笑,努尔布你还记得你自己冷酷杀手,钢铁之手,回纥第一高手的从前么,怎么在张府里待了一段时间,婆婆妈妈的和媒婆似的,怎么?被玉萧传染了? 但是谁能想到,努尔布去江州之前许锦言还觉得努尔布让她嫁给张正的说法荒谬,结果努尔布还没回来,她就真的要嫁给张正了。 人生,有的时候远比想象的精彩。打脸,也是说来就来,从不能防备。 努尔布这趟江州之旅不算白走,努尔布按照许锦言给的地址找到了孙慧儿的家,孙慧儿家里果然有一位独居的女人,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孙慧儿的母亲,枢密使刘琦抛弃的糟糠之妻,亦是桓王的孙女赵梨。 据努尔布说赵梨脾气很不好,他观察赵梨了很多天,赵梨和周围邻居能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互骂十几次。但奇怪的事,努尔布观察赵梨这么久,赵梨没有一次提过女儿孙慧儿。 赵梨活得和那些市井女人没什么两样,日日为几文钱的小事和小贩吵架,为邻居的树枝伸进了自己的院子和邻居大闹,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这样一个泼辣的女人身上其实流着皇室的血脉,更不会有人想到,如果没有当年那场五王之乱,或许如今市井的赵梨会是一位金尊玉贵的郡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梨 赵梨似乎并不关心孙慧儿这个唯一的女儿,听努尔布是给孙慧儿带信的,拿了信就把努尔布推了出去。 努尔布可能是真的被玉萧传染了婆婆妈妈,许锦言也没有同他交代要他盯着赵梨看信的表情,努尔布自己好奇,蹦上了树偷窥赵梨的神情。 但这一偷窥,还真让努尔布发现了一些事情。 赵梨根本没有看那封信,直接把信丢在了院子的土堆里。一位只有独女的母亲居然这样对女儿的来信,饶是努尔布这样的九尺大汉也意识到了不对。努尔布有一个特点就是轴,他硬是蹲在树上等,就想看赵梨能不能把那封信捡起来。 但是努尔布从白天等到晚上,赵梨都根本没有再看那家书一眼。努尔布都觉得奇怪,既然是母女,怎么对常年不见的女儿来信如此冷漠。 努尔布见没有结果就跳下了树,去打听许锦言交代他察看的事情。 许锦言交代努尔布的事情很简单,去瞧一眼赵梨供着的祖先牌位的名字。因为许锦言怀疑一件事,从前世就开始怀疑,所以为了让自己安心,许锦言便让努尔布去查探一番。 孙慧儿既然是桓王的玄孙女,那她和太子之间就是堂兄妹的关系。堂兄妹和表兄妹可不一样,表兄妹成亲是喜上加喜的佳话,堂兄妹成亲就是乱了纲常伦理的丑事。 如果赵梨知道自己的身世,那绝不可能让孙慧儿去做太子侍妾,可依前世来看,赵梨不会不知道此事。 前世孙慧儿的身份被揭穿的时候,庆裕帝为了斩草除根派人去江州寻过她的母亲,也就是赵梨,但是那个时候的赵梨早已逃之夭夭,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赵梨不清楚自己是桓王的后代,根本就不会逃,就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身份一旦曝露,自己绝无生还可能的这件事,赵梨才会在庆裕帝的人来之前就跑路。 既然赵梨知道,那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孙慧儿这个唯一的女儿嫁给堂哥太子。 本来许锦言还担心赵梨会不会早已跑路了,毕竟距离前世孙慧儿之案被翻起来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但还好,努尔布去的时候赵梨还在,不过据努尔布回忆,赵梨的确有搬家的痕迹,好些衣服都被收拾了起来。看来赵梨的确是快逃了。 努尔布的武功算是一等一,骗过赵梨这个女子算是轻而易举,他在赵梨拜过牌位后立马前去察看,但牌位上的名字是先父孙行思,努尔布是个回纥人,他们回纥人死后并不立牌位,死后人一埋,带着几头牛把土地踩平就是。所以努尔布并不清楚牌位对于中原人的重要性,本着好奇心,努尔布直接徒手把人家的牌位抓起来看了看…… 这一看,又发现了些奥妙。 这牌位大有玄机,看着普普通通,不引人注目,但其实牌位是双面的,正面是先父孙行思,而反面就有意思了,反面是先父赵业勤。 中原人都重视祖先牌位,谁也不会没事去动别人家的牌位,谁也不会想到正面孙行思的背后隐藏了赵业勤的真身。若不是努尔布这个好奇的回纥人,说不定这个秘密会一直埋藏下去。许锦言淡笑了一下,“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这个假名倒是取得妙。” “那赵梨的假名呢?” 努尔布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叫孙白娘。” “梨花为白色,这个假名也算不错。”许锦言将努尔布给她的纸张放下了桌子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张府待着。” 努尔布的神情涌上了一些疑惑,“可是许小姐,我不是您的护卫么?为什么要去张府?” “许府人多眼杂,你的外形太特殊,隐藏在下人里面一定会被发现。”许锦言看了眼一个赛三个的努尔布,轻轻叹了口气。 努尔布若是生的小一些,说不定还能把他塞在下人里面充个编制内人员,但是他生的太大,不管塞在哪里都会立刻被人发现生面孔,而且是巨大的生面孔。 努尔布还是不解,“那我以后都住在张府的话,要怎么保护小姐呢?” 许锦言也没多想,随口就到:“无妨,没多久我也就去张府了。” 这一下努尔布更是想不明白,许小姐为什么会去张府,“许小姐您为什么会去张府呢?是因为……”努尔布忽然眉飞色舞了起来,“是不是听从我的建议,抓住了张大人,准备嫁给他了?”许锦言噎了一噎,嫁是要嫁了,但是不是听从你的建议。是下了圣旨,皇命难违。 努尔布可不知道许锦言的心理活动,但他看见许锦言忽然有些红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努尔布是个粗野汉子,但他在有些事情上可灵光着呢。 “许小姐!您的选择不会有错!努尔布就在张府等着你来啦!”努尔布喜气洋洋道。 许锦言看着努尔布欢喜的神色,有几分无奈,但终是垂下了琉璃眼眸,慢慢的点了个头。 好,你在张府等着我来。—— 偎翠阁,一片歌舞升平。尽管是白日,但是偎翠阁还是一片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象,歌女美艳,舞女妖娆,享乐的客人推杯换盏,酒一喝多就容易脸红,这里的人几乎人人都是一张大红脸,脸上眉开眼笑,酒眼朦胧,盯着每一个貌美的女子。许朗是其中最不同的,他喝酒从来都不会喝到脸红的地步,一直都是那副清润的模样,虽然上了年纪,但被偎翠阁其他的人一比,许朗倒真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意思。 许朗也不会盯着每一个貌美的女子看,他每次来偎翠阁都是直奔牡华斋,那里面有蕊娘在等他。 许朗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后来是越想越满意张正这个女婿,大女儿找了个好靠山,他也算是有指望了。人一高兴就想和人分享,许朗可不愿意在家里看李知书的冷脸,李知书还没从许茗玉的事情里缓过来,对许锦言的婚事也极端不满,这几日别说笑,不天天哭就不错了。 许朗能愿意看李知书才怪,直接就跑到了偎翠阁,偎翠阁自幼温柔美丽浅笑动人的美人在等着他。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偎翠阁相逢 “许大人,今天怎么会来见蕊娘。”蕊娘对许朗的突然推门而入有些惊讶,她搁下了笔,满是柔情的看向许朗。 许朗见佳人眼眸温柔,脸庞美艳,心忽然就蹦跳了一下,“今日逢休沐,便来此看看你。”他向前走了几步,瞧见了蕊娘正在画的画。 “疏影暗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你喜欢梅花?”许朗的慢慢坐在了蕊娘的身侧,蕊娘今日着了件月白色绣梨花的锦缎长裙,显得她脸庞皎洁似月光,更添温柔。许朗一靠近她,就闻见了扑鼻的芳香,就像是梨花的气息。 “是,只是蕊娘的梅花一向画的不好。” 蕊娘答了许朗的话,身子却向左一偏,故意远离了许朗一些。 所谓欲迎还拒,这一招对于许朗这样以君子自居的人来说,使用起来有奇效。 果然,许朗见蕊娘离自己远了一些,心里就微微紧了紧,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对蕊娘笑道:“无妨,我觉得蕊娘的这副梅花画的很好,只是花蕊处少了些细致,来,我来教你画。” 许朗说着便起了身,转到蕊娘的身后,轻轻的握住了蕊娘的右手,许朗感觉到他握着的手颤抖了一下,他侧目看着几乎被自己抱住的蕊娘,慢慢的笑了一笑。 他握着蕊娘的手,带着蕊娘在梅花的花蕊上画了起来,而蕊娘整个人都被他圈进了怀里。许朗带着蕊娘在花蕊上画画,但是眼睛却时不时的瞟一下蕊娘露在衣服外面的那一段雪白的后颈。许朗因为盯着蕊娘的后颈失了神,手下画着梅花的花蕊就慢慢走了形,蕊娘勾了抹笑,状似不经意的使了几分力气,将许朗的笔画带回了征途,而许朗还在为蕊娘的雪白后颈失神,根本没有发现蕊娘的小动作。 画完一朵梅花后,许朗收回了看向蕊娘雪白后颈的眼神,但并不舍得放开蕊娘的手。 蕊娘也装作没想到的样子,任由许朗握着她的手,她回头看许朗笑道:“许大人的梅花画的真好。” 两人本就距离极近,蕊娘这猛然的一回头,她的脸颊直接就蹭上了许朗的脸颊,蕊娘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极慌张的向后退了一下,然而许朗却没有依她。 许朗直接将蕊娘抵在书桌之上,看着身下温柔的蕊娘,许朗的喉结滚了两三遭。 佳人在怀,扑鼻的都是佳人身上的梨花芬芳,许朗嗅着嗅着便有些难以压抑心中的波澜,他忽然极为激动的把蕊娘抱入了怀里,口中声声轻唤,“蕊娘……” 许朗就想揽着蕊娘前往床榻之处。许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前些日子的相处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但是这一回却实在是忍不住了。蕊娘是偎翠阁的清倌,从不接客,只卖艺不卖身,前些年也是千金小姐,只可惜父亲因贪污被罢职,她受尽穷困,只好沦落了风尘。 但是对于许朗来说,蕊娘是个不一样的风尘女子,她本来出身高贵,因为命运难测才沦落了风尘,而且她自洁自爱,从不卖身,这样的女子又怎能与普通的风尘女子相提并论。况且蕊娘温柔可人,才貌双绝,便是比起有些真正的千金小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上元节那一日见到蕊娘之后,许朗便为蕊娘失了魂。但即使二人常常见面,许朗也从未逾越雷池一步,但是今日,或许是佳人身上的香气太过宜人,他确实是有些难以把控自己。 许朗想拦着蕊娘去床榻,但是蕊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许朗得手,她用力的将许朗推开,装了几分怒气道:“许大人,蕊娘从来卖艺不卖身,您怎可如此侮辱于我?” 许朗的情迷稍微有些消退,是他忘了,蕊娘岂是能这般随意对待的女子。许朗牵起蕊娘的手道:“蕊娘,难道你还不能看到我的心么?我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 蕊娘瞧着许朗叹了口气,低垂下头,一副哀伤而无助的神情道:“蕊娘并非无心之人,许大人的心思蕊娘能感觉到,可是许大人,蕊娘下个月可能就要离开京城了。” 许朗牵着蕊娘的手一颤,“你说什么?” “我表哥来了信,说是在乡下置了一方地,要我回去和他完婚。”蕊娘垂下了头,眼底却有笑意,她清楚的知道,许朗马上就要上钩了。 许朗一听蕊娘要回乡下结婚的事情,一下就急了,他道:“蕊娘,你怎么可以去乡下那种地方。你知道去乡下意味着什么吗?挑水砍柴织布,你这样的纤纤玉手怎么可以用来做那般粗活。” 蕊娘叹息道:“可是许大人我们这些青楼女子一辈子漂泊,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个安稳的家。表哥是个老实人…。乡下的生活可能会苦一些,可是蕊娘从此就有一个家了,这对于蕊娘来说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许朗想都没想就再次抱住了蕊娘道:“蕊娘,你想要一个家,我也可以给你。何必去乡下那种地方。” 蕊娘状似惊讶道:“许大人……。” “怎么,蕊娘你不愿意嫁给我么?我难道还不如你乡下的表哥?”许朗道。 蕊娘赶快就摇头道:“不是不是,许大人对于蕊娘来说如天上云,蕊娘怎敢高攀至此。” 许朗的心松了一些道:“你对我来说,怎么能算是高攀。蕊娘你温柔典雅,若是嫁给我,该是我的福气才是。” 蕊娘似是还有顾虑,“那……夫人。听闻许大人与夫人一向恩爱非凡,蕊娘若是贸然插入,岂不是成了讨人嫌的。” 许朗揽过蕊娘的纤腰道:“这个你放心,这不算在问题里,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其他的都不是问题。而且你可不是讨人嫌的,你这么温柔可人,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蕊娘这才点了点头,看着蕊娘如此乖巧的样子,许朗的心里又起了些波澜。他试探的将蕊娘向床上推去,这一次,蕊娘没有拒绝他,而是半羞半恼的应了。 蕊娘太知道如何抓住一个男子,许朗这样的人既然说了要娶她,只要不出别的意外,肯定是会按照承诺办事。不如现在先给他一点甜头,让许朗的心更能在她身上停留一些。 远处,偎翠阁二楼,赵晚枫拿着一根长长的千里眼偷窥许朗和蕊娘,不停的连声赞叹。 许锦言这爹,还真是肉麻的过了分。赵晚枫虽然听不见许朗的声音,但是她能瞧见许朗的动作,那一个个伸手揽腰的动作,还真是半分不输给年轻人。 “厉害啊。”赵晚枫感叹。 “什么厉害?” 似乎有人在问她话,赵晚枫也没多想,直接就回答道:“许锦言她爹真厉害…。”话说一半,赵晚枫意识到了不对,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有人问她话。 赵晚枫立刻抬头,看清来人之后怪叫出声:“许许许许锦言?” 许锦言向后一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多谢你给我改了姓。”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晚枫惊讶,许锦言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冒出来。 许锦言笑道:“你这偎翠阁的布局也不算复杂,你已经带我走了两回了,我若是还记不住岂不是脑子太笨。” 赵晚枫想了想,说的也是……不对,是什么是,重点在这里吗?重点明明是她许锦言私闯民宅。 赵晚枫本想反唇相讥,还没说话,只听许锦言轻飘飘说了句:“晚枫姑娘,你这里的茶倒是不错。” 赵晚枫瞬间蔫了。 行吧行吧,你抓着我的把柄你就是爷。 “你来有什么事?你爹进展可以,你要不要看看。照这个情况下去,估计马上能给你整个妹妹或者弟弟。”赵晚枫把千里眼递给了许锦言。 许锦言扯了扯嘴角,将赵晚枫的千里眼拨到一边道:“不了,我还没有不孝到那个地步。” 随后她瞧了眼赵晚枫手里的千里眼道:“千里眼…。你在偎翠阁用这种东西。不会太猥琐了些么?” 千里眼是北明富人间一种玩乐的小玩意儿,圆柱形,长长一根,一头小,一头大。小头这里刚好能容纳一只眼睛,向里窥视,便能看见远处风光,所以有千里眼之称。 赵晚枫咳嗽了一声道:“不是…。我买这千里眼就是图个新奇。不经常用。 赵晚枫讪笑着,此时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嘿嘿一笑道:”来,我让你看个人。你就会知道这千里眼的妙处了。“ 许锦言见她说的煞有其是,便走了过去,按照赵晚枫给她调好方向看了过去。千里眼让许锦言看清了一处厢房,这处厢房和其他的厢房大为不同,里面没有弹琴唱曲的莺莺燕燕,没有喝酒欢畅的红脸男子,没有纸醉金迷的氛围。 只有一个女子独坐其中,不停的为自己斟酒,神情倒是平静,仿佛自己坐的不是妓院而是茶馆。 ”沈嘉珏?“许锦言皱起了眉。 赵晚枫叹了口气道:”是这个活祖宗,她旁边那处厢房里有她相公。“许锦言心下明白了一些,她将千里眼还给赵晚枫道:”我去看看她。“ ”快去快去,哎呦祖宗,我就盼着你去把那位祖宗给我带走呢。“赵晚枫喜上眉梢。豆蔻斋,许锦言轻轻推开了门,里面的沈嘉珏闻声抬起了头。 ”是你?“沈嘉珏没有对这个突然来客而感到惊讶,反而顺手就为许锦言也倒了杯酒。 ”李夫人知道我是谁?“许锦言坐了下来,顺手就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我敬你,敬今生的相逢。沈嘉珏看许锦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唇角微微弯了弯道:”那日姑娘向我指明了夫君的藏身之处,还未答谢姑娘,姑娘怎么就匆匆离开。“ ”因为怕被夫人和李校尉发现我的身份。“ 沈嘉珏看着许锦言额间的桃花若有所思,额间的桃花胎记,全北明也就只一个宁安郡主了。她轻笑道:”我是无妨,郡主注意别让我夫君看见就行,我夫君嘴上没有把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走漏出去。而且上一次郡主同我指明了他的行踪,他一直怀恨在心,等着找到告密之人狠狠修理一番呢。“ 许锦言笑了笑,狠狠修理一番…。是李扬飞的性格。她对沈嘉珏道:”李夫人就不觉得我在这妓院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还不是也在这里。而且我还是已婚女子呢。“沈嘉珏无所谓道。 是沈嘉珏的性格。 ”那李夫人为何会在这里?“许锦言问。 沈嘉珏不耐烦的向左边厢房指了一下道;”他这两天风寒了,让他在家呆着不好好呆,狐朋狗友一叫就又来了,还以为我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旧伤未愈,又添风寒,我怕他喝酒过度猝死,在这儿等着收尸呢。“ 许锦言叹了口气,明明是关心,怕李扬飞喝酒太多出事,又怕自己前去阻挠会引李扬飞不快,所以只能委屈的在一旁的厢房里,听着自己的夫君在隔壁同别的女人饮酒作乐。 这种事许锦言也不是没有做过,前世太子落马的那个时候,赵斐刚好患了咳疾,但因为终于拉下了太子,赵斐高兴的不能自已,非要同府内的歌姬饮酒作乐。 她怕赵斐咳疾加重,想贴身照顾,但她深知赵斐同歌姬饮酒作乐的时候极厌她在场,便只好煮了枇杷膏躲在房里看赵斐的情况。 后来赵斐自然是酒足饭饱之后开心的揽着歌姬入房,许锦言混着眼泪一勺一勺的吃掉了冷了的枇杷膏。 个中酸楚滋味,非亲身体会不能了解。 许锦言看着沈嘉珏的强颜欢笑,心里便有些堵,她轻声道:”别喝冷酒了,喝些热酒,虽然入了春,但是到底不是太暖和。你就别喝这些冷的,伤了肠胃。“ 沈嘉珏迟疑了一下,便顺着许锦言的话点了头。 许锦言唤来婢子温了一壶果酒来,果酒温和,多喝几杯也并不会醉倒。 沈嘉珏看着杯中的果酒,扯了抹笑道:”郡主倒是为我操心了,只是郡主,其实我想喝醉。可是我为什么就是喝不醉呢?喝再多的酒都非常清醒。“ ”一定是酒不够烈。“许锦言微笑。 沈嘉珏笑了笑,”对,一定是酒不够烈。“ 才不是……她的心太痛,连酒都压不下去的痛。 沈嘉珏和许锦言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就将那壶果酒慢慢的喝了完。这边的果酒已尽,那边的盛宴亦散。 门口一阵熙熙攘攘,李扬飞似乎是喝高了,被人搀扶着走了出去,李扬飞还大声喧哗了一句,”翠儿,下次爷来了还找你。“ 许锦言看见沈嘉珏的脸色瞬间就发了白。 沈嘉珏慢慢起了身,”多谢郡主款待。郡主他日若是来李府,我必备好酒菜等待郡主。“ ”李夫人不需唤我郡主,叫我锦言就好。“许锦言笑道。 沈嘉珏也不推辞,”锦言,我叫沈嘉珏,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李夫人。“ 许锦言点头,”我知道,李夫人。“ 沈嘉珏不再多留,从窗户蹦了出去,跟着李扬飞被搀扶出去的背影在后面默默守候。 许锦言推开窗户,看着底下的那副画面,李扬飞在前,狐朋狗友相扶,一副欢畅淋漓的样子。沈嘉珏在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但是却全然不敢上前,身影伶仃而孤单。 许锦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解决了?“赵晚枫看见许锦言回来后,便立刻向窗外看了一眼。 ”哎!这么好个媳妇儿,这李校尉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啊。“赵晚枫合上了窗户,回头看见神色郁郁的许锦言,她有些惊讶道:”不是吧,许大善人,这种事都能让你难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善心的?“ 许锦言没理插科打诨的赵晚枫,直接坐到了一边对赵晚枫道:你能不能以后不要让李扬飞进来?” 赵晚枫更是惊讶,“你还真的上了心?” 赵晚枫笑道:“你行了吧你,你可快嫁人了,你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自从听说你要嫁给大理寺卿张正以后,我可是替你留神了一下大理寺卿。” “你说什么?他也来过偎翠阁?”许锦言坐直了身子,眯起了眼。 在意了在意了,赵晚枫憋住笑意,故意阴沉着脸道:“可不是,你家大理寺卿那也算是常客呢。” 许锦言攥紧了手,“你继续说。” 赵晚枫咳嗽了一下,强忍住了笑意道:“嗯,他也算是三天两头来一次吧。经常点的姑娘叫小惠,长得不如你漂亮,这一点你尽可放心。不过人家小惠可比你温柔多了……” 赵晚枫止住了话,咽了口唾沫,太可怕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许锦言捏碎了一个杯子。 “说啊,还有呢。”许锦言咬牙切齿。 “不是不是,我骗你的,你不是可聪明了么,怎么这就上当了。你家大理寺卿就来过一次,还是好几年前。你冷静!你不要捏我茶壶!那茶壶可贵了!你放心吧,哎呀你家大理寺卿那次来也是为了公事,好像是为了查什么案子。一个姑娘都没点,那副冷脸能把这阁里的姑娘都吓死,没一个敢上前,你放心你放心!快把我的茶壶放下来!” 赵晚枫看着仔细快要保不住的茶壶,心痛的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他的无价之宝 眼看茶壶不保,赵晚枫直接扑到许锦言面前将茶壶抱走。“开个玩笑,你动什么手啊,茶壶又有什么错。”赵晚枫抱着茶壶心疼的察看。 许锦言冷笑,“你确定他只来过一次?” “真的只来过一次。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应该刚做官吧,京城第一佳公子的名号还没打起来,姑娘们看他那冷脸也都不是很热心,若是现在来,那可就危险了。”赵晚枫擦拭着茶壶。 许锦言收起了冷笑,想了一下问道:“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有什么不同么?” 赵晚枫擦茶壶的手一抖,颇有些调笑意味的瞧了眼许锦言,“就这么在意你家夫君啊,别别别,你别砸茶盘。我给你回忆,我回忆还不行么!” 赵晚枫再次上前抢下了茶盘,心疼的抱在怀里道:“他几年前来的时候啊,和现在没啥不同,他当时是和一群人一起来的,虽然不是这其中容貌最出众的吧,但是没有道理的就是吸引人的眼球。刚一进门,好几个姑娘就看他,但是你知道他什么样儿,他模样是一副翩翩公子,脸上还有着笑,但是那眼神也太吓人了,只要有姑娘靠上去,他一个眼神过来,给姑娘能吓得少半条命,没一会儿就把姑娘们全吓跑了。” “我听说你的赐婚对象是他还替你捏了把汗呢,虽说张正人是不错,但是要是老拿那种眼神看你,你不得少活十几年。” 许锦言听到此处才慢慢的笑了起来,“怎么会,我觉得他的眼神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眼神,世间没有一个男子能及的上他的温柔。” 赵晚枫打了个哆嗦,把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了下去,道:“我从前听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情人眼里不仅出西施,这西施应该还挺大,直接把眼睛全堵住了。” 她没好意思说许锦言眼瞎,但是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许锦言要是不眼瞎,怎么能把那么可怕的眼神看作温柔,这和把豺狼看作白兔,把猛虎看作猫咪有什么两样。 赵晚枫是真心觉得许锦言眼瞎,这样的一个认知一直存在于她第一次看见张正望向许锦言的眼神之后才悉数崩塌,而且是摧枯拉朽的崩塌。 那样的一个眼神,含着春日盛放的所有春意水光,的确是世上最温柔的眼神。 但现在赵晚枫还没有看到,所以非常笃定的觉得许锦言眼瞎。 “你们夫妻俩其实也挺绝配的,别的不说,单说眼睛,那是一个比一个瘆人。”赵晚枫抱着茶盘,真情实感的说。 许锦言白了她一眼道:“少废话,我有事情问你。” 得,正事来了。赵晚枫坐了下来道:“说吧,祖宗。” 许锦言犹豫了一会儿,但是看了眼赵晚枫,犹豫的心思便破了,赵晚枫是个爽快的人,此事她说便说,不说便不说,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打定主意,许锦言道:“你可知道孙行思和孙白娘这对父女?” 赵晚枫的脸色瞬间起了些变化,许锦言看着了眼里,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赵晚枫叹了口气,但也没多迟疑,直接便道:“你管得事也太多了吧,手都伸到那儿去了。” 看来是知道了,许锦言看向了赵晚枫。 当年五王之乱结束,朝廷清洗余孽,因五王脉系旁支错杂,相关人数太多,清洗之时难免遗漏。许锦言的前世便有两支被遗漏的后代显露真身,一支是桓王后代,孙行思孙白娘孙慧儿那一支,而另一支就是赵晚枫了。 许锦言猜想他们两支或许会有联系,没想到,还真的让她猜了准。 赵晚枫想了想,回忆似的道:“我和他们其实没什么联系,只是前些年父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曾同孙爷爷吃过一顿酒罢了。我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等我父亲临终前才同我说起幼时见的孙爷爷和孙姨是什么人。父亲叮嘱我如果机会,最好能同他们相认,但我怕事情走漏风声,所以从来没有和他们见过。” “你是什么妖怪,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被你翻出来。”赵晚枫疑惑看许锦言。 许锦言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孙家有一个幼女?可能和你差不多大。” 赵晚枫这次倒是没回忆,但是却摇摇头道:“一个女孩?不是吧,应该是两个。父亲同孙爷爷孙姨吃酒的时候,我和那两个女孩还一起玩过。” “两个女孩?”许锦言睁大了眼睛。 赵晚枫看见许锦言这个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她不由也正了色道:“是两个女孩,我记得很清楚。” “这两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你可有印象?”许锦言连忙问道。 赵晚枫想了想道:“一个叫孙慧儿,还有一个好像叫孙雀儿。” “你可知道如今这个孙慧儿是太子的侍妾?”许锦言对赵晚枫道,琉璃眼眸露出复杂的神色。 赵晚枫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刚开始我听说此事非常震惊,多方打听之后才确定了太子侍妾孙慧儿确实是……孙家的那个孙慧儿。” “若真是堂兄妹,此事可是天大的一桩悲剧。”许锦言微微有些紧张,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堂兄妹却成了亲夫妻。这件事无论从哪里看,对于哪一个人来说,都是彻骨的绝望。 赵晚枫却摇了摇头道:“此事可能没有到这一步,这件事我确认之后并没有声张,因为我怀疑……” “孙慧儿不是孙白娘的亲生女儿。”许锦言和赵晚枫同时说出了口。 赵晚枫倏忽笑了一下,“行吧,就没有一件事能瞒过你。” “孙慧儿可能不是孙姨女儿的这件事不是我发现的,那个时候我还小,能知道什么。这事是父亲过世之前同我讲的,父亲说孙慧儿不是孙姨的女儿,只是孙姨收养的,至于为什么收养,我便不得而知了。” 许锦言沉思了一下道:“如果孙慧儿不是孙白娘的女儿,那孙雀儿必定是了。不会两个都是收养的吧?” “那不会那不会,孙雀儿的的确确是孙姨的女儿,只有孙慧儿不是罢了。” “但是……现在那个孙雀儿并不在孙白娘的身边。”许锦言对赵晚枫道。 赵晚枫疑道:“孙雀儿不在孙姨身边?” “如果孙慧儿这个养女都离开了孙姨,那孙雀儿这个亲生女儿理应留在身边才是,怎么也会不见踪影?” 事情到这里,经过赵晚枫的信息确认,许锦言已经大概推测到了一些事实真相,果然前世的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其中的风波还在背后氤氲,今生是否会重启波澜,这便是不得而知的一件事了。 许锦言叹息道:“如果我没猜错,孙白娘还真是下了一步狠棋。” “你想到什么了?”赵晚枫连忙问道。 许锦言却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赵晚枫看的急,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道:“你知道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啊。我给你提供了这么多消息,你总得跟我分享一下你得出的结论吧。”许锦言瞧着赵晚枫又道:“那你能不能再给我提供一条信息?” 赵晚枫以为是交换,连忙点了头。 许锦言道:“你还记不记得孙雀儿有什么特征么?” 赵晚枫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多久她便道:“我记得,有一个特别好认的,她左胳膊有一处胎记,那胎记像一只雀。当时晚上我们三个女孩一起洗澡,洗澡之时我发现孙雀儿胳膊上有这么一个胎记,我看的新奇,便一直记得。” “你说什么?雀一样的胎记?”许锦言的语气忽然变得极激动,琉璃眼眸骤然睁大。 赵晚枫对许锦言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有几分不解,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是,雀一样的胎记,就在左胳膊。” 赵晚枫没有发现,许锦言的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在疯狂的发着抖,许锦言似乎猜到了一个事实,也解开了一个一直以来困扰她的谜团,只是这个谜团的真相带给她的震动太大,她一时间有些没缓过来。 沉默了片刻,许锦言放下了颤抖的手,对赵晚枫道:“多谢。”说完,便准备推门而走。 既然有触摸到真相的可能,那么她怎能继续安坐。 赵晚枫却急了,“哎哎哎,你怎么这就要走,事情你还没同我说清楚呢。” “我有说要同你说什么了么?”许锦言侧目。 赵晚枫吃了憋,“你这个人还要不要脸?” “晚枫,这件事你不能知道,你知道的越多,会惹上越多的灾祸,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这些和你无关的事情,你还是少插手的好。”许锦言真诚的道。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的脸色,心里明白了些,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但是许锦言,你就不怕惹上灾祸了么?这件事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锦言笑了一笑道:“这是我欠别人的,欠人还债,即使与我无关,这件事我也管到底了。” 赵晚枫目睹了许锦言坚定的眼神,心中便有了几分松弛,既然不让她管,那便不管了吧。 反正,交给许锦言的事情肯定是能妥善解决的。 —— 离开偎翠阁的许锦言,满腹心事的走上了马车,但是刚一进入马车,就被一个人拦腰抱过,直接抱入了怀里,怀抱温暖而令人眷恋。 她心下有几分无奈,但是刚才的满腹心事却被冲的干干净净,她窝在那个人的怀里轻声道:“你又跟踪我啊?” 张正点了点头,满含笑意道:“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她叹了口气道:“我说张大人,您到底是有多不放心我?” 他将她的手牵起,放在唇边细细亲吻道:“比你想象的还要不放心一万倍。” 她却乐了,“我到底是值多少钱,能让你这么不放心。” “你怎么能和钱相提并论,你啊,是个没有价格的宝贝。”他笑。 许锦言听的有趣,“无价之宝?” 他极郑重的点点头,“对,就是无价之宝。” 她含着浅笑,整个身子都钻进了他的怀抱,闭着眼睛道:“大人,谢谢你。” 谢谢你将我看作无价之宝。 她何其有幸,前世被人视为弃履,随意践踏。今生却有人将她视若无价之宝,放于心中,珍而重之。 张正虽然很满意某人的投怀送抱,但他却还是低下头对她道:“我是不是说过你如果要谢我,不要用嘴说,要用嘴……唔。” 凤眸陡然亮起光芒,那样耀眼的光芒连太阳在其侧都得黯然失色。他不可置信的感受着自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那样的甜,那样的软。他的心上涌起了无尽的惊喜,下意识,他的手将她抱的更紧,他压抑着想要加深这个吻的冲动,只感受着她的动作。 但她还是太过小心,只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便立刻将小脑袋瓜缩回了他的怀里,通红着脸,再不敢看他。 许锦言后悔了,亲上去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但是自己的行动明显比大脑快一步,大脑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她便已经吻了上去。 她靠在他的怀里,整个人脸庞通红,后悔的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伸出手慢慢的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温度。他瞬间笑开,凤眸里的春意水光一下变得汹涌了起来。 “喂,夫人,只这么一下可不够。” 许锦言没反应过来,但下一刻,她就从人家怀里被扒拉出来,直接抵在马车的车壁之上,她有些慌乱的看着他满是强烈掠夺欲望的眼神。 “夫人,勾引我,不可以只勾引一半哦。” 她怎么可以这样,突然一个吻把他的心脏搅的肆意蹦跳,他还未曾尽兴,她便已经离开。 这样过分,她必须接受惩罚。 他看着那抹娇软的唇瓣,嫣红如海棠花瓣,甜美如蜜糖,不再迟疑,他惩罚般的狠狠吻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珍惜 她被突如其来吻逼的喘不过气来,却被他压在车壁上无处可逃。她轻轻捶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但是无济于事。他的吻凶猛又热烈,想从她这里掠夺走很多很多。 “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她在挣扎过后才得来的小小间隙里质问出口,但是声音却柔媚婉转,传入他的心里,惊起片片的涟漪。 他微微抬起头,手撑在她的身边,将她牢牢圈在怀里,那刚才疯狂亲吻过她的双唇微张,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还不是因为……因为你太诱人。” 她又轻打了他一下,粉面含羞道:“你少来,你若是总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我可就……我可就。” 他坏笑,“你可就怎么样?” “我就……”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事情来威胁他,琉璃眼眸一转,忽然笑道:“我就不嫁给你了。” “啊!”她忽然惊呼出声。 张正将她从马车车壁上陡然拽了回来,一旋转,就把她抱了个满怀,随后坐下道:“不嫁给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一张床上睡了那么多次。喂,你不用负责的么?” 许锦言被他的厚颜无耻惊的有些发懵,她疑道:“你在说什么?每一次都是你自己偷偷跑到我床上的,抱……抱…。” 接下来的话她却是无法在反驳了。 “是啊,多亏你还记得,上元节那日你主动抱了我一回,刚才你又主动吻了我一回,更别提在逸兰殿你中了合欢散那一次,你当时是怎么对我的,我衣裳都快让你脱干净了。怎么样,你抱过亲过之后就想赖掉不负责么?”他言谈委屈,真像是他被她肆意轻薄了之后,她做了那恶霸流氓,对他不负责了一样。 她被他的话说的满脸通红,其实她真的没想到,经他这么一细数,她居然对他做了这样多禽兽不如的事情。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她缩在他怀里被自己曾经的禽兽行径吓到,过往那一幕幕香艳旖旎的场面不由自主的全部浮上了她的脑海,她想起自己是如何主动,而他面对自己的主动又是如何坏笑。 她羞的无地自容,只能将脸全部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好好好,嫁给你就是了嘛。” 他满了意,对怀中害羞的人儿轻笑道:“夫人真乖。” 她靠在他的怀里,手指细细勾勒着她领口绣着的锦葵花纹道:“大人,你每次都在这偎翠阁等我,就没有想着进去一次么?” 张正立刻意识到这是一道陷阱题,他毫不迟疑的道:“进去做什么,里面的人哪里及的上你的一半。” 算你识相。许锦言暗自笑了笑,但同时她又想起了沈嘉珏,不由,她的笑容便有了几分僵硬。 “你把努尔布送回张府做什么?为什么不把他留在你身边保护。”张正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不能在让她继续问这种问题,虽然他问心无愧,但是她若是一直问,以她那种爱多想的心思,谁知道会想到什么地方去。 许锦言摇头道:“努尔布的体型还是太过容易引人注目,放在许府里很有可能会被发现,暂时在你府上寄存一下,总归……我不是也快要去张府了么?” 她说完了话,便羞涩的往他怀中躲了躲。 凤眸一弯,“夫人,你是在提醒我,让我快点迎娶你进门么?” “我没有!”她瞪他,他怎么能这样曲解她的意思。 他清咳了一声道:“你最好是有,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你娶回来了。若是再不把你这个妖精娶回来,我迟早会害相思病入骨,到时候病入膏肓,看你怎么心疼。” “呸!怎么能说这种话。”她立马不悦的看他。 他笑,笑的眉眼生春,那张俊美如天神的容颜流转的尽是令人心醉的暖,“看来不需等到那个时候,我只是说一说,你便心疼了。” “这样心疼的话,不如再亲一亲我,你只要亲一下我,我的相思病就能尽消了。” 他说着话便将唇凑近了她,她用手将他堵了回去道:“你别捣乱,我有正事。” “能有什么正事比你亲我更重要?”他被她推开,眉宇间露出了些许不满。 她自他怀中坐起身来道:“你听我说,你可知道我让努尔布去了哪里?” 他这才有了几分正色,几个月前努尔布伤势好了之后,她便遣努尔布出去办事。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他不愿意将她处处监视,她有自己的空间和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他在等她将关于她的一切都告诉他,但在那之前,他不能将处处桎梏。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尽自己一切能力帮她的忙,但她若是不愿意让他过问,他也绝不会插手。 他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你将努尔布派了出去,但是关于其他,我确实是丝毫不知。” “我让努尔布去了江州。”她道。 他抱着她的手一紧,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明白。 许锦言没有忘记,前世那场九凤翠玉簪之案的血雨腥风,是他一手掀起的。而今生他明明可以再掀此案,却毫不犹豫的将那只最重要的证物九凤翠玉簪给了她,她想知道,他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而关于此案,他又是否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大人,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事,你可愿意告诉我?如果不愿的话,大人尽可当作我没有问过。”她有些不甚坚定,她身负的秘密巨大,而他藏的秘密也绝非轻微。 从相遇到如今谈婚论嫁,他们却依然对彼此的秘密守口如瓶,仿佛那是雷池,他们恪守着那个底线,从未跃过。而现在她所问的问题同他曾经设下的计划有关,很有可能会触碰到他的秘密。 如果真的碰到了那个雷池,他又是否依然能对她坦诚? 许锦言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倘若张正若是问了她关于前世的事,她怕是会立刻跳下马车,拔腿就跑,一句话都不会告诉张正。 但他却浅笑了一下,随后将她抱紧道:“夫人,你是太过胆小,还是太过对为夫不信任?” 她听到了他的自称,但她现在想听他的下文硬是逼自己不在意那句“为夫”,咳了咳道:“你什么意思?” “来,我们先来说第一件事,九凤翠玉簪。我的夫人是不是以为此事是我精心打造的计划,其中可能事关极大的秘密?”他的凤眸含笑,看着怀中之人,眉眼愈发温柔。 难道不是么?她乖顺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疑惑。 “傻瓜,这件事同我没什么联系,我只是偶然知道了孙行思孙白娘那对父女,本打算随手一用,谁知道却让你截了胡。”他摸了摸她的发丝。 她却更为疑道:“既然你都打算用,怎么最后却将九凤翠玉簪给了我?我当时也只是随口提了提,没想到你却真的给了。” 他将怀中的人捞了捞,对上那双琉璃眼眸道:“你怎么不明白呢,之前你一直对我有莫名其妙的敌意,那可是我投诚的一个绝好机会。” 她自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对他起了杀意,他从那一双琉璃眼眸里看的清清楚楚,后来他便琢磨着怎么能让她别一天到晚的想着杀他。 她想杀他,无外乎只因为他疑似赵斐的手下。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其他的那还不简单,赵斐的那条线被他毫不犹豫的切了断,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赵斐也不过是他整盘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扔掉便扔掉,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要能换来美人对他的敌意消退,赵斐?那还不是说扔就扔。 至于九凤翠玉簪,那簪子本是为了帮赵斐将太子拉下来的东西,既然她不喜欢,那就取消计划好了。又什么要紧的,连簪子他都一并送给她。 都这样了,她要是还不上钩…。那他就再试试别的招。 不过似乎……她成功的落入了他的圈套,一如此刻,她落入了他的怀抱。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想了很久才想了明白,犹豫了半天才慢慢道:“你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话既然说不全,那他就帮她补全吧。张正靠近她的耳边道:“对,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全是你了。” “我……我不知道。大人…。我到底有什么好。”她有些语无伦次。 她这才意识到她到底被一个人在心里珍藏了多久,而他又是如何将她视若珍宝。这份珍惜让她无所适从,前世的她从未得到过这样的真心以待,她甚至不敢相信,原来她也值得一个人的珍惜。 他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温柔至极的在她耳边轻叹道:“夫人,你不是到底有什么好,你是到底有什么不好。” 你到底有什么不好,让你觉得你得不到一个人的珍惜。我谨将我此生的珍惜全都交付于你,愿你平安,愿你如意,愿你觉得自己珍贵无比。 “九凤翠玉簪的事情你还想听什么,我依次讲给你听。”他还是那般温柔,全然察觉不到怀中的人几乎已经要落下泪来。 她强忍住泪,更紧的环住了这个视她如珍宝的男人。 ------题外话------ 真的,我受不了大人了,他宠妻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手动再见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们成婚 许锦言从张正的叙述中明白了一些事情,九凤翠玉簪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且他并未告知赵斐,倘若赵斐没有其他的得知渠道,那么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赵斐应该是不知道的。 许锦言对孙白娘的心思应该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了,而且她猜测这件事即使今生张正没有动手去做,孙白娘估计也是要有所行动的,孙白娘下的那一步棋太狠,非流血殒命不能收手。 但前世许锦言欠了太子一笔债,今生既然要还上,她就得废些心思阻止孙白娘的行动,更重要的是,在她始料未及的范围内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让她不得不将这件事追究到底。 “你是在怀疑孙白娘会利用孙慧儿这件事大做文章?”张正轻声问道。 许锦言点了头道:“或许……孙白娘已经开始计划了。” 张正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孙慧儿去到太子身边并不是一个意外?” 当年太子相中孙慧儿是在江州巡抚的府邸里,孙慧儿作为弹琵琶的歌姬出现,太子一看便惊为天人,随后带回了东宫。看着是一场简单不过的意外,但是若是孙慧儿真是个寻常歌姬也便罢了,偏偏孙慧儿和逆党有关联,这样一来,这件事可能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意外了。 若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故意将太子和孙慧儿凑在了一起,那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许锦言答道:“对,而且我觉得此事很有可能和孙白娘有关系。” 张正一下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垂下凤眸思虑片刻道:“如果真如你所想那样,那即便是我没有动手,未来也依然会有人将此事掀起波澜。” 许锦言往他怀里又靠了靠道:“是。” “此事可需要我帮忙?”他问道。 既然她对此事如此上心,必是因为此事有让她管的必要。他不需多问其他,只需要知道她是否需要他的帮助。她需要他就帮她,她不需要……。他就偷偷摸摸的看她需不需要帮。 她摇了摇头道:“大人,这件事你不用帮我。这是我欠别人的债,只能由我来还。” 张正听到这里便有些不满了,“什么叫你欠别人的债,你都要嫁给我了,怎么还你的我的,分那么细做什么。” “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对他道。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我希望由我一个人来还。” 张正觉得她前后说的是一个意思。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性子,这你我不分的事情,等婚后她会慢慢了解的。 他弯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笑容的含义是不怀好意,可是那笑怎么看,都能比的让天地间的所有绚烂顿时失色。 现在算是说完九凤翠玉簪的事了吧……张正眨了眨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问道:“接下来,第二件事,你是不是想知道关于我的……秘密。” 她正在脑海里想着如何破解孙白娘的秘密,陡然听他如此一说,她慢慢抬头道:“如果你告诉了我有关于你的秘密,是否要让我拿我的秘密交换。” 他摇摇头道:“不需要,你只需要听我说就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暂时不要听你的秘密。等我做好足够的准备将我的秘密告诉你的时候,我才要仔仔细细的听关于你的每一件事。”琉璃眼眸满含坚定。 她现在才慢慢了解到在她不知道的背后,他到底为了她做了多少,又放弃了多少。这样的一颗真心,若她不以真意相待,那她重来的这一世岂不又是白费时光。 她这样一番话倒是让他无措了,他犹豫了一下,颇有些试探意味的对怀中的人道:“锦言,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在试图让你的心里也装满我。” “是,我……我在尝试。”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了他的话。 她的确在尝试,前世她伤害了每一个爱她之人,今生她不想再辜负任何一个人,错过任何一个人的感情。 张正得了她肯定的回答,凤眸里的春意水光汹涌的几乎能将世界淹没,他珍惜的抚摸着怀中人的发丝道:“尝试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重要了,但你要明白,我是个贪心的人,我希望你分清你对我的感情不是感动,不是因为感动而硬逼自己将心里装满我。” 她连忙就要否认,但却被他制止道:“别急着说话,你好好的想一想。等你觉得你尝试成功之后,再告诉我答案。” 她想了想,乖巧的在他怀中点了头。 张正送她到府,在她从他怀中出去之前,贴在她耳边道:“三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英伯翻了老半天黄历才找到的最近的一个大好日子。那一天,我们成婚,可好?” “三月二十六?不会太快了么?”她有几分疑惑。 一般皇帝赐婚大约都是在半年内成婚。他怎么在半月内就要成婚? 他却笑道:“快么?我觉得已经太慢了,我恨不能今晚就让你做我的新娘。” 她娇嗔推他,“你又说不正经!” 他却将她的手牵过,“那你答不答应,我们三月二十六成婚?” 她象征性的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脸庞却又飞上了让他心醉的酡红。—— “小姐,大小姐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奴婢去厨房给小姐炖的莲子羹,那大小姐身边的荟香就非抢了去,还振振有词说让奴婢给您重做一碗,那碗大小姐要了。”夏桃气的眼睛都发了红。 宋云阙正在看书,听闻夏桃的哭诉便止了手,回头对夏桃道:“大姐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我们早就该习惯了。” 夏桃却不明白,“小姐,大小姐这明摆着就是欺负您。您是这府里的嫡出女儿又不是庶女,凭什么要这样忍着她啊!” 宋云阙摇头道:“夏桃,你若是再说下去,我可就要生气了。” 夏桃擦了擦湿润的眼眶道:“可是小姐你这样受气,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 宋云阙上前,掏出手绢替夏桃擦了擦脸庞道:“瞧你,怎么就气成这样了。你下回别做莲子羹了,她不喜欢桂花,你下回改做桂花羹,她肯定就不抢了。” 夏桃都被气笑了,“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啊。大小姐把那莲子羹拿回去肯定就倒了,她根本也不是为了吃,她就是想欺负你。就是下次奴婢做了桂花羹,大小姐肯定也会让荟香端走倒掉。” 宋云阙状似考虑了一下道:“你说的对,那你就别做了,看她倒什么!” “小姐!”夏桃无奈。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自门口走进来一个婢女道:“五小姐,许大小姐来府上找您了。” 宋云阙的笑意一顿,锦言?她怎么会突然来。 宋云阙想了想,暗道不好,今日宋星晴可在府上,上回为着那珠花的事情,宋星晴可和锦言结了梁子。今日锦言来府,岂不是正好撞了宋星晴的下怀。 但是宋云阙转念一想,今日好在父亲在府上,父亲知道英国公府欠了许锦言两个大人情,一个人情是锦言送婉婉回府,另一个人情就更大了,将那藏着剧毒奇石的秘密告知于她,保下了国公府上下性命。若是宋星晴和锦言起了冲突,父亲于情于理都得向着锦言。 宋云阙的心里安定了一些,慢慢出了房门,准备去前院将许锦言接进来。 踏出房门的宋云阙犹豫了一瞬间,她看着强烈的太阳光有几分恍惚,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出房门了?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她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走出府门的权利,可是父亲和母亲看她的眼光却让她连房门都无法迈出去。 这一回若不是怕锦言一个人有事,自己恐怕还要在房里呆上一个月吧。 宋云阙快步而行,她在房里呆的太久了,外面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 快步走到前院,便远远瞧见了一抹浅白间暖蓝的身影。 她对面对外界无所适从的心慢慢的就松弛了下来。 但许锦言瞧见宋云阙之后却皱了眉,宋云阙看着又憔悴了一些,她那种脸色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脸色,苍白到了可怕的地步,几乎瞧不见一点鲜活的生气。 许锦言从前以为宋云阙脸色苍白是因为身体虚弱,但现在她猜疑似猜到了宋云阙脸色苍白的真正原因,那可不是因为身体虚弱,那纯粹是因为不见天光给憋的。 宋云阙上前对许锦言道:“你今日怎么会过来。” “我么……有日子没见你了,看今天天气不错,想邀你一同去京郊赏桃花。”琉璃眼眸看向宋云阙,不准备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宋云阙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些然后道:“京郊?太……太远了吧。” “不远,忍冬赶马车,现在出府,赶日落之前就能回来。”许锦言弯着清浅的笑。 宋云阙紧张了起来,她垂着的手慢慢攥紧了起来道:“锦言,这事情有些突然,你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就这样突然出府,恐怕不太好吧。” “我提前知会了你,你便能出府么?如果是这样,我现在约你后日去京郊赏花。两天的时间完全够你准备了。你愿意去么?”许锦言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宋云阙渐渐意识到许锦言这一次来英国公府,目的可能并不简单。 她微微靠近许锦言道:“锦言……有什么事情我们回房说吧。” 许锦言看着小心谨慎的宋云阙慢慢的叹了口气,回房?那还算是个房间么?那分明是一处牢狱,一段没有止尽的刑期。 许锦言一路无话,跟着宋云阙回到了她的房间,一阖上门,宋云阙便奇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许锦言没有接她的话,直接问道:“你上次说,在你这房间里说的话绝对流传不出去是么?” 宋云阙明白许锦言有重要的事要说,她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事就放心说吧,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在这个房间里说的话绝传不出去。” 许锦言笑了,道:“你不要叫我登徒子就好。” 她上前直接擒住宋云阙的左胳膊,没等宋云阙反应过来,直接将宋云阙的衣袖撩开。宋云阙只觉一阵凉意,接着自己的胳膊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同时,暴露在外的还有左臂内侧那个雀样的胎记。许锦言一眯眼,自己果然没有记错。 宋云阙却吃了惊,她慌忙的挣脱开许锦言的手,将衣袖整理下来,惊疑的对许锦言道:“锦言!你……。” 许锦言看着宋云阙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宋云阙到底在这国公府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已经无礼到了这一步,而宋云阙却还是没有生气,只是疑惑而慌张的看着她。 这英国公府到底对云雀做了什么!怎么能把一个人的脾气生生磨成这般模样。 “宋云阙,你到底会不会生气!”她质问她。 宋云阙更是疑惑,她是没有生气,但是她觉得许锦言却生了气。她带着几分犹豫道:“锦言,你到底怎么了?” “你胳膊上那个胎记藏着多大的秘密,不用我告诉你吧。我将那胎记直接暴露出来,你就由着我?你就不质问我?”许锦言越说越生气。 “你……你说什么?”宋云阙不可置信。 许锦言无奈的看着宋云阙,云雀,我知道我的举动荒唐,过分,无理。我也曾想过是否要用温和一些的方式去将你守护的这个秘密拆穿。 可是云阙,你已经被封闭太久了,如果我不这样做,你预备在你用来保护自己的壳里蜷缩多久? 上辈子是因为英国公府突然倒台,你没有办法才从壳里脱身,强迫自己面对外界。那么今生呢?今生英国公府枝繁叶茂,你可以在这里安全的呆一辈子,可安全一辈子的同时,就是意味着你要待在你的壳里一辈子。 那样的一辈子和终身监禁有什么区别? 我必须要直接敲碎你的保护壳,让你没有任何回避可能的直接面对这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将你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困在府里,将你逼到连房门都不敢踏出,到底是什么让你空有冰雪聪明的心思却难以还击嫡姐的折辱,只能在府里日复一日的忍气吞声。 如果你想堂堂正正的作为一个人活下去,那么你就不能再逃避了,一点都不能逃避。 ------题外话------ 宝贝们我们复习一下更新时间哟,一日两更,第一更早上九点,第二更下午三点!爱你们! 既然大家想看张大人宠妻日常,正文里会多写一些,以后也会出番外哒。不过番外应该就是太子爷宠妻日常了吧嘻嘻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鸳鸯谱 “云雀,你听我说,你先不要慌,此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绝对没有害你的心思。” 宋云阙一时无法接受,她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犹豫了很久,才慢慢的开了口,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道:“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你背负了十几年的那个秘密我也几乎清楚了。”许锦言轻声道。 她这样说,以宋云阙的聪慧一定猜出了她的意思。而且她无须担心宋云阙会不清楚此事,宋云阙一定明白此事有多么的可怕,一旦曝光于世又会掀起多么大的风浪,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所以她才会不得不藏于府中十几年,做了见不得光的宋五小姐。 为了保住这个秘密的不外泄,宋云阙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但如果放任这件事继续下去,将会有更多的人陷入苦难之中。许锦言叹了口气,“现在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知道,此事或许会让很多人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宋云阙没有说话,等待着许锦言继续说下去。 “太子的一个宠妾名叫孙慧儿。”许锦言看着宋云阙,琉璃眼眸露出几分不忍。 宋云阙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困守于英国公府之中,而东宫里的女人那样多,换的速度那样快,谁都不会注意一个自江州来的小小歌姬。而从不出府的英国公府嫡五小姐也绝不会有机会知道,东宫里的一个小小宠妾居然和自己有着那样大的渊源。 “慧儿?”宋云阙大惊失色,比刚才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被许锦言拆穿之时还要慌张。她又向后退了一步,直接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之上。 宋云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孙慧儿这个名字了,好像自十年前她被一辆马车从遥远的江州拉来繁华似锦的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孙慧儿这个名字,也再也没有用过……孙雀儿这个名字。 宋云阙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愣了很久的神,许锦言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在一旁冷静的站着,等待宋云阙自己将事情想明白。 宋云阙和孙白娘在一起生活过,以她的聪慧,她会非常清楚孙白娘是一个怎样的人。用不了多少时间,宋云阙也会看穿孙白娘那沾着鲜血的计划。 “锦言,你能细细说一说慧儿的事情么?”宋云阙抬起了头。 许锦言点了头,开始将她知道有关于孙慧儿的事情全部讲给宋云阙。宋云阙仔细的倾听,却一直愁眉紧锁。 “我想,你应该猜到孙白娘的计划了吧。”许锦言说完之后望向宋云阙。 宋云阙叹息道:“娘……从小就待慧儿不好。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想到娘会那么自私,居然这样算计慧儿。” 宋云阙离开孙白娘的时候还小,但是她年少便聪慧,从很小的时候就看出了自己和慧儿的母亲孙白娘并非良善之人。孙白娘待孙慧儿不是表面上的不好,相反孙白娘尽自己可能的给孙慧儿最好的衣食用度,连宋云阙小时候都没有孙慧儿的待遇。 但是待一个人好不好,并非是从外物上见分晓的事情。宋云阙年少早慧,即便那时很小,她也能看出来孙白娘看孙慧儿的眼神是冷的,小时候孙雀儿和孙慧儿一起折纸鹤给孙白娘,孙白娘会把孙雀儿折的纸鹤珍重的放好,但是却会扔掉孙慧儿的纸鹤。 当然,这一切太过细微的事情是不会被年幼的孙慧儿察觉,她只会觉得她比孙雀儿穿的好,每次吃饭还能多吃一个鸡蛋,比起孙雀儿,娘一定更爱她。 宋云阙咳了咳道:“那年我被从江州送来京城,慧儿不知道我去干什么,还以为因为家里太穷,娘将我卖到别的地方做奴才。追着马车哭了很久很久。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哪有用那么奢华的马车去接一个奴婢的大户人家。” 宋云阙思及往事,又联想到今日孙慧儿之遭遇,一时情难压抑,眼眶已经有了些红晕。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望向许锦言道:“锦言,你此番来是想帮我救下慧儿么?” 她心里明白,孙慧儿已经进了东宫,距离孙白娘动手也就不会太久了。孙白娘的那个计划,非要以孙慧儿为祭品不可。 “你愿意救下她么?”许锦言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想她也不会遭受今生的一切。不是我愿不愿意救下她,是我必须救下她。”宋云阙道。 救下孙慧儿对于宋云阙来说,不是施恩,而是赎罪。 “那么宋云阙,你就要做好准备,做好踏出府门的准备。”许锦言看向宋云阙。 宋云阙一怔,想了很久,还是郑重的答应了下来。此时夏桃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小姐小姐,大小姐这回真的太过分了,奴婢去厨房刚做好的桃花糕,还没端出锅呢,荟香那丫头像是就在旁边等着一样,奴婢刚掀开锅盖,就被她端了走。” 夏桃眼泪汪汪的跑了进来,打断了室内本有些沉重的气氛。许锦言和宋云阙相视一笑,方才的阴霾已经尽付这一笑之间。 宋云阙对夏桃道:“不是说让你就别做了么,看她们倒什么。” “小姐!许小姐来了,您又不让奴婢在跟前伺候者,奴婢当然要去准备一些糕点了,难不成还一直闲着么?”夏桃道。 宋云阙心里暗道,对,就是让你闲着。 “这倒是奇了,宋星晴今日既然在府,得知我来了,还能不立刻赶来闹事,居然只拿走了糕点?”许锦言听闻了夏桃的话是真的有些惊讶,上回同宋星晴结了那样大的梁子,依着宋星晴的脾气今日居然没来找她算那日的帐。 宋云阙心里有几分明白:“今日父亲在府,那日的事情康王已经告知父亲了,想必大姐是想来滋事的,但是父亲把大姐压了下来。” 许锦言懂了,点了头道:“那还真是多谢国公爷了,为我省了不少麻烦。” 提起了英国公,许锦言的神色没有变化,反而是宋云阙微微变了脸色。 宋云阙将夏桃又赶了出去向许锦言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是英国公府的小姐么?” 如今的枢密使刘琦曾经明媒正娶过孙白娘,还生下了幼女,但因为刘琦上京赶考被当时的宰相相中,有意招为东床快婿。 于是刘琦做了古今穷书生一朝皇榜题名之后最为人不耻的事情,他抛弃了糟糠之妻和幼女,转而迎娶了宰相的女儿,此后平步青云,官至枢密使。 的确是一出典型的负心郎大戏,但在刘琦和孙白娘的这一出戏里,孙白娘可不是可怜兮兮的弃妇,她自有自己的目的和手段,刘琦的所谓抛弃对于孙白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可能刘琦也只是孙白娘计划上的一个环节。许锦言微微一顿,当初抛妻弃女的人是枢密使刘琦,但如今宋云阙的生父却变成了英国公。这件事看似杂乱无章,诡异无比,但其实内在自有其理,而且这一切事情都和孙白娘的计划脱不开关系。 孙白娘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背负着那样大的一个身世,不仅当年能同英国公纠缠不清生下宋云阙,还能在宋云阙幼年的时候让英国公不得不把宋云阙当作嫡女接回国公府。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这世上都很难再找出另一个了。 孙白娘用了什么手段许锦言不得而知,但是她隐隐猜到了一些,英国公能让宋云阙一直在府内待着,显然是清楚宋云阙的身世情况,明白宋云阙的身份一旦曝光于世,给英国公府带来的将是致命的灾难,所以他把宋云阙接回了府,却将她关了十几年。 而当初的孙白娘十有八九是利用了这个危险的身世,威胁英国公如果不把宋云阙带回府里,她就将身世公之于众,堂堂英国公与曾经的逆党后代不清不楚,甚至还生了个女儿,这件事若是真的被公布出去,以庆裕帝的多疑心思,英国公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为了安抚住孙白娘,英国公将宋云阙接进了国公府里,但为了保护住一家老小,不让宋云阙的身份暴露,英国公却让宋云阙受了十几年的监狱之灾。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许锦言的推测。真实情况是否是这样,那就得看孙白娘的心思有多重了。 许锦言叹了一口气对宋云阙道:“云雀,你是英国公府小姐还是江州的黄毛丫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能做一个见得了太阳光的人,堂堂正正的活着,不能画地为牢,将自己圈在国公府这一方小小的土地之中。” 你上一辈子太苦太难,若是今生还不能得到平静喜乐,那我重来这一世,对你的亏欠就更多了。宋云阙送许锦言出去之前像是疑惑般的道了句,“锦言,你知不知道,你好像比以前要凶一些。” 许锦言走的脚步一顿,扯了抹笑,没有说话。 一直被关在门外的半夏此时刚靠近许锦言就听到了宋云阙的疑惑,半夏的笑意立刻便涌了出来,凑上前对宋云阙挤眉弄眼道:“宋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小姐最近的脾气可大了,那可不是凶一些,那简直和从前天差地别。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半夏自问自答道:“当然是被未来姑爷给惯的。” 半夏知宋云阙同许锦言算是至交,所以在宋云阙面前也没有过多掩饰。 宋云阙一听半夏这话,便微微弯了个笑意,她道:“是我疏忽了,我竟然忘了祝贺锦言你的这桩婚事。” 许锦言收回怒瞪半夏的眼神,对宋云阙道:“我现在不接受你的祝贺,三月二十六日便是我成婚之时,届时我在婚礼上等着你到场祝贺。” 宋云阙一愣,“怎么这样快?” 她记得前几天才听说了许锦言被赐婚大理寺卿的事情,怎么今日就已经定下了婚期,居然还是在半月之后。这也太快了一些。 半夏也不知道这件事,她睁大了眼睛看向许锦言,三月二十六?这岂不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 “快是有些快,但因为有一个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娶我,我也就只好随了他的意思。”许锦言慢慢推开门走了出去,唇角有笑,虽然只有清浅的一点点,但是依然灿烂的堪比春日暖阳。 宋云阙注视到了许锦言的笑意,她想了想,便随着许锦言笑开,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几分红润的生气儿。 看来这桩婚事赐对了。虽然从古至今的赐婚大多数都是乱点鸳鸯谱,但是锦言很幸运,她的鸳鸯谱没有乱点,也没有错点,刚刚好,点对了她想要的那个人。到场祝贺么? 如果是为了锦言的婚事,她便尽力一试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提亲 深春的时候,桃花开的是最好的。人说四月芳菲尽,如今是三月,自然是桃花盛放之时,大片大片的桃花绽放,那种浅淡的粉色包围了整个世界,空气里也都是清甜的气息。 就在这桃花盛放的一天,京城第一佳公子大理寺卿张正来许府提亲了。 庚帖早几日前就已经合过了,许朗其实有点想不明白,这张正怎么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把许锦言娶回去一样,动作又快又准,许朗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今日就已经到了下聘这一步。 虽说帖子几天前就从张府送来了,许朗老早就得知了张正今天要来下聘,但是做了好几天心理准备的他,还是免不了紧张。 他和张正共事三年,深知张正为人,张正能在三年之内从一个刚科举上来的新人做到现在的内阁重臣,心智手段绝非常人能及。而同为北明臣子,混迹了几十年才不过是个礼部尚书的许朗,说不佩服张正便是泼天的假话。 但是以前张正和他是同僚,佩服便佩服了,反正满朝官员没有一个不佩服张正的,你看那王严崇,天下臣子数他风光,他还是得对张正服气,还说了什么“吾居此位,只因早生此子三十年”之类的吹捧话。 所以许朗一直觉得自己不出声暗不出溜的佩服人家张正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但他怎么能想到,张正这个才华横溢到能嫉妒死人的年轻官员成了他的女婿……。 岳父佩服女婿,古往今来,从来没听说过。 许朗在暗自揣测,他要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能以岳父的威严镇住张正那个竖子!许朗为了摆出这个表情,在镜子前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去前厅迎会张正。 张正来下聘,李知书自是应该到场的,无论她现在和许朗的关系有多么僵,在外人面前,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于是,相敬如宾的许氏夫妇,慢慢进入了正厅。一进正厅,许朗便摆足了岳父的威严派头,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张正已然在正厅里等候了,许朗飞快的扫了一下张正的周围,心里有了些疑惑。这下聘之礼自然是因父母俱在,媒妁齐全,张正怎么自己来了。许朗四下一打量,正厅就坐了张正一个人,旁边站了了低眉顺眼的仆人。除此之外, 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陛下赐婚,赐婚圣旨即为媒妁,就算是媒妁省了,你张正的爹娘哪儿去了?你一个人就能跑来下聘?陛下是天天夸你一个人能当十个人使,但是这种事你总不能一个人来吧? 许朗思量了一下,想来以张正的品貌肯定是瞧不上自家大女儿的,但陛下既然赐了婚,张正肯定不能推辞,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来娶,但既然是硬着头皮来娶,那肯定也是一切从简了,说不定人父母正在家心疼自己儿子娶自家那拿不出手的大女儿呢…… 许朗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对张正有其他苛求了,只要他愿意顺顺利利的做许家的姑爷,其他的事情,一切好说。 李知书和许朗的心思自然天差地别,她可懒得管张正有没有重视许锦言,张正最好是完全不待见许锦言,许锦言婚后受苦受难李知书才高兴呢。 只是现在,李知书看着面前那身姿挺拔如松柏寒竹的年轻男子,一旦意识到这男子马上要成为许锦言的夫君,她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堵。 “许大人。”张正站起了身。 许朗咳了咳,没有忘记自己费心摆了很久的威严表情,“怎么张大人的父母未曾到场?” 虽然他在心里很理解,但是面上为了维护自己泰山的威严还是免不了问两句。 张正拱手道:“许大人有所不知,晚辈家中父母俱以不在,因晚辈身处京城,身边也并无其他长辈。因此只得孤身前来,不周到之处,还请许大人许夫人海涵。” 许朗一听此话便瞬间没了脾气,原是家中父母亡故,若是如此,那张正孤身前来倒也算不得失礼。 但许朗还是想摆他的谱,尤其是看见在朝廷里堪称能呼风唤雨的张正在他面前如此有礼,许朗的心里更是大大的舒坦了一把。他点了点头,坐上了一旁的椅子,旁边的小厮端来茶水,他随手便端了起来。 “晚辈今日前来是将礼单送上。”张正道。 许朗和李知书对视了一眼,毕竟做了多年的夫妻,一个眼神就将彼此的想法互通有无了。 张正三年前才做的官,又不是世代的簪缨显贵,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能攒几个钱。聘礼么……肯定也没多少。不过许朗也不太在乎目前的聘礼,他图的是张正以后的发展,又不是现在这一点蝇头小利。 这一点倒是让李知书毕竟满意,幸亏张正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子弟,刚刚做官的年轻人肯定没钱,也给不了几个聘礼。北明一贯有以聘礼来推断新嫁娘受夫家人的重视程度,越厚的聘礼就会越显得新嫁娘身价高。所以对于女子来说,在朝廷规定的聘礼规格之下,聘礼自然是越厚越好。 不过李知书自然是乐得见许锦言的聘礼少一些,反正以许锦言的心思,这聘礼肯定也落不到她李知书的手上,越少的聘礼才能越显得许锦言下贱,李知书自然是希望聘礼越少越好。 李知书和许朗各怀心思,张正旁边的英伯已经将聘礼单子递了上去。 许朗随意的接过自张正身旁的仆人递过来的礼单,他本来还在心里想会不会只有什么喜饼喜果之类的,但许朗刚把礼单一打开,只看见了开头的几个字,他唇角的笑就僵住了,脸色瞬间变了三个色。 李知书看的奇怪,许朗的脸色变化太明显,她不由得就有些疑惑,许朗心里肯定是有杆称的,总不可能因为聘礼少就是那种表情吧。 李知书也侧头看了一眼礼单。 随后,李知书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的惊呼声喊出去。 北明对于男女婚嫁之事有着完整的律法条文,其中对于聘礼和嫁妆此事有着明确的规定,什么身份就是什么样的聘礼和嫁妆,谁都不能超出一点。 对聘礼做出限制的起源是,前些年江南一代的富商盛行对婚礼大操大办,因财大气粗,其中一些富商的婚礼规格甚至会超过皇室。但自古商人的地位就不高,婚礼的规格却超过了皇室,这些事传到了皇室的耳朵里,当然有一些人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结果就是增添了律法,严格限定了每一个阶层的聘礼和嫁妆的数量。 张正这样的二品官员最多便是十八担聘礼,多一担都不行。张正给的那礼单上确确实实是十八担,数量虽然对的上,但是……质量那可完全对不上啊! 李知书睁大了眼睛看着礼单上白纸墨字的东西,第一行就够让人叫出声了。 京城安平大道房屋六间…… 那是什么概念?安平大道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贵人云集,皇亲齐聚。许朗奋斗了半辈子就想在安平大道买一座宅子,但是奋斗到现在,许朗依然连安平大道的一个厕所的买不起。 而张正不过是给聘礼,一出手便是安平大道的六座宅子。 你张正是不是把安平大道所有的空宅子都买下来了?许朗看着礼单上的第一行,差一点就咆哮出声。 许朗颤抖着手继续翻阅剩下的礼单内容,什么南海来的绝品东珠,北海来的一等珊瑚,秦山上的雪貂皮又是什么嵩山上的千年灵芝,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全被张正写在了礼单上。许朗越看越惊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穷疯了现在在做梦。 而李知书的心随着许朗不断的向后翻阅礼单也越来越堵,脸色越来越差。 许朗费心摆了很久的威严表情此刻已经全部崩塌了。许朗的下巴有一些胡子,此时那些胡子因为许朗的极度震惊居然都微微发了直,像是猫在强烈警惕之时竖起的尾巴。当然,和猫的尾巴不同的是,许朗的胡子发直是因为被吓的。 张正这个竖子给的聘礼未免也太太太太太多了吧。 许朗在心里打着结巴。 许朗非是不爱财的人,可是他看着这些聘礼心里涌上的浓浓的惊恐,张正在领内阁直臣之职的时候是二品官,他许朗也是二品官,二品官什么收入水平许朗心知肚明,若是不贪污受贿,张正是从哪里偷来的这么些东西? 张正不会是为了销赃才要娶大女儿吧? 而且北明对嫁娶之事的规矩极为严格,张正这些聘礼多到让许朗怀疑会受罚。 张正该不会是不想娶大女儿才搞出这么一出,准备接受的惩罚就是取消赐婚? 许朗心里是浓浓的疑云。 因为惊吓过度,许朗不仅心里结巴,嘴上也跟着结巴了起来,“张张张张大人,这这这么些聘礼也有些太太太多了吧。” 那坐于左侧的银锦衣男子缓缓起身,面庞含笑,清艳绝美的轮廓生着耀眼的华光,“许大人,这些只是张某的心意,与大小姐的贵重比起来,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许朗看的一阵耳晕目眩,从前他只将张正看作同僚,也没怎么在意容貌气质,现在这从前的年轻同僚突然成了自己的女婿,许朗这微微一相看,心里还真是有几分惶恐。 面前那年轻男子,锦衣耀眼,身姿颀长,行为举止之间皆是流转的贵意。容貌虽然有几分钝气,但是他周身萦绕的那种惊世的风华却将那几分钝气冲散的干干净净。 多好一年轻人,怎么就折大女儿手里了。虽然自己是许锦言的父亲,但是许朗一看张正那风华惊世的模样,他还是不得不为张正惋惜一把。 可惜了了!多好一年轻人。怎么就……要娶许锦言了呢,而且还搭了这么多钱。他不是张正的爹都为张正心疼这笔钱。许朗的眼神一圈一圈的转过手上的礼单,研究了很久的威严表情已经悉数不见踪影。李知书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些聘礼,同时,心里涌上了浓浓的嫉恨。 许茗玉嫁去五皇子府是以侍妾的身份进去的,别说聘礼,连一文钱都没从赵斐哪里要过来。一顶破轿子就把娇惯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接了走。如今许锦言出嫁,嫁的人是京城里的姑娘都惦记的张大人,那么一个青年才俊,本就已经够给李知书添堵的了,怎么现在连聘礼都要给她再添一回堵。 前年楚国公的幼子婚礼,娶的是南阳郡主,李知书是去参加了的,聘礼嫁妆李知书看的明明白白,楚国公府那场婚礼的聘礼能有面前这一半多就不错了,她本想着张正又不是簪缨显贵,三年前才考中的探花做官,就算这三年他再怎么节约,也攒不下多少银子。 那面前这海了去了的聘礼是怎么回事?你张正又不是出身名门,给那么多的聘礼干什么?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贪污啊! 李知书气的脸色都变了,一旁跟着的英伯纳闷的看着许家这对夫妻,这许大人和许夫人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啊,是不是聘礼给少了…。 英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说多备一些聘礼,一是为许小姐撑撑场面,二是显示一下我们张府有钱,让人家爹娘明白许小姐嫁过来不会受委屈。 但是他家大人非说北明有规矩,聘礼超出规矩要受罚。英伯就想不明白了,这都什么破规矩,我们有钱还不兴我们造作一些,这北明人真是奇怪。 所以英伯只好按照张正的说法,把所有的聘礼都按照北明规定的数额减了下来,但减下来的聘礼全部都紧紧顶着北明规定的那条线,说不定那支金钗多镶了块宝石,那立马就违法乱纪了。 英伯这几日是真的受了劳累,不仅要注意不要让聘礼超过北明的规定,还要在北明规定的范围内最大可能的塞入聘礼,日日都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英伯瞧了眼许家夫人的表情,你看这夫妻的表情,尤其那许夫人,脸色黑成那样,肯定是嫌聘礼给少了。 英伯的注视之下,许朗又看了一遍聘礼对张正道:“张大人,朝廷对聘礼是有规矩的,你这……” 许朗虽然对那礼单上的东西是挺眼馋,但是他有自知之明,聘礼嫁妆,人家给了多少聘礼,你就得陪多少嫁妆,许朗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就算他尽心给许锦言操持,他也绝对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许锦言陪嫁。 张正拱手道:“许大人请放心,正已经请仆人料理点算清了,这些聘礼绝对没有超出朝廷的限制。”英伯悄悄看张正一眼,说实话,这聘礼超没超那根线,他不敢打这个保票。这可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北明人太抠,那么一点聘礼够干什么,还不够他展示一下自己出色的计算能力。 许朗被张正一句话堵了回去,但许朗这回是真的希望张正能少给一些聘礼,你意思意思得了,你给这么多,我怎么给你陪嫁。 许朗看着这些聘礼,在心里盘算怎么能把这些聘礼给张正退回去,当然也不是全退,起码你张正收一些回去,这样他给的陪嫁少一些也不那么丢人。 许朗从前还想着能不能从聘礼中捞一笔,结果张正送来这么一大堆,这他要是捞肯定是能捞不少,但是给的嫁妆少也会立刻被发现。 毕竟到时候婚礼一举办,抬聘礼的人走了一长串,远远望不到头,他嫁妆这边,就两三个人抬了几个破箱子。这都不用费心想,一打眼就能立马看出来他许朗抠门。 许朗还是要脸的,他可不想为了钱失掉脸面。几人立在正厅中央,许朗退聘礼的主意还没想出来,便听的门外小厮来通传道:“老爷,夫人,周少将军携妻来府。” 许朗眉头一跳,周衍和白意容,这两口子这个时候赶来做什么? 许府门口,周衍被白意容牵着不情不愿的踏了进来。 周衍哼哼唧唧道:“夫人,我不想看见许朗那张老脸。我怕我忍不住一剑上去让他明天上不了朝。” 白意容不赞同道:“今日是大理寺卿来下聘的日子,你指望外甥女他爹能给她撑什么面子,我们若是不去,外甥女还不让人家看扁了。” 周衍想了想许锦言,往府里走的脚步加快了一些,但嘴上还是不满道:“夫人我还是觉得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一会儿多看着我,我一旦有要打许朗的行动,你可一定要压住我。”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看着夫君你的。”白意容哄着周衍往里走,自家夫君小孩子心性,得哄着劝着,要不然真能立马从这府里出去。 他们走了是简单,外甥女那边没人撑场面怎么办。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添妆 白意容是本着将军府来给许锦言撑场子的心态来的,周衍也受自个儿媳妇儿的鼓舞,挺直了腰杆走了进去,他们是来给许锦言那小混蛋撑腰来的,必须要拿出将军府人的威严。 白意容一迈进正厅,就立刻打量了一下张正,那颗悬着的心便慢慢放了下来,很好,配她外甥女是将将可以了。早先她听陛下给许锦言赐婚之后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许锦言的赐婚对象张正的里里外外打听了一遍。张正这几年在京城里的事迹已经全被白意容摸清了,但是有关于张正的家世却是一点也不清楚。 当然这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张正三年前皇榜得中,这才从外地进了京城,家既然不在京城,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打听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既然打听不出来,今儿白意容可要好好的看一看张正的聘礼,她也不是什么凶悍舅母,家里条件不好,少一些聘礼无所谓,将军府贴补就是了。但是你张正可千万别想糊弄,你要是敢不重视我们锦言。 你就等着.....我夫君揍你。白意容侧目看了一眼周衍,在心里为自己的夫君助威。 那头许朗看见周衍夫妇踏了进来,他神色复杂的放下了那卷令人惶恐的礼单,许朗对将军府的来客一向是不想接待的,先不说当年周涵的事情,就说现在这踏进来的周衍那一脸嫌弃许府的死样儿,许朗就不想让周衍进门。 但毕竟碍于张正在场,许朗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就算张正不在场,许朗对将军府的人也半个字都不敢乱说。许朗虽然一直觉得他没什么对不住周涵的,当年也是周涵上赶着要嫁给他,他又没求她。但是将军府的人总觉得是他诱拐了周涵,还觉得周涵的死和他也有关系,这些年一直冷眼相对。许朗虽然自己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可将军府那些人的横眉冷对看久了,许朗的心就是不虚也虚了。 周衍看见许朗的第一刻就想拔刀,当年的混世魔王周少将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但还好一旁的白意容轻轻撞了他一下,周衍收到了夫人的指令,强压住了心中翻涌的想拔刀的欲望。 许朗是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但是他一看周衍那副随时准备砍人的表情,他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至于李知书,她才懒得管许朗的闲事,反正他周衍周少将也绝不会砍女人,他若是想砍许朗,请随意。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还是白意容打了圆场。 白意容对张正道:“从前听人家说张大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如今看来所言的确非虚。” “周伯母谬赞。”张正微笑回话,仅仅站着便能看出卓然不群的气度。 白意容瞧张正是远距离看满意,近距离看也满意,这张正还真不愧是京城第一佳公子,随意的言行就能看出他与凡人的区别,举手投足之间全然都是贵气。 她满意的看着张正笑了笑。 周衍却对张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什么京城第一佳公子,第一公子怎么能是个文官,弱不禁风的有什么用,若是真要挑一个第一公子,那当然得是他们武将。 许朗见白意容好说话,他觉着这么尴尬着也不是个事,便对白意容道:“弟妹,两位肯定也是为着锦言的事来的,不如先喝杯茶,我同知书正在看张大人送来的礼单。” 北明向来有当场看礼单的习俗,但一般都是女子的父母两人相看,若是觉得满意聘礼数量就立刻定下婚期。但是许家这毕竟是特殊情况,许锦言的生母早故,外祖一家又向来不放心许朗,这种情况下,将礼单给舅家的人看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所以许朗便客气了一下,还没等那边的白意容说话,周衍却炸了,他对许朗怒道:“谁是你弟弟和弟妹,少套近乎。” 许朗吃了一憋,忍着怒气道:“是,少将军,少将军夫人。 白意容知晓当年周涵和许朗的那段事情,所以她对许朗也没什么好感,也未劝阻周衍发火,只是随意对许朗道:“看自然是要看的,但是今日来我和少将军也并非只是来凑这个热闹,既然是商量聘礼与嫁妆之事,将军府自然是要为锦言添妆。” 许朗抽动了一下嘴角,我劝你看了那礼单再说添妆的话.....这样重的聘礼,你要添多少妆才能够。 许朗只觉这些聘礼是烫手山芋,若是他不要脸一些,随意搪塞一些嫁妆就是了,可许朗偏偏极在意颜面,这嫁妆的事情若是弄不好,他可就要背上一个苛待女儿的抠门名声。 白意容接过礼单准备翻阅,周衍也凑了过来,周衍已经在心里打好主意了,若是这张正敢糊弄锦言,他就立刻拔刀! 要不怎么说世间的姻缘线都是月老仔仔细细的一根根牵好的缘分,白意容和周衍这对夫妻同时打好了发现聘礼不行立马开揍张正的心思,然后在看到礼单第一页的时候,周衍和白意容,两双眼睛四只眼,全傻了。 白意容揉了揉眼睛,好像她没眼花吧...... 那这聘礼是怎么回事? 白意容飞快的翻完了礼单,震惊的看向了张正,白意容毕竟家中有钱,也算是见过世面,没有许朗夫妇那种失了态的震惊,但是她现在也是非常震惊了。 不是说张正是三年前中探花才进京的外地人么? 这什么外地人这么有钱? 就算是顶顶有钱的白家,当年白意容哥哥娶亲的时候也没用的了这样厚的聘礼。 白意容放下礼单,像张正问道:“张大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样有钱,除了巨贾就没别的可能性了。但是巨贾......白意容家里就是巨贾,他们巨贾之间是有来往联系的,她可从来没在巨贾界听过张正这个人。 而且说起这个,白意容四下一环视,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张正的父母亲都没有到,怎么下聘这样重大的事情,父母却一个都没到。 难不成只是聘礼贵重,但其实这张家一点儿也不在乎锦言?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嫁妆 英伯稍微有些紧张,主子什么都好,唯独就是这个身世……当然不是不好,这世上谁能及得了主子的家世地位,只是如今的情况,这个尊贵的家世却实在是很难说出口……英伯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张正,本是心情有些许忐忑的英伯看见了张正淡然的神情,紧张的心就慢慢放了下来,他知道主子这是胸有成竹了。 张正微勾唇,笑容使人如沐春风,“晚辈知道周伯母必是为大小姐担忧晚辈的家世背景,不过伯母完全无须为此事忧虑。晚辈是苏州张家的独子,但因晚辈对生意之事实在没有天赋,也不能子承父业。父母前几年亡故后,家中生意无人打理,便只能将家业折合成了钱财。而晚辈不孝,在京城恬居大理寺卿之职。”英伯愣了愣,飞快的想了想北明苏州张家,心里“哦”了一声,原来主子早给自己安排好了身份,倒是他多虑了。这苏州张家的儿子确有其人,还是主子的手下,不过不叫张正,叫张竟超。 看来主子是借用了张竟超的身份。 白意容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苏州张家的那个败……张家的那个儿子原来是你。” 白意容差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幸好悬崖勒马。苏州张家的事情在商界早有流传,十几年前张家是苏州名盛一时的纺织巨头,但是因为张家只一个独子,而这个独子对生意却全无兴趣,早早将家产变卖,随后携带大笔钱财不知去向。这件事在商界传为奇谈,商界的人无一不痛斥这张家的儿子是败家子。 可是如果这个败家子是张正……那绝对就不能称之为败家子了。 张正面对白意容的惊讶,再次轻笑道,“晚辈的名声在商界不太好,还请周伯母见谅。” 白意容连忙道:“不不不,那是他们以为你变卖家财出去挥霍了,若是他们知道你官至大理寺卿,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流言。” 自古商贱官贵,若是那些曾经怒斥张正为败家子的人知道张正现在在京城里官至内阁,肯定得大大的换一副脸色。 张正和白意容的对话让许朗和李知书一头雾水,许朗和李知书不太清楚商界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苏州张家的败家子儿子,但是他们能听懂另一件事。 那就是张正有钱,非常非常有钱。随着得知张正非常有钱的同时,李知书心里也越来越堵。什么玩意儿……你张正还要不要别人活了,你有权就算了,你居然还有钱?你有钱就算了,你瞎显摆什么!你看那一笔笔的聘礼,非给人心里添堵是不是。 李知书的心里承受能力经过今天这一天已经提高不少了,所以她的脸色这一回倒是没有大变,只是坐在了一旁,但那副表情,一看便知道她不太高兴。 不过张正有钱对于许朗来说可是个意外之喜,虽然聘礼这里不好打发,但是傍上了这么一个有钱有权的女婿,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眼看着,许朗对张正便热切了几分。这里最清楚苏州张家的就是白意容了,不过白意容记得张家的那个儿子好像不叫张正…。算了,白意容摇了摇头,许是传言有误。 既然是张家的人,这聘礼便好解释了,张家当年的有钱程度可完全不亚于白家,但是这些年坐吃山空,肯定浪费了不少,能付这么多聘礼,也证明了张正对于外甥女的在意程度。 白意容弯了弯眼睛,她这一关,算是张正过了。 唯有周衍,有些不明白情况的四下乱看,什么一会儿张正,一会儿苏州独子,真是乱七八糟。但他偏头看见了爱妻满意的神色,媳妇儿满意,那这人肯定就错不了了。 周衍看着张正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但没有完全温和下来,他还是嫌张正是个文官。 这也不能怪周衍,周衍对文官有心里阴影,这阴影就是打许锦言她爹许朗这儿落的,自唯一的姐姐十几年前被许朗这个文官诓骗,幼小的周衍就对文官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文官都是一群衣冠禽兽。 周衍瞧着张正那副花里胡哨的俊俏模样……由衷的觉得张正说不准都不是衣冠禽兽,而是禽兽不如。 许是外甥像舅,婚后的许锦言有一次偶然听见了周衍对张正的第一印象,虽然彼时周衍对张正的印象已经转变,但是许锦言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捂着酸痛的腰对周衍哭诉。 舅啊,你怎么这么慧眼如惧!你说的太对了!他就是禽兽不如! 但当时周衍却对许锦言说,“什么禽兽不如,不要这样说你夫君,多好一年轻人!娶了你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许锦言差点没背过气儿去。白意容满意的将礼单递还给许朗,既然张正如此懂事,还这样看重锦言。那将军府给锦言的添妆自然不会少,许朗是肯定靠不住的,要将外甥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是得看他们将军府。 按照北明风俗,下聘的日子待嫁女子是不能露面的,所以现在白意容还没瞧见许锦言,当然这也不要紧,等一会儿张正走了之后她再去内院同许锦言说添妆的事。 张正也识趣,知道白意容此番来许府肯定是要同许锦言坐一坐,而他再怎么坐也等不到许锦言。所以他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没一会儿便起身走人。 张正一走,正厅里顿时就开始了剑拔弩张。 白意容向来温婉,但是这个温婉针对的是亲人,而对于许朗和李知书这样的人,益州首富家千金的小姐派头瞬间就拿捏了出来。 “许大人,我同少将军今日来便是要商讨锦言的嫁妆一事。没曾想,张大人会将聘礼给的如此之高,既然如此,我们娘家人给的嫁妆自然也不能输。不知……”白意容顿了顿道:“不知许大人打算给锦言多少陪嫁,将军府也好看着数量添妆。” 白意容说这番话是有底气的,张正给的聘礼是多,但是没超过朝廷给的限制,十八台聘礼,将军府再怎么样也能陪的起嫁。而且将军府根本也没指望许朗能给多少嫁妆,白意容说此话,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许朗,想看看在许朗的心里,许锦言这个女儿到底占了多重的份量。 周衍何尝不知道爱妻的想法,白意容从来温柔似水,此番为了许锦言那个小混蛋却如此咄咄逼人。 许锦言……这桩婚事你要是敢不幸福,辜负了我媳妇儿的一片苦心,你就休怪为舅手下无情。 许朗在白意容的咄咄逼人之下,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他根本没办法回答白意容的话。 陪嫁?怎么陪?那么多的聘礼,就是搬空了许府他也陪不了同样价值的嫁妆。李知书对将军府的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刚才她没说话是和她无关,现在说起和许锦言陪嫁的事情她就得说两句了,陪嫁还不是从许府的财产里陪,让她出钱给许锦言争排场,她又不是疯了。 许朗吞吞吐吐,李知书可不会,直接便道:“少将军夫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刚才也说了,这张大人从前家里是苏州的富商,聘礼多一些对他是无所谓,但是我们老爷,从来都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哪里能有那样多的钱来陪嫁。” 许朗对于李知书的这话还是颇为满意的,看着李知书的眼神相应的缓和了一些。 白意容尽量忽略了李知书的阴阳怪气,道:“这个自然,张大人给这样多的聘礼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所以将军府肯定是要添妆,就看许大人准备怎么办嫁妆的事情,将军府这边也好安排。” 李知书冷笑了一下,还想让他们办嫁妆?给许锦言办嫁妆,她是一文钱都不想出。 李知书更是阴阳怪气的道:“将军府既然这样厉害,还添妆干什么,直接全办了好了。反正我们许府置办的嫁妆,将军府肯定也看不上。” 许朗虽然觉得李知书说话难听,但是却说中了他的心事,若是将军府愿意给许锦言出嫁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反正聘礼和嫁妆是一起抬,到时候长街一走,谁也不知道嫁妆是谁出的。 这样一来,许朗既不用出钱,没准还能从张正的聘礼这儿捞一笔,而且还丢不了脸。一举三得,许朗瞟了白意容一眼,若是将军府想出这个钱,许朗自然不会拒绝。 白意容毕竟性子还是绵软,被李知书的无耻这样一激,白意容有些气的说不出话来。李知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一分嫁妆也不想出。白意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周衍便替白意容将话说了,但是周衍说话就比较直接了,不会有任何迂回,冲着李知书便怒道:“所以你们是什么意思?一文钱都不想出?你们许家真就穷成这个样子了,连嫁女儿的嫁妆都要克扣?” 周衍和白意容根本就看不上许家的那一点钱,他们在意的是许家到底是怎么对待许锦言这个女儿。许家不想给聘礼,就意味着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许锦言。这个认知让周衍和白意容愤怒无比。 周衍的话也算是极直接了,李知书现在是没皮没脸,只要别让她出钱,你说什么她都无所谓。不过许朗就不一样了,许朗还是要脸的,听了周衍的话,脸庞有些发烫道:“周少将军误会了,知书也不是这个意思。张大人的聘礼给的太重,一时府里也筹措不出相等的嫁妆,但是给锦言的嫁妆肯定也不会少。” 周衍是个粗人搞不来许朗这些曲曲绕绕的场面话,他直接挥手道:“行了,你就说你打算给多少吧,剩下的将军府全补了。” 许朗犹豫了一下,看着周衍的脸色,小心的道:“三台……?” 周衍:我刀呢? 人张正聘礼十八台,你就陪嫁三台?别说嫁的是千金小姐,就是寡妇再嫁,陪嫁都没这么寒酸的。 许朗一看周衍脸色不对,连忙改口道:“五……五台?” 周衍:我刀呢,我刀怎么找不着了? 五台?许朗你打发叫花子呢。 白意容将腰后藏着的长刀放好,咳了一声道:“看来许大人却有为难之处,既然如此,许大人也不需忧愁了,锦言的嫁妆将军府全出了。许大人就不要再费心操持了。” 已经看清了许朗对待锦言的态度,其他的也就不用继续相逼了。许朗那打发叫花子般的嫁妆让他自己享受吧,锦言的嫁妆一分钱都不让他出,他要是出了反而还脏了锦言的婚事。 李知书自然是喜不自胜,只要不给许锦言花钱她就乐意,白意容的话也正中了许朗的下怀,许朗巴不得让将军府出了所有的嫁妆钱,而他坐享其成。 白意容既然这样说了,许朗推辞了一番也就答应了下来。 许朗打的主意算是精明的,他能给许锦言嫁妆无非是怕自己脸面受损,显然既然有人愿意做冤大头出嫁妆,他自然乐见其成。反正成亲那日聘礼和嫁妆都是一起运,最多只能看出来聘礼和嫁妆的区别,绝对看不出来嫁妆是谁给的。 既然看不出来,那还不默认是他许朗给的。—— 桂念院里,许锦言正收拾着棋盘,她知道今日是张正来下聘的日子,心里的确有些紧张。 其实婚礼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世和赵斐那一次算是皇室婚礼,规矩繁琐的令人害怕,只可惜赵斐娶错了人,而她嫁错了人,悲剧的结局顺理成章。 但今生……。那个人,她应该是嫁对了吧。 许锦言将一颗黑子放入棋篓,无论对不对,她都必须要嫁。 因为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幸福的机会。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周涵其人 解决完嫁妆的事情之后,白意容和周衍便去了桂念院探望许锦言。 周衍一踏入桂念院便皱了眉,他知道这里是周涵曾经的住处,。虽然姐姐已经逝世十几年了,但是周衍还是免不了心痛。 周涵过世的时候周衍才九岁,可九岁的年龄已经足够令一个孩子分辨出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比如周衍喜欢自己唯一的姐姐周涵,却讨厌唯一的姐夫许朗。 孩子有的时候会比大人更能看清人的本来面目,幼时的周衍从来不让许朗近身,八九岁的年龄正是在大人的膝下承欢的时候,但是每每许朗客气的要抱周衍,周衍就会暴躁的把许朗一把推开。 当时周涵总是笑周衍淘气,可是谁又知道,孩子表现出的淘气,又是否会是对一个人最真实的厌恶。 周衍在桂念院每走一步,就能回忆起关于周涵的零星片段。虽然那个时候周衍还小,记忆非常模糊,但是他依然能记清周涵的模样。 他的阿姐,眉眼之间有着世上女子没有的英气,但是眼神却极温柔,每次弯下腰轻柔的抚摸他的头,他就觉得阿姐一定是下凡的仙女。 可是没想到,后来他的阿姐真的早早回到天上做仙女去了。 周衍沉入过往思绪里难以抽身,此时眼眸一转,无意中撇到远处的许锦言,许锦言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锯木头,那家伙手起刀落,稳住狠的把木头一锯两半,锯开之后还得意的冲两个丫鬟挑眉。 想着自己仙女般的姐姐,再一看远处正拉大锯的许锦言,这是什么混蛋。 周衍立刻走了过去,神色复杂的盯着拉大锯的许锦言问,“你干什么呢?” 许锦言放下长锯,有些惊讶的看着周衍和白意容,“舅舅,舅母?你们怎么来的这样早?”本想着周衍和白意容还要等一会儿才过来,而刚才她发现棋盘的棋盒坏了,便忙中偷闲的准备锯木头重做一个,没想到周衍和白意容竟然来的这么快。 周衍看着许锦言头上的木屑,心里气的一阵抽抽,“小混蛋,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许锦言有些疑惑,指了指一旁的木头道:“锯木头啊。” 这不是用眼睛就能知道的事么? 嗯?这么理直气壮。周衍觉得自己能被许锦言气死。 “我说小混蛋,也不说让你女红刺绣了,你那个笨手也干不来这个。你起码做些千金小姐会做的事吧,看个书画个画什么的。但是你在干什么?你居然在拉大锯?”周衍满脸的不可思议。 没等许锦言做出反应,白意容立刻上前拍了一下周衍道:“你说什么呢,锦言喜欢做什么就让她做好了。拉大锯怎么了,我看就挺好,锻炼身体。” 许锦言这才明白了周衍的心思,原来是她舅舅嫌她不像女孩。她笑道:“知道了舅舅,以后不做就是了。” 当然是敷衍周衍的,她以后该扯大锯扯大锯,一点儿都不会因为今天这句话耽搁。 亲人间一些小小的谎言,有助于亲情的和谐稳固。 周衍得了许锦言的答应,神情有些满意道:“这就对了,你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爱画画,我还记着当时将军府白纸是最稀缺的,全被你娘用来画画,一天要画几十张呢。”白意容狠狠撞了一下周衍,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有的没的,在锦言面前提她娘,这不欠揍么! 周衍遭白意容这一撞才自知失言,讪讪的住了嘴,他也是昏了头,来了姐姐的故居就满脑子都是姐姐。 许锦言的神色却并未有改变,她对周衍笑道:“我娘喜欢画画?” 许锦言并没有因为周衍提起周涵而生气,相反,她很想听听关于周涵的事情。前世与母亲无缘,只得相处四年,今生再度归来,却已是十四岁的年龄,还是没能再见母亲。 或许还是缘分太浅,但是她还是想听一听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以此来猜一猜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衍见许锦言神色如常,放下了心,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周衍便多说了两句,“是啊,你娘最喜欢画画了。明明是武将家的女儿却像是文官家的小姐一样,天天只在房间里画画,但是你娘武功也不弱的。把你大舅常常打的落花流水。” 许锦言渐渐在脑海勾勒了一个女子的模样,眉眼英气,但是身上却萦绕着几分淡淡恬静,打架一流,但是笔下的画却曲婉灵动,真是个仙子般的人。 许锦言慢慢带了笑,眉眼也温软了下来。 “舅舅可还记得娘喜欢读什么书?画什么画?或者用什么兵器?”关于母亲的事,许锦言想知道的更具体一些,她对母亲的记忆实在太少,少到几乎只能回忆起一个桂花树下的忧愁身影,其他的,似乎就再也没有了。 周衍也听明白了许锦言的意思,外甥女年幼丧母,想来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回忆一下母亲。周衍软了心,行吧外甥女,今儿让你舅好好的想一想,一定把能回忆起来的都告诉你。 白意容也没在阻止,她也明白了一些,怜惜的看了一眼许锦言道:“我们进屋说吧,屋外这样一直站着,可就把你舅舅那把老骨头给累坏了。” 许锦言立刻笑道:“是外甥女疏忽了,舅舅舅母快进来,里面早就沏好茶了。” 周衍却不赞同道:“容妹,我哪里老了?” “还不承认老,你看你那一脸皱纹。”白意容推着周衍往里走,自家夫君有时候是真的心里没数,她明明是怕累着外甥女才拿他做挡箭牌,结果他还真以为她是怕累着他。 一进屋子,周衍便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长篇大论道:“我那个时候只有九岁,字还没认全,你娘喜欢读什么书的确是记不清了,不过你娘喜欢的画我倒是有印象,好像是陈意之的画,因为当时校尉陈家的儿子和我一同上学堂,就叫陈意之,当时听说姐姐喜欢陈意之的画,气的我好几天没吃下饭。以为姐姐喜欢陈家的儿子不喜欢我,后来才搞明白,此陈意之并非是我那不堪入目的同学。” “陈意之……”许锦言重复了一下这个人名。 “对,就是陈意之。我越想记忆越清晰,你是不知道陈家那儿子,天天挂着两条鼻涕,小小年纪就想着怎么占女孩便宜,真是能恶心死人。我当时以为姐姐喜欢他的画,真是气的我好几天没吃过饭。” 许锦言此番倒是笑了,“陈意之?我老师也很喜欢陈意之,不过很奇怪,他喜欢陈意之的仿画,却不那么喜欢陈意之的真迹。” 陈意之真是个有趣的书画家,好像北明朝一多半的人都喜欢他的画。许锦言想了想,过两天得去淘两件他的画作看看。 “王阁老么?说起来,你是怎么诓骗王阁老收你为徒的,这事儿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周衍问道。 白意容立刻横眉冷对,“你怎么说话呢,外甥女还用得着诓骗,外甥女这么优秀,自然是一堆人上赶着要收为学生了。” 周衍得了爱妻的白眼,很是委屈道:“不是,我不是说锦言不好,但是王阁老那个人,你是不知道,他可挑剔了。当年姐姐和大哥都受过王阁老的刁难呢。我就是惊讶这么一个挑剔的人,他是怎么瞎…。他居然能收锦言为徒。” 许锦言却看了过去,皱眉道:“娘……受过老师的刁难。” 周衍随意点头道:“是啊,这事儿我没啥印象。是那日听说你被王阁老收为徒弟后,将军府的老管家和我聊天的时候说的。当年我爹,也就是你外祖,好像有意让王阁老收你大舅为学生,王阁老…。当然那个时候还是挺年轻的。本就年轻气盛,来府一看,发现你大舅连论语都背不全,你大舅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学文的材料,我估计现在都背不全。” “听说当时真的把王阁老气着了,直接就要推门走人。这个时候你娘来了,直接把论语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算是给将军府找回了些颜面。但是这王阁老啊,他故意为难人,他挑着难点让你娘解释,不过你娘,那可是我姐姐。那可厉害了,王阁老问一句,她答一句。问到最后,王阁老才有了些笑模样。” 周衍想象着当年和王阁老对答如流的周涵,满脸都是骄傲。 许锦言垂眸沉思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据她了解,以老师的性格,应该不会故意为难人,尤其是生人。老师只会为难学生,比如上辈子这辈子都做了他学生的许锦言。 许锦言想多问两句,却看见周衍正一脸委屈的冲白意容撒娇,一瞬间,她就想起了今天来提亲的某个人。 不过她窃以为,那个人委委屈屈撒娇的样子可比周衍好看多了。 对不起了小舅舅,那人容貌太盛,撒起娇来直要人命,光是用那双漂亮眼睛委屈的将你一看,你就恨不得把什么都给他。 小舅舅,不是外甥女不向着你,是这个真的没办法比。 看着周衍,她摇头轻笑,算了,就不打扰舅舅和舅母了。关于母亲和老师的过节,下回见老师再细细问吧。她还挺好奇的,在老师的眼里,母亲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故技重施 “啪” 雾清院里,三姨娘狠狠打了许慧一个耳光。 “许锦言的婚事你也敢插一脚,你疯了不成!”三姨娘怒骂许慧。 三姨娘用了力气,许慧被三姨娘这一巴掌打的半边脸几乎都红了,许慧捂着脸,眼泪汪汪道:“娘,我也只是想给自己争个前程。” “没说不让你争前程,但是许锦言的男人你怎么敢抢。你没看许茗玉和许晶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和许锦言作对的人能有几个脱了身的?”三姨娘气愤道。 三姨娘想起贴身丫鬟悄悄告诉自己的话就害怕,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嫉妒许锦言的婚事,居然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门口等着那位京城第一公子。 一想到这里,三姨娘怒气更甚,直接怒骂出口道:“你怎么那么不知廉耻!简直丢尽了人!” 这要是被许锦言知道了……后果三姨娘连想都不敢想。 许慧被自己亲娘骂这样的话,委屈的眼泪流了下来道:“娘,人家张大人也没说什么。若是以后我也能嫁给张大人,大人肯定会保护我的。大姐姐那么凶,肯定不得大人的喜欢。” 许慧回忆着刚才的一幕,那惊世风华的第一公子自正厅退出,精心打扮的她急忙装作崴了脚,想表现出柔弱和楚楚可怜的样子,许慧明白自己姿容并非许茗玉那样的顶级美人,所以她要从别的地方取胜。 比如柔弱,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柔弱,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她装作崴了脚,想让张正扶一下她,虽然张正最后没有扶她,但是却对她温言安慰了几句。 张大人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风华惊世的男子立如松柏寒竹,轮廓清艳绝美,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芒。 他对她道:“许三小姐无须多忧,美人的脚是不会有事的。” 无论是话语还是面容,都是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许慧瞬间便被迷了眼睛。可她年龄还太小,没有看清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实际藏的寒霜冷冰,似千年未化,彻骨的冷。虽然许慧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这回真的崴了脚,但是许慧满心都是愉快。 他夸她是美人呢……许慧觉得自己起码成功了一半,她就知道,自己的柔弱对于每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最有力的武器。张正,也绝不会逃过。 许锦言那种凶悍的女人怎么配的上张大人的那样的男子,虽然陛下赐了婚,许锦言肯定是要和张大人成亲,但是自古一夫多妻,许锦言能嫁张正,她也能。 许慧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把张正抓到手,进了张正的门。 三姨娘何尝不知道许慧的心思,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女儿,你听娘一句劝。千万不要和许锦言作对,这府里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三姨娘一向存在感极低,在府里和隐形人一样。但是三姨娘觉得自己这样也算是明哲保身的一个好选择。那大夫人,从前耀武扬威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呢,儿子背了那样大的罪名,这辈子都入不了仕。女儿那么好的一张容貌,最后却落得遗臭万年的名声,只能做了人家的侍妾。 二姨娘也是风光过的,可现在人都不见了,剩下个女儿许晶,半疯不疯,也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这些事情,三姨娘看的明明白白的,别说和许锦言没关系。如果和许锦言没有关系,那凭什么许府的人一个个败落,只她一个风光,又是宁安郡主又是赐婚大理寺卿。 都是高门深院的女人,谁不知道谁了。 如今这许府里面,也就她这一院算是完整。三姨娘很清楚自己得以保全的原因,因为她从来没有和许锦言为敌过,所以才能在许府人全部慢慢凋敝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和许慧。 她只许慧这一个女儿,许慧可千万不敢出什么幺蛾子。眼看着许锦言就要出嫁走了,这个节骨眼上许慧绝不能乱来。许慧却对三姨娘的说法不以为然,她不觉得许锦言有多可怕。说白了,一年前还是个蠢货的人现在能厉害到哪儿去。 许慧觉得只要她能嫁的进张正的府内,她肯定能赢得过许锦言。不管三姨娘怎么苦口婆心,许慧的心思也没有动摇。但是许慧明白三姨娘,若是今天从自己这儿得不来一个满意的答案,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 许慧装作顺从的样子,暂时骗取了三姨娘的安心。不过许慧活泛的心思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消退。 —— 桂念院里,白意容和周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白意容没有将嫁妆的事情告诉许锦言,这些脏事告诉外甥女,容易影响外甥女新嫁娘的心情,反正将军府会出全部的嫁妆,锦言只需要欢欢喜喜的等待那场风光大嫁就好了,其他的有小舅舅和小舅母操心呢。 走之前,白意容先让周衍出去,她还有一些话想要问许锦言,但是这些话算是女人家的私房话,被周衍这个大老爷们听到并不太合适。 周衍也很有眼色,白意容一催,二话没说他就先出去了。 内室便只剩下了许锦言和白意容两个人。 白意容轻轻牵起许锦言的左手道:“锦言,舅母有一句话想问你。” “舅母但说无妨。锦言能回答的,一定回答。”许锦言笑道。 “陛下亲赐的这门婚事是否合了你的心意,而那位张大人你……心仪么?”白意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诚然这话是有些问出格了,可她怕锦言迫于陛下的赐婚圣旨,不得不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毁了终身幸福。所以即使现在木已成舟,白意容还是免不得多问一句。 许锦言又如何不明白白意容的心思,她将右手搭上白意容的握着她的那只手,“舅母,你放心。我满意这桩婚事,非常满意。” “至于大人…。我不知道我是否心仪于他,但是我知道另一件事,能嫁给他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白意容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里坚定的光芒,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她点头,微微一笑。 小外甥女啊,你可真迟钝。还说不心仪,你看看你提起他的时候眼睛里放的亮光。 若这不算心仪,那什么才算? 白意容和周衍离开了桂念院,两人同时婉拒了许锦言的相送,许锦言看他们如此一致的婉拒便也没有坚持。 但许锦言从窗外探头,盯着他们的白意容和周衍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每看一秒,许锦言的庆幸就加重一分,今生幸亏是保下了这两个人,不然得是多么大的遗憾。 许锦言正暗自感叹,身后突然有一个人轻柔的环了上了她的身子,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里,细细的嗅着她发丝的清香。 许锦言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你不是走了么?”许锦言问他。 “这几日都没见到你,不将你好好的抱上一抱,我怎么舍得走。”张正轻笑,诱惑的声线顺着她的耳朵直接流进了她的心里。 她忍耐着心里突然而起的痒意,咳了咳对他说:“你给那样多的聘礼就不怕我爹惦记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爹是个怎样的人。” 他闭着眼睛,用脸颊蹭着她的青丝道:“无妨,只要你能安安宁宁的嫁给我,别的都不重要。” “钱很重要,我一点也不希望你的钱被我爹拿走。”她对身后的人正了色。 张正感觉到了她的正经,半睁开了眼睛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看紧点好了。放心吧,为夫办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她一顿,没有反驳他这个为夫的自称。张正眼眸一转,忽然想起了一事,他低声在她耳边道:“对了,今日你三妹妹的脚崴了,非要我扶她回院子。” 许锦言额头的青筋瞬间跳了一跳,许慧?她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上辈子就使了小心思嫁给了赵斐,这辈子又盯上了张正?她还有完没完了,怎么她的夫君许慧就这么感兴趣。 许锦言回头看张正道:“所以你扶她了么?” 凤眸里有了笑意,他咳了咳道:“扶了,而且她当时一直喊痛,说怕以后落下病根,我便安慰她美人的脚是不会有事的。” 许锦言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他道:“你说什么?” 张正眨了眨凤眸,像是没听明白许锦言的意思。 许锦言冷笑了一下,很好,张正,你干的漂亮。 她气的手都发了抖,什么心里全是我,什么无价之宝,根本都是骗人的。 许慧那明明就是装的,他那般狡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看出来了却还是钻了许慧的圈套,不仅扶了她,居然还夸她是美人。 “你放开我。”她在他怀里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你去抱许慧啊,你抱我干什么。你若是和上辈子的赵斐一样看中了许慧,那我给你腾地就是了,我绝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不识相,碍你们的眼。 张正本来脸上挂了一丝偷笑,但等他察觉了怀中之人的哭意,偷笑瞬间便收了起来,心一下就慌了,他伸手将怀中人的脸庞抬了起来,她虽然有意躲避不让他看,可怎敌他的力量,他强硬的迫使她抬了头,琉璃眼眸黑白分明,但就是不去看他。 果真是惹哭了,眼眶红的和兔子一样。 他一下心疼的不得了,立刻将人紧紧纳入怀中,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焦急而温柔的对她道:“好了好了,都是骗你的,怎么生了这样大的气。以为你是多聪明的人,居然这种谎话都入了你的耳。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心意么,我只是想看你在意我的样子才说了那种话,若是你不喜欢,我以后绝不再说了。” 他爱怜的吻上她发红的眼角,他说那番话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嫉妒,会不会在意他,却没想到惹了她哭。他懊恼不已,恨不能打自己两下。 明明知道她心思细腻,感情迟钝,却还用这种方法试她。他到底刚才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怀中的人慢慢不再挣扎,她犹豫半天对他道:“那你没有扶她,也没有说她是美人?” 张正暗叫不好,扶肯定是没扶,但是美人……。 “我当然没有扶她了,不过美人那句话的确是说了。”他立刻将怀中又要开始挣扎的人控制住道:“我说美人的脚不会有事,可没说她是美人。她不是装脚崴么,回去的路上她的脚就真崴了。她若是美人怎么会真的崴脚?” 许锦言挣扎的身子一顿,“你设计她崴脚?” 张正冷笑了一下道:“她既然要装,就让她装个痛快。” 张正从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人,既然许慧敢乱来,那就要有胆子接受相应的惩罚。崴脚只是个小事情,下一回许慧若是敢再犯,那就别怪他下手没轻重。许锦言想了想,终是没有再挣扎。 他见她似乎还有生气的样子,便将她抱的更紧了一点,语气极温柔道:“只有你才算是我的美人。其他的人,便是美若天仙,也不能算。” 看着她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他的心这下才松了一点,终于是把人哄好了。 虽然知道这样招惹她很难将她哄好,可是如果说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他可能不太能忍得住,他心里清楚,她的眼眶通红是因为在意他,她这般生气也是因为在意他。 看她那副招人怜爱的模样,方才还那般生气,不停的挣扎。如今哄好了,便乖顺的如幼猫儿一般窝在他的怀里,似乎还将他抓的更紧了一些,眼眶和脸颊还泛着未褪去的红晕。 实在是令人疼惜的厉害。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嫁衣 “这下不生气了?”他抱着她,轻柔问道。 她手心里攥着他的衣袖,微微用了力,小声道:“没有,还是很生气。” 他却笑了,将她头发揉了揉,“就这么在意我?” 许锦言豁然抬起了头,急忙否认道:“没有!” 没有?凤眸一沉,“还说不在意我,刚才气的眼睛都红了,现在倒是不承认了。” 这回她没有反驳,而是将脸埋入他的怀里,闷声道:“以后不要这么骗我,我禁不起骗的。” 我一点也禁不起骗,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上辈子的事情我丝毫都不敢忘,生怕重蹈覆辙。若是前世冤孽今生再上演,尤其还是在你这里出现,我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因为你待我那么好,一步步将我惯到这个地步,在你这里,我一点的苦都吃不得,一点的委屈都不能受。 她倏尔抬起头对他道:“我跟你讲,你绝对不可以和许慧有什么牵扯。如果你敢......” “如果我敢,你准备怎么样?”他挑了凤眸,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我可不同从前那么好讲话,如果你敢同许慧一起,我就派努尔布把你抢过来,然后锁在一个不见阳光的地方。”她呲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许锦言说的出口,她就真能做的到。前世许慧抢了赵斐,她怂包的还把许慧接回了府。她重来一辈子要是还这么怂包,那她就是普天第一笨蛋。今生她可一点也不好说话,许慧若是敢和她抢人就等着倒大霉吧! 至于他,他如果亏欠了她,她绝不会像上辈子忍让赵斐一样忍让他,她会将她抢过来,关起来,一直到他眼里心里再一次只有她一个人为止。 这一辈子,她又狠又毒。当初是他招惹的她,既然招惹上了,这个后果他就自己好好消受。 听着她凶巴巴的话,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却瞬间浮现了笑意,他轻声道:“把我关进不见阳光的屋子?那你会来看我么?” “会啊,等我在外面把许慧斗得再也翻不起身之后,就搬个椅子过来天天在你面前盯着你看。我烦死你!”她又呲牙。 “既然你会来看我,那怎么能说是不见阳光呢。”看着她不解的神情,他贴在她耳边,含笑对她道:“你就是我的阳光。” “你既然天天来看我,那我天天都在被阳光照耀。就算是晚上,我都有阳光。这样好的地方,你可要快点让努尔布把我抓进去才是。”他的语气带了笑。 凤眸里全然都是温软,春意水光汹涌而澎湃。他珍惜她对他的在意,因为他知道那难得可贵。脸颊因为生气而起的红晕还未完全褪下,娇羞的酡红就又浮现在了她的两颊。她轻轻打了他一下道:“你少来这套!天天说这些话哄我开心,但还不是对别人一口一个美人的叫着。” “不是吧,你怎么还在意那件事。我不是同你说了么,只有你才能算是我的美人,其他人再美都不能算。”他柔声安抚,好吧,他的夫人脾气太大,以后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不然和他记了仇,以她的小心眼肯定就不让他近身了。 她那具软软绵绵的身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他怀里的好。 “好了我的新娘。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那些小事可不值得一直挂在嘴边。”他轻笑。 她皱了眉,疑惑道:“什么事?” 张正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面对着窗户下的那方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木制的大盒,盒子上栩栩如生的刻着鸳鸯,连戏水的波纹的都像是要从盒子里流出来了一样。 她问道:“这是什么?” “你去打开看看。”他笑道。 神神秘秘,她看了他一眼,便走上前去将那个木制大盒打开。刚一靠近这个盒子,盒子散发的清香之气便扑面而来,不如沉香龙涎之类的香料般浓烈,却是一种浅浅淡淡的香气,一入鼻便有神清气爽之感。 她没有多犹豫,直接伸手将那盒子打开。在看到盒内之物的时候,几乎是在一瞬间,她便惊讶的睁大了眼。 那是一件嫁衣,一件赤若云霞,华贵究极的嫁衣。 许锦言急忙回头过去看张正,那人立于灯火之下,身姿颀长,挺立如松柏寒竹。天神魔魅般的容颜散发着近乎阳光般刺眼的光芒,他微微含笑,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春意蔓延,便是全天下的桃花一同盛开,都比不过他眼里瞬间的风华。 许锦言将盒子里的嫁衣拿了出来,颤抖的手轻轻将嫁衣抖了抖,整件嫁衣的样貌便已经初现端倪了。正红色耀眼而明亮,触手便是极滑的触感,大红的裙摆上金绣玉织着朵朵的并蒂莲花,那些莲花每一朵的花瓣都是用圆润小巧的珍珠一点点拼接而成,看着便觉得贵意非凡。腰带绣着富贵的祥云纹饰,轻轻搭在腰身之上,便更能显出纤细的腰肢。这一身嫁衣每一处都显示着用心和精致,领口,袖口,甚至裙摆的边缘都被极用心的绣上了莲花纹。究极的华丽,究极的精致。 这样的一件嫁衣,可能是天下每一个女子的梦想。 许锦言仔细的看着这件嫁衣,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好像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有惊喜藏匿,在等待着她的发现。 他看她眼睛里的光芒,慢慢放心,看来是喜欢了。 这嫁衣是两个月前他才传话回去,让招了那边最有名的绣娘,五十个人费了整整两个月才紧赶慢赶的赶了出来。 其实在北明娶她算不得上上之策。可是她面临着那么多人的逼嫁,事情实在是不能继续往下拖。 而他也的确等不及了。 等不及将她变成他的,等不及让她为自己穿上这一身嫁衣。 两个月的时间赶出来的嫁衣,他本来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拿回来一看却还不错,他甚至能幻想出她穿着这一身嫁衣对他娇笑之时,他的怦然心动。 亦或是,她乖顺的躺于他的身下,他伸手将这件嫁衣一层一层的替她脱下,大红的嫁衣将脱未脱,却露出雪白娇嫩的肌肤,那该是怎样美妙的风光。 似乎只要想一想,便沸腾了一身的热血。 不过他觉得不错是不算数的,得她满意才行。 对于这件嫁衣,张正其实是有些心机的,他当时传话回去让人赶制这件嫁衣,下的命令很有意思。 他说:“嫁衣一定要漂亮,最好漂亮到让她看了以后就算是不想嫁给我,为了穿这件嫁衣也不得不嫁给我。” 玉萧在一旁痛斥他心机太重,张正倒觉得无所谓,只要她能嫁给他,坑蒙拐骗,什么招好使,他使什么招。” “喜欢?”他自她身后过去,又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将嫁衣放了回去,郑重的合上了盖子对他小声道:“喜欢.......” 她自然是喜欢的,那样一件漂亮的嫁衣,世上怕是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而她还能从那件嫁衣里感知到他的用心,他的在意。 这样重的情意全被绵绵的锁进了这一件嫁衣之中,她又岂会,岂敢不喜欢。 “穿上,给我看看。”他诱惑她道。 既然喜欢,那就现在穿上吧,他想看她为他穿嫁衣,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许锦言却摇了头,“不要.....要等到成亲那天再穿。” 他叹了口气,早知道她不会答应。 “好吧,我的新娘。” 那他就等着成亲那天再看,不过要是等到那一天,他最想做的事可能并不是看嫁衣,而是.....脱嫁衣。 这句话当然是不能告诉她了。 “不过你还是要试试,虽然我给的是你的尺寸,但万一有哪里不合适,提前试了也好修改。” 许锦言红着脸点了点头,但她忽然就意识到了有哪里好像不对,她扭过头,犹疑的对他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 他被她的问题逗乐了,扣在她腰肢的手臂微微用了力,一挑眉,坏笑道:“抱了那么多次,可不是白抱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传言 北明京城繁华似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行人如织,走街串巷的货郎,步履匆匆的旅人,鳞次栉比的店家,熙来攘往的人群,这些构成了京城的喧嚣热闹和鼎沸的人间滋味。 城里最不缺的便是茶馆,走两步便是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如今正是午后,碧海茶馆里的客人不算多,说书人收拾了生意,趴在一旁的桌子的上小憩。但茶馆里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三三两两的喝茶人谈天说地,细细说着这几日京城发生的闲事。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从前的许家蠢货被赐婚给大理寺卿了。”左窗边的那一桌客人,显然是说到了近日最为人称道的那一桩婚事。 许家蠢货配第一才子,何其有趣。 其他人都露出一脸“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其中的一个人还嘲讽的对这人说,“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居然才知道,这两日京城里四处都在说这桩婚事。” 被嘲讽的那人很惊讶的说,“我这几日都在家里,没怎么出门。今儿一出来就听见了这个消息,我当时手里正端着豆腐脑儿,一听见这个消息吓得我手一哆嗦,豆腐脑儿整个扣在了地上。我还一口没吃呢!” 旁边的一个人笑道:“这事儿也真是叫奇,大理寺卿那么个才子,多少姑娘都惦记着呢,没成想,最后的婚事居然会是曾经的那个许家蠢货。” 总算是有一个人听不下去了,连忙小声打断道:“你们一个个疯了是不是,人家现在可是宁安郡主,是皇室中人,岂是我们敢随意编排的。” 众人此时才纷纷噤了声,他们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口中不断重复的许家蠢货,其实已经贵为宁安郡主。几个人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周围都是普通百姓,这才放了心。 看周围一切正常,这一桌客人里面有一个人就按捺不住了,对旁边的人道:“可不敢随意编排宁安郡主。我有一个亲戚是给宫里送新鲜蔬菜的,和宫里的太监能说上几句话,所以能知道一些内幕消息。那宁安郡主可不是善茬,从前关于她蠢笨的说法,估计都是谣言。” 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来了兴趣,“你快仔细说说。” 都是些升斗小民,自然对这些宫闱里的事情极感兴趣,一听有宁安郡主的秘闻,这一桌的人几乎都伸长了耳朵。 不过想听这些事的可不只是这一桌的人,既然是茶馆,四通八达,即便这一桌的说话声音已经很小,但是周围却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不,旁边桌子的独行女子便微微侧了目。 这女子也奇怪,独自一个人坐在茶馆里喝茶,虽然北明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并不少见,但基本都是几人一行,再不济也有丫鬟跟随,但是这女子就是单独的一个人,点了壶最便宜的清茶,坐在这里已经喝了小半个时辰了。 三四十岁的样子,模样也就是寻常人,毕竟上了年纪,扔在人堆里估计都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衣服穿的很简单,有些泛旧,不过非常干净。 那桌议论宁安郡主的人显然是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偷听,大方的说起了话。 那个声称自己有亲戚和宫里太监认识的人慢慢的讲述了起来,“那宁安郡主还真是个厉害的,你们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想让宁安郡主做儿媳,两人正争着呢,这个时候陛下突然就在十一皇子的百日宴上口头赐婚了六皇子和宁安郡主。” 这人顿了顿,喝了口茶。 旁边的人就急了,“你正说到关键处喝什么茶,快说快说,就好奇这段呢。当初赐婚的对象是六皇子这件事,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怎么圣旨一下,赐婚的对象却成了大理寺卿?” 那人笑笑道:“别急别急,我这就说。听说呀,当时百日宴上赐婚之后的第二日,大理寺卿就冲到乾清宫去了,以命相求陛下将宁安郡主许给他。陛下惜才,舍不得那么个才子,这才换了赐婚的对象,将宁安郡主赐婚了大理寺卿。” 其他人有些疑惑,宁安郡主也不是说姿色多出众,大理寺卿怎么就看上她了? 还以命相求?这事儿也太奇幻了吧,大理寺卿那般出色的人,全北明估计也就出了那一个,他看上谁不好,居然看上了…。曾经被诟病为许家蠢货的宁安郡主。 “你方才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开始也相中了宁安郡主?”一人又问道。 “是啊,这事儿估计是有谱的,我那亲戚说宫里都传疯了,说这宁安郡主走了大运气,被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同瞧了上。” “我真觉得这事儿奇怪,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有那大理寺卿怎么都相中了宁安郡主?从前那宁安郡主的名声…。” 话到此处,此人便没有再说,但是在坐的人便都懂了他的意思。 从前宁安郡主许锦言什么名声?硕大的许家蠢货四个字就戴在她头上,闪闪发光。 “你可别再说人家蠢笨了,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那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几个人点头,都凑了过去。 那邻桌的女子微微将椅子向后一移,那一桌的谈话又全部落入了她的耳里。 “你们都知道端云公主要和亲突厥的事情了吧?” 几个人点头,这事儿谁不知道,不过奇怪的是端云公主明明是陛下最心爱的公主,怎么会让她和亲。 这件事也是民间议论纷纷的一件事。 “我可告诉你们,端云公主能和亲突厥,就是因为她得罪了宁安郡主。宁安郡主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就撺掇着陛下把端云公主嫁去了突厥。突厥那是什么地方,去了就是受罪。你们看看这宁安郡主的手段多厉害,进宫一两天间就能把一个从前那么受宠的一个公主逼到这个地步!” 众人均乍舌不已,这宁安郡主居然这么狠毒? “你们可都别再偷偷摸摸说宁安郡主蠢笨了,这样一个人要是蠢笨,你我还不成猪头了。”那人饮了一口茶,继续道。 这一桌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如果这些传言都是真的,那宁安郡主还能和蠢笨两个字挂边?端云受宠,这些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回回陛下出游必须带的人就是端云,太子都可以不带,但是端云却必须跟着。 能在一两天的时间里把这么一个受宠的公主逼到去和亲,这样的手段和心机,谁能比她精? 宁安郡主的话题到此为止,不知是谁开头说了句城北的商行前段时间失了火,众人的注意力便轻松的被引了过去。 这一桌的人不再提宁安郡主,但是旁边的那独行女子却并没有从宁安郡主的这个话题里抽身。 她将手指伸入茶杯里沾了些许茶汤,然后在桌子上慢慢写下三个字。 许锦言。 斑驳的桌子上水光粼粼,上书的三个字规规整整,一看便知这字是练过字的行家所书。 那独行女子看着桌上的三个字慢慢笑了起来,许锦言……这么厉害? 那事情可就有趣多了。 —— 许府,桂念院里,许锦言正在绣花,大红的嫁衣被她整个摊开在床上,因为怕弄脏,她只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拿起一只袖子用针线细细勾勒着一朵桃花。女子出嫁的嫁衣还是自己做的为好,但他既然已经为她备好了这样一件美丽绝伦的嫁衣,她又岂能辜负。而且她也没有时间自己做了,便只好在嫁衣上绣一些花纹,全了这个心愿。不过这件嫁衣太精美了,实在让她没有下针的地方,只能在衣袖处绣一朵小小的桃花。 她看着他给的这件华丽绝伦的嫁衣,细细抚摸,唇角含了笑。 前世她嫁给赵斐的时候,嫁衣也不是自己做的,婚前刚好赶上了蜀地蝗灾,赵斐为此事四处奔波,她心疼他受累,便日日翻阅典籍,看能不能找出蝗灾的治理之法。 后来蝗灾解决了,但是她的嫁衣也没有时间自己做了,内务府随意置办了一件嫁衣就当作了她一辈子最珍惜在意的婚服。 她还记得那件嫁衣,因是内务府置办,不好不差,将将能当作一件皇室婚礼的衣服,但和她心里那件应该在婚礼时穿的婚服自然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今生,却有人将她心里幻想的那件嫁衣真的做给了她,而且这件嫁衣比她想象中的更华贵,更美丽。 许锦言收了尾,完成了这朵桃花的最后一针。她摸着这朵盛开在衣袖的桃花,笑的灿烂而欣慰。此时,半夏自门口慢慢的走了进来,靠近许锦言低声道:“小姐,努尔布传过来消息。他说孙白娘已经进京城了。” 许锦言绣下一朵花的手一顿,勾了抹笑意,“她还是忍不住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孙白娘 孙白娘还是进京城了。 许锦言本来还想着孙白娘会不会有可能良心突然发现,不忍心继续造孽,然后放弃这一次的计划。 看来还是许锦言想多了,孙白娘并没有放弃,而且她比想象中来的要更快一些。 当然了,孙白娘为了这个计划已经筹谋了多年,又岂能在一朝一夕之间突然想明白。 “让努尔布盯紧她,她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许锦言开始绣下一朵桃花,低声对半夏吩咐道。 半夏点了头,本想直接退出去,但是看到了许锦言在绣嫁衣,她偷笑了一下,然后凑上去道:“小姐,这嫁衣您还嫌不好看?依奴婢看,这全北明的找也找不下比这件更好看的嫁衣了。” 许锦言手一顿,笑着摇头道:“我怎会嫌这嫁衣不好看,只是女子的嫁衣最好还是自己来绣,他既然替我备好了,那我便在衣袖绣几朵花,算是全了念想。” 半夏隐下笑意,点头道:“小姐如此费心,看来小姐是满意这桩婚事的。” 许锦言笑了笑道:“是,我很满意。”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半夏的话, 前几日白意容也问过许锦言这个问题,问她是不是满意这桩婚事,她也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满意。 真的没有必要犹豫,婚事的新郎是他,她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 婚事的置办是费功夫的,白意容这几日天天拉着许锦言在西羊市里置办。 白意容不愿意再看见许家那对夫妇,便每日都让马车在许府门外等着许锦言,等许锦言来了以后再一起去西羊市。 前两日采买了被面锦缎,今日是该置办首饰了。许锦言其实不想让白意容这般操劳,但是看着白意容每日拉着她置办东西时候的雀跃神色,到底是没忍心拒绝。 “外甥女,你看看这只金钗!”白意容仔细察看着店家拿出来的上好金钗,一只一只的比对。 这些珠宝商行的老板都是行家,店里零零总总聚了不少人,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之中最有钱的一个。白意容当时刚拉着许锦言一进来,店家慧眼如炬,立马认出这是涌进来了两头肥羊,二话不说便极为谄媚的迎了上去。 白意容出身富贵人家,对这些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她也没让店家失望,直接豪气的一挥手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全拿出来。” 这个手挥的是豪气干云,连许锦言都含着笑侧目而视。 店铺的老板知道今日有大生意上门,脚步都走的轻盈了一些,连忙就让几个伙计过来,去库房里将最好的首饰都搬过来。 伙计一看老板的神色也就懂了,不敢耽搁,直接小跑着去了库房,没过一会儿,三四个伙计人手抱着一摞一直堆到下巴的盒子走了过来。 白意容也没太惊讶,安逸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等着老板将那些首饰一一拿到她面前。 白意容的眼光很挑剔,一般的首饰她都看不上。不过白意容自小养尊处优,生长在益州最富庶的人家,所以这样挑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时,白意容像是才相中了一支金钗,她自盒子里将金钗拿了出来,给许锦言展示。 “看了这么多首饰,也就这一只钗子有点样子。”白意容道。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舅母的眼光实在是太高了。 珠宝阁的老板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些钗子都是老板拿出来的精品,就想让勾着白意容解开钱袋子,但谁料白意容的眼光被白家惯的太高,这些精品也难以入得了白意容的眼睛。 不过让穷苦过的许锦言看,这些首饰里的每一件都很好看,毕竟是京城,好东西不会太少。老板挑出来的这些首饰,其中不乏有品貌极品的珠宝首饰,不过还是没有几件能被白意容瞧上。 挑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白意容才满意的从中挑选了几样。随意吩咐老板包好,那几样都是珠宝阁里最顶尖的几样首饰,这老板暗道白意容行家,然而蹦跳着到后面去被白意容打包。 既然是最顶尖的首饰,价格自然也绝不会少。 今儿这珠宝阁的老板迎来了大主顾,高兴的走起路来都乱晃。 在这里采买首饰结束的白意容还不够尽兴,本还想拉着许锦言去下一家珠宝阁。但是刚向八宝阁的方向踏出了一步,白意容就被许锦言拽住了。 许锦言看着前方的一个书画摊子,慢慢的笑了一笑。 白意容顺着许锦言的视线也看向了书画摊子,那摊子普普通通,挂了几幅画和字,说不上多好的技艺,但是在街边摆一个书画摊子算是绰绰有余。唯一的特别的可能就是那书画摊子的主人是一个女子,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模样没有多出众,但好在衣服穿的干净,算是有几分书卷气。 不过北明女子出门抛头露面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书画摊子旁边就是一家卖汤圆的小摊子,店主也是一个女人。行走在世上,大家各凭本事吃饭,这卖汤圆的会做汤圆自然就以此为生。那书画摊子的女子会画画,以此谋生也不算失当。白意容道:“锦言,字画我们去丹青斋买,那丹青斋据说有前朝名人的真迹,什么唐信,刘愈,陈意之都有,镇斋之宝好像是一副严代太宗皇帝的御笔。” 白意容以为许锦言想买字画,便准备转头向丹青斋去。 但她第二次被许锦言拦了下来。 “舅母,锦言看见了一位相熟的小姐,相同她说两句话。今日买了这些东西,想必舅母也乏了。不如舅母先回府休息,明日我们在一起转转。”许锦言对白意容道。 白意容却皱了眉,“小姐?哪一位小姐?” 白意容四下一张望,四处的确有不少姑娘,但是她对许锦言的说法是存疑的,许锦言刚才明明是看着那个书画摊子眼神发光,这个时候却冒出了一位相熟的小姐。 许锦言笑了笑,指着左边一位穿着水蓝色长裙,正在细细挑选胭脂水粉的姑娘说,“就是她。” 白意容寻声一望,看清之后便微微叹气,“不用我陪着你一起去么” “舅母无须担忧,锦言去去就回。舅母跟着锦言一同去,未免太过辛苦。” 白意容明白许锦言说的话是搪塞她用的,方才外甥女指的那女子,衣着平凡,还在最便宜普通的街边小摊挑选胭脂,肯定不是官家小姐,也肯定不是许锦言能认识的人。 既然不认识此人,外甥女却那她来做借口,那定是因为许锦言要做的事情,不便让白意容插手,这才寻了个说法想让白意容回避。 白意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多打扰许锦言,。 但是她有些怕许锦言出事。 “真的不需要我同你一起去?”白意容还是有几分不死心。 许锦言道:“忍冬跟着我呢,忍冬这些日子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打一般的人都不成问题。” 白意容想了想,便独自上了马车。忍冬的武功确实不错,保护外甥女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许锦言一个高门小姐能做什么危险的事,估计就是看见那书画摊子好玩,想凑个热闹罢了。 白意容也没做他想就上了马车,反正今日采买的东西已经买完了,就让许锦言一个人去玩玩吧。等过几日嫁了人,就算是一个人上街游玩,心境与此时相比也就大不一样了吧。 白意容走后,许锦言便慢慢的走向那个书画摊子。 那书画摊子极小,统共也就挂了四五副字画。但西羊市的书画斋多了去了,能买的起书画赏玩的人才看不上这种街边小摊,真正打算买画的都是直奔丹青斋,没有几个人会停下脚步欣赏这种街边的书画小摊。 无人问津,但是那书画小摊的主人却不慌张,也不急切。慢慢的在铺陈好的白纸上精心绘画,似乎画的是一副梅花。在这样的吵杂的市井街头沉下心绘画,也算是一道难得的风景。 许锦言在那女子面前坐了下来。 女子察觉到了面前有人,画着花瓣的手便是一顿,她慢慢抬起头来,看清许锦言之后,瞳孔微不可察的缩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姑娘想买什么画?”女子开口问道。 许锦言将摊子上的画作一一看过之后道:“看起来夫人的画以花草居多。” 那女子看了看自己的这四五副画道:“也不全是,只是今日将这几幅摆了上来而已。若要画别的,我自然也能画。” “我其实也不知道想买一副怎样的画,夫人若是得闲,便替我想一想,夫人画什么,我买什么。”许锦言含笑道。 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便点了头,重新摊开了一卷画纸。 一炷香之后,女子止了笔。 许锦言细细一看,那是一副桃花图,浅淡的粉色嫣然而娇俏,盛开在枝头,活灵活现。 “桃花…。刚好适合现在的时节。”许锦言轻笑。 那女子给这幅图上洒了些金粉道:“也刚好与姑娘额间的桃花相衬。” 许锦言注视着那些金粉笑了一笑,“那就请夫人替我包好吧。” 她示意半夏付了钱,但在半夏准备接过那卷画的时候却被许锦言阻止,半夏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了许锦言。 许锦言自己伸出手将那卷画拿了起来,对那画摊女子道:“多谢夫人了。这幅画我很喜欢。”那女子笑了笑,眼神却紧紧的盯着那副被许锦言拿在手里的画。 许锦言看出了她的紧张,但并没有多言,带着忍冬和半夏便转身离开。她知道身后书画摊子的女人一直在盯着她的背影,但许锦言一直都没有回过头。 待拐入一个无人街角的时候,许锦言才立刻将手上的画轴扔在了地上,半夏和忍冬有几分疑惑,愣愣的注视着地上的画卷。 这画不是小姐刚才买的么?还等了那样长的时间,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许锦言看着那副卷轴道,“忍冬,你身上有火折子没有?” 忍冬摸了摸衣袖,点头道:“有。” “烧了。”许锦言指着画。 忍冬有些不明所以,半夏此时却有几分明白了,半夏看着那被扔在地上之后微微有些摊开的卷轴沉思了一下,那卷轴上金光闪闪,散发出的光芒却有几分诡异。 半夏刚想靠近看个究竟却被许锦言阻止道:“不要碰,那是金素粉。” 半夏是苗疆人,自然知道金素粉是什么样的东西,金素粉是西域的一种毒药,奇毒无比,不用吞食,沾上皮肤之后立刻身中剧毒,神医难救。 半夏立刻大惊失色,“小姐!那个人想害你!” “你还没看出来?那人便是孙白娘。”许锦言看着被火燃烧起来的画卷,明灭的光芒在她的脸上浮现。 许锦言话音刚落,努尔布就从天而降,小跑两步到许锦言身边问道:“小姐,你怎么今天会来找孙白娘?” 半夏惊魂未定,看着努尔布便骂道:“你怎么回事,那孙白娘给小姐下金素粉你怎么都没有发现?” 努尔布一脸的不明就理,但他清楚金素粉是什么样的东西,再一看地上正在燃烧的画卷就明白了个大概。 “是属下失职。”努尔布也起了几分后怕,幸亏许锦言自己发现了,这若是没有发现,得酿成多大的后果!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那样细小的粉谁也看不出来其中有问题。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孙白娘居然是这样果决的一个人,说下毒便下毒,一点的犹豫都没有。”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勇敢 许锦言看着地上燃烧殆尽的卷轴神情晦涩,今日她是无意之中看到的孙白娘,过去让孙白娘作画也是偶然才起的心思。 可就在这么偶然的时机里,人声鼎沸的大街之上,孙白娘就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想出办法要杀她。而且这个计划的漏洞也不是太大,若不是许锦言前世辨观群书,能识百毒,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怎么会认识金素粉这样的东西,孙白娘将此粉撒与画轴之上,一般人估计都会当作寻常的画用金粉,又有谁能想到这金粉只要一沾上手就会立刻身中剧毒。 而此毒毒性强烈,一旦中招,很难救活。等人死之后,既便追查下去,画轴上的金粉这样细微的东西也很难进入调查范围,十有八九可以做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人。这般的魄力和胆量,饶是许锦言都不得不叹服。 亏是刚才让白意容走了,这件事若是让白意容知道,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事端来。 许锦言微微叹了口气。 孙白娘想要杀她,在她的意料之中。 许锦言依靠前世的记忆隐隐猜出,孙白娘可能利用孙慧儿在进行着什么阴谋,但如果这个计划想要进行的顺利,那就必定要有人将孙慧儿的一切活动告知给孙白娘,能让孙白娘一直秘密的监控着孙慧儿的行动,时刻准备进行那个血淋淋的计划。 所以孙慧儿入东宫之后和孙白娘的联系并非是如断线风筝一般,孙白娘那般心思周密之人,筹谋着这样大的一个计划,自然是把一切都算到了极点,根本不可能放任孙慧儿一个人在东宫生活。 这其中,她必定安排了一个人将孙慧儿的日常信息传递给她。而这个人,既要对孙白娘忠心又能得到孙慧儿的信任,人选就是那么几个,而且可以说基本只能是那一个人了。 孙慧儿的贴身丫鬟欣儿是从江州一直跟过去的东宫,自小就一直在孙家长大。 有的时候越亲近的人越有可能是距离最近的一把刀,孙慧儿和这个贴身丫鬟欣儿情同姐妹,但是这个丫鬟却是孙白娘安插在孙慧儿身边的一枚眼线。这个贴身丫鬟将孙慧儿周遭的事情全部记下,寻找时机传回江州。 孙白娘靠这些信息,一直在等待时机,准备实施她谋划了多年的阴谋。 前世,没有任何人的阻止,孙白娘就真的一步步的将自己的阴谋实现。后果便是孙慧儿付出鲜血的代价,太子失去庆裕帝的信任,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此后,北明这一朝轰轰烈烈的夺嫡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且如今细细想来,北明朝也的确是从这九凤翠玉簪案之后,太子倾颓,诸王厮杀,天下逐渐大乱。 几个月前许锦言同孙慧儿提出要为她送信到江州的时候并没有避开那个贴身丫鬟欣儿,许锦言那时大概能猜出欣儿是一枚眼线,但是她依然没有避开。 看起来是失智之举,但实际上,许锦言下了一步险棋。 传消息回江州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孙慧儿如今身处东宫,最好是与外界断绝一切关系。但此时却有人主动提出要替她送信,而且提出此事的人还是一个陌生人。若说这个陌生人没有存别的心思,便是再滑稽不过的自欺欺人。 孙慧儿心思单纯,想不来这么些曲曲绕绕,说不定现在还以为许锦言是个热心人。但是孙慧儿的贴身丫鬟的心思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那丫鬟作为孙慧儿和孙白娘之间联系的唯一桥梁,自然是优中选优的机灵人才。 所以许锦言提出要为孙慧儿送信的这种奇怪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引起那个丫鬟的注意,说不定,早努尔布送信之前,孙白娘就知道自己马上要接到一封从东宫里来的信件。 不过这件事倒还处在许锦言的计划范围之内,许锦言想要尽快解决孙白娘这一件事,所以故意引蛇出洞,利用了这个婢女。通过欣儿告知孙白娘宁安翁主许锦言在调查孙慧儿,随后许锦言还安排了努尔布要在无意之中让孙白娘发现他的踪迹,让孙白娘以为自己被跟踪。 孙白娘那样的性子,若是得知有人调查孙慧儿,再加上自己被跟踪,第一时间都能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想。两件事情一起,孙白娘就会立刻疑心自己的秘密是否暴露。 本来孙白娘就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去的地方肯定是京城,她筹谋了那么多年的计划,自然是要亲眼看见实现才能圆满了心中所愿。 而许锦言将自己的信息暴露给孙白娘,一是为了将孙白娘早一步引来了京城,二是为了让孙白娘来了京城之后找上自己。 孙白娘这件事的确是不能再拖了,她还想让宋云阙能够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参加她的婚礼,所以一定要尽快将孙白娘解决。 许锦言看着那被火焰整个吞噬的画卷,低声对努尔布吩咐道:“努尔布,你切记要将这堆灰烬处理好,虽然那些金素粉已经被燃烧透了,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你仔细着点准没有错。” 努尔布点头,他明白许锦言的意思。 许锦言从那条无人街道走了出来,她想了想,直奔了英国公府,但是没有从正门进,而是让努尔布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直接运进了宋云阙的院子。 英国公府是个多事之地,能少一分麻烦是一分麻烦。 宋云阙当时正在给枕头上绣花,许锦言便突然从天而降,吓得宋云阙差点戳伤了自己的手。 面对许锦言的神兵天降有几分恍惚,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个做客的方式怎么这么像打劫。” 许锦言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宋云阙的面前道:“打劫?你这个说法有些道理。我这回是真的来打劫你的帮忙。”她看见了宋云阙正在绣花,神情便有了些异样,宋云阙绣的一看便知是一个喜枕,她绣的是鸳鸯戏水,正在用金线细细的勾着鸳鸯羽毛的边缘。 “这枕头不会是做给我的吧?”许锦言狐疑的道。 宋云阙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红晕,她将手盖在正在绣的那副鸳鸯戏水图上道:“还没绣好呢,你大婚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便想着给你绣一套被面和枕头。本想着等绣好了再给你,没想到你今天突然跑了过来。” 许锦言瞧着那枕头笑了笑,但是笑容里藏着的意义却难以言明。 她道:“你应该知道你能送我的最好礼物是什么。” 自然是婚礼时你的亲自到场了。 若是你能堂堂正正的走出英国公府,正大光明的在我的婚礼上给我祝福。而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对我最尊敬的兄长说,“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为你死过一次的人。 如果这些成真,那对于我来说,将是我收到的最好的一个新婚礼物。 宋云阙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才鼓足了勇气道:“锦言,我答应你。你的婚礼我一定会去。” 许锦言的眼睛一亮,“如此,那可就说定了。” 宋云阙抬起头来,眼底有着如释重负的笑意,“说定了。” 两人相视而笑,前世今生的默契皆汇集于此刻。前世的痛苦伤痕不再,而今生的机遇牢牢把握在手中,想要得到前世未曾拥有之幸,就要以勇敢和坚强。 “对了,你方才说你想让我帮忙?帮什么忙?”宋云阙忽然问道。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宋云阙道:“她来京城了。现在在西羊市摆了一方书画摊子。” 宋云阙的笑意一窒,她自然知道许锦言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我瞧见她之后想试探一番,便在那书画摊子上前坐了下来。她可能是我见过最果决最胆大的人,就那么一小段时间。她就试图要杀了我。” 看着宋云阙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许锦言笑了笑道:“没关系,没让她得手。” 宋云阙满脸的不赞同道:“你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是怎样的心思。你怎么就敢这样莽撞!”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反黑联盟 宋云阙自幼深知孙白娘心思,对孙白娘能直接下手谋杀许锦言并没有太惊讶,令她惊讶的是,许锦言居然这般莽撞的直接找上了孙白娘。 许锦言心中暗自叹气,但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此番行事莽撞,但是为了尽快将此事解决,便也就只有出此下策了。 孙白娘今日给许锦言下了毒,一定会密切关注许府的动静,许府若是超过一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三天之内,孙白娘必将临门。 许锦言已经给了孙白娘太多的暗示,孙白娘早该想到,她所知道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孙白娘可以让他人知晓的范畴。 许锦言转头对宋云阙道:“三天之内,她一定会找到我。届时我希望你能出面帮我劝她,只有劝阻住她,才能保下孙慧儿和很多很多人原本平顺的人生。” 前世孙白娘之所以能那么无所顾忌的将阴谋施展,其中必有因为英国公府倒台,世人以为宋云阙已死的原因。唯一的女儿已死,孙白娘自然不管不顾,她孑然一身,又什么好怕的。 但今生宋云阙还在,孙白娘就算不得无牵无挂之人,既身有软肋,就要以软肋出发,只有劝住孙白娘,前世的那场腥风血雨才不会再起。 宋云阙叹息道:“只愿我真的能劝的住她。”—— 婚事算是定了下来,张正曾同许锦言说三月二十六日成婚,但是这个日子当然得同许朗商议,不知道张正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就真的让许朗同意了这么近的一个日子。 皇帝赐婚,一般都是半年内完婚。而张正和许锦言的婚礼,却是在半月内就被商议定好。婚礼日期传到皇宫的时候,庆裕帝当时正在同兰美人下棋。 庆裕帝落下一枚棋子,颇有些笑意道:“这个张正,还真的是忍不住。婚都赐了,又没人能和他抢。他那么着急做什么。” 王公公只是笑,“张大人同宁安郡主姻缘天成,早早定下来也是好的。” 呼延兰小心的瞧了一眼庆裕帝道:“婚事这样快被定了下来,不是说明他们重视陛下的旨意么?” 这话便是有些胡言乱语了,皇帝的赐婚,通常的规矩都会拖延个半年,有的甚至还会一年后才完婚。但是呼延兰是回纥人,不懂北明风俗,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胡话不仅不会让庆裕帝厌恶,还会让庆裕帝以为她性格单纯,更加怜惜与她。 这不,庆裕帝听完呼延兰的话便是哈哈一笑道:“兰美人的话说的有理,这说明张正重视朕的旨意,这才如此快的完婚,和他着急想娶宁安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庆裕帝看着一脸懵懂的呼延兰又是一笑,呼延兰生的美艳,当脸上浮现出那种少女般的无知懵懂,就会出现一种交杂生动的奇异美丽。庆裕帝看的心里一痒,便伸出手摸了摸呼延兰的脸颊道:“你好像和宁安还挺有缘分的,上回还替她证明了清白。”呼延兰心里稍微慌张了一下,但是面上依然是那般美艳逼人,“那日偶然见到了郡主,没成想臣妾还能帮郡主证明清白。臣妾一个外邦人,总觉得自己在北明毫无用处,那日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帮了郡主,这让臣妾心里一直有一点小小的窃喜,好像臣妾也不是那么没用。” 呼延兰这一番话的重点全在偶然两个字上,她是一个外邦人,能帮助许锦言都是偶然,不是她有意为之。 庆裕帝听着这样一个美人的无用论,怜香惜玉之心大起,“你怎么能是毫无用处呢,你看你,又会跳舞又会弹琴,还能跟朕聊天解闷,还生的这样美。以后可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呼延兰点了点头,乖巧而顺从。 庆裕帝看这样乖巧的一个美人瞬间便动摇了心神,上前握住了呼延兰的手。王公公自然是极有眼色的,立马示意旁边的小太监一同退下。 隔日早朝,庆裕帝处理完政事之后大肆嘲讽了一下张大人急不可耐娶妻的行为,还将张大人曾以命相逼求娶宁安郡主的事情广而告之。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震惊于张大人胆大和深情。张大人同宁安郡主的这桩婚事,从前不少人都以为是庆裕帝乱点的鸳鸯谱,白瞎了张正这么大的一个才子。 结果现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人陛下的责任,陛下多英明神武,怎么会乱点鸳鸯谱。分明就是你张正以命相逼,仗着自己有才华,庆裕帝舍不得让你死,惜才之下没办法才顺了你的意思。 人家是恃才傲物,你张正是恃才娶妻。庆裕帝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之后,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至极的面孔看向了前面傲然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柏寒竹的张大人。连王阁老那般从来以严肃著称的人这回都吃了惊,严肃的面容崩了盘,露出了些瞠目结舌的样子。 而张大人面容冷静,一点都不在意周围那些震惊的眼神,目视前方,周身携带的惊世风华一点都没减。像是庆裕帝不是在嘲讽他而是在称赞他。 王阁老看着旁边的张正心情有那么些复杂,张正才学高绝,令他早就佩服不已,这样一个绝世才子娶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还真是……怪相配的。 王阁老一向护短,尤其爱护许锦言的短,虽然自家徒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拿不出手,但是你张正难道就毫无缺点了么? 王阁老自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张正…。嗯…。好像是毫无缺点。 此时恰好听见后面有人小声议论宁安郡主与才学高绝的张大人不太相配,王严崇立刻回头怒瞪之。 相配!怎么就不相配了!你张正才学高绝,我们锦言还……勇气可嘉呢!怎么就配不上你了,不管!就配的上! 那突然被王严崇瞪了的官员顿时吓出了冷汗一身,急急忙忙的捂住了嘴,谁不知道王严崇是许锦言的老师,自己这破嘴,怎么就这么长,声音怎么就这么大,居然还入了王阁老的耳朵。但是王阁老不是向来刚正不阿么,怎么这么维护自己的学生? 那官员冷汗淋漓,恨不能扇自己两嘴巴。 王严崇见瞪出去的这一眼有了效果,这才转过来同张正一起傲然而立,陛下嘲讽怎么了? 嘲讽我们接受,但是坚决不改! 人群之中的许朗神色复杂,他想了想那堆丰厚到可怕的聘礼,再同陛下这番话加起来一联想。他这才明白张正那恨不得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写进礼单的聘礼是怎么回事。许朗望向最前方的京城第一才子张正,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多好一年轻人,怎么就瞎了呢? 还瞎的这么彻底。张正曾以死相逼求娶宁安郡主的传言像是长了腿一样,疯狂的在北明京城里四处游走。得知此事的少女和一小部分少男纷纷扼腕,痛惜张大人瞎了的双眼。 本来已经渐渐平息的张大人同宁安郡主的赐婚一事,又一次掀起了极大的风波,而且因为这一次众人得知居然是张大人自己求娶许锦言,还是以命相求。这样刺激的事情直接将此事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谁能想到,一代才子张正折腰在了宁安郡主那么个人身上,就算是宁安郡主现在似乎有了那么些脑子,可她从前那个蠢形还历历在目呢,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恢复回去。 这么一个人时好时坏的人怎么能配的上风华惊世的张大人。 人啊,总是喜欢拿捏着别人的不光彩说事,就算已经过去,那些从前的事情也绝不会轻易从旁观者的心上抹去。况且许锦言不光彩的过去那可是罄竹难书,哪是说忘就能忘的事。 尤其是那些张大人的狂热爱好者眼里,许锦言曾经拥有的那些糟糕名声太多,这一劫她永远都过不去。无数张大人爱好者拿此事痛骂许锦言,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自然,张大人是那朵鲜花,许锦言是…。那堆牛粪。 当然,在这场硝烟之中,许牛粪不是没有自己的声援力量,她拥有以张鲜花为首,王阁老为辅,还有偎翠阁的赵晚枫女士各司其职的反击行动。 张大人和王阁老在朝中威压,谁敢乱说话或者纵容自己的子女乱说话,那就等着张大人的阴阳怪气和王阁老的怒瞪。 朝外,诸位大人和公子少爷们必去的欢乐之所偎翠阁最近新立了条不能对客人说的潜规则,谁要是非议宁安郡主,乱说话,这一次依然恭恭敬敬的送你出门,但是下一回你就休想再踏进偎翠阁的大门,美貌的姑娘笑容满面,直接以阁里人满为由挡回去,管你多大的官,统统挡回去。 人家阁里人满了,你还能硬闯不成。 此潜规则一出,第一个被挡出去的便是北明最年轻的御武校尉李扬飞。 校尉李扬飞站着偎翠阁的门口摸不着头脑,心说从来没有遇见过青楼人满的时候,探头往里瞧了瞧,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回了家。 以张大人狂热爱好者组成的黑许锦言正义联盟,和以张大人为首的反黑许锦言复仇者联盟,双方一时掀起激烈的骂战,纠缠的北明京城一时之间纷乱无比。唯有许府里得知了此事的许锦言神情复杂,难以言表自己的心情。身为全京城的舆论中心,许锦言的心情何止一个复杂可以形容。她直想大骂庆裕帝多话,没事儿把张正那些话说出去干什么,一个皇帝不是应该沉默寡言,维持自己冷峻的帝王形象。没见过庆裕帝这么爱说话的,居然把这种事堂而皇之的讲了出来。 还有……还有他…… 说什么娶不到她就请陛下赐他一死,还嫌她不够动心么,非要说这种话让她本来就晃动不已的心再一次剧烈的摇晃。 张大人,请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好吗? 许锦言失笑,转了转手腕上的白玉镯。— 骂战一旦掀起,便很难褪去人们的热情。这几日京城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许锦言黑与反黑的行动,而许锦言本人却接到了一封信。 没有任何署名,只写了邀请许锦言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许锦言将这封信放下,心里起了几丝波澜。这个时候能写信邀请她前去见面的自然是孙白娘了,但若是如此,孙白娘这个人就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邀请见面却并不署名,但这字迹的确是孙白娘的字迹。在那副藏了杀机的桃花图上,孙白娘写下了几行称赞桃花的诗。许锦言对那个字迹还有印象,两相一比对,如今手上的这一封信的确是出自孙白娘之笔没错。 她看着纸上所写的时间和地点略有皱眉,时间是明日,但是相约见面的地点就有些微妙了。那地方是郊外的一处深山,一般这样的地方多有危险。更何况是孙白娘那种杀人不眨眼,在一瞬间就能起杀人之心,并且制定周密计划的人。 许锦言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这一回她暂时不会带宋云阙去,探清了孙白娘的意思,她才能让宋云阙露面。 “半夏,你去告诉努尔布,让他一定要盯紧孙白娘,尤其是明天。看一看孙白娘在同我见面之前有没有和别人见面。等我同孙白娘见面之后,他需要一步不落的跟着我和孙白娘。”许锦言垂眸道。 半夏一听许锦言提了努尔布,心里就有咯噔了一声。小姐轻易不招努尔布,一旦叫来努尔布,便是有要事发生。而且小姐这般严肃的神色来看,此番出行,小姐心里可能也没底。 半夏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立刻就去找了努尔布。 努尔布这两日一直在书画摊子那里盯着孙白娘,孙白娘也无甚异常,天天将画摊一支,一画便是一天,风雨无阻。 半夏匆匆忙忙找来的时候,努尔布正打着哈欠晒着阳光看孙白娘画梅花,百无聊赖的样子。 半夏看见努尔布那个闲适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毫不客气的过去道:“你是不是在偷懒?” 努尔布正准备换一半身子晒太阳,突然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吼他,吓得努尔布虎躯一震,向下一看,小小的一个人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分明那样娇小,可是充满怒气的把你一看,你止不住的就想心虚。 努尔布有几分惊讶,他疑惑道:“半夏姑娘,你怎么来了?” 半夏自上而下的将努尔布打量了一遍道:“你被我发现了,你在偷懒!” 努尔布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什么偷懒。我一直在非常认真的盯着那个孙白娘呢!不信你往那里看!” 努尔布给半夏指了指前方的孙白娘书画摊子。 半夏瞧了一眼,冷笑一声道:“算你过关。” “小姐今天有事情交代给你办。”半夏对努尔布道。 努尔布伸长了耳朵,许小姐的命令自然是要洗耳恭听了。 “小姐明日要去深山老林里见孙白娘,让你把孙白娘盯紧了。一定要看清她有没有和别人有接触。等明日小姐和孙白娘见面之后,你要一步不落的跟着小姐,保护小姐的安全。”半夏仔细的叮咛着努尔布。 努尔布用力的点了头,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明日他一定会全力盯梢,护好小姐的安全。 半夏见努尔布态度诚恳,心里便有些放下了。她自怀中摸出一个蟹壳黄递给努尔布。 努尔布看着那蟹壳黄有些不解,过了一会儿才摸了摸脑袋道:“给我的?” 废话,半夏嫌弃的看着努尔布,都给你递过来了,不是给你的是给谁的。方才她从街角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这蟹壳黄的摊子,她想着马上就中午了,努尔布估计也该饿了,也没多想顺手便买了下来。 努尔布惊讶的看着那蟹壳黄,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伸手去接。 这么些年,他日日游走在生和死之间,打交道的都是凶神恶煞,他接过无数把刀,拿过无数把剑,却从来没有接过这样一个黄澄澄的蟹壳黄。 那蟹壳黄看起来又酥又脆,他如果贸贸然去接,会不会一不小心就碰碎了呢。 半夏等了半天也没见努尔布接,眉头一皱,不耐烦的将蟹壳黄塞到了努尔布的怀里,转身便走。 努尔布愣愣的看着怀中的蟹壳黄,好久好久也没舍得吃。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花田奇影 第二日一大早,许锦言就坐上了马车,车轱辘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儿,在土地上压出一行长长的印记,一路向北蜿蜒而去。 北明京城四处环山,得天独厚的易守难攻之地形,尤其以北面的山最高也最险。而孙白娘邀请许锦言见面的地点便是定在了那处山峰的北麓。 北麓多密林,忍冬驾着马车过去一路上都是遮天蔽日的密林,那些茂密而伸展的枝叶不断的刮蹭着马车,发出“吱嘎吱嘎”的诡异声响。 虽然已到了春深之时,但是如此茂密的枝叶还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小姐,这里的树叶为什么这么多啊。”半夏颇有些心悸的看着那些仿佛怪兽触手一般的树枝。 许锦言轻笑了一些道:“这种深山老林一般甚少有人进入,树枝无人看管,长一些也是有的。” 半夏一听此话,便更是忧心道:“可是小姐,那这个人约您到这种深山老林里见面,是不是居心不良啊。她上次就想谋害您,这回来了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岂不是更加给了她机会。” 许锦言点了点头道:“孙白娘这个人很难捉摸,谁也说不清她的心思。她很有可能会继续算计我,但是也有可能不会。不过努尔布一直在盯着孙白娘,以努尔布的武功制服一个孙白娘应该没有问题。” 许锦言接下来还有一句话,但是并不敢告诉半夏。 孙白娘一个人自然好制服,但怕就怕孙白娘有帮手。前世那场腥风血雨虽然说是出自张正之手,但是孙白娘在其中煽了多少的风那就很难说了。 但这些日子努尔布一直盯着孙白娘,如果孙白娘真的和什么人联系了的话,应该逃不出努尔布的监视。 思及此,许锦言稍稍放了心下来。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孙白娘在信上写明的地点。 一下马车,许锦言便深深蹙起了眉。 半夏环视了一下四周便警惕了起来,“小姐,这地方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啊。” 忍冬也点头附和半夏的说法,“小姐,这地方的确不对。四处都是大雾,连一户人家都没有。怎么会有人约在这里见面。” 眼前是一副白雾茫茫,白雾之下隐约可见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花田。花田种的不知道是什么花,只是颜色红的诡异,像是流淌的鲜血。而这一整片花田,红色聚集在一起,就像是血流成河。 这些随风而舞,在白雾里摇曳生姿的花令人完全感觉不到美感,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花可能有问题。”许锦言在脑海里飞速搜寻着有关于这种红到诡异的花的信息,但是头脑中一无所获。此刻,许锦言才清晰的知道了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虽然想不到这花是什么花,但是许锦言瞧着那诡异的红色,直觉此花必定大有蹊跷。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刚想抬头对旁边的半夏和忍冬说一句“向后退”,但是在抬头的一瞬间,许锦言僵住了,随后飞快的上前了几步,死死的盯住了那片花海之中的一抹身影。 血海一般的花田中央,端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那女孩乖巧而可爱,穿着一身淡月色的绣花小袄,脸庞圆圆,那一双眼睛似琉璃宝石,清透而明亮,小女孩正冲着许锦言微笑,甜甜的笑容能把人心暖化。 “佩玉……”许锦言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声。—— 街角一侧,努尔布正在紧紧盯着作画的孙白娘,他觉得有些奇怪。许小姐不是说这孙白娘今日要同她见面么,但现在日头都快中午了,这孙白娘可没有一点要动身的意思。 孙白娘今日同往常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日出之前就支了摊子,直到现在已经画了五六副画了。努尔布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午时刚过一刻,努尔布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直接飞身进了许府,一路直奔桂念院。但刚一进去,努尔布的心就骤然一顿,他知道…。出事了。 桂念院里空空荡荡的,除了院子里洒扫的婢女还在忙碌,但是主子却不见了踪影。 许小姐必定是去赴约了,但是孙白娘却没有去…… 努尔布不敢再继续想了,他脑子笨,想不来事情,但是这世上自有聪明的人。 努尔布完全没有停留,直接从许府飞去了张府。但彼时张正恰好不在,南边出了点乱子,所有的内阁官员都被庆裕帝招进了乾清宫。 努尔布进去张府之后却发现几个黑衣人也在着急的乱转。 努尔布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张大人在许小姐身边设有保护的高手,这些高手都是被张正下了死命令的,绝对不可以离开许锦言半步,但是如今这些黑衣人却擅离职守离开了许锦言,到了张府,明显是出了事来找张正拿主意的。 努尔布摇了摇头,将心里的不详之感甩掉,立刻上前向这些黑衣人问道:“兄弟,你们是不是保护许小姐那一拨的?” 几个黑衣人忙不迭的点头。 努尔布颤抖着声音问,“许小姐……是出事了么?” —— 山谷里,半夏和忍冬莫名其妙的看着神色激动的许锦言,她们顺着许锦言的视线看了过去,当时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轻轻摇曳的红色花田,花田里什么也没有,白雾缭绕间,气氛诡异而恐怖。 明明花田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许锦言却盯着一点激动的叫出了声,若是这个时候,半夏和忍冬还察觉不出有问题,那她们也真是笨到家了。 半夏立刻上前摇了摇许锦言的胳膊道:“小姐!小姐!你千万别中计啊!”忍冬也急切的看着双目激动到赤红的许锦言,焦头烂额的想着对策。 但许锦言此时已经完全被花田中央的人吸引住了目光,丝毫不理睬半夏的呼唤。她盯着花田中央的那抹小小身影,眼神里是强烈的震惊和激动,嘴唇轻轻的翕动,一脸的不敢相信。 花田里的小小身影突然旋转了起来,似乎是跳起了一支舞,像是花蝴蝶一般在红色的血海里翩然。 许锦言眼里的激动之情更甚,那支舞蹈她记得,那是她教给佩玉的。赵斐三十岁生辰的那一回,佩玉想在赵斐的生辰宴上给她最尊重的父亲献舞,许锦言便亲自给佩玉排了这支舞,佩玉练习了整整一个月,可佩玉毕竟是个孩子,练的再多,也只是将将入目而已,那圆圆滚滚的胳膊舞起来,赏心悦目的成分很低,只能担的上一个可爱而已。 那段日子赵斐新得了一个舞姬,生辰宴上看那个活色生香的舞姬还看不过来,哪里有空看不喜欢的女儿跳的“可爱”舞蹈。 于是佩玉练了一个月的舞蹈都成了无用功,生辰宴之上,佩玉委屈却不敢哭,只能红着眼睛坐在席位上。许锦言看的心里难受,在生辰宴会结束之后,让佩玉在月色之下为她跳了一次。 她一边喝酒一边看女儿跳舞,最后喝的酩酊大醉,眼里流了整整一晚上。 前世月色之下起舞的身影与现在花田里的身影重合,一丝都不差,那真的是她的佩玉。 那双与花田里小小人儿相似的琉璃眼眸里满是欣喜,泪水已经止不住了,汹涌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机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试问她如何不激动,如何不震惊,如何不喜悦。 是的,那是佩玉。 那是她亏欠了太多,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弥补的佩玉。 许锦言再不迟疑,提起裙子就往花田里跑去。半夏和忍冬怎么可能放任许锦言这般妄为,忍冬伸出手就要拦,但是许锦言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发疯般的推开忍冬,根本就不看一眼一边声嘶力竭呼喊她的半夏和忍冬。 忍冬怕伤到许锦言所以不敢使力,但却让许锦言得了空,使了个巧劲儿就把忍冬推了到。忍冬摔下去的地方刚好有一块石头,她的胳膊狠狠的撞上了石头,吃痛的喊了一声。 但任凭忍冬痛呼,许锦言也没有丝毫的反应,连忍冬看都没有看一眼,只自顾自的提起裙子,拼命的向那片花田奔去。 半夏在后面追许锦言,但是一进入花田,白雾瞬间就浮了上来,将半夏的视线全部遮住。许锦言今日本就穿了身浅白色的衣服,白雾一起,许锦言的身影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夏焦急的跺脚喊道:“小姐!小姐!” 但是茫茫花田,白雾浓重,没有一个人的回答半夏。只有半夏自己的声音在这片空荡的土地上发出回音,一圈又一圈,缥缈又令人心惊。 白雾遮住了红色的花田,同时也遮住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远处遥遥站着一男一女,因为遥远,身影本就难以窥测,白雾还太厚,半夏四处张望,但是却丝毫看不到这两个人的存在。 男子拄着拐杖,眼眸阴霾,看着深入白雾的许锦言冷笑,笑容阴森而可怖。 “呵,这么深的执念。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她看到的是什么人。”男子身边站了一女子,那女子面带薄纱,露出一双勾人妙目,眉中心用鲜红的颜料点了一个红点,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妖娆多姿。 女子带的面纱上自两边垂下长长的两道由红色珍珠串成的装饰物,随着女子一举一动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面容纱虽然遮住了女子的面容,但是仍然可以依稀窥见隐藏在纱巾背后的那张极美的容颜。 许宗面露感激的看着这个女子道:“多谢你替我收拾了这个贱人。” “不急,别急着弄死她。我有事情想要从她那里知道。”带着面纱的女子抬起头看着白雾里跌跌撞撞寻找着什么的浅白身影。嘴角渐渐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阴狠而冰冷。 衡昭,这便是你在北明相中的女人? 那就让我仔细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许宗看着身旁立着的女子,渐渐露出迷醉的眼神。这女子自找上他之后就一直带着面纱。从前他一直在全身心的想着如何除掉许锦言,所以压抑着那些心思,但是现在许锦言已经成了攥在掌心里的东西。许宗的心里大松,再一看旁边自面纱下隐约露出绝顶美貌的女子,不由顿时就起了些旖旎的心思。 许宗还记得那一段日子,他断了腿,日日活着苦痛之中,天天想着如何才能杀了许锦言。可是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锦言从许家蠢货变成宁安翁主又变成宁安郡主。 母亲和妹妹没一个中用的,全被许锦言那个贱人捏在手里玩儿,他有断了腿,丝毫没办法对许锦言下手。就是这个时候,这个女子找到了他,说是想同他合作,一起除掉许锦言。 许宗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以来算是长了些心眼,他一看这女子的谈吐气度便知不是寻常人,且这女子身边四处随行黑衣护卫,一看便知有着极大的背景。 许宗也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反正他早就想杀了许锦言,有人自动送上门当然是好事。 但许锦言实在是太难下手了,院子里几乎滴水不漏,而且据这女子说暗处几乎布满了保护许锦言的高手。许宗想不明白,许锦言是自己的妹妹,知根知底,她就算现在不傻了,但也不可能突然拥有这么大的能力,还请了那么多的高手随身保护。 许宗觉得很奇怪,便试图问那个女子,但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直冷笑。而且许宗看的很清楚,这个女子笑的时候,不止阴冷,而且满含嫉妒。 为了躲过这些保护许锦言的高手,他们等了很久才找到了这么一个时机。那女子说,这些高手武功极高,而且背后有人在管,若是贸然对许锦言下手,将这些高手背后的人引来就难办了。所以要除掉许锦言,就一定要让她自己脱离这些高手的保护。 许宗听不明白这女子的计划,但是他还是按照女子所说的去做了。 许宗一直密切的盯着桂念院,费劲心思想往里塞一个人进去,从前李知书塞进去的李嬷嬷等人虽然还在,但是都被许锦言看的死死的,根本就没有下手的可能。许宗一筹莫展,桂念院就是个铁桶,他费多大的心思都难以下手。 但还好这女子门路多,总算是抓到了许锦言的一些把柄。她察觉到许锦言这几日好像是在等谁的邀约,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女子随意写了张纸条,上面似乎撒了些令人致幻的药水,桂念院内无法动手,但是院外就难以顾及了。尤其是府内人,许锦言就是防都没办法防。 这女子让许宗看准时机在院外燃烧一种无色无味的香料,许宗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大概知道应该对收拾许锦言有利,他也没多问便照做了。 而今日许锦言也的确上了当。 许宗看着在白雾里四处寻找,神色急切的许锦言冷笑,他眼眸尽是阴霾,对身旁的女子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收拾她?”淳于碧微微活动了一下身子,被勾的精致至极的眼尾一挑,挥了挥手,瞬间便跳起了几个黑衣男子将在白雾里跌跌撞撞的许锦言抓了出来。 “你回去吧,许锦言我会自己收拾的,总之她绝不会再回许家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淳于碧不想再和许宗说话。 许宗却不想放过这么一个美人,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淳于碧面前道:“你还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淳于碧厌恶的看了一眼许宗,美目里全然都是狠厉,许宗看的心里一惊,下意识就让出了一条路。 淳于碧走出一段路,回头对许宗道:“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一些自寻死路的事情。” 淳于碧身旁跟着的黑衣人冲着许宗亮了亮刀,许宗顿时被吓得两股颤颤,只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把她找回来 张正自宫里出来的时候,飞寒神色紧张的迎了上去,张正一看飞寒那个脸色,便是凤眸一沉,他知道出事了。 和几位同行大臣道了别,张正立刻低声询问飞寒怎么了。 飞寒咬着牙,硬着头皮道:“主子,许小姐今天去见孙白娘,好像是被人设计了,孙白娘并没有去赴约。但是许小姐却去了,然后在暗卫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张正的脸色陡然大变,他豁然睁大凤眸道:“消失了?”“是,主子,的确是消失了。暗卫说他们一直贴身随行,但是许小姐却自己闯入了一片白雾,白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许小姐一进去就消失了。暗卫没敢走远,一直在附近搜寻,但是一无所获。之后没办法,实在是找不到许小姐便派了几个人回了府里复命。主子……。主子?” 飞寒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张正的脸色,他猜都知道主子现在的脸色有多可怕。他自顾自的低下头交待情况,但是等他絮絮叨叨完了之后,想抬头看一眼主子现在状况如何,张正的身影早就消失无影无踪。 飞寒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主子你去哪儿了? 张正一刻都不敢耽搁,先飞奔回了张府。府里中庭内,几个黑衣人着急的来回踱步。“到底怎么了?”张正暴怒出口。 黑衣人领头的那一个,一看张正回来了,瞬间警铃大响,站直了身子紧张道:“主子……。许小姐在山谷里丢了。” 张正攥紧了手,听着黑衣人将前因后果讲清。 “所以事情的起因便是孙白娘给的一封信?”张正的声音已如冰雪般寒冷刺骨。 黑衣人点头道:“应该是那封信,但是许小姐的护卫说今日孙白娘并没有去赴约,还一直在西羊市画画。” 玉萧从门口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对张正道:“这事儿不对,许小姐走失的这件事和孙白娘可能没什么关系。”张正侧目,玉萧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道:“我方才听了暗卫的说法,立刻便去许府将这封信取了过来。幸好许小姐没有将这信藏起来,只是放在了书架上。当时我一拿到这封信,就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张正立刻将书信接了过来,果然,在张正的手刚一搭上这封信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更吓人了一些。 这封书信上有被使用过幻术的痕迹,大乾有一族极擅幻术,幻术的高深之处在于窥测人心,利用人意识最薄弱的地方诱骗人中计。 张正知道许锦言最近一直在等孙白娘的邀约,幻术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使用幻术的人必定是得知她最近在等人邀约,所以送来了这样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被施了障眼的幻术,利用了她的心里预期,将她心里猜想的东西展现在了这份幻术信之上。 玉萧瑟缩了脖子道:“这事儿…。估计是那边的人干的。而且能对许小姐下手,我琢磨着肯定是知道了许小姐对你的意义。” 张正将书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接着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玉萧连忙拦住张正道:“你不要这么急好不好,你仔细想一想这件事!这事儿要么是冲许小姐来的,你的某一位狂热追求者知道了你在北明干的好事,过来找许小姐算账。要么就是冲你来的,这可就糟了,若是那老头儿派来的人,那岂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计划。你现在过去显身,所有的计划都会立刻暴露,你你这么久以来的筹谋不就全完蛋了!” 张正推开玉萧,根本就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驻足。 玉萧一看这个情况,立马就急了,拉着张正的胳膊就道:“这事儿也不一定要你去啊,我替你去,而且努尔布已经去了,他的武功绝不弱的,我们肯定能把许小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你清醒一点!你在北明耗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这么多的心思,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女人?” 玉萧急匆匆一气呵成的将话全部说了出来,他拿信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张正的反应,他知道张正的反应绝不会小,却没想到会这么大,什么都不顾的就要冲过去,几乎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让开。”张正看了眼玉萧拽着他的胳膊。 玉萧不可置信的道:“你疯了吧,我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都没进去是不是?” 张正直接一挥手,将玉萧拽着他胳膊的手甩了下去,“比不过,什么都比不过她。” 玉萧知道张正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你耗费了这么多年的所有时间和心思,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女人?” 他说,比不过,什么都比不过她。男子翩然飞身而出,银锦衣的衣角在风的带动下翻飞,像是凌空的云。惊世的风华自他一举一动之间倾泻而出,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墨色淤积,但是笃定的光芒却依然蕴藏其中。 — “我要把我的新娘找回来。” 临空之际,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玉萧看着张正飞出去的身影,揉了揉被张正甩的生痛的胳膊,狠狠的骂了句“疯子”,但是眼眸里却是深深的无奈。 —— 许锦言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被人绑了起来。周遭的环境很黑,只有几丝若有若无的光线将将能把视线一米之内的东西看清。 许锦言咳了咳,回忆慢慢涌了上来,她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在血海般的花田里四处搜寻佩玉,但是佩玉跳着舞的身影时而近,时而远,她根本就触碰不到,只能一直一直的在花田里跌跌撞撞的乱跑。 花田的白雾太大,有的时候她甚至看不清佩玉的样子,但她非常确定那就是她的女儿。所以不管不顾的追逐着佩玉的身影,佩玉离她最近的一次,她几乎是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佩玉的衣角,但是在她伸出手的瞬间她忽然被几个黑衣人拎着衣领带了出去。 似乎一出那个白雾圈子她就昏迷了,直到现在才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许锦言的神智也逐渐恢复了,她明白自己是中了计,有人以佩玉为饵,诱她上了当。 她上这个当,不算后悔。若是重来一次,即便她知道这是一个局,她还是会奋不顾身的踏入花田。谁让设下此局的人找到了她最痛的软肋。 佩玉,如果能让她再看见佩玉一次,就是让她上十次当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许锦言挣扎着抬起了头,入眼之处,昏暗的房间里似乎站着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姿,脸带面纱,面纱两侧长长垂下两道红色珍珠串成的装饰物,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轻轻晃动。 “你醒的倒是很快。”淳于碧看见许锦言醒了之后,轻轻笑了笑。 许锦言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淳于碧道:“姑娘废这样大的周折将我困于此地,想来是有话要说吧。” “你很聪明。”淳于碧的笑容更甚,但是那抹笑容全被挡在了面纱之后,所以只能看见一双美目弯了弯。 “姑娘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横竖我已经中了姑娘的局,就是想逃也没办法。”许锦言仔细的打量着淳于碧,在自己的脑海里思索着有关于淳于碧的踪迹。但是始终一无所获。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见过淳于碧这个人。 仇敌么?许锦言自问自己应该从未同淳于碧结仇,她连认识都不认识,又怎么会得罪淳于碧。不是仇敌,那会是什么呢?还是想困住她的正主没有现身,淳于碧只是一个代人行事的角色。 许锦言在大脑里飞速的猜测着淳于碧的身份。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夫君所赠 淳于碧轻轻摇头,“许锦言,你无须费功夫想我的身份,即便我告诉了你,这件事对你来说,一会儿就没有意义了。” 一个死人,根本不需要知道其他活人的名字。许锦言安会不知淳于碧的意思,她想了想道:“那对我来说有意义的是什么?” “对你现在来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淳于碧冷声道。 “许锦言,你不要给我打岔。你现在的命牢牢的捏在我的手心,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除非你不想活了再违背我的命令。”许锦言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淳于碧冷笑了一下道:“你知道你方才看到的那花叫什么吗?” “幻意花?”许锦言从前在书里看过,但是一次也没有见过真实的,只听说此花奇红无比,花的香气有使人迷幻的功效,配以大乾幻术,可致人身陷幻觉,不可自拔。方才许锦言刚看到此花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花,但是现在既然上了当,中了幻术,自然不会还想不到那神秘的幻意花。 许锦言其实很清楚自己方才看到的佩玉是一场幻境,即便是当时深陷幻术之中,她心里的最深处也非常清晰的明白,这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佩玉永永远远都留在了前世,今生今世,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那个小小的女孩。 可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一刀就可以两断。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纠缠而糊涂,即使仔细去理,也绝难以理清。 比如她心里清楚眼中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场虚影,但是她还是会赌命进入危险重重的花田,只为再看一眼宝贵的女儿。 但有一件事让许锦言想不明白,佩玉是前世才有的人,那面前这女子为什么能将佩玉幻化出来。 许锦言神色晦涩的看着淳于碧。 淳于碧倒没发觉许锦言的神情有异,她面对许锦言说出花的名字也没有太过惊讶,她笑道:“你知道幻意花,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另一件事。” 淳于碧满是笑意,“这幻意花的确有致人幻觉的功效,可幻意花所构成的幻觉只是会让人将两三朵幻意花看作一片花田。但是幻意花与幻术一起同用就大不一样了,它们会让你看到你心里最深最深的执念。而且只有执念极深的人才能看到从自己心里投射出来的执念倒映,若是心无执念之人,则什么都看不到。”“许锦言,你方才是看到东西了对吧。是什么呢?”淳于碧靠近许锦言微笑道。 许锦言挑眉,琉璃眼眸露出几分明白来。原来是这样…。是因为幻意花将她心里的执念投射了出来,所以她才看到了佩玉。至于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那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执念……。许锦言心中的执念自然极重,重到让她死去又重新归来,重到让她再活一世光阴。这样重的执念,可能全天下也再找不出来第二份了。 只是许锦言没有想到,她从前以为自己最深的执念应该是复仇,自这幻术投射,她这才瞧清了自己真正的执念。 原来是佩玉…… 淳于碧见许锦言陷入沉思,连忙抓住了许锦言的肩膀,极用力的将指甲嵌入许锦言的肌肤之中,“你在想什么?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许锦言被淳于碧抓的有些痛,她微微侧目,看着淳于碧激动的神色,心里默默想了想道:“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的执念是什么?你若想杀我,杀便是了。我的执念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这女子同她说意义,那她便跟她扯意义。大家谁也别落单。 淳于碧的脸色变了一变,她被许锦言的问话逼得有些应接不暇。的确,她想知道许锦言的执念是什么,这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可如何从许锦言嘴中将这个执念套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张正赶到那片血海般的花田之时,两个丫鬟还有一些暗卫都在四周喊着许锦言,但是周围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只有他们呼喊的声音传出的回音,一波一波的飘在空中。 飞寒看了看这里的人,眉宇露出几分疑惑,努尔布怎么没在? 努尔布不是早就赶过来了么?怎么现在却不见踪影? 飞寒本想问一句,但是等他看见眼睛通红的忍冬之后就什么也无暇想了,他立刻跑过去向忍冬问道:“忍冬,你没事吧?” 忍冬一看见是飞寒,便压抑着哭腔道:“怎么办啊飞寒,小姐不见了。”飞寒头回看到忍冬这般六神无主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慌张,忙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主子来了。主子一定会把许小姐找回来的。”张正上前一步,瞧了眼这一片雾气茫茫的血海花田道:“飞寒,放火。” 飞寒一时没听明白,放火? 张正指了指这一片花田道:“烧了。” 飞寒这才如梦初醒,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但是现在没有任何的催化火焰的东西,仅仅这一些火苗将这整片花田都烧干净似乎不太可能。 “主子,全烧了得烧到什么时候去啊?”他们可以等火烧完,但是许小姐肯定等不了。 张正没有回答飞寒的话,自飞寒手里拿过火折,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这几朵花,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火折子砸在了其中一片上。火焰疯狂的蚕食着这些娇嫩的花朵上,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紧紧的盯着这些被灼烧的花骨朵儿,火光照耀在那张俊美如天神般的脸上,忽明忽暗。“天哪!”半夏惊叫出了声。 除了张正以外的所有人都震惊至极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一整片的花田,流血般可怕的色彩在火苗将那一小片花朵燃烧殆尽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方才还浓厚的白雾也已经悉数散尽,清明的世界瞬间展现端倪。 幻术散去,幻影消失。 摇曳生姿的花朵,血海般的花田,浓厚的白雾,看不清的世界。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只是由几株小花幻化出来的虚影。而入眼之处的真实却是光秃秃的土地和干干净净的天空。 “这种劣等的幻术也敢丢人现眼。”张正唇角噙着冷笑。 他抬头将四周扫视了一遍,这一片光秃秃的土地绵延向外,一眼望不到边,周围依然没有人烟,根本难以寻到任何踪迹。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飞寒焦急的问道。 虽然幻术是破了,可是线索却也断了。许小姐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但是这里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怎么找? 张正攥紧了手,看着远处,一言不发。 —— 淳于碧气的来回的踱步,不时狠狠的看一眼一旁坐着的许锦言。相反,许锦言的表情倒是很坦然,一副要杀便杀的洒脱之感。 但是淳于碧现在还不能杀许锦言,她如果不能搞清许锦言的执念是什么,她费力将许锦言骗到这里来,这一切的心思可就都打了水漂。 许锦言也看出来了,这淳于碧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知道她心里的执念。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好在有了这一点依仗,她应该暂时不会死了。 淳于碧看着许锦言冷笑,“你别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大乾三大酷刑你听过没有?想不想试一试?” 这个北明女人能知道才怪了。大乾三大酷刑是大乾一位酷吏发明折磨囚犯的刑法,其一是生剥脸皮,活生生撕扯下人皮。其二是银针入脑,将数百银针扎入脑中。其三是黑熊撕咬,将饿极了的黑熊同犯人关在一起,黑熊会瞬间将人撕扯的血肉模糊。淳于碧刚想开口给她解释一番,让她好好了解一下三大酷刑有多可怕,以此来吓许锦言说出她所看到的执念。 但没曾想还没等她解释,许锦言就轻笑着打断了她道:“大乾三大酷刑?姑娘,你这就没什么创意了。不过都是些皮肉之苦,真正是无甚意思。你就说这其一吧,生剥脸皮,疼是疼,但是不好看。你不如试试火烧,用火将皮肤烤至三分熟,然后在皮肤上切一个小口,一寸寸的仔细撕下来,就这么一路撕下去,到时候内脏的跳跃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阳光那么一照,那可漂亮极了。” 不顾淳于碧变了的脸色,许锦言继续轻笑道:“其二吧,银针入脑……啧啧针灸也是入脑,怎么,你要给我治病?但是我没什么病,不过养养生倒也不错。” “至于第三么,更是无聊。黑熊咬人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上一口锅,然后把一窝老鼠放进去,倒扣在肚皮之上,然后用火将那口锅烧烫。你也知道老鼠那样的东西,最喜欢挖刨。锅一烫,老鼠肯定被烫的要逃生,然后就会在肚皮上乱刨乱咬,啃到肚烂,五脏俱残。” “姑娘,你瞧瞧我这一改,是不是更显创意与匠心。”琉璃眼眸满是笑意,想用这些技俩吓住她,她还有什么刑罚没见过。 大乾三大酷刑?小儿游戏罢了。 淳于碧被许锦言的话吓得脸色发青,她没有想到许锦言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些刑罚只听就能让人毛骨悚然,而她居然能一脸平静的将这些刑法讲出来。 淳于碧平静了一下心神,逼近了许锦言道:“你既然说的这么清楚,那我也不能辜负了你不是,不如就全用在你身上吧。” 许锦言倏尔笑了,她看着淳于碧的眼睛道:“这些法子用是可以用,不过……肯定不是在我身上。” 淳于碧皱眉,“你什么意思?” 许锦言的笑容更大,她向后一靠,颇有些闲适的意思道:“努尔布,可以出来了。戏看了这么久,你也该现身出来干活了。” 淳于碧立刻睁大了眼睛,什么?什么努尔布。 门口立刻传来厮杀之声,痛苦的哀嚎之声瞬间传进了房内,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愤怒的狗吠之声。 淳于碧的脸色陡然大变,她转头看向窗外。只见窗外有一强壮男子,钢铁之手,所向披靡,自己那些平素厉害至极的高手在这个男子的手下变得脆弱不堪,武功更是如幼儿一般可笑。 那强壮男子以一挡十,力大无穷,黑衣人联合在一起都根本毫无还手的能力,那根本不叫对打,而是强壮男子的单方面碾压。 “你该不会以为你和许宗的把戏我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吧?”许锦言手微微一用力,绑住她手的绳索便滑了下来。方才她趁着和淳于碧介绍刑罚的空当,早就拿袖子里的短刀割断了紧紧捆住她的绳索。 “你不该找许宗帮忙,他那点脑子能瞒过谁。”许锦言在淳于碧震惊的注视下慢慢起了身。 许宗想尽办法给桂念院里安插人手的时候,她便察觉了。之后许宗的行动就一直在她的掌握之中,许宗偷偷摸摸蹲在桂念院外点香料的时候,她便猜到许宗应该是快要动手了。 她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许宗是和谁联了手,许宗这个人太过蠢笨,肯定想不出这些害人之法,而且他当时燃烧的香料也是极难得之物,不是许宗能拿到的东西。 许锦言虽然当时没有想到那香料是用了施展幻术的东西,但她想顺藤摸瓜,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所以也就没有当场戳穿许宗。 她本来猜想和许宗联手的人是孙白娘,但抓出来的人却超出了她的想象,不是孙白娘,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子。淳于碧咽了口唾沫,看着站起身来的许锦言道:“这不可能!” 努尔布已经处理完外面的高手,一个飞跃跳了进来,但诡异的是,努尔布极威猛的跳了进来,但是身后却跟着一条大黄狗,狗跳不进来,只能被堵在窗外“汪汪汪”的瞎叫,还不时露个狗头。 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奇异。 努尔布却浑然不觉道:“小姐,你这一路的香料撒的还真不错。我和狗子循着味儿一路就找了过来。”许锦言冲淳于碧笑了笑,“你会用香料,我也会。” 她就怕今日会横生变故,所以悄悄在衣袖里藏了一整兜的紫藤香,虽然刚才因中幻术没了知觉,但是她在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刻打开了封住香料的口袋。 她陷入了昏迷,但是那些紫藤香料却顺着她走过的路一路洒了过去,留下了记号。 紫藤香这种香料对于人来说没什么味道,但是对于犬类却有着极强烈的刺激之感。所以军中经常用这种香料训练军中用犬寻人寻物。 昨日她告知努尔布,若是发生意外,她和外界断了联系,便让他去寻老师家的大黄,给大黄嗅一嗅紫藤香,大黄就可以带他找到她。 因为老师家的大黄并不止是一条普通的黄狗,实际上,那是曾经受过训练的军中用犬。前世之时,大黄就曾经靠会闻紫藤香给她帮过一个大忙。许锦言轻轻笑了笑,抬起手整理了一些乱了的发丝,但是就是因为她这么一抬手,手腕上戴着的白玉镯子便露了出来。 白玉镯子熠熠生辉,在她的手腕上散发着逼人的光芒。淳于碧看见镯子的那一刻,瞬间脸色发了青,白玉凤镯…。那是大乾皇室秘传给历代太子妃的镯子。 他居然连这样珍贵的东西都给了她。淳于碧急怒攻心,对与淳于碧来说,最让她生气不是许锦言没上当,而是萧衡昭居然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给了许锦言。 “你怎么配戴那个镯子!”淳于碧看着许锦言大骂出口。琉璃眼眸一紧,她冷笑道:“这镯子是我夫君所赠,我凭什么不能戴。” 努尔布一顿,眯着眼看着许锦言。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他的怒气 淳于碧听见许锦言用了“夫君”两个字眼,更是气的大骂,“你闭嘴,你居然叫他夫君!” 许锦言微微蹙眉,察觉出了一件事。 这个女子……。认识张正。 “你到底是谁?”许锦言上前一步,逼视着淳于碧。 淳于碧冷笑了一下道:“我是谁于你来说没什么关系,但你知道他是谁么?你还有脸叫他夫君,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许锦言心口一窒,“他是……” 淳于碧大笑出声,“你果然不知道他是谁!你想知道么?我可以告诉…。” “他是我夫君。”许锦言冷冷的看着淳于碧。 我知道他身份难测,但这件事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他的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夫君。淳于碧被许锦言激怒到发狂,“我不许你叫他夫君!” “努尔布,把她绑起来。”许锦言对努尔布道,她不想再听这个女子的任何一句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要由他亲自告诉我。 淳于碧大笑了起来,“就你还想抓住我,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淳于碧手上忽然爆发出极亮的光芒,光芒一闪,闪的努尔布的眼睛微微闭了闭,但等他再次睁开的时候,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淳于碧一个转身就忽然化成了一股青烟,随后“唰”的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努尔布惊讶至极的抓了抓空气。 许锦言看着淳于碧消失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幻术还真是厉害。” 她没想过能直接抓住淳于碧,所以也不算失望,总归这回看清楚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是有些收获。 许锦言推开了门,对门外的狗招呼道:“来,大黄。过来摸耳朵。” 正一蹦一蹦着往里看的大黄狗“汪”的一声跑了过来,在许锦言的抚摸下肆意撒欢。 “大黄真乖!”许锦言摸了摸大黄的耳朵。 “你同阁老借狗的时候没受刁难?”许锦言回头向努尔布问道。 努尔布摇摇头道:“没有没有,阁老一听说是救你,连忙就把大黄牵出来了。就是说……” “让你得救之后滚去阁老府看他有没有被你气死。” 许锦言瑟缩了一下脖子,“努尔布,你其实可以委婉一些。” 大黄一直在舔许锦言的手,许锦言微微笑了笑,蹲下身子摸着大黄的耳朵,大黄“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一副快乐至极的样子。 “哎哟,好了好了。今儿没给你带骨头棒,就算你对我这么好也没用!”许锦言感受着自己被大黄口水沾湿的手,无奈的笑着。 “嘭!” 一声巨响,门被踢了开来。努尔布和许锦言齐齐看了过去,努尔布以为敌人卷土重来,钢铁之手已经攥紧,虎视眈眈的看着门外。 但下一刻,银锦衣耀眼,身姿挺拔如松柏寒竹,带着惊世的风华。张正面色苍白,步履飞快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着急的四处张望,寻找着令他失去理智的那个人,急切的想确认,她是否安好,是否危险,是否受伤。 可里面一人一狗,狗在人的抚摸之下快乐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人脸庞含笑,温柔的抚摸着狗,哪里有半点危险的样子。 等他看见里面欢乐的场景之时,凤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涌上了极强的怒气。 许锦言惊讶的看着突然破门而入的张正,手上摸着狗的动作也停住了,狗见许锦言愣住不再抚摸它的耳朵,气的“汪!”叫了一声。 “大人?”她疑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脏强到可以让你随便折腾。”他压抑着怒气说完这句话,狠狠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许锦言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他充满怒气的背影又唤了句,“大人……” 那个身影一顿,但是却没有回头。 “小姐!你没事!”半夏惊喜的蹦了过来。忍冬也快步走了过来。 飞寒探头探脑的瞧了一眼许锦言,然后立刻转头,去追张正的背影。 许锦言被半夏的声音吸引回了一些思绪,她迟疑一下道:“对,我没事。努尔布过来救了我。”话虽然是对半夏说的,但是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满是怒气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出门,左拐,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半夏察觉到了许锦言的目光所向,她叹息道:“小姐,你不知道。你消失之后,张大人和疯了一样的找你,因为你的线索断在了那片幻术幻化的花田,大人就招集了府里所有的人,在花田周围掘地三尺的找痕迹,那真的是一寸寸土地摸着过来的,直到发现了一些紫藤香的痕迹,大人才立刻沿着香料带着我们找到了你。小姐你是没看见大人当时的脸色,因为怎么找你都找不到,我眼见着大人的脸越来越苍白……。” 半夏的话还没有说完,许锦言已经冲了出去。 她循着那抹身影消失的痕迹一路追了出去,出门,左拐。 还好,他还在。 得亏她追出去的早,没让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若是就这么让他离开,她肯定会懊悔很久很久。 琉璃眼眸流露出惊喜,她立刻加快步伐,提着裙子追了过去,她跑的又快又急,生怕他突然从她的眼前消失。直到那抹身影对于她来说只有毫厘之距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一伸手,紧紧的自背后环上了他,阻止了他继续往前走。 “大人,对不起。”她紧紧的抱着他。张正感受着身后突然扑上来的温香软玉,几次三番的想狠心推开,但终究还是低垂下眼眸,软了心。 她这个人每次都是这样,仗着他对她绝狠不下心这一点为所欲为。 飞寒极为的有眼色,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可不想再刷茅厕和马厩了,这太可怕了。不过临走之前,他悄悄的瞧了一眼自家主子。 自家主子……飞寒都不想说什么了,你明明在听见后面有追上来的声音的时候就飞快的放慢了脚步,专门等着人家许小姐追过来,人家现在来了,你看你装的那个冷漠样子,不就想骗许小姐哄你。 挺大个人,怎么一面对许小姐就半点也显示不出来真实的年龄,现在的主子,可能和六七岁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飞寒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一下,面上自然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恭敬而有礼的立刻消失。 许锦言见张正半天也不说话,她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道:“这一回是我错了,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却没想到你会这样找我。” “你是觉得你在我心里不够重,还是在考验我的心脏有多强。”他故意不转过去看她。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做事情前从来不告诉他,即便知道有风险,宁可将计划告知努尔布,找一条狗来救她都不愿意来找他帮忙。 不想给他添麻烦? 那你就不要这么令人着迷,倘若你不是许锦言,谁愿意管你分毫,连多看你一眼你都休想。 许锦言讨好的用脸蹭了蹭他的背道:“是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 “你还敢有下一次?”他炸毛。 “不敢不敢,这一回让大人如此生气,我怎么还敢有下一回。”她顺毛。 顺毛成功。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去将她揽入怀里道:“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 她窝在他的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见她如此乖巧,瞬间便没了脾气,方才的滔天巨火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想将她再深一些的嵌入怀中。 “怎么还有十天才到三月二十六?”他抱着她,缓缓的叹息。 要是再不成婚,把她牢牢锁在身边,他的心脏迟早得因为大起大伏而出什么毛病。 她听见他说他们成婚的日子,略略有些羞涩,将脸庞侧了一些在他的怀里。 “你给我听着,这十天你不许再出什么事端。什么孙白娘,什么宋云阙,你一点都不许管。老老实实的给我等着婚礼结束!”他呲牙,虎视眈眈的看着怀中之人。 “你知道宋云阙的事了?”她有些意外。 “你对孙白娘的事情这么上心,我能不多查一下。行了,这件事你暂时不管了。十天不管也出不了乱子。但是你要是十天不管我,我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怎么又说这些话。”她皱眉。 他止了话语,将她的手拿在唇边细细亲吻,“那你答应我,这十天什么都不要做,乖乖的等着婚礼。” 她叹了口气,点头道:“好。答应你,这下不生气了吧?” 难得见她这般样子,他想了想,决定不能这么轻松的放过她,他清咳了一下道:“你如果想让我完全不生气,你就过来亲我一下。” 嗯?琉璃眼眸睁大,他怎么这么厚脸皮。他一脸傲气的仰着头不看她,就等着她的行动,看样子要是她不有所行动,他可能真的又要生气了。 没办法,亲便亲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亲他。 她也没多犹豫,就将双唇送了上去,等那嫣红娇软如海棠花瓣一样的唇贴过去之后,他便忽然笑开,扣在她腰间的手用了力,主动的加深了这个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全心全意 许宗回了许府之后就直奔了书香院,他知道许锦言这里有好几箱的财宝,娘一直在惦记,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许锦言以后肯定是回不来许府了,那几箱财宝得尽快拿到手里才是。许宗的计划并没有告诉李知书,这几次李知书和许锦言的交锋,李知书一直处于落败的状态,许宗早就信不过李知书了,他看到了那个神秘女子的实力,觉得自己和那女子联手一定可以将许锦言收拾了,告诉李知书还怕李知书将事情透露出去。 如今事情大获成功,许锦言被那神秘女子直接带走,肯定是回不来了。现在就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李知书,然后让李知书带人去把那几箱财宝拿过来。 但许宗乐颠颠的跑到书香院,将事情给李知书全盘托出之后,李知书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伸手摸了摸许宗的额头。 “儿子,你是不是想杀许锦言想魔怔了。”李知书的问话真诚而担忧。 许宗气的脸色发白,对李知书怒道:“你自己收拾不了许锦言,我替你收拾了,你居然还以为我疯了?” 李知书看着许宗气急败坏的样子有几分错愕。李知书是真的不相信许宗,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和许锦言作对,几乎赔上了自己的一切,儿子的前程,女儿的人生,这些她最重要的东西全被许锦言一手破坏,现在她已经没力气和许锦言做对了。只想安安宁宁一段日子。 自己儿子几斤几两她一清二楚,他若是能把许锦言收拾了,当初也不至于会落入许锦言的陷阱,赔上一条腿和似锦的前程。许宗见李知书还是不信,气的直跳脚道:“娘!许锦言真的死了,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都快酉时了!许锦言到现在可还没回来呢!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李知书循着许宗的示意望了眼漆黑一片的天空,的确是已经全黑了,这个时间许锦言没回来? “她真的没回来?”李知书犹疑的问了出口。 李知书的心里蹦跳了两下,这是她自许茗玉嫁去五皇子府之后,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些雀跃的感受。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许锦言可从来没有在酉时之后还没回府。 难不成,这回还真叫许宗找对了帮手,把许锦言除掉了? 李知书的心里有了几分动摇,但是她心里的怀疑并没有消失,许锦言是一位怎样的对手,她心知肚明,而且明白的不想再明白了。如果此番许锦言真的被人除掉了,那许宗找来的那个神秘女子得有多厉害? 许宗见李知书有动摇的迹象,连忙又道:“娘!真的!你就信我吧,许锦言这一回是真的死了。我亲眼看见那个神秘女子把许锦言带走了,那个女人好像和许锦言有什么深仇大恨,回回提起许锦言都是一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样子。” 李知书看着许宗的样子,心又动摇了几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许宗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 “娘,你想想许锦言房里的那些财宝,便是陛下赐的那些不动,她那个舅母送来的都是满满的好几箱!我们如果不尽快把那些财宝拿回来,等许锦言死讯一传来,爹一接手,那些东西可就落不到我们这里了。”许宗急道。 这句话算是说在李知书的心坎里了,李知书现在是极度缺钱,许朗那里的亏空可一个子儿都没还上呢,李知书最近不敢面对许朗也有这个原因,生怕许朗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去点算钱财,那笔钱只有她和许朗两个人知道,若是许朗发现少了那么多的钱,第一时间肯定是来质问她。 “再等一夜,如果明天许锦言还没回来,我们就动手。”李知书下了决心,她实在是太缺钱了,若是这笔钱还不上,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 再等一夜,如果这一夜许锦言都没有回来的话,那就说明许宗说的是对的,许锦言真的被一个神秘女子带走了。 那他们就可以放心的拿走许锦言房里的财宝了。 —— 马车上,许锦言被某人抱在怀里,她用指尖细细的在张正的衣领上勾勒着那些精细的纹饰,有些闷闷道:“我去老师府里负荆请罪,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未曾以阁老学生之夫的名义拜访过阁老,自然也是要负荆请罪。” “汪!”大黄适时的叫了一声,仿佛在应和张正的话。 许锦言立刻从他怀里坐起身子,瞪了一眼大黄道:“你怎么回事,我喂了你这么多次比不上他摸一回你的耳朵。” 许锦言觉得很不可思议,张正也太奇怪了吧,这世上男女通杀的人是不少,可是张正…。他居然是人兽通杀,上辈子的大黄是她养的,勤勤恳恳的喂了好几年,这辈子一见面就送上了骨头棒外带白萝卜的豪享大礼包,但是这都没用,人张正就随意的摸了一下这狗的耳朵,狗就不行了,刚才还在她手下撒欢儿,现在就非追着张正还要他摸,连她理都没有再理一下。许锦言很想知道,既然人兽通杀,那植物能不能幸免?是不是自张大人手下养的花儿都会比较娇俏一些。 大黄忽然被她凶,“呜”了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张正,仿佛是在说“你看她骂我!” 张正笑了笑,将刚坐起来的她再次压回了怀里,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怎么和狗生起气来?” 她被他的宠溺一下击中了心脏,怔了一下,随后便乖乖的窝在他怀里道:“没有……就是有一点小小的发愁怎么把它还回去。”他又笑了笑,凤眸里晃动着春意水光,“阁老应该不会不要大黄的吧。” “不是,努尔布说老师很生气,让我送大黄回家的时候去看他有没有被我气死……老师能这么说话,肯定是发了大火。”许锦言有些惆怅,张正比较好哄,最多她出卖色相,一哄一个准儿。 但是老师可就不好哄了,前世她曾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给赵斐送情报,一度九死一生,虽然最后平安归来。可老师得知此事后,气的把她叫到阁老府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训斥完就轰出府去,好几个月也没理她,任她怎么耍宝撒娇都没用,阁老府的大门永远紧闭,半年后才给她开了那么一小丝丝。“别说阁老,我都要被你气死了。”抱着她的人手一紧,他非常赞同阁老的说法。 许锦言讪讪的笑了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将脸埋入他的怀里道:“你不是不生气了么?” “谁说我不生气,我气儿还没消呢。你给我抱紧一点!”他冷声道。 她一颤,立刻就照着他的话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她没敢抬头看他,所以便错过了那双凤眸里深深的笑意。马车前进,很快便到了阁老府。 已经酉时了,按照往常,这个时候的阁老府一定是大门紧闭,一片漆黑。阁老府一向歇息的早,夜色一起,阁老府基本就全安歇了,偶然亮着一两盏灯,那也多是书房里的昏暗灯光。 但是今日显然不同往常,阁老府大门洞开,全府灯火通明,本应该在书房或者卧房的阁老王严崇正在府门外着急的走来走去,还不时往街角出看。 如果有人靠近王阁老就会听见他神色紧张的不停叨叨着一些话,从“这小混蛋回来了非得狠狠揍一顿”到“为师其实也下不去手,小混蛋你快点平安回来吧。” 几句话来来回回的反复,仿若精神分裂。直到街角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王严崇的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许锦言抱张正抱的手酸,但是怕某人生气,她丝毫也不敢放松,好不容易到了阁老府可以松手下车,但是刚一踏下马车,她便听见王严崇的怒吼:“小混蛋!你以后要是再敢这样,我非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吼的许锦言一愣一愣的,她连忙就掀开门帘将大黄放了出来,大黄也很给面子,三步两步就跳到了王严崇面前,“呼哧呼哧”的摇尾巴。 “老师,我把大黄送回来了。” 王严崇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耳朵,冲许锦言甩了个白眼对大黄道:“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是不是嫌我还没被气死!” 王严崇想着今天的事情就来气,本来他在书房里呆的好好的,最近新得了本奇书,正准备今天好好的畅读一番,结果书还没翻两页,管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找他,说是有人自称那许锦言的护卫,说许锦言出了事,要借大黄一用。 他听见那小混蛋出了事,那还有心思看书,跌跌撞撞的就跑过去看那个自称许锦言护卫的人,试探了两句,王严崇就确认了身份,他一刻都不敢耽搁,听明了要大黄就赶紧让管家牵了过来,至于大黄能有什么用,他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许锦言出事了许锦言出事了许锦言出事了。 整整一天,别说畅快读书了,他水都没喝一口,自那护卫走了之后,王严崇的心就直接悬在了半空,直到现在才慢慢回落了下去。 一整天的好心情全被那小混蛋打破,这种时候他要是能对那小混蛋有好脸色才怪! 许锦言怎会不知道王严崇的心思,她鼓足了勇气,赔上笑脸道:“老师,学生……。” “你给我进府去!进府之后我们再好好算账!”王严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许锦言,因为他看见了自马车上正缓缓下来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惊世的风华,轮廓清艳绝美,银色锦衣泛着耀眼的光,凤眸含笑,温柔至极的看着自家那不成器的学生。 王严崇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学生不成器,学生夫君倒是很不错。 许锦言瑟缩了一下脖子,很乖的按照王严崇的意思走了进去,走进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张正。 张正被她那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的心里一软,下意识就想走到她的身边,但刚走了一步,王严崇却出声阻止了他道:“张大人请留步,老夫有话要同你说。” 张正的脚步一顿,许锦言也瞬间停住,她也想听听王严崇要说什么,但王严崇岂会不知道她的动作,直接怒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进门。 许锦言点了点头,无奈的走了进去。 张正立于原地,恭敬的行了礼道:“晚辈拜见阁老。” 王严崇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俊逸的年轻人,眼神流露出几分满意,“是你今日救了我那不成器的学生?” “不是,锦言聪慧,在晚辈赶去之前利用紫藤香早已自己脱身。”张正道。 王严崇低下头想了想,之前是他着急所以没仔细思考许锦言要大黄干什么,如今心情大松,再一听张正说许锦言利用紫藤香脱身,王严崇便大致明白了几分大黄的用处。 “这个混蛋!”王严崇怒骂了一句。 回头却又轻柔的对张正道:“你吓坏了吧。”张正点了点头,极诚恳的道:“是吓坏了。” 他的确是吓坏了,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掺假。他的心脏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去那个劲儿。 王严崇看着张正眼睛里的真诚,心便慢慢妥贴了下来。其实陛下为那小混蛋赐的这桩婚事,他一度是不太赞成的。和张正同朝为官数载,他太清楚张正是一个怎样的人,才华高绝,心思深沉,世上很难有人能及的上他的聪慧。但王严崇希望自家那不成器的学生能找到一个不那么聪明的人,才华不用多高,心思也一定不要深沉,但要全心全意的爱护那个混蛋。 张正完全不符合前三条,但却没有人能比他更符合最后一条。 全心全意的爱护她。 王严崇看的出来,张正做到了。 这个人才华高绝,心思深沉,聪明绝顶,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瞎了眼的缘故,一副玲珑无双的心思却全扑在了许锦言的身上。 按常理来说,王严崇的确得叹息张正美玉蒙尘,但是作为许锦言的老师兼娘家人,王严崇却不得不感叹一声,好啊,这眼睛瞎的好啊! 反正阁老王严崇一向护短厉害,他老人家早习惯了,心不慌脸不红,腰杆一挺特自豪。 ------题外话------ 因为铃铛今天有点事情,今天下午的第二更会晚一点哦。但是肯定是有第二更的!还有就是大家好像最近对言言不太满意,铃铛会改进的,让她变得更讨人喜欢一些。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娇里娇气 瞧着面前出色的年轻人,王严崇眼睛里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张大人,趁锦言不在,老夫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张正点了点头,“阁老但说无妨。”— 王严崇笑了笑,随即颇为严肃的对张正道:“锦言那孩子稍微有些笨,但的确是一个好孩子。可这孩子命不太好,自幼便失了母亲,家里的环境也有些复杂,从前这京城里有关于她不少的流言,这些流言里有一些并非空穴来风。但老夫替大人看过了,锦言改了,那些坏习气已经全部不在她的身上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改的,但是想也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又没有别人的提点,从认清错误到改正,必是吃了大苦才改过来的。”— “人说每个人一辈子所受的苦都是有定数的,锦言以前已经受了不少的苦,应当是把一辈子的份量都受尽了。但若是没有受尽,张大人能否以自己的惊世之才将这些苦难替她挡一挡。” 这番话道尽了了一位长者对于晚辈的疼爱,方方面面,点点滴滴。王严崇希望这个混蛋女孩一辈子平安顺意,福乐安康,有人将她视若珍宝,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不再像从前那个松鼠女孩,一辈子吃尽了苦,温柔的对待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为她撑伞拂霜。 张正明白王严崇的意思,他郑重的回答道:“阁老请放心,锦言即为吾心,她因受苦而痛,晚辈之痛必更甚于她。晚辈为了让自己平安,也必须要护她周全。”王严崇的眼底有了笑意,面前的年轻人面容笃定,眼神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王严崇很相信,张正所言之语都是出自真心。 他是真的在意那个小混蛋。小混蛋有福气…。比她娘有福气多了。 王严崇背过去了身子。 他若是再不转过去,下一刻,张正就会看见天下之间德高望重,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阁老王严崇,此刻竟然微微红了眼眶,似乎马上就有亮晶晶的东西夺眶而出。—— 府内,许锦言已经久候多时了,她摸着大黄的耳朵道:“你说他们说什么呢,怎么说了这么久……老师该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说我既笨又蠢,人又混蛋什么的……。” 许锦言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老师这个人还是很惜才的,说不定不愿意让张正美玉蒙尘和她成亲,这回儿正撺掇着张正退婚呢。 别啊老师,好不容易骗来的聪明夫君,您可千万别给我吓跑了。 张正此时若是知道她的心里的胡思乱想,估计会立刻反唇相讥,“到底是谁骗的谁,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多大脸说你骗了我?” 就在许锦言摸着大黄耳朵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正和王严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王严崇在前,一看见许锦言就冷哼了一声,“还不快进去,外面风这么大,着凉了又要害张大人照顾你。” 嗯?什么叫张正照顾我?许锦言一阵错愕,莫名其妙的看向后面的张正。 你对我老师说什么了? 张正笑的凤眸含春,那双漂亮眼睛好似会说话,这一刻就像在对她说,“你看你老师也向着我了,你要是不赶紧嫁给我,阁老都不会放过你。”许锦言站起身来,挺委屈的对王严崇说,“老师……你怎么这么向着他啊。我才是您的学生。” 王严崇冷笑一声,“你还有脸说你是我的学生,有你这种天天琢磨着怎么把老师气死的学生么。” “谁气您了,学生特别尊敬您,您对于学生来说就是天上之皎月,山巅之劲松,学生对您的崇敬就犹如那滔滔的江水,连绵不绝。”许锦言一脸真诚的道。 旁边的张正微微侧了目,凤眸泛着春意,唇角的笑勾的灿烂又夺目。 原来她在阁老面前是这个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少女般的娇憨神态,委屈的冲着王严崇撒娇,就算被骂了回去,眼睛嘴角的笑意却还是没消。 我的新娘,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真的会发光。 王严崇可没注意到别的什么,反正许锦言在他面前一直是那个二皮脸的样子,怎么骂都嬉皮笑脸没正形。 他直接对许锦言怒声道:“哟,这场面话说的还挺有趣,少来这套!你给我进去,泡茶!” 许锦言委屈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走了进去。 张正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笑,少女般的天真,孩子气的俏皮,做事有些迷糊,但却怎么看怎么招人怜爱。 完蛋,又发现了她不一样的一面,他又多陷进去了一层。许锦言进去规规矩矩的泡了茶给王严崇赔罪,趁王严崇喝茶的空档,她冲张正使了个眼色。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张正却未言语,只是冲她轻笑。 她不解,又向他使眼色,但是眼色使多了,上面坐着的王严崇就发现了。 “你眼睛是抽抽了吗?”王严崇斜睨她。 吓得许锦言立马收回了眼神,张正,你行,你就别说。 许锦言挤出个笑来,对王严崇道:“老师,你就别生气了呗。学生我都安全回来了,您还气什么……” 王严崇狠狠一摔茶杯,怒道:“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呢,我那是害怕你把大黄牵走了不送回来。” 大黄“汪”了一声。 像是在附和王阁老说“就是!” 许锦言噎了一噎,行吧…。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不行么……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到底是被谁带走了?”王严崇看着许锦言那副委屈样子,终于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许锦言一窒,脑海里盘算了一下,刚想硬着头皮扯谎。张正此时却站了起来,对王严崇道:“阁老,锦言今日之事应该是因晚辈而起,晚辈会妥善处理此事,再不然锦言处于危险境地,还请阁老放心。”王严崇眉头一皱,明白了几分,他为官数载,气节绝未被官场所染,但是经官场这么多年的磨砺,有些事情不需说,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方才张正并未同他将许锦言今日这一出的前因后果,王严崇便知晓了这是自己不能问的事情,年轻人有年轻人活法,他不想也不能干预,总归有张正那么个人护着她,那小混蛋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王严崇虎着脸点了头,对许锦言道:“你要是下一次再敢随便遣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问我借狗,你就给我小心点!” 王严崇这句话其实只说了半拉,他想说的完整话是,你要是下一次再敢随便遣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问我借狗,还慌慌张张的说你出了事,你就给我小心点! 许锦言连忙举手投降,“学生知道,学生再也不敢了。” 王严崇的心情稍稍有些缓和,他皱着眉对许锦言道:“你还不回家去?这都快宵禁了。” 许锦言眼眸一转,对王严崇道:“说起这个……学生能在您家借宿一晚么?许府……我可能今晚回不去。” 非是回不去,而是不能回去。 许宗此时肯定正和李知书母子二人合计事情呢,今儿就先让他们母子二人开心一下,明天再回去算账。 王严崇却不想答应,“你回府去!这里没有给你的房间!” “老师……”许锦言目露水光。张正被这娇里娇气的声音吸引了目光,原来她会这么温软的叫人,那她为什么从来不这么叫他? 张正眯了眼,不行,一会儿非逼她也这么娇娇气气的唤他。 王严崇皱了皱眉,“你要是今天晚上暂时回不去许府,那便暂时住这里吧。但是你给我记住,你是被老夫人留下的,宿在老夫人的德清院。” 王老夫人是王严崇的母亲,年近九十,但是依然精神矍铄。 王严崇有自己的考虑,许锦言一个未出阁的女孩住老师府里是有些不妥的,主要是他这阁老府一没夫人,二没小姐,但还好府内还有一位老夫人。既是住在老夫人院里,这件事便合理化了起来。 许锦言自然知道老师为自己的打算,她重重的点了头道:“多谢老师!”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曾经 许锦言如愿住进了阁老府,甚至就住在前世自己常常住的那间院子里,这间院子名叫月栖院,并不算大,但极为的清雅别致,正中央栽着一株桂树,倒是和她的院子很像,只不过老师院子里的这株桂树要更大一些。 前世她嫁给赵斐之后会常常会受赵斐的指使来问老师一些问题,老师虽明白她每次来的目的,但还是对她不忍心,能说的都告诉她了,剩下不能说的就是真的半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的东西。 每次说完之后,老师就会拉她在这棵桂花树下谈话,老师明明是一代名臣,心怀家国百姓,胸襟波澜壮阔,可每次问她的问题却左不过是最近吃的好么?睡的好么?皇子……待你好么? 这些琐碎的问题拼凑出了老师对她完完全全的关心,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老师如此相待。 她总是隐下一颗苦涩之心对老师说,她吃的好,睡的好,赵斐待她也好。但是向来子女对父母都是报喜不报忧,而对于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老师来说,自然,也只能报喜。 她没有喜可以报,那就捏造出来。 前世和老师谈完话之后往往都是已致夜色深沉,随后她便歇在这间月栖院里,夏日就可嗅满室清甜的桂花入睡,似乎连梦里都是安宁和平和。她前世为数不多的美好梦境似乎都是在这间月栖院里构造。“小混蛋,去睡吧。但是说好了我只留你住一晚上,明天一早趁早给我混蛋!”王严崇送许锦言来到了月栖院,在许锦言进房之前毫不客气的对她道。 许锦言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吧……只要能住,住一晚就住一晚吧。 许锦言转身进房门之前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她有点犹豫,但还是向王严崇问出了口。 “老师,我听我小舅舅说……您曾经见过我娘?”许锦言问的小心翼翼。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在老师的眼里,母亲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王严崇本打算转身离开的身子一顿,他慢慢抬起头,对许锦言道:“我……是见过你娘。” “那老师您能仔细讲讲我娘么?”许锦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对娘的记忆太模糊了,周围也没有人能给我讲讲娘的样子。但学生这些年一直都很好奇……我娘是个怎样的人。” 许府里鲜少有人能提周涵,许锦言想听也是真的没有地方去听关于周涵的事情。而且即便是许府里的人说了,许锦言也未见得会相信。 忍冬和半夏虽然是周涵一手挑给许锦言的丫鬟,但是忍冬和半夏跟许锦言的时候年龄也小,对于周涵的印象也早已模糊。 许锦言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听过关于周涵的事情,若不是那日从周衍那里得知,周涵和王严崇曾经认识,许锦言肯定也不会多这一句话。 别人她信不过,但是老师说的话肯定是句句真实。或许从王严崇这里,她可以得知母亲的真实一面。 王严崇叹息了一声,他本来是想支吾两句就将此事揭过去的,但是许锦言那句“对娘的记忆太模糊了”还是极深的戳中了王严崇。 本想着她年幼便失去母亲,或许对母亲的感情不算深厚,这些年并不会太受痛苦。但或许世上的子女在失去人生最初始给予她鼓励的母亲之时,无论年龄大小,都会思念时时。 即使许锦言对与母亲的记忆可能只占了人生记忆的百分之一,但这百分之一与她而言,依然珍贵无比。 王严崇侧目看了眼发了绿枝新芽的桂花树道,“你娘既聪明又懂事,武功好像也不错,经常追着你大舅满院子打。但是就算是打人,她打人的时候却也丝毫没不显粗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眉眼英气,但是待人却温柔。绘画习字的时候秀雅又文静,打人的时候招式干净,一招一式之间竟能把武将打倒,但出招的时候却还不失优雅。”王严崇微微含了笑。 说到这里,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许锦言道:“那像你,混蛋一个。” 许锦言颇有些不服气道:“女儿都像母亲,怎么可能我混蛋,但我娘却像个仙子。老师都夸我娘了,怎么就不夸夸我呢。” “你少说这话,龙生九子,九子各不一样。你那混蛋样儿可一点也没随你娘。你还有脸冲我要夸奖,你我今天差点就被你气死了。”王严崇冷哼了一声。许锦言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老师老师,你这夸奖很莫名其妙啊。我听我小舅舅说,你当初可是为难我娘来着,是不是头回遇到没被你为难住的人,你就忍不住多夸两句。” 王严崇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道:“我为难你娘,你娘可是将我那些问题对答如流。你呢?什么混蛋东西!” 许锦言更是不服,“您上次不是让我被李知的文章,我可是一字不落的背出来了。” “你可快闭嘴吧。后来给我交上来的课业是什么鬼画符的东西,你能不能好好练你那字,不知道是谁教的,写的像狗爬的一样。”王严崇哼道。 …。你教的…。许锦言默默在心里道。 “行了,快去睡吧。这都几点了,一点的时间观念都没有。还跟我这儿贫嘴!”王严崇看她一眼,满眼都是嫌弃。 许锦言笑着答应下来,在王严崇彻底发火之间,连忙将他送了出去。 等王严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许锦言脸上的天真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师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止是刁难与被刁难之间那么简单。 ------题外话------ 中午会多更哒,三点见!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抱着我睡 许锦言看了看院中央的桂花,心里有几分异样。前世她瞧着这桂花也没觉着什么,便是刚才,她也只是单纯的回忆了一下前世的桂花香,一丝一毫也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看着这株桂花却不得不联想到桂念院的那一株,她想这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老师方才提起母亲的时候,眼睛里散发的光彩是她从来也没有看过的。 许锦言微微皱了眉。夜色已深,许锦言再看了一眼桂花就慢慢走到了房间,手刚搭上门把,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对半夏和忍冬道:“你们俩先去歇息吧。” 忍冬倒没有多言,半夏却道:“小姐,可是奴婢还没给您整理房间呢。” 虽然是小姐老师的院子,但是半夏还是不放心,想着给小姐收拾一下,小姐却拒绝了她,这让半夏有些意外。 “没关系,你们先去歇息吧。今天……你们也累坏了。”许锦言有些歉意道。 半夏犹豫了一下,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就随小姐吧。她点了头,和忍冬一起退了出去。 等确认忍冬和半夏离开,许锦言才慢慢推开了门。 毫无意外,一推开门,就有一个温柔而温暖的怀抱将她裹了进去。 “我就猜你又偷偷摸摸的来了。你…。就不能不随意乱闯别人的房间么?”她嗔怪道。 虽然刚才在老师面前他恭恭敬敬的告了辞,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但是他却趁着老师转个身的空当冲她使眼色,他一挑眉,那双漂亮眼睛就跟着散发魅力,直直能看到人的心坎里去。 那么诱惑人的眼神她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一挥手将门关了,顺势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里,扑面而来的都是她身上的幽香,但他还是不满足,轻轻蹭了蹭,装作不经意的用双唇划过她白玉般的皮肤,紧接着,他便如愿看见那无暇而洁白的皮肤因为他的小动作而发红发热。“你这么敏感啊。”他坏笑。 果然,她瞬间便怒了,在他的怀抱里挣扎着转过身去,怒视他的眼睛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但一转过去,看到他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光芒,她就又泄了气,埋头在他的怀里道:“你就惯会欺负我。” 他笑,将她向怀里揉了揉,“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张正这句话还是说的太早了,他此时也没有想到,后来的每一夜,他发狂一般的欺负她,把她欺负的腰酸背痛,眼泪汪汪的哀求他,可他一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泪眼却更是着了魔,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夜夜都将她欺负的筋疲力尽,第二天起床都困难。 此时张正还没想到这件事,或许他想到了,但是装作没想到,只是环着她,温柔的在她耳边说着一些安抚的话。 她显然无法抵抗他的温柔,乖顺的窝在他怀里道:“我听老师说……今天把你吓坏了?” 他斜睨一眼怀里的女人,这不废话么,他的心脏可现在还没缓过来那个劲儿,她居然还有脸问。 他也不跟她客气了,直接扯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你自己感觉。” 手贴在他的胸口,“咚咚咚”,强而有力,是此生最能让她安心的声音。 她将手慢慢放下,随后将脸贴了过去,闭上眼睛,安心的道:“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是谁绑了我?” 正是因为你知道是谁,所以你才会那么担心。 他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叹了口气道:“是,我知道是谁。” 大乾会幻术的人就那么几个,能有闲工夫追到北明来对付许锦言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正是因为知道此人是谁,也心知此人的手段毒辣,他才会在知道她消失之后彻底失去理智。事实上,他其实猜到许锦言不会轻易上当,但是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呢? 万一她真就上了当,或者她原本的计划出了问题。到时候她深陷困境,若是真出了事,他那个时候要怎么办? 拼命找她的时候,他整个心都是慌的,上天见证,这辈子他从来没有那么慌乱的时候。但是为了这怀中之人,他几乎在今天透支完了他的慌乱和不安。 幸亏此刻这人牢牢的被他圈在了怀里,否则,他的一颗心非被她折腾出毛病来。许锦言靠在他的怀抱里,手指甲一直掐着自己的手心,张正此刻这满腹的心思,她并没有察觉。她脑海里正在回忆着这今天那神秘女子同她说的话。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那女子曾这些言辞激烈的质问过她。许锦言明白那女子和许宗联手设计她的目的,当时那女子听到她唤张正夫君,气的几乎脸色都发了青。若是她不从这里得到一些讯息,她的脑子也未免太过迟钝。 那女子十之八九是因为对张正爱而不得,所以便将矛头对准了即将和张正成婚的她。 她猜测过此人的身份,女子言语之间说了数次大乾,打扮也并不是北明服饰,且她会使用幻术,全天下只有大乾的魃族人会使用这一秘术,就此基本可以确定那女子来自大乾。 上一次许锦言便从赵斐那里得知张正或许和大乾关系密切,这一回这来自大乾的女子更是坐实了此事。 或许……张正真的是一个大乾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在北明隐姓埋名。 其实许锦言并不太在意他的真实身份,就算他是大乾有案底的刑犯都没有关系,他将那么珍贵的心全部都装满了她,冷静如冰的一个人会因为她慌乱成那副模样。 有这样的珍惜,她还在乎别的什么。他的身份莫测而难舛,背负的秘密可能比她背负的还要大。但是没关系,她帮他一起保守秘密,将这个秘密严严实实的藏起来,直到他愿意把秘密公之于众的那一天。若是他不愿意公开也好,他们就一直将秘密死守,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唯一让她感觉不适的只有一点,那个女子知道他的一切,或许比她更要了解他。 张正见她半天不说话,向下一看,她果然一副走了神的样子,他眉头一皱,将她的脸强硬的抬起来,狠狠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她吃了一惊,急忙回了神,质问道:“你干什么?” “我发现你真的很爱走神,怎么在我怀里还能走神。你以后走神一次我亲你一次。”他威胁。 她对张正的脸皮厚度早就有所了解了,所以听见他说了这句话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一句无耻。 忽然,他又在她娇软的唇上亲了一口。 她疑道:“我又没有走神!” 言谈之际,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之间接受了张正这个“只要她走神他就亲她”的不平等条约。 “你是没走神,但是我就是想亲你。”他一脸无赖之相,像是在说“我就是亲定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无赖!”她小声的道了句。 他听的一清二楚,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骂一句,我亲一口。” 她又想骂,但是想到不平等条约,硬生生是住了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张正,一脸的怒意。 他看的好笑,此时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轻轻坏笑,低声对怀中人道:“我听努尔布说,你今天在别人面前唤我夫君了?”她小脸瞬间由白转红,想立刻逃离,但他早有准备,手一收紧,牢牢的将她禁锢在怀里,让她哪儿都去不了。 她无奈,只能怒道:“努尔布怎么这么多话!” 努尔布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不言不语的,怎么什么话都告诉了他,这种话……这种话!他怎么就说出口了! 许锦言羞的满脸通红,就像出去找努尔布算账。 她这副反应落在他的眼里,便是坐实了努尔布的话。他瞬间便笑弯了漂亮至极的一双凤眸,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道:“再唤一次?嗯?” 就用那种娇里娇气的声音。 她此时已经羞的满脸通红,哪里还能再叫出口,只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停的摇着头。 他暗暗叹了口气,“我只饶你这一次,等十日之后我们成婚,说什么我都不会轻饶你了。” 他说的“轻饶”这个词语,实有一语双关之妙,一是为了从她那娇软的双唇之间溢出的“夫君”二字,二是…… 瞥着她那段如白玉一般温滑的脖颈,他坏笑了起来。 不会轻饶她,说什么也绝对不会轻饶她。他带着她就往床上走,她瞬间如临大敌,用力的停住了脚步,戒备的看着他的动作。 他偷偷一笑,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我气儿还没消呢,你又不唤我夫君,还不让我睡觉。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生气!” 他的威胁很管用,许锦言立马就脸色微变,但她还是在话语上挣扎道:“你睡觉回府去睡嘛。老师府里的床太窄了,睡不下两个人。” 她还在解释,想将他劝走,然而他却勾了唇道:“这样,你睡我怀里,肯定能睡下。” 床窄?那不正合了他的意。 床最好窄到让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他睡,一动都不能动才好。 她还是不愿意,在他的怀里轻轻挣扎,他却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道:“我今天为了你可是吓坏了,你难道不要补偿我一下的吗?” 她被他压在床上,一时动弹不得,想了想道:“那你要我怎么补偿?” “今晚抱着我睡,抱一晚上不许松手。”他笑。 她不想答应,但他看见她有所迟疑,立马威胁道:“你不答应,我可就要生气了。” 她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他瞬间眉开眼笑,一个反身,在床上躺好,等着她来抱他。 许锦言叹气,瞧了眼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明明是美成了画的男子,怎么就能那么无赖。 她慢慢过去,扯过了被子搭在了他的身上,虽然已是深春,但是夜里还是不免有些凉意。 扯好被子之后,她以极缓极慢的速度过去抱住了他。 “抱紧一点……”他提示道。 她眉头皱了皱,但为了不让他又扬言要生气,她只能咬咬牙,更用力的抱住了他。 他这才满了意,也环上了她的身子,拥着她睡了过去。这一晚上,张正睡得极好,梦里似乎有一股甜甜的气息将他包围,紧紧缠绕。 但相反,许锦言就睡得就不是那么好了,睡着的时候还好,可醒来之后,迎接她的却是酸痛的胳膊和手肘。 她是真的紧紧抱了他一晚上没撒手。 手臂之酸痛,可想而知。 张正一起床,便神清气爽的赶在上朝之前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将床上的她压在身下肆意亲吻了一番,直将她的双唇吻到有些发红之后才带着满意的笑容从窗户飞了出去。 许锦言一脸惆怅的从床上起来,她心说这可怎么办,若是日日如此,等十日之后她嫁给了他,他岂不是会更加为所欲为。 那她还能起的了床么? 许锦言揉着酸痛的胳膊,有些欲哭无泪。 不对,已经不是十日了,现在只有九日了。 半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头发凌乱,一脸愁意的许锦言,吓得半夏把手里的水盆都差点打翻。 半夏放下水盆,连忙跑过去问许锦言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经过一夜的思考,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半夏疑惑,“道理?什么道理?” 许锦言回头看半夏,语重心长的道:“宁惹小人,勿惹张大人。” 不一定他想出什么怪招来折腾你呢。 许锦言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她是再也不敢得罪张大人了,这一回他只是让她抱着他睡了一晚,那下一回呢? 会是个什么后果?许锦言连想都不敢想。 许锦言梳洗完毕之后,向王阁老请了安,被王阁老大肆嘲讽了一下“太阳晒到后脑勺了某人才起来”。许锦言有苦难言,她有什么办法,胳膊又酸又痛,穿衣服都费了不少的功夫。 王严崇嘲讽她之后就脚步一迈,出门上朝去了,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赶紧滚蛋,不要让我下朝的时候还能在府里看见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看你一眼就得被你气的少活几个时辰。” 许锦言也不说话,极老实的接受了王严崇的嘲讽。 又不是一次两次,她早都习惯了。 王严崇上朝之后,许锦言便在府里用了早饭,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阁老府里乱晃,还顺手逗了逗大黄,但显然大黄不太爱理她,一个狗坐在花台之下,嗅着花香,眺望着远方。 “哎,大黄,你想什么呢!”许锦言摸了摸它的耳朵,但是狗连看她一眼都懒得抬眼皮。 一副你不要烦我的嘴脸。忍冬瞧着大黄摸了摸下巴道:“小姐,我觉得它可能是在想念张大人。” 什么?许锦言摸着大黄的耳朵陡然用了力。 大黄吃痛,“汪!”的叫了一声。 许锦放开它的耳朵道:“我警告你,你不许想他,你要是想他,我就再也不给你带骨头了!” 大黄呜呜了一声,屁股一扭,不在这里呆了,迈着四只蹄子走到了一个偏角窝下,还远远的甩了许锦言一个白眼。 许锦言冷笑了一声,你好样的,你这辈子也休想我给你骨头棒!许锦言甩袖离去,也不再看大黄。 半夏和忍冬同时摇了摇头,为了张大人,和一只狗生气,小姐可以,太可以了。 真是宽容又大度! 不再理大黄,许锦言在阁老府里随意转了转,掐了一下时间,赶在王严崇下朝回府之前火速离开。 也的确是不能再呆了,许府里的动静估计也该起来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摔瓶 桂念院里正是一片狼藉之时,许锦言一夜未归,李知书总算是相信了许宗的话。许锦言真的被一个神秘女子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趁着许朗上朝,李知书和许宗连忙就赶到桂念院搜刮钱财,桂念院里主人不在,一切都静谧的可怕。李知书带人前来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李嬷嬷和秋实已经沉寂很久了,此时看见真正的主子前来,激动的近乎热泪盈眶。这些日子许锦言是没有怎么收拾她们,只是吩咐了她们负责前院的日常打扫,不让进内院而已。 但院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眼看着许锦言一步步的得势,谁还能在巴结李嬷嬷她们,高门里的人早都练就了一副捧高踩低的绝妙手法,切换的毫无缝隙,从前把李嬷嬷捧的有多高,现在就能把李嬷嬷打压的有多惨。 这些日子,李嬷嬷和秋实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从前作威作福惯了,现在突然要受人冷眼。这滋味儿可没几个人禁受的起。 世上的人总是从低到高容易,从高到低难。李嬷嬷和秋实这样的奴才尤是。而且春英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件事也让李嬷嬷和秋实风声鹤唳,全府上下虽然对此事讳莫如深,但总有几个嚼舌根的把话传了出去,李嬷嬷和秋实早就听到了风声,知晓了春英被卖进了妓院,受尽折磨而死的事情。 李嬷嬷和秋实可不会傻到把这件事和许锦言联系不起来。 同是当年李知书送进桂念院的三个眼线,春英的惨死对于李嬷嬷和秋实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这些日子李嬷嬷和秋实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生怕什么时候惹了大小姐不快,落得和春英一个下场。但大小姐却从来不提处置她们的事情,日子久了,李嬷嬷和秋实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放松,反而觉得悬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在越升越高,越升越快,自然,升的越高,落下来的速度就越快,砸在脖子上就越狠。 秋实毕竟年轻,还做着李知书将她接出去的美梦,但是李嬷嬷可是经过事情的人,她当然知道李知书绝不会动用心思来保住几个奴婢,更何况现在李知书自身都难保。 没成想,今日李知书却来了这一遭。 李嬷嬷和秋实听见了久违了的李知书的声音,连忙就跑出去迎接。 李知书神色匆匆,她必须要赶许朗回来之前从许锦言那里把钱财拿出来,她也没空理睬李嬷嬷和秋实,直接就带人打开了房门。 几箱财宝安安静静的放在内室之中,像是在等待李知书来取。 李知书心里有数,陛下亲赐的那几箱财物一个子儿她也不敢取,偷窃御赐之物是重罪,李知书犯不着背这份风险。 她的目标是许锦言的舅母送来的那些见面礼,不得不说,将军府家也是真有钱,随随便便的见面礼居然就能有那么多,李知书当时看的时候眼睛都发了直。 现在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 许宗拄着拐杖也跟了来,这次设计许锦言的主意全是许宗一力完成,许宗正志得意满,当然也要来看看自己的胜利成果。 自己那了不起的亲妹妹和母亲都折于这个女人的手下,现在怎么样,他一出手就全解决了。许锦言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许宗长长的舒了口气,拄着拐杖看着自己母亲率领着下人翻箱子。 许宗看着那些金银财宝,眼睛渐渐发亮,许锦言还真是有钱,这么些宝贝就被她随随便便的放在这里,锁子都不上的结实一些,一撬就撬开了。 许宗拄着拐杖上前,用手触碰着这些财宝,眼神里的贪婪之色可见一斑。 李知书检查完了这些财宝之后,指挥着下人将白意容送来的那些见面礼抬走。一转眼,看见许宗在摸着那些财宝,她皱了眉对儿子道:“陛下赏赐的那些可千万不敢动。” 许宗满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反正许锦言也绝对不会回来了。陛下赏赐的又怎么了,她还能发现不成。” 李知书横了许宗一眼道:“偷窃御赐之物是杀头的大罪,你可千万不能胡来。” 许宗为了敷衍李知书随意的点了点头,但是手上却依然在将那些财宝翻来覆去的动。 李知书见她对许宗说的话没有用,心里便瞬间起了一些怒火,“你能不能懂些事,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行不行!”她本就因为动许锦言的东西而心慌不已,虽然知道许锦言肯定是出了事,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慌乱。 许锦言带给她的心里阴影太大了,这一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早就让李知书彻底怕了许锦言。若不是许朗那里的亏空太大,李知书实在无力偿还,她绝不会把主意打到许锦言这里来。李知书有自己的考虑,但是许宗却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许宗本因为自己处理了许锦言而得意洋洋,突然被李知书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许宗的脾气早就因为这几个月以来的卧病在床而变得极为易怒,此时逢李知书这样一激,许宗立刻暴跳如雷,随手拿起一个粉彩缠枝八宝瓶狠狠摔到了地上。 瓶子触碰到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精美的八宝瓶瞬间摔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碎片,那些碎片上的花纹还是华贵而瑰丽,只是断成了无数个部分,再也拼接不回去了。 在李知书目瞪口呆的时候,许宗暴怒出口道:“我就动了!怎么样?许锦言已经死了,娘你有什么害怕的,她还能死而复生回来发现这瓶子被砸了么?”此时,自门外恰到好处的传来一句话,“或许……确实可以。” 声音漠然,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嘲讽之意。 许宗背对着门,所以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直直面对房门的李知书已经睁圆了眼睛,几乎是在瞬间就流露出了惊恐的眼神。许宗不明所以的转身过去,只见门外正轻轻而立一水烟色衣衫的女子,未及中午的阳光不算太大,但是洒在她身上的阳光却像是分走了天下一多半的光芒。 那双琉璃眼眸冷然,嘲讽的看着室内的一切,那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出丑角主场的戏码一般。 许宗惊叫出声,“许锦言?” 许锦言自门外走了进来,将室内的一切仔细打量,狼藉的室内,箱子全被打开,金灿灿的珠宝直晃人眼,刺的眼睛剧痛。 地上碎着一个八宝瓶,八宝瓶的碎片锋利至极,瓶身上的那些斑斓色彩全被硬生生的折断。 “母亲,二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许锦言弯下腰,捡起一个碎片,唇角的笑意弯的适宜。 李知书结巴了,“锦……锦……” 却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来。李知书呼了一口气,想让自己能够再冷静一些,她早该明白,许锦言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自己和她斗了这么久,许锦言可一次也没有输过。 她怎么可能输给自己的儿子? “这件八宝瓶可是个好东西,陛下赐我的时候,还特意告诉我这是今年曲窑烧出来最优等的一件。”许锦言将那碎片在李知书面前晃了晃,笑意越发浓重。 李知书呼吸一窒,许锦言的意思她一清二楚。 那是陛下赐的瓶子,打碎御赐之物可是大罪。 李知书的冷汗渗了出来。许宗却还不知死活的大声呼喊,“许锦言!你怎么会回来!” 李知书已经极崩溃了,她抚着一旁的桌子不让自己瘫坐下来,手上的青筋暴起,足可见她已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许锦言将那一片碎片放在桌子上,冲着许宗轻笑道:“二哥这个问题很奇怪,这是我的院子,我当然要回来。”许宗整个人已经癫狂了,他不敢相信,那个女子明明已经将许锦言带走了,为什么她还能回来,为什么她还能完好无损的站着他的面前。没有希望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怀着满满的希望,而这些希望一朝被打碎,失望会更大更重。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疯了 许宗近乎崩溃的大喊道:“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了!” 拐杖已经自许宗的手中滑落,许宗没了支撑,无法站立,连连退后了几步,一旁的下人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许宗,才使他没有倒下去。 许锦言没有回答许宗的话,只是含着笑看着一旁的李知书,许宗脑子不清楚,李知书却不会和他一样。 “母亲,这一地的碎片若是被人发现,后果可能不用我告诉你吧。” 李知书攥紧了手,尽量的使自己冷静,她道:“你别忘了,这御赐的东西是你的,没看管好御赐之物也是重罪。你一样免不了罪!” 李知书的心神已经大乱,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条解决之法,损坏御赐物品是重罪,但是没看管好御赐之物也是大罪。 许锦言要是将此事张扬出去,一样有罪在身! 许锦言却摇了摇头,“母亲,我的确是没看管好御赐之物,但是母亲你自己看看现在的场面,这可是你和二哥登堂入室,直接来我这院子抢夺御赐之物。我一个弱质女流能怎么办,还不是任你们打杀。” 看管不利是重罪,但是问题是许锦言不是看管不利,而是无能为力。主母人多势众,直接带着下人来抢,一个弱小姐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件事即便传到了庆裕帝耳边,许锦言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别人硬要抢,她无力阻止,庆裕帝此人一贯喜欢偏袒弱势的一方,对于朝里的官员都是偏帮势小的,这种情况之下,庆裕帝不再给许锦言一个八宝瓶安慰都算好的,哪里还会处理她。李知书的手掐的更紧,“你没有证据!府里的人都不会给你作证!” 许锦言只是笑,没有说话。 “老夫来给她作证!”王严崇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一脸的严肃。 许锦言回头去瞧,人说王阁老脸色一黑,可止小儿夜哭看来不是虚谈。老师这脸黑严肃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心惊胆战,这不,那边的李知书吓得都快跪下去了。 李知书的腿一个劲儿的发软,虚汗也在疯狂的往下落,在她看见王严崇的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开始虚化。 心里只有一句话在不停的回荡,完了,全完了。 王严崇的到来将李知书的所有幻想全部推翻,王严崇是朝廷重臣,天下闻名的刚正不阿,王严崇若是作了证,哪里还能有许宗的活路! 许宗曾经是清尘书院的学生,和众多清尘书院的学子一样,许宗曾长期生活在王严崇的阴影之下,即便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回清尘书院,许宗对于王严崇的惧意还是没有任何的减弱。 王严崇这个人,未见得有多凶,只是生了一副严肃板正的面容,又是天下间有名的直臣,端的是不怒自威,只要一站,旁人就不得不对他多上五六分的惧怕。 “院首……”许宗颤抖着声音道。 许宗是真的很怕王严崇,在清尘书院的时候,他在同学之间是极爱耍威风逞能的人,但是只要一对上王严崇,许宗立马就蔫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王严崇看了一眼许宗,极认真的道:“你不需再称老夫为院首了,你已经不是清尘书院的学生了。” 当时许宗在玄瑛会上出了事,庆裕帝明确表示了许宗永生不能入仕,既然如此,许宗又怎么能继续留在朝廷直系的书院念书。 自然是早就除了名。 许宗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在许宗的心里,他还隐隐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身强体健的回去读书。 但如今却被王严崇如此轻描淡写的告知,他早已不是清尘书院的学生。 许宗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他摇着头,踉跄了几步,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王严崇不再看许宗,转而对李知书道:“许夫人,毁坏御赐之物是重罪,威胁宁安郡主更是罪加一等。此事太过恶劣,本官必定会上报陛下,由陛下圣断!”李知书此刻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冷笑一声对王严崇道:“阁老是锦姐儿的老师,自然是向着姐儿说话,想来陛下也绝不会听阁老的一面之词。” 李知书还有最后一根稻草,王严崇是许锦言的老师,就算是作证,他的证词也绝对不能用!这其实只是垂死挣扎,若是许锦言的老师不是王严崇,李知书的这一套说法或许有用,但可惜,偏不偏,许锦言的老师就是王严崇。 王严崇是什么人,全天下有名的刚正不阿,若是说王严崇会做假证,三岁的孩子都不相信!李知书虽然心里是明白的,但是嘴上却还是要硬气这一回。 但可惜,这个硬气的借口也没能让李知书继续用。 徐长林从门口慢慢踱步进来,“或许……本官也能做回证人。” 徐长林的心情很复杂,他今日是有事的,自家那位悍妻新研制了菜式,让他一下朝立马回去试吃,若是菜凉了他还没回来,他就要等着挨揍。 徐长林是不敢耽搁,好不容易盼着下了朝,谁知脚还没卖出含元殿的大门,徐长林就被王严崇叫走了,说是府里得了本奇书,好像是陈意之的笔迹,但是王严崇一时分辨不出来,想让徐长林给看看。 徐长林的人生就好这一口,根本不由他自己,顶着被家中媳妇儿暴揍的危险去了王严崇府上。结果刚一到阁老府门口,正好撞上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许锦言,王严崇这个人就是事多,非叫住许锦言要送她回家。 你说你一老头儿你送人家小姑娘回家干什么?你难道还怕人家小姑娘找不到路,你个老头儿才应该担心这个问题。 徐长林没办法,只能跟着王严崇又一起到了许府,他一路走一路计算着自己未来将会被夫人打多少下。 谁能知道呢,他顶着这么大危险去了阁老府,一页的书都没看到,现在居然在这里当起了证人。 徐长林也算是明白了王严崇要送许锦言回家的意思,估计早就猜到许锦言回府要受欺负,本是来给自家徒弟撑腰的,没成想最后却当了个证人。 还买一送一,顺便搭上了徐长林。 徐长林当然能看出李知书现在只是嘴硬,但他既然在这里,若是不帮着许锦言说两句话,做这个证人,许锦言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许锦言的老师可一定会把他怎么样。 事情都赶到这里了,不好意思了许夫人,我这也是没办法。 徐长林是满腹的歉意,但是李知书可完全无法感受徐长林的歉意,看着自门外慢慢走进来的徐长林,两眼一翻,就差直接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许宗却突然扶着一旁的下人站了起来,想要扑过去抓住王严崇,但是他毕竟腿瘸了,往前一扑却直接扑在了地上。 他在地上不停的高呼,“我是清尘的学生!我永远都是!我没有被除名!许恪才应该被除名!” 形态实在是疯癫至极,许宗的神智其实早就有点不清楚了,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房间里躺着早就闷出了心病,之前因为一直在计划谋害许锦言,又这样一口气吊着,才不至于让许宗彻底疯癫。 但现在计划落空,许锦言完好无损的归来,而他一直又惧又怕的院首亲口告知了他,他已经被学院除名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此生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回到学院里念书,也绝不会再拥有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一直支撑着许宗活下去的信念瞬间全盘崩塌,此刻的许宗已经彻底陷入了疯魔之圈,无力脱身。 李知书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扑过去紧紧抱住了许宗,摇晃着许宗,想将他唤醒,可是许宗的心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又岂能轻易唤醒。 许锦言看着许宗疯魔的样子叹了口气,前世许恪被效忠的君王坑杀,背着那样的恶名惨死,而许宗享受了许恪拼死换来的功勋,一世荣光。 如今的惨状,便算是你还债了。 可是许宗,这不够,不是我贪心狠毒,前世你造孽太深,无论还多少都是应该的。 许锦言不想再让王严崇看这样一番场景,便推了推王严崇,王严崇明白许锦言的意思,慢慢缓步走了出去。 王严崇看着许宗的疯魔之样也叹了口气,毕竟是从前清尘书院的学生,虽然王严崇一向知道许宗心术不正,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许宗会沦落到这一步田地。半夏关上了门,任凭李知书和许宗在里面折腾。若是以前半夏可能还要心疼一下房子,但是现在的半夏可半点都没有心疼的感觉。 反正小姐马上也要嫁去张大人府上了,张大人府可比这里富贵多了。现在的半夏就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不就是几个凳子几个书桌么,随你大夫人二公子怎么砸,我们不稀罕。院内一株桂花树,已经长了嫩嫩的绿芽,假以时日,待到盛夏,必定又是满树芬芳。 许锦言瞧了眼桂花树,微微一笑对王严崇道:“老师,您看我这院内的桂花树和月栖院的桂花树比起来是不是要逊色一筹。”王严崇一怔,犹豫了一瞬道:“不,你这里的桂花更好。月栖院的那一株是我十年前栽下来的,刚栽下的时候差一点就活不了了,尽心的养了几个月才勉强活了下来,几年后才开了第一树花。不像你院里的这一株,枝繁叶茂,刚栽下的第一年就开了花。”许锦言瞬间眼皮一跳,她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袖道:“老师……怎么会知道我院里的这株桂花刚栽下的第一年就开了花。”王严崇一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垂眸想着如何把话圆回来。 徐长林却开了口,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道:“因为你们院的这树桂花栽下的第一年出了大名,那一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花开了之后的那个味道,说是香飘十里也一点不为过。,满京城都能闻见。连陛下都询问过此事,但是奇怪的是第二年,这桂花就再也没有第一年的那股香味了。” 许锦言慢慢松开了手,“原来是这样……”“可不是这样,我还一直奇怪呢,第一年那么香的花,怎么第二年香味就全消失了。”徐长林瞧了瞧这桂花,眼眸露出好奇。 许锦言淡笑道:“这桂花是我娘种的,为什么能有那种香气,可能就只有我娘知道了吧。” 徐长林知道许锦言生母早逝,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一旁的王严崇微微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了那株桂树,眼眸泛着难以名状的感情。 “锦言,今年这桂树开花的时候,给我折一支过来。”王严崇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株桂树。 许锦言点了头,神情有些晦涩,“老师,我娘好像非常喜欢这株桂树。现在想想,我关于我娘的记忆似乎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站在桂花树下,一站就是很久很久。” 如愿,许锦言看到了王严崇僵住的背影。 许锦言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一些问题的时候,许朗忽然撞开了院门,跑了进来。 许朗一下朝先去了偎翠阁,这几日他一直都是如此,天天不着家去偎翠阁。府里的亲信跑来偎翠楼找他,许朗才知道出了事,连忙就扔下蕊娘回了府。 回府直奔桂念院,许朗已经差不多听清了是什么事情,一看王严崇和徐长林,二话不说先赔礼道歉。 许锦言看见自己这卑躬屈膝的爹,瞬间就把话压了下去,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王严崇显然也并不想和许朗多说半句,只交待了一句“好好教儿子”就和徐长林走了。许朗急忙就想挽留,被王严崇一个怒瞪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许朗本想问许锦言,但他看了看许锦言,最后还是没问出口,直接推开了房门,准备走进去查看情况,但随着许朗一推门,满地的狼藉就映入了眼帘,许宗还在地上疯狂的扑腾,李知书含着泪想压住许宗,但是无济于事,许宗一副疯癫入魔的样子,拼命的在地上乱爬,疯狂的怪叫。 许朗眉心一跳,头剧痛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名声 王严崇虽然对李知书说他会将此事禀明庆裕帝,但是还没等王严崇开这个口,这件事就已经传到了庆裕帝的耳朵里。 那天的动静太大,加上有徐长林这个大嘴巴,还有许锦言反黑组组长张大人的鼎力搅和。 许家主母协同儿子强抢陛下赐给宁安郡主的赐物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事情本就不小,许宗在抢夺过程之中打碎了一只御赐八宝瓶的事情也暴露于世,这下,更是惊起了千层浪花。 强抢御赐之物已是重罪,居然还在这个过程之中毁坏了御赐之物,这简直是不把陛下的威严放在眼里。京城里一时处处都是对许家母子的声讨和对宁安郡主的同情。 许家主母如此跋扈,连陛下的御赐之物都敢抢,可想而知,从前的宁安郡主在府里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此时,京城里便逐渐流传出一种说法,说宁安郡主从前的愚蠢和无礼,都是出自主母的精心设计。 许锦言生母早逝,四岁的时候就归到了李知书的手下教养。四岁的孩子,话都不一定说的明白,此时教养她的人若是不安好心,孩子十之八九就养废了。 孩子年幼,鸿蒙未开,这个时候最需要父母的精心教导,但是父母如果不把孩子往好的地方教导,还故意唆使孩子学坏……那这个孩子未来的样子可想而知 毕竟,让一个人学好不易,学坏可就容易多了,更何况,许锦言归于李知书教导的时候不过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而且许锦言从前的愚蠢,一多半都是看了那副皮相,脸上稀奇古怪的妆容和身上乱七八糟的衣裳,这些东西,那完全有可能是是李知书准备的。 四岁的孩子,自然是李知书说什么她信什么,李知书若是从小同她说这些衣服怎样怎样的好看,许锦言不对此深信不疑才叫怪。 这不,长大了一些,立马就懂了事,那些奇怪衣服可早就不穿了。亭亭玉立的一站,京城里的姑娘有几个人能比得过那样一份贵意。对于这个说法,普通百姓或许不甚明白,高门里的夫人可一清二楚。 从前高门里的夫人都没往这个方面想,现在经由别人的一提醒,立马醍醐灌顶,想明白许锦言为什么从前那么蠢笨,突然之间就变得谁也及不上的聪慧。 那是因为之前年纪小,被李知书拿捏着,现在大了,自然就懂事了,还能让你李知书继续操纵。 你看人家现在,不仅拿了玄瑛会女子第一,还被封了宁安郡主,马上就要嫁给京城第一佳公子张正,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那些高门里的夫人对于彼此的手段一清二楚。几个夫人私下一讨论,把许锦言疑似受过李知书苛待的事情全抖落了出来。 什么许锦言的衣服不合适,什么许锦言冬天的时候还只能穿秋衣,什么李知书偷偷给许锦言翻白眼,什么李知书偷偷责打许锦言。 这些事情有真有假,半真半假,其中有一部分的确是这些高门夫人为了在聊天的时候显得自己知道的多而编造出来的,但是谁在乎真假呢,反正李知书的恶名已经全京城皆知。 古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李知书这座墙一倒,众位曾经暗骂许锦言蠢货的夫人们又开始纷纷指责李知书毒妇。 事情越闹越大,李知书背上的流言也越来越多,许锦言身上的脏水却越来越清。 庆裕帝也在事情发酵起来之后完完全全的听完了所有的事件起因,毫不意外的,庆裕帝听后勃然大怒,御笔一挥,直接将许宗发配了寒北谷。 寒北谷这个地方,极苦极冷,常年不见阳光,一般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流放此地。 庆裕帝这般生气也是因为上次玄瑛会的事情余怒未消,庆裕帝在回纥面前丢了那样大的一个脸,一直都对此事心存芥蒂,谁知许宗却还不安宁,没过几个月又搞出了这样一桩事。 抢是抢的许锦言的东西,但是那东西是庆裕帝赐给许锦言的,这都敢抢,你是不把庆裕帝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威放在眼里。许宗这回也算是正撞上了枪口,直接被庆裕帝流放到了寒北谷。 那种地方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加上与之同行的又都是最穷凶极恶之徒,许宗这一去,估计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 张府内,玉萧累的如死狗一样瘫在了张正面前的椅子上。 张正看着面前的信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我说你倒是看看我啊,我一个贵公子,在那边什么时候不是吆五喝六,前扑后拥。现在呢,现在不仅要看大门,居然还要给你的女人洗清脏水。这一天天给我累的,腿都细了一圈。今儿城北弄完了,那一片现在全是对许小姐的同情,明儿争取城南城西一起拿下。我可跟你说,你得给我涨工钱!” 张正将手里的信件叠起,轻笑摇头道:“你堂堂玉家公子需要我给你涨工钱。” “什么玉家公子,我现在就是穷鬼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逃婚出来的,身上能有几个钱。”玉萧毫不在意的将钱包扯了扯,展示自己两袖清风。 玉萧委屈道:“我现在可穷坏了,去偎翠阁里解解闷的钱都没有。” 张正笑道:“偎翠阁还是少去吧。” 玉萧冷哼一声,“有人是马上要喜滋滋娶媳妇儿了,到时候媳妇儿往怀里一抱自然是不会想去偎翠阁。我可还孤家寡人一个呢,我不去偎翠阁我去哪儿!” 张正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是吧,那你还不给我涨工钱。”玉萧理直气壮。 “我说的是……上一句没错。”凤眸含了笑意。 上一句?玉萧皱眉。 “有人马上要喜滋滋娶媳妇儿了,到时候媳妇儿往怀里一抱自然是不会想去偎翠阁。” 玉萧瞬间脸色一沉,张正你滚,你又跟我炫耀自己有媳妇儿。 “你最好不要这样对我,你是一心想迎娶人家许小姐。人家呢?人家可未必像你一样热衷这门婚事……”玉萧在张正的眼神逼视之下硬生生的住了嘴。 不说了,他不说了还不行么……干什么用那么凶的眼神。 张正收回自己凶狠的眼神,回忆了一下昨晚,那软软的身子安稳的躺在他的怀里,修长的胳膊将他紧紧环住,一整晚都没有送开。 她都这样了,肯定是期待这门婚事的吧,若是不期待,怎么会将他抱的那么紧。 张正想的很多,想的时候甚至还浮现出了笑意,但是他却完全忘了此事完全是他逼迫的许锦言。玉萧冷冷的看着张正眼里的笑意。张正想了一会儿便收起了微笑,转而对玉萧道:“明天继续干活。” 玉萧本想讽刺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他摇头道:“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虽说是给许小姐洗清身上的脏水,但是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自许家这件事一出,张正这两天就没闲着,那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这件事帮许小姐除去污名。但玉萧却觉得有些奇怪,横竖许小姐嫁给了他,以后不会留在北明,那他何必在意这些北明人对许小姐的看法。 看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他张正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无论是北明还是大乾,外界对他的传言也不总是溢美之词,以前的张正可从来不在意这些事,听估计都懒得听。 但是他现在为了许小姐居然花心思处理这种他从前根本不在乎的事情,玉萧真是不太明白。面对玉萧的问题,张正低垂下眼帘道:“我不愿意听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我不愿意听别人说她一句不好,也不愿意让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她那么好,本来就应该得到全世界的赞美。 玉萧神情一顿,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张正,为了一个人一再的打破自己的底线,一再的做着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殿下,倘若回去了之后你还是这般待她,那这对于她来说……。可不一定是幸运。 玉萧垂头,暗自叹了口气,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许小姐马上就要嫁过来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他泼这个冷水了,总归还有一段日子才回去,这段时间就让他张正过过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吧。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婚 三月二十六日很快便到了。 深春的时节,百花盛开,翠鸟争鸣,满城都是繁花累累,京城里一向爱种桃花,虽然已经已经到了三月尾,但是好在今年天气变化很慢,依然适宜桃花盛开,桃花的香气一点儿也没减退,些许花瓣被微风卷起,吹的满城都是那暖暖的淡粉色。 — 许府里是一片的喧闹,白意容领着将军府的人将许府包了圆,前前后后的忙。许朗对此事也默许了,许府近日出了太多的事情,许宗已经流放走了,李知书和疯了没什么两样,天天在屋里摔东西大叫,根本没有人能操持许锦言的婚事,许朗自己也是一心的堵塞,不想废这个功夫,将军府的人要忙就让他们忙吧。 — 许恪前一日便赶了回来,其实没多少日子就要春闱了,这个时候是今年考生最紧要的关头。清尘书院本就不许学生在非假日的时候外出,更何况是这种关键的时候。 但是作为今年清尘书院最受瞩目的学生之一的许恪还是堂而皇之的赶了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这在其他人眼里其实是匪夷所思的事情,除非你许恪偷偷跑出来,不然绝不可能迈过清尘书院的大门。 因为院首王阁老怎么可能准你的假。 但是王阁老……这事遇上王阁老就有意思了。没错,又是我们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王阁老,因学生许恪在玄瑛会上受的旧伤未愈,最近伤势又有加重的态势,所以批了假,让许恪回家修养。 这是为了学生的身体健康考虑,体现了王阁老视学生为子的高大情怀。 只是许恪运气好,赶巧,遇上了妹妹的婚礼。 绝不是故意请假回家参加婚礼。 而且阁老自己现在还正奋力的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准备穿上锃亮的新衣服,一会儿去张府做主婚人呢。 “一梳梳到头。” “二梳梳到尾。” “三梳梳到白发齐眉。” 随着高声唱和,喜娘拿着梳子在许锦言的发间划过,三千青丝丝丝如墨,在梳子的滑动下分离又聚拢。 许锦言端坐与镜前,黄澄澄的铜镜倒映出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额间的桃花更添媚意,一双琉璃眼眸清透而明亮,端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底流动着欣喜的光。 白发齐眉……她细细思索着方才喜娘的唱词,不由,唇边便是一笑。 喜娘梳完了头,笑着对许锦言道:“小姐的额高,以后一定会有大富贵。”许锦言淡笑,“大富贵不敢求,但还是借了您的吉言。” 不是指大富贵,单指那一句白发齐眉。 白意容见梳完了头,便笑着走上前来对许锦言道:“我们锦言真美,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那镜中美人粉面含羞,一身大红嫁衣将她的娇美与动人烘托到了极致,她垂眸笑道:“舅母就是爱捡我爱听的说。” 更是风情无限。 许凝也凑了上去,看着镜中人笑道:“才不是呢,姐姐本来就是最漂亮的新娘子。我们可没有乱说。” 白意容对许凝的话表示了同意,随后啧啧赞叹,锦言穿上这一身嫁衣以后还真是美艳的无以复加。这身嫁衣绝对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嫁衣,而新娘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新娘。 “锦言,你这身嫁衣可真好看。是你自己绣的吗?”白意容看着嫁衣上繁复而瑰丽的花纹,眼神流露出欣赏。 半夏捂着唇笑了笑,“那嫁衣是张大人送给小姐的。” 白意容的眼睛瞬间露出了然,原来是这样,倒是真的有心。 “是天仙姐夫送给姐姐的?姐夫的眼光可真好,这一身嫁衣绝对能让姐姐艳压世上所有的新娘。”许凝的眼里有着亮光。 白意容对许凝这个天仙姐夫的称呼感到有些好奇,她向许凝问道:“小五为什么把张大人叫天仙姐夫呢?” 许凝的表情瞬间一顿。 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姐夫长的美若天仙。 但是这句话又不能告诉姐姐的舅母,姐姐说姐夫有两副面孔这件事只能自己心里清楚,绝不能说出去。 许凝想了想,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道:“因为姐夫对姐姐太好了,所以凝儿就觉得他是天仙呀!” 许锦言和半夏忍冬均是一笑。 尤其是半夏,笑的都快收不住了。这五小姐平日里看着有几分傻乎乎,但是一旦骗起人来,那傻乎乎的样子还给她帮了大忙。 明明说的是假话,但是看着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不由的就想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许锦言也掩了笑,张正整日不避嫌的用那副美不惊人死不休的脸在她身边晃来晃去,他有两幅面孔的事情早就瞒不住半夏忍冬,还有第一次见他就看见了那副容颜的许凝。 许锦言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用提点一两句,她们就足够明白张正有两幅面孔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 这件事还是得瞒着白意容,并非是许锦言将白意容看作外人,只是这件事定然涉及他的秘密,自然是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白意容看了许凝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也的确没有起疑心,笑了笑便转头过去替许锦言细细打理碎发。 “锦言,你记住。将军府是你最强大的依靠,如果将来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回来,整个将军府都替会替你撑腰。”白意容说的坚定。 许锦言手一颤,微笑道:“舅母,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将军府会替我撑腰,前世将军府便替我撑了一辈子的腰,无论我身处何种陷阱,外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 今生,就换我来给将军府撑腰。 谁也别想打将军府的主意。 “姐,你嫁去张府之后我能时时去找你么。”许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有些可怜兮兮的问道。 虽然许凝非常满意许锦言的这桩婚事,但是许凝不满意许锦言成亲之后就要离开许府了,徒留她一个人在许府。 许锦言将许凝的手牵过道:“小五,姐姐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而且你也可以时时来张府小住。” 许锦言轻柔的摸了摸许凝的脸蛋,许凝的确是个大问题,留许凝一个人在府里她的确不太放心。 白意容笑了笑道:“小五也可以来将军府住啊,我也很喜欢小五的,小五不喜欢我么?” 许凝天真无心机,正对了白意容的脾气,白意容也是真心喜欢许锦言的这个妹妹。 “喜欢喜欢,舅母那么温柔,凝儿特别喜欢舅母!”许凝连忙表示了自己对白意容的喜爱。 白意容转身过去对许锦言道:“你放心,我明天从将军府里拨两个能干的婢女过来照顾小五,不会让她手委屈的。” 许锦言点了点头,又揉了揉许凝的脸道:“姐姐以后不能时时护着你了,所以小五一定要变强,不能让人别人欺负你。” 许凝瞧了瞧许锦言又看了看白意容笑道:“姐姐,舅母。你们别小看凝儿嘛,凝儿也很厉害的,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 许锦言看着许凝那一脸骄傲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好吧小五,一定要给姐姐看你强大起来的样子! 吉时很快便到了,白意容不慌不乱的拿出红盖头给许锦言盖上,盖住了那张娇美动人的容颜。 红盖头的容颜下含笑,等着今夜那满怀欣喜的人将盖头掀起,看见那一张为他而娇羞,为他而美丽的脸庞。 许锦言被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半夏和忍冬随行花轿两侧。许凝和白意容互一对视,在彼此的眼底看见了对这桩婚事深深的祝福。 — 京城第一公子大理寺卿成亲,成亲对象又是风头一时无两的宁安郡主。这场婚礼早就吸引了全城的瞩目,百姓纷纷跑来围观,跟着张府迎亲的队伍一直到了许府门口,等着看一会儿出来的大红花轿。 同时也有好事者,细细的数着队伍之后的聘礼。聘礼在北明代表的意义非凡,聘礼越重就意味着新郎将新娘看的越重。 谁都想知道,京城第一公子张正到底有多看重宁安郡主。之前说张正为了这桩同宁安郡主的婚事不惜以命求娶,这纷纷扬扬的传言倒是是真是假也是京城百姓心里的一大疑云。 这些今日都可在聘礼上稍稍一窥究竟。 所以数聘礼的人并不在少数,几乎所有人在聘礼经过的时候都要瞟那么一两眼。 长长的一条抬聘礼的队伍,一眼过去望不到头。整整十八台,刚刚好顶在了律法的限制,再多一台,便是违法乱纪,藐视皇权的大过。不需言说,便彰显了宁安郡主在张大人心中的地位。 皇权之下,心意之上。张大人用了最有诚意的方式来迎接自己的新娘,也同时昭告天下,宁安郡主许锦言是他最珍贵的妻子。 张大人一身喜服一马当先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脊背挺的正直,如寒竹青柏。大红的喜服也压抑不住那惊世的风华,反而相得益彰的将他显得俊朗不凡,清艳绝美的轮廓在日光之下泛着令人惊异的光,刺的周围围观的少女痛心疾首。 京城的一些少女虽然极为不满这桩婚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张大人身着喜服的样子,便躲在人群之中偷偷的看那马上之人。 谁知那身穿喜服之人竟是那样的清俊不凡,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难以掩盖的风华。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冰雪早已消散,全然都是春意水光,面容含笑,一笑之间便令寒风生暖。 这样的一位新郎,该是所有少女的梦。 玉萧骑马走在队伍后面护送,看着周围少女们望向张正的眼神啧啧称奇,现在张正那副样子居然还能让这么些人为他痴迷。 玉萧有些理解那边的狂热爱好者了,这北明的人没看见真容都热切成这副模样,要是看见了那副俊美犹如神祇的容颜,一会儿不把花轿里的人暗杀了才怪。许府的门大开,花轿从里面抬了出来。 谁都能看出来,那马上的新郎用着世间绝无仅有的温柔眼神注视这那顶花轿,俊朗面容上的笑意愈深,连那些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都及不上那抹笑意的艳惊。 但谁也都看不出来,新郎本有一些紧张,微微的攥着边角的衣服,直到看到那顶花轿出来,新郎的紧张才慢慢松弛,手也放了松,但微微发皱的衣角却作为刚刚见证了新郎紧张的证据,保存了下来。 喜乐一起,在欢腾热闹的的吹奏声中,花轿起轿,新郎调转马头,带着那顶花轿回府。 — 他终于接到了他的新娘。— 跟着花轿一起出来的便是新娘的嫁妆,好事者的眼睛便又转了过去。张大人带着自己最大的诚意来迎娶新娘,那新娘呢? 新娘家又是否看重张大人这个女婿? 依然是一长串的嫁妆队伍,远远望不到边。不用数也知道,十八台聘礼陪十八台嫁妆,正正好好。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高朋满座 “咦,这嫁妆像是将军府陪的。” 一人有些惊讶的看着那随花轿一同出来的十八台嫁妆。 周围的人一听此人的话也都抬了头向嫁妆看去,可不是,整整十八台嫁妆,每一台运送嫁妆的箱子上都刻了护国大将军府的字样。 十八台嫁妆,全部出自将军府,没有一台属于许府。 有人看着那陪嫁就有些疑惑了,“怎么宁安郡主出嫁,将军府倒给陪了嫁妆?宁安郡主和将军府有什么关系么?” “这你还不知道?宁安郡主的亲娘是将军府的小姐。”有知情人士便出声解释道。 “那这也不对啊,就算宁安郡主是将军府的外孙女,哪里有外祖给外孙女陪嫁的道理,就算是给嫁妆,那也只能算是添妆,但是你瞧那十八台嫁妆,那可全是将军府给的。没有一样是出自许府。” 这话便说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女儿出嫁,父亲不给陪嫁,反而让外祖全出,许朗你这个父亲做的未免也太窝囊了吧。 “这礼部尚书也不算是芝麻官,怎么对女儿这么苛刻。一毛钱的嫁妆都不想出。”有人看不惯,出声讥讽道。 “你且想想,前几天这家的主母还去抢过宁安郡主的陛下赐物,若不是有礼部尚书纵容,主母怎敢如此行事。一看便知这宁安郡主从小就受尽刁难,不给陪嫁也符合这家人的作风。” “那聘礼呢?聘礼总不可能留在许府吧。都这样了,他礼部尚书要是好意思留大理寺卿给的聘礼,那也太……” 此人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自古民不与官斗,许朗毕竟是官,这句话要是说了尽,那可就是给自己惹麻烦了。 话虽然没有说尽,但是意思已经全然表达了出来。 你许朗不给嫁妆就算了,反正人家宁安郡主有将军府护着,但是你要是好意思留聘礼,那可真就当得起京城第一厚脸皮的称号。许朗怎会不知道外面围观百姓的想法,今儿将军府把嫁妆一抬来,许朗瞬间就慌了。十八台嫁妆,台台上面都刻了护国大将军府的字样,这一抬出去,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许朗嫁女儿,一文钱的嫁妆都没出。 白意容和周衍都不傻,他们一猜就能猜到许朗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们何必给许朗留这个面子,反正嫁妆都是将军府出的,刻了将军府的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许朗是想找补,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嫁妆是今天早上才运过来的,许朗就是立刻准备都没法准备,而且将军府抬了十八台,一台都不少,许朗再准备,那就是超了朝廷给的限制。 现在让将军府少出几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周衍的刀可就在腰侧挂着呢,许朗是极有眼色的,他早就知道周家这个混世魔王不好惹,现在提出让将军府少出几台嫁妆,周衍能立刻拔刀。 许朗两相一权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全部刻着护国大将军府字样的嫁妆被抬了出去,许朗连门都没敢出,他很清楚,外面现在对他的评价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婚礼还是得参加,一会儿坐轿子直接从府里出去,一刻都不在外面露脸。 许朗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算盘打的叮咣乱响,想着让将军府出了嫁妆,然后自己还能从张正给的聘礼捞一笔,但将军府居然临时来了这么一手,打了许朗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许朗是脸也丢尽了,聘礼也没心思惦记了。 而且就算他惦记也惦记不上,许锦言早就给张正放了话,聘礼一点都不许留在许府。张大人哪里能不听夫人的话,早就派了人将聘礼看好。 许家休想动用半分。长长的迎亲队伍启程返航,新郎终于接到了他的新娘,大好的春意全部飞上了那双漂亮的凤眸,在这桃花纷飞的时候,暖了一生一世。 花轿里的许锦言其实有几分紧张,充耳都是欢欢喜喜的敲锣打鼓之声,周围百姓的喧闹之声也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耳朵。她即使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也都能猜到外面定然都是拥挤的人群。 许锦言摸着手上的白玉镯,偷偷将盖头掀起了一个小角,透过轿帘被风卷起的空隙向外窥探,这一看,便看见了那个挺如松柏寒竹的身影。 他骑着一匹玄色骏马在前,一身正红色的喜服,耀眼的刺痛人眼。那背影瘦削而挺拔,只瞧一眼,便带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心安。她将盖头放了下来,隐藏了唇边的笑意。 一路吹吹打打,没一会儿便到了张府。 张正翻身下马,漂亮的身姿又惊起了围观百姓的赞叹和少女们的惋惜。 花轿的轿帘被轻轻掀开,大红丝绸的同心结被一只手塞了进来,那只手白皙修长,手指骨节分明,食指的指腹微微有着薄茧,一看便知是多年习武之人。 许锦言微微一笑,将同心结接了过来。正当她打算起身下轿的时候,那只手却突然一动,伸了过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手上突然传来的温度让那双琉璃眼眸陡然睁大,她不可思议看着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他是手上长了眼睛吗? 怎么也没看,隔着一个轿帘都能这么稳准狠的握住她的手? 她刚一有挣扎的动作,那人就更紧的握住了她,分明是不许她挣扎。 这么霸道?她皱眉,又用了几分力气挣扎。 “唰啦”的一声,他顺着她的力气挤进了花轿。 盖头罩着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感觉到他似乎探了身子进来,还没等她掀开盖头看一看什么情况,他便忽然欺身,隔着大红盖头在她的脸颊轻吻了一下。 “可算是娶到你了。” 他满是笑意的在她耳边轻声而道,那清冷如玉碎的声音已经彻底沾染了红尘情思,再不复从前冷意。 “你!”她小声的怒道。 猝不及防的被亲一口,她既羞又恼。 光天化日之下,旁边尽是围观的百姓,他怎么敢? 凤眸一弯,唇角一勾,他温柔的提醒道:“要叫夫君。” 说完,他便飞速退了出去。不给里面的人骂他的机会。 许锦言哭笑不得,她真是没想到,自己坐在花轿里还能被他偷香。这个人,像是有着天大的胆子,从来都不知道害怕。 — 喜娘高呼“吉时已到”。 许锦言连忙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盖头,牵着那根同心结慢慢的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花轿,等着看从花轿里出来的新娘子。轿帘被轻轻推开,蒙着红盖头的新娘自花轿缓缓走下。众人的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慢慢走下的身影,只见那窈窕的身影,腰不盈盈一握,新娘身上着的那件嫁衣,赤若朝霞,华贵究极,自新娘的一举一动之间,大红嫁衣的裙摆慢慢摆动,荡漾出好看的波动痕迹。 新娘的步伐极为端庄,行走之间皆是流转的贵意,她手持同心结,而同心结的另一端系着眼神温柔至极的新郎。 新郎的眼神太过温柔,温柔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对新娘那一分深重的情意。唯有那被盖头所蒙的人一无所知,转过身子,便跟着喜娘的牵引向前走去。 新郎却笑的更为灿烂,他侧过身子拉着同心结,同新娘一起慢慢走入了府内。 张府内早已是高朋满座,今日这场婚礼,娶亲的是当朝能臣,年纪轻轻便直入内阁的京城第一佳公子,嫁人的是当朝郡主,年龄不大,却在一年之内,从谷底直到天堂,实现了众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华丽逆转。这桩婚事,赶来看热闹的人绝不在少数,满堂都是显贵,别说普通官员,连皇子都来了一多半。太子和康王自然是在侧,前一段出过事的五皇子赵斐也赶了来。 最让人称奇的是六皇子赵诚居然也来了,要知道许锦言最先可是和六皇子定了婚约,是被张正以死求娶才破坏了那一桩婚事。而六皇子今天却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宾客席上,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赵诚本人倒没有这些想法,大理寺卿成亲,他们这些成年皇子理应到场祝贺,所以赵诚也就来了。至于什么一笑泯恩仇? 他根本就不想娶许锦言,他和张正哪儿来的仇? 皇子来了一多半,朝中重臣来的自然也不在少数,首当其中的便是阁老王严崇。 王严崇是作为主婚人来的,也不知道这对成亲的小年轻是脑子哪里不对,居然请了王严崇来做主婚人,虽然说王阁老是新娘的老师,但是阁老顶着那一张严肃板正的脸来做主婚人这一项喜气洋洋的工作,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王阁老今天显然是精心的打理过仪容仪表,头发梳的那是一丝不苟,连衣服都穿的锃新的一套。 徐长林就坐在王严崇的隔壁,不时疑惑的将身旁的王严崇瞧上一眼,他知道王严崇今天精心修饰过自己那副尊容,但是徐长林很怀疑,王严崇这件锃新的衣服可能被香料熏过,不然怎么一会儿一股香味,直扑他的鼻腔而来。 徐长林觉得很可怕,王严崇都学会用香料熏衣服了,那是不是明天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这事儿还真不怪徐长林反应大,首先王严崇你先看一眼自己那乱的和猪窝一样的书桌,还有随地乱扔东西的书房。 这么个不修边幅的人,今天居然给衣服熏了香,徐长林可不是要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 王严崇和徐长林的正对面坐着英国公,按理说,英国公和张正没有多么亲切的关系,完全可以不来参加婚礼,但是英国公却来了,而且不仅只有他来了,他居然还将自己那从未出过府门的五小姐带了出来。 据说宁安郡主有一次在英国公府游玩的时候遇到了英国公府一直身体不太康健的五小姐,五小姐同宁安郡主一见如故,引为至交,所以这一次才不顾身体虚弱,硬是冒着风跑出来参加了宁安郡主的婚礼。 京城里的贵人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英国公府的这位嫡五小姐,所以很多人都很好奇这位五小姐的长相,但可惜的是,五小姐虽然来参加了婚礼,但是因为身体实在虚弱,不能吸入外界凉气,所以从始到尾都蒙着面纱。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人也都不会一直纠缠,眼神在五小姐的身影上看了两圈,便将眼神调了开来。 今日有这么多可看的东西,她们又何必看闷不做声的宋云阙。吉时一到,许锦言便同张正一起走进了屋子,同心结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男子风华惊世,女子贵意天成,两人肩并肩而立,倒真是一对天作之合。此时所有宾客都注视着这对慢慢走进来的新人,康王神情略有落寞,但很快,康王便将这一份情感压下,康王是有那么一些喜欢许锦言,但是并不至于为了她花心思和庆裕帝抗衡。 太子和六皇子赵诚自然是无所谓,瞧了眼新娘,道一句嫁衣真好看。 唯有赵斐,赵斐紧紧看着那窈窕的身影,腰不盈盈一握,一身正红色的嫁衣将她显得更具贵意,即使蒙着红盖头,但是赵斐却似乎可以透过那盖头,想象到里面隐藏的那张娇美的容颜。忽然,赵斐心里有了一阵极大的起伏,他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这副画面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眼前。或者说,她不应该和别人成亲。 赵斐紧紧的盯着那抹窈窕的身影,心发狂一般的蹦跳。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敬酒 赵斐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许锦言身着皇室礼制的嫁衣,明显是要成为皇子妃,她身旁的新郎也不是张正,而是……他。 赵斐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奇怪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赶走,他暗笑自己痴,居然对许锦言的心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居然幻想她和自己成亲的画面。 “一拜天地” 赵斐晃神之际,新郎新娘已经跨过了火盆,开始正式行礼。 赵斐紧紧的攥起了手,眼看着那两人向着天地下跪,叩首,完成了这第一拜。 “二拜高堂” 张正父母不在,高堂只有许朗一人,而许锦言坚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主婚人王严崇也得以站在了高堂的位置。但是王严崇距离许朗极远,一副不想和许朗并肩而立的神情。 而且许朗的脸色很奇怪,就是笑不出来但是硬逼着自己笑,脸都抽了起来。许朗是真的笑不出来,他只要一想到现在外面都是关于他不给女儿嫁妆的风言风语,别说笑,许朗想哭。 新人下跪,朝着高堂的方向叩首,若是有心人注意一下新娘就会发现,新娘的身子略略偏向了王严崇的方向,不太多,但确实是偏的。许锦言虽然蒙着盖头,但是她依然从鞋尖儿辨认出了王严崇和许朗。 许朗为父至此地步,怎么配受她这一跪? “夫妻对拜” 许锦言的心里紧张了起来,这一拜,他们可就真的是夫妻了,她微微抓紧了自己的衣袖,向着对面的人跪了下去。 两人对拜,一切尘埃落地。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已成夫妻的这个既定事实,从此刻起,他是夫,她是妻。散落在命盘里的缘分终于被全部拾起聚集,前世缘浅,怎耐今生情深。 情深至此,强求也要将缘分求深。 “礼成” 两人慢慢起身,张正看着面前那红盖头掩面的人微微的松了口气,这个人,从现在起,可就真的变成他的了。 幸会,我的夫人。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她,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是铺天盖地春意水光,穷尽了他前世今生的温柔。礼一成,许锦言便在喜娘的搀扶下向洞房走去。 张正看着许锦言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急,他对一旁的玉萧轻声道:“我能不能不去敬酒,直接入洞房?” 玉萧一愣,随即低斥,“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张正深呼吸了一口,行吧,反正今晚她肯定是逃不过了,那他就在……等等? 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新郎敬酒这一环节?出来挨揍! 张正硬逼自己转过头,不去看许锦言离开的背影,再看一眼,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追上去的欲望。接下来,玉萧眼睁睁的见识了一个新郎官的脸到底能冷到什么地步,一个新郎官的眼神到底能多可怕,吓得那些喝酒的宾客一个个的连酒都不敢多喝一杯。宾客们也觉得想不明白,刚才拜堂的时候你张正可不是这样的,那家伙眼神温柔的都快滴出水了,怎么现在新娘一走,你张正就开始给我们脸色看! 我们不服! 御武校尉李扬飞是最不服的一个,趁着酒意上去对张正勾肩搭背道:“张大人你别急嘛,新娘子在洞房里等着你呢,跑不了!今个儿你可得和我喝个高兴,不喝高兴我不放……” 李扬飞说着说着就没音了,他看着张正那越来越凉的眼神,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剩下的话说完。 李扬飞讪讪的回自己位置坐下,女席的沈嘉珏扶额看着自己夫君的蠢相,一脸的不忍直视。 但是不管你张正再怎么不愿意也好,再怎么急也好,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把这些宾客宴请高兴了才能放你去洞房。 敬酒的过程,谁都能看出来张正的急切,那一杯杯酒看也不看的直接往嘴里灌,就差给脸上写四个大字“喝完混蛋。” 那可是十年的女儿红,那么烈性的酒,一般人喝三杯就得倒,但是张正像喝凉水一样的把酒倒进嘴里,眉头都没眨一下。 好不容易敬了一半的宾客,不知是那个人忽然高声道了句,“张大人的喜事,这洞房可得好好的闹一闹!” 张正一个眼神环视全场,谁敢? 不敢,不敢,我们不敢。 张大人你把刀收一收,没拿刀?你眼睛里飞出来的不是刀是什么? — 进入洞房的之后的许锦言便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床上,盖头规规矩矩的盖着,等着一会儿那个人来掀。 半夏瞧了眼乖巧的许锦言,和忍冬对视一眼,偷笑了一下道:“小姐,你饿不饿,奴婢这儿有一些糕点。” 许锦言摇头道:“不了,我不饿。” 半夏的笑意更是明显,“是啊,小姐肯定不饿。小姐现在满心都是高兴,怎么可能会饿呢。” 许锦言忍住了自己扑过去打半夏的冲动,想了想,有些忐忑的道:“我今天表现的还可以吧?” 半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你也太在乎张大人了吧。” 在乎到因为怕弄花胭脂而不吃糕点,在乎到怕出差错而使婚礼不完美。 “半夏!”有人恼羞成了怒。 “好好好,小姐,非常好,今天的婚礼什么都很好。尤其是你的这身嫁衣,小姐你是不知道,你刚从花轿里出来的时候,周围那些人看你的眼睛都直了,肯定是在想这是哪里来的仙女!” 许锦言听了半夏的话微微一笑,嫁衣……他送给她的,自然是最好看的。 张正进入洞房的时候,脸已经因为酒气而变得有些红了,毕竟是烈酒,张正喝到最后还是有了醉意。但这份醉意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洞房里等他的那个人,这便很难界定了。 张正已经将那层假面揭去,露出了那张俊美犹如天神的惊世容颜,这样的容颜微微染了些醉酒的红晕,更显得惑人而迷醉人眼。 那些想闹洞房的人全被他哄了出去。 开玩笑?闹洞房? 他怎么可能给这些人闹洞房的时间。 张正的步伐有一些微晃,那些酒到底还是迷醉了他,但他还是极为准确的走向了身着嫁衣等待着他的人。 喜娘看准时机,将喜秤递给张正,张正稳稳接过,唇角噙着笑意,慢慢走了过去。 在红盖头下轻轻一挑,盖头下隐藏的娇美容颜瞬间便展露了出来,那样一张白皙如皎月的脸上被施了淡淡的胭脂,脸颊像是桃花一般的粉丽娇俏。娇软的双唇红润的直让人想咬上一口,他知道那唇有多甜,有多软,所以此刻才压抑不住心里的冲动。 盖头被掀起,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琉璃眼眸只将他瞥了一眼就飞快的垂了下去,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引人怜爱。张正看的心摇意动,瞧着面前那含羞的容颜,他带着几分醉意道:“夫人,你太美了,美的我有些忍不住了。” 因为你太美了,所以你可不能怪我,不能怪我一会儿没有分寸。 许锦言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坐立不安,这个人怎么回事,周围都是婢女,他怎么就直接说了这种话。 半夏和忍冬已经有些忍不住笑意了,嘴巴已经有了小小的弧度,可以看出来,她们两个在很努力的憋笑。 周围的婢女都是张府的人,倒是没有一个人敢笑出来,但是嘴上没笑,眼睛里却笑了。 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端了上来,两人各执一杯,交杯而饮。 喝酒的时候,张正一直在用那双满是笑意的凤眸看着许锦言,因为距离极近,那样的目光逼的许锦言的脸颊又红了几分。 喝完合卺酒,算是洞房之礼已经行完,张正急不可耐的挥了挥手,让一众的婢女赶紧退出去。 半夏是走的最快的一个,脚步极快,还向后面的婢女挥手示意,没看见我们姑爷已经急了么,你们还不走快点! 所有的婢女在最快的时间内退了出去,新房里瞬间就只剩下了许锦言和张正两个人。 张正的气息在这一刻忽然变的急促了起来,许锦言感受着身边男人陡然加快的气息,脸色有些惊慌。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花烛夜 许锦言飞快的瞟了一眼身侧的人,只见那人的脸庞微有红晕,想来是烈酒喝多上了头,天神般俊美的容颜此刻染了凡世才有的红,愈看愈让人心醉。 她看了一眼便有些受不了那逼人的俊美,立刻垂下了琉璃眼眸,不再看他。 身侧的他却轻轻一笑,将喜服的领子扯开一些道:“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看做什么?” 被他发现了……她攥了攥手,脸庞露出了几分羞意。 他素来就爱看她娇羞,趁着那几分醉意,他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将今晚娇美的过了分的容颜看在眼里道:“你穿这身嫁衣可真好看。”他醉眼惺忪,但依然将她的那一身艳绝天下的嫁衣看的清清楚楚。 真美啊……。 何其有幸,这是他的新娘。 瞧瞧她那娇娇气气的模样,脸庞因害羞而起了酡红也就罢了,耳垂居然也聚集了几分红晕。眼神不敢直接看他,含着羞涩不断的向周围乱看。 那身嫁衣妥帖的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那不盈盈一握的腰,纤细柔弱,仿佛在邀请他伸手去抱。娇软嫣红的双唇微启,泛着粼粼的水光,一看便知道,又是在勾引他吻她。 看着看着,他便有些口干舌燥了,今夜的酒太烈,需要降降火,而这把火,只有她才能帮他降下。 她被他的眼神看的有几分慌乱,“你好像醉了,我……我去给你倒些水。”说完,便想挣脱他的手起身。 他勾唇一笑,倾城之色迸发。 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瞬间她就被他拽入了怀里。她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腰,但没想到却正中了他的计谋,随后他一个翻身,她便被他妥妥当当的压在了身下。 “不需要倒水,水可一点用也没有,我这满身的火得你帮我灭。” 他欣赏着身下人的娇羞与惊慌,手不老实的在她的身上游走,想要挑开嫁衣上那些难缠的扣子和系带。 她被他的声势有些吓到,略结巴的道:“大人……你……你冷静一些。” “冷静?”他冷笑了一声。 “许小姐,你醒醒吧。今夜我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 他毫不犹豫的低头,用唇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巴,这是对付她最好的方式。她这张又软又甜的小嘴天生就该被他吻,狠狠的吻,肆意的吻,吻到她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发出那样又娇又媚的喘息。 他一边疯狂的吻她,汲取着她的甜美,一边急躁的将自己喜服的外衫扯掉,随手一抛,外衫便被扔出了老远。 没了繁琐的衣衫桎梏,他的动作更大,手肆意的在她的身上撩拨,嫁衣的外衬已经被他脱掉,露出了里面玲珑有致的身躯。 他低喘一声,漂亮眼睛几乎冒了火,他解着嫁衣的动作又快了一些,但那些繁复的系扣仿佛在跟他作对,怎么解都难以解开,他气的用力扯了一下,那难解的扣子才被扯开了一颗。 她感觉到他在撕扯她的嫁衣,连忙用手拍了他一下,躲避着他的亲吻道:“你不要撕我的嫁衣。” “太难解了。”他委屈的抱怨道。 她被他委委屈屈的样子逗笑了,他好像惯会用这种可怜的表情来博得她的怜惜,可她能怎么办呢,世间最俊俏的人冲着她撒娇,用那样耀眼的容颜做出委屈的表情,她只瞧一眼,心肝就止不住乱颤。 也就只好什么都顺了他的意。 小手轻轻牵起他的手,耐心的带着他解开自己嫁衣的扣子,他在她的带领下越解越顺,不一会儿就将扣子和系带全部解开。 他伸手探了进去,心满意足的触上了她滑腻的皮肤。 他十分难耐,喘息更加的粗重,足可以将他忍的有多么的辛苦。但是他却没有更深一步的行动,而是试探的看向那双琉璃眼眸道:“你这……可就是默许我了。” 带着他解开了她的扣子,又对他这一番妄为的举动没有拒绝的意思。那么……她应该是明白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被那双漂亮眼睛看的心里直颤,她偏开头道:“我……我没有打算与你做假夫妻。”还真是默许了。 他瞬间笑开,唇弯成了一个动人心弦的弧线,凤眸里光华流转,亮的惊人。她知道他在看着她,那双凤眸里的光芒像是最炽热的太阳光,将她炙烤的退无可退。她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袖,如迷路的幼鹿般惊慌。 看着她娇羞又惊慌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了,几下就将自己的喜服彻底撕开,既凶又猛的向她扑了过去,在最后的关头,她忽然强忍着娇喘问他,“大人,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他的动作一顿,但并未犹豫,立刻就伏在她的耳边道:“衡昭。” 伴着粗重的呼吸,他说出了他真实的名字。凤眸里闪着光芒,一眨不眨的看着身下之人。 衡昭?她喘息渐渐平静。 他本来已经蓄势待发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他想等她的反应,但这样并不好受,因为强忍着那股冲动,额角的汗珠已经慢慢渗了出来。 她伸手替他拂去汗珠道:“我知道了,衡……衡昭。” 凤眸里瞬间亮起惊喜,他吻了吻她额间的桃花道:“再叫一次。” 她笑,“衡昭。” 他的呼吸又粗重了起来,他伏下头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轻啃了一口,“再叫一次。” 她伸出修长的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微微抬起头贴在他的耳边道:“夫君。” “你……你说什么?”他颤抖着声音。 她唤了他夫君? 她轻轻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夫君。” 和他想象的语调一样,娇娇软软,听了就让人忍不住欺负她。 凤眸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三遭,从唇里挤出了这句话,“这都是你自找的。” 话音一落,他不再犹豫的挺身而入,随即她痛呼一声,一瞬间,泪珠儿圆滚滚的落了下来。他温柔而怜惜的将她脸上的泪珠儿吻掉,满足而欣慰的道:“你是我的了。” 一夜贪欢,他发了狂的在她的身上索取,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像是柔弱的花骨朵一般,非是他不懂怜香惜玉,只是她太过诱惑,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娇软身子上索取他想要的一切。她几次泪眼朦胧的哀求他,可她却不明白,她越是哀求,他就会越疯狂。因为她那娇怯颤抖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其实是最要命的催情药。 有了这样的催情药,他怎么可能停的下来。 东方吐露鱼肚白,龙凤花烛燃烧殆尽,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已经精疲力竭的她。 他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入怀里,满足的叹道:“你到底要把我迷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你迷人便罢了,怎么身子也这么迷人,让我着了魔般在你身上索取了一次又一次,却还嫌不够。 总是想再多要一次。 她被他这一夜折腾的半分力气也无,只能乖乖的缩在他的怀里,眼皮也懒得抬一下,至于他说了什么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清。 靠在他的怀里,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侧头看着她娇美的睡颜,勾了勾唇角,自一旁扯过喜被盖在了她的身上,将他留下的那些暧昧痕迹全部遮住,仔仔细细的替她掖好了被角,在她的额头又印下一吻。 我的新娘,辛苦你了,好好睡吧。 他将那疲惫的人儿紧紧揽着,也合上了眼,同她一起睡了过去。 睡之前瞧了一眼她的嫁衣,那嫁衣原本漂亮的不可方物,但是现在已经被他揉的不成样子了。 他想着,等她睡醒了,可千万别为了嫁衣和他生气才行。 若是真生了气,那他就再给她一件,然后让她穿上……。 再揉一次。 - 日上三竿的时候,许锦言悠悠转醒,她感受到了外面的阳光,心里有些疑惑......室外阳光极盛,一看便知已经快至午时。 可是自己怎么会睡到这么晚?明明从前世开始她便养成了卯时起床的习惯。她的大脑似一团浆糊,只觉得极痛,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伸出手想揉一揉眼睛,可手刚一抬起,既酸又痛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随着这份酸痛的感觉,她慢慢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一些缠绵的旖旎的疯狂的.....事情。 回忆袭来,感官也渐渐苏醒,她察觉到她此刻正深陷于一个温暖至极的怀抱,,那人紧紧的抱着她,长长的手臂箍在她的腰间,脸庞似乎直接贴在了她的颈窝,轻轻的呼吸就打在她的脖子上。 现在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脖子立刻就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她慢慢瞥过头,果然,那张俊美的犹如天神般的容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似乎抱着她睡的很熟,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在他的脸庞上倒映出蝴蝶翅膀般的痕迹。 她羞涩万分,昨夜的记忆慢慢完全扶苏,她想起了她同他有多么的疯狂,又有多么的缠绵。 红晕霎那就飞上了她的脸颊,她想从他怀里脱身,但是他即便在睡梦中都依然将她抱的很紧。她挣扎了两下发现完全没有脱身的可能,他的胳膊像钢铁一样紧紧束缚着她,让她根本无路可退。轻轻挣扎肯定没用,但要是动作大了,又怕将他吵醒。 他昨晚太疯狂,一点的克制都没有,该是累坏了。看着睡得正香的他,她有些不忍将他吵醒,便放弃了挣扎,乖乖的呆在了他的怀里。 熟睡的他和平常的样子还是有区别的,平日里总是那副风华惊世的模样,再敢配上那副天神般俊美的容颜,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堪比太阳的耀眼。 但是熟睡的他却不一样,依然还是那般俊美的容颜,但是容颜之上却平添了几分天真和随性。孩子似的,紧紧的抱着她,眉宇之间的留存的温柔,令她心里一阵发颤。 她在昨晚那样的疯狂之中却还是可以依稀记得,他眉眼间的温柔与怜惜。 这样俊美犹如天神般的容颜为她而出现温柔和怜惜,她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不心动。 或许是为色所迷,糊涂之际,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会引人心动呢。” 几乎不受任何大脑的指令,她下意识的靠近了他,本想吻一吻他的脸颊,但唇还没碰上他,她便忽然惊醒,恼怒自己没出息,小声道一句,“许锦言,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旦惊醒,她那份小心翼翼的羞涩就浮现了出来,立时便想向后退,但刚一有离开的动作,腰便被他扣住了,不许她走。 她惊讶的看向他,只见他慢慢睁开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凤眸里是一片的笑意。他扣着她的腰向他这边一压,她的身子便严丝合缝的和他贴在了一起。 他沙哑着嗓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事情为什么只做一半?既然想勾引我,那你就要做完才能走。” 她身上可是未着寸缕,这样被他一揽,肌肤和肌肤的紧紧相贴,那种感觉让她顿时羞怯的红了脸颊,慌乱的想要推开他。 但是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意,如昨晚一样,一个翻身,极快的将她压在了身下。他对着那张娇软的小嘴就吻了下去。 凶猛而激烈。 很久很久,他尽情的汲取着她的甜美,不愿放开。 她到底有多甜,他昨晚已经彻彻底底的领教过了。也正是因为他心知肚明那份甜美,他才不愿意轻易就将她放开。 她被迫着接受那个猛烈的吻,逐渐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一些变化,她意识到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昨夜已经够疯狂了,她的全身还是很酸痛,若是再来一次,三天之内她绝对下不了这个床。 她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琉璃眼眸一眯,伸出修长的胳膊迂回到他的腰后,在他左腰侧狠狠的挠了一下。 他吃痛,闷哼一声,抬起了头。 这个小妖精,定是昨夜发现他这里有一块痒痒肉,禁不起别人挠,所以才拿这一招来对付他。真是可恨又可恶! 她这一挠成功中断了他临时又起的兴趣,他抬起了头,恼怒的盯着身下的小女人。 ------题外话------ 宝贝儿们,大家应该也懂吧……。车开过了,然后被命令她修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宝贝们!有很多情节都被删去了,洞房花烛夜本来想着多写一些的,其实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现在的审查尺度这么严……非常不好意思!不过还好我今天放上来的早,应该有宝贝儿看过了吧,洞房的福利没发的尽兴,第二章福利也不敢发,仰天长啸!我恨……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防狼 张正恼怒的看着身下的女人道:“妖精,你昨晚美的让我发了疯还不够,现在又来撩拨我,既然撩拨了却不让我尽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看看我到底能为你疯狂到什么地步是不是?” 他质问着她,凤眸里的确有着怒气,但是这话却怎么听怎么不像在骂她。她也有些疑惑,睁着那双琉璃眼眸看他:“你……真的是在骂我么?” 倏尔,他笑了。日日对你诉说情话都觉时间不够,又怎么可能用一丝一毫的时间来对你恶言。 他轻柔的将她抱进怀里道:“骂你?我怎么可能舍得。” 虽然他将她抱进怀里的动作很轻柔,但她却有些不愿意被他抱着,她现在什么衣服也没穿,这样被他揽进怀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突然起意。 昨夜便是这样,好几次了她以为终于要结束了,都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没成想,她的意识刚远了一步,他就又覆身上来,将她压在身下之后还言之凿凿的说“都怪你,谁让你光溜溜的钻进了我的怀里。你这不故意勾着我的火么?” 她长记性了,面前这就是个衣冠禽兽,前一秒还对她温言软语,下一刻就能立马把她推翻在床,不顾她的哀求,使劲的在她身上索取。她现在身上什么也没穿,被他这么抱在怀里,不找着机会让他有机可乘么? 她用力推开了他的手,将被子护在了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少来,别想抱我。你快去穿衣服。这都日上三竿了,你今天可是旷早朝了!”“瞧给你吓得。”他轻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道:“今天还在婚假范围内的,我当然不用去早朝。而且明天和后天也都是婚假,我都不用去上朝。” “所以你告诉我这个是想干什么?”她抱着被子,万分小心的看着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坏笑一下道:“明天和后天,我都可以抱着夫人一直睡到午时。” 她不是会睡觉睡到午时的人,张正自然也不是,除非两人都累极了,否则绝不会一起睡到午时。 所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明天和后天,都会和昨夜一样折腾到天亮。 “你!”她气的脸蛋红扑扑的,琉璃双眸里又是怒意又是羞意。 他欣赏着她恼怒和娇羞,故意欺身逼近她道:“昨夜不是说没想过同我做假夫妻么?话既然是你说的,你可别想反悔。真夫妻就是这样,这是你这个妻子的责任。” 她抱着被子,不客气的回击道:“那其他人的夫君能像你一样么,你怎么……你怎么就能……” “我怎么就能什么?怎么不把话说完?”他凤眸一挑,逼问道。 她止了口,不愿再多说。 他冷冷一笑,不说话? 他有的是办法逼她说。 欺身上前,直接动手撕扯她护身的被子,他的力气岂止强了她数倍,两下就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下来了一半,露出了她大片雪白的皮肤 他的眼睛肆意的在那些雪白上流连,手上继续用力,眼看着就要将那被子整个扯下来,她终于忍受不住,妥协道:“好好好,你别动了我被子了,我说还不行么……” 他的手一顿,“嗯,你说。和别人的夫君比起来,我怎么就能什么?” “你……”她抬头飞快的瞟了一眼他。 “你怎么就能那么凶猛。”说到最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小到若不是他的耳力好,可能就听不到“凶猛”这两个字了。 凤眸里的春意水光越发明显,他勾唇,朗声一笑。 凶猛……。他喜欢这两个字。她说那么小声做什么? “你说我什么?我没听到?”他故意装作没有听到,想哄她再说一次那两个字。 她知道自己刚才声音小,以为他是真的没听到。为难的垂下眼眸,她鼓足勇气,又一次小声道:“你怎么就能那么……凶猛。”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样么,疯了一般的在她的身上索取,凶猛而强悍,势不可挡。无论她怎么哀求,他都不愿意罢手,在她耳边发出那些粗重的满足轻叹,饶是现在想想,她都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张正满意她对自己的评价,凶猛……是个很好的词语,形容昨晚的他,再恰当不过。他上前,将裹着被子的她紧紧拥入怀中。她犹豫了一下,这一回倒是没有推开他。 他太会使这一招了,她不愿意让他抱自己的身子,他便上前拥住被子包裹着的她,这样一折中,她在心里思考能否让他抱的时候,他便已经率先下手,美人在怀了。 他在她的脸颊轻吻了一下道:“先洗个澡吧,我已经让婢女放好水了。” 昨晚疯狂了一夜,他自然知道此时的她急需要洗澡,虽然他不是很愿意让她将他留下的痕迹和气息洗掉,但是问题不大,她就算洗掉了,他也可以继续在她的身上留。 横竖人已经是他的了,其他的就都慢慢来吧。 他想将她抱去浴桶,手刚有所行动,她便警惕的将他的手推开,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道:“我自己去。” 张正无奈的笑了笑,明白她的想法,估计这妖精担心他要和她一起洗,所以她才那么小心翼翼,不让他将她抱过去。 说实话,他的确有和她一起洗的意思,但是他昨晚已经将她折腾的够累了,醒来看她手脚酸软的样子他也很心疼,懊恼自己昨晚应该顾及她第一夜的脆弱。 可是昨夜,他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她如此诱人,他刚一沾染上就像是着了魔,根本无法停止向她索取快慰。 但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打算放过她,没准备和她一起洗。 和她一起洗,又不让他碰她,那不是自寻苦吃。“我的新娘,你能不能不要像防狼一样的防我?”他有些无奈,有些失笑。 ------题外话------ 呜呜之前写的福利都不能用了,现在只能大批量的删改,明天会稍稍晚更一点。但是每天更的字数都是不会变的,宝贝儿们可以晚上九点前看,那个时候一定会全部更完的。后天开始一切正常! 这个福利部分的删改真是……一言难尽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饿狼传说 许锦言轻轻瞪了张正一眼,不让她防狼一样的防他,那他就不要像饿狼一样的扑她。 “你出去!我要洗澡!”她一脸的怒意。 他将她满脸的生气看在眼里,她可能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脸庞微红,那副既怒又羞的样子着实将他撩拨的心里发紧。要不是顾虑到她的身子,他真想现在就又将她推倒在床。 他忍了忍,劝慰自己晚上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再来也不迟。人已经被他骗进了门,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仔仔细细的品尝她的甜美。 不急不急,不要急。 她见他半天没有动作,隔着被子推了推他道:“你快出去,我要穿衣服去沐浴了。” “浴池距离这里有些距离的,你现在身子酸痛,不太适合走路。我抱你过去就是了。而且穿衣服做什么,反正一会儿洗澡还是要脱。”他故意逗她,就想看她又怒又羞的可爱模样。 她上了他的当,立刻娇嗔的对他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抱我。” 她也觉得很奇怪,昨夜的疯狂是他和她两个人,可是今天起来,她浑身酸痛,胳膊抬都抬不起来。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好像还更精神了一些,欺负她欺负的得心应手。 满意的看着她脸上的红晕,他轻笑了一下,“我的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得亏你是嫁给了我,要是嫁了别人,我非得杀了那人把你抢过来才行。” 她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了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只见他脸庞含笑,凤眸里荡漾着微微波光,虽然是随意说的话,但是看着他眼神里的笃定,就不由得想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骗人。”她还是摇了摇头,小声道。 前世我嫁给了别人,但是你并没有来抢我,甚至,前世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前世的你是否娶了别的新娘,你也会待她像待我这样好吗? 他皱了皱眉,将她突然黯淡的神色看在了眼里,但他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想了想,再次将她连人带被纳入怀中道:“我不会骗你的,如果你嫁了别人,我一定会将你抢回我的身边,如果我一时没有去,那肯定是我迷了路。你不要生气,最终我一定会找到你,无论用尽多少的方法。” 她此时还不明白,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哪怕是这辈子才许下的诺言,他也早在前世就已经兑现。 她没有拒绝他的拥抱,犹豫了一下道:“那如果你娶了别的新娘呢……。到时候你肯定不会来找我。” 他笑了,叹了一口气,将她抱紧道:“夫人你这吃的是什么醋,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你有这闲工夫胡思乱想,不如赶快去洗澡。马上都午时了,昨晚又累了一晚上,你难道不饿么?” 他倒是不饿,昨晚的她已经将他喂饱了七八成,剩下的一两成如果她现在愿意喂,那是再好不过,但是明显她不愿意,那他还是先将她喂饱,等她养足了精神,晚上再来喂他。 不顾她的拒绝,他将她用被子包紧,然后直接拦腰抱起送到了浴池边。 她这个人,典型的吃硬不吃软,他好言相劝她拒绝,他来硬的直接将她抱走,她现在还不是乖乖的呆在他的怀里。 但他却不知道,许锦言不挣扎是因为怕羞。他直接将她抱了出去,她若是一挣扎,裹体的被子掉了,被路过的仆从看见可就惨了。 但好在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一个仆从或者丫头,他顺顺利利的将她抱到了浴室。 浴室的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浪和香气,那香气清清淡淡,不是非常浓烈,但是吸入肺腑,便觉得神清气爽。 许锦言看着眼前的浴室,的确有几分惊讶。 这间浴室极为宽敞,四四方方的一间房,中间凿着一个巨大的浴池,池壁以大理石贴面,光可鉴人。浴池也极大,大到几乎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洗澡。 周围的窗户都用了浅蓝色的纱幔遮掩,在浴室的水光映衬下,纱幔上有着一圈一圈的光。 浴池的水冒着滚滚的热气,上面撒着一些桃花的花瓣,白雾与桃花花瓣交织,将这里显得美的像幻境一般。 许锦言费力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再仔细看了一眼那浴池,心里暗道他未免有些太有钱了吧。 这么一个浴池,上以大理石贴面,造价绝对不菲,普通的官宦之家绝对不会花大价钱造这么一个地方,只是为了用来洗澡。 许家就是用了普通的浴桶,讲究一些如许茗玉,也不过是给浴桶里放几片花瓣也就是了。就算是前世在五皇子府,赵斐用来洗浴的也只是稍大了一些的浴桶,浴池连想都不要想。 也就是皇宫里能凿几个,都供了得宠的嫔妃洗浴。 她可从来没见过,哪个普通臣子的家里会凿这么一个浴池。 许锦言狐疑的看了一眼张正,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他在这里酒池肉林,揽着众多美人寻欢作乐的场景。 这不怪她多想,只是浴池的这场面太过奢靡,她不由得就会联想到那些画面。而张正仿佛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动,抱在她腰间的胳膊将她箍紧道:“我经常一个人来泡冷水。” 重点强调了“一个人”,这三个字。 “泡冷水?”她的重点显然被其他地方吸引走了。 他不能仗着自己精力旺盛就乱来吧,冷水怎么能随便泡,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还是经常泡。 “你不会冬天也泡吧?”她急忙转过头去,看向那双漂亮眼睛。 那双凤眸满是笑意,他凑近她道:“想你的时候。” 她有些没理解,琉璃眼眸微微闪着疑惑。 他勾唇,解释道,“想你的时候就去泡冷水,不然没办法压抑住那身火气。” “以后就不用泡冷水了,想你就可以直接……。”他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再清晰不过。 “你又不正经!”她怒道。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道:“放我下去!” 她嫁给他前知道他不正经,但是她以为他的不正经只是口头说说,用来戏耍她的。 昨夜一过,她彻底知道了她选的这个夫君其实是披着人皮的狼,而且是极饿之狼。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而且那份不正经可不是嘴上说说,那是由骨子而起的不正经!这一回不正经的饿狼夫君倒是没为难她,笑了笑就将她放了下去。 她将被子裹在身上,依然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面对这样一头饿狼夫君,她得时刻保持着提防。 他摸着下巴看她局促的样子,此时心里的确是不想出去,他是想放过她,可是想一想美人洗浴的画面,他的脚实在是挪不动。 不如……。 “我不和你一起洗,只用眼睛看行不行?”他跟她打着商量。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当然不行!” 他可不是只会看看的人,就算他这回真的只打算看,她也绝不答应。她可不好意思让他看她洗浴,尽管他昨夜已经和她行了亲密至极的事情,但是她还是不能心里毫无芥蒂的让他看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他叹了口气,好吧,夫人不答应,那他还是出去好了。反正……她现在不给他看身子,晚上还不是得乖乖的躺在他身下给他看。 走出浴室门的时候,他还是不死心的回头道:“真的不给看?” 那时许锦言正打算解开被子下水,没想到他会忽然回头,吓得她赶快又裹紧了小被子怒道:“你快出去!” 张大人见夫人这副模样,知道观看美人洗浴是没戏了,他又叹了口气,慢慢的走了出去。 身影颇为萧条。 许锦言看着他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明白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做给她看的,但是她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还是揪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警告自己不许那么没出息。 浴池的水极舒适,温度很高,但是高的恰好,不会觉得烫,泡在里面浑身都舒展了开来。那种令人神清气爽的香味一直环绕着她,让她昨夜被某饿狼折腾的疲倦一扫而清。 她洗的舒适,完全不知道某饿狼此时在做什么。 某饿狼虽然没有自己来看她洗,但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洗,怕那热水温度太高,她洗太久会晕倒。出去之后便将半夏和忍冬给她派了过去,自己去钻了小木桶洗澡。 某饿狼泡在狭小的浴桶里,忧伤的撑着下巴想,什么时候才能和夫人一起共浴呢? 等夫人自己觉悟和他一起共浴,那肯定是没戏。 那他要如何骗得夫人和他一起共浴呢? 随后,某饿狼便在浴桶里制定起了详细的欺骗夫人共浴计划,简称“骗浴计划”。 半夏和忍冬没一会就过来了,彼时许锦言正被浴池的热浪熏的昏昏欲睡,半夏一进来就先笑为敬,听见了那么一串笑声,许锦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半夏走到许锦言的面前,将许锦言脖子上的红晕看在了眼里,她咳嗽了一声道:“小姐……奴婢来帮您擦背。” “不了不了,我已经擦过了,你和忍冬出去吧。”许锦言答道。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半夏看见张正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暧昧痕迹,这可就是让半夏耻笑她一个月的话柄。 半夏向水下看了看,挑眉道:“小姐……真的不用?你自己擦肯定擦不干净,奴婢帮您吧。” 许锦言有些无语,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想来看她洗澡。 “半夏,你如果再不出去,我明天就开始给你张罗婚事。”许锦言恶狠狠的威胁。 显然,这威胁很有用,半夏立刻噤声,弯腰行礼,小姐告辞。 —— 日上三杆才起的不止张府的人,还有五皇子府。 许茗玉起身的时候,头脑一阵发懵,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到现在还有些想不明白。 许茗玉自嫁进五皇子府后,赵斐从来都没有来过她的房里。许茗玉虽然很不乐意,想找赵斐给说法,但是赵斐很忙,一个月能有五六天在府里就不错了,而在府里的这几天也都是夜晚归来,归来就直奔了柳扶的院子。 许茗玉根本就没有见赵斐的机会。 但是昨晚破天荒的,赵斐突然进了她的院子,一身浓重的酒气,一看便知是喝了极多的酒。 许茗玉正暗自诧异,赵斐就拉着她直接往床上甩,她一丝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接受了那份屈辱。 是的,真的是屈辱。赵斐下手极重,完全不顾虑她的感受,那种撕裂的感觉一度都快将她痛晕过去,但是赵斐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死活,只图了自己的舒适。 许茗玉虽然一直想夺得赵斐的宠爱,但是绝不是昨天那种时候,许茗玉知道昨天是许锦言和张正成亲的日子,这种日子,她哪里来的心情去争赵斐的宠爱。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娶了自己最厌恶的许锦言,许茗玉就气的浑身发抖,怎么可能分出心思去想赵斐。 可是,她想要得到的赵斐,偏偏就在她最不想要的时候来了,还让她那样痛。从前许宗在府里偷看春宫图,许茗玉也在无意之中看过一两眼。 她记得当时自己的感受,浑身燥热,脸庞通红。 但是昨夜与赵斐,她却只觉得冷,只觉得痛。赵斐一身酒气,明明和煦的容颜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在她身上的时候冰冷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令人心凉。 今日一醒来,她更是浑身剧痛,但将这份痛苦带给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茗玉忍受着疼痛,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赵斐总算是进了她的院子,以后她对柳扶说话也就有底气了 省的柳扶一天到晚的嘲讽她。 虽然受了痛,但总体还是值得的。 一旁的柳絮小心的给许茗玉递过来了一杯茶水,许茗玉伸手去接,但是因为胳膊酸痛没能接住,热茶直接就洒在了床上,其中几滴还溅在了许茗玉的胳膊上,她胳膊本来就痛,又被热水一激,许茗玉痛的直接“嘶”了一声。 伸手就给柳絮了一个耳光,怒骂道:“不中用的东西。” 柳絮吓得赶快跪在了地上求饶,许茗玉却还不依不饶,挣扎着拿起茶杯摔在了柳絮的身上。 ------题外话------ 一会儿还有第二更哦!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不甘心 午时的时候,赵斐魂不守舍的回了皇子府。 今天张正没来上早朝,赵斐知道北明官员成亲会有三天的婚假,张正没来也是应该的,但是张正没来,赵斐却忍不住在心里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洞房花烛夜,张正一定很满意吧。毕竟那身子那么白,又那么软。 她不是没有在自己身下躺过。 那日在京郊,他给她下了迷药,她被迫躺在他的身下,中衣都被他脱了下来,雪白的皮肤一直刺激着他的大脑,虽然最后结果并不太好,他莫名其妙的晕倒,醒来之后,就遭遇了那样大的一场风波。 但是那雪白的身子却一直被他记了下来,被他压在身下的她,娇弱又无助,像是怯生生的白兔。 身子绵软的过分,轻轻一碰,就让人想沉溺在她身上。 而昨夜,想必张正好好的享用了一番那雪白身子。 每每思及此,赵斐都忍不住心里的怒意,狠狠的攥紧了手。 昨天那嫁衣红的像朝霞,将她不盈盈一握的腰显得曼妙无比,大红盖头虽然罩住了那张容颜,但是他依然可以想象的出,那张容颜昨天有多么的娇美,她额间的那朵桃花有多么的鲜妍,而那嫁衣包裹下的身子又有多么的诱人。 她和张正拜堂的时候,赵斐无数次的想站起身来制止这场婚事,但是他五皇子殿下的理智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心里的冲动忍住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了洞房,知道她今天将在那里和另一个男子共度良宵,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酒一杯杯的下肚,还要控制自己不能彻底喝醉。 后来他浑身酒气的出了张府的大门,回了自己的府里之后直奔了许茗玉的院子。 他需要一个女人,让自己沉浸在快乐之中,忘记张府洞房里的那个身着嫁衣的人。 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根本就忘不掉她。不然他也不会去找许茗玉,找许茗玉不就是因为她是她的妹妹,他想在许茗玉的身上感受到她的气息。 可是他错了,许茗玉和她根本就不一样。 许茗玉是北明第一美人,按理说应该比她更加吸引人,更加诱惑人才对。可他在许茗玉身上驰骋的时候,依然满脑子都是她,在许茗玉身上找不到任何一点和她相似的地方。即使他醉眼朦胧,脑子里像一团浆糊,而身下的女子有着绝世之容,随意的表情都美的令人心惊。 可他依然无法集中精神,不停的分神在心里猜测,她此刻在干什么? 是否在张正身下承欢,是否会怕到怯生生的如白兔一般颤抖? 那嫁衣被脱去以后,会是怎样曼丽的场面? 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像爆炸了一样,不停的旋转。后来他面对身下绝世美貌的女子,却半点也提不起兴趣。 早早结束,抽身回自己房里冷静。 许茗玉被接进府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自己一直都没有碰过她,不是因为许茗玉不够诱惑,毕竟是北明第一美人,冲着这个名号,他都不会不进她的院子。 只是每一次他有走进许茗玉院子的冲动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她的样子,然后脚步就会生生停住。 他知道许茗玉和她的关系不好,不然许茗玉也不会来找他想要利用他杀了她。所以他总觉得,进了许茗玉的房间就会离她更远一些,她也会更恨他一些。 就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才一直没有进过许茗玉的院子。 而昨夜进了许茗玉的院子,有因为想从许茗玉身上找她的影子的意思,但也有……。想报复她的意思。 你嫁了别人,那我就去找你最厌恶的人。 赵斐其实自己也很意外,他居然会对许锦言的这桩婚事有这样大的反应。他不认为自己对许锦言有了心思,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他不甘心,明明一开始她是喜欢他的。他不是没有感觉,从前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那种亮晶晶的东西闪亮的他无法不注意。 可是他那个时候并不在意她,看见那抹亮晶晶也只觉得厌恶。但这总不能怪他吧,她那个时候又笨又蠢,他凭什么要去在意她。他心有宏图,怎么可能会去在意那样一个蠢笨的女子。 现在她变了,变的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变的让他无法不为她停留目光。 可她自转变之后,看他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那些亮晶晶了,甚至偶然还会冒出强烈汹涌的恨。 赵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是做了很多狠心的事情,可许锦言从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子,根本就不值得他使出什么手段,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若说伤害,可能也就是对她眼睛里的亮晶晶置之不理而已。 仅仅如此,就能让她那么恨他么? 这不符合常理,赵斐也不会这么想,在许锦言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事情才导致了许锦言那么恨他。 而那些事情,赵斐固执的认为是误会,因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从来没有。 赵斐也不相信,许锦言真就一点都不在意他了。从前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的亮晶晶那么闪亮,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她一定在隐藏,隐藏着自己对他的那份感情。 宫宴之上,她跳完舞之后看向他的那一眼不就是证明? 那日的宫宴,张正也在场,她跳完舞之后为什么没有看张正而是看向了他赵斐。 那个眼神悲伤而无奈,脆弱而无助,像是藏了一辈子的疼。 那可不是看无关之人会有的眼神。 赵斐坚定的认为,许锦言的心里一定还有他,嫁给张正只是为了报复他而已。等他查到许锦言和他之间的误会,将误会解除之后,许锦言再看他的时候一定会重新将眼睛里的亮晶晶点燃。 赵斐对此深信不疑。 他一抬脚,走进了五皇子府。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消失 许锦言沐浴出来之后,张正已经穿戴整齐在浴室门外等她了。 她看见张正之后,下意识就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道了句:“你该不会偷看了吧。” 张正对自家夫人的这个说法不太满意,他岂是那种会偷看夫人洗澡的人,他要看也是大大方方的看,正大光明的看。 怎么会用得上偷看? 他看着那满脸戒备的人儿,心里有几分无奈,估计昨晚他用力过猛,真的是把她吓怕了。 为了安抚住她,他柔声劝慰道:“我没看,你快出来吧,再过一会儿饭都要凉了。” 她拽着衣服还是有些迟疑,但是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温柔吸引,微微向他靠近了几步道:“你可不要怪我多想,若不是你昨夜那么……。那么禽兽,我也不会这么想。”禽兽?这个词语可比不上“凶猛”来的顺耳,他挑了眉:“夫人,你若是再这么胡思乱想,污蔑为夫的人品,那为夫我就照你的说法来,让你看看我能多禽兽。” 她显然被他这句话又吓住了,他昨晚已经很禽兽了,难不成他还能更禽兽?“还不过来?”他威胁道。 她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生怕一个不顺他的意,他立刻发了他的兽性。然而她却不知道,她小心的跑过来,贴着他而走的时候,他威胁她的那副表情立刻就软了下来,换上了一副温柔笑意。 新婚第二日按理说是要给公婆敬茶的,但是张府里只张正一个人,许锦言没有可以敬茶的人,也就免了这一环节。 若是需要她这个丑媳妇敬茶,她这新婚第一日直接睡到了午时的新娘,肯定是不得公婆的喜爱,说不定还要被大大的责骂一番。 虽然她不用给公婆敬茶,也没人责骂她,但是却没能免过被人讥讽,这不,玉萧玉大公子就狠狠的嘲笑了她一番。 许锦言跟在张正的身旁回房间的路上“恰好”遇见了玉某人,说是恰好,那可一点也不是恰好,就是玉萧故意在张正的房间外徘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损张正。 玉萧很生气,昨夜他打定主意要闹张正的洞房,结果呢,张正派了二十个暗卫看着他,不让他有所行动。那些暗卫可都是誓死效忠张正,说让盯着他,那些暗卫还真就目不转睛的看了玉萧一夜,烦的玉萧别说闹洞房,连睡觉的心思都没有。 房间里二十个彪形大汉眼睛一眨不眨的同时看向你,这个时候谁能睡着,玉萧管谁喊爹! 玉萧是真想不明白,他可从来也没透露过他有要闹洞房的意愿,这几日为了消除张正对他的警惕之心,他还特意安宁了几日,就想让张正放松警惕,然后让他能在洞房那日有机可乘,毕竟能闹张正的洞房,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机会。 张正从前性子太冷清,玉萧他爹一度非常担忧张正不会成亲,结果张正“夸”一下就在北明找着了,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姑娘骗回了府。 玉萧既然有幸能参加张正的婚礼,不闹一回洞房都对不起他来的这一趟北明。 但张正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吧,这都能提前安排好,简直是全方位的防他,不给他任何一丝闹洞房的可能性。听说飞寒也好不到哪里去,张正考虑到飞寒武功高,派了三十个暗卫盯着他。 飞寒堂堂暗卫队队长却被自己手下的人当作罪犯一样盯了一夜,那心情肯定是比他还不如。 张正你行啊你,就怕我们妨碍你一亲美人芳泽,你把我们安排的一个比一个明白,这一夜你潇洒了吧,你快活了吧,日上三竿你才起来,你够可以的!也不怕累着人家许小姐。 玉萧从前可是见识过张正的冷清,从前大乾有名的美人脱光了在他床上求欢,被他皱着眉,四角床单一提,直接连人带床单一起扔出了窗外,第二日还换了张床。 像是那美人有多不干净一样。 这么个人,为了防止他们碍他入洞房,居然不惜花了这么一番功夫布置,玉萧是真的意外。 但也就是因为这意外才更想让玉萧在洞房外面听墙根,他想知道张正面对许锦言到底能禽兽到什么地步,又到底能将从前的冷清推翻多少?但玉萧的计划还是落了空,他被暗卫看的紧紧的,一点儿的机会也没有。 既然昨夜没看见,那今天你们就别想跑。玉萧眉毛一挑,看着许锦言道:“哟,这不是许小姐么,起的真早啊!” 玉萧考虑到张正脸皮厚所以没有针对张正,而是先捡了许锦言开刀。玉萧冷哼一声,你张正别以为我没看见,今儿许小姐这件衣裳领子可不高,我一眼就能看见你昨晚禽兽的痕迹,你看你给人亲的,那脖子还有一处好地方没有?许锦言脸庞微红,她感觉到了玉萧的视线打量,忙将领子整理了一下,下意识就往张正的身后躲了过去。 张正满意她的这个动作,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对玉萧道:“我看你是昨晚睡的太好,今天能这么有精神。” 居然还提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玉萧就来气,“我是睡得挺好,所以精神好。不像某人,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还能这么好。” 某人自己有点觉悟啊,我说的可不是许小姐,许小姐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我看的明白着呢。不知道张正你小子昨晚是怎么折腾人家的,怎么就能困成那样,你不会怜香惜玉吗? 现在倒是把许小姐护的好好的,不就是不想让我看见许小姐脖子上的痕迹么?你敢做就要敢当,你要是怕别人看见你就别亲! 当然玉萧可能还是低估了张正的脸皮,张正不给他看许锦言可不是觉得害羞,他是觉得那美好风光只能他一个人瞧,你玉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休想看我媳妇儿。 张正冷冷瞟了一眼玉萧,“你若是有精神,不如去刷马厩。” 马厩那地方凉快。玉萧立马蔫了,算是张正有人性,这回没提让他刷茅厕。 三人正立在路上说话,努尔布却匆匆忙忙的从府外跑了过来,一看见许锦言就忧心忡忡的道:“小姐,孙白娘不摆书画摊子了。而且……消失了。” 努尔布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按照许锦言的说法好好的盯着孙白娘,孙白娘一直租住在城北的一处破旧房屋里,每天两点一线的来回城北和西羊市。 但是就在今天早晨,孙白娘忽然消失了,从家里,努尔布的监视之下,消失了。 ------题外话------ 中午的二更会多更哒二更在下午三点哟!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补偿 孙白娘不见了。 这可并不是个好消息。 努尔布还在絮絮叨叨的说:“孙白娘租的那间房子并不大,一间房间方方正正,一眼就能全看完。今天孙白娘换衣服,我转过身去没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我再转过来的时候,孙白娘就彻底消失了。我发现她消失之后立刻跳进房子看,但是找遍了房间也没有再看见她。” 许锦言听完之后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进去那一趟,周围肯定有人埋伏,在等着看你的身份。不过幸好他们没对你动手,要不然你今天可就危险了。” 许锦言犹豫了一瞬,然后提起裙子就打算往西羊市跑,被张正一把拽住。 张正使了个眼色,玉萧连忙就会意走人,玉萧知道出了事端,此时他再不知轻重的乱来,那就是真的在讨打了。 “你先别急。”玉萧走后,张正将许锦言拽回来安抚道。 许锦言对张正摇头道:“努尔布武功并不弱,能从努尔布眼皮子底下将孙白娘带走的人,武功一定更高。无论是那股势力带走的孙白娘,这件事都有点不妙。” “我知道,但是无论西羊市还是城北的孙白娘家里,现在肯定都没有人。而且他们敢在努尔布面前将孙白娘带走,一定是做好了万全之法,你便是现在去,也肯定找不到任何线索。”他劝道。许锦言将张正的话听了进去,她想了想道:“这样,我先去英国公府找宋云阙,告诉她孙白娘消失了的这件事。孙白娘现在最有可能去找的人就是云雀,而且……。若是孙白娘被人利用,最危险的人也是云雀。” 和宫里的孙慧儿。张正犹豫一瞬道:“我且问你,这件事你想从中救的人是谁?” 张正对于孙白娘这件事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或许没有许锦言知道的多,但是张正凭借知道的信息,再微微一猜测,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如果孙白娘为了达成自己的计划,不惜将整件事抖落出来,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东宫里的那位娘娘,其次便是东宫的主人,而和她关系密切的宋云阙其实是最没有危险的一个。 因为孙白娘的计划之一就是要让宋云阙活着,成为国公府嫡五小姐,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但是既然宋云阙没有任何危险,那她应该没有要管这件事的动机才对, 许锦言捏了捏自己的衣袖,理了一下自己的话,道:“这件事一旦抖落出来,波及的人会很多,太子和康王现在是分庭抗礼,但等这件事暴露出来,太子会第一个下马,而康王也会受到牵累。这个时候,一定会有后起之秀的出现,彻底打破太子和康王分庭抗礼多年的局面。” 张正一挑眉,“所以你是为了救太子和康王?” 什么?她居然是为了救几个男人,而将自己放在那么危险的境地里? 许锦言被张正突然高了一些的声音激的哭笑不得,她无奈道:“你不会吧,这种事情也要在意?”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她为了救几个男子曾经陷入过那么危险的境地,还不许他在意了不成?张正的眉眼渐渐沉了下来。 她见他好像是真的有些生气,连忙上前对他道:“这件事有你不知道的原因,我没想过要救康王,但是太子我的确是有意帮他。还有云雀,如果这件事放任孙白娘完成自己的计划,即便云雀最后得以安全,她也不会真的开心。这件事有太多我必须要管的原因,你先不要生气,让我处理完这件事好吗?”张正皱了眉?他不知道的原因?他不知道,那她倒是告诉他啊,藏着掖着不说,又怪他生气。 还想帮太子?太子有什么可帮的,那么个懦弱的怂包,当初皇后想将她指给他,他居然还敢瞧不上她。当然,太子要是瞧上了她,他会更生气,但是太子瞧不上她,他也很生气! 他将面前人儿的手牵了起来道:“太子……你为什么要帮太子这件事能告诉我吗?” 许锦言一顿,她要帮太子,是因为前世她欠了太子一条命,这个原因让她如何向他说的出口。 她小心的抬起头,为难的看着他道:“我不想说……行不行?” 她已经预想到他要发火了,说不定还要向上次一样甩袖走人,她垂下眼眸,在脑海里思索这回该如何哄他。 此时,他却忽然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她吃痛,疑惑的抬头看他,只见那俊美如天神般的人冲她无奈而宠溺的笑。 “行,不想说就不说了。” 看她吓得那个样子,不想说又怕他生气,琉璃眼眸水汪汪的,瞧一眼就让他心生怜惜,又怎么能忍心逼她说她不愿意说的事情。 恐怕太子的事情和她背负的那个大秘密相关,既然如此,他便暂时不问了。因为她终有一天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她看着那人眼底的温柔,忽然就情不自禁的伸出胳膊,主动的环上了他的身子,将脸埋到他的怀里道:“夫君…。你真好。” 他一下僵住了,干什么?干什么?不能大白天的就这么勾引他吧。 他下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对她深深的渴求压在了心里,她可倒好,“夫君”一唤,伸手一抱,他那些难缠的坏心思瞬间就浮现了出来。 他只好将那抱着他的人往怀里揉了揉,以此来减轻他现在的难耐。 “这下知道我好了?那你既然不告诉我这件事,相应的,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有所补偿?”他故意给她下套。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想了想极真诚的道:“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是那件事的答案,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她还是怕他为了此事生气,他提出了要补偿,她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而且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她还夸下了海口。 你待我那么好,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凤眸弯了一弯,看着她下定决心要大出血的样子轻笑道:“放心吧,用不着你大出血。我要的很简单,你一定给的了我,就是……” 她侧耳,全神贯注的听他的话。“以后和我一起沐浴。”他靠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语气暧昧,还带了几分诱惑的意思。 她瞪他一眼,方才她全神贯注的听他说话,以为他真的要说什么补偿,结果他又不正经了起来。 “你又不正经!”她想推他,却偏被他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低笑:“不正经?这对于我来说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 他可从刚才洗澡的时候就一直设想如何能同她一起洗,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办法,本以为只有“巧取豪夺”这一招,没想到她却自己送上了门。给补偿就行,其他的补偿他都不是很想要,她要是愿意给这个补偿那可就太好了。 她靠在他怀里,闷声道:“你怎么对此事如此执着,和我一起洗难不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处不成?” 他轻轻笑了笑,呵,好处那可多着呢! 不说别的,就是水影下雪白胴体半掩半藏的样子,那都够让他欣赏一阵了。 “那你只说愿不愿意给我这个补偿?” 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在他怀里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他笑开,可算是上当了。 “我送你去国公府,等你……晚上回来。” 又是暧昧的语气。 —— 昏暗的房间里,孙白娘坐在一张桌子前,神情有几分冷淡。一个美艳的女子手拿剪刀,轻轻拨着灯芯,似乎想让灯更亮一些。美艳女子以薄纱掩面,薄纱两边有红色珍珠串成的两条长长的装饰物。 看起来妩媚又多姿。 “孙白娘……为了将你救出来,我可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淳于碧将蜡烛终于挑亮了一些,满室的昏暗也有了些变亮的意思。 孙白娘的神色并没有变化,“我没有让你救我。” 孙白娘戒备的看着淳于碧,孙白娘并不是个善茬,她只看一眼便能清楚淳于碧也不会是什么善人。孙白娘 清楚自己这几日正在被旁人盯着,至于这个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她这么岌岌无名,绝不会有人花心思派人盯着一个在西羊市以画画为生的女画师。 而有这个闲工夫派人盯着她的也就只有那个看似知道很多的许锦言。 许锦言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孙白娘想不明白,但孙白娘明白另一件事,许锦言应该不会轻易对她下手,所以孙白娘很放心的让努尔布监视她,反正她这一段时间不太会有动作,就让努尔布看着她,还能给她看家护院什么的。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这个美艳女子的到来而打破,许锦言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轻易对她下手,可面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就不一定了。 比起被这个美貌女子带走,孙白娘更希望自己留下城北,被人监视。 那美艳女子将剪刀放下,颇有些不耐烦道:“孙白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将你救出来,可就是为了帮你。”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意图 孙白娘对这个女子说的话觉得很不可思议,帮她? 这女子是自己傻还是把她孙白娘当傻子。 孙白娘向椅子后背靠了一下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我一无财,二无权。你想要什么,都不太可能从我这里获得。何苦将我绑来?” 淳于碧冷笑了一下道:“那可未必,你比你想象的要有用多了。而且我不是绑你,我是救你。” 孙白娘转了转眼睛道:“姑娘将我……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淳于碧被孙白娘问的一时语塞,事实上,她只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努尔布在盯着孙白娘,才打算将孙白娘绑来。努尔布是许锦言的手下,那一日努尔布救走许锦言的时候,淳于碧就见过努尔布了。努尔布生的太过健壮,十分好辨认。 淳于碧又精通幻术,所以很轻松的就隐藏在了努尔布的身边,从努尔布那里知道了许锦言现在正在盯着孙白娘。 但淳于碧也只知道许锦言在盯着孙白娘,但为什么盯着孙白娘她就全然不知道了。 昨日那个人和许锦言大婚,淳于碧一度气到发狂,但她根本无力阻止。淳于碧太清楚那个人的本事,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绝对不能有任何行动,只要有,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她只好在外面对付许锦言,许锦言嫁给了他,怎么可以不付出一点代价? 许锦言不是一直在盯着孙白娘么?那她就动手绑了孙白娘,让许锦言着急去好了。孙白娘是个人精,一看淳于碧犹豫便猜到了这个将她绑来的女子可能并不知道她身怀的那件事,思及此,孙白娘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只一个许锦言知晓此事就已经够让她惊奇的了,若是再多一个人知晓,那她的秘密还叫什么秘密。 但这女子若是不知道她的秘密,那将她绑来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孙白娘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或许姑娘将我绑来是为了我同许小姐的那件事?”孙白娘问道,眼底有着试探的波光。 淳于碧向来沉不住气,一听孙白娘谈了许锦言,立马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是,就是因为那件事。” 淳于碧急道:“你和许锦言之间的那件事是什么?” 孙白娘立刻就明白了,她微微一笑道:“原来就为了这件事啊,难为许小姐居然还找人绑了我,这就有些不值得了。数天前,许小姐在我那书画摊子上画了一副画,我把许小姐要的桃花错画成了梅花。难不成就为了这点小事,许小姐就怀恨在心,要处理我么?”孙白娘可不会傻到将自己的秘密告知淳于碧,明摆着这淳于碧和许锦言之间有过节,淳于碧发现许锦言在调查自己,所以淳于碧先下手为强,将自己绑了走。 至于她的秘密,这淳于碧估计是半点也不清楚。 画桃花?淳于碧皱了眉。 她可不会相信许锦言就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派努尔布这个高手日夜盯着孙白娘。 此事肯定另有别情。 淳于碧冷着脸,对孙白娘道:“我是来帮你的,许锦言可是派人日夜盯着你,我费了大力气才把你救了出来。你得知道感激。” 孙白娘腹诽,我倒情愿你不要把我救出来。我被人监视着其实挺好的,还不用防贼,自有其他人帮我盯着。 但面上孙白娘还是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道:“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小姐不是为了这幅画将我绑来,那还能是为了什么?我最近画画也就出了许小姐这一个纰漏,别的主顾都是绝无差错的,若是真的不小心开罪了谁,还请姑娘代我道个歉。无论是怎么样的纰漏,我再画一副就是了,不用将我绑来,耗费这样大的精力。” 孙白娘表现的真像是一个怕摊上事的普通画师,说话也颠三倒四,一脸的茫然。 她这副表现倒是让淳于碧心里打起了鼓,自上次的许锦言设计诱她显出真身的事情一出,淳于碧便知道许锦言绝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若说孙白娘对于许锦言在做的事情完全不知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或许孙白娘只是许锦言计划上的一个环节,孙白娘对于自己的用处根本一无所知。 淳于碧神色复杂的看着孙白娘,脑海里在不断的推断着许锦言的意图。 —— 英国公府内,宋云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登堂入室的许锦言。 许锦言是被人抱进来的,悄无声息的就站着了宋云阙的背后。宋云阙彼时正在画兰花,刚画了一半,觉得胳膊有些酸,想伸个懒腰倒杯水喝。一回头,许锦言正一脸恼怒的从某人怀中下来。 宋云阙的嘴瞬间长大,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人是嫌昨天没把京城的狗屠杀完,今天跑到英国公府屠狗来了么? 不行,得告诉婉婉看好她的小黄。“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宋云阙咽了口唾沫看着大理寺卿和他的小娇妻。 虽然宋云阙很不想用小娇妻这个词语形容许锦言,但是现在面前的场景的确是这样没错。小娇妻娇嗔的看着她的夫婿,面容似有恼怒,但那份恼怒到底是没到达眼睛,只是在俏脸上挂着那么几丝聊胜于无的怒气,而且到底是怒气还是撒娇,这还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去处 许锦言似乎没有察觉到宋云阙已经转了过来,她皱着眉对张正道:“我说了让努尔布送我来就行,你那么忙,还非要来。” 还非要将我抱进来。 宋云阙嘴角一抽,很好,小娇妻开始撒娇了。张正笑着摸了摸许锦言的头发道:“我可不想让努尔布送你进来,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碰。” 宋云阙笑容一僵,啊这两个混蛋,这儿还有人呢!屠狗就屠狗吧,怎么人也不放过。 宋云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咳咳咳咳咳咳”。好吧,或许不止一声。 许锦言这才将将回神,像是才意识到宋云阙在这里,想着刚才张正的那番话,羞的轻轻锤了一下张正的胳膊道:“不许说这些混账话。” 宋云阙冷笑,算你许锦言有点人性。 张正轻笑,低头在许锦言耳边说:“好,这些混账话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 许锦言粉面含羞,又轻轻捶打了一下张正道:“不要!” 宋云阙忍无可忍,破口怒道:“这还有人呢!你们当我不存在就算了,可问题这是我的房间,你们这样堂而皇之好像不太好吧!” 大理寺卿和他的小娇妻,你们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 被宋云阙这一吼,许锦言才彻底醒了过来,她连忙就将张正向外推道:“你快回去吧,我说完事情就回来。” 张正岿然不动。 “夫君……”她娇柔求道。 张正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慢慢向窗户处挪了几步,准备翻身出去之前他扭头对许锦言道:“你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晚上和我共浴。 许锦言脸庞一红,点点头道:“不会忘的,你快回去吧。” 张正这才一推窗户,翻了出去。 彼时,宋云阙的表情已经不是复杂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锦言,我们商量一件事好么?”宋云阙还是用以往那种温婉的口气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道:“你说。” “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我的房间了!”宋云阙陡然改变了脸色,不复以往的苍白,而且现在何止不苍白,脸色被气的那是红润宜人。 许锦言噎了一噎,小声道:“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宋云阙冷笑,还怪她火气大?这世上还有许锦言这样无耻的人么? 莫名其妙的跑到别人的房间里和新婚夫君郎情妾意,夫君夫君的瞎叫,听的宋云阙一身一身的起鸡皮疙瘩。 宋云阙理解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你们在自己家里亲亲我我谁都不会说半个字,但是你们跑到人家房间里亲亲我我这算什么事! 许锦言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这都怪张正,没事儿非要送她来,还一路要抱着她,抱便抱吧,手却不老实,一直在她的腰间摸来摸去。 宋云阙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不敢有火气,我这回没火气你和张大人都这样郎情妾意了,我要是下回有了火气,指不定你和张大人能在我房间里干出什么事呢。”许锦言讪讪的笑了笑道:“云阙,你别生气嘛,我下一回一定不让他来送我好不好?” 宋云阙又是一声冷笑,“可别,你看张大人刚走,你们俩依依惜别的那个样子,我要是拦着人家送你,张大人非揍我不可。” “不会不会,他不会打人的!他脾气可好了,一哄就上当。”许锦言连忙为自家夫君辩解着。 宋云阙脸上的冷笑几乎已经定格了,她一个从不出门的闺阁女子都知道大理寺卿张正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脾气极差,许锦言居然好意思说他脾气可好了? 你许锦言是欺负我宋云阙没出过门,还是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真就错把豺狼当小猫。 宋云阙这番话只是在心里滚了那么两三遭,没说出口,若是她说出了口,许锦言必定要跳起来反驳,谁把豺狼当小猫了!张正就是豺狼!不!是比豺狼还不如! 宋云阙一脸冷漠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你今天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总不会只是为了来英国公府屠狗吧。许锦言见终于有说正事的机会,连忙就答道:“有事有事!” 许锦言快步走上前去,坐到了宋云阙面前的椅子上道:“我今儿来找你是确实有正事的…。孙白娘消失了。” 宋云阙皱眉道:“什么意思?”许锦言叹了口气道:“自孙白娘进京之后,我就派遣了人一直盯着孙白娘,数日以来,一直没有事情发生。但是就在今天早晨,孙白娘在我的手下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了,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 宋云阙想了想道:“或许她是自己跑了。” 许锦言听了宋云阙的话,不免有几分叹息,孙白娘做了太多坏事,让宋云阙对她的评价都大打了折扣。 “我想,可能不是……”许锦言抬起头看了宋云阙一眼道。 “孙白娘能在我的手下眼皮子底下消失,那就起码说明孙白娘自己或者带走她的人,一定知道我手下的存在,更有可能,这二者都知道我的手下。” “孙白娘消失的日子是今天早上,但如果从孙白娘进京那日算起,我的手下起码已经盯了她一个月。孙白娘要是知道有人在监视她,自己又想要逃脱的话,估计早就逃了。不会等到一个月后才做打算。”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手下说孙白娘屋里还烧着水,火没灭,水开了之后一直在一个劲儿的沸腾。屋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带走,而且她的桌子上还有一副没有画完的桃花。” “一个早有打算要走的人,总不会一点钱都不拿吧。”许锦言对宋云阙道。 宋云阙此时意识到了不对,她转了转眼睛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出是谁带走了……孙白娘?” 许锦言点了头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但是没有证据,一切都要等救出孙白娘之后才能说出来。” 宋云阙明白了,她又问道:“那你来找我是为着什么事?” “因为我不知道孙白娘的能力到底有多大,若是她的能力高出了绑走她的那个人,她是有可能逃出来的。但她逃出来之后,又没了我的监视……我猜,她会来找你。” 宋云阙的手在桌子上轻叩了一下,犹豫道:“锦言,你上次说孙白娘会在三日内来找你,可她…。并没有来。” 非是她信不过许锦言,只是宋云阙有那么一些想逃避,她知道自己应该出面解决孙白娘的这件事,可是虽她自幼心思比常人通透,却依然看不穿孙白娘这个人,如今又离开了孙白娘这么多年,再度面对孙白娘,她的心里并没有底气,也依然看不穿孙白娘。 许锦言叹了口气,“不,事实上,孙白娘的确在第三日的时候找过我,但是我将此事压了下来。” 许锦言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宋云阙的眼前。 崭新的信封,隐约透露着清冷的梨花香气,上以蝇头小楷梳着几个字,“许小姐亲启”。 宋云阙几乎是在一瞬间认出,那是孙白娘的笔迹,绝不会有假。 她颤抖着手将这封信扯了出来,里面的信件平平常常,只写了邀请许锦言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甚至连邀请原因都没写。不过这也无妨,邀请见面的原因,谁都自当清楚,写入信件,反而不妥。 宋云阙急急向许锦言问道,“你为何会将此事压下?”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道:“一是因为隔日我有另一件事要处理,二是……我知道你不愿面对她。” 宋云阙眸中一惊,未曾想自己的小小心思还是没能瞒过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毫无破绽,却没想到那一丝心思还是被她收入了眼中。 许锦言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她,加之第二日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便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本想着有我的手下盯着孙白娘,应该不会出错。等我想好一个不用你出面的方式来解决此事的时候,再将此事重启。然而有我的手下在盯,却给孙白娘添了麻烦。” “她不会有事吧……。”宋云阙在极力克制眉间的担忧。 许锦言摇了摇头,“应当不会,若真是我猜测的那个人绑走了孙白娘。她是不会下杀手的,她只会想要利用孙白娘套出我的消息。” 宋云阙听了这一点更是焦急,“她不是个会帮人保守秘密的人,倘若为了自己,她什么人都可以出卖!” 许锦言轻笑,“你不要急,这件事没那么糟。因为我没有任何信息落在孙白娘的手里,孙白娘就是想说,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白娘现在知道的信息也不过是她让孙白娘知道的哪些,其中大半都是和孙白娘自己的秘密相关,孙白娘不会那么傻,将自己的秘密告知将她绑走的人。 许锦言深信,孙白娘并不是一个好惹的对象。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真簪 宋云阙将那封信折好,递还给许锦言道:“你觉得她会来找我?” “是,她这些日子没有来找你,应当是察觉了有人在监视她。一旦她脱离了这个监视,我想她第一个来找的,会是你。”许锦言道。 宋云阙点头道:“我也猜到了,她一定会来找我。因为有一样极重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我其实一度很奇怪,她怎么还没有来找我。原来竟然是一直被你压着……这一劫我肯定是不能逃的,从我来京城之后就已经注定了,我早晚都要面对这一劫。” “东西?”许锦言皱了眉。 宋云阙倒是没有犹豫,反正许锦言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她瞧了许锦言一眼,“我拿给你看。” 宋云阙几步跑到内室里,在一处墙壁拍了拍,看似随意的一拍,但是这一拍,墙壁却随之突出来了一块。许锦言一愣,宋云阙居然还在房间里装了这么一个精妙的机关,不知藏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费了这样的心神。 宋云阙自墙壁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随后又拍了一拍,那块墙壁便豁然回去,一丝的痕迹都找不到。宋云阙慢慢走向许锦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许锦言的面前。 那是一个红色的锦盒,盒子说不上多么精致,但自有一种古朴的美丽。许锦言伸手,将那盒子打了开来。 里面的东西一入眼,许锦言便蓦然睁大了琉璃双眸。 那是一只簪子,一只让许锦言震惊的簪子。 九条凤尾摇曳,翠玉通透,自首处的玉石精挑细刻出凤凰的神态。第二支支九凤翠玉簪,更或许,这是真正的九凤翠玉簪。许锦言颤抖着声音道:“这……” 她一直以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张正当初锻造这支簪子是无意为之,只是因为这支簪子是北明开国皇后的锻造之物,又刚好在五王之乱的时候失踪,所以张正利用了这一点,造了一支九凤翠玉簪出来,以此证明孙慧儿的身份。 但如今这支九凤翠玉簪却真的出现在了桓王后人的手上,难道当初这支簪子真的是被桓王盗走的? “你应该知道开国皇后曾经锻造过一支九凤翠玉簪。这支簪子被……恒王在五王之乱的时候盗走了。孙白娘为了让我在国公府有所依靠,便将这支簪子给了我,说是……让我爹有所顾忌。” 许锦言看着那只簪子,心里明白宋云阙的意思。英国公是知道孙白娘真实身份的,不知道孙白娘用了什么法子,又是什么样的目的,当初居然能和英国公怀上宋云阙。 但孙白娘的身份必定是之后才被英国公知晓的,英国公的性格可不是敢做敢当的那一种,从一开始他一定不想将宋云阙带回府里,毕竟宋云阙身上有叛党的血脉,这若是被朝廷发现,便是抄家斩首的大过。 但可惜,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始乱终弃的机会。男子始乱终弃能否成功,取决于这个即将被抛弃的女子有多厉害。 世间行走,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得学的聪明一点无情一点再狠心一点。 英国公遇上了孙白娘,想始乱终弃?做梦都别想! 孙白娘必定以公布自己的身份为威胁,让英国公将宋云阙接回了府。同时,将那根九凤翠玉簪给了宋云阙,让宋云阙以此傍身,宋云阙怀着那样大的一个身世秘密,进了国公府那种遍是魑魅魍魉的地方,若是英国公不护着她,她一个外面进来的女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暗害。 高门这种地方,今天他不小心落了井,明天她不小心摔了湖。多种多样的死法,端看想安排那一种。 而有了那支九凤翠玉簪,英国公必定得保住宋云阙一条命,若不然,安知那支簪子会什么时候冒出来,将英国公府一家陷入绝境。 只要有那只簪子在,宋云阙必定能保住性命,以国公府嫡五小姐的身份活下去。 想来该叹,父母子女之间,要有了威胁的东西才可维系关系,不至丧命,这样的事情其实再悲哀不过。 但若非孙白娘的这一番操持,宋云阙或许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 孙白娘……。到底还是在为宋云阙谋算。 许锦言将那盒子合住,“你快将它收好,绝不能让旁人察觉。” 宋云阙点点头,便将盒子按照原路,放回了墙壁里。 “锦言,我想她一定会来找我要这样东西。”宋云阙说的笃定。 如今英国公深信无疑这样东西在宋云阙的身边,而且宋云阙也算是在英国公府扎稳了脚跟。现在将这只簪子悄无声息的取走,谁也不会知道这支关乎无数人性命的珍贵东西其实已经被人偷偷拿走。 现在这支簪子对于宋云阙来说没有用,但是对于孙白娘来说……却是有大用的。 孙白娘若是想再掀前世的腥风血雨,必定需要这支簪子作为一个支持。 许锦言想了想道,“你愿意给她吗?” 宋云阙摇摇头道:“不……我知她必定会用这支簪子闹出一些事端,我怎么可能愿意给她。”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那这就好办了。这支簪子我替你处理,能让你把簪子给孙白娘,好生打发她走。也能让她休想拿这支簪子起事端。” 多亏张正造了支假的九凤翠玉簪出来,要不然,她拿这支真的就没办法了。 宋云阙有些意外道:“你有办法?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她……。也不是轻易就能蒙骗过去的人。” 许锦言淡笑,“无妨,这件事会圆满解决的,别担心。” 张正这个人实在是令人放心到了极点,他造的假簪子前世的时候可是蒙骗过了所有的北明皇室,连庆裕帝都信以为真。今生再骗一次,估计也不成问题。 宋云阙虽然对许锦言如此轻松的口气怀有疑心,但是看见了那双琉璃眼眸里的笃定之色,不知怎的,宋云阙心里就慢慢相信了许锦言的说法。 或许,她真的可以妥善解决这一次的事件。许锦言瞧着宋云阙,道:“听说我的婚礼……你真的来了?” 宋云阙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给你的礼物随着国公府的贺礼一起送进了张府,你回头可要拿出来。不要把我的心意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 许锦言轻笑,“已经让半夏拿出来了,鸳鸯戏水的枕头和被面……我知是你一针一针绣的,又怎么能和其他人的贺礼放在一起。” 宋云阙笑,“算你有良心……说起来,你昨日那件嫁衣是真的好看,你和张大人拜堂的时候,几乎全场都盯着你的那件嫁衣看。我看那五皇子的眼睛都看直了,在你入洞房之前,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半寸。” 宋云阙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说来也怪,他已经娶了你二妹妹,怎么还惦记着你呢。” 许锦言摇头笑道:“许是你看错了吧,五皇子与我二妹妹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多看我半分。” 赵斐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她如此愚钝,除了那不知道怎么瞎了眼的大理寺卿,她可绝入不了任何一个人的眼。 宋云阙却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否认了许锦言的说法道:“我看可不是那样,当时那五皇子刚好与我坐了个对面。他的眼神我瞧的一清二楚。当时你拜堂的时候,我看他都快冲过去抢婚了。” 许锦言没有将这些话听进耳朵,这些话由宋云阙讲出来,她自是相信的,但是也只是相信而已,听过便罢,不会入心。赵斐之于她,到底是何心思,到底是何目的,她不想去理也没有时间去理。 今生得上天垂怜,将那样一个瞎眼笨蛋送给了她,那笨蛋满心满眼都是她,她又岂能分出心思思虑他人。 许锦言将话题撤开道:“我本以为你会去许府送我出嫁的。” 宋云阙的眼光有了些黯淡,“是,我本来是打算去许府,说不定还能替你盖上红盖头。但是…。锦言,你知道我父亲。我父亲并不希望我和外界联系太频繁。答应让我去张府,已经是我父亲做的最大让步,若是去了许府,看见我真容的人就更多了。”许锦言点头道:“我知道,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宋云阙能踏出那一步府门,想必定是做了极大的勇气准备。一个人太久没有做一样事情,无论这件事多么简单,再拿起来,势必需要勇气。 宋云阙为了她愿意鼓足勇气,踏出那一步房门,这对于许锦言来说,实在是一份珍贵至极的新婚礼物。 其他的许锦言也没有多想,她不能太贪心。 只是有一件事情很遗憾,若是宋云阙能来许府送她,她就可以让宋云阙和许恪见一面。宋云阙和许恪这两人前世的缘分太深太重,许恪救了宋云阙的命,宋云阙又为了许恪自尽。这样深的缘分,几乎是以命结缘,或许世上再难寻到这样的牵绊。而今生能否再续前缘,这是一个难解的命题。但若是可以圆前世未圆满之局,何尝不是今生之幸。许锦言犹豫了一下向宋云阙问道:“你……见到我哥哥了吗?” 宋云阙有些不明白许锦言这话是从何说起,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姐好像是对许锦言的哥哥有意思,以为许锦言是不放心她姐姐对许恪下手。 “你放心吧,我姐姐昨日没来,没机会看到许公子。不过我倒是看见了,从前听人家说将军府的外孙许恪,英勇无比,浑身是胆。要我说……” 许锦言来了精神,“要你说怎么样?” “要我说,我觉得他有些单薄。应该马上就要春闱了,你哥哥好像为春闱劳累过度,身子单薄的厉害。不过昨日参加你婚礼的时候一脸喜气,加上了那一脸的喜气,才让他看着稍微健康了一些。” 许锦言想笑,但是忍住了。许恪是有些瘦,但是绝不单薄,可能是遗传了娘,许恪还挺爱打架的,但是他打人,一打十绝对没有问题。 那可一点都不单薄。 “我哥应该是春闱累瘦了,但是他平日里可好了,身体一直都很棒。”许锦言连忙就把自己的哥哥吹嘘一番。 宋云阙倒没放在心上,只是想了想昨日婚宴上独坐喝酒的男子,心里不知道为何,微微堵了堵。 像是前世有因,今生来偿后果。 宋云阙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赶走,仔细的对许锦言道:“我知道你哥哥优秀,不用特别与我说明。我那长姐可是一举瞧上了你哥哥,这一回进张府,一听你哥哥也要来,府里跟鸡飞狗跳一样,全都在为我大姐奔波。但是我爹最后却没让我大姐跟着一起来。也算是一些遗憾。” 许锦言笑得勉强,不不不,不用遗憾。她可不想让宋星晴嫁给自己哥哥,那惨状只要想一想,她都会觉得许恪真惨。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蓝月 宋云阙看出了许锦言笑得勉强,她笑笑道:“我瞧你哥哥是个清冷的人,我大姐又是个烈火性子,配不到一起的。” 许锦言知宋云阙是在劝慰自己,只是此事倒不用她费心,许恪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不会与宋星晴有多牵扯。只是……许锦言抬头瞧了一眼宋云阙。 云雀……只愿今生你与我哥哥的缘分不再是孽缘,哪怕前世已经缘尽也无妨,只盼今生你们二人各自安好,不重蹈前世覆辙。许锦言微微叹息,将宋云阙的手牵了起来道:“云雀,无论孙白娘的事情如何解决,我只希望这场洪流之中你能不受牵扯。”她顿了顿复又道:“但其实,若我不加阻止这件事,任由孙白娘的计划发展,或许你才更能置身事外。” 因为我们都清楚,孙白娘的目的之一实际上是保全你,让你得到这世上的荣光,作为国公府嫡五小姐的身份活下去。 宋云阙摇头道:“锦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若我真的这样活了下去,我所享受的一切东西就都沾染了别人的鲜血。我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 许锦言笑,她何尝不明白宋云阙。与宋云阙说完话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许锦言步入外室,本以为努尔布在外室等,结果入眼的却又是那风华惊世的身影。 宋云阙瞧了一眼便笑,“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你看张大人都等急了。” 她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道:“不是说好了回去让努尔布来接我么?” 他轻笑抚她发,“想你了,没办法,只好自己来了。” 宋云阙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抖掉,能不能快回去,英国公府的狗已经差不多被屠完了,你们可以换地方了。 许锦言浑然未察觉宋云阙的生无可恋,瞪了张正一眼道,“我不过在这里呆了个把时辰,你便想我了?这话我可不信。” “真的,我只要想想你答应了我的事,便一刻都等不及了,只好在这里等着夫人。”张正笑,清艳绝美的轮廓微微闪着光。 她羞极,答应的事…。不就是共浴那件。 他怎么能还惦记着这件事。 她推了他一下,低垂下眼帘,羞涩而娇气。“你们能回去么?”宋云阙实在忍无可忍,没见过这两人这样的,来的时候亲亲我我,走的时候我我亲亲。在别人的家里都这样肆无忌惮,宋云阙都不敢想这两人在家里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子。 算了算了,不要想。 这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想的事情。 张正上前,将许锦言揽入怀里,随即收起了那副肆意调戏媳妇儿的神色,转了个身向宋云阙道:“五小姐,张某与夫人多有打扰,还请五小姐包含。” 宋云阙摇头,神情冷漠,表达了自己“不需要向我道歉,你们只需要快点滚蛋”的心情。 张正会意,抱着怀中娇妻就飞了出去,他还等着好不容易哄骗来的那份补偿呢。 宋云阙看着飞出窗外的张大人和他的小娇妻,嘴角扯了扯,本想着扯一抹冷笑,但是笑着笑着,那笑却变得温软了起来。 宋云阙从来足不出户,对外界的知晓仅凭书籍和传言。今日见了这张大人,宋云阙才知世间传言皆不可信,传言中的张大人风姿惊世,入仕仅三年便平步青云官至内阁重臣,虽才华横溢,但其人必是手段凶毒,心思深沉,善使鬼蜮伎俩。 英国公夫人不懂人心伎俩,只是曾看张正少年英才,有意让英国公暗示张正与国公府结亲。自己父亲英国公却断然拒绝了国公夫人的这一提议,英国公曾这样评价过张正,说他才华惊世,但心思太过阴狠,非许女儿终身之人。 非许女儿终身之人? 宋云阙轻笑,真该让父亲瞧瞧张大人那副样子,那是把他的小娇妻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宋云阙阖上窗户,或许她,真的该多出去走走,用自己的眼睛去瞧这个世界,而不是从人言之中探听。 — 张大人把他的小娇妻急急的抱回了家,一回家就想往浴室里冲,生生被小娇妻拍了一下肩膀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呀!这天可还没黑彻底呢!洗什么澡!”小娇妻不满的看着已经化身大灰狼的张大人。 “你今天要是想早点睡,不如现在就乖乖进去。若不然,你明天可就又要睡到午时了。”大灰狼威胁道。 小娇妻瞬间惊慌,“你什么意思,昨天……昨天难道还不够么?” 大灰狼微微一笑,笑意完全不怀好意,“当然……不够。” 许锦言看着张正那双漂亮眼睛里泛着的绿光,心里开始忐忑,琢磨着怎么能把张正哄过去。眼看着张正马上就要拦腰将她抱进浴室,她忽然急中生智,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道:“可是……可是我好饿。午饭吃的少……” 张正的手一顿,无奈的看着她那双汪汪水眸道:“我也好饿,昨晚吃的少。” 还少?哪儿少了?昨晚她可一晚上都没有睡!许锦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所以怒瞪他了一眼。 张正在自家夫人这里的脸皮从来就厚,他浑不在意的接受了夫人的怒视,然后将夫人扯进了房间,唤来婢女准备晚饭。 夫人饿了,自然得喂。等夫人饱了,才可以养足精神来喂他。 —— 夜晚浓雾萦绕,白茫茫的一片重雾铺在满是荆棘的土地上,月色泛着蓝光,妖异的有几分恐怖。周围尽是密林,树枝像是巨大的怪兽触手,乱糟糟的横七竖八置放在一起,投影在地面上的影子更显得狰狞。 而就在这片丛生的荆棘之中,有人正在沐浴着蓝色月光轻盈而舞,只是那舞蹈极为吊诡,肢体被弯成各种诡异的弧度,和着那浓重的雾气,这跳舞的身影看起来并无丝毫美感,只觉恐怖异常。起舞的人是一个佝偻背影的男子,脸上带着一个完全罩住脸庞的面具,面具画的的是梦貘,传说中专门吃梦的神秘生物。 随着男子的起舞,周围的场景陡然变化了起来。自丛生的荆棘处突然飞快长出来一棵棵参天巨树,那些奇异的树从生根到发芽到长成参天巨树,几乎只用了弹指一瞬间。 一棵树的一生如此轻而易举的被加快进程,似乎在那样一支舞面前,时间微不足道,而生命也不过如尘埃飘渺。 男子的舞蹈越来越激烈,而树长得也越来越快,在树长的似乎要直接苍穹的时候,忽然纷纷倒了下来,那些参天的巨树倒在地面之上却没有溅起一星半点的尘土,而立在巨树倒塌范围中央的那个起舞男子依然不为所动,眼看着树要向他迎头砸下,他一伸手,那粗壮的参天巨树被他只手接住,下一刻,在他的手上化作了一支红艳艳的花朵。 紧接着,那些倒下去的参天巨树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红色的花朵,一时之间,荆棘丛生的土地变成了一片摇曳生姿的花田。 男子随手将手里的花朵抛下,花朵掉落在地却陡然幻化成了一片火焰,烧的那些摇曳的花朵残碎不堪。 “美丽的东西还是摧毁吧。留在世上也还是得受尽辛累。”佝偻身子的男子将画着梦貘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左脸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伤疤直贯穿了整个左脸,连眼皮上都有着疤痕,眼睛一睁,那伤疤从中断裂,更显得奇异。 淳于碧自不远处慢慢走来,白色的面纱覆面,两旁吊着红色珍珠串成的装饰物,随着她行走之间微微荡漾。 “二叔,你的幻术又精进了。”淳于碧娇笑一声。 淳于舒笑了笑,“幻术不过障眼法,再精深也不是真的。” 淳于碧摇头道:“二叔你又说这些,幻术明明是这世上顶顶高深的秘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怎么能说是障眼法呢。” 淳于舒只是笑,没有多言,换了个话题道:“碧桑你来找我,估计又有事吧。” “二叔,你上次同我说,如果想摧毁北明的那个女人就要找到她的执念,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撬开她的嘴。”淳于碧怒气冲冲道。 淳于舒皱了眉,“一个女人?你的手段还对付不了?” “二叔,她有衡昭在护!我根本没有办法下手!”说到这里,淳于碧更是怒气上头。淳于舒微微笑了笑,左脸的伤疤跟着他弯了一下,“我们大乾最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居然也会这样相护一个女子。这事儿,可真是有意思。”淳于碧气的攥紧了手,“一定是那个女人勾引的他。” “勾引?未必吧,大乾勾引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说别人,你都勾引了他多少次?他可上了你的钩?”淳于舒毫不客气的道。 被自己二叔这样讽刺,淳于碧脸色发青,但这个人她又绝不能得罪,淳于碧只好硬是装出笑容道:“那二叔你说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将那个女人和衡昭分开?” 淳于舒带着笑瞧了瞧天空,蓝色月光已经褪去,明月式微,然而星子却一涌而上,星光万千,仿佛藏着这世上所有的秘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上天注定 天空星罗棋布,夜色像一块巨大的丝绒毯子,而星星便是其上密布的宝石,这些宝石散发着光芒,而每一束倾泄下来的光芒都玄妙无比。 “想将她和太子殿下分开……。”淳于舒伸手,一颗悬挂在天空的星子陡然从天空掉落,似乎要直直砸入他的手上,但他将手一翻,那星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淳于碧急忙问道:“二叔,你有办法就快说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衡昭将她护得好好的,我一点下手的余地都没有。”淳于碧有一句话没有说,不仅萧衡昭在护,那个女人自己也不会轻易上当。但是淳于碧并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承认许锦言一点点的好,即便这个人是她所仰仗的二叔也不行。淳于舒却望着天空摇摇头道:“碧桑,那缘分太深了,不是凡间之力可以割断的。” 淳于碧急了,“二叔!我不管什么缘分深不深,我就要萧衡昭这个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告诉侄女吧!侄女只能靠您了!” 她明白淳于舒一定有办法,自家这个二叔是淳于一族的天才,不仅精通幻术还精通占卜之术,在大乾甚至有“神人”之称。若不是他的占卜,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萧衡昭,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萧衡昭在北明有了一个女人。 什么不是凡间之力可以隔断,缘分这样的东西对于他们淳于族来说还不是说切断就切断的事情,世上万物,在淳于幻术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淳于舒轻轻叹了口气,“碧桑,非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若是逆天而为,恐有大劫难降落。” “二叔!淳于族已经遭遇大劫难了。隆福帝想要除去我们,若我不坐上太子妃的位子,将衡昭拉到我们淳于一族这里,我们才真的是要完蛋了!” 淳于碧想嫁给萧衡昭是有自己的私心,她自幼便爱慕那个风华惊世的男子。但除了私心,她背负的还有淳于族的命运和未来。 大乾局势紧张,隆福帝萧远和太子萧衡昭势同水火,隆福帝想要除去淳于族,淳于族此时只有搭上萧衡昭,才有机会保下一族性命。 这也是淳于碧不惜千里而来,从大乾追到北明的原因。 淳于舒自当知道此原因,否则也不会来北明给淳于碧提供帮助。淳于舒来之前和淳于碧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想将萧衡昭拉来淳于族这一边,让淳于碧坐上太子妃之位。 直到前些日子他忽然心头有异样之感,夜观星象,随手一卜,得出的结论才真正是让他的心里起了疑。 淳于族长老的意思是让族里的碧桑郡主同萧衡昭联姻,因为联姻是让陌生势力与陌生势力之间最快产生同盟关系的最好方式。 在淳于舒卜这一卦之前,淳于舒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卦象卜出,结果一直在淳于舒脑海里盘桓,终久不散。 卦象显示萧衡昭这一生最深最重的缘分已经出现,那缘分是上天注定,跨越了前世今生,绝非人力可更改,想要隔断那缘分,就得逆天改命。 淳于舒这样精通占卜的人怎会不知,天意不可违抗,逆天改命是大忌中的大忌。 “碧桑,其实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若是你不怕天谴,也硬是要隔断那缘分。我便助你一助,只是若有报应,你可要有心里准备承担。”淳于舒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即使知道天意不可违抗,他还是得试着割断那缘分。因为……卦象同时也显示,若是任由那缘分加深,淳于一族会有覆族灭亡之难。 那缘分即使上天注定,为了保住淳于一族,也势必尽力一断。 淳于碧听了淳于舒的话,连忙点头,报应?她才不怕,只要能得到萧衡昭,她怕什么报应。 淳于舒叹了口气道:“上一次我从你给我的生辰八字里推出,那个叫许锦言的女子命格极为独特,似乎是返世之人。” “返世之人?这是什么意思?”淳于碧不解。 淳于舒摇头道:“我这一手占卜之术皆是由清谷道人所传,但他却并未将所有秘术传授于我,这返世之人是我从他的手札里面得知的一类命格,但是具体是是什么意思,我也并不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淳于舒看的出来谁是返世之人,但是却不知道返世之人到底是什么。 淳于舒接着说,“从字面推解,返世应该是返回世间。可是什么是返回世间的人呢,人人都要受轮回之苦,却并非人人都是返世之人。” 淳于碧有些听不明白,她也懒得费心思想,“二叔,我听不明白你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我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彻底割断衡昭和她的缘分!” “我从清谷道人的手札里面探知,这返世之人皆是因执念而生。所以我让你查探她的执念是什么,从执念下手,或许是割断她和太子殿下缘分的一个方法。”淳于舒的神色冷漠。 淳于碧皱起了眉头,“二叔,这个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衡昭将她护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有办法从她那里下手,她的嘴是撬不开的。” 淳于舒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来了一丝笑意,“碧桑,有的时候并不用人开口,真相也可从其他的地方得知。” “二叔,你的意思是……。” “清谷道人曾传我一术,可从一丝气息来辨别其人身上的因果缘分。”淳于舒顿了顿道:“只要你能找到许锦言贴身的一样物品,我便可以从中得知一些讯息。可能不太多,但是一定会有所收获。”淳于碧神情隐有激动,她点了点头道:“二叔,我知道了,这个好办。我这就去给你找来。” 许锦言已经搬去衡昭府里了,肯定没有机会近身,但是两日后便是回门日。许府可不像张府布置森严,到时候一定有机会拿到一样许锦言的贴身物品。 淳于碧紧紧的攥紧了手,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许锦言和萧衡昭的缘分彻底割裂。 —— 张府,浴室里。 张大人早早下了水,水只达胸口,没有被水淹没的上半身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空气中和许锦言的眼睛里。那光洁的胸膛沾着一些水珠,水珠顺着肌肤的纹路缓缓下滑,直至滴入满池温水之中。 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微微带笑,墨发已经被水打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之上,他侧目看着池上抓紧衣服迟迟不愿意下水的人,凤眸含着春意水光,还有那么一些邪肆的意味。 “过来。”他轻轻开口,语气诱惑。 许锦言抓着衣服,为难的看着池里的那个散发着诱惑和危险的男子。 她真的为难,是她答应一起共浴的,但是此情此景,她怎么敢。 明明知道一下去便是被他肆意掠夺的下场,她岂能轻易迈出那一步。 池里的男子显然没有多少耐心,在她抓着衣服犹犹豫豫的时候,他便忽然起身,长臂一伸,将池边的女人抱了下来。 “唰”的一声,两人一同摔入池水里的力量激起水花四溅,水花被纷纷扑腾上池边,滴滴水珠飞扬出去,像是一场漫天的雨。 许锦言本就穿的清凉,半夏那丫头似乎是得了张正的授意,故意拿了一件月白色的轻纱裙给她穿。此时这轻纱裙被水一浸透,直接贴在了身上,曲线毕露。月白这样的颜色也遮挡不住什么,水浸透之后,身子几乎是全部暴露在了张正的眼前。 张正看的凤眸里流露浓重的满意之色,捏在她纤腰间的手也愈加用力。 “让你下个水怎么就那么难?”他低沉着嗓音对怀中的人道,透露出无尽的魅惑。 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的女人轻轻挣扎了一下,她的身子近乎是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的眼前,轻轻的一层薄纱,聊胜于无,甚至还隐隐有欲迎还拒的味道。他显然是感受到了那一层暧昧的诱惑,眼神慢慢的变化,他这样侵略性的眼神让她无所适从,她微微偏头,将小脑袋藏在他的怀里小声道:“你别看……” 他轻轻笑了,“夫人,你这可就是为难我了,如此美景当前,你却让我装瞎,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 她身子一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在他的怀里动了一动,刚想说一句话,却被他重重按了一下腰而打断。她疑惑,直到看见他亮的惊人的眼眸,她才吓得住了嘴。 他的眼睛正盯着她的脖子,被溅起的水珠自她白嫩的脖子上缓缓下滑,领口因为刚才的折腾已经微微张开,露出更多的雪白肌肤,水珠便在那雪白的肌肤之上一寸寸的移动,直至进入领口深处,这不禁引他遐想,那掉落衣服深处的水珠究竟最后是去了哪儿,又落在了那一处的芬芳之上。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忍不住了,轻轻一动,唇便贴在了她雪白娇嫩的脖子之处,将那些即将滑入她衣领深处的水珠衔入口中。她对他突然的亲吻有些应接不暇,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阻止他,微微喘息道:“大人……你等一等。” 他吻的正兴起,她居然还想让他等?他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继续肆意的在那雪白的脖子处流连辗转。 “大人……。好了大人,我有要事想要同你说。”她有些急,便伸出手想在他的腰侧掐一把。经过了早上的教训,他早就长了记性,知道这怀里的人是只狡猾的小鹿,会用手段来迫使他就范。所以在她伸手去掐他的时候,他便率先一步擒住了她的手,一个翻身,将她抵在池壁之上,随后低头,尽情的吻着她。 亲吻的间隙他道:“没什么事能比我吻你更重要。”一只手就将她控制的牢牢的,腾出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虽然隔着一层轻纱别有风味,但是他更喜欢摸着她滑腻的肌肤。 她挣扎着躲避他的亲吻,想要护住自己的衣服,手却被他紧紧控制,无奈之下,她只好求饶道:“大人,你听我说嘛,真的有事。最多你听我说完之后,我任你处置。” 他被她这句“任你处置”吸引住了,慢慢止了亲吻,抬起头对她道:“真的……任我处置?”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面对他,她已经彻底没了办法,只能说出这样丧权辱国的话来取得一些同他正常说话的时间。 他卡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行,为了她这句“任你处置”,他就姑且忍上一忍。 见他止了亲吻,她送了一口气,嘴刚张开,话还没出口,她便惊呼了一声,极惊讶的望向了他。他是不再吻她了,但是他手却从她的衣服里探了进去,在她的身子上肆意摸索。 “有话就快说,我等不了你多长时间。”他摸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摸越过分。 有话快说?怎么说?她睁大了琉璃眼眸,他这样肆意乱摸,她怎么正正经经的将那些话说出口。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势力 “大人……你这样我没有办法讲话。”许锦言被张正摸的娇喘连连,只能软在他的怀里,无力的拒绝。 张正手下的力气逐渐加重,眼神也越来越暗,“讲不了就不要讲了。直接……任我处置,不是更好?” 她意识到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强硬的按住他四处乱摸的手,自他怀中坐直了身子道:“你听我说,今日宋云阙同我看了样东西。” 手被她按住了,他略有些不满的向上移了移,直到摸着了她最柔软的那一处之后,他才安静了下来道:“她给你看了什么?” 她感觉到了他的手摸向了某一处地方,她红着脸想将他的手推下去。他却突然道:“你让我摸着这里,我就不随意乱摸了。你也可好好讲话。” 商量的语气,却抓住了她的短点,她现在就是想正常说话……狠了狠心,她接受了这一提议。 许锦言红着脸开口道:“宋云阙给我看的,就是你曾经造过假的那样东西。” 他皱眉道,“九凤翠玉簪?” 她点头道:“是,从前我以为你造这支簪子不过是偶然为之,直到今日我看到了宋云阙拿出来的那一支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不是凑了巧。” 张正没有犹豫,点了头道:“是,我知道是桓王盗走的九凤翠玉簪,所以才造了支假的。” 他想了想复又道:“但是我却没想到这支真簪子居然会在宋云阙这里,若是这样,那你可就要小心了。孙白娘应该会随时来取。” 她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你那支假的让努尔布拿去给宋云阙了。” 她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一些小小的得意,清婉的面容之上浮现的神情俏皮夹杂着天真,似是做了小小坏事,得逞之后的孩子。 张正摸着她的手一顿,看着她那张天真笑颜,倏尔勾唇道;“夫人,你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既然这一回又是我的功劳,你是不是得好好犒劳我一下。”说完,手上的力量便加了重。 她露出那般天真笑颜是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勾引他? 她的脸又红了几分,慌张的按住他的手道:“别乱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抑郁了一瞬间,怎么还没说完,她是没感觉到吗?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想了想,将怀里的人向后压了压,让她可以充分感知到他此刻的炙热。 她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举动是干什么,直到坐上一处炙热而坚硬的物体之时,她才发觉了他的目的。又羞又恼的轻轻打了一下他,但是胳膊抬起来的时候激起了一连串的水花,洒在了她和他紧紧相拥的身体之上。 他喘息逐重,“夫人你快说完吧,我在你这里没有丝毫的忍耐力,你在这样下去,我就要合理怀疑你是在故意为难我。” 不得不说,水是个妙物,这些水轻柔的将他和她的身体紧紧环绕,水温恰到好处的热,似乎随着他的逐渐变烫的体温隐有升高之势。水将纱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都暴露的彻彻底底。他向她那里轻轻一压,欲盖弥彰的纱衣之下隐藏不住的便是肌肤与肌肤的相贴。微微向下一看,水波流动,光影虚浮,那白嫩的身子隔了一层清水而窥却更显得诱人,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紧紧贴在他的身侧,他含着坏笑思考,一会儿可要好好尝一尝这修长的腿缠在他腰上的滋味儿。 她浑然未觉他的怀心思,但却感受到了他的急不可耐,瞧了眼他额头渗出的薄汗,知道他此时在极力的忍耐,她的心里便软了一软,罢了,快些把话说完吧,他是真的不好受。 她蹙眉道:“九凤翠玉簪那里不成问题,但我怕孙白娘自己逃不出来。”她一顿,小心查看了一下张正的神色道:“大人……你应该知道是谁绑走了孙白娘吧。” 张正点头道:“努尔布的武功算是世间一流,若是能在他的监视下将孙白娘绑走,那就不会是一般的武功了。” 许锦言看着他道:“……。我猜是幻术。” “努尔布说只是一转身的时间,孙白娘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高深的武功都不会一点踪迹都不留。除非是幻术,骗了努尔布的眼睛,所以才能将孙白娘轻轻松松的带走。” 许锦言说话有几分谨慎,天下间会幻术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能接二连三在北明闹事的十有八九是一个人,她几乎可以断定就是上次那个蒙面的神秘女子。 那女子绑了孙白娘,估计也并不是冲着孙白娘而去的。许锦言觉得此事更有可能是因为努尔布一直在暗处监视孙白娘,那神秘女子察觉孙白娘与她有重大联系,所以才将孙白娘绑了走。 所以,绑走孙白娘这件事,很有可能还是冲着她来的。 许锦言上次便知晓那神秘女子是认识张正的,而且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每每遇上有关于张正真实身份的事情,她就不由得小心再小心。 但是她小心却并没有用,有人却根本不在乎。 扣在她腰间的手用了力,他一脸不悦的看着她道:“你说话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他将她向上抱了抱,叹息般的道:“锦言,你若是笨一些,不想那么多,我就不用费那些心思了。”她一怔,想开口,唇却被他用修长的手指竖在唇间堵住,“你便直接说你怀疑是上次绑走你的人绑走了孙白娘便是,这么吞吞吐吐做什么?难不成对我,你还是不放心?”她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急道:“不是,我岂会是对你不放心……只是……只是。” 我怎么可能对你不放心呢,我既已将自己交付于你,便是将你视作我此生最珍贵的人。只是那女子似乎知晓你所有的身世,既然有关你背负的惊天秘密,我又如何能不慎重对待。 他俯首,在她唇间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道:“好了,我都知道,不要着急。” 突然被吻,她一愣,忙低下头,轻轻靠进了他的怀里,流露出几分羞意。 他将她的羞意看在眼里,勾了唇道:“我们接着说,你担忧是绑走你的人绑走的孙白娘,这一点不需要你费心思虑,因为肯定是她。但也正因为是她,所以你更不需要担心,她是冲着我们来的,不会多为难孙白娘,顶多是想从孙白娘那里知道一些事情。以孙白娘的心思应该不会吃亏,保住命更是不在话下。” 他摸了摸她的发,带着温柔和怜惜。 “我其实也觉得孙白娘不会有事,但是无法预料到她什么时候会自己逃出来。”许锦言这才浮现了几分担忧。 “我一直没有对孙白娘动手的一个原因是,现在无法判定她是否投靠了一支势力。她要在京城翻起风浪,肯定少不得一些势力从中作梗。若是她现在已经联系了一支势力,那么就算我们解决了她也无济于事,因为肯定还会有别人将此事翻出。” 张正听着她的话点头道:“是,但是孙白娘能选择的范围很有限,我们做一个排除,她能选择的人几乎就是那一个了。” 诚然,张正说的没错,孙白娘能投靠的势力很少。孙白娘要掀起的这件事情,对于大多数的势力来说都是失去的比得到的多,既然是这样的效益,大部分的势力都绝不会插手此事。而孙白娘并非坐以待毙之人,她会在众多势力之中挑选最有可能和她合作的一个人。 前世不需要她挑,张正便做好了一切,孙白娘只需要坐享成果即可。而今生,张正不再插手此事,孙白娘自然就得自己筹划。 自古朝廷都对逆党之事绝不姑息,对于和逆党有不清不楚关系的人也不会留情。所以掀起这件事的腥风血雨,能得到最大的成果便是拉太子下台。 朝中除皇子以外的其他势力可完全不在乎太子下不下台,他们最担忧的是自己家族切身利益问题。仅仅一个太子下台并不足够构成其他势力插手此事的原因。 孙白娘若是想找势力,必得从皇子下手。只有皇子才是太子下台后最直接的利益受益者。孙白娘要找一位皇子作为依靠,那这个范围就被进一步的缩小。太子自然是不会,因为孙白娘的计划里,太子和孙慧儿都是祭品,而且是分成了两个不同方向的祭品。剩下的皇子之中,唯一能和太子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康王。剩下的皇子要么韬光养晦,要么闲散到底,总归没有一个会合孙白娘的心意。 康王是太子下台后最大的受益者,没有之一。 所以孙白娘如果选了势力作为自己的合作对象,这一方势力势必只能是康王了。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孙白娘已经和康王联系好了,那这件事可真就是有点难办了。” 张正瞪她一眼道:“难办?有什么可难办的。” “康王怎么了,惹出事端,照样揍他。”他捏着她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 他可还记得呢,康王对她有意,几次三番的撩拨于她,而她,拒绝的也不是多么彻底。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处置 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她皱了眉道:“你……你不会在意康王当初的那些事吧?”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冷哼一声,“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康王就是一时起意,我觉得他现在肯定也没那个心思了。”许锦言连忙解释,面前这个男人小心眼,她早就看出来了,可得哄好了,不然一会儿肯定要狠狠折腾她。 他又冷哼一声,“他具体对你做过什么事,你一件一件的告诉我,不许隐瞒。” 完了完了,要秋后算账了。她紧张起来道:“他也就是说他和敏贵妃有意让我做侧妃,再没别的了。” 张正没说话,许锦言顿了顿,随后抬头一看……。不相信的眼神。 她咽了口口水道:“他……真的没什么了,康王最多就是找我说了几次话,我都斟酌着呢,绝对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张正还是没说话,依然是那副不相信的眼神。他怎么就那么难骗,许锦言无奈的垂下了头,极小声的道:“康王……康王抱了我一次。” “就一次。”她抬起头小心看他,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充满怒气的俊美容颜。 他危险的逼近她,“就一次?你还想几次?” 她想向后退一些,远离他俯下身的威逼,这样太危险也太诱惑,但是他却在暗中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有丝毫躲避的可能。 “没想几次,但是他是王爷,他非要抱我……”说到最后,在他的危险眼神之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说了?”他带着凉意开口。 她察觉他应该是生了气,这个男人也太小心眼了吧,她又不是愿意让康王抱的……。她小心的瞧了眼他,那俊美如天神的脸此刻已经结了冰霜,凤眸微睐,极危险的看着她。 看来是真生气了,她立马伸手,紧紧的环抱住他,在他的怀里讨好的蹭啊蹭,“夫君,你别生气。以后只让你一个人抱好不好?” 她是真的擅长哄他,不过说了一句话,便让那已经冷下了的容颜浮现了温软笑意,他忍住笑意道:“你就只有在求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夫君。” 而且这个女人可聪明了,在床上求他的时候可绝不会叫他夫君,因为她自己清楚,若是那个时候唤了他夫君,他只会更疯狂,而不是会饶了她。 真是聪明又可恶。他低下头在她白皙的锁骨处惩罚般的轻轻啃了一口,“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具体怎么算这笔账,她自己心里明白,他坏笑了一下,满意的感觉到了她突然僵硬的身体。 他继续道:“就算孙白娘已经搭上了康王的这条线,这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总归那只簪子已经被你掉包了,没了簪子,孙白娘的所有的计划都得大打折扣。” 她想了想,前世这起风波康王也是受害者之一,只因当初孙慧儿是在江州巡抚府内被太子看重,而江州巡抚又是康王妃的哥哥。这件事便被现在抱着她的这个人发酵起来,成了康王故意构陷太子的一条暗线罪证。 所谓暗线罪证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却依然能在庆裕帝心里造成阴影,让康王失去君心的罪证。 想到这里,她瞧了一眼那环抱着她的男人,这个人还真是……黑心。 “你那是什么眼神?”他皱眉问道 反正不是什么好眼神,瞧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一样。他也没对她怎么样吧,不过是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疯了一些,狂了一些,但她也不想想,他已经肖想了她很久很久了,现在终于换来了美人在怀,他怎么控制的住自己。 他和她脑子里想的东西显然不再同一条线上,她也没察觉,答他的话道:“没什么,只要这件事能圆满解决,也就不枉费大人造的那支假簪子了。” 她靠在张正的怀里仔细思量着,假如孙白娘已经搭上了康王这条线,那么这件事有关一江州巡抚的联系就得一减再减。当然,这件事和江州巡抚的关系也不大,若不是前世某人黑心,非要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那康王也不会和这件事扯上联系。 所以今生孙白娘要是真的和康王准备下手整太子,那她大不了就学前世的某人,无耻的将康王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到时候料康王对这件事也是能撇多远就撇多远。 想了想,她心里算是有谱了。 “现在算是说完了别人的事了吧。”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此时正在筹划如何学前世的他谋害康王,没有多想便随意点了点头。他见她的反应弯了弯凤眸,很好,她又走神了。 瞧了眼怀中之人,她此刻鬓发微乱,及腰垂下的青丝被水沾湿,贴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墨色与洁白,发出极刺目的冲击,贝齿紧咬红唇,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妖精,真是让人难以克制....... “啊!”许锦言忽然惊呼一声。但惊呼的声音显然有些闷,似被什么悉数收了进去。 陷入沉思的她被张正突如其来的动作唤回神思,唇被他狠狠吻住,似乎为了惩罚她的走神,他还轻轻的咬了一下她娇软的唇瓣。她被动的承着他这个炙热的吻,毫无挣扎的可能性。而他将她紧紧抵在池壁之上,但又怕尖锐的池沿硌到她的身子,便用左手护在了池沿与她身体紧挨着的地方,右手却探进了她的衣服,肆意感受着那滑腻的肌肤。她根本没想到张正会突然发难,这样一个吻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她拍了拍他,“呜呜呜呜”的发出不满的声音。 听到她的不满,他微微抬起了头,勾唇道:“你又走神了,我上次说你要是走神我会怎么样?” 她扭了扭身子道:“可是……可是你不光准备亲我吧。” 他这副架势可不是只亲一下就能罢休的样子,她分明感觉到抵在她身体上某一样属于他的东西,火热凶悍的过了分。“是啊,夫人你回答对了,我当然不准备只亲你了。因为我发现你真的太爱走神了,那个惩罚远远不够震慑你。”他贴在她耳边,悄声道。“况且你自己不是说……任我处置。”他加重了“任我处置”这四个字,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将这些话轻声讲出,便更有了撩拨的意思。 在这样的时刻,低声说的话更显得暧昧和诱惑,那些低声的话语掺杂着自他口中呼出的潮湿气息,轻轻的染在她的耳朵上,染一处红一处。 直到她的耳朵红了个彻底之后,他才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右手从她的衣衫里出来,用力的撕扯她的衣服,一件轻纱薄衣极为好脱,几下便被他全部扯了干净,他一挥,将那轻纱扔出了很远,开始专心对付被他抵在池壁的娇羞女人。 她被他吻的有些哭笑不得。就知道一起共浴,他打的绝对是这个主意。但是面对这样一头饿狼夫君,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含了笑,有一些羞意,温柔的回应着他的索取。他察觉到了她生涩的回应,唇角勾起,凤眸里的倾城之色愈加深重,带着她慢慢的熟练该如何让他欢愉。 水花四溅,温暖的水被不断的激起一连串的水浪。一池春水荡漾心神,她似乎慢慢融化在了他的怀里,温柔的承着他激烈的索取。浴池里的水一波一波的涌动,水浪飞溅,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遮住了旖旎的风光。—三日后便到了回门的日子,北明风俗,回门这一天女儿须得身穿红色长裙。许锦言的衣物本就红色的多,随意找了件便换上了,当然,得换一件领子高的,把某人在她脖子上留的印记全部遮住。 已经到了深春的时候,气温早就升了高,这个时候穿一个高领的衣服,虽然不是特别奇怪,但是特别热是肯定的。 因为热且闷,出门之前她瞪了好几眼张正,张正有些莫名其妙,只当是昨晚她不满意。不满意怎么办?那就只好今晚再让她满意了。 许锦言上马车之前瞧了眼张正给许家准备的礼物,她皱着眉道:“多了。” 何必给许家这样大的脸,许朗怎么配得上? 张正笑了笑,便挥手让仆人搬下了一半来,他侧着身对身旁的女人道:“夫人,这下如何?” 许锦言看着变得十分稀少的礼物点了点头道:“还是有些多。不过将将可以了。” 得了夫人的首肯,张大人这才放心的将夫人扶上了马车。 张大人的本意是将夫人直接抱上马车,但是夫人却坚决不许他抱,他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扶着夫人上了马车。必须得扶,就她那个手酸腿软的样子,不扶着肯定上不去马车。的确,许锦言上马车的时候因为手酸腿软打了几个趔趄,幸亏张正在旁边扶着,才没让许锦言摔下去。上去之后,许锦言因为自己连马车都上不来而气愤,坐在一旁抱着胳膊生闷气。 张正看在眼里,知道是自己的昨晚没轻重,给她折腾的,他笑了笑,过去将人揽入怀里哄着道:“怎么又气了?一会儿要回许府,那里可有人惦记着你夫君呢,你现在也不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哄我,不怕我被人抢走了?” 她气鼓鼓的抬头道:“你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抢走,那我还就不要了。” 一听她说不要他,他瞬间便急了,睐起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怎么了,你要是这么容易被人抢走,那我就……唔”。她又被他亲了一口,将话堵回了嘴里。 偷香成功的他,瞧着她那副傻愣愣的样子勾唇一笑道:“还敢继续说?” 不敢了不敢了,不说了还不行么。她偷偷瞟他一眼,俊美如天神的容颜带笑,凤眸里全然是春意水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要直直看向她的心里。 她轻轻打了他一下道:“还不快带上你的面具。许府里这里可不远。” 他那副美貌可绝不能让许府里的人看见了,否则就不止是一个许慧跃跃欲试了。他忽然了解了她的意思,轻轻一笑,欺身压向她,“夫人是怕有更多人迷上为夫么?” “不……不是!当然不是,那你要不带你就别带,到时候秘密曝露,你……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她仰着头,一副为他着想的神色。 他看的有趣,没有点明她结巴了的事实。 夫人你对我说谎的时候,是真的容易结巴。 他不再多言,夫人太爱害羞,再逗下去就又要惹生气了。生气虽然也可爱,但是夫人一生气就不让他抱了,这可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他自衣袖里掏出属于张正的假面,按照夫人的意思戴好。 夫人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美貌,那他就不给其他人看,只给夫人一个看。 ------题外话------ 是的没错,开车又又又被禁了,然后修改……不过今天编辑通知加更,所以今天还会掉落一更,晚上九点前更完哈!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回门 马车向许府驶去,车轱辘“骨碌碌”的打着转儿,在地面上留下一行连绵不绝的车辙印。旁边的街道人声鼎沸,满是喧嚣的人间烟火。 这些嘈杂的声音四起,便将马车里时常传出来的声音掩盖,那是女子娇羞的低斥和男子无赖的笑声。很快便到许府了,许府和张府的距离不算远,但是张府是在贵人云集的安平大道,而许府却在无人问津的背街小道。地理距离不远,但是地位的差距就远了去了。 许朗自然知道今天是许锦言回门的日子,就算他不给许锦言面子,也得给张正面子,所以一听小厮通报,便携着许府家眷前来门口迎接。 自然不是迎接女儿,而是迎接宁安郡主和大理寺卿。 若是许锦言一个人回府,许朗可不会给她这么大的面子,就算她已经被封为了郡主,可是许朗的心里并不是太愿意承认这件事。许锦言的这个郡主身份,对于许朗来说,仅仅只是让许朗出去外面作为抬高自己的一个陪衬,等一进许府的大门,管你是翁主还是郡主,全都不作数。 但是今日回门,不止是郡主女儿回来,还有同僚大理寺卿来府。在外人面前,许朗还是能拎的清,一旦他今日没有出门迎接,便是失了极大的礼数。若是同僚张大人无意在群臣之中多一句嘴,那他许朗已经所剩无几的颜面可就又要少上一些了。 婚礼那日自许府抬出的嫁妆全是将军府出的这件事已经很让许朗在这些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这几日上朝许朗都是低着头走,同僚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是大部分人看许朗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女儿结婚,你这个做父亲的一个子儿都不出,反而让女儿的外祖出嫁妆。 全天下都没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而且许锦言的外祖实际上并不在京城,而是在益州驻守,那么操持这笔嫁妆的人可就是刚刚回来的周少将军和周少将军夫人。 一个亲爹还比不过舅舅和舅母,说出去谁会不嘲笑。 许朗这几日上朝都是独来独往,恨不能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这个人。可是出了这样大的笑料,许朗想不引人注目,想都别想。 这几日上朝谁有意无意的都要瞧上两眼许朗,连素来严肃板正的王严崇阁老都用那种微不可查,实际上谁都能看见的速度瞟了好几眼的许朗,然后摇摇头,叹息一声。 这就给了朝廷官员一个重大的信息,连王阁老都看不惯你许朗的所作作为了,那我们看不起你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后来这件事便闹的连庆裕帝都有所耳闻,上朝政事处理完之后,还细细问了一下许朗可有经济方面的困难。庆裕帝此举其实是本着体恤臣子的心思,他是真的以为许朗可能是府中经济困难,还想施一施皇恩,来显得自己这个皇帝贤明仁慈。 庆裕帝是好意,但是给许朗带来的面子损失却更大了。本来官员们还只是私下里小声嘲讽一番,但是庆裕帝却将此事提到了明面上来说,官员们便纷纷开始大声嘲讽,这可是陛下带的头,我们这也算是奉旨嘲讽吧! 庆裕帝一个皇帝可不会考虑到臣子的面子,尤其是许朗这种不算身居要职的官员。庆裕帝才不会考虑你的面子何处安放,只要他能树立一个贤明的仁君形象即可。 所以许朗的名声便越来越差,连京城里的小孩子都编了“许尚书,衣破烂,穷的响叮当”一类的顺口溜来揶揄许朗。许朗可素来好面子,但这一回的嫁妆事件,可就是将许朗这辈子所有的面子都丢尽了。 眼下这个时候本应不该再出事端,偎翠楼的蕊娘那里却又开始闹着要去乡下和表哥成亲。因为许朗本来答应了等许锦言一嫁出门,就将蕊娘接进府,结果出了嫁妆的这件事,心里极为不安,便和许朗闹了起来。 蕊娘虽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可不信什么许朗穷的叮当响,这些日子的相处,蕊娘把许朗的人品摸的一干二净,许朗这种人可绝对不会是因为穷而不给女儿嫁妆,许朗有多少钱,蕊娘心里大概是有谱的,许朗在蕊娘面前不算精,日常的言辞总会透露出一二来。 蕊娘早就猜出许朗有钱,不然她也不会轻易把自己交给许朗。 烟花女子总是善于谋算,这也不能怪她,她若是不善于谋算,就会有人来谋算她。人么,总是想活得好一些,既然想活得好,那么善于谋算就算不得缺点。 蕊娘很清楚,许朗就是因为抠,不想给女儿嫁妆,正好这许锦言又有将军府这么一个外祖家,许朗便顺手推舟,让将军府准备了嫁妆,自己本想坐享其成,但是没想到将军府会在嫁妆上刻上将军府的字样,一下计划全部落空,名声还全坏了。 蕊娘不担心许朗没钱,但是她担心许朗不将她迎回府。出了这样一件事,许朗在京城里的面子里子全被撕碎,这个时候许朗肯定会为了避风头暂缓将蕊娘接进府的事情。 但是蕊娘心里可有杆称,烟花之地的话可从来不算话,许朗答应接她回府这件事必须得趁热打铁,若是得一段时间,安知会生出怎样的变故。所以蕊娘便遣人拿了一封信给许朗,那信写的很有水平,说是乡下的表哥以幼时父母立的婚约威逼她回去成亲,她实在无奈,所以只好同许朗断情,还有模有样的剪了一截头发夹在了书信里。 蕊娘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对于许朗这样的伪君子,有奇效。 许朗收到信之后非常迅速的就赶往了偎翠阁,因为自己最近不宜路面,还假模假样的带了帽子遮掩。偎翠阁的老板赵晚枫什么没见过,瞧着许朗那样子就明白了,安排许朗不惊动任何人,悄悄的就进了蕊娘所在的厢房。 蕊娘早就准备好了,许朗一进去就瞧见了蕊娘梨花带雨的哭,眼眶脸庞都哭的红通通的,许朗一看便怜惜之情大起。蕊娘楚楚可怜的诉说一下表哥如何如何恶霸,激起许朗的同情心,而且许朗本就对蕊娘有情意。这样一来,更是让许朗燃起了对蕊娘的怜惜。 蕊娘同许朗说了若是自己再不回乡下,表哥就要过来京城抢人的事情,还暗中透露了一下表哥其实是觊觎她的财产。话没有说明白,但是透露出的意思便能让许朗觉得她只要一回乡下成亲,觊觎她钱财的乡下表哥就会把她的钱财搜刮干净后谋杀蕊娘。 话已经到这儿了,许朗若是再没点反应,那蕊娘多年以来修炼的操纵男人心的招数可就全白练了。 许朗的官场之术修炼的不算多好,但是蕊娘的御男之术可是北明一流。几句话说的许朗又是同情又是怜惜,心一横,当天便把蕊娘接回了府。 赵晚枫自然不会多阻挠,蕊娘极为顺利的就进了许府。 这几日李知书和死了一样躺在书香院里,不出门也不出声,只两眼盯着上方,不停的流眼泪。谁都能看出了李知书已经濒临崩溃,这个时候谁敢将许朗又纳妾的事情告诉李知书,还不是能瞒就瞒,能风平浪静多久就风平浪静多久。 没了李知书起事端,蕊娘进府又顺利了一些,直接从偎翠阁就进了许府,一点的耽搁都没有。 只是蕊娘虽然进了许府的门,但是许朗嘱咐蕊娘这几日不要出门,等这风波过来再出来,许朗可不想让人说他没钱给女儿准备嫁妆,却有钱给自己纳妾。若不是情势所逼,许朗也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接蕊娘进府。所以虽然蕊娘已经进了许府,但是今日在府外迎接张正和许锦言的人里并没有蕊娘,反而是三姨娘带着许慧和许朗站在了门外。 许府原本也算是人丁兴旺之家,儿子虽然不多,但是女儿却个个出挑。而现在李知书那一脉的许茗玉和许宗已经凋败,许宗被发配到寒北谷,肯定是再也回不来了。许茗玉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官家小姐做了侍妾,还背上了那样大的一个臭名,这辈子能翻身就怪了。 原本还算有些地位的二姨娘,却被许朗发现奸情,和山贼表哥私了奔,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许晶。许晶受不了自己的娘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几次三番上吊都被救了下来,虽然活着,但是有了这样名声的娘,许晶想嫁得好是绝不可能了,而且许朗还有些怀疑许晶是否是自己的血脉,待许晶也大不如从前。 也就三姨娘得以保全自身,赢了和许慧此时平平安安的站在许朗身侧迎接许锦言和张正下车的机会。三姨娘自这些日子许家发生的这些重大变故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千万要安分守纪,绝对不要给宁安郡主添堵,要不然可没有好下场在等。 三姨娘分析的透彻,但是许慧却完全不这么想,她还记挂着张正夸她的那句“美人”,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许慧的眼眸露出雀跃之色。 许老夫人将许慧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略微明白了些事情。 许凝也在旁边,她有些等不及看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了,小脸也有了些焦急。 等马车一到,许家人都肃立起来等待马车之上的人下来。许慧的心跳的越来越快,直直的看着马车。 马车的帘子被人推开,紧接着,一片银锦衣便露出了些端倪,那一片衣角上绣着精妙绝伦的花纹,看的许慧的心几乎要蹦出来。半夏也注意到了许慧的眼神,她不屑的笑了笑,随后清咳一声和忍冬将帘子掀大。 那风华惊世的身影便显露了出来,他自马车中慢慢走出,怀中揣着一个红衣女子。下马车的时候极小心,一弯腰,珍惜的抱了紧怀中的人,生怕摔着她。 下马车之后,许锦言极娇羞的将脸埋在了张正的怀里道:“你这是做什么,当着我家人的面怎么就能这样无礼。” “夫人莫气,只是你这几日身子有些疲乏,我怎可让你再劳累。”温柔而动人的语气,但是这话…。怎么这么令人脸红心跳! 许凝的脸红了红,姐姐姐夫,你们秀恩爱过分了啊。我一个现代人是无所谓,你看你们给许府的人吓得,你看那三小姐许慧,脸都吓白了。 不过听到这些话不是应该脸红么,怎么脸倒是白了。 许凝瞧了眼许慧,露出了几分不解。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倒茶 许慧脸色惨白的看着那柔情蜜意的一对人儿,她本以为以许锦言那性子肯定得不了张大人的喜爱。可是张大人那眼里的温柔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可以向许锦言展现那样的温柔? 三姨娘将许慧的表情看的明明白白,她暗暗叹了口气。女儿,你看明白了吧,人家夫妻两个情比金坚,不是你能插的进去的。 三姨娘可半分也不敢得罪许锦言,只愿这次回门能顺顺利利的送走许锦言,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张正下了马车,却不想将怀里的人放下来。好不容易如此乖顺的窝在他怀里,眉眼懵懂的像只奶猫般引他怜爱。虽然知道她这副样子是给许府里的人做戏,但是既然逢着了这样稀罕的时刻,他又怎么可以轻易将她放下来。 而且方才上马车的时候她可是坚决不让他抱,亏是这许府里有祸患,才能让他在下车的时候把这温香软玉抱了满怀,还让怀里的人向他展现了那么乖顺又娇羞的表情。 这样难得,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怀里的人见他迟迟不将她放下来却闹了意见,慢慢的扭了扭身子,向他表示着抗议。 抗议?抗议也没用。是你想利用我气别人,既然利用了,你就要利用的彻彻底底。老老实实在我怀里待着。 许锦言意识到某人是真的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她这才有点小慌张,瞧了眼直勾勾盯着他们的许府众人,她贴近张正极小声的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话,扣在她腰间的手重了几分,明确了他的意思。 他什么意思? 就是不准备放你下来的意思。 她又将身子扭了一扭,眨巴着琉璃眼眸看他。 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要抱我进府门吗? 他也随着她眨巴了一下凤眸,抱着你进府门?好主意! 她似乎还是不够了解他,要是想让他将她放下来,这个时候就不该继续勾着他。瞧瞧她都做了什么,将她那娇软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又眨巴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水汪汪的诱人。 分明是在勾引他。 许朗有些看不下去了,咳了咳道:“张……大人,有什么话不如进府再说。” 许朗还是没有勇气直呼张正的名字,尽管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已经是他的女婿了,但是他还是不敢随意乱呼,而是依然用了张大人这个同僚间的称呼。 同样,许朗也没有勇气指责张正堂而皇之的在许府门口就行搂搂抱抱之事。 许朗不会说,许老夫人却看不惯,虽然她乐见许家的女儿嫁给了如今北明最炙手可热的臣子,但是看见这样的一幕,她还是由衷的不乐意。 许老夫人想开口制止许锦言和张正这一行为,却被许朗用眼神制止。 亲娘咧,你可给我少整点事儿吧。一个大姐儿就已经够折腾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张正张大人,朝野有名的谁招惹谁摊上事儿,惹这两人,那不等于自找罪受么? 许老夫人没明白许朗为什么不让她说话,但是许老夫人一贯极听许朗的话,想了一想,便也将此事忍了下来。 许慧的脸色就没好转过,一直死死的盯着张正抱着许锦言的胳膊。许慧是真的不太甘心,那样优秀的男子,凭什么许锦言能嫁给他。 一行人之中最开心的就是许凝了,许凝眉开眼笑的看着张正和许锦言,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脸上。 张正对许朗邀请他赶快进府的提议没有拒绝,但他也没有放下怀里的人,任由怀里的人使着什么小花招,他都完全不为所动。紧紧抱着她,走进了府门。 北明民风是开发,但是回门的时候直接由夫婿抱进门的可是头一桩。许锦言红着脸抱怨,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这样事一旦传出去,那可就又要在京城里掀起一阵议论。 那抱着她进府的人却浑然未觉此事有何不对,自顾自的抱紧了她,凤眸里却都是温软笑意。 张正抱着许锦言走了进去,身下的人也都傻愣愣的跟着一起进了府门。 进了大门之后,许锦言才被张正放了下来。当然不是张正良心发现,而是某人又抛弃颜面娇柔的唤了他一句“夫君”,以此才换得了她下地的机会。 得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吓得立刻就距离张正远了一步,但没远多少,便被某人一个睐起来的眼神唤了过去。 没办法,那眼神太危险了。她要是不过去,他非得过来抓她不可。 她向他走了过去,身子微微贴了他一些,这才让他有所满意。不继续与她为难。 进了许府之后,大厅之内有一美丽的身影正在操持,安排着小厮杂役倒茶水,收拾杂物。那美丽身影着了件浅蓝色的长裙,头发已经梳成了妇人的打扮,鬓发里只簪了一支再简单不过的珠钗。 极像李知书,但是行动之间流转的那份恰到好处的媚态又是千百个李知书所不能相及。 蕊娘……许锦言在心里叫出了这个名字。许锦言知道蕊娘已经被许朗接进府了的这件事,赵晚枫前日便把消息传给了她,说是鱼儿已经咬住了饵料。 许锦言便知道,许朗忍不住了。 许锦言当然知道许朗的性子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这么急的将蕊娘接回了府,定是蕊娘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已经丢尽言面,想尽办法保住名声的许朗在这个关头,急不可耐地将蕊娘接回了府。 蕊娘具体用了什么法子并不知道。总归她是让许朗不得不在这种时候将她接回了府里。 好手段。 且看她这辈子怎么和李知书斗法了。 不过说起来李知书,许锦言的眼睛在许府大厅里转了一圈,看来李知书还沉浸在失子之痛里无法自拔,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出来和蕊娘斗法。 但等李知书调整好心态出山的时候就不知道许朗的这颗心已经被蕊娘夺去多少了。 李知书你可得快些养好,蕊娘这个敌人可是你前世最大的宿敌,这回我提前十年将她送到了你的面前,更年轻更貌美,能否斗得过,就端看你的手段了。 许朗看见蕊娘在操持,连忙上前道:“昨日才刚进了府,也不好生歇着,怎么费起了这份心。” 这语气,却是担忧蕊娘受累的成分多。 三姨娘黯淡了眼眸,虽然她能和许朗一起出来见人,但是她的地位显然不如这位刚进府,还尚且见不得光的五姨娘。 三姨娘是个善于认命的人,虽然她有些不甘心,但是瞧了眼年轻貌美的蕊娘,她这心里的不服气也就慢慢的退了下去。 许老夫人却有些看不惯这些个年轻的狐媚子,皱着眉道了句:“说了暂时不让出来,你出这个门是做什么?” 蕊娘一怔,先是用雾气蒙蒙的双眼瞧了眼许朗,直看的许朗心疼,然后她才慢慢道:“蕊娘……是蕊娘多事了。” 蕊娘认了错,但是她没有错,是许朗让她在大厅里准备茶水的,就算许老夫人斥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此时一力承担下来,还能在许朗面前显得她乖巧,而且更能让许朗怜惜她。反正在许府里生活,看许朗脸色远比看许老夫人眼色重要的多。 果然许朗立刻便皱眉对许老夫人道:“娘,是儿子让蕊儿在这里准备茶水的,府里现在也没个准备此事的人,难不成要张大人入府之后受怠慢。” 许朗说的是事实,当家主母躺在院子里形同废人,还能让她操持什么。但是就算没有主母,倒茶这些事还不能让个婢女去做了,非要一个刚进府的姨娘操持? 许朗就是在护着蕊娘。 许老夫人见许朗有护着蕊娘的意思,对蕊娘就更加不满了起来,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许老夫人一时不好发作,只好神色郁郁的做罢。许朗瞧了眼张正和许锦言,心里一阵叹。其实他也不愿意让张正和许锦言现在见到蕊娘。若张正和许锦言只是稍坐一下便走倒也罢了,但是依据北明的风俗,女儿回门的时候是要和夫婿在娘家住一晚才走的,这么长的时间,许锦言和张正这俩人精能不发现才叫怪。 反正他也瞒不住,还不如直接就让在刚进府内的时候让见了,还显得他不心虚。 虽然许朗的心已经虚的早就没边了,让许锦言发现倒是没什么,但是让张正看见,就怕他在同僚面前多嘴,依据张正原来的样子来看,倒也不是会乱传事端的人。而且现在自己是他的岳父,这事儿又和他没什么关系,应该不会出去乱说话才是。 许朗安慰着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没个实底。蕊娘见许朗维护了自己,心里有了几分满意,但神色却没有变化,规矩的站着一旁,等着许朗给她介绍许锦言和张正。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疯妇 蕊娘抬起头瞧了一眼许锦言,比起享誉京城的第一才子张正,蕊娘倒是对这位曾经的蠢货千金,如今的宁安郡主更感兴趣。 只见那靠在夫婿身边的女子,一身大红色的叠领百花裙,裙子的腰线很高,恰好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显示了出来,那样夺目的颜色被她穿在身上,却半点没有压住她的气势,艳而不俗,媚而不腻。一双琉璃眼眸透亮无比,眼波微转,流露的便是通达世事的聪慧。 烟花女子了解男人,也更了解女人。秦楼楚馆里面生活多年,这些地方里最多的就是女人,蕊娘和女人打交道的时间远比和男人打交道的时间长。 她只瞧一眼便知道从前京城里有关于许锦言蠢笨如猪的传言全是假的,起码从现在来说,全是假的。 蕊娘在看许锦言,许锦言其实也在看着蕊娘。 前几次在偎翠阁看蕊娘,都是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瞧得不是特别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清面容。现在这一刻,蕊娘距她不过几步之遥,连头发丝儿都看的算是清楚。 和前世比起来,蕊娘的确是更年轻更美貌。没有经历那十年的风浪,蕊娘脸上几乎是一丝的皱纹都没有,但是眼睛里的精明却和前世一般无二。 许朗犹豫着如何将蕊娘介绍给许锦言和张正,这件事很难开口,嫁妆那件事按说他最无颜面对的就是女儿和女婿,现在却要将蕊娘介绍给他们,这个嘴,可怎么张的开。 蕊娘侧目瞧了眼许朗,看见许朗那为难的神色便知道让许朗介绍自己是不太可能了。她一转眼眸,向许锦言福了个身,笑意盈盈道:“宁安郡主。” 先唤了许锦言随后才向张正行了礼,但同样,都是那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容。 伸手不打笑面人,许锦言自然也不过做了那煞风景的人,更何况,蕊娘本来就是她安排给许朗的,她又何必多做为难之事。 随即,琉璃眼眸一弯,也笑道:“姨娘。” 便是默认了蕊娘的姨娘身份。 许朗松了一口气,幸亏蕊娘懂事,先行了礼,不用他多做唇舌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一行人入座,先喝了些茶水。许府的茶水一向算不得佳品,不过将将入口而已。许锦言捧着茶杯微微笑了笑,要不然怎么说人绝对不能被惯着,前世她在牢狱里的那几年喝的水里没有石子儿沙子就算不错了,更妄谈茶水。重生归来之后早就全无忌口的习惯,曾经饿到与鼠争食,现在能吃到干净的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可是在某人送了她一筐海棠春色之后,她喝茶的口味就被彻底养刁了。 而这几日在某人的府里喝的也都是绝品的茶叶,现在喝许府的这些茶,实在是有些味同嚼蜡。 都怪他,全是被他惯的。 想到这里,她抬眸,瞪了旁边的人一下。那被突然被她瞪了的人有些想不明白,微眨了眨凤眸,露出几分不解。 他虽然带上了独属于张正的面具,遮住了那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但是这样一眨眼,一挑眉之间露出的风华,也是让人看的心里直颤。她收回目光,不敢继续直视那惊人的华艳。— 张正表现了一个最优女婿的良好风范,举止之间进退适宜,随意说出的话就能让许老夫人满意的不停轻笑,他本就是京城里有名的翩翩公子,待人接物自然是没一点可以挑剔。 许锦言看着也有几分恍惚,这样翩翩公子温如玉的样子又是他的哪一面? 许老夫人满意至极,连许朗都复杂着神色暗暗点头。等张正令仆从将备好的礼物从马车上抬下来的时候,许老夫人对张正的满意之情已经不只是“满意”这两个字可以表达的了。 现在抬进许府里的礼物可只是张正之前准备的一小半,被上马车之前的许锦言硬是让减了一大半。但就是这些已经缩减过的礼物还是让许家人的人乍舌不已。 许慧瞧着那些礼物,再看了看翩翩公子样的张正,心里像是一百个痒痒挠在挠,挠的她难受不已。三姨娘察觉了女儿的异样,连忙拍了拍许慧的肩膀,示意她注意一些自己的表现。 许慧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心里的那把火焰越烧越旺,旺到让她根本注意不得自己此刻的表现。 许老夫人满意张正,但在许锦言面前却将祖母的身份拿捏的极好,略问了几句张正府里的情况,又对许锦言道要恪守做媳妇的本分,不要随意生事云云。许锦言随意应答下来,也没有怎么过脑子。 许老夫人的话,既场面又不顺耳,何必入耳,引自己不悦。 蕊娘安静的坐在许朗的身侧,不时起身给所有人添茶,一副贤良乖巧的样子。 看得出来,许朗很满意蕊娘,看蕊娘的眼神都渗着柔和,一举一动之间更是藏着爱意。或许多年以前许朗刚和李知书这个表妹诉说爱意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多情。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是那样的柔意,但是望着的对象却换了一个人。 许锦言将手里的茶杯转了一转,笑了出来。爹,前世到今生,你还是过不了这一美人劫难呢。 蕊娘是一朵解语花,可是这朵解语花只会在你对她有用的时候开放,一旦你对她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朵解语花会在一瞬间变成食人花。 — 许慧坐在一旁,不时看一眼身姿透露惊世风华的男子,手指紧紧嵌在掌心之中。不需多耳聪目明,天下间所有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张正待许锦言极好,无论是小心的替她拉开椅子贴心,还是替她试过茶杯是否烫手之后才放心递给她的细心。 这些细枝末节的部分更能显示出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在意。细微之处都设想的如此妥当,那么一旦遇到真正的大事,又岂会不一切以那人为重。许慧长着眼睛,当然能看出来张正待许锦言的好,但她还是不甘心。 许慧觉得许锦言一点也配不上张正,许锦言从前那些个蠢行,被李知书母女耍的团团转的事情,许慧瞧的是清清楚楚。现在是好像聪明了那么一些,但是这点小聪明哪里配得上风华惊世的张大人。许慧对许锦言的认知基本只停留在府内,她一个庶女,母亲在府里又没有地位,足不出户的时间多,因此眼界太窄,外面的事情她听不到,许锦言在人前风光的场面她也从来没见过。 在许慧的心里,她一直都瞧不起许锦言,凭什么从前府内人人都厌烦的蠢货突然就飞上了枝头,被封了什么郡主,又赐婚给了那么完美的张大人。 许慧和三姨娘最大的不同在于,许慧只会嫉妒许锦言得了这些东西,却从来不会去想为什么许锦言会得了这些东西。而三姨娘却会仔细思考,为什么是许锦言得了这些荣光,不是别人。 这样的两种思考方式,导致了三姨娘和许慧这对母女的截然不同,三姨娘对许锦言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而许慧却起了心思,极度的想要得到那个堪称完美的姐夫。 许锦言早就看见了许慧的眼神,许慧一直在暗暗的瞟着张正,躲躲闪闪,想看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许锦言也觉得很奇怪,前世今生,许慧这都惦记她的夫君两回了。 她都忍不住想要问许慧,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专爱抢人夫。但是许慧好像是专注她的夫君不动摇,别人的夫君也没见许慧怎么惦记。 这是为什么? 许慧你不能看人下菜碟啊,既然喜欢抢人夫,那你就要广泛撒网,不能可着我许锦言一个人抢! 上辈子那个赵斐,给了便给了。但这辈子的张正,你许慧敢抢一个试试看!她向张正递了个眼神,你要是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你今天晚上就别想抱着我睡。 张正立马会意,向自家夫人回了一个温柔似水的眼神,凤眸里荡漾的都是春意水光,微微一动,便让人甘愿溺在那一汪柔情之中。 行,那我不和她多说一句话,你今天晚上就得让我抱着睡。而且…… 张正勾唇,笑得不怀好意。 许锦言感觉到了张正的不怀好意,她咳了咳,算了,今天为了哄着他,那就出卖一些色相好了。而且她这个色比起他的色来说,何足挂齿。 指不定吃亏的是谁呢! 虽然心里的想法很是强硬,但到底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的戏言,那脸庞微微透露的热意还是昭示了她真实的思绪。 他那一坏笑,她就忍不住想起夜晚的时候,他那么凶猛,那么强悍,她被他撩拨的受不了嘤咛出声的时候,他就会在她的耳边坏坏的笑。 想着想着,她的脸就又烫了一些。张正瞧得明白,却并不点破。他最爱看她因他而起的那抹娇羞,浅的,重的,无论看多少遍也不觉得烦。张正和许锦言这一来二去,谁看不明白两人的眉目传情,许慧的脸色更白,许凝的脸色更红,而且许凝的脸不仅红,还憋不住笑,只能用喝茶来掩饰笑意,但是半夏瞧见了许凝的这一举动之后,由衷的害怕许凝把茶水喷出来。 这大厅之中,最明白其中暗潮汹涌的人可能就是蕊娘了。 烟花女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本就是必备之物,她焉能看不明白许慧躲躲藏藏的眼神。蕊娘侧目,瞧了眼那双琉璃眼眸,随后她摇着头轻笑。 许慧最好还是不要胡来,她要是敢胡来,谁都救不了她。 坐了一会儿,天色便渐渐不早了。许朗瞧了眼昏暗的天色,准备示意下人准备晚饭。但许朗呼唤下人的手还没抬起来,大厅便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许锦言,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来人尖叫着直扑许锦言而来,跌跌撞撞的,脚步虚浮,眼神却凶恶至极,直勾勾的盯着许锦言,挥舞着胳膊朝她扑来。 许锦言看了眼来人,李知书……。 李知书应该是才得知了她的消息,急急忙忙的从书香院赶了过来,说不准还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衣服凌乱不堪,连鞋都只穿了一只。头发似乎已经很久没梳了,缠成了一个团,张牙舞爪的垂在后脑勺之上,这样急速跑来,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疯子。 张正想伸手护住她,却被她拦住胳膊摇了摇头。他犹豫了一下,把胳膊收了回去。 李知书身后跟了不少追过来的婢女仆从,但是却没一个人能拦住李知书。非是李知书多么厉害,而是那些仆从都有顾忌,李知书还是当家主母,若是去拽她伤个好歹怎么办?谁也不敢真的用力控制住她,万一伤着了,秋后算账谁受得起。 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下重手,这样的一群人可拦不住疯了一般的李知书,便任由李知书跑到了大厅里面。 许朗看见李知书这样子,羞的无地自容,单是许锦言一个便罢了,关键是这儿还有张正呢。家丑不可外扬,他这家丑怎么就一点儿都藏不住。 “你们还不快把她抓住!”许朗捂着脸不敢看。 这些仆从婢女才算是得了令,既然是许朗让他们抓的,那要是伤着了肯定是不能怪他们。几个壮实的婢女一拥而上,一下就将李知书控制住了。 被控制住的李知书还在不停的谩骂,“许锦言,我要杀了你!你还我的宗儿!”之类的话,许锦言站在不远处平静的看着李知书,从李知书突然闯进来到现在,许锦言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蕊娘认出了这是李知书,她想了想,微微靠近了一点许朗,皱着眉极小声的道:“老爷,妾室有些害怕,这人是谁?” 害怕,自然是该害怕的,李知书那样一副疯妇样子,谁会不害怕,尤其是蕊娘这样刚入家门,什么都没见过的柔弱女子更是应该害怕。 许朗察觉到了身旁发抖的女子,他颇有些安慰意味的拍了拍蕊娘的肩膀道:“别怕,疯子而已。我这就让人把她撵出去。” 蕊娘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许朗身后又躲了躲。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哟!九点前更完哈!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放荡 李知书被人架起来之后还在挣扎,手脚胡乱踢打着,口中不断谩骂。其中一些污秽之言极难入耳,许锦言听了这些话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反而是许朗的神色变化比较大,许朗的脸已经气的铁青无比。 从前那么一个知书达理的李知书现在和市井泼妇一般无二,许朗瞧在眼里,惊在心中,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李知书到底对他隐瞒了多少,又欺骗了多少。李知书的贴身婢女柳叶慌慌张的跑了进来,最近李知书的情绪不太稳定,府里住着的诸葛神医给李知书开了好几副的药,柳叶须得时时去煮,她只是去厨房给李知书熬了一会儿药,就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没看住人,李知书居然就跑到了大厅来,看样子还闹出了不小的事端。 许朗见柳叶进来忙斥责道:“你怎么也不看好这个疯妇!” 柳叶眼眸一暗,有一些委屈。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紧夫人吧,夫人现在这个模样,她就是不吃不睡的跟着都不一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但是柳叶觉得有些奇怪,她又没有告诉夫人今日大小姐回门,夫人怎么会知道大小姐今日会在府里。— 自二少爷被发配寒北谷之后,夫人直接就晕厥了过去,诸葛大夫给调养了很久,前天的神智才清楚了一些。 神智清楚之后自然是要找大小姐拼命,但是那个时候的大小姐可已经嫁去了张府。柳叶和几个婢女好说歹说才把李知书劝了下来。这几天李知书算是安宁,只就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看天花板,看着有些慎人,但是到底没有出什么差错。 老爷领回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五姨娘的事情,柳叶也是知道的,但是半句也没敢告诉李知书。不知怎的,今天李知书居然自己跑了出来,柳叶估摸着大小姐这边问题不大,夫人和大小姐斗了这么多次,大小姐可一次也没输过,而且大小姐现在还有夫婿在护,夫人肯定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真正的问题在于等夫人发现了那个年轻漂亮的五姨娘要怎么办? 这么想着,柳叶就抬起头瞧了一眼那五姨娘。在这之前,柳叶并未见过五姨娘的真容,只是在其他婢女口中得知,五姨娘生的不错,而且待人温和,虽然进府只得一两天,但是却得了很多下人的喜爱。 柳叶这么只瞧了一眼,心里便有了谱。这五姨娘的确如传闻中生的貌美,但是所谓的待人温和就得仔细想想,到底是装腔作势和真心为之了。 柳叶也是许府里生活了多年的大丫头,跟着李知书长了不少的心眼,最能分辨出高门中的女人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 不说别的,这五姨娘微微往老爷身后躲的那么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位新来的五姨娘,绝不是省油的灯。夫人的样子是有些可怕,但是夫人这两日都消瘦完了,就算没被人架住都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何况现在还被这么多下人架着。居然能将这五姨娘吓得往老爷身后躲? 柳叶大约是瞧明白了一些,再看一旁的夫人,夫人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个年轻漂亮的五姨娘,全身心都在想挣脱婢女的束缚,去责打大小姐。 许朗看李知书那个样子,心里实在厌烦,便让人将李知书拖下去。但是李知书行为是有些疯,但是她心思可一点都不疯,许朗要人将她向下拖,她就大喊了起来,疯狂的挣扎,转过头去开始大骂许朗:“许朗,你有没有良心!那个贱人害了宗儿和玉儿,你居然还能让她回这个门!你还是当爹的……。” 李知书的声音逐渐小了,她死死的盯着许朗身后的那个女子,“许朗!这个狐狸精是谁?” 李知书的心思可半点不疯,她大骂许朗的时候瞟见了许朗身后藏着的陌生女人,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子,年轻又美丽,眉眼温柔,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不就是许朗喜欢的那个样子? 李知书的脑子多活泛,瞧了那女子的样貌,再看了那往许朗身后躲藏的亲密举止。一下便猜到这是许府的五姨娘无疑了。 李知书觉得不可思议,许宗刚被发配走,许朗这个父亲不为儿子有一点点的难过,居然这么快就弄进来一个女人。她是对许朗死了心,但是她没有想到许朗会这样的薄情寡意。 儿子凶多吉少,许朗这个做爹的居然在这种时候娶了新姨娘。李知书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这世上怎么会有许朗这样的人? 许朗见蕊娘被发现,所性也不藏了,反正总有一天李知书得知道,而且李知书这样疯癫的样子根本不配再做许家的主母。许朗早就做好等这些事情的风头过去,他就将李知书贬妻为妾的打算。 既然有了此打算,他何必同李知书多费口舌。只是今日张正在场,这么些家丑全让那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看在眼里,许朗的脸上还是不免发了烫。 “这是新进府的蕊娘,人很和善。前些日子你一直在房里躺着便没有告诉你,你先回去,回头我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你。”许朗已经尽量的控制自己的语气平和,若非张正在场,他才不会给李知书这般好脸色。 — 但李知书可不管你什么好脸色差脸色,直接就开口骂道:“许朗你个不要脸的!儿子都被贱人害到寒北谷那种地方了,你半句话都没有,不止不杀了那个贱人给儿子报仇,你还让她进府当客人!这还不算完,现在你还娶了个小的进门,这种时候你居然有心思纳妾,你还算是人吗?”— 许朗的脸色随着李知书的话越来越青,一旁的蕊娘转了眼眸连忙就跪下道:“夫人,都是蕊娘不好。老爷也是为了帮蕊娘才将蕊娘接进府的,这几日没有给夫人倒茶都是蕊娘的错,请夫人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李知书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敢喝你端来的茶,我怕有一股骚味!”— 许锦言听了此话也微微有些惊讶,虽然这府里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知书的人品如何,但是前世的李知书可从来没有这般粗俗的时候,就算是最后面对已经低至尘埃的许锦言,那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何曾说过这样话。 想来也是,前世的李知书从来没有被逼入过绝境,永远都得以保住那一副知书达理,温柔似水的面具。今生的李知书被一步步推入绝境,已经在绝境中的人如何能继续维持脸上的虚假面具。 一旦面具褪下,真实的面容会更加可怖。看惯了温柔的美人脸,陡然换成了恶人恶面,任谁都难以接受。 许锦言都有些惊讶,更何况许朗。许朗立刻低斥了李知书道:“贱妇,你闭嘴,这里还有客人!你怎可满口的胡言乱语!” 李知书继续骂道:“客人?不就是你的女儿女婿!张大人既然已经是许府的女婿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许府这些事儿,也该让张大人知道知道了,让他明白自己娶了个什么样的人,又做了什么家的女婿!” 张正挑了凤眸,瞧了眼许锦言。 怕不怕,有人要挑拨你和我了?还不快来抱我! 许锦言也挑眉看他。 不怕,所以不要抱你。 张大人不高兴了,凤眸一暗,将身边的人向自己这边拽了一下。 居然敢不抱我? 许朗怒骂:“你住嘴!” 李知书才不听许朗的,“张大人你还不知道我们大姐儿吧。我们大姐儿这些年身边的男人可没断过,放荡着呢。她最先喜欢五皇子,还偷偷在府里给人家绣荷包,绣的可是鸳鸯。一个没出阁的女子给人家绣鸳鸯,这得是多不要脸的事情!幸亏是被我发现了,把那荷包扔了,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情来。最后不知道怎么又不喜欢五皇子了,可能是又有什么男人了吧。” 许锦言的脊背瞬间凉了彻底,手紧紧的攥了成了拳。她不怕李知书说任何事。可唯独赵斐这一件,赵斐她是实实在在的爱过,那个鸳鸯荷包也是她一针一针绣过的东西。 虽然张正肯定知道她和赵斐之前有所关联,但是她一直刻意没有同张正讲清楚此事。若是让张正得知她对赵斐那浓重的恨,最开始的时候是爱。 他会如何作想? 她的手有些发抖,现在抱他还来得及吗?— 李知书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道:“就上元节那一日,出府一趟,回来她手腕上就多了个玉镯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走路的时候一直看,差点就撞到树上了。也不知道是那个野男人送的…。” “我送的。”清冷如玉碎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李知书的话。 张正将许锦言的手牵起,露出了那个白玉镯子。凤眸瞧着李知书,眼眸讳莫如深。 李知书一窒,张正这桩婚事不是庆裕帝突然起意赐的婚么?若是那白玉镯子是张正所赠,难道他和许锦言早就暗通款曲。 张正将许锦言的手牵了起来,转过头看向许锦言,容颜满含笑意,凤眸里荡漾着极深极深的温柔,那温柔深到无论在场的谁,都能感知到张大人对许锦言浓浓的爱意。 “还说不喜欢这镯子,让我苦恼了那么久。就非要我从别人口中才能听到你喜欢这镯子吗?”他笑着开口,语气似乎有那么一些小小的责怪。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荷包 许锦言握紧了张正的手,微笑道:“我何时说了我不喜欢这镯子,不是日日都在手腕带着么?”凤眸荡漾着温柔,唇角弯了一个适宜的弧度,“那你要告诉我,告诉我你喜欢这镯子。你也知道我在你这里向来会笨一些,你不说我可看不明白。” 许凝神色一凛,姐姐姐夫,差不多可以了,虐狗不是这么个虐法。你看给那三小姐虐的,脸色白的和纸一样。 李知书只呛了一下,立马就回过了神来,“就算这镯子是张大人送的,但是大姐儿给五皇子绣的那荷包可也不是假的。张大人,难不成你没有听清我的这句话。” 李知书说完话之后,许锦言握着张正的那只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这样大的动静,怎么会逃过那人的注意。他更紧的反握回她的手,向她笑了笑,凤眸里荡漾的温柔没有减少半分。— 许锦言给赵斐绣过荷包的事情,许家的其他人并不知晓,听了李知书此话,这才都疑惑的瞧着许锦言。 这事儿…。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许朗一头雾水,五皇子和二女儿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怎么现在又和大女儿有关。这赵斐真就那么大魅力,他许朗两个女儿都被赵斐迷的晕头转向了不成? 许慧的心里也有些揪,她偷偷的打量着张正,希望能从张正的脸上看到怒气。 听了李知书这番话,许慧其实有些窃喜,幸亏李知书是将此事抖落了出来,最好让张大人就此看清许锦言的真面目,以后再也不会待许锦言这样好才是。在许慧的殷切目光注视之下,那风华惊世的男子慢慢侧过身,迎着已经近乎式微的夕阳,夕阳的余晖呈现出一种橙红的色彩,悉数照耀在他的侧脸之上,将那清艳绝美的轮廓显得清晰而干净。 “无论锦言给谁绣过荷包,总归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以后也只会给我一个人绣荷包。从前的事我不在意,只要锦言愿意一心一意的待我,那对于我来说,便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他没有直接推说此事为假,但是言语之间却全都是对许锦言的维护。她给别人绣过荷包又怎么样?只要她以后只给我一个人绣,便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不过几句话,任谁看不出他的深情。世上夫妻,总是以信任为先,多少夫妻离心离德,不过是输在了信任二字。互信的夫妻不算少,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如他这样的程度,这样不疑,这样信任,这样深情。 — 许慧气的脸色发白,脚在地上泄愤般的跺了跺,又不敢重跺,怕被旁人发现,显然已经是气极了。三姨娘侧目看了眼许慧,随后摇了摇头。 女儿,你可看明白吧。这两个人之间谁都别想插进去。 三姨娘是真心希望许慧能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许慧的那些小心思对付一般的人或许有用,但是遇上了张正和许锦言,那可就瞬间变成了最不堪的把戏。— 谁都能看出他的深情,许锦言又岂能看不出来。她握着他的手轻轻的颤抖,世道对女子苛刻至此,李知书的那些话足以毁掉一个女子。若他执意追究,其实这件事是能掀起风浪的。 可谁让她遇到了这样一个瞎眼笨蛋呢,就如他所说,他遇上她的事向来会笨一些。这句话不算是虚言,譬如此刻,他知道了她曾经为另一个男子绣过荷包,而她却一直声称她恨这个人。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在护着她,没有一丝犹豫的护着她。 这样好的男子,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倾心相护。 — 她握着他的手停住了颤抖,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她转过头对李知书道:“母亲,我还尊称你为母亲,并非是我有多么尊重您。而是我娘临终前嘱咐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唤您做母亲。我娘没有识人眼光,这是京城里有目共睹的事情。我也就不说我娘让我唤您做娘的这件事有多么的可笑了。我唤您做娘的这些年里,我自问我是真的将您看作母亲过一段日子。但是您是怎么对我的……” “您说荷包?那我便同您仔细说说这荷包的事情。当初我为什么在荷包上绣鸳鸯,您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那是二妹妹教我的,二妹妹同我说那鸳鸯代表了君子品行,傲骨刚正的态度。在二妹妹一个劲儿的撺掇下,我才将原本打算绣的松柏换成了鸳鸯,您要是想由此说我放荡,不止廉耻也好。但若是我不知廉耻,那诓我绣这个鸳鸯的二妹妹又算得了什么?” 李知书顿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反唇相讥道:“你居然还想将此事赖给玉儿。你是没有脑子么?玉儿说鸳鸯代表什么就代表什么?你就信了?” 许锦言点头,“我是信了。母亲,难道您不记得了。十四岁以前的我,您和二妹妹说什么我信什么。就是您同我说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升起,那我也不会疑心片刻。甚至会第二天早早起来,搬着凳子在门口等着看。” — “不管你说什么,你便是承认你给五皇子绣过那个荷包了?”李知书已经完全不在意脸面了,不管许锦言说什么,她都只揪住荷包那一点。 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女儿。李知书已经不会再以正常人的心境说话,她只想无所不用其极的将许锦言拉下水。 琉璃眼眸微微一紧,随后她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同五皇子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给他绣荷包。那荷包是我绣给哥哥的,哥哥爱松柏。许是妹妹看我做荷包,以为我是绣给哪个男子的,所以才诓我绣了鸳鸯。” “不过…。这件事是否有可能是您记错了。我是给哥哥绣过荷包,但是二妹妹是不是也绣过荷包呢?或许给五皇子绣荷包的人是二妹妹而不是我,母亲一时记差了。毕竟二妹妹有多爱重五皇子殿下,那不是京城皆知的事情么?”这件事不能承认,若是她爱慕赵斐的这件事传了出去,于张正而言会是个授人以柄的事情,虽然她知他不在意这些,可他对她如此周全,无论何时何地都用心相护,她又安能不替他做足盘算。 李知书被许锦言这一番回击气的脸色铁青,立刻就要开口反驳,却被许朗直接骂了回去。 “贱妇,你今日满口的污言秽语,我看你是疯癫过度!你们还不快把她带下去,十几个人难道还带不下去一个人吗?”许朗怒极。 不管许锦言那个荷包是绣给谁的,许朗懒得管这些事情,只要他的女儿不要再和赵斐扯上关系,他才不会深究。 既然许锦言说那是个许恪绣的,那就算是给许恪绣的吧。若是他再添一个女儿和赵斐不清不楚,他许朗成了什么?已经都没有了的脸面还要继续丢不成? 下人得了许朗的命令立刻就将李知书往外拖,李知书拼命挣扎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许朗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婢女会意,直接捂住了李知书的嘴,将奋力扑腾的李知书硬是拖了下去。 今日张正在,无论李知书说什么,都是有损于许府的颜面,许朗自然不会允许她再说半个字。李知书的声音渐渐变小,似是已经被拖远了。 这一出的闹剧现在才算是落了幕。 无人察觉,那藏在许朗身后,一派温柔之色的蕊娘看着李知书的方向,轻轻的扯了扯嘴角。被李知书这么一闹,剩下的人也没有心情再坐。随意吃过饭之后,许锦言便被张正拉回了桂念院。 张正拉她回桂念院的时候,握着她手腕是用了几分力气的,许锦言明白,他到底还是在意了。 在意了她曾经给赵斐绣过荷包的这件事。 她说那荷包是绣给许恪的谎言,或许能瞒过其他人,但是绝瞒不过他。 进房门之前,许锦言回头向半夏和忍冬递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都没有再跟进去。 许锦言这个做法非常正确,幸好她没让两个丫头跟进去。 一入房门,门刚刚阖上。许锦言便被张正抵在门背后,狠狠的吻了上去。不同以往,他这一次的吻粗野又蛮横,吻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手臂紧紧的箍在她的腰上,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 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要逃,她承着他这个暴风骤雨般的吻,手轻柔的环上了他的身子,用她最大的温柔去承接他此刻的怒气。 他吻了很久才停了下来,凤眸看着被自己吻的双唇略有些红肿的女人,那双琉璃眼眸正水色弥漫的望着他,似乎是怕他生气,眼底泛着犹疑的光。 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怜惜了一下,低下头又在那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只一下,便迅速离开。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曾错过 “知道我为什么惩罚你么?”他低头看着怀中之人。 她乖巧点头,小声道:“知道。” 他冷笑一声,又摆出这副可爱模样来引他怜惜,这个人还真是,又坏又过分! 箍在她腰上的胳膊重了几分,“你当真给赵斐绣过荷包?” 她被他圈在怀里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我是绣过……” 凤眸里显而易见的怒气,绣过荷包……那也就是喜欢过那个人了。 他不会傻到不知道给男子绣荷包意味着什么。 他复又垂下头,毫不客气的在她的唇上狠狠辗转,那红唇如此娇软,在他的掠夺下都能渗出要命的甜意,让他甘愿沦陷。 一如她这个人,无论做了什么,他最终都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心甘情愿的沦陷。 他抬起头,有些许喘息的向她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只告诉我你恨他。” 她攥紧了手掌,琉璃眼眸微微低垂道:“最初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后来没有告诉你……。是怕你生气。”她急忙抬起头,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道:“我是爱过他,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以后我再也不会爱他了。”许锦言说完这句话,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像是什么低劣话本里的负心人一样,被娇滴滴的张姑娘发现了她的过往,她为了博得张姑娘的原谅,一再的向张姑娘作着保证。 但是她的这位张姑娘可远不如话本里的好打发,瞧张姑娘那模样,低着头阴沉的盯着她,凤眸里的怒意铺天盖地,箍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一副不相信她的话的样子。 张姑娘轻咬红唇,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理她。 不行,不能给张姑娘发作的机会。许锦言立刻抱住他的腰,硬是将身子窝在他的怀里,用脸蹭着他的胸口道:“夫君,我真的不喜欢他了。你不是也知道么,我特别想杀他,我不知道毁了他多少事儿呢!” “有一个词儿,叫爱恨交织。”他凉凉的开口。 窝在他怀里的人身子一僵,果然不好打发。 她咳了咳又道:“夫君,我对他真的只有恨,完全没有爱。那我要是对他还有一点点的爱,我怎么会让许茗玉嫁给他?” 是吧张姑娘,我要是但凡对他还有感情,怎么会让另一个人嫁给他,尤其这个人还是许茗玉。“因为那是我设计的。”他冷哼。 许茗玉为什么会嫁给赵斐?那是他设计的!和她可半点关系也没有,她休想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 他的话还是那么冷硬,但是眉眼已经微微和缓了下来。怀里的人在他的胸口蹭啊蹭,不得不说,的确很舒服,将他的心直接蹭成了一汪春水。她像是幼猫儿般乖巧,在他怀里肆意的撒娇。说话的语调也软软糯糯,带着那么一些哀求。 这副样子…… 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想把她再抵到墙上狠狠亲上一次。 他轻叹了一口气,“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么?” 终于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怀里的人又僵了一僵,那蹭着他胸口的小脑袋飞速的抬了起来,瞟了他一眼之后又飞速的垂下了头道:“那一年玄瑛会,赵斐冲我笑了一下。” 凤眸微微睁大,什么?这就完了? 就笑了一下?这是什么理由,他冲她笑多少次了,那怎么也没见她给他绣荷包!让她说一句喜欢他也不愿意承认,他这么揪住她不放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真的怕她还对赵斐有感情么? 是有那么一些怕。 但……但更多的,其实还不就是……想逼她说一句喜欢他么。 她抬起头复又道了句,“那个时候我还大字不识一个,许茗玉诓我把”万寿无疆“念成了”万寸蜈蚣“。当时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只有赵斐远远的望了我一眼,他当时的那个眼神又和煦又温润,我便…。记下了下来。”他皱着眉想了一想,“万寸蜈蚣”的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不过是后来有人闲谈此事的时候他才偶然听到,当时他并没有在场,他去处理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所以早早就退了场。 如果这件棘手的事情没有出现,他当时在场,比赵斐最先望向了她,那么她一开始喜欢的人会不会换成他呢?可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即便这件棘手的事情没有出现,他在场,以他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对待陌生人,他一向冷漠,莫说眼神,就是发生了什么事都懒得在意。 看着此刻被他牢牢圈在怀里的人,他微微舒了口气,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察觉他的态度转变,靠在他胸口问道:“怎么了?” “庆幸。”他摸了摸她的墨发。 庆幸我错过了那么重要的时刻,却没有错过你,现在依然将你拥入了怀中。 而他此时还不知,实际上,他真的错过了她,一生一世的光阴。若非曾有人以苦心,以热血,以性命强求,她也换不来这重来一世,与他再次相见的机会。 他虽然没有将话说尽,但是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窝在他怀里道:“其实赵斐的眼神很有可能是我的自作多情。你想想,他看谁不是那假惺惺的温和。我那时候也是傻,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才上了心。我现在就不会上心了,因为我夫君比他可好看多了!已经见过了倾国之色的我怎么会继续在意赵斐那种蒲柳之姿。” 他被她逗乐了,勾了唇笑道:“你倒是会说话,那为夫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赞美。”就是不知道这话有几分出自她的真心,她这个人的人品真的很差劲,回回惹了他生气就会用那张甜蜜蜜的小嘴说一些甜蜜蜜的话,还一口一个夫君的故意撒娇。 平时可从来不这样,让叫一声夫君比登天还难。一旦惹他生了气,想哄他开心,就开始夫君夫君的娇声柔语,而他偏偏不争气的老上她的当。“夫君,你不生气了吧。”她又蹭了蹭。 哼,又来了,亏她还有脸问。 “你知道想让我消气应该怎么做吧?”他抚摸着她的腰。 她一僵,不会吧……上次惹了他生气,她紧紧的抱了他一晚上不敢撒手,第二天胳膊酸到抬都抬不起来。 “该怎么做?”他掐了一下她的腰。 “抱着你睡……”她苦着小脸,又露出几分哀求。 怎么?她还得寸进尺。他已经答应不生气了,她还想不受惩罚? 休想! 而且他的惩罚还要更重一些。 他冷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现在可就不只是那么简单了。” 她抓着他的衣领摇头,琉璃眼眸微微有着羞意道:“在府里就算了,这可是许府。被发现了的话……” 他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啄了一口,“少来这套。你这院子被你看的和铁桶一样,谁能发现。而且……就是被发现了又怎么样,你我夫妻,做什么都是合适的。” 他将她抱上床,一伸手就将床幔扯了下来。 —— 书香院,李知书被困在了房间里。周围都是许朗派来看守她的仆从,就怕她又跑出来,召集了许府一半的仆从,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书香院子围了起来。 这样囚如笼中之鸟,李知书插翅也难逃。李知书逃不了就气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将那些瓶瓶罐罐全摔倒地上,她一生气就爱摔东西,这是一直以来的毛病。但是李知书从前只会摔一些便宜东西,现在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是能摔出响声的东西,全被她扔到了地上,一点都不顾及值钱与否。 “贱人!贱人!许锦言是贱人!许朗也是贱人!”李知书气的在房间里放声大骂,胡言乱语。 许朗重新娶了个年轻漂亮的五姨娘这件事对李知书的冲击极大,她虽然对许朗已经心凉了,但是看到许朗纳妾,她的心里也。绝对不会好受。 而且李知书可知道,那个女子和其他人可不一样,那温柔似水又知书达理的样子,可就是许朗喜欢的。当初的她也就是靠这一面才让许朗爱了她那么多年。 所以这个新进门的五姨娘和从前的二姨娘三姨娘都不一样,甚至和许凝的母亲,那个貌美如花却早死的四姨娘也不一样。这个五姨娘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获得许朗的真心。 样貌本就是许朗喜欢的,看样子手段也不低。 她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 李知书摔完了东西后微微冷静了一些,转头对吓得不敢说话的柳叶道:“你对那个贱人知道多少?” 柳叶有些发怔,贱人?夫人说的贱人是哪一个? 李知书见柳叶那傻愣愣的样子,气的怒骂道:“傻子一样的东西,这都反应不过来!说的是那个狐狸精!” 柳叶这才明白了过来,连忙过来道:“夫人,那五姨娘……” “呸!叫什么五姨娘!叫狐狸精,有我在她就别想进这个门!”李知书狠狠淬了一口。 柳叶顿了顿,立刻改口道:“那…。那狐狸精好像是偎翠阁里的出身。不知道怎么就和老爷扯上了关系,大小姐出嫁第二天,老爷就把她从偎翠阁里接回了府。” 李知书冷笑,“怪不得,偎翠阁那种地方出来的贱货。叫她一句狐狸精都是抬举了她。许朗这个死鬼,什么时候跑去了偎翠阁寻花问柳,我居然一点信儿都不知道。从前看着他没让他有机会,这段日子是因为许锦言没分神看他,他居然就给我惹回来了一身骚。” 柳叶想了想道:“夫人……那狐狸精要怎么办?” “等我想办法出去了,出去了在收拾她。而且没我点头,许朗他就别想纳这个妾!”李知书恨的咬紧了一口牙。 “对了,还有许锦言那个贱人!”李知书的目光更是阴骛。 许锦言现在是不好对付了,出嫁之后不在许府居住,完了还有那多情夫君相护。本就是个不好对付的,这段日子为了收拾她,自己几乎赔上了一切,结果她还是好端端的。若非许宗这件事,李知书本来就不想再和许锦言斗了,可是现在自己儿子折在了许锦言的手里。 李知书一个母亲,若是这笔帐不和许锦言清算,她就不配身为人母!只是现在许锦言不好对付,一切事情须得从长计议。那个叫蕊娘的狐狸精倒是在府内,那便先拿她开刀吧。 柳叶向李知书极小心的问道:“夫人,您今日怎么会知道大小姐回门。” 这件事一直让柳叶觉得很奇怪,她当时是去熬药了,但是熬药之前瞧着李知书是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她才敢跑了那一趟,结果药没熬完,李知书居然就跑了出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她的痛 李知书听了柳叶的问话,回忆了一下道:“门口有几个碎嘴的婢子,在门外说许锦言那个贱人回来穿的衣服好看。我听见了,就知道她回门了。怎么?此事有什么不对么?” 柳叶低垂眼帘,似是在想着什么事,随后她摇了摇头道:“应该是奴婢多想了。” 柳叶之前总觉得李知书忽然闯入大厅这件事和新来的这个五姨娘有关系,但是柳叶也没有丝毫的证据,单单是看见李知书那个疯行和五姨娘娇娇娆娆的样子没来由起的揣测。 不过应该只是她的揣测吧,毕竟五姨娘进府才一两天,这么短的时间总不会有机会安排什么事情吧。 李知书也没将柳叶的话放在心上,向前走了一步,狠狠踢了一脚地上已经摔碎了的陶瓷瓶道:“现在许锦言先不必对付了。她明天就要走了,自己本就厉害,又有了个才子夫君相护。算她命好,也不知那张正是怎么瞎了眼睛,非看上那么个贱人。你看今儿那样子,我都说了那贱人曾经爱慕过五皇子,他还要一个劲儿的维护她,那便让他维护去好了,等那贱人以后坑了他,有他后悔的时候。” 李知书几乎是在胡言乱语了,只为了骂许锦言便将那些话全一气儿说了出来,具体说了什么,她可能自己也不太清楚。 柳叶听的明白,她不太赞同李知书的说法。从情理上来说,柳叶应该向着李知书,但是今日那张大人的一席话,对大小姐的深情,这些都让柳叶极为感动,同为女子,柳叶自然也希望有人能这样真诚待她。 既然目前没有,看别人有那样的真情,对于柳叶来说,也能让她更相信世上存在真情,对未来抱有期待。 这些话柳叶只会隐藏在心里,自己明白就好,半句都不会告诉李知书。 李知书没察觉柳叶的异样,继续怒道:“许锦言这边先放过,我知道我自己暂时斗不过这个小贱人。但是那小贱人别猖狂,这世上想收拾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自然有其他人来斗她。” 李知书呼了一口气,她想的没错,这世上想收拾许锦言的人远不止她一个。不说别的,那和宗儿联手的那个神秘女子不就是已经知道的一个,既然宗儿说那神秘女子极恨许锦言,上一次失败了,肯定还有下一次。许锦言就交给她收拾吧,自己暂时不要和许锦言产生交锋。 她现在的目的还是要对准府里的那个狐狸精,许锦言不好对付,现在又搬出了许府。而府里的那个狐狸精就不一样了,狐狸精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李知书还是这许府的当家主母,一个狐狸精还不是说收拾就收拾了。 李知书伸手将一头毛毛躁躁的头发用力梳直,眼睛流露着极深的恨意,眼球已经彻底通红,似是流着鲜血。看的柳叶急忙转开了眼睛,不再看李知书。 今夜的许府注定是不平静,书香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里面的人做着困兽之斗,想要拼尽最后的力量再博一次。不远处的一处院子,刚粉饰完毕,换上了豆蔻斋的新名字,有人站在院外注视着自己费心筹谋许久才换来的东西。 年轻温柔的脸庞之上挂着笑意,只是那笑容一点都没有钻进眼睛里,只在脸上浮现,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嘲讽。 蕊娘瞧着“豆蔻斋”三个字看了很久,然后转过身子望向了不远处的书香院。那书香院被层层围住,像是困着怪物一样困着里面的人。 蕊娘勾起唇角,笑容美艳而温柔。 李知书也不过如此么,不过是花钱买了几个婢子在门外碎了番嘴,就能让李知书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这钱花的……算值。 蕊娘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在她准备勾引许朗之后,她便费心搜集了许多关于这许宅的事情。青楼那样的地方,最是不缺的就是消息,而且在蕊娘下决心一定要嫁入许家的时候,刚好就出了许宗的那一件事,许宗和李知书两个人闯入宁安郡主闺房强抢陛下赐礼,许宗还失手打碎了陛下赐的一只八宝瓶。 这事儿可是瞬间就轰动了全京城。 那两天京城四处都在传许府的秘辛。比如这当家主母李知书如何欺压宁安郡主,如何自小将宁安郡主养的蠢笨不堪。 不须废多大神,蕊娘便清楚了许宅大部分的事情。最清楚之事不过一件,李知书和许锦言之间有大恨深仇。 所以她进府之后便一直在筹划此事,李知书既然一直疯着,那就让她再疯一回好了。 买通几个书香院倒夜香的小婢女悄悄的将许锦言回来的事情传达给李知书,就足够让李知书跑到大厅里疯闹一回了。 这种婢女身份低微,绝不会是李知书的心腹,极好买通,况且只是让说几句话,不算多难的事情。 蕊娘做下此事也不过是想试一试李知书的深浅,看来,比她想象的要蠢多了。 现在这个许府的夫人位子暂且让她李知书坐着,但是总有一天这正夫人的位子会是她蕊娘的。 她费尽心思嫁给许朗,可不仅仅只是想做一个姨娘。 蕊娘正看着不远处的书香院,余光看见了慢慢走来的许朗,蕊娘微微一笑,连忙迎了上去。 “老爷,您怎么会来见妾身?”蕊娘似是很意外的样子。 许朗的眉眼间皆是疲惫,今日李知书的事情实在让他心力交瘁,方才又处理了一堆的公文。此刻他只想沉浸在美人乡之中。 上前,轻轻拥住蕊娘的腰。许朗道:“我不来见你还能见谁?” 蕊娘装作羞涩,但还是顺从的靠进了许朗的怀里,小声道:“妾身以为……老爷今天会去见夫人。” 许朗皱眉,“那个疯婆子,见她做什么?” 蕊娘听见许朗对李知书“疯婆子”的这个称呼,她暗自笑了笑。但语气还是细声细气的道:“老爷,今日夫人似是有些气坏了。妾身怕妾身的存在会影响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 许朗冷笑了一下道:“我和她之前还能有什么感情。” 蕊娘垂下眼眸,楚楚可怜道:“妾身还在偎翠阁的时候便听过老爷同夫人夫妻情深,若是因为妾身毁了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妾身便罪该万死了。” 许朗用手抬起蕊娘的下巴细细瞧着那年轻漂亮的容颜道:“那你便不希望我和你情深么?” 蕊娘立刻睁大了眼睛摇头道:“怎么可能,妾身若能得老爷垂怜,便是妾身……便是妾身天大的福气。” “那你就不要说那么多了。别管别人的事情,现在我只想看见你一个人。”许朗揽着蕊娘的要便将蕊娘往屋子里带,许朗瞧了眼牌匾上“豆蔻斋”三个字,笑道:“这三个字喜欢么?” 蕊娘羞涩的点头道:“老爷费心了。” 豆蔻斋和她在偎翠阁住的地方的名字一模一样。 要不说这些男人不懂女儿心,蕊娘一直想和过去分离,不想再提自己的风尘出身,许朗偏偏还造了这么一个牌匾来日日提醒蕊娘她曾经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许朗的本意可能是考虑到这豆蔻斋是他和蕊娘一起温存过的地方,所以换了这么个名字,让蕊娘和他一起继续从前的美好。 但是这牌匾对于蕊娘来说,可并不算太美好。 不过既然许朗对她费了这份心思,蕊娘倒没有拒绝的道理。牌匾难入眼便不看了,反正挂在上面,不注意去看也看不到。 许朗推着蕊娘往房里走,蕊娘有意无意的用眼神撇过书香院,露出几分不屑。 第二日一大早,许朗便和张正一同去上朝了。 新婚第四日,张正的新婚假期也到了期。不能再抱着娇妻睡到午时,一大早便起了身。张正刚起床的时候瞧着床上还在酣睡的娇妻,轻笑了很久。 他其实知道,她早就养成了卯时起身的习惯,但是嫁给他之后的这几日,她日日都得睡到午时才起身,卯时起身的规矩早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不过这事儿不能怪她,是他累着了她,她当然是该好好睡。 他看着被子里窝着的娇俏人儿,她睡得极香甜,红唇微微张启,贝齿可轻易一窥,她那雪白的胳膊也露出了些端倪,藏在莲花纹的被子里像是一截货真价实的雪白藕段。 这个人,怎么在熟睡的时候也不忘勾引他。瞧着瞧着,他不自觉的就低下头,在她的额间烙下一吻。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得把她吵起来了。 张正起身,自己缓缓的穿起了官服,心里却都是她昨晚口中所言。 昨晚她一番撒娇,瞬间便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很多问题都没有问出口,便鬼使神差的把她推到了床上。 虽然没有问出口,但那些问题的答案,他自知是她一直掩埋在心里的那个惊天秘密。 她一直不愿告诉他。 他是生气,可更多的是怜惜。她到底背负了怎样的秘密,让她对那些秘密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愿意告知他人。 张正不愿意做那个他人,他如此贪心,如此自私,他想知道有关于她的一切,即便那个秘密可能牵扯极多,他也想从她那里得知究竟。 她虽然不愿意提及此秘密分毫,但是张正从细枝末节之处还是能大概察觉这个秘密的一些蛛丝马迹。 肯定是和赵斐有关。 她起先是真的爱过赵斐,但现在又是如此汹涌而强烈的恨。爱到恨之间的转变,似乎就只是一年多的时间。 还有她昨晚亲口说去年玄瑛会之时的时候她还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今年玄瑛会她那极肖似王阁老的字却震惊了全场。 她的字,张正看过不止一次。 那字迹若没有十年的功力绝写不出那样飘逸灵动之态,而且那肖似王阁老的笔迹也是极奇怪的一处,笔迹相似可以自模仿得出,但是她的笔迹分明是从笔风里就肖似了王阁老。王阁老是今年才收她做了徒弟,从前断没有教过她的可能。 她所有的转变似乎都是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更或许…。并不是一年半,而是自他在点翠山见她第一面的那个时候她才开始了这番惊世的转变。 从第一眼见到她到现在也不过一年左右。 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遭遇过什么?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救努尔布的时候,努尔布身中蚀骨散,她为了换取努尔布的信任,不顾他在场,居然坦诚了她也曾经中过此毒的事实。 那毒一旦中了,可是锥心刺骨的痛,九尺大汉尚且承受不住,努尔布解毒的时候痛的大喊了多少次,他全都历历在目。 她是受过多大的痛,才能让她如此风轻云淡的讲出她也曾经中过此毒的事情? 像是讲一个笑话般不在意。是谁让她中了此毒?又是谁让她受了那样的痛?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好梦 张正想不明白自她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他想得知,却无从得知。 他穿好了衣服,又走到了床边坐下,窝在被子里的人睡的还是很熟很香,不管他方才思虑了多少千头万绪都没有丝毫影响到她,瞧她那副可人怜惜的样子,眼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卷翘如蝶翼,似是做了什么好梦,唇角还挂着笑意。 他伸手替她将被褥掖好,将那雪白如藕段的胳膊轻柔的塞回了锦被里,凤眸里藏着他所有的温柔,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熟睡的那个女子。 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梦,但愿那梦里有我。若是没有我也无妨,只要能让你在梦里都能笑的这样甜,无论你做了什么梦,我都要替你实现。 从前发生过的祸事他无从知晓,她愿意告知他自然很好,若她不愿,他便只能在余生更加珍惜于她,或许能将她曾经受过的苦难稍稍弥补回来。 晨光太亮,再不走就该误时辰了。他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但彻底出门之前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阖上门之后,他暗笑自己痴,分明个把时辰之后就又能看到她了,而他却还是不舍离开她。也不知道她给他下了什么魔咒,好像只要离开她一刻,他的思念就会不可抑制的渗透出来。他总爱对她说“我又想你了”这句话,或许她一直都将此话当作了戏言,可她安能知道,那不是戏言,他从来也不会对她说戏言。 —出院门之后,许朗已经穿好官服在等张正了。许朗虽然也不想让自己在女婿面前这么谨小慎微,居然还在院门口等着女婿一起去上朝,可他也没办法,他必须得在院门口等张正。 因为张正……真的太慢了。 若他不在院门外派人进去催促,谁知道这张正能慢到什么时候去。许朗知道一般小两口新婚燕尔,早晨难起也是有的,但是你张大人不行啊,你张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小两口里的夫婿,你还是国之栋梁呢! 昨儿庆裕帝可是给许朗下过命令,让他明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张正带过来上早朝。庆裕帝当然不能承认议论政事没张正不行,但是事实搁许朗眼里看,那就是这样。 这两日张正放新婚假没上朝,好多事情都积攒在了一起,事情怎样做最后自然是陛下圣裁,但是之前商议事情如何处理的环节…。自张大人放假以后……整个朝堂成了一汪死水。 这也不能怪其他大臣,你张大人从前一枝独秀的太厉害,什么事情都能在一两瞬之内解决,其他人可不行啊,那我们其他人都是正常的平凡人,遇上事情不得思考个一刻两刻的。 从前朝堂那也就是这样子,自张大人入仕之后才变了,张大人一放假,那自然是立刻故态复萌。 故态复萌的后果就是……庆裕帝坐不住了,昨日推算着到了回门的日子,便令张正的老丈人把张正给老老实实的押送过来上朝。许朗哪敢违命,昨晚早早就同张正说好今日一同上朝的事情。 谁知这张正会这么慢,许朗都在府外等了一刻了也没见出来,这才跑到了院门外等。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许朗心里这才松快了几分。 许朗见张正终于出来,也顾不上其他的,立刻跑上前去道:“张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快点动身才是。” 许朗面对张正想摆岳父的架子却根本摆不出来,张正是礼节周到,完全做到了优秀女婿的标准。但是许朗瞧着张正身上的那份贵意就是摆不了架子。 即便已经成了他的女婿,许朗还是用这张大人称呼着张正,仿佛还只是同僚一般张正向许朗笑了笑,抱拳道:“岳父大人如此,那可就真让小婿惶恐了。” 许朗心里暗道,你要是不想我在外面等你,你的速度倒是放快一些,新婚燕尔起不来床也就算了,可是你起来的也太迟了吧! 我那大女儿真就让你那么喜欢?你那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眼光!—— 过了许久,绣着莲花纹的被褥忽然一动,自里面伸出一段雪白的手臂,许锦言窝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随后又缩了起来,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许锦言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之事总是会忘的快一些,半梦半醒之际还喃喃着要记下的梦境,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就会遗忘的所剩无几。 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做了个怎样的梦,只记得梦中之人风华惊世,有着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那双凤眸穷尽了他的温柔,却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何其有幸,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的人是她。 许锦言窝在被子里不想起身,扭动着身子从自己的左半边床移到了右半边床,想要感受他残留的一些气息和温度。虽然心里知道他肯定是去上朝了,而且按时间来看,他应该走了一两个时辰。这样久的时间,什么气息温度肯定早就消失的完完全全,但她却依然自顾自的将脸贴在了他躺过的地方。 前两日醒来都是在这个人的怀里,长臂强硬的箍在她的腰上,将她拉得离他极近,近到连他的呼吸和心跳之声她都听的清清楚楚,霸道的不容拒绝的一个怀抱。 她被他抱的紧紧的,一醒来就能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一醒来便是安心之感。今日醒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了那个霸道的怀抱,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想到这里,许锦言不仅暗笑自己别扭,他抱她的时候,她羞涩的不愿让抱。现在他没在,抱不了她,她却思念起了他抱着她的时候。半夏端着热水进了房门,见许锦言终于醒来,她将热水放下,故意对许锦言打趣道:“在这房间里,小姐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个时间才起身吧。” 许锦言裹了裹被子,有些不自在的对半夏道:“深春还是稍微有些冷,加上昨天晚上又下了点小雨。一时忘了时间,就没有按时起来。” 半夏点了点头,一副我懂的神色。 许锦言更羞了一些,将被子又裹的严了一些。 半夏出去拿毛巾,许锦言这才松番了口气,她趁半夏不在,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中衣,然后下了床。若是让半夏看见她浑身不着寸缕,不定那丫头怎么笑话她呢。 张正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精力,夜晚将她折腾完之后,白天还能精神百倍的起一个大早去上朝。半夏拿完毛巾进来,表情还是那副贼兮兮的样子,最近半夏几乎一直都是这个表情,自打婚礼之后,半夏的表情就没怎么换过,时时刻刻都是那副贼眉鼠眼的意思。 “小姐,今天姑爷没和您一起起床,您是不是有些落寞啊。”半夏偷笑道。 许锦言立刻摇头,“没有!…。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但是坚决不能承认。 半夏倒是没多纠缠,笑着替她沾湿了毛巾。 自家小姐就有个嘴硬的毛病,落寞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任谁看不出来,她还要嘴硬否认。否认就否认吧,反正回头她就要把这件事告诉姑爷,姑爷自有办法让小姐松口。 姑爷对付小姐,那可有一套着呢。 许锦言此时正擦脸,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小丫头一肚子的坏水,早就从她的心腹丫鬟变成了张大人的奸细,天天琢磨着怎么让她落入张大人的陷阱之中。 ------题外话------ 不好意思呀宝贝们,今天的二更会更新的晚一些,不过今天还有加更哦,晚上九点前会全部更完!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笔迹 许慧一夜未眠,眼睁睁的看着蜡泪一滴滴的流干,蜡烛从长变短再到没有。 许慧是想睡,可她谁不着,她只要一阖眼,张正对许锦言的好,看向许锦言的温柔眼神,还有抱着许锦言进府门的荒唐之举。这些事情全都在许慧的脑子里盘旋,让她绝难有睡意。 她是真的嫉妒许锦言,发狂般的嫉妒。 凭什么从前那个蠢货能得到郡主的头衔,现在又能嫁得一个这样好的夫君,那京城少女人人爱慕的张大人居然会这样爱重她,事事都以她为先。 许慧再想想自己还没有丝毫音讯的婚事,嫉妒的火焰越烧越旺,三姨娘是个不争不抢的,别想指望她替自己谋算,只会一味的让她不要打张正的注意,可问题是她不打张正的主意,她能打谁的主意? 她在这府内大门不出,庶女的身份让她连个上档次的宴会都去不了,若是能有许锦言的嫡女身份,参加几场皇家宴会,说不定她也能封个郡主的头衔。 毕竟连许锦言都封了,以她的聪慧封郡主也不算太难吧。有了郡主的头衔,那完美如张正的夫君也该是她的,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算计。 幻想总是美好而令人向往,许慧的幻想中她拥有了许锦言所有的荣耀,地位,还有那完美的夫君。但现实她却只能面对这一滩流干了的红烛,暗搓搓的计算着别人大的夫君。许慧心里清楚,以她的地位和现在的处境,她一个好点的男子也遇不见,三姨娘又无权无势,不会给她计算,那她就只能等着到时间了,许朗给她安排。 许朗本就不重视她,给她安排的婚事多半是为了官场铺路之用,说不定就做了什么油头猪脸的续弦,甚至有可能只是姨娘。许慧绝不愿意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交出去。许慧忽然有些羡慕曾经的许晶,同为庶女,从小许晶的日子总是要比她过的好一些,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在府里的地位,无外乎都是因为许晶有一个会谋算的娘。虽然那会谋算的娘已经和山贼私奔,留下一个自尽未遂,半疯半醒的许晶。但若是三姨娘有二姨娘一半的谋算,那也不至于让许慧自己在婚事上如此费心。 许慧颇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三姨娘昨晚又警告了她一番,让她不要打张正的主意,不要和许锦言作对。许慧就不明白了,许锦言有什么可怕的,从前那被李知书和许茗玉玩的团团转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便是不说别人,自己从前都暗搓搓的给许锦言下了不少的绊子,那许锦言可有半分发现了?还不是三妹妹三妹妹的叫她。 许慧是不怕许锦言,既然她那么想得到张正,那她就要拼力一试。而且许慧可不信这世上真有男子只会对一个女子用心,自己的爹不就是个例子,从前便是最爱重李知书的时候,府里还是有着二姨娘三姨娘这些人。现在不爱李知书了,立马就纳了一个年轻美丽的五姨娘进门。男人么,总是贪图个新鲜的。许锦言那种性子都能得了张大人的喜欢,自己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摆,想必张大人也会对她不能自拔。况且那个人对她也不是没有意思,他不是赞过她“美人”么? 许慧笑了笑,下定了决心,坐到了梳妆镜之前,张大人下朝之后的那段时间是她最后的一个机会,等下午许锦言和张大人回了张府,以后她和张正见面的机会怕就没有了。也不知道许锦言是怎么了,可能错乱了那根神经吧,一年前忽然就开始和她生分了起来,许锦言出嫁之前许慧还以姐妹间添妆的名义去了几次桂念院,想看能不能和许锦言扯上点关系,以后能时时去张府探访。 她当然不是为了看许锦言了,而是期盼能不能见到张正,日久生情,张正纳了她进门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她一共去桂念院攀关系去了五回,五回全被许锦言的丫鬟不阴不阳的挡了回去,最后一回许慧都急了,想往房内冲,还高声喊了好几句许锦言,但许锦言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一点的风都不透。 许慧气极,但是她也没办法。许锦言关着门,门口还有个会武功的婢女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许慧也不敢来硬的,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次回门是许慧一直盼望着的,你许锦言防着我,张大人可不会防着我,上一次不就让他称赞了我一句“美人”,这一次再遇,她和张大人之间的关系想必会更加亲厚。 许慧精心给自己画上了远山眉,镜中的容颜楚楚又可怜,应当是男子会喜欢的样子。 比起精心打扮着准备和张大人来一场偶遇的许慧来说,此时张大人新娶的夫人就有些灰头土脸了。 许锦言灰头土脸的蹲在书架前,皱着眉将手伸进了书架下摸索,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小姐,您够到了么?”半夏略有些担忧的问道。 许锦言摇摇头道:“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的,但是怎么没有呢……” 忍冬也蹲了下来,“小姐,不如奴婢帮你找吧,那书架底下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 许锦言摇着头制止了忍冬的行动,眉头却越皱越深,直到书架下“咯噔”响了一声,她才满意的笑道:“摸到了。” 半夏和忍冬好奇的向书架下探去了目光,什么东西,居然让小姐如此费心寻找。 许锦言从书架下拿出了一个黑锦盒,以及黑乎乎的一只手,半夏一看那手如此之脏,活像是刚挖了煤。许锦言取了个什么东西也顾不上去看,直接小跑着出去打水。许锦言看着半夏的背影笑道:“这个爱干净的。” 忍冬瞧着那黑盒子问道:“小姐,这是什么呀?” 盒子倒是不小,四四方方,宽度长度都不算大,但是胜在厚度,看着能装不少东西。 许锦言将盒子打开,忍冬连忙凑了过去看,一看便皱了眉道:“小姐,这盒子里难道全都是书?” 那不小的黑盒子里似乎全装了书,那些书一本本的垒起,规规矩矩的码在盒子之中,盒子似乎被放在书架底下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那些书却丝毫没有虫蛀过的痕迹,本本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清香。 藏书藏书,可书也不是这么个藏法儿。怎么被藏在书架低下,盒子上还积了那么一层厚灰。 许锦言想拿一本书出来看,但因为手上沾了太多灰所以不好拿,便对忍冬道:“忍冬,你把第一本书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我想看看。” 忍冬点头,按照许锦言的话把书本拿了出来,下意识的忍冬就看了一眼,看了这一眼之后忍冬便奇道:“小姐!这是夫人的字!” 忍冬的语气惊讶至极,但还有着难掩的惊喜。叫出夫人二字的时候,忍冬的声音都在抖,一听便知道忍冬口中的夫人指的是许锦言的亲生母亲周涵,而非身陷书香院的李知书。 许锦言笑了笑道:“是娘的字。那些书都是娘手抄的。” 忍冬颤抖着手翻了翻这本书,没有任何疑问的确定这是周涵的笔迹。忍冬识字的本事是周涵教会的,对周涵的笔迹再熟悉不过。若是记忆会出错……。忍冬手忙脚乱的自发间取下了一支木制发簪,这发簪上面有周涵亲自为她刻下的“忍冬”二字,她一直都佩戴在发髻之上。 发簪取下,忍冬拿着发簪上刻着的字和那书本上的字细细比对。 确是周涵的字迹没错。忍冬有些激动的睁大了眼睛,夫人的东西不都被李知书全扔了么,自己和半夏拼死相护才保住了一件周涵的披风,一直藏在小姐的衣橱里,自上次玄瑛会之后才被拿了出来。 那这些书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小姐保下的?可是小姐当时不过只有四岁……许锦言看着忍冬的表情就明白了忍冬的心思,周涵过世之时,许锦言还只有四岁,的确没有能力在李知书那逼人的声势之中,保下周涵的东西。 这些书是周涵自己藏在这里的,因为书架之下这样的地方轻易不会有人翻动,这些书便安安稳稳的藏在了这里,逃过了李知书大肆毁坏周涵遗物的那一劫。 前世在许锦言嫁给赵斐之后,桂念院便被李知书动手拆除,李知书还对许锦言说是要替她粉饰一番,哄骗了许锦言。即便以后等许锦言发现自己的院子被拆了,李知书也可说提前告诉了你这件事。只不过粉饰的时候发现房屋老化横梁歪斜等云云原因,不适合再住人,便临时决定彻底拆除。 搪塞前世的许锦言还不好搪塞,只要是李知书说的话,随意寻个理由她就会完全相信。就在这个大肆拆除的过程之中,那些书被从书架之下翻了出来,李知书一瞧见,自然是立刻烧毁,一丝的犹豫都没有。 这件事被许锦言得知还是多亏了半夏和忍冬这两个丫头。半夏左思右想觉得粉饰院子的这件事不对,忍冬便趁着夜色翻墙回了趟许府,看见那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桂念院就知道这果然是李知书的谎言。夜半本就无人,忍冬本想看看院子里有没有重要的遗落东西,便钻进了已经拆了一半的桂念院,在已经被砍伐了的桂树下,忍冬瞧见了书被烧毁之后残留的一些碎片,那些碎片上赫然是周涵的笔迹。 忍冬将这些碎片收起,寻了一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许府丫头才问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忍冬后来虽然将这件事告诉了许锦言,但是上辈子的许锦言对周涵没有多少感情,又偏听偏信李知书,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许锦言看着忍冬道:“这些书都带回张府好生收着吧。” 再也不要被烧了。 忍冬瞧着许锦言的脸色,也没有再问,将书小心的放好。 半夏此时端着水进来了,许锦言净手之后便跑过去细细的翻看这那些书,周涵的笔迹…。她其实从来没有见过。 此番忽然想起这些书的存在,也是嫁到张府之后,又处在了前世的那个刚刚出嫁,身不在许府的时机。她这才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了前世的那件事,和这一盒周涵的藏书。 刚翻动了一页,许锦言就深深的蹙起了眉。周涵的字迹……和她猜测的不太一样。 那透着清淡香气的书上,字迹娟秀而婉约,没有一丝肖似陈意之的痕迹。 可是……依据她的猜测,娘的字应该和陈意之的字迹极相似才对。 即使她的猜测不对,可周衍不是说过么,周涵平生最爱陈意之的字。若是最爱,笔迹笔风之处怎么都应该有着一点点的肖似之处。 许锦言拿着书,琉璃眼眸露出不解,这笔迹分明学的是柳体,但陈意之可是写颜体出的名。 难不成她……猜错了? —— 张正回到许府的时候并没有和许朗一起,许朗被几个文官拦住说是要一同去文画斋赏玩一番。许朗本还想让张正这个风华惊世的女婿和他一同去,也给他长长面子。但是一看见张正面带微笑的脸,许朗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正一出宫门就直奔了许府,准备接他的小娇妻回家。许府那地方还是不要多待,把她带回家安放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彻底安心。 刚往桂念院的方向一拐,张正就看见了一个衣着美丽的女子在不远处立着,神情期待的看着他。 非是他的小娇妻来接他下朝,若是她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他,他现在肯定已经冲过去把她抱起来回房了。“张大人,小女有事情想同大人说。”许慧站着不远处,楚楚可怜的望着张正。 张正的眉眼非常明显的波动了一下不耐烦的意思。 玉萧如果在场估计会规劝许慧快点跑路,谁不知道张大人洞房之日敬酒黑脸的辉煌往事,吓得当朝重臣和当朝皇子都纷纷提前离场,不敢轻提闹洞房的事情。 现在居然还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居然敢挡他去见夫人的路?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善良 许慧向前走了一步,一双水眸雾色翻涌,脸庞上荡漾着浅浅淡淡的可怜之色,她轻声道:“大人,小女有一事想同大人细谈。” 她心里稍微有些急,按照她的揣测,现在张正应该已经上前来询问她才是。但是现在张正就在不远处站着,漂亮至极的凤眸流露着难懂的情绪,似是平静无波,又似起伏不定。 “大人……”许慧咬着下唇。 忽然,张正走动了起来,那赤色官服的衣袂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微微摆动,带着惊世的风华,由远及近的慢慢走来,那漂亮至极的凤眸里藏着千年未化的难溶霜雪,即便身处春深时节,春意也沾染不到那眼眸半分。许慧的心开始疯狂的跳动,他走过来的方向分明正对的是她。她攥紧了手,等着那个人走到她的面前。 一步,两步,三步。 许慧几乎是在一步步的数着张正的步伐,近了,近了,他马上就要走到自己身边来了。许慧雀跃的抬起头来,想将自己最美的微笑展现给他,可就在张正走到她面前的前一刻,他忽然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没有走到她的面前,侧了个身就从她旁边绕了过去,就像是绕过一个障碍般从容。 许慧的笑容僵硬住了。 “张大人!”许慧转过头,委屈的喊了一句。 但是这一句满是委屈声音的话语并没有阻止那个人的步伐,那个人依然在向前走去,没有一丝的停顿与迟疑。许慧向前走了两步,拽住了张正的衣袖道:“大人就不能听慧儿说一句话么?” 许慧满意的看到了张正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的眼睛重新点燃了期待的火焰,睁大了眼睛准备看张正转身过来的神情。 许慧如此期待看到张正的神情,可在她如愿看到张正神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笑意,脸上的,眼睛里的,全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正转了过来,漂亮至极的凤眸毫不掩饰那抹厌恶之色,极深极重的寒雪早已经将眼眸完全充斥,瞧了眼被许慧抓住的衣袖,便吓得许慧狠狠打了个哆嗦,随后立刻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许慧回忆着方才的那个眼神,只回忆了一瞬间,她便又打了个哆嗦,立刻将思绪收了回来。那个眼神太过可怕,极深极重的冷,冷的仿佛能渗透骨髓与血液。怎么会这样…… 他看向许锦言的时候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那眼神含着无尽的春意水光和世间难寻的温柔,便是最明艳的春日都比不过那一双眼睛里荡漾的春意。 这两个眼神明明都是属于一个人的,为什么差距会如此巨大? 难不成真如娘所说,张大人爱重许锦言,他和许锦言之间没有别人可以插进去。 许慧立刻摇了摇头,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不觉得她比许锦言差。 她急急的喊出声,“张大人!” 那人依然没有停顿。 许慧终于忍受不住了,急急匆匆的跑了几步,追上张正道:“张大人可知道,我这大姐姐曾经都做过什么事情?”那抹风华惊世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许慧见人停了下来,立刻绕着跑到张正的面前,但方才许慧被吓到了,她并不敢再抬头看一眼那双含着冰雪的双眸。 许慧垂下眼眸,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柔弱一些道:“张大人,上一次母亲同您说的大姐姐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您应该还有印象吧。” 张正皱眉道:“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件事,那便不必说了。”说完,张正就又要抬步走人,以为要说的和她的秘密有关,他才停了下来。赵斐?赵斐的事有什么可听的。 她亲口说的,赵斐在他面前只是蒲柳之姿,他这样的倾国之色还怕什么。若论容貌,那张正对自己是特别的有自信,十个赵斐都别想和他相提并论。 这才不是他自夸,他第一次露出真容给她看的时候,她可是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慌慌张张的离开,路都走不稳。 张正不想再听许慧说话,夫人说了,他要是多和许慧废话一句,她就不让他抱着睡了,她那软软绵绵的身子不让他抱了,岂不可惜? 许慧见张正又要离开,情急之下抬起头看向张正,脱口而出道:“张大人,大姐姐那般恶毒,怎么配的上你啊!” “恶毒?我从未见过有比锦言更温柔善良的人,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她更好。”张正的眼神真诚而笃定,念着“锦言”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里的冰雪消失的一丝踪影都难寻。他转身而走,再不给许慧任何说话的机会。 许慧看着张正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什么最好的女子,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她更好。外面都说这张大人瞎了眼,要她看,张正不是瞎了眼,他是根本就没长眼睛!回到桂念院的时候,张正一推开门就看见某人正撑着头一本本的翻着书,脸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黑的像小花猫一样,手却在不停的翻阅,倒是认真的紧。 他止住半夏想要说话的举动,悄悄的走到了某个认真的过了分,连他回来都没有发现的人身后。 这是她嫁给他之后,他第一次上朝归来,她居然不去府外接他,可恶…。必须要好好惩罚。 “啊!”许锦言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她正认真的翻阅着那些周涵留下来的书籍,忽然身子就被人环抱了起来。 被打断了思绪的她自然知道是谁在捣乱,她伸手拍了拍那人环抱住她的胳膊,柔声道:“别抱,我满身的灰。” 他却不依不挠,不仅继续抱着她,还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里笑道:“灰?我倒没发现。我只发现了满身的诱惑。” 她怒瞪他,小声道:“半夏和忍冬还在呢!” 半夏和忍冬立刻向后退,识相的撒丫子跑路,走人。 正文 第三百章 有仇必报 随着半夏贼眉鼠眼的关上门,张正更是毫不客气的将许锦言抱的更紧了一些,贴在她的耳边轻笑道:“你瞧瞧,两个丫头都比你机灵。” 许锦言不满的推了推他道:“我怎么就不机灵了呀。” “你若是机灵,怎么都没有去府外迎我,今日可是婚后我第一日上朝。”他有些委屈,声音都变得闷闷不乐了起来。 她一怔,这件事……倒还真是她没有想到。她听着他闷闷不乐的声音,心里有了些愧疚,她反过身子拥住他道:“明天回了家,我在门口迎你,可好?” “你说……回家?”他问的有几分小心。 家……只住了三日的地方真的被她就此看作了家? 她乖巧点头,“嗯,回家。明天是婚后你第一次从家里去上朝,我在府外迎你回来。” 凤眸里面已经难掩笑意,他强忍着唇角的上扬道:“可是你都不知道,今天你没来迎我,我被人盯上了,她非要来拦住我,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还说你恶毒。我便告诉她,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温柔善良的人。” 张正从来不屑做无名英雄,这可是在她面前邀功的好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利用。 “许慧?”她摸着他领口的手一顿。 “许慧这个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皱着眉,怒气冲冲的开口。 他将她的怒气看在了眼里,心里有些窃喜,但是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其他的神情,等着看她能生气到什么地步。 她越是生气,就说明她越是在意他。 他像是想让她更生气一些,隐了笑意道:“她还抓了我袖子,夫人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呢?” 许锦言怒眉扬起道:“她居然还抓你衣袖?那只衣袖?” 他抬起左手,凤眸里荡漾着光道:“这只。” 许锦言眯着眼睛瞧了下那只衣袖,随后自张正的怀抱里站起身来,开始毫不客气的剥他的衣服,这官服的扣子不算多,一排都在衣襟之上,她伸手一颗颗的解着,手起扣落,没一会儿就把一排的扣子都解了开来。 他只看着她解,眸光含笑,等她全部解完了之后,他才勾出笑意道:“夫人,大白天就宽衣解带……恐怕不太好吧。为夫我是无所谓,就怕你受累。” 她斜他一眼,“你想的倒是美!抬手,把这件衣服脱下来!” 他笑了笑,顺从的听着她的话抬手。也不算是第一次享受她的脱衣服务了,她中了合欢散的那次也曾在他怀里一边扭动着那软绵绵的身子,一边伸手试图剥下他的衣服。 回想那一次,张正觉得自己这正人君子当的毫无道理,既然她已经脱了他的衣服,那他就应该顺了她的意思,何至于等了这么久的时间他才品尝到了她的甜美。 张正很配合,许锦言便顺利的将那件官服脱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他看着被她随意扔在地上的官服,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这个小坏蛋。你可知轻贱官服是什么罪?” “轻贱官服是什么罪我不知道,但是你如果不让我把这衣服脱下来,你的罪就大了!”琉璃眼眸既娇又嗔的看着他。 他哪里能受的住她这样的眼神,直接向前一欺,将她逼到书桌前,用手臂圈了起来:“脱衣服有什么,你想脱我的衣服,我还求之不得呢。你若是愿意夜夜都这样替我脱衣服。那我便再开心不过了。” 这人,怎么好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情况,他都能把所有的话题扯到那件事上去。 故意不理他,垂下眼眸,她细细的看着他玄色里衣上绣着的银色暗纹。 他怎会容她不理他,钳住了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你吃醋了,夫人。”他满意的道。 不管是听到许慧找他的暴跳如雷,还是毫不客气的脱掉他被许慧拽过的衣服,这些行为无一不昭示着一件事情,他的夫人吃醋了,而且这醋味儿还挺大。 罕见的,许锦言并没有否认。 琉璃眼眸低垂,她带着几分刻意伪装起来的冷静道:“哪个女子得知自己的夫君被其他的女人拽了衣袖还能冷静的下来!” 她一顿,扬起头,复又道:“怎么,你是觉得我善妒么。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善妒,其他女人和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要生气好半天!所以你不许和她们多废话!” 因为你那么好,我得担心全天下的人来和我抢你。因为你待我那么好,万一有一天,你不待我好了,去待别人好,那我肯定要发了疯的嫉妒那个人。 凤眸亮了起来,流转的是止不住的春意,他将靠在书桌前的她抱起,旋身坐于椅子,将她妥善的抱于膝上。 他这样做已经不是一次了,她似乎是习惯了,被他突然这么一抱,也并没有慌乱,顺从的环住了他的腰。 “你这样嫉妒,那我可就当作你在意我了。”他贴在她的耳边说,想要向她求证这件事。 她将他环的紧了些,“你这个人,我都嫁给你了,我不在意你还能在意谁?” 眼中倾城之色顿现,他对她笑道:“夫人,你也太厉害了。只这一句在意便把我的一颗心搅的七上八下,肆意乱跳。” 从前的他是何等冷心冷情之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让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可能是老天看他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所以把这么个小捣蛋精赐给他,让他的一颗心从此再也没了平静的机会,无时不刻的牵挂她,为她的喜怒哀乐而瞬息变化。 她靠在他的怀里,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我们快点回家,继续再这里待,说不定这府里的哪个人又来勾搭你!” “怎么?你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怕我会爱慕上别人?”他将怀里的人摇了摇。 她瞪了他一眼,“我当然对我自己有自信了,但是该防的还是要防!” 他循着她的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有理,那我们赶快回家,不给那些人勾搭我的机会。” 她低笑,他也真是厚脸皮,但能有什么办法呢,横竖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还能离咋地,凑合过吧。 两人回去的也的确匆忙,许朗本还准备了午饭,许锦言想也没想的就推了,许府的饭她已经吃的够够的了,从前和李知书同桌吃饭,她食难下咽,现在和蕊娘同桌吃饭,她的心情也不会好多少。 所谓的回门总算是结束了,只是许锦言出门之时怎么找都找不到一方手绢,不过那方手绢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丢了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张正本计划在回府的马车上肆意与许锦言亲密一番,就为了她的那句在意他。 但是上马车以后,张正便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却是错算了。因为许凝也跳上了马车。“姐姐姐姐,这是我第一次离府居住哎!亏是这两天我不用在府里呆,这两天大夫人和那个新来的五姨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要是一直住在府里,很有可能会被误伤。”许凝撅着嘴道,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叹服。 她可真是聪明,这个时候远离正值多事之秋的许府,去最喜欢的姐姐和姐夫家做客,真是最英明不过的决定。 不过她的天仙姐夫怎么一脸的不愉快,神色那般抑郁,身上好像还笼罩着愿望没有得到满足的挫败感。 许凝也只关注了张正一瞬间,便把目光投向了许锦言。姐姐在场,当然是要和姐姐多说两句话,姐夫就且往后稍稍吧。 许锦言伸手替许凝将头发向耳后别了别道:“你来张府住,我自然是最开心不过的。不过舅母给你找的那两个丫头都不错,你以后在许府里遇到了什么难言之处,一定要让她们来张府通传我一声。”在许凝这里,她免不了就要多提点两句。 许凝点着头,显然是把许锦言的话听了进去,接着又拽着许锦言的胳膊叨叨的说个不停,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说的话大多无聊而琐碎,但是许锦言却听的很认真,还不时的配合着轻笑。 许锦言笑得开心,但是某个本打算揽美人入怀的人却彻底坐了冷板凳。他这个人,恨不得她日日将注意力贴在他的身上,现在他就在旁边坐着,她却连他瞧都没有瞧一眼…… 张正看着一脸不知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许凝,扯唇冷笑道:“小五,玉萧前几日还念叨过你呢,你这回来府上也可同他闲谈一番。” 许凝瞬间大惊失色,拍着脑袋道:“我的天内!我怎么忘了,玉萧也在姐姐和姐府的家里!啊!我要下车!我不去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许凝,张正满意的勾唇,小五,这就是你让你姐姐一路上都没理我,只和你说话的代价。 小五你也该长大了,该知道这世界上处处是凶险,便是亲姐夫对你都必须是有仇必报。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气息 夜幕笼罩,残月当空,原野之上全被月光的清辉笼罩,虽然已至深夜,但是因为有了这抹月华,黑暗里也放出了异样华彩的光。淳于舒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淡紫色花海之中,这些淡紫色的花根枝柔曼,在风中慢慢的摇曳,与月光交映,显出诡异而凄凉的姿态。 淳于碧过来的时候便只看见了花田中的背影,淳于碧心知肚明这些花都是二叔的幻术所幻化,但她却无法看清幻术背后的真相。淳于碧的幻术已经算是大乾里数一数二高中之手,顶级的幻术都能一眼看破端倪。但是淳于舒布下的这些幻术,淳于碧可从来没有看穿过其中秘密。 淳于碧聚精会神,沉静了一下心思,闭眼,默念口诀。 再度睁眼。 眼前依然是那片浅紫色花海,淳于碧丧气了一下,刚想踏入花海去寻淳于舒。脚一挨住地面,无数条紫色的蛇瞬时而动,立刻缠住了淳于碧的脚踝,那种嫉妒冰凉而涩的感觉一下从她的脚踝传递到了大脑,淳于碧不可抑制的大喊出声。但是那些蛇并没有随着淳于碧的大喊而有丝毫的撤退之意,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缠住脚踝,继续顺着淳于碧的小腿向上爬。 淳于碧极力的想要挣扎,但是那些蛇似有极大的本事,缠住她之后就让她彻底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将她牢牢的固定在原地,寸步难移。 淳于碧被迫感受着那些泛着彻骨冷意的细蛇一条条的自她的小腿爬上去,她所有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她疯狂的发抖,脚在奋力的移动,可无论她怎么用力,脚都还是无法移动一步,蛇在继续向上爬。淳于碧已经感到了那些凉飕飕的东西爬到了她的大腿内侧。 “二叔!二叔!”淳于碧万分惊恐的时候忽然想起淳于舒此刻也在这里,连忙大喊淳于舒。淳于碧其实知道这应该是淳于舒的幻术,但是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害怕。 最高深的幻术不过于此,即便中术之人明白这是幻术,但还是会因为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些人性无法逃开的情感而身陷其中,难以逃出。 淳于碧此刻便是十足的惊恐,她幼时曾被巨蛇缠身,侥幸活下来之后便一直极度的畏惧蛇,无论淳于碧的幻术修炼到了多么高深的的地步,她面对哪怕一条手指细的小蛇都还是会吓得双腿发软。 何况此刻,是这样多的蛇齐齐缠体。淳于碧呼唤了二叔却无人应答,她环顾四周,发现原来站着淳于舒的地方此时早已没有了人影。那些蛇还在淳于碧的身上攀爬,她甚至能感知到那些东西发着涩意的鳞片和“嘶嘶”吐出的冰冷蛇信。 淳于碧极度的恐慌之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随着她这一哭,那些蛇忽然在一瞬间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疏疏”几下,那些刚还在淳于碧身上的紫色小蛇忽然就钻入了紫色的花海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迹。淳于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些蛇窜入花海之中,她的脸上还沾着泪水,带着长长的一道泪痕停止在了脸上。 淳于舒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有些不满意的看着淳于碧道:“碧桑,你怎么还是这么怕蛇。” 淳于碧冲着淳于舒嘶吼出声:“二叔!你明明知道我自小怕蛇,你怎么能用那种幻术吓我!” 淳于舒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是淳于族的碧桑郡主,那你就应该毫无弱点,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 “更何况,这不是幻术……那些的确是真蛇。”淳于舒一脸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淳于碧疯狂的大叫:“什么?” 真蛇?淳于碧下意识弯腰摸了一下脚踝,湿湿黏黏的感觉,的确是蛇爬过的痕迹。 淳于碧是彻底弯腰蹲了下来,那种极度的恶心之感打击的淳于碧彻底直不起腰来,她拿着裙摆拼命的将蛇爬过的痕迹擦掉,不停的“欧欧”的干呕起来。 呕了一会儿,淳于碧平复了一下惊慌的情绪,抬起头,质问般的看着淳于舒道:“二叔!你为何要让这蛇如此惊吓于碧桑!即便您要考验碧桑,你拿幻术幻化便是,为什么要用真蛇!” 淳于碧一想起自己的身子刚才被蛇爬过,她就又“呕”了两声。 淳于舒看着淳于碧这副模样更是不满意了起来,他摇着头道:“幻术本就是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幻术所构造出来的东西不是真的,但也绝不是完全为假。碧桑,若是你连这个幻术的这一点都没有明白,那你的幻术如何能更高一层?” 淳于碧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叔一向和旁人不太一样,不管是想法还是行动,都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程度。 淳于碧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对淳于舒道:“二叔,您就别试探侄女了。侄女的毛病侄女会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衡昭和那个女人的姻缘。只有阻止了他们的姻缘,侄女才有可能做太子妃,才能保下淳于一族。若是保不下淳于一族,侄女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淳于舒想了想,倒也是淳于碧说的这个理儿,只有淳于族在,碧桑郡主的厉害才有用。他点头道:“你可找到了那个女子的贴身之物。” 淳于碧自袖子里摸出了一方手绢,站起身来递给淳于舒道:“她贴身的手绢,能行么?”淳于舒笑了笑,“只要沾染了她的气息,什么东西都可以。” “只不过你不要抱着太大的期待,利用气息能看到的东西很少,或许只有一两个画面。” 气息这样的东西太容易得到,一般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算不得太好的东西。用气息来探知命格奥秘,本就不是上上之策。淳于碧叹了口气道:“二叔,你尽力一试便可。一两个画面总比现在毫无头绪的强,” 淳于碧明白这件事的难度,但她对自己有信心,哪怕只能得到一丝线索,她也能追着这丝线索一直下去,直到探寻到许锦言的所有秘密。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章哈!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执念所在 淳于舒手持那方手帕,随意向天空一抛,被抛至天空的手帕在一瞬间燃起了蓝色的火焰,那蓝色的火焰被夜晚的风吹得忽闪忽闪的的乱抖,却没有熄灭。 一张轻飘飘的手绢被抛掷在空中随后掉落的时间绝不会长,几乎是弹指一瞬间的时间便可完成。但此刻那方被淳于舒抛到空中的手绢像是定格了一般,毫无支撑依靠的挂在空中,周围还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淳于舒紧闭双目,额头极缓慢的渗出一层薄汗,虽然他只是闭目而立,但是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和精神,这种聚精会神的程度绝不可以轻易打断,一旦打断,所有的力量无处游走,便会齐齐冲击心脏,轻则口吐鲜血,重则走火入魔。 淳于碧深知其理,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就怕打断淳于舒,只能用眼睛紧紧的盯着淳于舒,时间一长,淳于碧的手心里慢慢冒出了汗水。一炷香之后,淳于舒忽然“扑”的喷出了一口鲜血。那张高悬在半空的手绢忽然熄灭了那蓝色的火焰,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二叔!”淳于碧惊慌的喊了一声,她胡思乱想着刚才她连气儿都没敢出,周围也没有什么大声出现,二叔怎么会口吐鲜血? 淳于舒伸手擦了擦口边的鲜血,看着手心里鲜红而诡异的颜色,淳于舒却忽然笑了出来。 淳于舒口边全是没擦干净的鲜血,鲜血将白色的胡子染的斑驳而肮脏。横贯在淳于舒左脸上的那道伤疤随着他的笑意抽动了起来,这样一个带血的笑容吓得淳于碧直接抖了一抖。 “二叔?”淳于碧试探的问道。 淳于舒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一方手绢笑容越深,“没想到返世之人这一重命格如此厉害,竟然逼得我喷出了心头之血。”淳于碧看着飞溅在草地上的鲜血,心头血?“虽然逼得我受了些内伤,但是好在……并不是毫无收获。”淳于舒过去捡起了那方手绢,拿在手中慢慢的把玩。淳于碧连忙就问道:“二叔,你看到了什么?” 淳于舒听了淳于碧的这个问题之后皱了皱眉道:“这…。你见过这许锦言没有?”淳于碧点头道:“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了。” 淳于舒忽然神色复杂的看着淳于碧道:“你看见她……就不觉得害怕?” 淳于舒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饶是他这样心智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浑身鲜血,伤痕累累的女子被铁索牢牢的固定在牢狱之中。下半身已经没有了,而是血肉模糊的一滩烂肉和白骨。脸皮被整个撕了下来,血肉和筋膜就大剌剌的置放在空气之中。 简直就是活着的恶鬼。淳于舒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如果许锦言是这副样子…。萧衡昭还和她成亲? 不觉得害怕么? 淳于碧有些莫名其妙,“害怕?虽然那许锦言的眼神是有几分邪性,但是也不至于害怕吧。” “就只有眼神吓人?她的下半身不是血肉模糊?脸皮也没被撕下来?”淳于舒惊讶道。 不可能,那个如恶鬼般的人肯定是许锦言。这种术法通过气息看到的东西很少,但是能看到的画面一般都能看到本人。 方才他看到的那个画面可没有别人,只有那个恶鬼一般的人。 淳于碧疑惑的道:“二叔,你看到什么了?怎么会说这个?虽然我很愿意许锦言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她现在的的确确是完好无损的,下半身不是血肉模糊,脸皮也在。” 淳于舒拿着手绢的手抖了一下。 “或许是这术法也有错误之处?我看到了许锦言浑身鲜血的被所在大牢里,下半身血肉模糊,最可怕的就是那张脸皮,整个被撕了下来。” 淳于碧自然不明白其中关窍,许锦言现在完完整整,按照淳于舒所说,许锦言受了那样的伤绝不可能恢复成现在的样子。淳于碧便只当淳于舒看错了,又问道:“那除了这个,二叔你还看到了什么吗?” “还有一个画面,那画面里有一个男子,不过……并不是我们的太子殿下。” 淳于舒回忆着那个面容和煦的男子道:“在那个画面里我倒是看清了许锦言的样子,额间有一朵桃花,可是她?” 淳于碧连忙点头道:“是,那就是许锦言。二叔你快说啊,那男子是什么人?” 淳于碧的心里有一些雀跃,若此男子不是萧衡昭,那会是谁?和许锦言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淳于舒回忆着那画面道:“许锦言似乎给那男子在热茶里下了什么药,却被那男子发现,将整杯热茶都倒在了她的手上。” “那二叔你可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淳于碧心跳的越来越快。 “看清了,不如太子殿下貌美,但那面容却有几分温润的意思。”淳于舒颇为玩味的道。“二叔,你可否能将此人的面容画下来。若是能找到此人,或许…。就能找到许锦言的执念所在。”淳于碧难掩言语之间的喜悦。淳于舒笑着摇头,“我又不是画师,你找个画师过来吧。我说着让他画,画个差不多的样子,你去按着找便是。” 淳于碧也笑:“画师可不用找,现成的就有一个呢!” 现成的画师…。不就非西羊市街头摆摊画师孙白娘莫属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突厥和亲 四月初,春闱之前,在这北明众多学子最惴惴不安的的日子里,北明的京城却迎来了一拨特别的客人。 突厥的迎亲队伍来了。 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陛下是将最宠爱的端云公主作为了这次与突厥和亲的对象,知晓内情的人知道是端云公主惹怒了陛下所以才被下旨和亲,不知晓内情的人只当是陛下重视这一次与突厥的和亲,所以才选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 突厥这次来的迎亲人马不算少,不同于上一次回纥朝贡,回纥国小势微,在北明面前抬不起头来,来的人马只能住在环境条件十分一般的驿馆。但是突厥便不同了,突厥是可以和北明叫板的大国,而且突厥人个个骁勇善战,长期在北明边境为害,还时有侵入北明之意,若非这些年的怀柔政策,一个公主一个公主的嫁去突厥,或许突厥和北明两国之间早已开战。 庆裕帝很重视突厥的来访,专门拨了藩王来朝之时才能居住的“藩坊”给突厥迎亲使节团居住。 藩坊距离西羊市不远,所以繁华似锦的西羊市最近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五大三粗的突厥男子,个顶个的雄壮,有些人还赤裸着上身在人多的街道招摇过市,遇到容貌姣好的北明女子还会出言调戏。 一时北明京城百姓怨声载道,人人都对这些突厥人避之不及。 西羊市最繁华的主街道,正是游人如织的时候,各个小贩吆喝之声不断,嘈杂而热闹。 突起“哗啦”的一声巨响,一个满载水果的摊子被推了翻,瓜果洒了一地,咕噜噜的滚的到处都是。 一般这种时刻,寻常的市井之人都会趁小贩无暇顾及的时候哄抢一番,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人敢上前,甚至买水果的小贩都不敢动,任凭那些水果乱滚,却始终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望着水果摊前的三个突厥人。“喂,忽慕,你不小心把人家这些烂水果撞翻啦!”一脸络腮胡子的突厥男子哈哈的笑着说,虽然说了不小心三个字,可是看他的表情绝对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次不小心的意外。 那被唤作“忽慕”的男子满不在乎的把手背了起来,瞥了一眼那些水果道:“什么烂水果,还卖那么贵。这些北明人就是奸滑。” 旁边的百姓听着这些突厥人侮辱北明人敢怒不敢言,那些突厥人个个腰别大刀,生的威猛又雄壮,时时刻刻都有拔刀的危险。 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水果摊的小贩是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儿,手指黢黑,上面全是厚厚的茧子,一看便知是日夜劳作的辛苦痕迹。老头儿被吓得垂头立在了一侧,脸上的沧桑皱纹在过度的惊吓之下不断的抽动着。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正好好的卖着水果,这伙人只问了一下价格就推翻了他整个摊子。这些突厥人日日在西羊市为害,日日都要招惹一些没钱没势的小贩。 今日,便就轮到了这个老头儿。 老头儿本已经很小心的对待这些突厥人了,没想到却还是免不了遭此一劫。 忽慕上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一堆橘子之上,橘子汁水四溅,橙色的果肉更是溅的满地都是。那种爆裂的感觉似乎刺激了忽慕的兴奋点,忽慕将那些滚在地上的果子踩来踩去,并不停的发出一些哈哈哈的怪笑。络腮胡子的突厥人也怪笑着看着忽慕的动作,忽慕忽然踢了一个橘子过来,络腮胡子直接一脚踩下,大笑道:“忽慕,你拿这些烂橘子来对付老子,是看不起老子还是太看得起北明的这些橘子。” 落在后面的突厥男子瞧了眼附近已经怒气沸腾,却敢怒不敢言的北明百姓,他皱了皱眉,上前推了一下那忽慕道:“行了,今天还有事情。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男子虽然是突厥人,但是瞧着却点像文质彬彬的中原读书人,突厥人多是衣衫不整,而此人衣衫穿戴整齐,身姿也不算多雄壮,若是放入北明人之中,倒是难以分辨。 便就是这个文质彬彬的突厥人的话制止了这两个堪称暴徒的突厥人,那两个突厥人似乎极听此人的话,此人一发话,那两人立刻止了放肆的行为,三人一行慢慢的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而这三人没有发现,自他们走出去之后人群中一直有一抹目光注视着他们,准确的说,一直在注视着那个最文质彬彬的突厥人,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尽头,那目光才收了回来。“吉木察……”琉璃眼眸转了转,勾出了一抹极冷漠的笑。 突厥人一走,那老头儿才放声大哭了起来,一半是惊吓过度,一半是心疼自己的果子。老头儿哭的如此伤心,周围的人也都同情不已。 “这群突厥人仗着北明善待,自入京城以来四处为非做歹,只会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为难!”有人愤愤不平道。 “可不是,他们怎么从不和那些达官显贵起冲突,从来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这些人什么时候能走?我们还能不能过平静日子了!损失点财物也就算了,偏偏这伙人还老是调戏女子,现在我们北明的姑娘们都吓得不敢上街了,凭什么啊!这可是我们北明的都城!” 此人话一出口,引起了一片赞同之声。那老头儿见有人同情他,哭的便更大声了一些,人便是这样,单独自己一人不觉多委屈,一旦有人安慰,那委屈之情就会瞬间膨胀数倍。更何况,那些果子本就是这老头儿的全副身家,老头儿还等着卖了这些果子,得些钱去给重病的老伴儿请大夫。 老头儿“哇哇”大哭,想着重病的老伴儿治病无望,他爬到那些被践踏的瓜果前,抱着那些瓜果痛哭失声。 周围的人都是一片同情的目光,窃窃私语着,暗骂突厥人没人性,这么个老头儿都能下手欺负。 老头儿正哭的眼前发黑,此时忽然在老头儿漆黑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枚银子,老头儿一愣,发黑的世界瞬间消失,他定睛一看,那银子被一只白皙的手持着,递到了他的面前。 老头儿抬起头,他觉得眼睛又花了一下。 面前是一个女子,女子面容清婉动人,额间一朵桃花,她微微的笑道:“老人家,这钱你拿去吧。不是要给人治病?” 老头儿愣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道?”许锦言瞥了眼撒在地上的药,那些药是跟着果子一起被推翻在地的,只是果子太多,咕噜噜的滚了一地,便没有人在意那落在一角的药。 许锦言略同黄老之术,瞧上几眼便把那些药材一一分辨了出来,非是她医术高明,只是那些药材本就是寻常至极的药,汇成的方子也没有多大的功效,多是乡野郎中开给重病之人安心药。 所谓安心药,便是没有效果也没有害处,只是开着药让病人觉得自己还在被医治,不至于失去所有的求生之心。而瞧着卖水果的老头儿精神虽然有些萎靡,但是身体却算不错,应该是家中有重病之人需他照料。 那样多的水果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说不定还指望着换钱来救自己家人的性命,却被那些突厥人当作了戏耍的工具。 老头儿颤抖着手想要接过那银子,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道:“姑娘…。姑娘这钱我不能要。” 这是施舍…。老头儿年纪一大把还出来卖水果,便就是不想受人施舍。 “不是白给你的,是给你明年橘子的定金。” 老头儿疑惑道:“明年的橘子?” “对,等明年橘子成熟的时候,你便将与银子相应价值的橘子送来给我。”许锦言微笑。 老头儿犹豫再三,想了想家中老伴儿的重病,他咬着牙接过了那锭银子,“姑娘家住何处?来年我一定将双倍价值的橘子送到姑娘的家里。” 许锦言尚未说话,旁边早已认出许锦言身份的人大喊出来:“这是宁安郡主!老头儿你明年把橘子送到大理寺卿府里便是!” 许锦言的身份真的是太好认了,单额间的那一朵桃花,便是再好认不过。 周围一听是宁安郡主,四处立刻起了夸赞之语,什么宅心仁厚,什么善良大方,居然还有夸张一些的人说她是仙女下凡。 许锦言听着那些话慢慢皱起了眉,听惯了恶言相向,忽然被称赞了起来,她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那老头儿听是当朝郡主,吓得立刻就要跪地磕头,许锦言止住了他磕头的动作,连忙带着两个丫头退出了人群。 她不习惯别人用那样感激的眼神看她,或是用那样的溢美之词赞她。还是早早离开,因为她无所适从。 出了人群之后,半夏哈哈一笑道:“小姐,你干嘛不让人家夸你呀!” 许锦言笑着摇头道:“又不是为了让被人夸才做事情。” 半夏回头看了看那个正细心捡着药材的老头儿,她想了想向许锦言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要帮那个老头儿?”许锦言一顿,因为同病相怜…… 她和那老头儿都被突厥人戏耍般的摧毁了命一般重要的东西。 她最珍贵的佩玉,视为生命的女儿,谈笑之间便沦为了突厥王的淫乐工具。老头儿的全副家当,或许还是救命的最后稻草,嬉戏之间便被突厥人毁于一旦。 许锦言抬起头,瞧了眼那三个突厥人消失的方向。 吉木察……这是那三个突厥人里看起来最文质彬彬,最没有危险力的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这世上的人从来不能只看外表,外表美丽的鲜花可能藏有剧毒,而这外表无害的突厥人却可能是最凶神恶煞的那一个。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招惹权贵 半夏看着许锦言的目光所向,有些好奇的问出声道:“小姐,你认识那些突厥人么?” 不然怎么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那些突厥人看。 许锦言收回了目光,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没见过突厥人,稍微有些好奇罢了。” 当然认识了,尤其是叫吉木察的那一个,那可是使佩玉沦为突厥王淫乐工具的罪魁祸首之一,她怎么会不认识呢。 前世她曾在青州短暂住过,青州与突厥的遂城接壤,有一次许恪不在,又恰逢突厥暴民来犯,许锦言便使计将那些暴民全部抓住,后来遂城的驻军将领赫尔妥和副将吉木察来要人,许锦言看不惯赫尔妥盛气凌人的样子,人不仅没给,还把赫尔妥的人马教训了一番。 这梁子便从此结下了。 后来许锦言失势,身陷囹圄。又逢着突厥遣使和亲,那一次的场面远比这一次大,连突厥王都亲临了北明。那个时候的赫尔妥和吉木察早已不是遂城的小小驻军将领,而是突厥王庭供职的一等武将。 那一次和亲,赫尔妥和吉木察也随行在侧。 那赫尔妥早就为着当年的事蓄意报复许锦言,以偿当年之耻,谁料那时的许锦言已经没有音讯。但赫尔妥并没有因此收手,而是将目光瞄准了许锦言的女儿佩玉。 所谓母债女还,面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赫尔妥是半分都没有手软。 知晓突厥王那点肮脏欲望的赫尔妥设计让突厥王看见了玉雪可爱的佩玉,大抵还说了几句要走这个不得宠的公主能灭灭北明威风的话,突厥王那样下流无耻的人,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总归佩玉的生母只是个下贱的牢犯,半点都无法给她依靠。 突厥王开口要了佩玉,刚登基,位子还没坐稳的赵斐当然不敢拒绝突厥王,更何况,佩玉是谁?佩玉是许锦言的女儿。赵斐最厌恶的人,非许锦言莫属。 最厌恶之人的女儿,赵斐又怎会垂怜半分。 由此,明明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却成为了年龄远能做她祖父的突厥王的淫乐工具,生生折磨致死。 思及前尘,许锦言不可抑制的抖起手来,没想到,这一回突厥遣使团和亲,吉木察也来了,既然吉木察来了,那又怎么会少了吉木察的好兄弟赫尔妥呢。 真是冤家路窄啊……许锦言眯了眯眼睛。 “努尔布在哪里?”许锦言出声询问半夏。 下一刻,努尔布便从一旁蹦了出来。“小姐,努尔布在这里!” 半夏被吓了一跳,嗔怒的看着努尔布道:“努尔布你不要突然冲出来嘛!你是想吓死谁?” 努尔布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半夏道:“我…。我一直在暗处保护小姐,听到小姐叫我的名字,我就冲出来了。没…。没想到会吓着你。” “那你下次声音要小一些,吓着我便算了。吓着小姐可怎么办!”半夏嘟着嘴。 努尔布连忙道:“不…。吓着…。吓着你也不行。”嗯?许锦言皱起了眉,狐疑的在努尔布和半夏之间看来看去,一抬头,发现旁边忍冬的眼神也不太对。许锦言和忍冬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白了那么一些事情。 “努尔布。”许锦言出声唤道。 努尔布正看着半夏发呆,忽然听的许锦言叫他,立马回神道:“是!小姐!” 许锦言的眼神在努尔布和半夏之间转来转去,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停了停道:“努尔布,你在回纥出生的地方是不是和突厥离的挺近?” 努尔布点头道:“是,我出生在回纥的乌兰,哪儿离突厥很近。”“你和突厥人的身形倒是有几分相似。”许锦言打量着努尔布。 努尔布感受到了许锦言不怀好意的打量,他小心的问道:“小姐?” 许锦言瞧着努尔布,“把上衣脱了。” 努尔布瞬间抓紧了自己的衣领道:“小姐?我们回纥人和那些爱脱衣服的突厥人不一样!”“放心,没让你以后都脱。只是让你演出戏。”许锦言走到一个书画摊子,顺手就买了一只毛笔。 ——偎翠阁,几个纨绔公子一起醉眼朦胧的出了大门,后面的莺莺燕燕一路相送,声声唤着这些纨绔公子,让下次再来。 “世子,你这出去一趟杭州,回来之后口味都变了。怎么没找你一直找的那个莺莺呢?”一个公子上前问了问孙裕。 孙裕是金阳长公主和鲁豫侯爷的独子,因是独子,备受公主溺爱,从小就养成了那副纨绔公子的脾气,日日和一帮纨绔子弟流连烟花之地,不学无术,不过孙裕也并不需要学什么术,高贵的身份就可以给予他一切。 孙裕因酒醉红了脸,瞧了眼偎翠阁道:“那个莺莺这个月就二十二岁了,那么一个老女人谁还稀罕。自然是要找年轻漂亮的,你看这回新来的这个彩屏,腰又细,屁股又翘。比什么莺莺可强多了。而且你们可不知道杭州那些姑娘有多水灵,吴侬细语说的能把你心的说软。京城里的这些和人家一比,那还是欠点意思。” 几个公子笑作一团纷纷笑骂孙裕是负心郎,还有人笑嘻嘻的说下个月也要去杭州感受一下苏杭姑娘的风味。 孙裕捶打了其中一个人一下道:“你还敢说我负心,你自己三月底是柳绿,四月初就变小媚了。” 那人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道:“我钱赫日日跟在世子身侧受提点,自然是要和世子学习。” 钱赫是钱御史的独子,生在御史之家的孩子一般少纨绔,但是钱赫显然是个特别的,因为钱赫是钱御史的老来子,钱御史极为娇惯他,就生生将一个清贵御史家的儿子养成了纨绔,但是钱赫不如孙裕身份高贵,还得日日巴结着孙裕。孙裕一听钱赫的话立刻怪笑道:“学什么?学玩女人?学得好!学得好!” 周围的纨绔子弟俱是怪笑,钱赫不觉脸红,反而洋洋自得的道:“可不是,要不我怎么是世子跟前的人呢!” 一行纨绔子弟慢慢悠悠的从偎翠阁里走了出来,在西羊市里走走看看,嬉笑打骂,视旁人于无物。 “哟,那不是宁安郡主么!” 一个纨绔子弟无意瞥见了在一旁珠花摊子旁细细挑选珠花的女子,许锦言是真的极好辨认,那一朵额间花能让只见过她一面的人将她辨认出来。 钱赫本正和孙裕说一些下流笑话,此时听见了宁安郡主四个字,钱赫下意识的就止住了正在说着的下流笑话,往那纨绔公子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 孙裕倒也没注意到钱赫戛然而止的笑话,孙裕对宁安郡主也有些好奇,早就转头望了过去。孙裕一年前去了趟杭州游学,自然,孙裕的学术研究以研究各地青楼有何不同为主。孙裕这才刚刚回来不到一个月,许锦言他是没见过,但是那些事迹还是略有耳闻。 孙裕是有些好奇的,怎么一年前他走的时候还是蠢货的许锦言,一年后就翻身成了宁安郡主,还嫁给了张正。 对于蠢货翻身这件事,孙裕倒是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反而还有点想拍手叫好。 好啊,许锦言嫁给了张正,那可是给京城里除了一大害啊! 孙裕一直不太喜欢张正,倒也没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全京城的姑娘都喜欢张正,不就是稍微有些才华,还什么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他也配!孙裕觉得,全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应该是他,怎么能是张正!张正哪里比的上他这么风流倜傥! 不过这回回来倒是好了,有人把这个祸害替孙裕除了,除掉的方法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嫁给张正,断绝其他少女对张正的渴望。 — 珠花摊子前的女子一身浅白绣栀子花的长裙,额间一朵桃花清婉动人,琉璃眼眸低垂,透露着几分温柔之意。她白皙的手正一支支的挑拣着那些略显廉价的簪子,但她身上的贵意却难已掩盖,和这略有些肮脏的西羊市街道比起来,那一抹浅白还真是出尘脱俗。 “这宁安郡主瞧着…。倒是温柔了些。”钱赫喃喃道。 他还记得,玄瑛会上那个拔得头筹的女子,一身势不可挡的泼天贵意和一双凌厉迫人的琉璃眼眸。在钱赫回府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里常常入梦而来。 “可不是温柔了些,那还得是大理寺卿调教得当啊!”有人又怪笑了一声。 钱赫的心里稍微难受了一下,但是他为何难受他自己也顾不上想,只是将那抹浅白色一个劲儿的看。 “不过这大理寺卿可是够穷的,居然让自己夫人在这么廉价的摊子上挑珠钗。” 钱赫一听此话,眉头便皱了起来,那个人一身的贵意,真是不应该戴那种廉价东西。 有人不太赞同这人的话,反驳道:“我觉着可不是那样,人家没准是好东西戴多了,看些不值钱的图个新鲜。像你,大鱼大肉吃多了,不得吃点清粥小菜!那可是大理寺卿,这些年光赏赐都得了多少,大婚那日你没看见,那聘礼给的都快溢出来了。” “大理寺卿怎么了,大理寺卿就有钱么!我看张正也就那样,你们别把他吹神了。”孙裕一听别人说张正的好话就急了。 孙裕瞧着那珠花摊子前的婀娜身影,他忽然心里一动,笑了笑道:“张正的夫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啊。” 几个纨绔子弟都吓得噤了声,孙裕这话…。是真的过分了。 孙裕刚往许锦言的方向走了一步,身旁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这一撞的力量极大,差点将孙裕撞倒在地,刚好就阻止住了孙裕往许锦言方向走的步伐。 “你干什么!”孙裕愤怒的抬头,想质问这个撞他的人。 但那撞了他的人走的极快,已经遥遥走到了前面,只留给了孙裕几个人一个雄壮的背影。那一看便知是个突厥人,极雄壮宽阔的后背,上身赤裸,露着古铜色的肌肉,还刺青着一头青眼狼。 那人撞了孙裕却没有回头,直直的往前走去。 孙裕见那人没有回头道歉的意思,气的冲着那背影大骂:“你没长眼睛么!” 那突厥人还是没有回头。 “嘿,这突厥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我面前撒野!”孙裕气极,就想追上那突厥人。但是只走了一步,孙裕便觉得腰上一轻,他低下头一看。 坏了,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这个突厥人偷我玉佩!”孙裕瞬间大喊一声。 几个纨绔子弟顿时收起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孙裕腰间的那块玉佩是鲁豫侯府世子世代流传的玉佩,其价值和意义都绝不可估量。 这东西要是丢了,孙裕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这个突厥人是非追不可了。 孙裕立刻就想向前追去,可就在他查看腰间玉佩的这个空当,那个身后刺青着青眼狼的突厥人消失了。 孙裕当时就急了,他虽然纨绔,可也知道那玉佩的重要性! 钱赫看出了事情的紧急,连忙劝道:“世子您别急,来北明的突厥人就那么多,我们这就去藩坊堵着,这个好认,后背刺着那么大的青眼狼,只要看见了,他就别想逃。” 几个纨绔子弟也附和着,“对对对,我们这就去蕃坊找人!找到了非让他知道知道惹着了什么人,这突厥人真是王八蛋!居然连我们世子的东西都敢偷!” 一行人立刻赶往了蕃坊拿人问罪。事从紧急,这些一向纨绔的公子也着了急,一刻都不敢耽误。 这些纨绔的公子走远之后,那拿着珠钗的浅白色身影才慢慢的放下了珠钗,琉璃眼眸露出了几分笑意。 突厥人招惹了寻常百姓,寻常百姓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得咬牙生吞。但是突厥人如果招惹了权贵呢,还是跋扈纨绔的权贵。 — 两方相对,哪一方会赢……真是让人期待啊。 — “老板,这几只珠花都帮我包起来。”许锦言指了指挑出来的那些珠花。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双方相对 忽慕几个人刚走回蕃坊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孙裕一行人。 吉木察要赶着去处理一些事,在街角的时候便已经自行离开,此刻便只有忽慕和另外一个络腮胡子的突厥人并排而走。钱赫率先看见了这两个突厥人,两个突厥人都是正面迎上,上身都穿着衣物,暂时还看不清楚背后是否刺有青眼狼。 “世子,你看那儿有两个突厥人。”钱赫小声对孙裕道了句。 孙裕顺着钱赫示意的方向一看,可不是,前面那两个人,高鼻深眼睛,雄壮的一看便有别于北明人。孙裕刚想上前,旁边一个纨绔公子小声叫住了孙裕道:“但是他们两个都穿着衣服,刚才那个人上身可没穿。” 孙裕一皱眉,伸手打了那纨绔公子一下道:“蠢货,穿衣服还不简单了,刚才没穿,现在就不能穿上么?”纨绔公子吓得连忙就点头,称孙裕说的对。 孙裕狠狠的瞪了那两个突厥人一眼,随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在那两个突厥人面前趾高气昂的道:“你们两个给小爷我把衣服脱下来。” 孙裕是金阳长公主和鲁豫侯爷的独子,早就被娇宠坏了,无论什么事都以自我为中心,本就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的侯府贵子,此时又丢了最重要的玉佩,心急如焚,自然是不会和任何人客气。忽慕和那络腮胡子先是愣了一愣,有点没明白面前这个瘦猴子在蹦跳着说什么怪话,让我们脱衣服?你又不是女的凭什么让我们在你面前脱衣服! 忽慕脾气最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上前踹了一脚孙裕道:“你什么东西居然敢挡老子的路。” 忽慕自到北明京城以后,仗着自己是突厥人没人敢管,在这京城里欺男霸女都快横着走了,此时突然遇上一个挑事儿的,忽慕能耐烦才怪。 孙裕那等身娇肉贵的公子爷哪里禁得起忽慕这练家子的一脚,这一记窝心脚踹的孙裕既没有防备的机会也没有反应的机会,直接被踹翻在地,“哎呦哎呦”的抱着肚子大喊。钱赫几个公子连忙上前扶起孙裕,钱赫对忽慕大喊:“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是谁…。” 钱赫也被一脚踹翻。 忽慕对一旁那个络腮胡子哈哈大笑道:“格维,你瞧瞧这些北明人,真是和小鸡儿一样,一脚过去连站都站不起来。” 格维也跟着大笑,“今儿你小子干的坏事可有点多啊,砸了个水果摊子,又打了几个鸡崽子。” 孙裕哪里受过这个气,他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居然被一群低贱的突厥人叫鸡崽子,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来怒骂道:“你们这帮蛮人,居然敢……” “打我”两个字戛然而止,因为孙裕又被一脚踹在了地上。而且这一次,忽慕将他踹翻在地后居然一脚踩上了孙裕的胸口,忽慕本就生的雄壮,这一脚踩上去,还加重了力气在孙裕的胸口研磨,孙裕喘不了气,直憋的脸庞通红,“咿咿呀呀”的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些哀嚎。— 蕃坊身处西羊市,本是最热闹不过的地方。突厥人和北明人对上又是极具看点的事情,周围早就围观了许多的百姓,北明的百姓自然是向着北明人,看着被踩的脸庞通红的孙裕,几乎所有人全都在低声的咒骂着突厥人野蛮。 忽慕可不管这些,有人围观他反而更兴奋。 “叫我声爷爷就放过你。”忽慕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孙裕,眼神露着极大的不屑。 几个纨绔公子全都吓傻了,这些人本就纨绔,京城里的人大多都绕着走,从来也没经过什么大事,这甫一遇上突厥人的架势,这些纨绔公子全都成了纸老虎,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傻呆呆的看着突厥人。 钱赫算是清醒的,明白现在必须先得把孙裕救下来,若是孙裕出了事,这件事可就越闹越大了。救下孙裕不难,只要报出孙裕鲁豫侯府世子的身份,这些突厥人再怎么样都得有所顾忌。但是钱赫被重重的踹了一脚实在是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着急,他试图硬撑着疼痛说两句,但是刚一开口,胸口就痛的令他赶紧闭了嘴,钱赫怀疑自己的胸骨断了,这种痛法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孙裕涨红了脸,胡乱挥舞着手想把孙裕的脚从自己的胸口推下去,忽慕看他不老实,将脚微微抬起一点又朝他的胸口重重踩了下去。 这一脚下去,孙裕“呕”了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忽慕却还不依不饶,朝孙裕脸上淬了一口道:“软骨头。” 随后才收了脚,大摇大摆的进了蕃府。格维也饶有趣味的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跟着忽慕走了进去。 这时几个早已被吓傻了的纨绔子弟才连忙七手八脚的扶起了已经昏迷的孙裕,孙裕刚一被扶起来,鲜血瞬间就从孙裕的嘴里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血液鲜红,吓得一个纨绔子弟就想扔开孙裕慌张而逃,结果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这件事儿,从现在开始,可就真的是闹大了。 —— 酉时,鲁豫侯府里一片紧张。 鲁豫侯爷在孙裕的床前来来回回的打着转儿,脸色铁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蛮子也敢责打我儿,北明的都城,这帮蛮子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鲁豫侯爷顺手就狠狠的砸了一个茶杯在地上。 几个太医颤颤巍巍的给孙裕诊治,但是孙裕平躺在床上,脸色发白,从嘴边不断的渗出鲜血。金阳长公主看的心痛不已,捂住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现在孙裕的血其实已经流的很少了,刚被抬回来的时候嘴边和脸颊全沾满了鲜血,那鲜红的颜色可怖无比,孙裕双目紧闭,几乎是奄奄一息。几个和孙裕平时交好的纨绔都被吓得面无血色,一言不发,鲁豫侯爷问了好几遍,那些人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慢慢的讲清楚了。 — 鲁豫侯爷听完勃然大怒,这几日突厥人在京城胡作为非的事情他并非不知道,虽然鲁豫侯爷对突厥人的行径看不太惯,但是朝廷对突厥施行怀柔政策,一般对突厥人是能忍则忍,朝廷都对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鲁豫侯爷又何必做出头鸟。但是现在这些突厥人可是直接伤害到了他最心爱的儿子,那鲜血淋漓被抬回来的样子让鲁豫侯爷直接心惊到了现在,更何况,现在孙裕可还没醒。 — “拿笔来!我要写奏疏,让陛下看看他是怎么放纵这些突厥人在我北明胡作非为的!”鲁豫侯爷大怒。 金阳长公主坐在孙裕的床边泪眼朦胧,听到鲁豫侯爷的话之后骂道:“还写什么奏疏!你直接去面圣!陛下为什么要这么纵容突厥人,居然将裕儿责打成这样,我非要陛下给我个说法!” 鲁豫侯爷想了想道,“的确写奏疏太慢,不如面圣直接谈。但是阳儿,此事我去不如你去。你去就是家事,我去就是朝事。” 鲁豫侯爷能清醒一些,虽然他现在对突厥人很愤怒,但是还是得从中计较。朝廷对突厥怀柔,若是他去找陛下告状,难免会让陛下觉得他不顾全大局,只为了自己的儿子不顾忌朝廷。 但是若是金阳长公主去,这件事便就是姐姐找弟弟,庆裕帝就算不愿意管,碍着名声他也非管不可。金阳长公主擦了擦眼泪,“可是我放心不下裕儿,我想在这儿照顾他。” “照顾他有太医,你要是不现在去,那些突厥人跑了怎么办?”鲁豫侯爷急道。 一旁的太医也适时道:“公主请放心,世子的伤没有大碍,但是胸骨断了三根。得好好养着,没有性命之忧。” “胸骨断了三根?”金阳长公主豁然站了起来,气的手都在抖。 孙裕从小都是金阳长公主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蹭破皮的事情都很少发生,现在可是断了三根胸骨,金阳长公主在一瞬间愤怒到了极点。 太医吓得瑟缩了一些,硬着头皮道:“是……断了三根!” “这群蛮子!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金阳长公主狠狠一挥手,大怒骂道。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算账 清晨的时候,康王带着西城兵马司的一支轻兵进了蕃坊。蕃坊里此时只有突厥的迎亲队伍在住,明显就是奔着突厥人来了。 蕃坊处于热闹的西羊市,虽然是清晨但是周围依然有着不少的百姓,百姓瞧着这么多官兵,心惊不已,都围在蕃坊周围,向里面窥探。 “蕃坊里怎么会来这么多的官兵?”有人往蕃坊里面探头瞧着,喃喃出声。 一个卖油条的冷笑了一声,“兵马司的人都来了,还能为着什么,准是这两日这些突厥人张狂过头了。上面派人来收拾了。”卖油条的昨日被一群突厥人短了银子,今日正气着呢,就遇上了突厥人倒霉,心头大爽。 康王率着兵马司的人都来了,所为的一定不会是小事。 — “这些突厥人在京城里的张扬无比,这段日子不知道欺负了多少北明百姓,也是时候收拾收拾了。要不然这帮蛮子还以为我们北明人真都是好欺负的。”有人极具嘲讽的道了这句话,周围人都纷纷投去了赞同的目光。— 蕃坊里,大部分的突厥人还尚未起床,昨夜许多突厥人都去了京城里的偎翠阁寻欢作乐,酒醉过度,导致现在还没醒。 “踏踏”的整齐脚步声和跑步之时刀剑相撞发出的叮叮当当才将一些突厥人唤醒了过来。 “谁啊!大早上不睡觉!”忽慕愤怒的一脚踹开了自己的房门。 忽慕昨晚上酒醉过度,现在头还是晕的,一大清早又被人吵醒,忽慕这种脾气,一下便恼火了起来。 但是当忽慕看到门外的场面的时候,他剩下准备骂出来的污言秽语就全被收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这是什么情况?” 齐整的北明军队排列而立,士兵个个腰别宝刀,身姿矫健,虽然这些北明士兵不如突厥人魁梧雄壮,但是胜在气质不凡,脊背挺的正直,双目如炬,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不一会儿,突厥这次迎亲队伍里地位最高的突厥二皇子赫连郁连忙走了出来。这赫连郁一看便知是急急忙忙才走出来的,连衣服都没有穿好,衣扣尚未扣紧,隐隐露出一些古铜色的肌肉。“不知北明康王有何要事?”赫连郁对院落中央立着的康王道。 赫连郁是认识康王的,来朝那一日,便就是康王去城外接的突厥队伍进城。 康王挥了挥手,让士兵都将银光闪闪的刀剑放下,随后向赫连郁笑道:“二皇子,蕃坊里的突厥人无故打了我们北明鲁豫侯爷和金阳长公主的嫡子,现在那嫡子还昏迷在府。金阳长公主进宫向陛下讨要说法,陛下想着其中或许有误会,便让本王来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赫连郁心里一凛,手下那帮人这几日在北明为非作歹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而且心里还觉得这样或许能给北明一些下马威,所以才没有干涉。想着那些人心里该有数,寻常百姓便罢了,怎么能把祸事引到这么个人身上。 长公主和侯爷的嫡子,这个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尊贵。 赫连郁上前一步道:“此事当真是蕃坊的突厥人所为?”赫连郁其实想说的是,我们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傻。 “就是你们!我眼睁睁的瞧见的,当时有一个络腮胡子,还有一个好像叫忽什么的。就是那个忽什么,直接把世子踹翻在地,还踩上了世子的胸口。”一个当时在场的纨绔子弟跳了出来,现在有了康王撑腰,这些纨绔子弟也变得硬气了一些,不复昨日那副在忽慕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赫连郁一听这人的描述,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事儿是忽慕和格维干的,回头朝忽慕的房间看了一眼,忽慕正站在门外愣愣的看着门外的军队,脸庞稍微有点白。 赫连郁一看忽慕那个样子就知道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忽慕和格维从来脾气火爆,这两个人在突厥都是天天招惹是非的人,更何况现在来了北明,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赫连郁狠狠一甩手,招惹什么人不好,非要招惹这么个贵人。 赫连郁正懊恼的时候,鲁豫侯爷率着一整队的府兵也来了蕃坊。一进门,鲁豫侯爷便对康王大声道:“不知道康王殿下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康王回头向鲁豫侯爷道:“侯爷,本王正在同突厥二皇子商讨此事,看其中有没有误会。” “误会?”鲁豫侯爷走到了康王的身边大声的质问。 “康王殿下说误会?小儿现在胸骨断了三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当时抬回来的时候满嘴的鲜血。康王殿下想对本侯说这是误会?”鲁豫侯爷几乎是暴怒的将这句话吼了出来,怒意是真的,话也没有拐弯抹角。但是这番质问的对象可并不是康王。而是赫连郁。 — 康王安能不了解鲁豫侯爷的意思,所以也并没有恼火。反而顺着鲁豫侯爷的话道:“侯爷您先别急,本王也只是想将此事查清楚,若此事真是蕃坊里的突厥人所为,相信以二皇子的人品定会给您一个交待,不会包庇着自己的人。” 先给赫连郁戴顶高帽子,即使赫连郁一会儿想包庇都不好意思包庇。 鲁豫侯爷转头对赫连郁说:“那就请突厥二皇子给本侯一个像样的说法。”赫连郁清咳了一声,对康王道:“此事若是真追究到了蕃坊内,那也是其个人行为,与整个突厥的迎亲队伍都没有关系。” 康王明白,赫连郁是松口了,愿意将打孙裕的突厥人交出来以换取平息此事。这件事也的确不是压就能压下去的,毕竟打伤的是北明的侯府世子,不是什么普通的人。 赫连郁看着忽慕房间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一次突厥迎亲,正式的迎亲宴还没有开,若是此时出什么意外,与北明,与突厥都是没有益处的事情。总归忽慕和格维不算什么紧要的人,舍了就舍了吧。 谁让他们不长眼,伤了那么一个贵人。 权势是世上最有趣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高高在上,嬉笑之间就能毁掉别人拼尽性命也想守护的东西,但在遇上另一个比他更有权势之人的时候,他也得心甘情愿的将性命拱手奉上。鲁豫侯爷见赫连郁松了口,面上总算是能看的过去了,对旁边的一众纨绔子弟道:“你们能找得出这个人么?” “当然能!那个踩世子的人嚣张着呢!那副嘴脸我们绝不会忘。”昨日还战战兢兢到不敢说话,今日有了人撑腰,腰杆子都硬的极为不一般。“那就请二皇子将蕃坊所有的突厥人召集起来,我们一一看过。” 鲁豫侯爷扬着头道。赫连郁心里已经下了决定,所以也就没有多犹豫,挥挥手让随从去通知将人召集起来。没多久,突厥迎亲队伍所有人都集合在了院前。 忽慕已经大概明白了情况,昨日收拾的那个鸡崽子收拾坏了,可能是北明一个什么显贵。忽慕现在懊悔不已,可是为时已晚,这么些北明人找上了门,这件事显然已经是收不回来了。 忽慕觉得自己挺冤枉的,谁能想到那么个畏畏缩缩的鸡崽子居然是个显贵,随便踩了几脚,这祸事就突然找上了门来。格维还不明白是什么事情,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还想着今天晚上要再去一次偎翠阁,找那个叫雪儿的姑娘。赫尔妥和吉木察也是一脸的惺忪睡意,这支迎亲队伍里除了赫连郁这个二皇子以外,稍微有点地位的也就是赫尔妥和吉木察了。赫尔妥走到赫连郁的身旁小声的问了句,“王子,是出了什么事情么?”赫连郁叹了口气道:“忽慕和格维那两个人没长眼睛,昨天打了个北明的侯府世子,说是断了三根胸骨,现在还昏迷不醒。” 因赫尔妥的身份比较特殊,并非是一般的下属,所以赫连郁便低声的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赫尔妥。 赫尔妥听见是忽慕和格维两个人之后放下了心,道:“王子放心,不过是两个随行护卫,不会影响到和亲之事。若是北明非要追究,就把那两个人给他们就是了。” 赫尔妥说的便也就是赫连郁方才的想法,赫连郁自然是没有反对。倒是吉木察看着忽慕和格维皱起了眉,昨日这两人推了水果摊之后怎么又干了坏事?赫连郁对鲁豫侯爷和康王道:“蕃坊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这件事要查,便查到底吧。” “你们几个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是谁昨日将孙裕打成了那般样子?”鲁豫侯爷对那些纨绔公子们道。纨绔们纷纷点头,昨日被吓得够呛,今日总算能扳回一局,几个人高仰着头瞧这些突厥人,没有多久,一个眼尖的纨绔就看见了忽慕。 — “就是他!”纨绔指着忽慕大叫! — 鲁豫侯爷瞧见了将他儿子打成重伤的仇敌,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踹了忽慕一脚,鲁豫侯爷年轻时候是带过兵的,武艺好的不像话,这一脚过去,危险性绝不比昨日忽慕踹孙裕的那一下低。 忽慕身体健壮,挨了鲁豫侯爷这一脚倒是没有和孙裕一样跪坐在地,但也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忽慕这个脾气,缓过来之后立马就暴怒而起,但是却被赫尔妥一刀砍在了小腿处。 — 忽慕“痛呼”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赫尔妥这一刀砍的用了力,忽慕的小腿瞬间便鲜血淋漓了起来,皮肉被硬生生的切开,刀口锋利,断开的皮肉也不拖泥带水,连白骨都隐约可见。鲁豫侯爷是见识过血腥场面的人,但看到这一幕还是略皱了眉。不止鲁豫侯爷,在场的其他人看见忽慕腿上那个狰狞的伤口之后都有些乍舌。 唯有赫尔妥一脸的神色平静,他将沾血的剑往忽慕的衣服上蹭了蹭,将那些血痕擦掉,随后将剑插入了剑鞘。 “侯爷,人交给你了。随便处置。”赫尔妥随意说道,根本没有将忽慕的一条命放在眼里。鲁豫侯爷见突厥人如此痛快倒是惊讶了几分,但还是从善如流道:“人既然交给了我,你们可就别反悔。” “反悔?反悔什么。”赫尔妥将已经吓傻了的格维一推道,“不是还有这个么,听说也侮辱了贵公子,那就一起给侯爷了。” 赫尔妥完全不在意这些随行护卫的性命,草芥罢了,谁要就给谁吧。 赫尔妥爽快,鲁豫侯爷自然不会跟他客气,直接就让府兵将嘶吼的忽慕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格维带了走。这件事本该到此就戛然而止,但谁料此时却出了意外。 一个纨绔公子忽然想起了另一事情道:“侯爷,还有一个突厥人偷了世子的玉佩。便就是为了此事,我们才和世子来了蕃坊。” 鲁豫侯爷其实昨夜已经将此事整个搞了明白,玉佩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但是因为急于找到打人之人,所以将此事往后放了放,结果一放就忘了,此时经过提醒才想起来了这一桩事情。 鲁豫侯爷立马就道:“各位可听到了吧?”一个突厥人有些受不了了,气愤道:“你们说我们打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说我们偷东西!” 突厥人本就性子爆裂,刚又逢忽慕的这件事,心里惊怒交加,自然是忍不住了。 比起来,赫尔妥就脾气好多了,挥了挥手让那个突厥人闭嘴道:“侯爷,您随便看,只要这偷玉佩的人在蕃坊里,人赃俱获,随您捉拿!”—鲁豫侯爷点点头道:“好,有你的这句话,本侯便放心了。” 算这些突厥人痛快。“你们几个可看清了偷玉佩之人的是谁?”鲁豫侯爷回头,向几个纨绔公子问道。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刺青 几个纨绔公子经此一问,有人便想将那人背后刺青着青眼狼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刚说了几个字,青眼狼还没说出来,旁边的人就将他止了住。 “这些突厥人不好惹,我们先诱的他们把上衣脱下来,看见了那个刺青之后直接抓住他,让他抵赖都没办法抵赖。”一个人极为小声的和另外纨绔公子商量。这回这几个纨绔公子倒是学的机灵了一些,没有将此事说出来。几个人低声一合计,有一个人就站出来大声说:“让这些突厥人将上衣脱了,我们自然能分辨出来。” 鲁豫侯爷还没发话,这些突厥人便纷纷自动脱下来了上衣,突厥人并不太在乎衣不蔽体这种事,便是现在,其中都有好几个人没穿上衣,赤裸着上半身。 这种要求对于北明人可能算是冒犯,但对于突厥人顶多算有些奇怪而已。 瞬间,蕃坊的内院便多了几十号赤裸上半身的汉子,幸亏是此刻这内院里没站着女人,要不然看到这么些上半身赤裸的男子,恍若澡堂子的盛况,什么女人都得尖叫着红脸跑开。 这些突厥人都是从突厥精心挑选跟过来的护卫,上半身一露出来,个个肌肉线条漂亮,古铜色的皮肤上充满了刚强的力量,甫一看到一两个这种身材倒是不觉得如何,这么几十号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起,这种阳刚之美便具有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几个纨绔公子想了想自己白斩鸡般的身子,略有些羞涩的紧了紧衣领。 “好看没用…。他们要是身后有青眼狼,那就得完蛋。”一个人嘴硬的对旁边的人小声道。纨绔公子团成员纷纷表示赞同,然后又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但是仿佛上天都偏爱这份阳刚的美丽,纨绔公子团的眼睛在这些强壮身体的后背上扫来扫去,刺青很多,突厥人天生爱纹一些凶猛动物来作为自己的刺青,可是纨绔公子团从这些刺青里看见了猛虎,凶狮甚至毒蛇,但是独独没有看到那头凶猛的青眼狼。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几个人如苍蝇般嗡嗡嗡的小声说话。“不会是认错了吧。”“怎么可能,当时那个人你们谁没看见,哪个北明人能生的那么雄壮,就算是天赋禀异生的和突厥人一样魁梧,那又有哪一个北明男子能不穿上衣在街上走。” “那怎么没有狼啊?这么多动物看的我眼睛都花了,他们突厥人这是什么癖好,为什么要刺那么大的图案,都不嫌疼么?”一个人极小声的说话,生怕被突厥人听见给他一顿好打,只能小声小声再小声。 纨绔公子团没了辙,要不,说实话? 几个人嗡嗡嗡的又议论了一阵,鲁豫侯爷先急了,“到底有没有偷玉佩的人?” 纨绔公子团吓了一跳,又低下头嘀嘀咕咕了一阵,发现此事他们纨绔公子团管不了了,几个人眼神一对,硬是推了个人出来做出头鸟,然后剩下的人在一瞬间全部整齐划一的后退一步走。 既然没看见狼,那这事儿,谁做出头鸟谁倒霉。 那被推出了来的人一脸惊恐的看了看出卖自己的其他成员,你们!你们这是出卖队友! 其他人一脸无愧,兄弟,我们会永远支持你,但是这份支持只能在背后,当面是肯定不能行。 鲁豫侯爷也不管其他,直接问道:“怎么了,看没看见偷玉佩的人?”“侯侯侯侯爷,我们昨日看那偷玉佩之人身后刺青了一头青眼狼,但是这里的突厥人都没有,可能…。可能…。,没有?”这人本就生的瘦小,在鲁豫侯爷威逼眼神的惊吓下越发的害怕,说话声音越说越小,还真是可怜巴巴的和白斩鸡一样。 但这一回,上天好像眷顾了白斩鸡。 — 白斩鸡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全都落入了那些突厥人的耳里,突厥人里起了骚动,比起纨绔公子团议论之时嗡嗡嗡的苍蝇叫,突厥人议论的声音就显得诚意满满,彰显了从马背上长大的男儿豪情。 “哎?青眼狼?赫尔妥千长的后背不就是一只青眼狼。” 一个突厥人的大嗓门直接就传遍了整个内院,还惊起了两三只扑棱棱飞起的雀鸟。上天的眼光总是这么的说不准,他爱偏爱谁就偏爱谁,永远没有道理。那个突厥人的话一出口,所有人便将眼睛看向了赫尔妥。 突厥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支迎亲队伍,只赫尔妥一个人的后背刺青是青眼狼。 赫连郁侧目看向了赫尔妥,心里暗思赫尔妥应该不会穷到这个地步,居然偷人家的玉佩吧?鲁豫侯爷一看众人的目光所向,便是不知道赫尔妥千长是谁现在也知道了。 “那就请赫尔妥千长将上衣脱下,看看有没有一只青眼狼。”鲁豫侯爷道。 赫尔妥刚开始听见青眼狼有点没反应过来,等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赫尔妥才暴怒道:“我怎么可能偷什么玉佩!” — 刚才还将别人的性命视若草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砍到白骨可见的人,现在一事情一找上了他,他便立刻暴怒了起来。坏事情,还是永远事不关己的好。 鲁豫侯爷看出了几分端倪,“如果不是赫尔妥千长所偷,那就请千长将后背显露出来,若是不是那头青眼狼,自然可证千长清白。” — 但诚然,赫尔妥的后背刺青的确是一头青眼狼,可他自己从未偷过玉佩,按理说问心无愧,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只要将后背的狼亮出来,他立马就会被扣上偷盗玉佩的罪名。 — 赫尔妥当然不愿意袒露后背。 — 赫尔妥的心思算是灵巧,立马想出来了一条自证清白的方法,他后背上的这青眼狼有几分特别之处,他曾经受过一处重伤,伤好之后留了疤,那疤痕就在青眼狼的胸口。远远看过去,就像是青眼狼的伤痕一般。 他后背的这头青眼狼也可算是独一无二了。 — 赫尔妥清了清嗓子道:“这里的突厥人都知道我赫尔妥的后背有一头青眼狼,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是青眼狼谁都能刺,你们又没有看到正脸,说不定此人还是你们北明人。凭什么单从一头狼就断定偷盗之人是我们突厥人。” 纨绔公子团语塞了一下,当时没有看到正脸真是最大的一处失误,可是那人赤裸上身,生的又那么魁梧雄壮,哪一个北明人能那般样子。 — “甭管是不是,你脱下来让我们看一眼就知道了,就算是青眼狼,刺青出来的效果也多是不同,你让我们瞧上一眼,就能知道当时看到的那头青眼狼是不是你背上的了。” 纨绔公子团这次说话的人倒有些水平,一些突厥人都跟着点了点头,就算是刺得都是青眼狼,姿态样子肯定也多有不同,只用瞧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偷玉佩那个人背上的青眼狼了。 事不关己的时候自然高高挂起,但是和此事关系密切的赫尔妥就不是这么想了,他还怀疑是不是这些北明人故意陷害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他背上有青眼狼的事情,精心造了一出戏来害他,不管他背上的青眼狼是什么样子,只要暴露出来,他们就直接将偷盗玉佩的罪名安给他。 赫尔妥来不及想这些北明人为何会找上他,现在让自己快点脱身才是最要紧的,他想了想对纨绔公子团道:“我这青眼狼的左腿有一处特别的地方,你们可能答的出来?” “特别之处?什么呀”就那么短暂的一个时间,谁能看清什么东西。 纨绔公子团抓耳挠腮。 “那青眼狼的左腿可刺着一个伤疤?”赫尔妥故意设下了陷阱,只要纨绔公子团的人说左腿上有着什么,或者没答出伤疤在胸口。 赫尔妥的嫌疑就可以瞬间解除。 但是赫尔妥的如意算盘却是实实在在的打错了。 纨绔公子团一对视,叽叽咕咕了一阵之后有人站出来战战兢兢的道:“好像是有一个伤疤,但是不在左腿……好像在胸口。” 赫尔妥的脸色瞬间青了。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左贤王 突厥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突厥人本来嗓门大,说一句话整个院子都能听见,但是自纨绔公子团战战兢兢的说完赫尔妥背后的伤疤在青眼狼的胸口之后,所有突厥人都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议论。他们可清楚着呢,赫尔妥后背上的伤疤就在青眼狼的胸口。若是青眼狼谁都能刺青,伤疤总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吧,还都在青眼狼的胸口。 难不成还真是赫尔妥偷了人家的玉佩? 鲁豫侯爷瞧了瞧四周窃窃私语的突厥人和赫尔妥的脸色就明白了三分。赫尔妥清白不清白现在很难证明,但是脸上倒是在青青白白的变化,还变的煞是快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请赫尔妥千长把上衣脱了。”鲁豫侯爷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赫尔妥第一次觉得脱衣服这么难…… “此事与我无关!”赫尔妥暴怒。 鲁豫侯爷是带过兵的,铁血半生,最知道怎么对付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暴徒。 最快也是最便捷制服暴徒的方式,唯有以暴制暴。鲁豫侯爷使了个颜色,他带来的府兵立刻出动,七八个人一涌而上,直接将赫尔妥就地制服。 几个突厥人想动手,往赫尔妥哪里刚走了一步,康王摸了摸手里的刀柄,西城兵马司的官兵立刻拔刀,“刷刷刷”数百声同时拔刀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蕃坊。 突厥人的脚步生生的停了下来。 赫连郁犹豫了一下道:“康王,此事不需这般大动干戈吧,我们只是需要查清事情的真相。” 虽然赫连郁也很意外,为何那些北明人既能说得清楚赫尔妥后背的刺青,又能说得清楚赫尔妥刺青的那个伤疤。那伤疤若非看过绝不可能说的那么清楚。 但是赫连郁绝不会认为真的是赫尔妥偷的玉佩,赫尔妥虽然现在只是个千长,但是他是突厥左贤王的儿子,左贤王都快富的流油了,赫尔妥怎么能看的上在北明偷一个玉佩。 这一切实在太像一个阴谋了。赫连郁摇了摇头,他隐隐有一个感觉,有人造了一张大网,网子将赫尔妥紧紧的缠住了,翻身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而突厥,北明,不管是王侯贵族还是随行护卫,今日在场或者不在场的所有关于此事的人,全都在被那人的计划推动着前进,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按照此人设计的一切行事。 康王挥了挥手,让西城兵马司的人将刀收了回去,“二皇子,此事要解决很简单,只需让赫尔妥千长将上衣脱下来就是,是不是当时偷玉佩的那个人自然可一见分晓。” 鲁豫侯爷见势直接让府兵撕下了赫尔妥的上衣,赫尔妥被那些府兵制压住了,毫无还手的能力,只能在暴怒的状态下被府兵一把撕掉了上衣。 毫无意外的,那头胸口上有伤疤的青眼狼便彻底显露了出来。 “是他!就是他!那个刺青和街上看的那个一模一样!”纨绔公子团惊喜的叫了出来。鲁豫侯爷冷笑一声,“赫尔妥千长,既然如此,便请你把玉佩交出来吧。” 赫尔妥能拿什么交给他,他根本从来也没偷过玉佩! “我没有偷过玉佩!一定是你们这些人诬陷我!”赫尔妥奋力挣扎了一下,但是被府兵用更暴力的手段镇压了下去。赫尔妥气的大吼:“我昨日一整日都在蕃坊里没出过门,谁能去偷你们的玉佩!” — 鲁豫侯爷扯了抹笑,算是这群纨绔公子办了件事情,说对了这刺青的特别之处,让这赫尔妥没有狡辩的机会,也亏是赫尔妥自己自作聪明,若非他提了这特别之处,也不能这么肯定的确认他的罪证。 毕竟青眼狼遍地都是,胸口有着伤疤的青眼狼可就他赫尔妥一个人有。 鲁豫侯爷本想继续逼问赫尔妥,此时自门口忽然神色匆匆的跑进来了一个侯爷府的仆从,他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然后对鲁豫侯爷行礼道:“侯爷,世子醒了。”“裕儿醒了?”鲁豫侯爷连忙确认了一遍。 那仆从道:“回侯爷,世子的确醒了。长公主让您赶快回府!”鲁豫侯爷的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从小溺爱的独子,这一回真是九死一生,好在总算是没有大碍。 “把马牵来,本侯要立刻回府!”鲁豫侯爷向下人吩咐了之后,自己便走到康王声旁小声道:“康王殿下,本侯先回去照看一下犬子。” 康王会意,鲁豫侯爷这是让他帮他处理完这件事。能让鲁豫侯爷欠他一个人情,康王自然是不会拒绝。 鲁豫侯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康王低声道:“只用让他将玉佩交出来便是。那玉佩鲁豫侯府世代流传,绝对丢不得。”康王点头,笑了笑,低声打破:“侯爷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 这几日突厥人太过分,惹得京城上下一片鸡犬不宁。庆裕帝也是想就此事教训一下突厥人,所以才让康王领了西城兵马司的人来镇压,镇压的老实一点,让突厥人在迎亲这段日子里能安分下来,不要在惹事生非,迎回公主就安安分分的回到突厥去。既然庆裕帝打的是这个主意,又是突厥有错在先,今日便就是将此事处理的过分一点也没有他突厥可以辩驳的地方。 —— “你这事儿做的可是够绝的。”赵晚枫将一盏茶放到了许锦言的面前。 “偷了鲁豫侯府的玉佩,又顺手陷害了突厥的千长赫尔妥。我听说那赫尔妥因为交不出玉佩,这两日正急得上蹿下跳。你说我要是把这玉佩给他,他是不是能给我不少钱。”赵晚枫随手拿过桌角放着的玉佩细细把玩,玉佩用的是青玉,触手生温。 — “不过你这事儿也算是大善举,这两天突厥人别提多乖了,一个比一个安静,天天在蕃坊里不出来,都快赶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了。”赵晚枫嘴角隐有笑意。 — 许锦言端起赵晚枫递给她的茶,轻轻一饮,“好茶,顶级的铁观音。” “不过我还是爱喝你这里的酒。”赵晚枫摇头轻笑,“不了不了。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我要是让你在偎翠阁喝酒,我怕有人来提刀砍我。” 许锦言笑了笑,眸底的光变得温软了起来,“他脾气很好的,怎么被你一说,竟然成了凶神恶煞一般的人。” “等等,张夫人,请你措辞严谨一些,你家张大人不是竟然成了凶神恶煞,那他本来就是凶神恶煞。”赵晚枫连忙改正了许锦言的言语错误。 许锦言淡笑,将茶盏放下道:“你还是不要把那玉佩给赫尔妥。他没有偷玉佩,如果玉佩到了他手上,那就是人赃并获。赫尔妥可不会这么傻,来一趟北明给自己添一个窃贼的名声,他这两日急得上蹿下跳,做的事可不是找玉佩,而是抓偷玉佩的贼。” “那不就是你么……”赵晚枫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是我怎么了,现在这玉佩可在你手上,你也算是共犯。”许锦言也笑得不怀好意。 赵晚枫连忙放下了玉佩道:“哎哎哎,别乱说啊。这玉佩是你今天拿来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知情不报,也算共犯。” 赵晚枫向后一靠,靠在椅子背上冷笑道:“你别笑得和狐狸一样!我怎么知情不报了,我现在就拿着这玉佩到蕃坊去举报你!”“你不会。”许锦言笑意盈盈的望着赵晚枫。 赵晚枫顿时泄了气,摇头笑道:“你可真是个妖怪。” “说吧,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是干什么?你憋什么坏呢!”赵晚枫有了丝警惕。 “有人教过我,在一个人信不过你的时候,而你又想要得到这个人的信任,那就得找一件事投诚。”许锦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眼流转的都是笑意。 “投诚?”赵晚枫显然有些惊讶,“你想得到我的信任,所以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赵晚枫仔细想了想,“你为什么想得到我的信任?我有那么多的把柄都在你的手上,但是你没有把柄在我手上。我们之间,就算要取得信任,也应该是我要取得你的信任吧。” “所以我将我的把柄亲自送到你的手上。这样我们不就都有对方的把柄了么?”许锦言左手托腮,带了点俏皮的看着赵晚枫。 赵晚枫可不吃这套,白眼一甩,“你有毛病啊?”哪儿有这种人,平白无故非要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的手上,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晚枫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是怕我对突厥人动手?”赵晚枫坐了起来。 赵晚枫瞪大了双眼,她才想明白了许锦言这一出一出的是在干什么!许锦言微弯唇角,“你这反应可有些慢。” 许锦言知道赵晚枫和突厥人之间有些过节,前世的赵晚枫也是因为行刺突厥王未果而被凌迟处死,整整割了一千刀,死无全尸。 不过按照前世的事件推演,前世这个时间段突厥也派了人来和亲,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嫁的公主是端祥,今生换成了端云罢了。前世的赵晚枫这一次并没有动手,突厥的和亲队伍顺顺利利的迎回了端祥。赵晚枫是在突厥王亲临的那一次动的手。 换一种说法就是…。赵晚枫的仇人是突厥王无疑了。不过前世那个时候的突厥王并非是现在的突厥王,赵斐即位前大概一年左右的时候,突厥的左贤王发动变乱,将原来的突厥王掀下了王位,自己做了突厥的王。 这位左贤王好巧不巧,正是赫尔妥的父亲。 也就是将佩玉侮辱至死的人。赵晚枫犹豫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这个妖怪似乎了解我很多的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你怎么查到的这些事我不去追究。但是我要做什么…。我们该算是朋友了吧,出于朋友的道义,你不该管我要做什么。” — 许锦言没有顺着赵晚枫的话继续说,而是微带笑意道了另一件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同你说过我想将突厥王碎尸万段,你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赵晚枫永远也不会忘,第一次见面,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眸里有着泼天盖地的恨意,她对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她想把突厥王碎尸万段。 那样激烈的恨,汹涌的怒,赵晚枫怎能相忘。 许锦言能说出此话,便是肯定知道她赵晚枫和突厥王之间也有过节,虽然事实上,和她有过节的人并非突厥王,但赵晚枫还是就此将许锦言视为了可以相交的人。 只因为她曾经向她袒露过那样炽烈的恨。 而赵晚枫也有一份那样的恨,在心中熊熊燃烧着火焰。“当日我说我恨的人是突厥王,不算骗你,但也不算坦诚。今天,我且将实话告诉你。”许锦言顿了顿。 “我想碎尸万段的人是突厥左贤王和他的儿子赫尔妥。” “这一次……我会让赫尔妥有来无回。”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恩怨 赵晚枫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再说一遍?”赵晚枫捏紧了手。“你听清了,便不需要我再说第二遍。”许锦言直视着赵晚枫。赵晚枫迟疑了很久,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她向后一靠,将全身的力量都交给了椅子靠背。 “原来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赵晚枫叹息般的道。“我也仅仅只是知道你要对付谁而已,至于原因,我并不知晓。”赵晚枫歪头道:“那你猜猜……我看你这个妖怪能不能猜到。” “或许……和你的父亲有关。”许锦言随口说道。 赵晚枫却怒拍了桌子,“你还说你不知道!” 许锦言无辜摊手,“我真是猜的。” 前世她和赵晚枫根本就不曾相识,只是从前世的赵晚枫刺杀突厥王一事之中看出了她的仇敌是突厥王而已,至于原因,恩怨,她又岂能知晓。 - 赵晚枫冷哼了一声,随后却又笑了:“算了,和你这种妖怪置什么气。” “是……和我父亲有关。你猜的很对…….”赵晚枫看着桌子,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突厥左贤王库泉将我父亲利用完之后铲除,五马分尸之刑,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被五匹奔腾的马在一瞬间扯成了碎片。” - “你见过人血肉横飞的样子么?居然像是在一瞬间盛开的红牡丹,鲜血飘洒就像是花瓣零落。” 许锦言叹了口气,将已经有些发凉的茶水摇了摇,晃上来了一些茶叶:“人生之大苦,莫过亲眼看着最在乎之人惨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的女儿,赵晚枫的父亲……. 库泉这个人……还真是造孽不少。人造孽太多,却没有报应,岂不是显得上天不公。今生她得上天垂怜重活一世,为着这份垂怜,她也得将这些人该受的痛苦与报应,悉数归还,她才算得上不负上天恩泽。 所谓替天行道,听着总有那么一些伪善之人为自己做下的恶事开脱的意味,她不算伪善,却的确是大恶。 - “晚枫,无论你信不信,我都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最在乎最珍贵的一个人惨死与库泉和赫尔妥之手,这笔帐从现在开始,我就得和他们算算清了。” 赵晚枫心里一顿,最珍贵最在乎的人…… 居然不是她只要一提名字,连眼睛都会跟着笑起来的那个张大人? - “这样说来……我们的仇敌是同一个?”赵晚枫想了想,复又道:“那你便不该拦我对付突厥人。” 不过赵晚枫这一次并没有打算出手,这一次的鱼不算大,她还在等待时机。她蛰伏了这样久,并不会甘心这样就动手,暴露自己的一切。许锦言摇头道:“我不会拦你对付突厥人,更何况你这一次并不打算动手不是么?”赵晚枫愣了一下,“妖怪!” 赵晚枫怒骂!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许锦言微微一笑,“你不会动手,但是我要动手了。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这一次……我要让赫尔妥有来无回。” 嗯?赵晚枫觉得自己怎么有点不明白许锦言呢? 这个女人真是太难猜了……赵晚枫眯起了眼睛,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到了许锦言这儿,那可就不作数了。 针起码还能看见,许锦言的心那是看都看不见,更别说捉摸。 赵晚枫摇了摇头,由衷的觉得张大人娶了许锦言,那得是多除暴安良为民除害舍生忘死的一件壮举啊! “那你这……到底要干啥!你给个痛快的!别拐弯抹角,我脑子笨,看不明白,不是谁都和你这种妖怪一样!” 许锦言不说话,只看着她,目光隐隐有着笑意。 赵晚枫皱眉看她。 这眼神…….赵晚枫总觉得许锦言在勾引她,你看那妖怪的眼神,魅惑又勾人,像是要把她赵晚枫勾走吃掉一样。 又不是为了拦着她对突厥人动手,更何况许锦言自己都按耐不住寂寞要收拾突厥这帮王八蛋了。又不能是找她帮忙,许锦言那王八蛋还用的着找她帮忙。许锦言加上一个她夫君,这两人合一起,放眼全天下那都没一个能打的。 那能为什么呢?赵晚枫皱起了眉。 许锦言眼波流转,琉璃眼眸微含笑意。“哦!”赵晚枫看着许锦言的眼神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这个混蛋!你是害怕我一时想不开突然动了手,搞出了什么事端,给你的计划添乱!” “所以你这回是专程来让我老实一点,不要给你添乱是不是!”赵晚枫质问道。 许锦言含着笑意点了头,“恭喜你,回答正确!” 赵晚枫瞪大了双眼,什么东西?你还真是为了不让我添乱?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觉着我还是挺有用的,你说你要收拾谁!赫尔妥是不是,我这就让我阁里的姑娘去使美人计,让他精神萎靡,纵欲而亡。那真不是我瞎吹,我们楼里的姑娘,给你指哪儿打哪儿!绝不跑偏!”赵晚枫满是不乐意的道。 许锦言被逗乐了,她摇摇头道:“那你晚红姑娘难道不亲自上阵?” “我?我算了吧我。我这等容貌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看门的吧。” “哪个看门的能有你这么有钱?”许锦言略带揶揄之意。 她顿了顿,复又道:“我不是怕你给我添乱。而是怕我们两个若是同时进行着两个计划,或许会打草惊蛇。” 虽然她知道赵晚枫前世在这一回不会动手,但是今生的局面早已大为不同,之前的无数选择早已将未来一步步的推到了不知去向的地步,如今再做选择,必当慎之又慎。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得来向赵晚枫提点这一回。赵晚枫想了想道:“对付赫尔妥……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是已经开始了么…..”许锦言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块玉佩。 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赫尔妥要面对的就将是……噩梦般的人生。赵晚枫瞧着那块玉佩笑出来声,“你这可就有点缺德了。居然偷人家祖传的玉佩!我听说那孙裕挺惨的,胸骨被突厥人打断了三根。” “孙裕…..不算误伤了他。对他,我也没有半分歉意。许锦言扯出了一抹冷笑。 前世的孙裕可过的滋润,仗着金阳长公主和鲁豫侯爷的宠爱横行无忌,许锦言还是端王妃的时候他就敢屡次出言调戏,动手动脚,还当着她的面说了什么“北明女诸葛不知是何滋味儿“的下作之话来引她恶心。 后来她失势,沦为阶下囚,这孙裕居然还不想放过她,不知给了许茗玉什么好处,许茗玉居然将他放进了牢里。 若不是许锦言以咬舌自尽威胁,又用手抓了老鼠,将老鼠用牙咬的鲜血淋漓,以此装疯卖傻,让孙裕大倒胃口,那一次可能就真就让孙裕得了逞。 当然,换来的代价就是许茗玉和已经是太后的张贵人进了监狱,令人活生生的撕掉了她的脸皮。 前尘过往的恩怨不算少,三根肋骨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倒是很好奇……赫尔妥会是什么死法。”许锦言笑了笑,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那你就瞧好吧。”许锦言走之前将一堆包好的珠花放在了赵晚枫的面前,“贿赂你的。”赵晚枫拆开一看,瞬间便笑了出来。许锦言这个铁公鸡,居然就送她这么廉价的珠花。 可笑着笑着,赵晚枫就将这珠花珍惜的重包了起来。 许锦言送她的这些廉价珠花全部都是淡蓝色,的确,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尽管现在的她可用腰缠万贯来形容,但她最喜欢的珠花还是街边小摊买来的廉价珠花,尤以蓝色为佳。 因为当年父亲曾在街边小摊上给她买过那样一只廉价的蓝色珠花,从此以后,多贵多精美的珠花都再难入她的眼睛。 赵晚枫叹了口气,这个妖怪,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看出了她的喜好。 “小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零食,又是糖葫芦,又是糖三角,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吃甜了?” 走出偎翠阁后,半夏和许锦言悠闲的在西羊市上买着小零碎。“自然不是为了给我吃呀。这么甜的东西,我可怕吃了倒牙。”许锦言笑弯了眼睛。 “那您买这些?”半夏疑惑。 许锦言笑而不语,她是趁着人家上朝去了之后来的偎翠阁。若是被他知晓了,肯定又要闹脾气,那就只好买些他爱吃的甜食来哄他开心。 他总算是被她发现了喜好。 原来,竟然是嗜甜。 “走吧,去接张大人下朝。”她眉眼弯弯,脸庞清婉而温柔。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君王 于是张大人下朝回家的时候如愿在家门口看见了一直等着他的小娇妻。 小娇妻端立在门前,手里似乎提着什么油纸包着的小零食,看见了他打马而来,远远的就跳起来向他挥手。脸上是又甜又美的笑。张大人看着娇妻的那雀跃的笑颜,心里所有的不妥帖都被她的笑熨的平平展展,他勾起唇角,凤眸里晃动着春意水光,扬了扬马鞭,加快了速度。 这个人,看见他那么开心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她随便笑一笑,就能把他的一颗心晃动的波澜起伏,蹦跳的难以安宁。马小跑两步到了她的面前,他立刻翻身下马,银锦衣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耀眼的光。 “等我?”张大人笑弯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 许锦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油纸袋子递给他,“给你的补偿。” “补偿?”他将那个油纸袋子拿了过来,拆开一看,里面上各式各样的甜食。 凤眸里流露出满意之色,他咳了咳道:“买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孩子。” “还说不是孩子,最调皮的孩子便是你这样,越喜欢什么越是装作不喜欢什么。”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糖三角极快的塞到了他的两唇之间。 他惊了一下,糖三角卡在他的双唇之间,那甜滋滋的味道伴随着她手指尖的温热一起裹挟了他的双唇。 真是极美妙的感觉。 他认命的将那小小的糖三角收入了口中,肆意的让那甜蜜蜜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口腔。 即便这样,他还是要嘴硬。 “谁说我喜欢甜食了……我……。就是不喜欢吃甜。”许锦言轻笑,他吃那个糖三角的时候,眼睛都发了光,还能是不喜欢吃甜。 “大人,嘴硬可并不是个好习惯……唔!” 正说着话,便毫无防备的给他偷了个香。 他的双唇还沾着糖三角的甜蜜味道,那些甜蜜味道被他的唇全然渡到了她的唇上,甜丝丝的滋味儿,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离开她的唇,弯了眼睛道:“既然知道我喜欢吃甜,怎么私藏着天下最甜的东西不给我吃,还要让我向你强要过来。”果然,一遇上他的无赖,她就彻底没了辙。她轻轻的推了他一把道:“你怎么回事!这可是在府外!” 她红着脸向四周飞速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游人都埋头行走,没人察觉他方才无礼的行为。她放了心,但还是又推了他一下。 “你怎么总是这么大胆。”声音软软,似有撒娇之意。瞧着她这副软软糯糯的模样,他心里一个劲的发痒,凤眸眨了眨,便有了些光,“放心,没人看见。不过你要是怕被人看见么……” 他止住了话,坏笑着伸手将她拽进了府里。怕人看见还不简单,回了房不就没人看见了。但是若让他抓住了回房的机会,那就可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的了。许锦言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立时就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她扭动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小声道:“你…。你等等,大白天的你不会又想…。” 他回头笑着看她:“夫人可真聪明。” “你…。你放开我!我答应了陪小五画画!”她急了,挣扎的更加厉害。 “你在我上朝的时候去偎翠阁的这件事,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他凉凉的道。 一袋甜食就想打发了他,他岂是那般容易打发的人。她不交出这世上最甜最甜的东西,她便休想让他饶过了她。 她蔫了一下,随后又道:“我也是有点事情嘛……。” “还有你让努尔布假扮赫尔妥偷孙裕玉佩的这件事,你不会以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吧。” 他将她拽回了房间,一把抵在了门上,凤眸瞧着她那副突然变得乖巧的样子,本想冷笑,但是冷笑到了眼睛,却又被春意融化。“现在乖巧了?刚才不是还挣扎么?”他低下头逼近她。 于是她更乖巧了一些,“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自努尔布费力的洗他后背被画上去的青眼狼的时候。” 她缩了缩小脑袋道:“那…。那水墨轩的颜料质量太好,都不掉色。” 努尔布洗青眼狼的时候……。那就是犯了这事儿的第一天!她本来以为这件事他可能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一点的风都没露,弄了半天自这事儿发生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是她干的了……但是这几天还是滴水不漏,什么话都没提。他这个人,未免也太有心机,太沉的住气了吧。 — 他冷哼了一声,“你还有脸说,努尔布这两天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就怕万一来了官兵发现了你的罪证。” “努尔布也太小心了,这事儿即便是有人查,那也是大理寺卿带着人来,他有什么可怕的,大理寺卿……。这不是我们的共犯么。”她越说越小声。 “谁说我是你的共犯?”他冷笑。 她向他卖乖撒娇,“夫君……。” 他这时即便是想冷笑,听着她这软软的语调,便再也冷笑不起来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这几天全京城都被这件事闹的鸡犬不宁。为了找真正偷了那块玉佩的人,那赫尔妥三天没睡觉,愁的白头发都上来了。”许锦言听了赫尔妥的惨状,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就算他白头发都上来了,鲁豫侯爷也不会放过他,那玉佩是鲁豫侯府的传家宝,要是丢了,鲁豫侯爷自己可没法向祖先交代。所以鲁豫侯爷会一直逼着赫尔妥拿出那个玉佩。不过么……这个玉佩却不在赫尔妥的手里。就算鲁豫侯爷把赫尔妥逼死,他也拿不出那个玉佩。” “突厥和你又有什么恩怨?又不能说?”他瞧着她,暗暗叹气。如他预料一般,她的身子又僵硬了起来,她支支吾吾的道:“总归是有些恩怨……” 也不敢抬头看他了,说话也不理直气壮了。 他轻笑着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道:“行了,不想说就算了。让努尔布快点把你的罪证洗干净,明天可是迎亲大宴,你作为郡主少不得要去宫里,千万别留下罪证。” “明日开宴之前,你都得一直在后宫里待着。万一遇上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不可以自己一个人扛!你要是敢一个人扛,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威胁道。 她有些委屈道:“你又威胁我,还老是这一招!” “招数贵不在多,而在精。” 看着被他抵在门上委委屈屈的女人,他心里还是没能忍心,轻柔的将她揽进了怀里,余光扫到他的衣袖外露出了一封信的雪白一角,他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袖口,将那份信藏好,不让她发现。 — 夜半,许锦言已经熟睡之际,张正缓缓起了身,小心的将胳膊自她的小脑袋下取出来,怕惊醒了她,整个动作都又慢又轻。 好不容易取了出来,他揉着稍微有些酸痛的胳膊,瞧着熟睡的她笑了笑。 她已经彻底将他的胳膊当成枕头用了,天天早晨醒来他的胳膊都又酸又麻,他还偏偏不想推开她,恨不得让她多枕一会儿才算好。 玉萧说他这种举动叫贱,张正仔细的想了想,有了些自己的意见,若是这个贱能让她每晚都乖乖的睡在他的怀里,像只幼猫一样紧紧的抱着他,那他犯上一次两次的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慢慢的推门而出。 — 书房里,玉萧早已在等。 玉萧拨了拨蜡烛,不耐烦的道:“你这也太慢了吧。都子时了你才把许小姐哄睡?我都快等睡着了。” 说完,玉萧狐疑的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张正又道:“你该不会在我等你的时候,你偷偷摸摸的和许小姐行着什么人间极乐吧?” 张正咳嗽了一声,“你的用词不太准确,那可不是偷偷摸摸。” 玉萧瞬间怒发冲冠:“你还真在我苦哈哈的等你的时候做出这种事,你有没有人性!这两天先是把那个叫许凝的小丫头弄到府上来给我添堵,现在还恬不知耻的告诉我这种事!我可还没娶亲呢!多纯良一少男,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 张正想了想,“你十天前才去了偎翠阁。” 玉萧瞬间惊悚,“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你别转移话题,正说你这种行为呢,你这也太过分了。我这儿又冷又饿的等着你谈正事,你可倒好,你居然抱着美人温存。你就没想过书房里又冷又饿的我么?” — “第一,你晚上为了和小五抢牛肉,硬是把那一整盘都吃完了。我不认为你现在会饿。第二,已经快初夏了,你现在说冷没有任何说服力。” “而且我不抱着美人温存,怎么把她累睡着。”他说的一脸平静,毫无羞愧之意。 “你说的把许小姐哄睡,就是把人家累睡?你的人性呢?”玉萧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张正迟疑了一下,但依然面无任何愧色的道:“不是累睡的,没法确认她是真的睡着。” 玉萧瞠目结舌的鼓着掌,“厉害!太厉害了!除了厉害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张正懒得里玉萧的耍宝,他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封书信扔给玉萧道:“你自己看吧。” 玉萧稳准狠的自空中接过书信,自以为自己刚才的姿势非常潇洒,他满意的收了手,拆开信细细读了下去。 “什么什么什么?”玉萧怪叫了起来,再不复刚才自以为的潇洒。 “我的天!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出大事儿了!”玉萧的叫声更惨烈。 玉萧又将信件看了一遍,这一回更是激动的将信件拍在了桌子上,“你还在这儿干杵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动身!现在就走也得小半个月才能回去!” — 张正抚了抚额,“你若是再大声一些,我费尽心思才累睡着的人就被你吵醒了。” 玉萧听完这句话之后,焦急的眉眼陡然变得猥琐了起来,“嗯?你费了什么心思?说来听听。”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倒是快点动身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和没事人一样?”玉萧自我提出问题又自我否定问题。那信上写的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那老头儿要处理了淳于一族,并且已经掀起了不小的动乱,若是真让那老头儿得了逞,大乾三大家族凋敝一族,淳于一族势力全归于他,那他的位子可就又坐的稳了一些。 就算淳于族要除,那也得是萧衡昭去除。绝不能让那老头儿插手! — 张正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之上,任凭烛火吞噬信件,“我暂时还不能走,我一直在查的那件事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不能前功尽弃。况且那是我来北明的理由,若是现在走了,这些年的时间就全耽误了。” 玉萧急得跳了起来,“你现在还有空管这些!我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可是再重要能重要的过大乾的江山!当初你要来北明,我爹就不同意,你还是偷偷摸摸的跑来了,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你居然还不想回去!” “你考虑一下我爹行不行,他都快七十岁了!哪儿能受得了这种事情,没你在,他坚持不住的!” 烛火的光影打在张正的侧脸上,凤眸讳莫如深,“半个月内我会动身回去,所以你要比我先回去,明天就走,按照我说的做一些事情。” “我不回去,要回去你回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呀,又不是我的江山。” — “玉萧!你放肆!”他动了怒。 陡然变化了的气息,强大至极的君王之力立刻笼罩了这间小小的书房,那坐于梨木椅子的男子,脊背挺直,似松柏寒竹,眉眼凌厉,却是帝王之相。 玉萧吃了一惊,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连忙跪了下来道:“臣知罪。”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俗人 张正向后靠了靠,略有些疲惫的道:“玉萧,你先回去。帮我做一些事情。半个月内,我一定动身。” 玉萧站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丧眉耷眼的样子,“我也不是说不帮你,但是……我怕我自己做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真的有点靠不住。这么大的事情你交给我,我万一给你办砸了……哎?你要是暂时回不去,你让许小姐跟我一起回去呗,她办事,一定没问题!” 玉萧忽然想起来了许锦言这个救兵,立刻就喜气洋洋的搬了出来。 “你休想!”张正怒喝一声。 玉萧瞬间收起了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小声:“可是我真的不靠谱呀,你媳妇儿那么厉害,利用一下她的聪明才智你都舍不得……”“玉萧,这件事不能让她出面,她对大乾不熟悉,那里对于她来说太危险也太陌生。” “我交给你的事情没有多难,你只需要尽力去做。剩下的事情,等我回来,我会处理好一切。” 玉萧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道:“好……那我明天就动身。”说完,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回来的时候……会带着许小姐么?” 张正沉默了一阵,随后叹了口气道:“我想带她回去,但她不会愿意和我走。” 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你还真不打算带她回去?我就是随便问问……倘若放她一个人在北明,你能安心得了?” 张正叹息道:“我无法安心,但是那里一片危险,比北明危险了太多太多,我要替她扫清了那些威胁之后,才能安心的将她接过去。” “你该不会还没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吧?”玉萧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张正迟疑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烛火,深思仿佛飘了很远很远。 “你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多厉害呢,弄了半天,你是把人家骗着娶回来的!那你不告诉她你的这一层身份,这以后的事情要怎么办!” 张正还是没有回答玉萧的问题,只是对玉萧道了句:“其他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你先回房收拾行李,明天你就得动身回去了。”“你少来这套!我收拾行李快着呢,用不着你担忧。你别又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害怕人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不愿意跟你回去。你直接把人绑回去不完了,她已经嫁给你了,还能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又飞了不成?”玉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张正。张正彻底沉默了,低垂着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玉萧知道,他若是这副模样,定是半个字也不愿意说了。 玉萧狠狠甩了一下袖子道:“行行行,算我多管闲事。许锦言你爱带不带,反正半个月后你给我赶紧回来。我可什么也顶不住。” 说完,玉萧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一跑出去,一脚踩在了一支珠钗上,差点滑一跤栽倒。 “谁啊!谁把珠钗落这儿了!差点让我一脚踩上去滑倒,我明天还要赶路呢!有没有道德心!” 玉萧咋咋呼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很久,张正才慢慢的叹了口气,随手将腰间一直佩戴着的桃花玉佩拿在了手上。 那玉佩白玉质地,零星的点缀了些许粉色,不规则的分布,却将玉佩显得灵气逼人。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将那玉佩摸了很久,终于还是起了身,慢慢的走回了房间。 卧房内,美人还在酣睡,轻薄的被子只搭在腰间,由此便露出了修长的双腿和白纱中衣裹着的玲珑有致的上身,瞧一眼便让人觉得血脉贲张。 她显然睡得很熟,但好像并不安稳,似乎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他躺回了她的身侧,将她重新拉入了怀中。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他叹息般的道。 怀中的人酣睡正浓,自然是不会回答他。他也并不太在意,微微含着浅笑,将她抱的紧了一些。 她嘤咛了一声,像是在睡梦之中感受到了他的怀抱,下意识的便向他怀中蜷缩,如奶猫一般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哟……可真是会撒娇。”他笑着,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拨好。 夫人,有些事情可能要抓点紧了。 以前我从不畏惧艰难险阻,也从不畏惧生死挑战,可如今却不得不为未来担忧了起来,也满怀忐忑。 实际上,我也不过是个俗人。因为想一辈子护着你,我开始变得贪生怕死。 —— 第二日天还没亮许锦言便被半夏叫了起来,准备梳妆前往宫里。 北明但凡有公主和亲,所有的内命妇,外命妇都要齐聚后宫为公主送别。虽然端云肯定是不愿意见到许锦言,但是许锦言这样的身份也实在不好违背北明宫规。 所以今日也就只好盛装打扮前往了宫中赴宴。 虽然两看两生厌,但还是不免再度相见。 张正自然也是要去的,但是他会在前朝一直忙碌,等到正式开宴的时候才会和许锦言坐到一起。 — 宫里还是那般光景,因为公主和亲,皇宫更加重了那几分的肃穆,太监宫女埋着头急步而走,垂地的衣服在地上被摩擦出“刷刷刷”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入耳却刺耳。 所有的内命妇,外命妇都齐聚一堂,在及云宫为端云送行。今日是迎亲大宴,庆裕帝会在宴会上颁布端云和亲突厥的旨意,但是端云不会立刻就被突厥人迎走,等迎亲大宴结束三天以后,端云才会正式启程。 许锦言刚一到宫里,还没有走到及云宫,便被庆裕帝身边的小黄门唤到了乾清宫。 便是庆裕帝要见她了。今日事多繁杂,庆裕帝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分出一刻两刻的见她,她却是免不了惶恐几分。许锦言到的时候,庆裕帝正在喝一碗黑乎乎的药,他显然是不愿意喝药,眉中央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 好不容易喝完便不耐烦的将药碗扔到了一边,怒声道“成日就喝这些苦药,一点用都没有,朕看太医院都是些吃闲饭的。”旁边的婢女太监纷纷跪了下来,许锦言见事不妙,也赶紧跪了下来。 唯有王公公轻笑着上前道:“陛下,常言说良药苦口,药哪有好喝的,而且陛下的病是慢病,好也得慢慢好。若是好的特别快,那还要担心病根除没除。现在好的慢,那肯定是病根也在一点一点的除。” 庆裕帝的眉头松快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完全消气,用帕子擦了擦嘴,随后瞟了一眼殿下站着的许锦言。 许锦言立刻大声行礼请安,“宁安参见陛下。” “起来吧。”庆裕帝飞快的瞟了一眼许锦言,心里还是没想明白张正那么个大好才子怎么就瞧上了许锦言……。 除了眼神吓人以外,也没啥特别的……。庆裕帝越发想不明白。“你可知道朕今天把你召来是为着什么?”庆裕帝问道。许锦言转了眼眸,“宁安知道。” “哟,够聪明的。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许锦言垂首,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道:“回陛下,宁安本不该妄加议论陛下之圣心,如今大胆揣测,还请陛下恕罪。” “其一,陛下怜端云公主与宁安,不愿宁安入及云宫与公主再起争执。虽然宁安同端云公主的事多是误会,可实在也发生过些不愉快。今天是端云公主的大日子,若是与宁安再起争端,于和亲大事绝无益处。”“其二,陛下是怕……宁安会被太后召去,为了保下宁安,所以才将宁安召来了乾清宫。” 庆裕帝皱了眉,他的确是为了这两件事才将许锦言召进了乾清宫,第一条许锦言能想到,他没什么奇怪的。 但这第二条……。 “便是太后召了你去,那也是你得太后恩宠,朕怎么会拦着你,不让太后见你?”庆裕帝有了试探的意味。琉璃眼眸露出了些疑惑的神色,许锦言又朝庆裕帝跪了下去,轻声的道:“回陛下,当初太后不是想将我指给……六皇子么?” 庆裕帝瞬间便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庆裕帝的脸色已经变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头疾 许锦言立刻跪了下去,露出一副惊诧神色道:“当…。当初不是太后想将宁安指给六皇子的么?” 她似乎很惊慌,也想不明白庆裕帝为何会突然发火,只能跪在地上,声音都打着抖。庆裕帝又皱起了眉,虽然说当初是太后想将许锦言指给赵诚,但是在他这里,太后都是小心翼翼的牵引,才让他下了那道婚旨。若非张正将那一封当朝太后写与副相的情诗递送给了他,说不定他还真就上了太后的这个当。 不过这件事即使有那张情诗作为证据,庆裕帝的心里是存疑的,庆裕帝那种多疑的脾性,遇着小事都要仔细思量,又何况这种涉及一国太后和副相的大事。 他都这般小心谨慎,可怎么听许锦言的口气,这件事居然许锦言也知道。 这件事……不会是人尽皆知吧? 庆裕帝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或许会是张正告诉的许锦言?但是张正这个人应该是有分寸的,这件事他不应该告诉许锦言才是……。 庆裕帝思量了很多,发现这件事无论许锦言是从太后那里得知,还是张正告诉的许锦言,总归都不是好事。 庆裕帝刚想仔细问问,便听的那边的许锦言急忙叩首道:“回陛下,此事该是宁安谬想,请陛下恕罪。”“你这谬想是因何而起?总有个理由吧……许锦言。”庆裕帝加重了语气。许锦言跪在地上,更是害怕道:“是…。当初太后让宁安同六皇子一起去御花园给她摘过迎春花,还说了…。类似与你们要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宁安便由此多想了……。此事确是宁安一人恬不知耻,太后可能也…。也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好好相处这种话都说了,还能是没有这个意思。庆裕帝的眼眸里渐渐带了冷意。看来当初宁安和赵诚的这桩婚事,还真是太后一点点牵引着他下的旨意。庆裕帝是一国之君,最厌被人掌控,即便这个人是他的母后也不行。 而且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止是太后牵引他下旨意,太后为何要让他赐婚许锦言和赵诚,这才是关键所在。 既然太后与副相有私,那这件事安知不会是太后与副相的一种图谋?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亲生母亲算计,庆裕帝气的更是脸色大变。庆裕帝狠狠拍了一下龙椅,震得周围的婢女和太监又一次跪了下去。“张正……。同你说过什么没有?”庆裕帝逼问道。“张大人?张大人要同宁安说什么?”琉璃眼眸还是那般的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庆裕帝的意思。事实上,这件事张正真的是半个字也没有告诉过许锦言。虽然关于太后的部分,许锦言有些添油加醋,但是张正这里,她是问心无愧的。 太后娘娘,您想算计我为您办事,这主意怕是打错了。因为我不仅不会为您办事,我还会在您算计我之后,想法设法的再算计回来。 庆裕帝想了想,便挥了挥手让她起来,看脸色,应该也是不觉得张正会同她说什么。毕竟张正是他最心爱的臣子,对于张正,庆裕帝的信任能比别人多上那么一丝丝。“这件事你不要再和别人提起!”庆裕帝向许锦言大喝一声。许锦言连忙答道,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嘶。”庆裕帝突然像是痛呼了一声,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可以轻易的感觉到庆裕帝的痛苦。庆裕帝是真的被气着了,头疾犯了,头在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了起来。这种剧烈的疼痛让庆裕帝实在无力招架,他抱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啊”的又大喊了一声,一旁的王公公见势不好,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到了庆裕帝的鼻子下。 那小药瓶里的东西似乎极能缓解庆裕帝的头疼症状,庆裕帝一见那药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抱着瓶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庆裕帝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庆裕帝揉着太阳穴,疲惫至极的样子,“你去贤妃宫里待着吧。不要去及云宫,也不要去慈宁宫。若是太后一定要召你,你见机行事,今日朕同你说过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往外传。你可明白?”“宁安……明白。”许锦言叩首。 许锦言意识到了一件事,庆裕帝的头疾已经重到了一定地步了,而且今生,似乎没有人可以救他。“行,那你就退……”庆裕帝的话戛然而止,显然是因为痛苦而不得不停止说话,头疼又犯了起来,他抱着头竭力的忍耐,不让自己因为痛苦而发出声音。 王公公还没来得及把小药瓶收起来,连忙将药瓶又递到了庆裕帝的鼻下,但是这一次小药瓶就没有上一次管用了,庆裕帝深吸了好几口都没用,最后还是硬忍着那个劲儿,才把头痛渡了过去。 终于平稳下去后,庆裕帝一把抢过王公公手里的小药瓶狠狠扔到了地上,大怒道:“没用,没用,全都是些没用的!” 王公公慌忙去地上将瓶子捡了起来,但是已经没用了,里面的药粉全部都洒了出来。王公公可惜的叹了一声,跪地道:“陛下,要不请太医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天天就是那些注意休息的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一点有效的办法也没有!一群废物!”庆裕帝本就着急,现在更是脸色青的发了紫。 “陛下,您先别急……。” 庆裕帝不耐烦的打断了王公公的话,“不急,怎么可能不急,若是平常倒也罢了,今日偏偏是迎亲大宴。若是让那些突厥人得知朕身体不好,日日都要犯这头疾,那些狼子野心的突厥人会怎么想!”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健康状况的确是个大问题。那些突厥人本就不安分,此番看见北明的一国之君头疾到了这个地步,安知回去之后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 此时,沉默了许久的许锦言突然又叩首道:“陛下,宁安或许有一法可解陛下今日之头痛。”庆裕帝果然被许锦言的话吸引了目光:“你?你有什么方法?” “陛下,宁安确有一法。只是此法只能令陛下今天一天不再犯头疾,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不知…。陛下可愿一试?” 许锦言垂眸,她是会一招能立竿见影的止住庆裕帝的头痛。前世赵斐为了讨得庆裕帝的欢心,耗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去寻找可以医治庆裕帝头痛的药方和神医。 但是即便赵斐花了很大的代价还是一无所获,最后是许锦言废寝忘食的查阅医书,才翻到了一个方子。 只是此方治标不治本,只能暂缓头痛,绝对不可能根除。 此方被赵斐迫不及待的献给了庆裕帝,赵斐自然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庆裕帝的欢心。即便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子都已经让庆裕帝如获至宝,可以想见,庆裕帝的头疾已经重的不能再重了,而太医院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却也无法解救庆裕帝一丝一毫的痛苦。 后来许等锦言真的翻阅到了一个治标又治本的方子的时候,这方子对于庆裕帝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庆裕帝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庆裕帝听了许锦言的说法是真的有些心动,因为他已经是个痛苦了太久的病人,在他痛苦之时,有人同他说自己有方法可减缓他的痛苦,即便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太可信,他也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上一次。庆裕帝想要相信,但是王公公却在此时出了声,“宁安郡主,陛下龙体千尊万贵,怎可随意一试!” 碍着许锦言的郡主身份,王公公不好斥责,但是这番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庆裕帝却拦住了王公公,眼睛稍微有了些光道:“宁安,你真的有法子?” 庆裕帝一直没想明白许锦言哪一点儿好,能让王严崇和张正都这么喜欢她,一个收了她做徒弟,一个娶了她做夫人。 说不定这宁安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吸引力张正和王严崇,不过这过人之处是什么,或许就藏在她接下来说的话里。“宁安的确有方法。但是陛下,这方法只能延缓,不能根治。” 庆裕帝点头,“这个朕明白,但是你这方法可会于病情有更严重的损害?” “绝无,若是对陛下龙体有丝毫损害。宁安愿意以命偿还。” 若是这样,庆裕帝思量着……其实只要能渡过今天,不让他在那些突厥人面前显露出身患严重头疾,那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陛下三思啊!宁安郡主怎么会医术!”王公公察觉出庆裕帝有心动的迹象,连忙力劝庆裕帝。 庆裕帝还没来得及对王公公的表现做出反应,下一刻,巨大的疼痛感又充满了他的整个头颅,他抱着头大声的嘶吼了起来,满殿的宫女太监们全都慌了神。 王公公急忙又要掏出小药瓶,忽然想起了那小药瓶刚才已经被庆裕帝摔了,里面的药已经撒了一地,根本无法再用。庆裕帝抱着头在龙椅上就快痛的打滚了,饶是身经百战的王公公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垂手立在一旁。 此时许锦言却提着裙子,三步两步的跑到了庆裕帝的身边。 她从袖中掏出了两截散发着药香气的棒状物体,立刻放在庆裕帝的两个太阳穴,神奇的是,在两个药棒放到了庆裕帝的太阳穴上之后,原本正在痛的发抖的庆裕帝渐渐平静了下来。 许锦言示意旁边的两个婢女将这药棒扶着,她用手在庆裕帝的头部依据着一定的规律和方向轻轻的敲打着。庆裕帝的痛感真的随着这一下又一下的痛感慢慢的消失了,庆裕帝只觉放在自己太阳穴的两个药棒散发的气息极为的沁人心脾,他从来没有闻过那样令人舒适的味道,只闻了一下,那味道便让他的痛感大减。 这药棒和太医院给他开的小药瓶里装的那些东西可不一样太多了,虽然那小药瓶里的药粉也是闻一闻会减轻头痛,但那小药瓶里的药刺鼻又难闻。 庆裕帝有的时候都怀疑,就是因为那药粉太难闻了,他的鼻子极为难受才显得头痛轻松了一些。 可这药棒的味道清新吐露芳香,却令人舒适。 他的头也在那一下下的轻轻敲打下痛意全无,反而比以往更加清醒的状态慢慢涌了上来。 过了一会儿,许锦言意识到差不多可以结束了。这才收了手,缓缓张张的退到殿中,跪了下来道:“宁安无礼,请陛下恕罪。”庆裕帝将两个药棒拿在手上查看,按理说许锦言是有功的,但是这药棒……许锦言这回进宫不会是专门来给他看病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有没有功就很难说了。庆裕帝是真的不喜欢心思深沉的人。“这药棒你是哪里来的?” 若非是为了给他看病,怎么会这么恰好的从袖子里掏出两截药棒?许锦言叩首道:“回陛下,这药棒是宁安带给端祥公主的。” “端祥?端祥为什么让你带这个?”庆裕帝疑惑。 “回陛下,上次入宫的时候,端祥公主提及您的头疾,一副极为担忧的神情。因为宁安知道这样一副药,便想着这回带入宫中给公主,但因为此法到底是治标不治本,宁安也只想着将药带给公主,陛下会不会使用此法,就全看陛下的意思了。” 庆裕帝明白了几分,如果是这样,那倒也算不得心思深沉。总归是给端祥带的,毕竟许锦言也不会猜到自己会在她赴宴之前将她叫到乾清宫来。庆裕帝挥手道:“朕明白了,你起来吧。此事你有功。” 王公公上前小心的问道:“陛下真的不觉得头痛了?” 庆裕帝笑了笑,揉了揉已经清醒的过了分的脑袋道:“怪不得张正这么喜欢这丫头。这丫头可是阵及时雨,还真是怪讨人喜欢的。”王公公转头问许锦言,“郡主,此法真的能保证陛下今天一天内不犯头疾?” 若是如此,那宁安郡主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许锦言微笑着点头,“是,陛下今日绝不会再犯。” 王公公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一旦让突厥人发现陛下身患严重头疾的后果,那后果是极难招架住的。 亏是今日有宁安郡主。 王公公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庆裕帝看着殿中立着的女子,她一身粉黛色绣紫薇花长裙,粉黛色将她的脸庞显得温柔而清婉,她垂眸而立,不太高昂的姿态,但依然透露着那份难以遮掩的泼天贵意。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迎亲大宴 庆裕帝的心里是惊喜的,虽然帝王的尊严不让他透露那份惊喜,但是惊喜的确存在于他的心间。 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不在突厥人面前显露自己身患重度头疾的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这不仅仅是一国之君的脸面,这其中多少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都不是一言几语之间可以说清楚的事情。 “宁安,朕该赏你,但是你的话要作数。如果在宴会结束之后朕一直都没有再犯头疾的话,朕对你有重赏。”庆裕帝的话字字落地。 “宁安为陛下分忧是分内的事情,怎敢讨要赏赐。”琉璃眼眸微垂。 庆裕帝摇头道:“论功行赏而已,你不用太有负担。况且朕也不是没有条件,你这法子得助朕骗过那群突厥人。” 因为病痛忽然被暂时压制,庆裕帝的心情大好,看许锦言的眼神也透露着那么几分罕见的和善。 许锦言轻笑,“陛下放心,陛下今日一定不会再犯头疾。”庆裕帝本想问问许锦言为何会医术,但话到嘴边却被庆裕帝收了回去。他想看看这医术是否真的有用,若是能挺过迎亲大宴,真的没让突厥人发现,到时候再问也不算迟。 “你先退下吧,宴会也快开始了。”庆裕帝示意许锦言下去。 许锦言行礼后离开,在许锦言快走出门口的时候,庆裕帝瞧着她的背影忽然就笑了笑。 张正这小子,是有福气。 他以命相求换来的这桩婚事,倒也不算亏。庆裕帝此时还不知道,他刚刚才满意了自己赐下的这桩婚事,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盖世英明,能看穿普罗大众所不能看穿之事。 结果没多久,这桩被人曾以命相求才求得的婚事,最后真的以交付性命作为了最终的结局。 是死,亦是新生。 —— 迎亲大宴设在紫宸宫侧面的太液池旁,已经是深春初夏交替的时节,气温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温度。 太液池里锦鲤肆意游动,将湖水荡漾的一波一波的翻动,那些鲜艳的色彩,明快的色调将一池湖水都变得充满了生机。两旁盛开的繁花,扑面而来的都是香气。姹紫嫣红的开放,像是攒了一个冬天的绚烂终于在此刻喷薄而出。 依然是男女席位分开而坐,许锦言因为郡主的头衔得以飞上枝头,从以前坐着的二品官员子女坐的末尾小席移到了前面有头有脸的大席。桌前摆着的瓜果点心茶水都是一样的,但是视野却决然不同。怪不得这人人都想往上爬,手握权柄。坐在高位的感觉诚然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她如今坐着的这个位置,从这个位置的角度看男席。 一眼就能看见她家夫君的身影。 张正一身赤色官服坐于百官之中,如松柏寒竹般挺立的脊背,惊世的风华荡漾周身,只一眼便能将他和周围的人的区分开来。不得不说,她家夫君那就是比一般人好看。虽然说带着那副遮掩美丽的面具,但是该有的迷人那是一点儿都没减。 从前听人说,有的人身上像是自己带着光,无论他身处多么黑暗的地方,或是多么拥挤的人群,靠着那光,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收入眼中。 因为太耀眼了,耀眼的根本没有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似乎在和旁边的官员低声说着什么,不时浅笑点头,瞧着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难掩的贵意。 可是许锦言早就长了记性,明白了这个人千万不能被他的表面迷惑,前世她就觉得张正其人深不可测,绝不可深入了解。 她今生偏不信邪,非要和人家深入了解,这了解一深入…。就容易腰疼。许锦言真情实感的觉得,前世的自己也不算是完全的猪油蒙了心,致使识人不明,起码她对张正的认识还是很到位的。 张正这个人的确是不能“深入”了解。 即便是嫁给他的前一天晚上,许锦言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居然有那么禽兽的一面,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脱了衣服,禽兽不如! 她暗暗抚了一下酸痛的腰,昨晚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故意想累死她一样,变着花样的折腾她。 想想今天早上起床的惨痛经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那边正饮茶的男人。 每次都是这样,天天早上起来都只有她一个人揉着又酸又痛身子不知所措。而他却精神百倍,穿上衣服就能神清气爽的出门。 这件事没有道理,根本就没有道理! 那边的他明明没有看向她这边,但却像是感觉到了她这愤怒的一眼,他微微侧头,向她笑了笑,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转着春意水光。 瞬间,许锦言就没出息的什么气都消了。 — 一群突厥人风风火火的来了,为首的是突厥二皇子赫连郁,赫连郁生的不算特别英俊,但是因为长期在马背上的生活,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他今天的衣服穿的稍微有些紧,强大的胸肌都快将上衣的扣子给崩开了。 女席这边的眼神就没从赫连郁的胸口移开,尤其是一些夫人,大胆而火热的目光直视着赫连郁,彰显着北明开放的民风和宽松的社会环境。 许锦言…。许锦言虽然也有点想看,但是她刚随着诸位夫人瞟了一眼,那边张正杀人般的眼光就飘了过来。 算了算了,还是别看了。许锦言认命的收回了眼神,当然她也的确不能再看了。赫连郁身后紧跟着的就是赫尔妥,她是半分也不愿意瞧见赫尔妥。 虽然今生肯定不免再度遇上,但是还是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嘉珏远远看见了许锦言,微微一笑,掂着她桌子上的酒壶就走到了许锦言的身边。 酒壶往许锦言桌子上一放,许锦言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你家张大人都那般姿色了,你居然还能瞧别的男人。”沈嘉珏坐了下来,也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赫连郁。 许锦言轻笑,“这你就不懂了。像突厥人这种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男子,有的时候也有着别有风味的吸引力。” 瞧瞧这满座的男子,除了赫尔妥和吉木察这两个人,哪个不比李扬飞强。 沈嘉珏你可长点心吧。 女席的许锦言话音刚落,那边男席一直看着许锦言的大理寺卿张正就冷笑了一声。旁边的官员有些奇怪,便侧目问道:“张大人,你笑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突厥人瞧着不太顺眼。”张大人的声音都快结了冰。 旁边的官员表示赞同,他看了女席自家夫人的狂热眼神,心里也冷哼了一声。 突厥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沈嘉珏将酒给许锦言斟了一杯,“宫里这酒不错,比外面的酒要好的多。” “少喝点吧,你不是一向嗓子不好。喝多了凉酒就爱咳嗽。”许锦言端起沈嘉珏给她斟的酒,整杯饮下。沈嘉矩皱了眉,“老毛病了,反正也不会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这么着吧。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嗓子不太好。” 这可是连她的枕边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许锦言咳嗽了一下,当然是前世在青州的时候知道的,那一回沈嘉珏来看李扬飞,刚一到青州就水土不服的病倒了,咳疾大犯,李扬飞那个傻冒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夫人伤在哪里病在哪里,只会看着沈嘉珏虚弱的样子干着急。 也是在那一回,李扬飞和许锦言才一起知道了沈嘉珏已经患了十年咳疾的事情。 “上回和你说话听见你不停的咳嗽,我稍微通一些黄老之术,便看出来了。”许锦言拿起酒杯,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虚。 沈嘉珏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多想,“你倒是个细心的人。” “怎么,天天喝酒,你是有多大的愁要浇?”许锦言略带了调笑之意。 沈嘉珏却笑着摇头,“也不是有多大的愁,就是……心里天天是个堵的。天天都得喝一点酒,才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 沈嘉珏愿意和许锦言说一些心里的话,尽管她知道这话并不能往外说。可是看着那双清透又明亮的琉璃眼眸,她就忍不住的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许锦言心里叹了口气,但是面上还是一派的平静,“若是日子过不下去,就得换一个活法。” “一生多宝贵啊,禁不起蹉跎的。即便有来生来世,可是来生来世的你,真的还只是你么?” 许锦言看向沈嘉珏的侧脸,明明眉眼那么坚毅,可是面对李扬飞,怎么就能那么怯懦。 沈嘉珏听着许锦言的话诧异了一瞬间,双唇微启,似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没过多久,庆裕帝便同郑皇后一起来了。庆裕帝的脸色看起来极好,走起路来也带了劲儿,一看便知是还是正值壮年。 沈嘉珏极小声的的道了句,“你看陛下,今儿还真是有点不一样呢。精神好多了呢!” 许锦言笑了笑道:“今儿突厥人在场,陛下心里拿劲儿着呢。”沈嘉珏摇头道:“我倒觉得不完全,你看陛下那脸气色红润的。今天看起来真的是精神不错。” 许锦言但笑不语。 庆裕帝与赫连郁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宣布了迎亲大宴开始。 自然,最重要的便是公主的到场。大宴设在太液池,长长的红毯便从端云所住的及云宫开始铺就,一直铺到太液池。端云要踩着这条红毯,从头走到尾,从及云宫一步一步的走到太液池。 — “公主到。”随着礼官长长的唱和,端云从太液池的拐角慢慢的进入了众人的眼帘。突厥没有那么多的礼仪,几个突厥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个即将嫁给他们大王,成为突厥王后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端云是生的美的,曾经自恃美貌和地位干过不少欺负他人的事情,今日一身红妆,更是显得美艳非凡。 模样是美,可是她一步一步的从红毯上由远及近的走来,怎么看都觉得她的双眼空洞而无力,像是生生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被旁边的人牵引着慢慢的走动。突厥人可看不出其他的,只看见了端云的美貌,突厥人那边都稍微骚动了起来,被赫连郁拍了好几下的桌子才叫了停。 赫尔妥神色迷醉的盯着端云,赫尔妥今日本就有些酒醉,脸庞都因酒气上涌,红了好几分,更显得那眼神色迷迷的厉害。一个劲儿的盯着端云纤细的腰身看来看去。 突厥是有一些类似于兄去娶嫂,父去娶母的习俗,所以赫尔妥色迷迷的盯着端云看,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说不定那一天,这美貌的北明公主就是他赫尔妥的人。 沈嘉珏看了眼端云,对许锦言小声道:“我怎么觉着端云公主这样子……等不到去突厥就要出事。” 许锦言叹道,“谁会愿意嫁给突厥人,明明知道,去了就是受尽折磨。” 端云在礼官的指引下慢慢的行完一个又一个的礼节,但是眼神依然都是那般空洞,麻木,唯有在端云路过许锦言的时候,那双眼眸才微微的波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些莫名的神色。 许锦言扯了抹笑,是恨,滔天的恨。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突厥舞 端云行完礼之后就坐到了专门为和亲公主准备的位子上。 一些突厥人的眼睛肆意的打量着端云,过分一点的还私下里暗自窃窃私语着端云的美丽。 端云何尝不知道那些突厥人在看她,那些油腻而肮脏的目光肆意的缠绕着她的周身,可她能怎么办,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她非得去和了突厥的这个亲。 端云微微偏了偏头,瞧了眼不远处坐着的许锦言。随后端云攥紧了手,眼神爆发出剧烈的恨意。 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因为许锦言自己也不会沦为这一地步,和亲突厥,这是每一个北明公主的噩梦。若是以她原来在庆裕帝面前的得宠程度来看,和亲这件事绝对轮不到她。可谁能知道,半路杀出了许锦言。便是轮不到的事情也轮了到。 公主一到场,迎亲大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自然是少不了歌舞助兴,北明的曼妙舞姬自场外鱼贯而入,她们都身穿着粉色轻纱质地的广袖裙,太液池畔本就微风习习,那些轻纱被风卷气,和着朦胧的夜色,像是一个个的月宫仙子。 这些舞姬都是跳舞的行家,尽情的舒展着腰肢,如风摆柳,纱质的衣袖在她们的舞动下挥成了一片片的云彩。她们时而聚拢,时而开散,构成了一副又一副美妙的景象。 “我可听突厥带了不少的舞娘,准备一会儿好好的一展风采呢。”沈嘉珏饶有兴趣的看着北明的这些舞姬。 许锦言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敲,“千里迢迢带了舞娘来北明,所为的可不仅仅只是跳上一支舞吧。” “那当然,一般迎娶公主的国家迎亲使者都会带上几位美人,这美人是干什么的,就不言而喻了吧。估计……宫里又要添几位新娘娘了。” 沈嘉珏瞧着庆裕帝叹了口气,“突厥这回带了不少的人……。”忽然,她压低声音对许锦言道:“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消受这么多的美人。” 这沈嘉珏……庆裕帝也敢开玩笑。真是大胆。“你放心吧,那么多美人不是全给陛下的。其中最美貌的那个才是。不过还有一个也会试图留在北明……不过么……。”许锦言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多说。沈嘉珏皱了眉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明白。除了最美貌的那个献给陛下之外,还有一个也想留?给谁?皇子么?” 剩下的问题,许锦言便是不愿意多说了。 “你继续看吧,反正……马上就有好戏了。”— 北明的舞姬一曲跳完之后,满座掌声如雷,这一曲舞的确跳的不错,宫中舞姬的水准不必多说,又是为了在突厥人面前撑场子,选取的舞姬都是既跳的美丽又生的美丽。 赫尔妥的眼睛看直了,眼神一直粘着其中最美丽的那一个舞姬。 赫尔妥的这眼神太过露骨,很多北明人都看到了,这些看到了的人,无一不在心中暗讽突厥人野蛮无礼未开化。赫连郁看着周围人的眼神不太对劲,一回头才看见了赫尔妥色迷迷的眼神,赫连郁在心里翻了极大的一个白眼,然后推了推赫尔妥,让他注意一些。 赫尔妥咳嗽了一下,这才收回了眼神。赫连郁毕竟是二皇子,该给的脸还是得给。 随后,赫尔妥大力的鼓起了掌,并笑道:“跳的不错。” 庆裕帝侧了目,忽略掉赫尔妥这毫无韵味的赞美,对赫连郁道:“二皇子觉得此舞如何?” 比起赫尔妥,赫连郁便显得有礼有节多了,“在突厥可看不到这样秀丽的舞蹈,亏是这一次来了北明,郁才能大饱眼福。” 庆裕帝对赫连郁的回答颇为满意,此时赫尔妥却突然接话道:“谁说的,这些舞娘是跳的不错,但是比起突厥的舞娘来说,那还是差的远了。” 本来吵吵嚷嚷,推杯换盏的宴席因为赫尔妥这一句话瞬间安静了下来,大部分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赫尔妥这一出是干什么? 赫连郁也没想明白赫尔妥到底是在干什么,他转头去瞪赫尔妥,赫尔妥却根本没理睬赫连郁,不依不饶的又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你看这些舞娘一个个跳的这些舞,扭扭捏捏的,哪里比得上突厥舞蹈的大气。” 沈嘉珏喝酒有点上头,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怎么会有赫尔妥这种……无礼又脑子有病的人? 沈嘉珏有些疑惑的对许锦言道:“这人是叫赫尔妥吧,前两天不是才偷了鲁豫侯府的那块传家玉佩,现在也没给人鲁豫侯爷个说法,玉佩也没还回去,现在还这般张狂。瞧鲁豫侯爷的脸色,现在定是厌极了这个赫尔妥。” 沈嘉珏往鲁豫侯爷周围看了看,继续絮絮叨叨道,“孙裕这回没来,估计是病还没好,不过三根胸骨,想着也够呛。往日他最爱凑这种热闹了,只要是宴会他都一定到场。” 孙裕病还没好,玉佩也没给人鲁豫侯爷还回去。赫尔妥现在居然就敢在北明宫宴上大放厥词…… 沈嘉珏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向许锦言问道:“你说这赫尔妥……。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锦言被沈嘉珏惊讶的表情斗笑了,她摇了摇头道:“也不算是脑子有问题,他这一举动是有目的的。不过……的确是蠢了一些。” — 庆裕帝一时无法接话,几个会看眼色的臣子连忙起身道:“听闻突厥此番来京也带了不少的舞娘。想来是为了这次的迎亲大宴所准备的,既然有人如此不满我们北明之舞,不如让突厥的舞姬展示一番,展示一下突厥的大气之风。” 北明的臣子都会看眼色,此时这臣子的话如此阴阳怪气,实际上也是代表了庆裕帝对北明小小的威慑一下。别太放肆,即便突厥国力强,可毕竟这里是北明的地盘,轮不到你们突厥人说话。 即使说的是舞姬这种小事,那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评头论足的事情。 虽然这臣子的话是为了震慑赫尔妥,但是却正中了赫尔妥的下怀。 赫尔妥等的就是这句话。 赫尔妥心里冷笑了一下,拍了拍手,突厥的舞娘便上了场。一看便知都是突厥人,比起突厥男人的雄壮魁梧,这些突厥女人却一个赛一个的身姿娇娆,带着异域风情,醉人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乐曲也换成了突厥的乐曲,不同于北明的温婉写意的曲风,突厥的乐曲一上来,那种奔放而热情的情感就立刻充斥了整个大殿,密集的鼓点,豪放的曲风,一下就将突厥的乐曲和北明的乐曲区分了开来。 那些突厥女子全都生的极度貌美,身姿妖娆,身着突厥舞蹈的服饰,带着极精美夸张的头饰,随着她们的起舞,头饰垂下的缀物纷纷碰撞,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突厥的舞蹈的确和北明的舞蹈有着极大的不同,这些突厥舞娘舞动的时候腰肢柔软的像是魅惑的水蛇,但即便这般柔软,却依然透露着力量。 力量与柔美交织在一起,更是构成了令人无法不定睛观看的致命吸引力。满座的男子瞬间被吸引走了目光,那些突厥女子太过热情四溢,太过明艳张扬,身上更是有着北明女子没有的异域风情。 方才女席的女子被突厥的男子吸引走了目光,现在就轮到男席的男子被突厥的女子吸引走目光了。 人么……。总是爱图个新鲜的。新鲜的人,新鲜的事,只要是不熟悉的东西,总是能得到多几分的关注。 “哎呦我的天内,李扬飞那个熊样儿。别让我看,别让我看,我心里堵得慌。”沈嘉珏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撑着头不想再看男席的方向。 许锦言一愣,瞥了眼男席之上,李扬飞的方向。 嗯…。怎么说呢,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李扬飞的眼睛紧盯着这些貌美的突厥舞娘,连一次都没有眨过……他倒是也不怕眼睛干的慌。 再一看旁边坐着的沈嘉珏,虽然言语是说笑的口气,但是眼底的落寞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 其实李扬飞也没错,好色本就是人之大欲,李扬飞贪恋美色,这也算不得他的问题。问题在于,沈嘉珏太过在意李扬飞,李扬飞又不需要她的这份在意。 你想给他你的一切,但他不仅不想要,还完全不需要。 这种无奈就像是泥沼,想脱身,却越挣扎陷得越深。 许锦言微微叹息一声,刚想再看两眼李扬飞,视线还没移过去,杀人般的眼神就又飘了过来。 她无奈的看向张正,果不其然,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冒着清晰可见的火焰。 你再敢看李扬飞一眼试试看? — 她皱眉,这个人,怎么好像对李扬飞的敌意这么大?好像每一次她和李扬飞有什么联系的时候,他就会立刻炸毛,就是见不得她和李扬飞多说一句话。 用眼神看他,人家都在看美丽舞娘,你看我做什么? 他回看她,美丽舞娘?看不见,我只能看见美丽的你。 张大人的求生欲可以说是非常旺盛了。 于是在这场美轮美奂的异域舞蹈之中,某人却因为不想让她看李扬飞,一眼的舞蹈都没有看,一直紧紧的盯着她,防备她看向李扬飞。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求婚 她侧头,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嘉珏道:“知道他是熊样儿,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喝酒为大。” 沈嘉珏眼中有了笑意,“你这句话说的不错,喝酒为大。” 两人刚碰上杯子,“叮”的一声。 然而就在这叮的一声之后,大殿周围原本热情奔放的曲调忽然变了,鼓点骤然消失,反而是一支长笛的声音单刀直入。将原本的火热曲风撕开,将温婉柔美的曲意注了进去。 这一支长笛的声音似乎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节点,在这之前,曲调奔放热情,充满了异域风情,在这之后,曲调陡然转成了柔美温婉的小桥流水之音,完完全全成了北明的乐曲。 四周顿时响起来了惊叹之声,北明人低下头窃窃私语,和旁边的人交流着自己的惊讶。许锦言和沈嘉珏正在碰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碰完了杯,周围惊叹之声四起的时候,沈嘉珏才一头雾水的看向了那群舞娘,“什么情况?” 这一看,沈嘉珏的嘴瞬间张成了一个圆形。 只见那些正在起舞的突厥舞娘一个个的全变了样子,方才还穿着满是异域风情的突厥服饰,夸张而精美的头饰从头发上戴起,长长的装饰物一直垂直腰际。但是现在那些头饰已经全然不见了,青丝垂下,直至脚踝。青丝上完全没有装饰之物,如云的鬓发带着最纯粹的美丽,在舞动下飞扬。 突厥的服装也在一瞬间变幻,变成了北明舞娘最常穿的的长纱舞裙,轻纱如同云雾,飘渺而无所追踪。那些本来舞着热情如火的突厥舞蹈的舞娘也变化了姿态,和着已经温婉下来的乐曲,舞蹈也变成了北明民间盛行的“杨柳舞” 这种舞蹈跳来如弱柳扶风,最大的特点就是跳舞之时,舞娘身上流转的柔弱之感,像是被风吹动的柳枝,楚楚可怜。 方才那些突厥舞娘在跳突厥舞蹈的力量之美已经全然消失了,变成了最动人的柔美和婉约,若是不看那一张张异域的面孔,单看这些舞蹈便会觉得这是纯粹的北明舞娘。 即便是看见了那些异域的美丽面孔,再看这支舞蹈也完全没有不伦不类之感,反而因为这些异域舞娘的高超舞技,给原本秀丽温婉的北明舞蹈添了些神秘的气息。 “那衣服怎么变的?”沈嘉珏惊奇道。怎么好像就在一瞬间从突厥的服饰变成了北明的舞裙? 许锦言笑了笑道:“你瞧那儿。” 她指着一个舞娘飞扬起来的裙摆,那裙摆暴露了真相,在裙摆的内侧露出了原本的突厥服饰,而外层却是北明的轻纱舞裙。这是一件两面裙。 沈嘉珏明白了,这裙子必定是设有什么机关,或许只用一个极简单的方法就能将这两面在一瞬间颠倒过来。 “用了这么精巧的心思,这一回,看来突厥人是有备而来。”沈嘉珏笑道。 “可是他们图什么呢?” 沈嘉珏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是为了显示突厥的舞娘舞技高超,压过北明一头,这动静也有点太大了吧。 许锦言知晓沈嘉珏的心思,她将酒给自己斟满,“当然是图想图之物了。”沈嘉珏啧啧两声,“不管他们图什么吧,这一局斗舞……北明是输了。且看陛下怎么处理吧。” 许锦言斜她一眼,“你看看你那看好戏的德行。” “看热闹不嫌事大嘛。”沈嘉珏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舞蹈这种东西,难分伯仲的时候多,况且能在迎亲大会上一展风采的舞娘一般都是本国内最顶级的舞娘。无论是北明的舞娘还是突厥的舞娘,舞蹈都是美轮美奂,根本无法说清那一边跳的更好,但是突厥造了这样别出心裁的一出舞蹈,还让突厥的舞娘跳了北明的舞蹈,跳的也完全不输北明的舞娘。 这样一来,基本上是完全压过了北明舞娘的风采。两国之间的博弈,大到兵戎相见,这是硬碰硬的较量,小处的较量就更多了,比如就是这一次宫宴上的斗舞,一方的舞姬压倒了另一方的舞姬,尤其是东道主的国家,若是被压制住了,那可就是颜面尽失的事情。 “陛下的脸色已经不太对劲了。”沈嘉珏小声道。 许锦言顺着就往上一看,庆裕帝的脸色的确是可以看出几分不悦。 小小的舞姬自然不足挂齿,但是因为舞姬这一件事而丢了脸面的东道主国家就稍微有些下不来台了。 等这柔婉的音乐一结束,几个突厥舞娘便行了突厥礼跪了下来。 庆裕帝便是心中不悦,此刻也不得不鼓掌说几句客气话来敷衍一下突厥人,一是这突厥人的舞蹈确实不错,二是人家毕竟跳了自己国家的舞蹈,而且跳的不输北明舞娘。 庆裕帝若是不称赞两句,那便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赫尔妥见自己派出的舞娘技惊四座,满意的笑了笑,随后自位子上出来,站在道:“不知道陛下可还满意刚才的舞蹈?”庆裕帝在心里冷笑,这群突厥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突厥舞蹈果然不同凡响,后面跳的北明舞也不错,依着朕看,这些突厥的舞娘跳的也不比北明舞娘差。”庆裕帝含着笑意道。 虽然庆裕帝不想称赞这些突厥人,但是他是一国之君,突厥这么多眼睛都在注视这庆裕帝,想看他接着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庆裕帝说的话很有分寸,夸赞了突厥的舞蹈,也没有让北明太过难堪。 庆裕帝的话说完,赫尔妥心里一松,随后笑道,“陛下,既然如此舞娘的这舞跳的让陛下满意,那赫尔妥能否替舞娘讨一个陛下的赏赐。” 话音一落,四下里便是窃窃私语。按说这讨赏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让这赫尔妥说出来,倒是免不了得多担心几分。 沈嘉珏疑惑道:“给舞娘能求什么赏赐,最多就是让留在北明,留在陛下身边做娘娘。但是这种因为和亲而送来的美人,陛下一般都是会接受的。这赫尔妥为何要来这一出?这不多此一举么?” 许锦言轻笑,“那是因为突厥的主意没打在陛下的身上。” “什么?”沈嘉珏没明白许锦言的话,什么叫突厥的主意没打在陛下的身上?是赫尔妥要给舞娘求的归宿不是陛下的后宫么? 沈嘉珏正在乱想的时候,只听的那赫尔妥道:“陛下,我们突厥人素来热情大胆,有一说一,女子遇上喜欢的男子也可自行追逐,没有那么多如北明一般的束缚……。所以……。” 赫尔妥正说的时候,那群舞娘之中便有一人跪下,这舞娘姿色在这些舞娘之中绝对属于上乘,长相浓丽又明艳,是北明女子没有的风情。 赫尔妥走到这个跪下的舞娘身边道:“陛下,这个舞娘实际上是我们突厥左都尉家的高薇小姐。因为一直爱慕北明的一位臣子,所以这一次便央求我带她来北明,她只是想在心上人面前献舞一曲,但是赫尔妥却想跟陛下求个赏赐,全了她这个心愿。不知陛下可否同意?” 沈嘉珏皱起了眉,“臣子?” 周围如沈嘉珏一般惊讶的人不在少数,北明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可不会有女子自行追逐男人,还是不远千里而来。这种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这些北明的臣子都互相观察着同僚,猜测到底是哪一位有这样大的魅力,居然吸引了突厥的高管小姐从千里之外的突厥追到北明,就是为了在他面前献一支舞。 庆裕帝没有控制住他的惊讶,表情自然的流露出来。不过这种事情也算不得大事,顶多就是给赐个婚,费一卷圣旨罢了。 他瞧了眼那献舞女子道:“不知道这位高薇小姐看中了我们北明的哪一位臣子?” 那跪下的女子,姿容艳丽,她向庆裕帝行了突厥的礼节随后道:“回陛下,高薇喜欢北明的大理寺卿张正,高薇想嫁给他做夫人。” 这番大胆至极的话瞬间响彻了整个太液池畔,四下里坐着的北明官员及女眷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自突厥来的高薇小姐。 她远在突厥看中了张正这件事本来已经够奇特了,现在居然当着北明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为自己求她和张正的婚事。 虽然早知突厥女子大胆,与北明女子不甚相同,但是这一幕真的出现在了眼前,这些被规矩束缚惯了的北明女子的确是有些接受不了。一些脸皮薄的女子早都转过了脸,不敢看那位高薇小姐。 沈嘉珏差一点就惊叫出来,她尽量压低着声音对许锦言道:“这个高薇……她居然相中的是你夫君。” “是啊,她相中的是我夫君。”许锦言勾唇一笑。 沈嘉珏听着许锦言冷静的语气,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女子,身旁的女子面容清婉动人,没有被高薇的这番话惊吓,也没有因为高薇的这番话而震惊。 她依然还是那般的平静,就像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娶 许锦言的确知道那长相明丽又动人的高薇小姐相中了张正,不惜从突厥一路跑来了北明追爱。 因为前世的这一次迎亲大宴,虽然和亲的公主是端祥,但是这位突厥左都尉家的小姐高薇也在大宴上演了相同的戏码。 前世今生连说的话都一丝不差,“高薇喜欢北明的大理寺卿张正,高薇想嫁给他做夫人。” 前世的庆裕帝想着不过是一个女子,等突厥走了之后什么情况都还难说,宴会之上又有些骑虎难下,便试探着问了张正的意思。 张正倒是很好说话,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突厥的迎亲队伍走了没有三天,这位高薇小姐……自己跑了,在北明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锦言前世一直不甚明白此事,这位高薇小姐大宴之上当众求爱,不惜从突厥一路追到北明,做尽了受人议论之事。怎么张正都答应了这桩婚事,而她自己却在三天之内给跑了。 那几天的北明京城无论是内命妇还是外命妇全都在讨论高薇这个大胆的突厥女子。 北明虽民风开放,但是对于这种女子自己主动给自己寻夫君的事情还是闻所未闻,就在北明京城对高薇的议论之声到达一个顶点的时候,高薇自己给跑了。 但因为突厥的迎亲队伍已经走了,也无法向谁追问此事。庆裕帝又本着不过是一个女子的原则,便将此事草草揭过。事情是过去了,但是疑云一直存在。 前世的许锦言想不明白,今生做了某人的夫人若是再想不明白此事,那她的脑子未免也太过愚蠢。 此事定是某人表面上答应了庆裕帝迎娶高薇,背地里却暗自给高薇施压,不知道拿捏住了高薇的什么把柄,逼得高薇看出了他凶狠的真面目,心下害怕,不得已自己跑了。 他这个人,又奸诈又凶狠,能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幸亏这辈子还有她这个也奸诈也凶狠的人愿意嫁给他,要不然他张正就打一辈子光棍吧。高薇指名道姓的点了张正,庆裕帝先惊讶了一瞬间,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奇怪张正怎么都艳名远播到了突厥…… 对于张正在北明京城的艳名,庆裕帝是有所耳闻的,什么京城第一佳公子,什么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庆裕帝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庆裕帝没想到,这个受众面积居然如此之广。张大人的艳名居然能从北明一直传到突厥,这里面可是隔了好几千里的路呢, 庆裕帝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几个儿子,这群不成器的东西,才略比不过张正也就算了,反正以后张正还是得给他们老赵家干活。 但是……怎么连这种事情居然也比不过人家张正。不说别人,就是康王和太子两个跑了不少次的突厥了,这都露了多少回面了,怎么也没见个什么突厥姑娘一路追到北明。 你再看看人家张正,这都没去过突厥,突厥的姑娘都一路追过来了。 庆裕帝叹了口气,玩笑归玩笑,庆裕帝也并不太相信就是因为一个突厥姑娘看中了张正,突厥的迎亲队伍就能千里迢迢的把她带到北明,庆裕帝若是能这么轻易的相信这个简单的理由,那他就不是以疑心闻名的北明皇帝。 “赫尔妥,这件事倒有些问题。非是朕不愿意成人之美,只是高薇小姐所说的大理寺卿张正已经成亲了,而且成亲不过才月余。”庆裕帝道。 北明人大多数都暗自的偷偷瞧了一眼许锦言,成亲还不到一月,夫君就疑似要被迫再娶一个,就算只是纳妾,这事儿可都够堵心的,更何况那群突厥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提出要平妻的位子,她许锦言情何以堪。 女席的人都是一副瞧好戏的模样,当初许锦言和张正的这桩婚事就没有几个人是满意的,张正那么大个才子配你许锦言个蠢货,没一个人心里能舒服。 现在成婚不过月余就出了这样的事,其他没能嫁给张正的少女们,这心里总算是松快了一些。 高薇立刻接话道:“高薇不介意张大人已经娶妻,只要张大人愿意接纳高薇,高薇可以一生跟在大人身边。” 满座俱是哗然,高薇此话的意思不就是愿意没名没份的跟着张正,但方才听这高薇的身份在突厥也算是贵族千金,怎么就愿意这样跟着张正。 高薇的大胆已经远远超乎了北明人的想象。 这个……。庆裕帝皱了眉,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这高薇偏不偏要嫁的人是张正,张正才刚成亲了一个月,现在就再赐一桩婚事,宁安的脸上难看,张正的脸上也不怎么好看。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便是出于庆裕帝自己不可言说的猜测。张正是北明最才华横溢的臣子,前途一片光明,十有八九未来能超越王严崇,这么一个臣子……给他旁边放一个突厥女人。 谁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张正,还是突厥派来的奸细。准备吹着枕边风,把我们北明才华横溢的才子给抢走。 总归高薇的这个请求,庆裕帝并不想答应。 庆裕帝不仅不想答应,他还想严词拒绝。但是碍着北明舞姬刚输了一成,庆裕帝本来就面上无光,现在拒绝也不是那么容易拒绝。 庆裕帝想了想,对张正道:“张正,你觉得此事……。” 庆裕帝的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打算把难题交给张正,让张正去拒绝这件事。 那日张正以命求娶许锦言的话他还言犹在耳呢,什么因为宁安赐婚他人心痛欲死,哀至绝望,什么要是不把宁安嫁给他,那就赐他一死,那架势简直就差为了许锦言一头撞上金銮殿的金柱了。 这个时候就是检验你张大人真心的时候,你要是禁受不住考验,宁安首先就跟你没完,宁安那脾气,你张正不一定能降的住。 毕竟你张正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是现在看那高薇长的漂亮想娶她。你就是欺君!宁安跟你没完,朕也跟你没完! 所以……想必张大人一定有办法解决此事吧。庆裕帝望向男席里的张正,只见张正缓缓从一众大臣之中站了起来,带着惊世的风华和世上难寻的贵意。“臣已有妻,不愿再娶。” 轻飘飘八个字,却像是有着千斤之重,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众人心里。 好样的!庆裕帝在心里为张正叫着好,不愧是我们北明最才华横溢的大臣,不愧是瞎了眼瞧上宁安的大傻子! 这眼睛瞎的好,瞎的妙啊! 庆裕帝大喜,但是面上还是尽量绷住道:“既然这样……高薇小姐……” 你就识相一点,人家天生一对的,你就别跟这儿添乱了。你看你,漂漂亮亮的,看着也斗不过宁安,就别在这儿继续捣乱了。 ------题外话------ 等会儿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火羽节 高薇显然并不能理解庆裕帝的苦心。 “张大人,高薇在突厥便知您英姿,一心爱慕。您对夫人情意深厚,高薇绝不会打扰,只愿在您身边做一婢女,一生服侍您。”高薇行了突厥大礼,如此美人,略带着沙哑的哭腔在地叩拜,卑微到了这个地步,在场的大多数男子都起了怜惜之心。 起了怜惜之心的后果就是,很多男子都带着不满的眼神看向了许锦言。 肯定是许锦言管的太严!要不然那么一个美人当前,跪在地上哀求愿意没名没份的跟着张正,其他人的心都要看化了。你张正又不是铁人,怎么能不被美人打动,居然还嘴硬着不收,那定是碍于许锦言的淫威。 许锦言你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妒妇!“哎?怎么回事,这些男的怎么都用这么怨怼的眼神看你。你可一句话都还没说呢!”沈嘉珏看着这满座男子向许锦言投来的怨怼眼神,她不甚明白的道。 许锦言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她自座位上走出,慢慢的走至宴会中央的空地。 沈嘉珏更是疑惑的看着许锦言,这人要去干啥?不会是赤脚空拳要去揍那个突厥小美人吧。 沈嘉珏有此想法,显然是因为对许锦言暂时还不太了解。以许锦言蔫坏的脾气来看,她是不会赤手空拳去打人的,起码也要提一柄刀去。 比如那边男席的许锦言她亲舅舅周衍周少将军此刻就正满世界找刀,准备随时给自己侄女递上去。外甥像舅,大抵如是。 许锦言在庆裕帝面前跪了下来,“陛下,宁安有话要说。” 庆裕帝难忍心中激动,很好,许锦言忍不住了,要出手了,有戏看了。庆裕帝颇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张正,张正处理政事还行,这种事……。那还是得看人家宁安的。关门!放宁安! 庆裕帝满是慈爱的瞧了眼许锦言,挥手让许锦言起身,“宁安,你说。” 许锦言轻轻起身,微笑道:“宁安听闻突厥有一节日名为”火羽节“,在火羽节这一天,突厥各地都会举行盛大的晚会,晚会之时,男女之防可适当宽松,未婚的年轻男女可自行选择交换信物的对象,若有两名以上男子给了同一个女子信物,则以武艺,射艺或骑术决出最优者,接受该女子的信物赠与。若是有两名女子给了同一个男子信物……。” 许锦言笑着望向高薇,“若是有两名女子给了同一个男子信物,则以斗舞决出优胜者,接受男子的信物。” 突厥人好斗,无论是男是女。所以在接受异性信物的时候也并非是按照心意决定,而是进行决斗,决出优胜者之后,优胜者才有接受信物的资格。 这火羽节上交换的信物基本就是定情信物了,拿到信物之后,只要双方父母同意,立刻就可以准备婚事。这与中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极为不同。 在突厥这样的地方,未婚男女选择伴侣的方式有了极大程度的自主范围。 高薇有些明白许锦言的意思了,美目望向许锦言,将她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能在此刻说出这番话的,十有八九便是张正的夫人了。 只见面前的女子面容清婉动人,一双琉璃眼眸泛着笑意与光芒,她只轻巧的立着,萦绕周身的便是泼天的贵意。 那份贵意,的确是有几分像他。 高薇明白许锦言的意思,但是赫尔妥却故意装傻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这样知道我们突厥的风俗?” 许锦言看也未看赫尔妥一眼,对着空气道:“我是北明的宁安郡主,不巧,刚好也是大理寺卿当仁不让的夫人。” 当仁不让四个字用的是极妙了。庆裕帝赞赏的看了一眼许锦言,哼,你们突厥女子大胆,那我们北明的宁安郡主也不是善茬。 还想从我们北明的郡主手里抢夫君,你们突厥人想都不要想。 宁安,冲呀! 庆裕帝很满意许锦言“当仁不让”这四个字的用法,张大人更是满意的无以复加,凤眸里全然荡漾的都是满意,张大人就是喜欢看自家夫人为了争抢他耍心机使手段的样子。 那是怎么看怎么惹他怜爱。 也是多亏了这些突厥人,要不然他上哪儿看夫人为了抢他和别人唇枪舌剑。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应该一会儿要为了他和别人斗舞了吧。今儿这迎亲大宴来的也太值了! 张大人由衷的感到欣慰。“至于突厥的火羽节一事,自然是从书中得知。难道赫尔妥千长竟然不知突厥的火羽节早已被文人墨客写于书中,天下皆知么?”一句话便暗讽了赫尔妥不常读书,见识浅薄,一些听懂了的北明人都纷纷笑了起来,偏赫尔妥还没明白许锦言的意思道:“是么?我们突厥的节日已经这么人尽皆知了?” 北明的人更是憋不住笑意,几个人忍笑已经忍的脸颊通红,就想背过身去放肆的让脸颊紧绷的肌肉放松一下。 许锦言的脸色倒是平常,点点头道:“是啊,赫尔妥千长若是有兴趣,不妨去京城里的书斋看看,若是赫尔妥千长不识去书斋的路。那倒是可以让我夫君带着千长前往。” “噗”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赫尔妥这才略有察觉许锦言的讽刺之意,脸色陡然大变,狠狠的瞪了许锦言一眼。刚要怒斥,高薇看情况不对,连忙止住赫尔妥的话,转身对许锦言道:“郡主,所以您提火羽节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悍妇 庆裕帝都想冲上去告诉高薇,许锦言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能是什么意思,你要抢人家夫君,人家这不是要和你正面交锋么? 但是庆裕帝的理智还是止住了自己的举动,朕是北明的皇帝,不可以做这种儿戏的事情。 庆裕帝看向许锦言,宁安,行动起来!许锦言余光扫到了庆裕帝的眼神,她顺利的明白了庆裕帝的意思,并且立刻贯彻落实了庆裕帝交给她的任务。 “高薇小姐想要陪伴张大人一生一世,先不说别的,这件事于情于理,小姐都不该在迎亲大宴上将此事讲出来,和亲之事关于两国邦交,是最庄重不过的事情。怎能以儿女私情扰乱宴会的庄严。” — 庆裕帝满意,非常满意,要不怎么说这事儿得靠宁安呢,先发制人,直接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压住你。不过以庆裕帝对许锦言的了解,呵…。宁安的心里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高薇的脸色稍微有点发白,这件事她不占理,在迎亲大宴上说出此事的确不妥,但是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高薇和赫尔妥打的主意就是在突厥舞娘压过北明舞娘的时候提出此事,庆裕帝碍着面子,答应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虽然高薇也觉得此事在迎亲大宴上提出此事不太合适,可她如果想要嫁给张正,那就只有这一个机会。 “高薇……高薇也只是太过爱慕张大人。”说完,高薇朝着许锦言跪了下来。 “郡主,高薇只愿与大人做一辈子的奴婢,绝不会打扰到郡主和张大人。” 美人盈盈跪地,眼眸沾染了雾气,带着眼泪湿润了睫毛,这样一副样子,实在是引人同情。男席上的一些人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啧啧”几声,窃窃私语着许锦言“小肚鸡肠,悍妇恶女”。 被张大人一个白眼翻过去止住了话。 怎么了,那我媳妇儿为了我变得小肚鸡肠我愿意!我就爱看我媳妇儿和别人争抢我的样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话。你们媳妇儿又没我媳妇儿好,哪里知道被媳妇儿护着的快乐。 “一群没有快乐的人。”张大人在心里快乐的道。 许锦言心知肚明男席女席的人对她都不会有什么好话,不过她早就不在意人言了,人活一辈子,若是总为了别人的言语而收敛自己,那这一世的活法儿也未免太无趣味。许锦言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高薇,她明显的向后移了一步,像是避开了什么她极不想靠近的东西。 “高薇小姐,但事实上,你的确会碍我的眼睛。”许锦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极为无礼的样子。 宁安郡主许锦言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听,多一个悍妇的名声也没什么,就当是和沈嘉珏做伴了。 高薇是没想到许锦言居然会直接在迎亲大宴上给她这样的一击,她有些慌神,看向了赫尔妥,不是说北明的女子都面皮薄,就算是不满意夫君再娶,面上都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以免自己背上善妒的恶名。 这个宁安郡主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 看着高薇略有些惊诧的样子,庆裕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没想到吧,你们这些愚蠢的突厥人。你们居然还想在宁安这里讨便宜,妄图想以脸皮薄来作为逼迫宁安就范的筹码。 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们宁安的脸皮多厚,那根本是你们不可瞻仰的厚度! 还想用这一招来逼宁安?宁安,快向他们展示一下你还是许家蠢货时期的那一张厚脸皮,争取吓得她们丢盔弃甲,赶紧走人,没心情和你抢夫君,也没心情和朕抢大臣。 赫尔妥像高薇使了个眼色,高薇立刻会意,又垂下眼眸,柔弱着声音,压抑着哭腔对许锦言道:“郡主,高薇明白了。此生绝不会打扰郡主和大人……。高薇原本也只是想在张大人面前献跳一支舞,没有…。没有他意。” 高薇说话的时候因为哭腔曾几次三番的说不下去,眼泪已经忍不住了,顺着脸颊就流在了地上。 周围议论的声音更是大起,不过总体还是以女席的议论较多。男席?男席可根本不敢说话,张大人杀人般的眼神正在席位上一个人碍着一个人的警告。 谁敢多说我媳妇儿一句坏话,你先看看我的刀答应不答应? 至于刀在哪里? 张大人不是惯常会使用眼中飞刀的绝技么? 许锦言等高薇哭了一会儿,她这才笑了笑道:“行了,高薇小姐不必做出这般姿态。若是高薇小姐真的这么想伴随我夫君一生一世,那我倒是可以给高薇小姐一个机会。” 高薇立刻止住了哭声,略有些惊喜的道:“什么……什么机会?” 庆裕帝惊讶的看着许锦言,在心里咆哮道,宁安你在干什么!你哪里是这种大度的人!快别装样了,发挥你刚才的凶神恶煞把她赶走就完了,跟她还费什么话! — “我们就以你们突厥火羽节的规矩比一场,若是我赢了,就请高薇小姐收回刚才的话,不要再以这些儿女私情的小事扰乱迎亲大宴的庄严。若是高薇小姐赢了,我便作主,立刻许高薇小姐一个合适的身份进张府的大门,高薇小姐便不要再因此等小事纠缠,扰了两国大事。” 许锦言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她邀高薇一比,不是出自自己的私心,而是为了国家大事。为了不让高薇再因这般小事纠缠下去,扰乱两国和亲宴会。她这个大理寺卿夫人,这才极识大体的出手将此事以一场比试结束。庆裕帝听完都想给许锦言鼓个掌,这也太有心机了。这般冠冕堂皇的话一说,就算高薇不想答应,那也得答应。而且许锦言的心机体现的最绝的一点就是,她这话还暗暗讽刺了突厥人不知规矩。 庆裕帝的心里极为安逸。 庆裕帝忽然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头估计两三天之内都不会再犯头疾了,本来他还怕今日在突厥人面前头疾发作,但现在以自己这般神清气爽,安逸平静的心情来看,他应该是不会再犯了。 然则宴会上还是有一些别的声音,即使许锦言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还显得她胸襟极广,但是张大人同意么?张大人不会看人家突厥小美人长的漂亮,动了凡心,不用一比,人家张大人早就想娶那小美人回府。 那岂不是更简单,只要张大人点个头,此事不就立刻解决了。 这种问题一看就是女席的人提出的,男席的人绝不会有这种误解。 因为男席的人还在张大人的眼神胁迫下大气儿都不敢出,哪里还敢乱想。高薇瞧了眼周围个人的神态,然后小心的转过来,对许锦言毕恭毕敬道:“郡主,您想怎么比?” 高薇的激动之前已经有些压抑不住了,她捏着自己的手掌心,里面有薄汗渗出。若是这一场比试赢了,那她可就真的有机会,嫁给那个人了。 没等许锦言说话,赫尔妥便道:“既然用的是突厥的规矩,那就得比我们突厥的舞。” 庆裕帝率先皱了眉,比突厥的舞? 你赫尔妥说的那是什么放狗屁的话!呸!不对……朕可是皇帝,不能说这些脏话。 你赫尔妥说的那是什么话!庆裕帝又重新在心里说了一遍,但是这句话似乎差点火候,不能让庆裕帝觉得心情舒畅。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摔倒 庆裕帝不满意,其他人自然也很看不惯赫尔妥这一举动。突厥小美人受许锦言大混蛋欺负这事儿虽然他们看不过眼,但是这件事突厥小美人也没占住理。 你要和大混蛋抢夫君,你指望混蛋能对你有什么好脸色,混蛋要是都对你据礼以待了,那还能叫混蛋么! 而且退一万步说,这回大混蛋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人家还非常的识大体,以国家庄严的角度出发,虽然目的还是为了收拾你,让你不要打她夫君的主意,但这个理儿起码让大混蛋占住了。 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既然这事儿大混蛋有理在先,你们顺杆下就完了,居然还想再起事端,用了突厥的规矩就得比突厥的舞?这不欺负人么! 那宁安郡主土生土长的北明人,又不是专门的舞娘乐姬,从哪儿学突厥舞? 就算是宁安天赋异禀能把北明的宫廷舞跳出个花儿来,那也绝不意味着她能天赋异禀到无师自通会突厥舞。 突厥舞又不是多么大众的舞蹈,放眼整个北明朝,估计能会突厥舞的最多也就两三个人。而且即便是会,那又怎么能和自小学习突厥舞的突厥人比。 庆裕帝看了一眼郑皇后,做了多年的夫妻,郑皇后还是能明白庆裕帝的意思。她出言道:“此事不妥,虽然用的是突厥火羽节的规矩,但是毕竟是在北明皇宫内比。” 庆裕帝不想让突厥人赢,方才已经被极不客气的突厥人在舞娘这里赢了一筹,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输在宁安这里。 但是这种小事,庆裕帝不好开口,就只能借郑皇后之口。 赫尔妥还是那般高扬的姿态,几乎是直接用下巴看着许锦言道:“是你要比的,又不是我们要比。” 直接对许锦言说话,便是把刚才郑皇后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北明皇后威严,却并不能震慑一个突厥的王爷之子。 庆裕帝和郑皇后脸色齐齐大变,北明也都意识到了不对,投向突厥小美人的眼神也都瞬间没了同情。 “这突厥人也太放肆了吧。居然无视皇后娘娘。”一个文臣小声的对旁边的人道。 “谁说不是呢,明明是他们要抢人家宁安郡主的夫君。郡主此番已经算是极宽容了,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居然不感恩,还要与郡主为难。”“再者说,郡主已经是张大人的夫人了。跟她一个突厥人有什么可比的,那还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不失我们北明一国的风范,郡主才委屈了自己。” 终于有一个刚入仕,还不知道说话留三分的官员小声道:“这群突厥人真是不要脸!” 话糙理不糙,突厥人干的这事儿,的确是不要脸! 女席这边也罕见的对许锦言露出了几分担忧。 面对敌人一致对外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总是能多出那么几分相互的关爱。内部,他们不满许锦言做了张正的夫人,外部,你们欺负许锦言我们还可以原谅。但是你们居然无视我们北明的皇后娘娘。 罪无可恕!周围的细小声音有一些被许锦言收入了耳中,她微微一笑,抬起头对赫尔妥道:“无妨,比什么都可以,你们决定。” 眼看着赫尔妥的脸色由青转白,再转黑的全过程之后,许锦言向郑皇后的方向跪下道:“皇后娘娘,宁安便同他们比一次突厥舞,不知娘娘可准?” 给足了郑皇后的面子。郑皇后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摆足皇后仪态,答应了许锦言。 不过答应是答应的事情,郑皇后和庆裕帝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忐忑。这宁安随随便便就答应了比突厥舞,一会儿输的太难看,北明脸上才更加无光。宴席上的人也都是如此想法,虽然他们现在因为许锦言的举动略略爽快了几分,但是这个死要面子的做法并不稳妥。许锦言又不会突厥舞,现在为了皇后的脸面答应了突厥人,那一会儿人家跳的活色生香,你傻呆呆的在一旁站着,那才叫贻笑大方。但令人意外的是,端云的表情却有一瞬间的松动,她已经看戏很久了,冷眼看着那个突厥女人为了他演戏,冷眼看着许锦言为了他使计。 端云也很想掺和进去,可偏偏她是这满座最无法掺和进去的那个人。 端云并不觉得许锦言只是为了脸面就接下了突厥的无理要求,她是吃过一次亏的人,自然比其他人要通晓一些。暖阁里的端云也曾一身锦绣霓裳裹身,以一支自傲多年的北明宫舞出现。 多相似的情况,她和突厥人同样都是胜券在握,所有人都质疑着许锦言的能力。 她也是如此以为,跳宫廷舞,许锦言怎么可能会? 但是……许锦言偏偏就是会。 还将她击的一败涂地。说起来,那还算是不久前吧。那时的她还是父皇手里的掌上明珠,宫里最得宠的端云公主。 端云忽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高薇没想到许锦言会这么爽快,她犹豫了一下,为了防止许锦言后悔,她又补充了道:“郡主既然答应了,那……之后无论是输是赢都不能反悔。” “嘶”几声不满的抽气,北明的臣子这里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突厥小美人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皇帝皇后在上坐着,谁还能反悔不成。就算宁安郡主最后输了,脸上不好看,那也绝不会悔了和你们突厥的约定。 “自然不会。”许锦言轻笑。“不过……。”许锦言顿了顿。 高薇心里一紧,难道她要反悔,连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比突厥舞,但这支舞蹈得由我来定。高薇小姐可愿答应?” 高薇想了想,看来这北明的宁安郡主还真是懂火羽节的规矩,女子之间比舞得跳同一支舞,好让观者能够容易的评出优胜者。 左不过是跳突厥的舞,跳哪一支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高薇点头道:“宁安郡主,请。”便算作答应了。许锦言微微一笑,高薇和赫尔妥都算到了这一步却还是棋差了一招。这也没办法,落子无悔,自从你们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时候,早就注定了失败和灭亡。 “就跳《九凤》,如何?”许锦言开口,琉璃眼眸泛着光。 九凤?张正远远的看了一眼高薇,心里明白了几分。 凤眸将视线落在许锦言的身上,晃动着笑意和水光。可真是个小坏蛋,人又刁钻心思又坏,设了陷阱,还让人家兴高采烈的钻进去。 这么个坏家伙,可他怎么就那么……。想把那个小坏蛋收入怀中,肆意疼爱呢? 嫣红的唇勾出了一抹可与烂漫春意媲美的笑。 高薇也没做他想,九凤不是多么难的突厥舞蹈,对于高薇这样的舞蹈高手来说,高薇还嫌九凤不能体现她高超的舞蹈功底呢。不过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简单不容易出错,早就烂熟于心的动作,绝无任何出错的可能性。 满口答应下来,“全听郡主的意思。” 赫尔妥见高薇如此坚定,便以为高薇胸有成竹,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音乐骤起,高薇一个大跳跃便滑到了另一边,她顺手便捡起刚才舞娘在跳北明舞蹈时候扔在旁边的头饰,轻巧一戴,她便恢复了突厥的风情。 音乐变得又急又快,那些异域的,风情万种的音乐,带着一些神秘气息扑面而来。 仿佛,突厥已经在于眼前。 高薇是跳舞的行家,方才和一众自突厥精挑细选出来的舞娘在一起跳舞都没有落于下乘,现在独舞,更是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她本人的实力和舞蹈天赋。 高薇是突厥贵族家的小姐,和那些贫苦出身的舞娘自然不同,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骄矜的味道,虽然有些凌人的盛气,但是看了高薇那艳丽的容貌,那一丝盛气凌人也变成了她的优点。这一支舞蹈被高薇演绎的动人心弦,舞蹈名字叫《九凤》,从名字就可以得出,这支舞蹈必然是与凤凰有关。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支《九凤》里有大量模仿凤凰的动作,高薇将这些动作跳的很到位,就像是凤凰该有的姿态。 音乐越来越急,高薇的旋转动作也越来越快,头饰上垂下的流苏在高薇的旋转之下跟着一起飞旋,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之声。 像是给那神秘而狂放的突厥音乐里注入了一丝轻灵的韵味。庆裕帝和郑皇后交换了一下眼神。 庆裕帝:高薇估计得是赢了。 郑皇后:陛下宽心,大不了就给张正赐了婚。反正就算嫁进了张府,以宁安的手段,也没有她高薇的好日子过。 庆裕帝:皇后说的有理。 就在庆裕帝的郑皇后交换眼神的时候,宴会忽然起了几声尖锐的惊呼,随后“碰”的一闷响,似乎是血肉之躯撞击地面的声音。 庆裕帝和皇后一愣,立刻转头回去看向高薇的方向。 没出他们的预料,高薇真的摔倒了。 那一声闷响就是高薇摔倒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庆裕帝有点想笑,虽然他知道自己作为北明一国之君,这个时候发笑很不合适,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眼看着庆裕帝嘴角慢慢的上扬,隐隐有抑制不住之势,旁边的郑皇后见势不对,暗中立马轻轻推了一下庆裕帝的胳膊。庆裕帝这才回神,压抑住了自己笑出来的冲动。 这要是笑出来了,那可真是外交大事故。 庆裕帝是回过神了,但是高薇可没有。那激昂的音乐被这一打断,骤然停了下来,周围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中央摔倒的高薇吸引住了。这……这什么情况?不是刚才还转的又欢快又动人么?怎么一眼没看,立马就摔到在地? 其中最想不明白的可能就是赫尔妥了,赫尔妥睁大了眼睛,看着摔倒在地的高薇,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高薇不是突厥有名的天才舞女么?虽然是贵族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但是跳舞一点也不输给顶级的舞娘。 赫尔妥对《九凤》还是有所了解的,九凤不算多么难的舞蹈,在突厥基本是人人会跳。这么简单的一支舞,高薇居然能出现失误,而且是摔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赫尔妥太过震惊,一时没忍住,开口喊了出来。 许锦言挑了眉,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高薇自幼练舞,舞蹈这种长时间使用肢体的活动,却最容易损伤肢体。最顶级的舞娘一定因为跳舞而受过伤,无论大伤还是小伤。 高薇小时候就受过伤,而且是一次险些毁了整个脚踝的伤。 而《九凤》这样的舞蹈,因为需要用肢体表现出凤凰的形态,所以肢体的运动幅度被最大程度展现。 对于高薇来说,跳这样的一支舞,本来就很容易摔倒。又何况…… 许锦言看了眼四周燃烧的北明宫灯,那些宫灯的火焰被湖畔的晚风轻轻吹拂,忽闪忽闪的,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晕倒 灯火忽闪忽闪的动,太液池畔送来阵阵的微凉轻风。和着夜色与月色,整个宴会都铺满了湿润的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摔倒在地的高薇所吸引,宴会一时没了声音,只有极靠近的几个人偶然互换一个眼神,表达自己对此事的惊讶。高薇迟迟不从地上起来,靠近她的几个人才略略察觉出来了一些端倪。 “高薇小姐…。怎么好像昏迷了?”一个人犹疑的站起了身,仔细的端详着高薇。 高薇是摔倒的姿势并不太雅观,脸朝下,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从这个姿势可以依稀看出来她在倒地之前做出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模仿凤凰飞翔。 高薇一动不动的就摆着这个动作趴在了地上,的确是不太对劲。 自此人将话说出来之后,郑皇后也看了出来,连忙便对高薇附近站着的侍女道:“还不快去扶起高薇小姐。” 几个婢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七手八脚的过去扶起了高薇,扶起人之后细细一看,双目紧闭,果真是晕厥过去了。 发现高薇真的晕了之后,郑皇后和庆裕帝又交换了一下眼神。 庆裕帝:我怎么觉得这个事儿和宁安脱不了关系。 郑皇后:陛下说的有理。 方才郑皇后看着摔倒在地的高薇忽然就想起来除夕夜宴上摔倒的许茗玉……。 实在是不怪郑皇后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同样的舞蹈高手,同样的莫名摔倒,同样的都或多或少的和许锦言有关……郑皇后觉得自己有合理的理由怀疑这两个人的摔倒和许锦言有关系。 郑皇后远远的眺望了一下许锦言,那女子今日着了件粉黛色的绣紫薇花长裙,不同以前凌厉的气质,许是因为婚事顺意,现在举手投足之间总是流露着淡淡的温柔。 但琉璃眼眸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清透,一眨一眨的露着别样的灵气,她笔直的站着,一副超然于世外的感觉。 郑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许锦言站的离高薇很远,中间隔了近乎半个宴席的距离,这个距离动手脚,似乎是不太可能。 而且上一次许茗玉摔倒……许锦言就在太后旁边坐着,也是绝无下手的机会。 或许都只是巧合吧,莫名其妙就和许锦言有了关系。 郑皇后暗自笑了笑,看来许锦言这个人还真是不能得罪,分明老天都在偏帮着她。郑皇后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有意将许锦言指给太子做侧妃,现在想来,这事儿幸亏是没成。 万一成了,她得是把多大的一尊煞星送进了东宫。 太子那个性子肯定是受不住许锦言的,康王也不行。至于张正么……。郑皇后想了想,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那么凌厉的一个人变得温柔了这么多。 笑言是笑言,郑皇后还是明里暗里的觉得此事和许锦言脱不了干系。 郑皇后看着面容冷静过了分的许锦言,心里隐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此事或许和许锦言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知道事件的走向,知道高薇马上就会摔倒,但她没有干预,冷眼旁观着此事,看着高薇摔倒,晕厥,她都一言不发。 许锦言感觉到了庆裕帝和郑皇后的打量,她微微笑了笑,这件事和她可没有多少关系。就算查,也查不到她这里来。 高薇摔倒和晕厥的原因会水落石出的,但是究其原因和谁都没有关系。 许锦言又环视了一下太液池畔燃放的无数盏明灯,这些灯火摇曳翩跹,照亮了夜色,也将若有似无的香气传遍了整个太液池。 这香气的来源很有趣,北明宫灯的灯芯是麻秸草制成,麻秸草在被制成灯芯的时候会滚一遍山茶花粉,这样在点燃灯的时候会散发着淡淡的山茶花香气。此举本是为了依靠燃灯来增添芳香,山茶花粉的气息或许对其他人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偏偏就是对高薇有着致使其昏迷的特殊功效。 原因无他,高薇脸上施了一种特制的胭脂,这胭脂是突厥贵族才能专享的胭脂,里面放了突厥的国花迷兰花的花瓣。 这两种花粉交织在一起,便具有了致使人手脚酸软,甚至彻底晕厥的情况。 偏不偏,这满场在座能使用这种胭脂的人,只有一个突厥左都尉家的小姐高薇。北明女子自然不会用这种突厥贵族的专享胭脂,而突厥的舞娘身份卑贱,又怎么会用到这样的东西。 前世的时候高薇便因为这山茶花粉当场晕厥,不过那已经是在张正答应了婚事之后,所以没有闹出多大的事情,扶下去休息,太医一查,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了出来。 前世那几日的高薇是所有北明内外命妇的谈资,关于高薇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细细讲来。这一件花粉交织致使高薇在迎亲大宴上当众晕倒的事情,更是被翻来覆去的说了无数遍。 许锦言记得特别清楚。 所以即使这辈子要查,也只会查到前世的答案。 不过一起意外而已,谁也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许锦言是做了一些事,但是她所做的只是提了要跳《九凤》而已。 《九凤》这支舞因为需要大开大合的舞蹈动作,很容易就加快了血液的流通速度,也更容易让两种花粉致使高薇昏迷的时间进一步加快。 直接在跳舞的时候昏迷在地。许锦言早就知道高薇要晕倒,她只是设下了一些计策,加快了她晕倒的时间而已。 主意打到了她夫君这里,她便是卑劣一点,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 高薇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郑皇后看着几个不知所措的婢子连忙道:“你们还不快把高薇小姐扶下去!” 婢子们得了命令,这才七手八脚的将高薇扶了下去了。高薇下去了,但是这件事还没完。 赫尔妥为了给高薇挽回颜面,还是直着脖子道:“高薇虽然摔倒了,但是这支舞她也快跳完了。比试还是得继续吧!”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舞惊世 “等等,这个突厥人在说什么鬼话?”一个文臣不可思议的向旁边的武官问道。 什么叫虽然摔倒了,但是舞也快跳完了,比试还要继续?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倒在地,脸都丢完了,还要继续比试?陛下娘娘都在眼前儿,这要是北明人,非治你个殿前失仪的罪过。看你是突厥人才放你一马没有治罪,都现在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要继续比试?还惦记我们宁安郡主的夫君? 真是岂有此理! 整个宴席的人皆惊异赫尔妥的脸皮厚度,座上的庆裕帝也偏头看了眼郑皇后,神色复杂。 庆裕帝:这人……好像比宁安脸皮要厚啊。 郑皇后:陛下别慌,臣妾觉着……宁安没准心里有谱儿。 郑皇后侧目看向许锦言,许锦言听完赫尔妥的话之后没有半分的怒意,与满座北明人同仇敌忾的表情都不相同,她看向赫尔妥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怒气,只有淡淡的嘲讽笑意。 仿佛赫尔妥在她面前,只如蚂蚁渺小。 但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从来不甚相同,想法也大相径庭。 庆裕帝瞧着许锦言一个人站在宴会中央,还被赫尔妥针对,又有个突厥来的小美人要跟她抢夫君,那瞬间就觉得孩子怪可怜的,什么糟心事儿都赶到了今天。 宁安这孩子,也没什么大毛病,最多就是眼神吓人了点,这怕什么,只要张正不嫌她,他们旁人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庆裕帝本着今天宁安给他治了头疾,他准备发一发善心,为宁安说两句话,制止这场欺负人的比试。 但话还没出口,许锦言便赶在庆裕帝开口前对赫尔妥道:“既然赫尔妥千长觉得没有比完,那继续比就是了。” 庆裕帝:……。 朕发回善心可不容易,你就不能给朕一个发挥的机会么? 赫尔妥冷笑了一下,方才高薇虽然摔倒了,但是之前的舞蹈还是发挥了她的实力,跳的肯定要比这个北明的女人好。 “那就继续比啊!”赫尔妥极为不屑的冲许锦言说了一句。赫尔妥无礼的扫视着面前的女子,将许锦言自上到下的瞧了一遍,看着女子玲珑有致的身躯,他的眼神露出了几分调戏般的笑意。 倒的确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把那个在突厥被传成神人一样的北明大理寺卿迷的团团转。 宁安郡主么……有点意思,他舔了舔嘴唇,北明的女人他还没尝过几个呢。 赫尔妥刚要露出一些淫邪的笑意,但他的嘴角还没咧开,忽然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像是被什么凶神盯住了一样,那种冷彻入骨的奇怪感觉在一瞬间充斥了他整个心脏。 让他感到了极度的不适。 赫尔妥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这一看,赫尔妥整个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明明是漂亮至极的一双凤眸,里面荡漾的却是世间绝难见到的风霜寒雪,而且不仅于此,那双凤眸里似乎还正在酝酿着更为强大的风暴。 居然敢用那种眼神打量她……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赫尔妥强硬的逼迫自己摆出最凶恶的眼神瞪回去,但是只瞪了一眼,赫尔妥便立刻怂了。 那双凤眸里的冰冷,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受得了的度。 张正旁边的官员们纷纷紧了紧衣领,得亏是赫尔妥发现了,转过来之后只身吸引了张大人所有的火力…。哦不,应该是冷力。 要是任凭张大人散发自己身上的冷气儿,他们这些人非得在深春的时候冻出风寒来。赫尔妥不敢再看张正,便转过身来准备欺负看起来柔弱一些的许锦言,毕竟是个女子嘛…。 赫尔妥连脑海里的想法都没在脑中过完,便看见了一双琉璃眼眸,一双似乎流着血的琉璃眼眸。赫尔妥瞬间连着打了两个冷颤,这夫妻俩怎么回事……眼神怎么一个赛一个的恐怖。 “你……你倒是开始啊……。”赫尔妥对许锦言叫嚣的声音已经小很多了。 张正眼中的寒光并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依然慢慢悠悠的看着赫尔妥。赫尔妥是如芒在背,但张正旁边其他无辜的北明官员也得跟着受苦。 其中一个六十岁的翰林院编修哆哆嗦嗦的想,回府第一件事必须得喝碗姜汤。老夫这身子骨是真受不住这个冷法儿。可怜宁安郡主那女娃,年纪轻轻的就要受这样的眼神摧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但是这种坚强的精神很值得学习啊! 这翰林院编修毕竟到了耳顺之年,耳顺了,眼神就不怎么好了,他没看见宴会中央立着的宁安郡主,要是看见了他就会发现,他想象中很值得学习的可怜女娃的恐怖程度绝不亚于他旁边的张大人。 许锦言微笑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左腕的白玉镯子和右腕的银钏儿相撞,发出“叮”的一声清脆之响。 随着这一声轻响,《九凤》这支舞蹈需要的突厥乐曲很识相的倾斜了出来。 这些奏乐的乐师实际上是突厥带来的人,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听许锦言的话呢,当然是因为……沈嘉珏悄无声息的从座位上跑了过去,用阴测测的口气将这些可怜无助但魁梧的乐师狠狠的威胁了一番。 突厥带来的这些乐师毫无武力,术业有专攻,他们只会奏乐。虽然没有武艺傍身,但是却生的和这些突厥护卫一样壮实。 这样一来,这些乐师被沈嘉珏威胁之时瑟瑟发抖的样子就格外令人怜惜。 赫尔妥紧紧的盯着许锦言,他还在赌,赌许锦言是虚张声势,赌许锦言根本不会跳突厥舞。 自然不止赫尔妥,这满座之人,起码有一半的人觉得许锦言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比如……坐在角落里,已经状如隐形的赵斐。 赵斐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痛的看着许锦言。 赵斐是真的觉得许锦言可能是什么麻烦精转世,但她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她是给别人找麻烦。 赵斐转了一下眼睛,周围人的反应都被他收入了眼中。 质疑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但不同从前,已经有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了。 赵斐注视着那抹粉黛色的身影轻笑,也罢,就看看她这次能不能再一次绝处逢生。 如果她又逢凶化吉…。那这一次的舞蹈跳完,她又是否会看向他。 用那种脆弱而无力的眼神,似乎想要告诉他,她一辈子的疼。 那来自突厥的乐曲带着神秘的异族气息充斥了整个太液池畔,前奏刚结束,许锦言便一个跳跃在空中转了一个究极优雅的圈,如凤凰临世,势不可挡。 赫尔妥手心里的汗在一瞬间暴起,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许锦言的所有动作。 他好像……赌错了。 许锦言腾空而舞的时候无意之中瞟见了赫尔妥错愕的眼神,她笑了笑……赫尔妥必定是以为她一个北明的郡主,定然是从未出过京城,没有任何渠道学习突厥舞蹈。 即便她说出了《九凤》这个突厥的舞蹈名字,赫尔妥都没有半分的疑心,说不定还以为她是从那本书里看见的名词儿,拿出来吓唬人的。在京城里做了半辈子的娇娇小姐,这个身份比她想象中的更具有欺骗性。 可惜了赫尔妥的笃定,她这辈子是没出过京城,可她上辈子去过青州,去过这个和突厥接壤的北明州城。 这支《九凤》便是她为了讨赵斐欢心,在青州和一个突厥舞娘花了大力气学下的。 那鸾凤般优雅的女子跳起了这支《九凤》,她是北明的女子,本该是乖巧而温婉的贵族郡主,但此刻她翩然起舞的时候,身上却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野性美丽。 这种美丽与她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意相融合,恰好就肖似了凤凰,那翱翔九天的凤凰,高贵万分,但却未减纯真本性。 方才高薇在跳这支舞的时候,用肢体做出各种类似凤凰般的动作,虽觉美丽,但却总觉残缺。 此刻这舞经由许锦言演绎,众人恍然明白到底是缺了什么。 便是那一份无人可敌的贵意。 这太液池畔任何一个目睹了此番情景的人都再也没能忘记,曾有一女子,如凤凰灼眼。本就如鸾凤优雅的人,此刻做起如鸾凤般的姿态,真的像是凤凰临世。 一舞终了,许锦言缓缓停止动作,她弯腰,向庆裕帝和郑皇后行了北明大礼。 诚然是,无可挑剔。 庆裕帝静默了很久,随后,真心实意对许锦言笑了笑。 “一舞惊世。”庆裕帝赞叹的道。 这是一个皇帝对于郡主的最高赞美,也是一位长辈对于晚辈的真实欣赏。 许锦言垂眸掩笑,暗自回头看了一眼张正,冲他眨了眨眼睛。 听见没,陛下夸我了。 张正一笑,眉眼温柔的似乎要溢出水来。 听见了,算他终于说了句对的话。 ------题外话------ 啊非常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些事情晚更了! 所以晚上还有一更!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舞毕 许锦言和张正这一番眉来眼去很容易便落在了庆裕帝的眼里,庆裕帝瞧了一眼赫尔妥,然后故意道:“宁安,你把你的眼神收一收。” 话说的含糊,但是谁不知道是在说宁安郡主望着张大人的这件事呢。庆裕帝话一出口,其他人便立刻顺着许锦言的视线看了过去,庆裕帝的话说的突然,许锦言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她视线所向的那人便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看清许锦言看的人是谁之后,众人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要说这群突厥人没眼色,人新婚小夫妻正蜜里调油,你们非要过来横插一杠子,这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你瞧瞧那张大人望向宁安郡主的眼神……那春光烂漫的简直能把冰块给融化。你再说说宁安郡主看着张大人时候那温柔过了头的目光,诸位北明京城人士什么时候见过宁安郡主那个样子。 估计今儿之前,这京城里的人哪怕相信天上下红雨,都不会相信宁安郡主这个盖世混蛋能那么温柔,而且这温柔还真挺像样儿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当然了,宁安郡主若是以往这般当着众人之面偷偷的瞧张大人,估计怎么着都要引起一番闲言碎语。但今日却是极为不同,突厥人那般气势汹汹,一副欺负北明无人的样子。 宁安郡主却替北明扳回了一局,而且还是压倒性的扳回一局。眼看着庆裕帝都不在乎此事,对宁安郡主说话的语气都透着慈祥。那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其他人可都是以君王马首是瞻的忠臣,自然是陛下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 非常明显,跟着庆裕帝一起慈祥显然是目前最好的一个选择。 一些年长的北明臣子都有了慈祥的笑意,其中以王严崇阁老为首的一众臣子慈祥的最为明显。 徐长林看着王严崇的笑容摇头,真是亏了许锦言这丫头,要不然他上哪儿瞧王严崇笑的和花儿一样的蠢行。 年老的官员装慈祥就装的很得心应手,但是年轻官员要是硬装慈祥,不仅不会显得慈祥,还会显得猥琐。 那比如右角落坐着的李扬飞,挺大个人,笑的和傻子一样。远处还胁迫着乐师的沈嘉珏,一脸的无奈,根本不愿意看李扬飞一眼。 赫尔妥脸色青白一片,反正是极不好看。这次迎亲团里面唯一一个算是清醒的人可能就是赫连郁了,赫连郁摇了摇头,心知肚明赫尔妥要是露出那种表情必定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赫尔妥和赫连郁算是堂兄弟,赫连郁一直很尊重赫尔妥,赫尔妥要做什么事,他只要能闭上一只眼,就争取把两只眼全闭了。 高薇的事情赫连郁是不知道的,方才高薇忽然跳出来,赫连郁才发现了赫尔妥和高薇的筹谋。 高薇的算盘很简单,一年前高薇曾经女扮男装来过北明京城玩,好像是看见过这位大理寺卿,回突厥之后就常常提起这位北明的张大人。这一回偷摸着一起跟来北明,赫连郁也不觉得奇怪。 至于赫尔妥么……那就完全是蠢蛋行径了。八成是因为这大理寺卿被突厥人传的太邪乎,他起了什么歪心思,想把高薇安插在他身边。 可他也不想想,这张正既然能被远在千里之外的突厥传的邪乎,又岂能是一个高薇就引诱上当的…… 而且还有那么一位厉害夫人。 高薇几斤几两,赫连郁一清二楚。凭她想和北明的这位宁安郡主斗…。这不,都斗的晕倒了……指不定现在几个太医正围着她呢。 “陛下,此局是高薇输了。虽然高薇不在这里,我便替她做了这个主。愿赌服输,绝不会再提之前的事情。”赫连郁站起了身,先庆裕帝行了一礼。 庆裕帝点了点头,突厥有人顺着台阶下就行,他也不会多加为难。毕竟宁安给人突厥铺的这台阶,也不是多么的平顺,下起来且得费一些功夫呢。 许锦言瞧着赫连郁有了些笑意,这个赫连郁倒算是有几分聪明,不像他那个愚蠢的堂哥……。 前世她没有见过赫连郁,只见过赫尔妥和吉木察这对好兄弟。现在想来,倒是个遗憾,若是前世她见过赫连郁,稍微提点赫连郁注意一下赫尔妥的父亲,或许,最后的突厥王权就不会更迭了。 那么她的佩玉,或许……就不会受那些苦痛了。她在青州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现过库泉有意兵变的意图,只不过当时她觉得此事是突厥内事,与北明无关,便也没有横加干涉。 后来的她在牢里每每思及此事,无不痛心断肠。 前世造了孽,今生说什么都不能重蹈覆辙了。 许锦言看着赫连郁的眼神带了几分善意,二皇子,今生我有份大礼要给你,你可得接好了。 事以至此,自然是没有赫尔妥再说的了。高薇也还在昏迷之中,所谓的突厥小姐追婚记被京城混蛋郡主毫不留情的从中截断。 迎亲大宴结束之后的好几天,京城四周都一直在重复的谈论着此事。 宁安郡主许锦言和大理寺卿在迎亲大宴上的眉来眼去也成了京城风头独具的谈资之一。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以它的荒诞离奇,直接将之前所有事情的风头全部压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争抢你 高薇在宴会结束之后才醒了过来,太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倒是也查出了两种花粉交织致使高薇晕厥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晚了。 高薇永远的错过了这一次迎亲大宴的机会。高薇在蕃坊里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好几天,但是一切无济于事。无论在谁的眼里,许锦言都给了高薇机会,是高薇自己没有抓住,晕倒在了宴会之上。 甚至高薇自己都在懊悔自己不争气,错过了那么一个机会。虽然赫连郁觉得即便高薇醒着,也肯定赢不了许锦言,就算高薇赢了许锦言,那位张大人可也绝对不会让高薇和赫尔妥如意。 赫连郁看的算明白,那位张大人和宁安郡主许锦言之间绝不是高薇能插进去的。不过高薇的父亲在突厥的地位不低,赫连郁看破也不会说破,就算是给高薇留些面子吧。 迎亲大宴一结束,突厥就要着手迎公主返程了。突厥的迎亲队伍虽然在北明待的时间不算长,但好歹也住了一段日子,带来的随从都在收拾着行李,一定要按照所谓的吉时启程。 高薇不愿意回去,这两天还时不时的摸在张府的门口,希望能不能来一个偶遇,诉说衷情。 赫连郁把高薇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阻止,冷眼旁观。反正张府的那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高薇碰上两回钉子心里就有数了。 赫连郁不发愁高薇,但是他有点发愁赫尔妥。赫尔妥最近很沉默,但是以赫连郁对赫尔妥的了解来看,赫尔妥一般沉默的时间一长,那就是肯定是要出事了。 赫尔妥的口风一向很严,赫连郁旁敲侧击了几下,都无甚结果,想着明天就该返程了,赫连郁看赫尔妥也没什么动作,也就慢慢放下了警惕之心。 公主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北明的内命妇外命妇都要再一次齐聚宫中为公主送行。 许锦言准备出门之前细细的打理着头发,某人瞧着她的侧身,腰不盈盈一握,自腰线上去又隆起了恰到好处的弧度,他挑了眉便过去,一把揽住了纤腰,手还有向上滑的趋势。 “你又做什么?”她放下梳子,按住他的手,嗔怪的看了一眼他。 张正凑近她,瞧着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道:“我不想让你进宫。” 她失笑,“那可不成,别的不说,上回迎亲大宴结束之后,陛下专门嘱咐说让我下回给他带药过去,而且这一回定是要给我赏赐的。不去可不划算。” “你到底是什么小财迷,怎么什么东西都贪心。”他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什么东西都贪心,就是不贪心我。居然还给别人机会,你倒是大方的很,一点儿也不怕我被别人抢走。”他捏着她脸颊的手用了些力气。 许锦言笑了,“你居然还记恨这件事。你难道不明白,我明是给她机会,但暗地里……。”说到了这儿,许锦言却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暗地里……暗地里怎么?”他坏笑。 她无奈的看他一眼,他每次都非要让她把话说明白。 “暗地里眼睁睁的看着她钻进了圈套,因为我舍不得你,所以费尽心思的和别人争抢你,满意了么?” 她都不想看他,这个人,总是和孩子一样。 凤眸亮了亮,有些惊异她今日的好说话,“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好性?” 我想听什么,你说什么?这么乖,可不是勾着让我奖励你……。 “因为觉得有的时候也要哄哄你呀,外面的小美人这么多,我不好生哄着你,你要是被抢了走,徒留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可怎么活……”许锦言做出了声泪俱下的样子,看着还真挺像回事儿。像是什么负心戏里的旦,正垂泪指责着他这个生。 他勾唇,将她的纤腰揽的更紧了一些,“这么不想我被抢走……那你不需要付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么……比如真的给我一个孩子……你放心,我绝不会徒留你们孤儿寡母。” 他逼近她,眼神有一些炽热。 “哎哎哎,你别乱来!我可马上要进宫了!”看着他越来越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她惊慌的道。 怎么她随意说一句话,他都能立马扯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面。 “既然知道自己要进宫,你便不该说这么些好听话来惹我。”他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垂。 说什么舍不得他,费尽心思的和别人抢他。她说这些话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非要把他一颗心搅的七上八下才开心。 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坏…。他想了想,弯着眼睛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满意的看见她的耳垂在一瞬间红了个彻底。 他轻笑:“都成婚这么些日子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敏感……。难道是因为碰你的人是我么?” “你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她怒道。 俏脸微微一红,即使成婚了这么久,被他逼着诱着做了不少亲密至极的事情,但是一旦他对她行什么不轨的举止,她还是止不住那份羞意。 “你松开我,我要去宫里了!”许锦言挣扎了一下。 张正叹息了一口气,缓缓的松开了手道:“你每次一个人去宫里总是要出点事,不是你出事就是别人出事。” 许锦言一怔,想要说两句话,却被他止住了话,他道:“别人出事无所谓,但是你可不能让别人陷害出事,若是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你这里,你就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事情大了还有为夫帮你收拾局面。” 她本想说一句“才不用你帮我收拾”,但瞧了眼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她却笑了笑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有夫君保护我,没人能给我下套。” 他这个人,小孩子心气太重。不顺着他来,他可就又要生气了。她就满足一下他的保护欲,反正他想保护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但她都尽量顺着他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又惹了他,他眼眸一暗,将她拽到不远处的床上,不顾她的阻拦,他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吻着她的双唇。 她还是不太明白,她不能对他太过顺从,她那乖巧的样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把痒痒挠,她越乖巧,他心里就越发痒。 许锦言上了马车,钻进去之前,马车下的男人一脸怨念的注视着她,脸上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送她上了马车。她瞧着他委屈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一看周围无人,车夫在整理着缰绳没有多余分散出去的眼神, 她想了想,伸手将男人唤了过来,男人状似不耐烦的凑近,也不说话,就用一副不情愿至极的眼神看她。 她偷笑了一下,然后靠近他,飞速的在那嫣红的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又飞速的离开。“夫君,等我回家。”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 徒留傻乎乎愣在原地的男人,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肆意轻薄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催促着车夫将马车驶出去了一段距离,他肯定是别想把轻薄了他的那个坏蛋揪出来欺负一下。 跑的还真是快…… 也对,她要是不跑的快一点,他可能就要抓住她,不让走了吧。 他伸手摸着唇,笑意恰似皎月芳华。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和亲前夜 申时的时候,皇宫里便上了灯,千盏琉璃灯点燃,袅袅的照亮了皇宫的夜晚。 内外命妇已经三三两两的进了及云宫,和敬嫔相熟的人都直接进了内殿和敬嫔攀谈。说是攀谈,实际上,是劝慰。 悉心养大的女儿远嫁,还是突厥那种荒蛮之地,天底下无论是哪一个母亲,估计这会儿肠子都得痛断了。 偏端云生在帝王之家,和亲是所谓利国利民的大举,敬嫔半点的伤心都不能在庆裕帝面前表现出来,一旦露出一星半点不愉快的痕迹,立马就又是一个罪名。 敬嫔在庆裕帝面前强颜欢笑,但是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端云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无论端云是生是死,都再也不会出现在敬嫔的面前了。进及云宫之前,许锦言又跟着庆裕帝身边的小黄门去了乾清宫。 庆裕帝正在用许锦言上次给他的药棒揉着太阳穴,两个婢子低眉顺眼的给庆裕帝敲着腿。 “宁安,你来了?”庆裕帝坐了起来,挥挥手,让两个婢女退了下去。 许锦言上前行礼,答道:“回陛下,宁安来了。” “你今日有大任务在身,一会儿这及云宫无论如何你是得去一趟了。”庆裕帝又揉了揉太阳穴。 大任务?许锦言有几分疑惑。 许是看许锦言不明白,庆裕帝叹了口气道:“定了你做端云的梳妆人。” 梳妆人……许锦言皱了眉。 看样子张正说的没错,她每次进宫不是她出事就是别人出事。这不……事找上门来了。 北明有一项传统,和亲公主出嫁之前,需得从已经婚配的公主郡主中挑出一个合适的人为和亲公主梳妆。 这个合适的人须得婚姻美满,最好是刚刚成婚的女子,说是这样才能把喜气传给要和亲的公主。 很类似喜娘的职务,但是和喜娘不同的是,这个和亲公主的梳妆人都得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再不济也得是郡主。 这样算来,目前的北明京城里,好像的确是许锦言最有做梳妆人的资格…… 她真情实感的觉得……这个规矩很有可能是为了整她才定下来的。 “陛下,虽然宁安的确看起来最合适做梳妆人,可是……。宁安却是最不适合做梳妆人的那一个。”许锦言犹豫了一下,向庆裕帝道。 这件事庆裕帝真得考虑明白,端云为什么会和亲,那和许锦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前几天迎亲大宴,庆裕帝连让她进及云宫都拦了,今儿怎么突然胆大到让她去做端云的梳妆人。 这梳妆人可不是今晚梳妆,那是明日一早赶着吉时之前才给和亲公主梳妆,如果她做了这个梳妆人,那今晚可就要住在宫里……而且是住在及云宫里…。 一晚上能发生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庆裕帝笑了笑对许锦言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吧。让你做端云梳妆人的这件事是鸿胪寺定的。朕先前问过端云的意思,端云也允了,而且当时端云还说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觉得对你有愧意。这回让你做她的梳妆人,也算是与你讲个和。” 许锦言想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端云对她有愧意……这事儿恐怕也就庆裕帝一人能相信。庆裕帝日理万机,是真的分不出心思来想这些琐碎的事情。随便听端云说两句好话,落几滴眼泪,估计也就信了端云真有悔意。 已经铁定要和亲的女儿,庆裕帝估计是没心思多想一下端云的目的。 许锦言垂下眼眸,思量了几分,便是她做了这个梳妆人,也无甚大碍。最多闹到和亲取消,突厥白跑一趟罢了。 不算什么大事。 说完了端云的这档子事,庆裕帝又对许锦言道:“这回让你进宫,一是为了端云这事儿,再则……上次迎亲大宴你帮了朕大忙,没让朕在突厥人面前犯疾,朕说了有你的赏。” “能为陛下分忧是宁安的福气,又怎敢以此讨要赏赐。”许锦言日常打官腔。 庆裕帝摇头笑道:“行了宁安,你就别跟别人一样说那些假模假样的东西。你没让朕犯头疾,又替北明再突厥面前扳回一局,朕若是不赏你点什么,朕自己都觉得自己小气。” 许锦言笑了笑,但是没有说话。 “这样吧,等你明天给端云梳完妆,突厥的迎亲队伍一走。朕再给你数功并赏,你看如何?” “凭陛下作主。” 但就怕还没等她给端云梳妆,庆裕帝就再没有赏赐人的心情了。 庆裕帝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最后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许锦言为何会知道这等延缓头疾的妙方上来。 庆裕帝被这难缠的头疾困扰多年,早就不堪其扰,尤其最近这头疾对于他来说还有日益严重之势。之前许锦言既然有了暂缓头疾的方子,那庆裕帝自然就打了彻底治愈头疾的主意。庆裕帝也是着实没有了办法,太医院的人一点有用的药都开不出来,现在只要有一线希望,庆裕帝也想尽力抓住。而且许锦言这线希望看起来还是挺光明的。起码比太医院那群人要光明一些。 许锦言早就等着庆裕帝的这番话,她也没多说其他,只说这方法是她出嫁之前,从许府的一本医书上看来的。 那庆裕帝自然要问她医书是哪儿来的…… 许朗是文官,不是医官,虽然偶有涉猎医书,但多也是《本草纲目》,《黄帝内经》这般耳熟能详的医术,这般的书是经典中的经典,但是……对于庆裕帝这种疑难杂症,这种经典医书是找不到太有用的结果的,若是找得到,太医院早就有了医治庆裕帝的方法,还用得着她多此一举。 那许朗一个文官,府里为什么会藏这样关于医学方面的奇书呢。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书根本不是许朗的,而是府里长住的那位神医诸葛清的旧藏。 神医藏奇书,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庆裕帝有了极为满意的答案,看着许锦言的眼神也越发慈祥。 王公公见庆裕帝对许锦言的话说的差不多了,便上前对庆裕帝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该让宁安郡主前往及云宫了。” 庆裕帝有了满意的答案,也不会再留着许锦言,便点点头,示意许锦言可以先行离开了。 许锦言立刻的脚步很轻快,她想,她爹应该马上就要蒙获召幸,入乾清宫与庆裕帝秘谈了。 许朗那个人,看起来淡泊名利,但其实没有人比他更在意名利。 得以单独入乾清宫与陛下谈话,这是宠臣才能有的待遇,许朗一直很羡慕朝中有此等待遇的人,也一直希望自己能独入乾清宫,但是为官多年,许朗都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因为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不上不下,对于庆裕帝来说,他既没有太大的价值,但是也不能缺少。这样的职位混碗饭吃还算不错,但若是想做天子宠臣,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幸好她这个女儿孝顺,替许朗完成了这个愿望。不然等着许朗自己,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 及云宫里正是一片热闹,许锦言踏进殿中的时候,所有的内外命妇基本都到齐了,这些女子衣着华丽,谈吐得当,欢声笑语之中却绝不见粗俗。 但等许锦言踏进去的时候,那片欢声笑语便戛然而止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许锦言,许锦言姗姗来迟,这里面的人都心中有数。 许锦言是被庆裕帝召去的,定然是为了迎亲大宴上许锦言为北明扳回一局的这件事,庆裕帝对许锦言有嘉奖或是赏赐。 既然有赏赐……那这赏赐具体是什么……就十分的让人好奇了。端云本在上面坐着,看着许锦言走进来,她笑了笑,站了起来,甚至快步走到了许锦言的面前迎她,端云笑得和善,还牵起了许锦言的手道:“宁安,明日便是你替我梳妆了。为了让你费心把我打扮的美一些,今日我可要好好的待你。” 端云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跋扈,言语之间一派的温良和善,对许锦言这般亲昵的举止,就像是她和许锦言之间有着多么深厚的情谊一般。 许锦言一丝一毫都没有信,端云装的很像,也很有让人相信的价值,但是迎亲大宴那日,端云踩着红毯经过许锦言身旁的时候,眼神冰冷,身上流露出的极深恨意。 那个样子的端云,许锦言可还没忘呢。 不过现在的端云将那份恨意隐藏的很好,面上全无破绽,只除了她的手触摸上许锦言的手的时候,那自她手上传来的刺骨冰冷,还是出卖了她。 许锦言回握住端云冰冷的手,也是和善的面容,嘴角有着浓浓的笑意道:“公主本就生的美,何须我费心打扮。便是故意将公主扮丑,公主那般绝世姿容也肯定是掩盖不住的。” 两手交握,亲热的像是亲姐妹。 世间千般情境,做戏的时候总是多过于真情实意,这种时候要比的无非是谁唱戏的本事强,许锦言这个不知做了多少场戏的戏王之王自然是要端云这个新手技高一筹,脸皮也要更厚一些。 端云很快便败下阵来,率先一步松开了许锦言的手。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也没多言,便将手收了回去,但是她原本温热的掌心已经染上了端云手上的冷意。 其他的内外命妇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端云和许锦言之间的事情,在坐的这些人就算不是完全清楚,那也是有所了解的。 因此,看见端云和许锦言两个人的这般模样,其他人就都带了些看热闹的笑意。宴会没多久就结束了,端云也不想那些内外命妇多看自己一眼,京城的这些女人她是知道的,她们多留一刻,以后的谈资就能多说一个时辰。 人一散,有些事情就该摆到台面上说了。 端云倒是没有丝毫的表现,但是敬嫔的脸色立马就不对了,堂而皇之的恶狠狠的瞪了许锦言好几眼,但是敬嫔的手段也就只能止步于瞪了,敬嫔的手段在后宫里本就不算高明,现在更是无心分出心神琢磨别的事情。 端云带着许锦言去了今晚许锦言要住的房间,端云是真的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甚至还笑语晏晏。完全不像是明天就要远离故土,前往和亲的人。许锦言忽然就想起了端云带着她去逸兰殿的那一次,那一次的端云也是一反常态的热情和善,转身就给她下了合欢散……。 虽然最后得了便宜的人是张正,当然也没便宜多少,他那时可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谁能想到……‘ 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许锦言痛心疾首。 张正从正人君子变成了禽兽不如,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很值得深思。 但这件事有更值得回味的一点。 端云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在决定要陷害一个人的时候,在动手之前就会莫名其妙的对这个人特别的好。 做了亏心事心虚是人的通病,但是端云在做亏心事之前就会表现出来自己的心虚。 端云这样的人,可能并不适合做坏事。 但引人发笑的一点是,端云做不了坏事,却还偏偏要做。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夜深 夜里,许锦言将发簪一拆,青丝如瀑,顺畅的滑落下来,披散在半腰上,有一种纯素的美丽。浴桶已经被婢子放在了屏风之后,暖湿的气息遥遥飘来,似乎还参杂着一些诡异的香气。这香气是从浴桶中飘来的,宫中的娘娘洗浴的时候总喜欢在浴水里放一些花瓣,好像洗了这样的花瓣浴,身体也会跟着染上花瓣的香气。 虽然许锦言心知肚明,那些花瓣不过是聊胜于无,想染上香气……恐怕是不能的。但既然进了宫,便就入乡随俗吧。她梳头发的时候忽然笑了笑,自嫁给张正之后,每夜睡前都是他帮她打理这一头青丝,现在换了自己打理,居然有些不顺手了起来。 想来有趣,嫁给他根本连一个月都没满,她居然四体不勤到了这个地步,经年累月下去,不知道她得被他娇惯成什么懒惰样子。 半夏和忍冬本来是跟着她一起进宫的,结果因为她做了端云明天早上的梳妆人,今天晚上得住在及云宫里,偏敬嫔事情多,说是给端云请高人卜了一卦,若是端云想在突厥平安顺意,和亲前夜的宫中绝不能留陌生人,不然就会破掉端云在突厥的气运。许锦言因为是梳妆人所以可以不算在内,但是半夏和忍冬两个丫头却是货真价实的陌生人了,那没办法,只能赶着宫门下钥之前,将两个丫头送回了张府。顺便告诉张正……她今夜不回来了。 许锦言都能想象的出那个男人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能有多生气,他的心眼真的很小,每次她不兑现承诺的时候,他都要跟她生气,非得她温言软语的哄上一会儿,再出卖一些色相才能将他哄好。 她上马车之前的时候可是对人家说,“等我回来”……结果这一等,起码就是明天了。许锦言忽然有点心虚,这一次……不知道得哄多久。 窗外,一个黑影在暗暗窥视,他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了。里面的那个人终于动了起来,在婢女的服侍下更了衣服,进了浴桶。 因为隔着窗户纸,所以看的不甚清晰。只能隐隐看到一抹极为曼妙的身影,那身姿曲线适宜的过了分,每一寸的弧度都令人心颤。她将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除去,慢慢的步入了浴桶。赫尔妥咽了口口水。 里面的人坐进了浴桶,只露出了圆润的香肩,她轻轻抬手,修长的胳膊可见一些端倪。 洗澡的时候很容易昏昏欲睡,她没洗一会儿就有些困了,轻轻打了个呵欠,歪着头靠在浴桶的边上准备打个小盹。 赫尔妥动了动,显然是盯着里面沐浴的人看了太久,脚都有点站麻了。赫尔妥有滋有味的回忆着刚才的画面,虽然刚才隔着窗户纸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抹玲珑有致的身影,但是这就足够令他回味一番的了。 轮廓看清了,曼妙无比,即使隔着窗户纸也能看清那个窈窕的曲线,那么这就引人思考了,仅仅一个曲线便如此曼妙,那未着寸缕的肌肤该是怎样诱人的样子? 赫尔妥又咽了口口水,黑色的胡渣上甚至沾了一些散发着恶心光泽的东西。他伸出黑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脸上有着笑意,可那笑意却怎么看怎么令人胆寒。 这北明的宁安郡主……看起来可真是够味道的。 想起那日迎亲大宴上翩然起舞的身影,赫尔妥的笑容更是淫邪。虽然当日因为许锦言赢了高薇他很生气,但是后来回想起来那一抹如鸾凤般优雅的身影之时,他却止不住心中的颤栗。 赫尔妥觉得他这心里的感觉不太对劲儿,他从前不是没有过感兴趣的女人,可那些女人带给他的感觉和许锦言带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种致命的新鲜感,挑战欲和强迫欲。 他想知道强迫那厉害的郡主是什么感觉,被突厥传成神的张正都能被她迷的团团转,想必她一定是有着什么美妙的地方。 张正既然感受了,那也不差一个他赫尔妥吧。而且赫尔妥觉得他可能和许锦言很有缘分,甚至有可能是什么前世注定的缘分。 赫尔妥紧紧盯着从浴桶露出的半个身影,长发如瀑,遮掩了本就看不清端倪的娇躯,赫尔妥舔了一下嘴唇,准备走进去,给这个北明的郡主一个惊喜。 他忍不住了。今夜他本是遵循突厥和北明制定的和亲礼仪和赫连郁在皇宫里的明渊阁祈福,一同祈福的还有北明的太子和康王。 祈福一整夜,明日卯时一到,赫连郁便从明渊阁直接出发,将和亲公主从皇宫的正门神玄门迎出,向突厥正式启程。这个仪式原本只用唯一的迎亲使臣赫连郁去,像赫尔妥这样的随行人员只用在半路加入迎亲队伍即可。 赫连郁却想让赫尔妥陪他一同过去,赫尔妥自己认为赫连郁是自己一个突厥人应付不来那些文绉绉的北明人,所以想拉着他一同过去。 但事实上,赫连郁是怕赫尔妥一个人在蕃坊里搞出事端,所以想将赫尔妥放在自己的眼皮子看着。 赫尔妥本来觉得这北明的破规矩太多不愿意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赫连郁,结果在蕃坊的时候却接到了一封特别的来信,一看信,赫尔妥便立刻决定陪同赫连郁走这一遭。走这一遭还是很有必要的,若不是他来这一趟,怎么能看见如此美,如此令人心神荡漾的身影。赫尔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大殿的门,毕竟是在皇宫里,赫尔妥没有太过放肆。里面慢慢传出来水声,应该是屏风之后的那个人在拍打水面。赫尔妥又笑了一笑,脸上的肥肉都快挤在一起了。 赫尔妥没有着急疾步走过去,面对美人,赫尔妥的耐心会比往常多一些。 他仔细的听着水声,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个人的样子。方才在窗外他还能窥见一点身姿曲线,现在屏风直接将里面的人挡了个完全。 但好在,赫尔妥的想象力很丰富,他完全靠脑子猜测屏风之后的动人风光。 ------题外话------ 中午会多更哒!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毁亲 赫尔妥很专注,他仔细的听着水声,那一下一下水响的声音,都是那细腻白皙的身子在水下搅动所发出的声响。 房间里面似乎飘扬着一种很诡异的香气,说不上是哪里飘来的,而且细细闻起来,这个香气似乎糅合了好几种味道,并非是单一的一个来源。 赫尔妥深呼吸了几口,这香气虽然有些怪,但是赫尔妥却很喜欢这个味道,这香气吸入肺腑之后便暖洋洋的,似乎有一团暖暖的火慢慢的从鼻腔一路滚进了身体。 “咚” 赫尔妥被这香气熏得好像昏了头,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个凳子,凳子被他撞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闷响。 “是谁?”水声戛然而止,里面传出了一声如小鹿般惊慌的声音。 赫尔妥瞧了眼倒在地上的凳子,脸上却全无被发现时候的慌张,而是志在必得的笑意。他没有急着走进屏风,站在了原地,听着美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也是一种不错的取乐方式。 那香气还在赫尔妥的体内作怪,听见了屏风后传来的美人惊声,赫尔妥觉得身体里的那团火焰更是炽热了起来,炽热到就快将他整个吞噬了。“是谁?郡主你这个问题问的不错。当然不是你那冷冰冰的夫君,每天面对那么一个人,你肯定也寂寞坏了吧。”赫尔妥说着下流无比的话,满脸的肥肉都在随着他说话而抖动着,他此时还未察觉,他的脸庞已经变得通红,眼神也要比平时迷离。 一看便知定然是中了毒,至于是什么毒,看着赫尔妥潮红的脸色,也大概可以一窥端倪。 里面的人听见这些下流的话似乎变得更是惊慌了起来,“你是……赫尔妥千长?” 赫尔妥大笑道:“你还记得我的声音,真是聪明。那一会儿就让我好好听听你的声音吧,叫的越大声越好。”说完,他就要移步向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的人似乎听到有脚步声开始焦急了起来,语气透着害怕,“你……你站住!你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要喊人过来了!” 赫尔妥皱了眉,他不解的松了松衣领,让自己不知道为何而急促起来的呼吸变得顺遂一些。 “你装什么装,自己淫荡,写了信约我堂哥来睡你。但是我堂哥看不上你这等货色,怕你深闺寂寞,我这才大发善心的过来。” 赫尔妥压抑着自己的某一种冲动,赫尔妥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这股来势汹汹的燥热着实莫名,但是美人当前,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反正…。一会儿就能让那屏风后浴桶里的那一丝不挂的美人来替他消减燥热,他有什么可担忧的。 屏风后的人听了赫尔妥那般下流的话愣了很久,赫尔妥的话是真的下流又肮脏,但是其中却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赫尔妥说是她给赫连郁写了信,邀请赫连郁今夜来此。 她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给赫连郁写信。就算她真的瞎了眼放着自家美貌无双的夫君不看,却看上了那胸肌挺翘的赫连郁,还给他写邀请私会的信。 咳咳,以自家夫君的脾性,他会第一时间提着刀去蕃坊杀人。 她和赫连郁无冤无仇,这辈子还准备给他送份大礼,可绝不能让他英年早逝了。 那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落在了赫尔妥的手里。 屏风后的人暗自思索着,一时没有出声。 然而,外面的赫尔妥却有些等不及了,他一脚踢开那个挡路的板凳,三步就走进了屏风里,泛着精光的眼神肆意的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美人不知道为何没在浴桶里,而是站在了一侧,背对着他,腰间只包了一条白色的素帕,大片赤裸的肌肤暴露在赫尔妥的眼睛之下。 赫尔妥觉得有些奇怪,似乎是他眼神太过迷离,这宁安郡主光着的背影怎么看起来这么雄壮魁梧,活像是突厥的男人,而且肌肤一点儿也不白皙,几乎是古铜的颜色。 不是说北明的女人细皮嫩肉,皮肤又白又滑么?之前在偎翠阁见过的那些北明女人都是这样的,那皮肤像是脱壳的鸡蛋,这宁安郡主怎么这么……粗? 那裸背上的皮肤是清晰可见的粗糙啊,而且不止粗,背上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伤疤,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 这哪里是娇生惯养的郡主?赫尔妥以为是自己眼神不好,错将美玉看错,便想上前摸一摸,他现在眼神迷离,很有可能会将东西看错,但是摸总不会摸错吧。 他脚步虚浮的急急走了几步,手慌忙的触碰上那赤裸的背,本想好好的摸一摸,但赫尔妥的手刚一放上去,瞬间,他就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赫尔妥觉得自己的手被磨砂纸蹭了一下。是真的又粗又糙! 赫尔妥摇了摇头,尽力使自己清醒一些,“美人?”那魁梧雄壮的背影顿了一下,转过身来,不屑的笑道“你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的看看,爷我这一身腱子肉,你居然敢说摸就摸!也不怕硌着你那脏手!” 赫尔妥一愣,之间面前站着一彪形大汉,体态健硕,怒目横对。美人呢?他那惊慌失措如小鹿一般的美人呢? 面前这是个什么东西?还小鹿?那是比豹子还壮! 赫尔妥愣愣的看着努尔布,还真是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努尔布看见赫尔妥那副脏兮兮的样子之后,没忍住,发出了“噫”的一声。 满是嫌弃和恶心。 面前那人身上穿着一件北明的侍卫长卦,衣服显然不合身,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极紧绷的箍在他的身上,三层肥肉的肚皮都被勒的翻出了白花花的肉。 努尔布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强大的恶心冲动在他看见赫尔妥的那一刻,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上下。 虽然努尔布自己是个男人,被男人摸一下后背不算大事,但问题是这个叫赫尔妥的也太油腻肮脏了。赫尔妥捂着心口,想要压抑住那股呕吐出来的欲望,为什么不捂嘴呢? 因为努尔布觉得捂嘴很娘,不符合他阳刚的气质。 他不想在这个能活活恶心死人的赫尔妥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阴柔气质。 他努尔布是男子汉!阳刚又强壮的男子汉! 许小姐给他派的这个活起码能让他少活三天,努尔布无语凝噎。“你是谁?宁安郡主那个贱人呢?”赫尔妥暴怒道。 虽然赫尔妥现在身体很不对劲,脑子也越来越迷糊,但是他还是能发现他被人耍了的这一事实。 方才看见的什么曼妙身姿,什么完美弧度,他看见的全他娘的是面前这个比他还壮的男人。 努尔布本就一腔怒气,又听见赫尔妥对许锦言出言不逊,怒气直接冲着脑门而来,他上前一脚踹翻赫尔妥,“什么脏东西,也敢对许小姐乱说话。” “行了,努尔布,给他捆起来,一会儿再打。我还有事要在他清醒的时候问他。”许锦言穿戴整齐的从床后走了出来。 张正在侧,揽着她的腰。 赫尔妥看见张正的那一刻却顿时大骇,“你……。你怎么会和北明的女人在一起?”张正笑了笑,是那张天神魔魅般的容颜,没有带着独属于张正的伪装。 赫尔妥似乎是认识这一张容颜,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张正又看了看被张正揽在怀里的许锦言,登时吓得抖了起来。 “我…。再也不敢了。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你放过我吧!”赫尔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惊吓居然使得赫尔妥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张正摇头,凤眸里泛着凛然的寒光,“你对她起了歹念,从那一刻起,你就罪无可恕了。” 赫尔妥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连忙跪在地上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和你有关,而且…。而且是这个贱女人…。噗。” 赫尔妥瞬间喷出了一口血。 张正收回了左手,右手将许锦言揽的更紧了一些,凤眸冰冷,对赫尔妥道:“你再敢说一次?” 赫尔妥连嘴角的血都顾不得擦,他趴在地上求饶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但是真的是…。宁安郡主写了信到蕃府,有意与我堂哥行那种事情。是我截了信,可是那也是她先开始的。” 赫尔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许锦言的身上,他说话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可怕,又有多么的凶残。张正皱了眉,“信呢?” 赫尔妥慌张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连忙颤抖着手递给了张正。 “你…。你可别识人不明。这个女人厉害着呢。她在北明是有夫君的,又和你有关联,心里还不满足,还写信给了我堂哥。” 赫尔妥像是垂死挣扎一般,自己就算不落好,也绝对不会让许锦言好过。 张正将那信展开,和许锦言一同看了起来。 “这……”许锦言皱了眉。 赫尔妥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急声对张正道:“你看她,和你有关系还不知道满足,居然还勾三搭四!” 赫尔妥此时就像是一个苦口婆心的七姑八婶,正碎碎念着许锦言的不好,让张正回头是岸。 但张正和许锦言根本就没理会赫尔妥。许锦言将那信折回信封里,有些无奈道:“端云怎么还来这老一套的把戏,上回使这一套的时候搭上了自己,这一回怎么就不知收敛呢?” “也得亏是赫尔妥把这信截了下来,若是让赫连郁看见了,赫连郁可不会上这个当。” 许锦言将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微微离开了一些张正,张正立刻就不满了,手臂一伸,将她又抱了回来。她笑了笑,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由着他的性子。 那信的内容有几分意思,是端云以许锦言的口气写给高薇的,说许锦言瞧上了赫连郁,要高薇助她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会给高薇谢礼,这个谢礼便是让高薇嫁进张府。 自然是高薇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想必高薇一得信,便立刻找了赫尔妥商量。 但高薇没想到,赫尔妥看了信之后却自己起了贼心,想代替赫连郁去找许锦言。端云的信上附了完整的如何从明渊阁顺利走到及云宫许锦言寝殿的方法,甚至还贴心的买通了几个明渊阁的宫人带领。既然有宫人带领,端云的贴心安排,怪不得这赫尔妥一个突厥人能够从明渊阁穿过后宫层层的防守,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房间来。 弄了半天这事儿,还要感谢端云设想周到。 赫尔妥对着张正求爷爷告奶奶道:“真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女人勾引的我,虽然她意图是勾引我堂哥。但是…。不管她想勾引谁,都是她背叛了你!” 许锦言没有把赫尔妥放在眼里,甚至没听他的话,自有人替她教训赫尔妥的出言不逊。 许锦言的眼睛瞥了眼那浴桶里的水……她大概明白端云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那边努尔布在胖揍赫尔妥,偏赫尔妥被张正封住了哑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又打不过努尔布,只能凄凄惨惨的满屋子乱爬的躲努尔布的拳头。 “端云这回倒机灵了一点,她这是想一石三鸟。”许锦言叹了口气。 “机灵……。没看出来。”张正毫不犹豫的摇了头。许锦言笑了笑,指了指那浴桶里的水,“还不机灵?都准备靠我毁了她和亲的事情。” 那浴桶里的水含有剧毒,别说泡进去,就是用手摸一摸都能身中剧毒。方才为了让赫尔妥进来拍出的水声都是用木棍在轻拍着浴桶的水面。现在那木棍被水沾湿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可以轻易察觉,那毒到底下的有多重。 想来端云打的主意是等她泡澡之后身中剧毒,在由她将毒过给赫连郁。 明日一早,这房间里便是两具尸体。 一具北明的郡主,一具突厥的皇子。 突厥的皇子被在北明毒死,这一桩丑闻能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不说影响两国邦交,目前进行的和亲事宜肯定是得暂停。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结果 突厥的皇子死在北明,无论什么原因,北明都得负重责。且这赫连郁在突厥也不算是无权无势的皇子,相反,他还是突厥王位的一大竞争者。 若是这么个人死在了北明,以突厥素来好斗的脾性,绝不会和北明善罢甘休。和亲之事肯定得立刻叫停,说不定还会引起两国争斗。 端云这回下手不轻,为了不让自己嫁去突厥,不惜挑起两国仇怨,一旦北明和突厥真的起了战火,端云自然不用嫁去突厥了。端云一石三鸟的计划难用高明二字形容,但是算盘却的确拨的很精。 一旦成功,端云不用和亲突厥,许锦言还被毒死了,且名声全毁。一石三鸟,的确是成果颇为丰厚的计谋。 当然,成果丰厚是建立在计谋得逞的情况下。 将成果想象的再美好都无济于事,端云的这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会成功。端云把主意打在了赫连郁的身上,但赫连郁的脑子可比赫尔妥要灵光一万倍。 若非端云的这封信被赫尔妥截获,今夜的及云宫绝不会有人前来。 许锦言瞧了眼被努尔布打的满地找牙的赫尔妥,便是这个人,毁了前世她最珍贵的东西,毁了她前世所剩下的最后一点挂念。 许锦言紧紧的攥住了手心,琉璃眼眸似乎有恨意慢慢流动。 “赫尔妥,我本想把你的命再留几天,可是端云却突然出了手,看来你是活不到明天早晨了。”正躲着努尔布的赫尔妥一愣,“呜呜呜”的叫了出来。 赫尔妥脸色煞白一片,他清晰的看见了许锦言眼里的恨意,下意识的他就想过去扑在许锦言的脚边求饶,那双琉璃眼眸所散发出来的恨意之光太过可怕,直逼的他浑身发抖。 赫尔妥刚前进了一步,便被努尔布一脚踹了开来。 赫尔妥还在“呜呜呜”的叫,他不明白,他又没得逞,就摸了一下脊背,还摸的是个比他还强壮的男子。 这宁安郡主有什么可恨他的,他要是真的把她怎么样了,赫尔妥也能稍微理解一下她这股恨意。可他又没近她的身,连看都没看见,这宁安郡主至于这么狠么?许锦言轻轻将张正的手推了开来,张正愣了一下,看了眼许锦言的神色,罕见的,这一次他没有伸手将她拉回来。 许锦言慢慢悠悠的蹲在赫尔妥的面前,“赫尔妥,人犯了错都是要偿还的,即便是前世造的孽,你也非还不可。” 她抬头看向那一桶几乎全是毒液的浴桶,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计划中的赫尔妥死法可并非如此,不过既然端云出了手,那她便将计就计吧。 “赫尔妥,就算没有今夜的事情。你明天也是绝离不开京城的……你偷了鲁豫侯府的玉佩尚未归还,难道你以为鲁豫侯爷会轻易的将你放回突厥么?” 许锦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赫尔妥。赫尔妥算是太天真了,以为这么些天装聋作哑这件事就能轻易过去。 玉佩那件事并没有了结,若是突厥人以为只要当作就此没有这回事,这件事就能再不起争端,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那玉佩是鲁豫侯府的家传之玉,若是赫尔妥不交出来,鲁豫侯爷绝不会让他离开京城半步。 虽然庆裕帝那边对鲁豫侯爷有暗示,让鲁豫侯爷放赫尔妥一马,但鲁豫侯爷可不是那种会对庆裕帝言听计从的人,即便是面子上答应了庆裕帝放过赫尔妥,但是暗地里却已经早做了将赫尔妥留下的准备。 所以即使明天突厥迎亲使团要离开京城,许锦言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总归赫尔妥肯定是走不了的,不过今夜赫尔妥自己送上门倒是个意外之喜。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横竖你的命都是要留在北明的。 许锦言走回了张正的身边,轻轻将身子重新交回到他的怀里。 张正笑了笑,从善如流的伸手一抱,便将她收回了怀里。---------- 及云宫主殿,明日一早就该启程去突厥的端云此刻却完全没有睡意,而是赤着脚在冰凉的地面上走来走去。端云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这冰冷地面刺激脚底的感觉,在醒神方面有着极大的妙处。“公主,您别忧心了。那几个太监不是说眼看着突厥二皇子走进去了么?事情肯定会成功的。”碧柔小声的劝慰道。 碧柔手上整理着端云明天启程时要穿的喜服,虽然她口中在劝慰端云,但很明显,她对于端云的计划心里并没有底,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在准备明天启程用的东西。 碧柔的心里,其实还是觉得明天会照常上路。 端云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贱人花样多,若非她我也不会落到这一步田地,不亲眼看见她的尸体,我实在是难以安心。” “公主,你还早些安睡吧。那几个太监盯着突厥二皇子进了房间,房间里又点了香,门外还有我们的人把手。二皇子即便是后悔了想出来都绝对出不来。”碧柔试着劝端云去睡。端云对碧柔的最后一句话很赞同,一旦进了房间,赫连郁就算是想出来都绝对出不来。 及云宫是她的地盘,她当然做好了所有的防护,自赫连郁进去之后,房间便由外面锁上,里面的人一个也别想出去。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在许锦言的房间里点了催情用的香料,上回的合欢散让端云吃了大亏,端云自然是不会再用,这催情的香料是她花了重金从民间买回来的,据说这香料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不算太浓烈,但只要吸入一口,便能立刻达到催情的效果。 情欲大动的赫连郁只要一摸许锦言,他立刻就会也感染上那剧烈的毒性。 一切几乎已经到了天罗地网的程度来,方方面面都被她设想周全妥善。 那么明早,她应该能看见两具尸体了吧。忽然想起了什么的端云连忙又求证了一遍碧柔道:“碧柔,你安排的人真的扶许锦言进了浴桶?” 碧柔点头道:“是,是红纱伺候的。端云的心里松了一松,点头道:“也罢,那便先去睡吧。那个贱人作恶多端,死期也该到了。” 端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非常困,估计是大除一害,心中松了一口气吧。这一口气一松,支撑着端云一直坚持下来的目的也就跟着一松,可不是要犯困。 端云打了个呵欠,就往寝宫内进去。 先睡一觉吧,说不定一醒来就能收获她最想要的那个结果。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清晨事发 卯时未到,赫连郁便从明渊阁里走出,所谓祈福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人在明渊阁的房内静坐一晚,随时随刻都能偷个小懒,赫连郁一晚上也不算多么辛苦。 天还没亮,但是赫连郁的精神算是不错。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四周打量了一番。 一同祈福的是北明的太子康王还有赫尔妥。北明的规矩大,在明渊阁祈福的非得是皇孙贵族,即便是突厥过来的人,那也没有平民百姓得入明渊阁的。 赫连郁自不必说,赫尔妥也是因为是突厥左贤王的儿子才有了入明渊阁的机会。 祈福的四个人都在不同的房间里,虽然赫连郁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但是看着太子和康王势如水火的样子,进各自房间之前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赫连郁不禁感叹,看来无论是突厥还是北明,关于皇位的争夺永远都是不会休止的战争。 无论是突厥还是北明,皇子都是个不好做的差使。 现下时辰还不到卯时,晨曦还没有遍撒,只是将将冒了一点的光,周围依然是黑暗笼罩,明渊阁房间的灯火基本都亮着,散发出融融的光芒,但唯独赫尔妥的那一间是黑的。 赫连郁皱了眉,暗道一声不会这赫尔妥半夜睡了过去,忘了自己是在北明皇宫里祈福,半夜随手就将灯灭了。 赫连郁联想了一下平日里赫尔妥猪成精般的做派,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的有可能。 他看四下无人,便打算去赫尔妥的房间里将赫尔妥叫醒,这若是等北明的太子和康王发现赫尔妥不仅没按照规定祈福,居然还施施然睡了一夜。那可就真是给突厥丢了大人。 赫连郁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赫尔妥的房间外,先是扣了几下门,怕动静太大,赫连郁叩门的声音很小,里面并没有随之传出声音。 赫连郁以为赫尔妥睡死过去了没听见,他想加重一些叩门的力气,此时却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赫连郁也没做他想,推开门便走了进去。房间里面自然也是漆黑一片,赫连郁阖上门之后,大声喊了几句赫尔妥,但是还是没人理他。 赫连郁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他连忙就着外面的光线把桌子上的油灯点着。灯一亮,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这一间房间和赫连郁祈福的那一间大同小异,干净整洁的地面,一览无遗的房间布置。 但是赫连郁这一览,整个房间都尽收眼底,可是他却没有看见赫尔妥。 赫连郁忽然有些心慌,虽然赫尔妥不在房间里有千百种可能,或许是去如厕了,或许是去出去透气了,甚至就算是赫尔妥自己偷偷跑出去在北明皇宫里游荡,说不定一会儿也就赶回来了。 以赫尔妥的身份和武艺还有那跋扈的个性,赫尔妥应该是吃不了亏的。 可赫连郁没来由的就是心慌。心慌的同时,赫连郁的心里还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感觉……。或许他再也不会见到赫尔妥了。赫连郁发现赫尔妥不见了之后并没有大动声色,让北明人发现一个突厥的小王爷无端消失在北明皇宫里,对于突厥来说,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赫连郁立刻撤出房间,他推算了一下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启程去神玄门了。这半个时辰里他得找一找赫尔妥。 ——在赫连郁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众侍卫顺着明渊阁周围地毯式搜索的寻找赫尔妥的时候,皇宫开始热闹了起来。和亲队伍即将启程,庆裕帝着了正式庄严的皇帝礼服在乾清宫内就坐,皇子王侯,内外命妇等一众皇族站于殿内,文武百官在殿外依此而立。 乾清宫内,天家的庄严肃穆的气氛氤氲而出,百官齐整的分立在宫殿两边,等候公主的鸾驾。但是百官的脸色都不太对劲,殿内高坐的庆裕帝眉宇间都有些焦急的意思。 原因很奇怪,公主…。迟到了。 按理说卯时的时候,端云公主就该梳妆完毕着吉服站在乾清宫门口等着聆听礼官颂词,但是现在卯时已经过了一刻,乾清宫外还是没有见到公主的身影。 和亲还能迟到?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百官大气儿都不敢出,只等着庆裕帝处理,幸好突厥那些人是在神玄门等待,要是让他们发现,北明的公主连和亲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迟到,这让突厥人要怎么想北明? 北明自诩礼仪之邦,若是让被一直称为蛮人的突厥看了笑话,那岂不是自打脸面。 不过关于此事,北明的官员们大可放心,突厥人赫连郁现在可没空管北明的公主迟到不迟到,他还怕赫尔妥在北明后宫里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让突厥蒙羞。 北明和突厥,今天谁也别说谁,大家心里都悬着一把刀,指不定谁先被刀砸下来。 庆裕帝已经派王公公去及云宫看了,但是王公公还没回来复命。庆裕帝已经私下问过敬嫔了,敬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昨夜敬嫔本想陪在端云身边,但是端云却决不答应,说什么都一定要把敬嫔赶回自己的宫殿。 敬嫔以为端云还是恼恨她无力改变和亲的这一事情,所以才不愿见她。敬嫔本就心中有愧,便也就由着端云的意思。 谁料,今日早晨端云却来迟了……而且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敬嫔的心里也着急,恨不能现在飞奔到及云宫去看一下情况,但是她已经站到了乾清宫内,再焦急也无法脱身出去,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其他妃嫔的脸色也都有些异样,所有人都在暗暗猜测端云来迟的原因。庆裕帝瞟了一眼内外命妇站的地方,发现许锦言没在,庆裕帝这才开始真正的担忧是否是及云宫出了事情。宁安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就算是端云迟到了,宁安也绝对会赶着时间来到乾清宫,不会发生迟到的事情。 除非……及云宫昨夜出了天大的事情。庆裕帝有些坐立难安了,他本想远远的看一眼张正的神色,可是百官都在外站立,庆裕帝的眼神再好,也无法穿过这么远的距离一眼看到张正。乾清宫一片风声鹤唳的时候,王公公已经带着几个小太监赶往了及云宫。 一踏入及云宫,王公公便立刻察觉到肯定是出了大事。及云宫里寂静无比,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再无其他声音,一点的人气儿都没有,像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住人。 不该是这样,及云宫应该是今日宫里最先热闹起来的宫殿,起码丑时就该准备着公主梳妆的事宜,怎么会都卯时了还是一片寂静。 王公公既然猜到是出了事,便立刻沉稳了一下心神,带着几个小太监先去了及云宫里太监们住的偏房一探究竟,这一探,出了事的定论便更加确切了。 所有的太监像是被迷晕了一般乱七八糟的躺在房间里,有的人身旁撒着几个没吃完的果子,晕倒之前肯定还在吃,不知道什么原因晕倒之后,连累的果子都全部糟践了。 王公公当机立断,留下一个小太监尝试叫醒这些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直奔及云宫主殿。 虽然是公主的宫殿,这般紧急的事态之下,他也不得不硬闯上一次了。 及云宫主殿大门紧闭,王公公让几个小太监狠命的撞开了大门,门一开,里面的奇诡味道便飘了出来。 王公公下意识便捂住了口鼻,但几个小太监没反应过来,让这味道直击命门,一瞬间,几个太监的脸色便不对劲儿了,个个脸色潮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王公公是宫里待过半辈子的人,一看这情况还能不明白这味道是什么肮脏东西。他一耳光抽上一个脸色潮红的小太监道:“没了根的东西,还能中这种招。还不快捂着口鼻,进去看看什么情况!”说完,王公公便抬步向内走去,几个太监也忍着心中的悸动,跟着王公公走了进去。 “天呐!”一个没怎么见过市面的小太监惊声叫了出来。 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后,王公公的脸色也陡然大变,他连忙背过身子,嘴唇在一瞬间吓到青紫,手也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快,去通知陛下……出大事了!”饶是王公公这般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见了这般情况,也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及云宫主殿外室的地上,两具几乎全部赤裸的身体交缠,一具浑身青紫,面容狰狞,任谁一眼过去都能知道此人已经咽气许久。 另一具赤裸身体,双眸紧闭,生死不知。 咽了气的那具身体是突厥的来使之一赫尔妥……。而另一具生死不知的身体却是北明即将要去和亲的公主。王公公知道赫尔妥的身份是突厥左贤王的儿子,那就是相当于小王爷般的尊贵身份,如今这般暴死在北明,看样子还像是和北明即将要去和亲的公主……。王公公摇了摇头,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担忧。 这件事太大了,好像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 — 庆裕帝得了信便抛下一众臣子直奔及云宫而去,两旁的臣子都愣住了,没一个人明白庆裕帝要做什么,但也不敢抬头看天颜,只能立刻跪在地上,低着头在心中揣测。 和亲公主未到,陛下却这般神色焦急,居然能在和亲队伍即将启程的清晨抛下所有人往后宫的方向赶,那就只可能是和亲公主那边出了事情,而且是天大的事情。 庆裕帝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连忙回头对跪在一侧的张正急道:“张正,跟上。” 抛下这一句话之后,庆裕帝便立刻转身而走,脚步匆匆的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般。 剩下的臣子都在心中暗道大理寺卿果然圣眷优渥,陛下那般急匆匆的时候都不忘记带上张正。 但臣子们这回是真的没揣摩到圣意,庆裕帝这回可不是图了张正的才华,准备让张正去后宫替他处理事情。带上张正是因为及云宫里的还有人家媳妇儿呢,而且是人家以命换来的媳妇儿。 方才小黄门支支吾吾的对庆裕帝书及云宫出了事,具体是什么事,小黄门三缄其口,但是透露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一点,突厥的那个赫尔妥死了,而且死在了及云宫内。庆裕帝稍微一想都能把事情猜出个零星来,及云宫里可不止有端云,那昨晚还有个许锦言住着呢。 万一是许锦言出了事,庆裕帝可当真赔不起张正。 张正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得了旨就跟着庆裕帝一起前往了及云宫。庆裕帝赶到的时候,及云宫上上下下都站满了人,昏迷的宫女太监们全醒了,一大批人都噤若寒蝉的立在主殿门口的左边,胆子稍微大一些的,还鬼鬼祟祟的将眼神往大殿的门上移去。 大殿的门紧闭,王公公站在殿门前挡着太监宫女们企图向里窥探的视线。 庆裕帝一踏入及云宫,心稍微松了一些,那站在王公公旁边的人,面容清婉动人,琉璃眼眸带着一些惊慌,脸色苍白,穿的很单薄,云鬓也有些乱,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在颤抖。 但好在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一个人。 很好,张正应该不会疯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帮着他处理这件棘手至极的事情。 庆裕帝心里有了些底,先上前向许锦言问了句:“宁安……你无妨吧?”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凄惶的抬起了头,连忙跪下道:“陛下…。陛下……”哭腔压过了她继续说下去的话语。 庆裕帝看着原本那么凌厉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吓成了这个样子,明白那大门紧闭的宫殿里出现的情况一定太过可怕,远超过了许锦言的接受范围…… 庆裕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许锦言起身。 那里面的情况到底得有多可怕,才能让许锦言吓成那副样子。 庆裕帝向张正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哄你媳妇儿,愣着干啥! 张正会意,从一旁的婢女手里接过一件粉黛色的披风,立刻快走几步走到许锦言的身边,将披风披到她的身上,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封口 张正用披风将许锦言裹得严严实实的,修长的手指自披风的丝带之间穿梭,灵巧的给她系好那些繁杂的丝带。 他系丝带的时候眼神温柔而专注,晨曦的光芒洒在他的清艳绝美的轮廓上,便有了恍然若仙的观感。 饶是这样严肃紧张的时刻,周围的那些小宫女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有些低着头或看向别的地方的宫女都会被旁边的人轻轻撞一下,然后示意看向他的方向。 一旦随着示意的方向一看,就再也收不回目光了。 系好丝带之后他的手却还没有离开,仔仔细细的替她把披风掖好,不愿意让她受一点点的冷意。 察觉到了周围宫女的目光,许锦言咳了咳,脸上微有红晕,她看他一眼,你干什么……我这正演戏呢。 凤眸微抬,带着几分不悦瞟了她一眼,你下次再敢穿这么单薄就跑出来试试看。 她一噎,没敢再说话。 这人是真的有些不满,不敢再招他了,在他生气的时候招惹他是天下间最失智的行为。 张正当着庆裕帝就对许锦言做出这一番举动其实是有些于理不合的,但是庆裕帝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确认许锦言是真的没事之后,庆裕帝便将目光移到了王公公的身上。 一个眼神,王公公便知道了庆裕帝意欲何为。 王公公立刻躬身,毕恭毕敬的让开一条道路,同时示意一个小太监开门,两侧的宫女太监都顺从的转身过去,这是王公公早就交代了的事情。 无论他们多么好奇,里面的场景都绝不可以入他们的眼睛。若是有人好奇心实在太大,非要瞧一眼里面的情况,瞧完之后那就是立刻砍头的后果。 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威胁就为了这一眨眼之间的事情。门被推开,庆裕帝叹了口气,“张正,宁安,你们俩也跟着进来吧。” 反正这件事肯定是不能瞒张正,庆裕帝还指望着张正给他出谋划策呢,至于宁安,看宁安吓得那样子,估计是已经知道了。 那对于这两个人,就彻底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张正和许锦言对视一眼,张正先走了两步,许锦言整理一下披风,跟在了他的身后,乖顺的紧。庆裕帝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方才那小黄门也告诉了庆裕帝,赫尔妥死了的这件事实。 但是庆裕帝目睹了大殿中央的那一幕场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手脚酸软几乎当场晕倒。 里面的场景其实已经不复一开始那般的冲击力了,王公公考虑到庆裕帝的心脏,让一个婢女给赤身裸体的端云公主披上了一层衣物,遮住了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肤。 但王公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这两个人躺的位置和姿势,王公公可丝毫不敢动,若是毁了什么证据或线索,王公公担不起这个责任。 庆裕帝的头剧烈的抽痛了起来,他扶着额,有向后倒下去的态势,王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庆裕帝,庆裕帝靠着王公公的搀扶才勉强站住,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头痛的他几乎要大喊出来。很明显,庆裕帝又犯头疾了。 王公公左手搀扶着庆裕帝,右手立刻从袖中拿出许锦言给的那两个药棒,往庆裕帝的太阳穴上抹了抹。过了一会儿,庆裕帝急促的喘息声音慢慢平复,他扶着王公公这才慢慢的站稳了。 “确定死了么?”庆裕帝头上的青筋在慢慢跳动,头痛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王公公点头,“回陛下,奴才已经看过了。确定是……。”庆裕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又看了一眼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但只看了一眼,他便立刻移开目光,他怕他再看一眼,那种剧烈的头痛又会立刻找上门来。 “死了……几个?”庆裕帝看着窗外,声音却都发了抖。 王公公查看了一眼庆裕帝的神色,小心道:“回陛下,突厥的赫尔妥千长身体已经彻底僵硬了,但端云公主似乎还尚有一丝气息。”若是寻常人家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立刻就将这两个人分开,毕竟是一生一死的两个人,活的那个奄奄一息,自然是要立刻请大夫救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可这是皇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这生还的人是否能让她继续生还,那就不再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了。 便是放在民间,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活下去的那个人也得背负一辈子的骂名。民间如此,皇家则更为严苛谨慎。更何况出事的人是和亲的公主和迎亲的使臣。 这便是两国邦交之间的大事,远非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是让还活着的端云公主继续活下去,还是让端云公主在奄奄一息中自然而然的结束生命,那都是庆裕帝要做的主。 王公公不会替庆裕帝做这个主,他只能尽自己最大可能的贯彻庆裕帝的旨意,越俎代庖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会做。庆裕帝闭着眼睛沉思了很久,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王公公连忙道:“奴才进来及云宫的时候,及云宫里一片寂静。如果之前没有人进来过的话,那现在就只有及云宫的一些宫人,奴才和跟着奴才进来的这几个小太监,还有张大人和宁安郡主知晓。”当时那场面太过可怕,几个先进来查看情况的太监都没忍住,全都尖叫出了声。太监的声音本就尖锐,那些迷药劲儿已经差不多散了的宫人全被吵醒了。 一些宫人便跑出来查看情况,王公公没来得及关住门,一些跑得快的宫人把里面的场景一网打尽。 庆裕帝看了眼王公公道:“该封的口就封住。” 眼眸隐隐有着属于帝王的狠厉之色。 知晓内情的奴才全都在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庆裕帝说的该封的口就封,总不会是封王公公的,也绝对不会是张大人和宁安郡主。 那就只能是他们这些仰人鼻息而活的小虾米了。 几个人已经吓得软了腿,懊悔自己不该跑的那么快。 庆裕帝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整个宫的人都晕倒了!” “奴才已经四下查过了,及云宫上上下下全被下了迷药,奴才从太监的房间里搜出了一些迷药的残留,这迷药很奇特,不像是北明的东西。”王公公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把纸包拆开,里面露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把太医叫过来查!”庆裕帝下了令之后,王公公这才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跑出了大殿去唤太医。“宁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有察觉?”庆裕帝回头看向许锦言。许锦言站在张正的身侧,听到庆裕帝在问她话,她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回陛下,昨夜的事情…。宁安的确什么都没察觉到。昨夜公主殿下将宁安带到了房间之后,宁安想着第二日要早起,便早早睡下了。” “现在想起来这一夜似乎睡的特别沉,中间一次都没有醒来过。直到听到了一声极为惊慌的尖叫,宁安才被吵醒过来。想着便是出了事,宁安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然后…。然后便看见了……” 许锦言止了话,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张正。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善后 张正立刻便接话道:“陛下,锦言一向睡觉极轻,常常会夜半惊醒。整整睡了一夜的情况应该是从来没有过的。若是昨夜从未醒来过,那此事应当真是有了外力干扰。” 许锦言顿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望向他。因她夜半总被前世记忆纠缠,常常梦见前世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自然,梦见之后便会一身冷汗的惊醒。 她惊醒之后都会坐起身来瞧一眼他,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之后才能安心下来,再重新钻回他的怀里安睡。 她以为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却没想到,他早已察觉。庆裕帝点了点头,瞟了眼那白色药粉,“等太医来了查一查那迷药到底是哪儿来的。” 庆裕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着或许宁安这丫头聪慧,昨夜说不定能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结果昨夜也着了别人的道。整个及云宫就没有一个醒着的人。 如果没有醒着的人……那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岂不是无人知晓。庆裕帝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道:“先把端云……移到别的地方吧。等太医来了再说。” 王公公立刻会意,招了几个小宫女过去把赫尔妥和端云分开,赫尔妥全身上下都是青紫,面容狰狞,身体僵硬,先前这些小宫女离的远,看的不甚明晰,这一凑近,瞬间吓得面容失色,看都不敢看一眼赫尔妥,只能硬着头皮把端云和赫尔妥分开。 王公公看着小宫女吓的脸色惨白的模样有些不忍,这活儿按理说该让太监去做,可是偏偏端云公主身上衣衫不整,此事又不能让太监插手。 端云被宫女们抬走安放在了床上,庆裕帝这才将眼神放在了赫尔妥的身上 那青紫的恐怖模样看的庆裕帝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痛,即便如此疼痛,庆裕帝也得勉强这颗疼痛的大脑飞速运转,仔细的思考如何善后这件事。太医没一会儿就来了,王公公还是请了太医的,但是没有庆裕帝的允许并不敢让太医医治端云,只是让太医先在一处等候。有了庆裕帝的旨意才敢将太医请了出来。 太医忙不迭过去替端云诊治,宫女已经替端云把衣服穿好了,端云和衣躺在床上,依旧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太医只瞧了一眼,便皱眉摇了摇头。一炷香后,太医瞧完了端云。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连忙跑到赫尔妥身边查看。 一看赫尔妥浑身青紫的样子,太医便什么都明白了。太医走到了庆裕帝面前复命道:“陛下,端云公主……” “可还能醒来?”庆裕帝问道。 端云这个女儿早就废了,庆裕帝虽然有心痛,但是现在对于庆裕帝来说,突厥左贤王的儿子死在了北明皇宫里,如何给突厥这个交代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只有端云醒来,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不定才有真相大白的可能。 太医叹了口气,摇头叹息道:“陛下,端云公主中了微量的七绝散,中毒不算深,因为这毒是由另一个人身上传入公主体内的,可是七绝散此毒太过狠烈,即使公主身上只有微量的毒性,公主醒不过来的可能性都非常大,而且即便公主醒来,估计后半辈子都要痴痴傻傻的度日了。” 庆裕帝呼吸一紧,攥了攥手心。 太医指着赫尔妥的尸体道:“至于赫尔妥千长,赫尔妥千长直接中了七绝散,想来便是他……将此毒传给了端云公主。”太医说完之后,小心的看了一眼庆裕帝脸色,然后硬着头皮继续道:“而且赫尔妥千长不止中了七绝散,还同时中了……醉春色。七绝散是使他殒命且形容这般可怕的原因,醉春色……或许是使端云公主中毒的原因。”七绝散是宫内秘藏毒药,几乎是只有北明皇宫才有,这种毒药的毒性极为强烈,没有中毒的人若是同中毒的人有过体液或鲜血接触,即使没有直接接触毒药,也会立刻感染上毒性。 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毒药了,简直是瘟疫一般的东西。 而所谓醉春色,那也是北明民间流传的最上不得台面的春药,因为药性太烈,只要沾染一点儿,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宫中一般不会藏,只在民间作为最下流的东西有所流传。 “这两种药……可都是北明的药?”庆裕帝的额角又开始跳跃着剧烈的痛感。 太医看着庆裕帝越来越白的脸色,艰难的点了头。 许锦言将琉璃眼眸转了转,却没有丝毫情感的波动,。昨夜端云本想设计她躺入那满是毒液的浴桶中身染剧毒,再通过她将毒传给中了醉春色,一定会非礼她的赫连郁。 最后她和赫连郁变成两具尸体,却解了端云的困境,一石三鸟。 端云狠毒至此,那她也不会再留情面。即便她想手软,可她那黑心夫君也绝不会手软。 昨夜之后的事情她虽没有参与,但是她知道张正做了什么。 张正替她按照端云的计划全部奉还了回去。先是将赫尔妥扔到了毒液之中,随后将身中七绝散和醉春色的赫尔妥扔进了端云的房间里。 基本上,是悉数奉还了。 如今端云作茧自缚,自己尝试了自己制定的狠毒计划,个中滋味,昨夜的端云必定了解的很是透彻。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端云犯了她何止一次两次,而且次次都想要她的命,这一回端云受此大难,怪不得她狠心,更怪不得她夫君狠心。 她微微靠近张正,拉住了他的衣角。— 庆裕帝闭了闭眼,端云若是醒不过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很难真相大白了…… 事到如今,事情为何发生的原因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如何妥善解决才是重中之重。赫尔妥和端云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赫尔妥是自己看中了端云,偷偷跑来了及云宫里倒罢了。那就全是突厥的责任,和北明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但是赫尔妥死了,而且死法太离奇了,浑身青紫,面容狰狞,一看便知身中剧毒。赫尔妥总不可能是自己轻薄了和亲公主后畏罪自尽吧,这个说法连庆裕帝都不相信。 即便端云和赫尔妥今日这一惨状是有人背后捣鬼,突厥人远在千里之外,又不明白其中缘由,人家可不会管是北明的哪一个人做的,只会将矛头对准北明。 和亲的事情肯定是得暂停了,端云生死未知,即便是活了下来,发生了这种事情,也绝不可能再把她嫁给突厥王。 但是和亲的事情不算大,只要突厥愿意继续和亲,端云不行,重新换一个公主便是。怕就怕在…。突厥不愿意继续和北明和亲。 寻常百姓都知道,和亲是两国暂时维系关系的一个桥梁,一旦和亲不再,桥梁倒塌,那就是意味着要打仗了,无论是哪一方赢过了哪一方,两国百姓都得遭殃,生灵都得涂炭。 庆裕帝又看了一眼浑身青紫的赫尔妥,他揉着疼痛的脑袋,一筹莫展。 赫尔妥是突厥左贤王的儿子,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地位却远非常人能及。这么一个人死在了北明,死前之事难说,死后之事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突厥和北明关系一向非常微妙,突厥人凶悍,国力强大。北明虽然从前国力尚可,但因前些年那场五王之乱,北明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北明一个公主接着一个公主的嫁去突厥,就是为了保持和突厥关系的平衡。 如今赫尔妥之死很有可能会悉数打破这一暂时的平衡,那左贤王在突厥是极有势力的王爷,手握重兵,若是左贤王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与北明掀起战火,那北明很有可能会招架不住。 再没有人比庆裕帝更清楚,以如今北明的实力绝对没有办法和突厥叫板。 “张正,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庆裕帝回头,望向了张正。他的头实在太痛了,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的大脑停止运转,一点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才华横溢的臣子身上。“这件事……臣不敢妄言”张正答的快,推的也快。 庆裕帝的头又痛了一点,他不悦的对张正道:“张正,朕把你叫过来不单是为了让你看宁安……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无论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庆裕帝自是知道张正的心思,张正那么个聪明过了头的人,既然能说不敢妄言四个字,那必定是有了主意。但为了求一个心安,这才推辞了一番。 这件事的牵扯太大,突厥和北明两国之间微妙的关系,朝局的变化,两国百姓的利益,这些全被牵扯其中。一个说不好,就有可能会使千万人殒命。 庆裕帝不是不能理解张正,这件事的确是不能随意开口。他便给张正一个恩典,让他但说无妨。得了庆裕帝的同意,张正这才状似犹豫了一下,随后拱手道:“陛下,臣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将此事全部告知突厥二皇子,并且立刻将二皇子请来及云宫。” 庆裕帝大惊,一头雾水的看着张正,全部告诉赫连郁? 告诉什么?你堂弟死在了北明的宫里,而且死状极惨? 这不逼着人家愤怒返回突厥,然后领兵再过来么? 张正未看庆裕帝的惊讶的神情,继续道:“赫尔妥千长毕竟只是二皇子的堂弟,非是亲弟。且……。突厥左贤王与突厥王的关系一向微妙。” 庆裕帝一怔,帝王的心术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有些明白张正的意思了。 突厥王和左贤王这对兄弟的关系微妙至极,突厥王统领突厥自不必说,但是左贤王的势力也很大,并且左贤王的辖地占着突厥的一处大型铁矿,突厥那样的地方,有铁矿已经算是奇迹了,而且还是极大的一处。左贤王便靠这处铁矿发了大财,成了突厥第一富翁。 突厥王看着眼馋也无能为力,因为当初划分辖地的时候那处铁矿还没有被发现,是左贤王靠着一位高人的指点,这才在已经成为自己辖地的车里地区发现了那一处铁矿。 有钱又有势,突厥王怎么可能不忌惮左贤王。 而或许全世界皇家兄弟的关系都是同一幅样子,表面兄友弟恭,实则暗潮汹涌。尤其在这种一个人的势力太大影响了真正统治者权威的情况下,猜疑和忌惮更是难防。 突厥王和左贤王之间虽然表面关系尚可,但是突厥王一直有意打压左贤王。左贤王的实力强大,却对突厥王做小伏低,看起来一副誓死效忠突厥王的样子。 所以突厥王对左贤王的打压也只是微微试探,并没有真的下重手。因为左贤王实力强大,又完全归顺突厥王,这样的一个助力,突厥王并不想失去。 双方多年之间就维持这样一个微妙的关系,算是平衡,但是很危险。似乎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彻底推翻这个平衡关系的契机。 如果赫尔妥的这件事不得到妥善解决,或许赫尔妥就会成为这个契机。 赫尔妥是左贤王唯一的儿子,若是杀了赫尔妥,左贤王就是有着天大的势力,后继无人,以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突厥王寻觅多年一直想找一个既能让左贤王替他干活,又能让左贤王对他失去威胁的一个方法。 杀了赫尔妥,不就是那个方法。 如果把这件事应推给赫连郁和突厥王,或许……。便是北明脱身的一个巨大的机会。 庆裕帝的眼神微微的亮了一亮。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起乱 庆裕帝背手而立,在脑中将张正的计划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左贤王的辖地与北明接壤,若是在北明杀了赫尔妥,还能挑起左贤王与北明的关系,双方一旦开战,左贤王和北明的势力都会有所损伤。 最后获得渔翁之利的人可是突厥王。这件事的疑点本就太多,千丝万缕皆交杂一起,线索密布,但没有一个能完全揪住,彻头彻尾的顺着查下去。 宫里的七绝散,民间的醉春风,突厥的迷药还有绕过皇宫层层侍卫监视从明渊阁跑入和亲公主寝宫的突厥小王爷。 这一切的事情,每一个环节都莫名其妙,像是曾有无数人参与才构成了这件奇诡的事情,而其中有一人将这些原本有迹可循的线索和环节全部打碎,这才呈现出了今晨这场足以毁掉两国平衡关系的惊天大案。北明和突厥,两个万丈疆域的国家,就这么轻易的被人玩弄在了鼓掌之中。庆裕帝摇了摇头,已经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他只想尽可能的不让北明和这件事扯上太大的干系。而且如今算来算去,赫尔妥突然暴死北明的这件事,北明自然有着最大的嫌疑,但是北明却没有理由要杀赫尔妥。 突厥嫌疑不小,并且有着充分的理由在北明杀了赫尔妥。安能知道是北明这边莫名其妙的杀了人,还是赫连郁和突厥王的阴谋,就为了让人家左贤王断子绝孙。将此事推给突厥王,迫使赫连郁和北明一起行骗,骗过左贤王。这主意又损又缺德,但的确是非常不错…… 庆裕帝看了眼张正,眼眸流露出满意和轻松,“朕知道你的意思了。” 此时太医也适时的走了过来对庆裕帝道:“陛下,王公公给臣的这包迷药非是北明所有,但具体是出自哪里,臣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但出自突厥的可能性极大。因为这迷药里有一味龙翼草,此草为突厥独有。”许锦言歪头看了眼迷药,张正这个人做事实在滴水不漏,连证据都给庆裕帝准备好了。 迷晕及云宫上下的迷药产自突厥,怎么着都把这件事和突厥联系了起来。庆裕帝闻之此言,心里更是微松,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对王公公道:“把二皇子带来及云宫吧。” 王公公连忙答应了下来,转头便亲自前往通传。这件事事关重大,只能由他亲自前去。后面的事情许锦言便不知道了。 赫连郁赶到的时候,许锦言已经被庆裕帝赶出了及云宫。过程虽然不知道,但是结果还是明晰的。 因为全北明和全突厥的人都明晰了,而且明晰的不能再明晰了。 北明的和亲公主和突厥的小王爷在迎亲大宴上一见钟情,但因为碍于和亲的事情,两人无法终成眷属,但两人之间的爱意实在难以自控,所以小王爷和公主在和亲启程的前一天晚上相约私奔,共同奔赴幸福未来。 私奔……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轻松的就将赫尔妥暴死的事情遮掩了过去,并且合理的解释了赫尔妥失踪的事情。 没有告诉天下赫尔妥已死,而是轻描淡写的给赫尔妥扣上了私奔的帽子。即便左贤王库泉想追究都无法追究,因为赫尔妥是自己跑的,还拐走了北明的和亲公主。受害人变成了犯罪人,这么缺德的主意…。许锦言窃以为,是自家夫君想出来的。 至于端云……已经私奔了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出现在内宫。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彼时许锦言正站在窗户前发呆,半夏瞧见了许锦言的样子,便上前将一件轻薄的披风披在了许锦言的身上。 “小姐,你穿这么少站在这风口上,若是被大人看见了,大人可是要心疼的。”半夏笑着提醒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将披风合了起来。 赫尔妥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该死的人已经死了,成为秘密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再起波澜。 可许锦言还是忍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一天晚上的事情,最常回忆的便是赫尔妥看见张正的反应。 很明显,赫尔妥是认识张正的,而且认识的不止是张正,他还认识……衡昭。 衡昭……。 这是新婚之夜他告诉她的名字,那般春色满溢的时刻,他压抑着冲动,伏在她耳边,气喘吁吁的念出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她岂敢再忘。 虽然婚后她从未唤过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早就被她刻进了血液骨髓,一直跟着她的心跳。 心脏每跳一下,这个名字便刻深一分。 “衡昭……”许锦言拨了一下手腕上的白玉镯,眉宇间笼上了淡淡的忧愁。 ——四月中旬,北明的春闱开始了。春闱前一天,北明京城送走了因为公主和突厥小王爷私奔而没能接到公主,一直滞留在北明的突厥迎亲使团。和亲还是成功了,庆裕帝随意选了一个贵人所出的公主代替端云,便草草结束了这场已经纠缠了太久的和亲之事。 两国的利益纠葛当前,人命何其轻贱,哪怕这一两条人命本是天潢贵胄,也并不会阻止已经确定了的两国大事。四月的这个月份没有一个国家是太平的,北明和突厥出了这么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两国都不得安宁。好不容易送走了突厥的迎亲使团,突厥和北明才将将平息下来。 北明和突厥平静了,大乾却不甘示弱的闹了起来。 大乾皇帝的位子来路离奇这件事每个国家的人都是知晓的,先帝不把皇位传给儿子却传给了弟弟,放哪一国都得被评头论足,虽然兄弟之间,血浓于水,可是人心本就是偏的,弟弟就是再亲,也绝不能亲的过亲生儿子。 隆福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各国都对隆福帝的帝位产生了来路不正的质疑,后来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卷先帝越俎代庖代隆福帝择定太子萧衡昭的圣旨,这卷圣旨才将隆福帝从诸多质疑中解救了出来,但同时,也确立了太子萧衡昭的无上地位。 前些年大乾太子萧衡昭一直以雷霆之姿震慑大乾上下,各国莫不拜服于这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 但不知什么情况,三年前太子殿下忽然要求去先帝看守皇陵,一走三年,一点的消息都没有再传回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乾未来 三年之间,那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就此从大乾消失,只听闻他在替先帝看守皇陵,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 最开始的一年,各种各样离奇的传言纷至沓来,有人说萧衡昭得了重病,不得不前往一处避世之地寻医问药。有人说萧远和萧衡昭水火不容,萧衡昭碍着叔侄情分,暂时不愿意和萧远对抗,不得不远走他乡。 这种说法自有其理,萧远的皇位一直有来路不正的嫌疑,不过既然坐上了这个皇位,再把皇位交还回去,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萧远对萧衡昭的敌意几乎是不言而喻。 关于太子消失三年的这件事,其中最奇诡的一种说法是说萧衡昭有一深爱的美人,但大乾皇室不接受这个美人,想方设法的要将这个美人置于死地,萧衡昭无奈之下,为了保护美人不受伤害,宁要美人不要江山,抛下太子的身份,带着美人潇洒天地之间去了。 这种说法太过奇诡,谁都知道大乾太子冷心冷情,东宫里别说姬妾,连宫女都没几个,太子殿下的日常起居基本都是细心的太监在照料。太子殿下冷情,但是身边的那些贵族小姐却一个个都如狂蜂浪蝶般的往太子身边扑。 可惜的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那些贵族小姐还没来得及近太子的身,就会被太子殿下那双漂亮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冷意冻伤,勇敢一点的还能迎着那冷如骨髓的眼神多走几步,胆小一点的三丈外就能拔腿就跑。将这么个人和风月之事联系起来,还爱美人不爱江山?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谁最先传出的这种说法,大乾百姓纷纷表示,肯定不是我们大乾内部之人,说不定是什么别国奸细,那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们大乾风华惊世耀眼美貌,还具有当和尚天赋的太子殿下。普罗大众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没一个人相信。但是再过不久,普罗大众又深深的怀疑起了这一说法的真实与否。 是不是……有可能其实是真的,要不怎么突然空穴来风了这么一种说法。在这些说法之外,还有一种更为小众的说法,有人说大乾太子是去北明探查一件秘事,秘事具体为何无人知晓,只是隐隐知道和当年敬纯皇后之死有关。当然,这种说法知道的人非常少,知道的人可能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说法,反正是没有一个人相信萧衡昭是真的去为先帝看守皇陵了。太子一走三年,近日民间却忽起了一种传闻,有人说太子殿下快要回来了。 说法的真实性非常高,基本一时之间处处都传说着这个还没有被证明的消息。大乾百姓为此欢呼雀跃,质疑的人极少,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太子的归来而激动。 因为这个说法传出的时间实在太巧了。 大乾近日起了一场内乱。大乾三族,淳于族,落族,月氏族在一时之间不满萧远暴政而纷纷掀起叛乱,其中犹以淳于族惹出的乱子最大。 起因似乎是隆福帝萧远想将除去淳于一族,淳于一族提前得知了消息,便联合另外两族一同发起了动乱。隆福帝想除去这三大族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五年前便已经有了动静,但当时那一番动作被太子萧衡昭压了下来,没有掀起太大的乱子。 五年之后的现在,萧衡昭离开了三年,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先拿来开刀的便是淳于族,淳于族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正一筹莫展之际,全族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要全族覆灭。 许是淳于族不该遭此厄运,此时却突逢高人指点,让淳于族联合了落族和月氏族一同在封地掀起了一场大叛乱。 三族的力量联合起来,才能将将与萧远对抗。 而在三族倾族之力聚集之后,萧远真的怕了,这才将铲除淳于族的计划暂时压了下去。有传言说,这个指点淳于族联合三族之力掀起大叛乱震慑萧远的人便是消失了整整三年的太子殿下萧衡昭。 之前就有人说过太子离开大乾的原因是萧远迫害萧衡昭,萧衡昭碍着叔侄情谊暂时不愿意和萧远对抗,便远走他乡。 这句话传的很妙,暂时不愿意……。那也就是说,不愿意是不愿意,但是一切都是暂时的。 那么如今萧远要铲除三族,彻底改写大乾布局,在大乾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已经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候,是否太子的这个暂时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呢? 没有人能真正清楚事件背后的全部真相,即便有人能窥见一丝两丝的真相,也绝不会完全清晰。 眼前一片漆黑,大乾的未来似乎有一场极大的动乱在等待。 大乾百姓都在静静的等待,等待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再度归来,等待那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萧衡昭带着耀眼的光芒重新回到大乾的万丈土地之上。 —— 突厥的迎亲队伍走后,北明的春闱便拉开了帷幕。许恪自不必说,准备了这样多的年月,便是为了这一场春闱。 不过也是这一场春闱,消失了很久的李探重新回到了许锦言的视线之中。 王严崇决定收许锦言为徒的那一天,也是许锦言设计前世的师兄李探,在今生永远的失去了成为王严崇徒弟资格的那一天。自此之后李探便彻底的消失在了许府之中,李探在王严崇面前如疯子般的闹了一场,无论落在谁的眼里,都会知道李探前途无望,得罪了王阁老,怎么可能还会有仕途。 李知书自然不会再容李探,她起先收留李探本就是为了李探能在春闱大显身手,现在前途不见,李知书就变了脸。给了些碎银子就把李探打发了出去。 ------题外话------ 非常抱歉宝贝们!铃铛的感冒好像真的有点重,还有一更有点来不及了。明天一定会补上!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约定 自李知书将李探赶出去之后,许锦言便很久都没有再见过李探了。直到春闱前在清尘书院的门口给许恪送糕点的时候,许锦言才在街上看见了颇为潦倒的李探。 李探是有才华的,如果他将这些才华放到正途上,或许李探会是一个不错的臣子。可惜前世的李探只会削尖了头向上爬,向上爬不是坏事,自古便是人往高处走,李探想向上爬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他向上爬的途径却是通过踩着恩师的鲜血,每向上一步,鲜血便淋漓一些。 许锦言遇见李探的时候,李探正在街上慢慢悠悠的走,看起来该是春闱前夕出来散步,放松心情,李探看见她之后还过来向她打了个招呼,言谈之际还恭贺了她新婚之喜。 许锦言一一笑着回应,只谈了两句便借口有事离开。李探也未曾阻拦,侧身放她而行,但是后来努尔布却告诉许锦言,李探之后一直在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很远很远。 李探……春闱应该是会冒尖的,李探的神童名号非是空穴来风,他的才华很符合普世意义上的才子,这样的人,一定会被看中。就看是几甲了……。 到时候李知书就该把李探找回许府了吧。人世间的事情的确是说不太准,几个月前李知书把李探自许府赶出,几个月后李知书又得恭恭敬敬的将李探迎回去。 但迎回去的是美梦还是噩梦,那就是一件未知的事情了。北明的春闱有文试和武试,与别国重文轻武的春闱制度不同,北明的文武两试并驾齐驱,地位同样重要。但春闱选拔的武官与经过沙场检验一步步升上去的武将不同,春闱选拔出来的武官也要考策论,但没有文试那样大的难度,而且主要测验的方向也是兵家学说。 许恪参加的自然是武试。 春闱之前已经有过乡试和会试了,许恪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若是皇榜再度得中状元。那许锦言可就要有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哥哥了。 届时,她老师是北明文试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她哥哥是北明武试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最有意思的是,她夫君差一点也是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何其,与有荣焉。聚财酒馆,一群不着四六的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聚财酒馆是北明京城里一处不太一般的酒馆,别的酒馆都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应有尽有。但聚财酒馆的主顾却十有八九都是大乾人,北明的人自然也有,但是远不及大乾人多。 原因倒别有一番意思,那聚财酒馆的老板娘原是大乾人士,后因为嫁给了聚财酒馆的老板,而这聚财酒馆的老板又是一个北明人。 老板娘便为爱走千里,搬入了北明京城生活,因那老板娘待人热情又厚道,也可能是命里带财,自老板娘操持聚财酒馆之后,生意越做越好,来喝酒谈天的人也越来越多。 散落在异国他乡的人总是喜欢和家乡的人抱团,一听新嫁过来的老板娘的口音,得知是大乾人,聚财酒馆周围住着的大乾人士便闻风而动,但凡喝酒必来聚财酒馆。 慢慢的,聚财酒馆的名声越来越响,所有在京城的大乾人士都喜欢来这聚财酒馆喝酒。半夏进去打酒的时侯就瞧见了一群人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天。瞧着那些人脏兮兮的脸,半夏有些不适的皱起了眉,但想着许锦言的嘱咐,她还是放慢了脚步,仔细的听着这些人的话。 “我刚从大乾西边回来,基本上全乱了。西边那一片是淳于族和落族的地方,两族同时掀起叛乱,那阵势可真是人心惶惶。”一个人风尘仆仆的,青色的长袍上还溅着一些泥点,一看便知是赶了老远的路才停歇下来。“早听说了大乾乱了,我们几个知道你去了大乾西边,这几日正担心你着呢,亏是今天回来了。快快快,仔细给大家伙儿说说。大乾那边到底怎么了?”好事者将此人拉到自己桌边坐下。 周围的人皆摆开了洗耳恭听的姿势,等着此人一一道来。 当然,洗耳恭听的人还有旁边的半夏。 半夏将酒壶递给那聚财酒馆的老板娘,手上做着动作,耳朵却一直在听那些大乾人的话。 老板娘注意到了半夏的魂不守舍,她笑了笑,给半夏灌酒的速度慢了一些,她这聚财酒馆常常有人假借灌酒的名义来店内打听消息,因她这店里有着太多的大乾人,有些北明官差若是为了大乾有关的事情,有时候都会便装来酒馆坐着听消息。 面前这小姑娘一脸纯良,看着绝不是坏人,十有八九是夫君在大乾,最近大乾又起了动乱,她一个女人家不放心,便四处探听消息。老板娘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所以灌酒的速度越来越慢,让半夏好好的听一听有关于大乾的消息。 半夏没察觉老板娘的善意,因为她全副心思都在那些人的谈话之中。 那人说完了大乾如今的局势,剩下的人便开始了议论纷纷。 “若要我说,那还得等太子殿下回来,若是太子回来了。别说三族变乱,就是三百族变乱都能镇压下去。”一大乾人眼冒光芒。 此人话一出口,周围人皆纷纷响应,赞同这一番“太子归来论”。 半夏有些意外,方才听这些人说起那大乾的变乱该是极凶险极动荡才是,怎么好像这些人口中的太子殿下一回去,所有的危险和凶险都能迎刃而解一样。 半夏正细细思索着这大乾太子的时候,那老板娘忽然碰了碰半夏道:“姑娘,酒好了。” 老板娘将酒递还给半夏。 半夏连忙回神,笑了笑,接过了酒壶,看着那老板娘温柔的笑脸,半夏有些窃喜,幸亏这老板娘手脚慢,若是手脚快一些,她可听不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半夏已经听够了消息,也不再迟疑,拿着酒壶就往酒馆外走。 离开大门之前,半夏隐隐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太子殿下快要回来了。” 半夏迟疑了一瞬,随后继续往前走去。 回张府之后,半夏直奔许锦言的房间。 许锦言彼时正在作画,精心的描绘着一棵桃树,被半夏这重重的一叩门,吓得手一颤,差点画坏一笔。 “半夏,你要是再这么莽莽撞撞的,我可就让忍冬过来收拾你了。”许锦言状似恶狠狠的威胁道。 半夏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小姐,难道你不知道忍冬和飞寒偷偷摸摸的一起出去了,您这套已经没用了。忍冬现在的心思可不在你这里。这两日总算不是飞寒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忍冬可也热切着呢,瞧着那个意思呀…。小姐,我们的冷美人忍冬啊,开窍了。” 半夏贼笑,笑得两只眼睛都放了光。 许锦言有些惊讶,想了想忍冬和飞寒,却头一回没有笑出声来。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许锦言没了心思和半夏说笑话,她问道:“你去聚财酒馆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打听到了,奴婢去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人刚从大乾西边回来,仔细的说了一下那边的局势,听起来应该是挺危急的,大乾那边三族起了叛乱,整个西边已经全乱了。不过那些大乾百姓好像都在等他们的太子殿下回去……” 半夏絮絮叨叨着大乾的局势,但是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这个大乾太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得多厉害,才能被那些大乾人说的那般神乎其神的。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些大乾人把大乾的那位太子就快吹成神了。听那个意思,大乾的太子好像很多年前离开了大乾,现在大乾出现了危机,几乎所有百姓都在等着那位太子殿下回去挽救目前混乱的局面。不过……好奇怪呀,为什么一国太子会离开国家呢?还走了很多年?” 半夏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 许锦言听着半夏的话,逐渐勾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摇摇头道:“也没有很多年,三年多而已。” “那么多人都在等他,看来他是非得快些回去了。”半夏点点头道:“那当然了,一国的太子,怎么能一直在别的地方待着。况且现在国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自然是应该回去了。”半夏心无旁骛,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许锦言稍微有些黯淡的神色。 等说完之后,半夏才有些疑惑的看向许锦言道:“小姐……你怎么知道大乾太子离开大乾三年多了?” 许锦言眨巴了一下琉璃眼眸道:“其实……我和那大乾太子还挺熟的……” 半夏:? 许锦言笑了笑,摇头道:“傻丫头,怎么我说什么话你都信。我怎么可能和大乾太子认识。不过是从前听别人说过而已。” 半夏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慢慢的收了回去,“我就说嘛,小姐从来就没有出过北明京城,怎么会和大乾的太子认识。”许锦言笑而不语,在心里暗暗道了句,那也…。说不定呢。张正回来的时候已经近乎到宵禁了,最近他好像特别忙,日日都不着府。 不过最近朝里应该没什么事情,突厥的队伍刚走,春闱也结束了,礼部的那些人是忙,正日日夜夜的看文章,准备发榜。但是张正一个大理寺卿,最近…。应该是能得闲才是。 不过现实显然和许锦言的猜测不一样,张正最近忙晨起而出,月升而归,恨不能再分出一个他去做事一样。她心说都这么忙了,你晚上就消停点吧,好好睡觉。 张正偏不……还是没完没了的拽着她胡闹。这不,今儿一回来,饭也不吃,就眼睛放亮的示意她去浴室。 许锦言冷笑了一下,随后把他拽回房里坐着。还想去浴室?想的还挺美。他被拉着坐下之后,凤眸散发着疑惑不解的神色看着她,眼眸亮晶晶的,如天上的星星。 “张大人,今儿可都四月十七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她把他按在椅子上,颇有些威胁意味的问道。 他想了想,凤眸弯了弯道:“有,不如我们快去沐浴。” 她轻轻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说正事儿呢!你且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他看她表情认真,终于是平静了笑意道:“是有话要说……但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她皱了眉。 “点翠山的桃花还没落完,三天后我带你去看桃花,也……有话对你说。”凤眸里荡漾着一些意味深长的光。 点翠山……。怎么会选这个地方? 之于点翠山,那是她这一世重来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开始改变人生的地方。 提起点翠山,她的心跳总是会加快一些。她垂眸深思,平复着心跳,半晌后,她抬起头道,“好。” 三天很快便过了,一大早张正先去上朝,她在府里等着他回来,再一同去点翠山。 张正刚上朝不久,许凝便偷偷摸摸的来了张府。 上回许凝在府里没住多久便走了,据她自己所说是被她天仙姐夫的冰冻光波给逼走的,可许锦言总觉得,那是因为玉萧走了,许凝不爽玉萧不告而别,当天下午就赌气也走了。 这一回许凝来,还是那副气呼呼的样子,听见玉萧还没回来,第一句话便是,“姐,那姓玉名萧的是不是死外面了?” 许锦言正梳着妆,听见许凝气呼呼的声音,她无奈笑道:“玉萧活得好着呢,人家不过是回一趟家,你看给你气的。” 许凝立马声音就小了,“气?我气什么!那我就是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五小姐随口一提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吧。”半夏捂着嘴笑道。 许凝急了,“我我我我,我本来嗓门就大!”许锦言心里无奈道,那你结巴什么……。 但为了给她的小妹妹留面子,这句话她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小五,你今儿来府里干什么?”许锦言岔开了话题,若是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她的小妹妹估计就得暴露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许凝咳了咳,这才想起来她此行的目的,都怪那个玉萧,没事儿影响她思路。 ------题外话------ 非常不好意思宝贝们!今天更的这么晚!明天会开始正常时间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出逃 许凝后退几步,坐在了后面的一张椅子上道:“姐姐,恪哥哥不是春闱考完了,昨儿晚上才回的府,今儿中午要在庆鸿楼请你和天仙姐夫吃饭,他让我先过来知会你们一声,然后一会儿和你们直接去庆鸿楼。” “庆鸿楼?”许锦言皱了眉,怎么偏偏是今天。她一会儿得和张正去点翠山。 许凝点点头道:“是庆鸿楼,不过我觉着恪哥哥那个意思应该是…。要来相看妹夫了。姐姐,你可得保护好我方姐夫。” 许凝说的眉飞色舞,但是许锦言的脸色却微微的变了。 “哥哥……怎么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说一下?”许锦言颇为难的道。 许凝随意的喝了口茶道:“不突然啊,恪哥哥那个性子,如果不是昨天我拦着他,他能赶在宵禁之前跑过来。”许凝很清楚自家姐夫的人品,宵禁之前,万籁俱寂,那正是姐夫干好事的时候,她不得替姐夫拦着莽撞哥哥,以免坏了姐夫的好事。“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许凝终于瞧出来了许锦言的不对劲。 许锦言想了想道:“这样吧小五,你把这样东西给哥哥,就说我有事今天不能赴约。这是我恭贺他春闱结束的贺礼。” 许锦言从书架上拿出一个盒子,那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只青玉刻成的雀鸟玉佩。 “好漂亮的玉佩!”许凝瞧着那玉佩赞叹道。 许凝接过玉佩,眉眼陡然变得猥琐起来,“姐,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要和姐夫出去双宿双飞。” “双宿双飞谈不上,但的确是为了他。所以……你可得帮姐姐拖住哥哥。”许锦言笑了笑,琉璃眼眸泛着光。 以许恪的性子,若是听见她为了和张正出去推脱了他,十有八九会直接来张府门口堵。 为了成功和夫君出游,她只能不客气的出卖哥哥了。 许凝贼兮兮的凑过来小声道:“姐,快收拾东西,你直接去姐夫下朝路上等他。我去帮你拖住恪哥哥!” “一言为定!”许锦言感激的对许凝道。巳时的时候,许锦言和许凝这对姐妹分头出发,许锦言去见夫君,许凝去拖住许恪。 许锦言这一边十分顺利,自张府去皇宫的路就只有一条,她让忍冬驾着马车,大剌剌的停在路边,差不多下朝的时辰,她掀起马车的帘子,聚精会神的向车外打量。 不过她其实不用这么费神,自家夫君一向显眼,在一众赤色衣衫的官员之中唯有他一人立如竹柏寒松,看一眼便再难移开注意力。看见人之后,她连忙从马车跑下来,但因张正周围的官员很多,她一时不好意思上前,只能站在原地踌躇,本以为张正能看见她,但谁知平日眼神那么好的一个人,今儿却径直从她旁边走了过去,也没看见她。眼看他越走越远,许锦言这才急了,向张正的背影喊道:“夫君!” 那群赤色官服的人都是一顿,一瞬间齐齐回头,这一声夫君唤的是娇俏又怯懦,谁都想看一看,是不是自己家的夫人来接自己下朝了。 众人回头,只见面前立着一身着湖水蓝衣裙的女子,肩上披了条织锦绣鸢尾花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满是灵气,清婉动人的容颜上略带焦急,一双琉璃眼眸向这边打量,有一些羞怯,有一些期待。 原来……是宁安郡主。 这个认知的一经出现,诸位大臣的脸色就变得奇怪了几分,宁安郡主……宁安郡主那不是有名的剽悍女子么? 不管是以前蠢的时候还是后来不蠢了的时候,那在北明都是响当当的剽悍女子。从前蠢,她流露出的剽悍是一种淳朴的彪悍,后来虽然变聪明了,可那时候的她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眼神吓人的紧。所以这么个人……是怎么在成婚之后变成了这样一副娇羞小媳妇儿的样子……。众人思索了一下,纷纷将目光投向张正,厉害了我的张大人。张正在众人赞叹的目光注视下,微含笑意,快走几步到许锦言的身边,“夫人怎么会来此等我。” 许锦言瞧了眼后面眼巴巴的其他官员,瞧了眼张正,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随即更温柔了眼眸,娇声道:“因为……因为有些想念夫君。”说完,她娇羞的垂下了头。 旁边的那些大臣此时是真的很想起哄,可是官服在身,最是严肃的时候,怎么能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张正瞧着面前人儿那般温柔又娇羞的样子,心里一个劲儿的痒痒,算她有良心,还知道在同僚面前给他长面子。 但张正不太需要这个面子,如果她有这个心,一会儿进了马车任他为所欲为就好。 “快跑啊!恪哥哥要来抓我们了!”在张正沉浸于自己的小心思之时的时候,许锦言忽然靠近张正,皱着眉低声道了这么一句话。快跑啊!恪哥哥要来抓我们了! 张正上马车之后,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概况,他一边卸着脸上的伪装一边道:“我们跑了没关系,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可要想好等我们回来之后,你哥哥肯定得来找你算账。” 许锦言叹气笑道,“哪里用等到回来,我看哥哥现在已经杀到府里了。也不知道英伯顶不顶得住。”许锦言猜的很准,许恪此时的确已经杀到了许府,亏是许锦言跑得快,要不然还真就让许恪堵住了。 许恪扑了空,坐在张府的门厅里生闷气,一边生气一边想,许锦言你可以啊你,你有了夫君忘了哥哥,这么贪恋美色,你过分! 怪不得许恪生气,他想替妹妹相看夫君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之前许恪因为春闱被清尘书院管得死死的,一点的风儿都透不出来,许恪当时一得知妹妹被赐了婚,当天晚上找了个同学帮他望风,自己就要翻墙逃书院去查看情况,许恪仗着自己武艺好,随便什么墙都敢翻,但是他怎么翻也翻不出王严崇的五指山。许恪翻墙,这边有人帮他望风,但是王严崇可早早就派了人在墙外等着呢。 许恪一翻,直接被抓了个现行,“嗷嗷”惨叫着被王严崇扭送回了厢房里。 书院其他学生看见院里最拔尖儿的学生许恪都被王严崇如此粗暴对待,更是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帮许恪望风,许恪没了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书院里,虽然后面许锦言成婚的时候,许恪被放了出去,但是妹妹婚礼,许恪也不敢干什么,只能心里憋着闷气等着春闱完找张正算账。 算账?算什么帐? 许恪冷哼一声,他和张正的恩怨可多着呢,他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平白无故的嫁给了张正那么个…。姑且算是才子的人,怎么看怎么亏! 他要是不给张正摆一场鸿门宴,他怎么过的了自己这一关! 不过许恪可能不知道,虽然王严崇防他防的仔细,但是他自己测试张正可测试的开心。那架势就差再给张正来一次春闱科考了。 许恪是不知道这件事,他若是知道了,肯定要怪王严崇测试张正的时候不带上他。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相见 许恪坐在张府门厅里感受人生无常,从前妹妹不待见他,好不容易待他好了,这还没乐几天呢,“咣叽”就被张正这小子截胡了。 成婚!成什么婚!许锦言你行,哥哥要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春闱结束第一时间跑过来找你,就想看看我美丽可爱的妹妹,顺便教训一下那个娶走我妹妹的坏小子。 你就这么护着他,连面都不让我见,还让小五拖住我,给我个什么玉佩,幸亏我聪明,看出不对劲连忙过来找你,结果还是被你棋高一招给跑了。 你别让我等到你回来,你回来我非…。揍那个姓张的! 英伯查看着许恪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声,这面黑如铁的男子就是夫人的亲哥哥?这怎么一点也不肖似夫人那张温柔的脸庞。“许公子,夫人应该是和我们大人出去了,您…。要不……。”英伯看着许恪越来越黑的脸色,把“改日再来”四个字咽了回去。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许恪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 英伯迟疑了,没法回答,这夫人和大人出去一向没准信,而且夫人此番把马车都驾出去了,一看便是要行远路……。什么时候回来?他哪里知道。 英伯正想敷衍两句,此时门口却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厮,小斯跑到英伯旁边轻声耳语道:“英伯,门口来了位姑娘,红着眼睛说要找夫人。” “姑娘?”英伯愣住了,还红着眼睛?夫人这是又欠了什么风流债。 那小厮点点头道:“您还是快出去看看吧,那姑娘都快在我们府外哭出声来了。” “你这小呆子,既然是夫人的朋友还不快把那姑娘请进大厅里,居然任由人家在府外哭!”英伯瞪那小厮一眼。 小厮向英伯示意许恪道:“府里现在不是有客人么……。” 许恪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咳嗽一声道:“没关系,既是锦言的朋友,我应当也是认识的。” 他这是给妹妹面子,要是现在张正的朋友来府上,他才懒得理睬呢! 英伯向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就向外跑去。没一会儿,小厮就接进来了一个柔弱而清秀的小姑娘。英伯瞧了几眼,也不认识啊…… 这姑娘谁?许恪此时却将目光放在了那柔弱的小姑娘身上,那小姑娘脸庞清秀,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眼眶也是真的红了,和着那苍白的脸色,跟兔子似的。 “宋五小姐?”许恪惊讶的站了起来。 这哭的和兔子一样的小姑娘不是宋云阙是谁? 许恪惊讶,宋云阙也惊讶,她随手用衣袖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看着许恪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许恪瞧了眼宋云阙衣袖上刚刚才染上去的泪痕,他咳嗽了两声,然后自衣袖里拿出一方手绢,上前两步递给宋云阙。 宋云阙红了红脸,低垂着眼眸接过手绢。 许恪轻声道:“锦言婚礼的时候,在下曾见过姑娘。” 不过是月余的事情,许恪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宋五小姐出席宁安郡主婚礼的事情在京城里掀过不小的动静。 宋云阙成年累月的不出门,京城里的人基本都没见过英国公府的五小姐。但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却在锦言婚礼的那一天却突然出现,听说是因为锦言曾将英国公府的小孙女送回府里,由此和宋五小姐认识,一见如故,宋五小姐才不顾自己的身体也硬要跑来参加锦言的婚礼。 既然是妹妹这样好的朋友,许恪自然是要多看两眼。“可是……可是我当时不是戴着面纱么?”宋云阙疑惑,当时爹还是不想让她抛头露面,虽然答应她来参加许锦言的婚礼,但是却让她带上了面纱。宋云阙这样一说,许恪才觉察出了自己的唐突。他有些抱歉的道:“宋五小姐,是这样的,后来婚礼结束,你上马车回府的时候面纱不小心掉了下来。在下当时刚好在旁边,便无意看到了小姐的容貌。”说完,许恪一抱拳道:“是在下唐突了。” 许恪忽然变得这般彬彬有礼,旁边的英伯看的一愣一愣的,刚才那个脸如黑铁的人呢? 宋云阙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连忙对许恪道:“无妨,既然是许公子无意中看到的,又怎么能算是唐突。” 她飞快的抬起眼眸瞧了一眼面前的男子,男子一身玉色长袍,眉宇间是超凡的英气,还笼罩着一层世上难寻的沉稳和冷静。明明是只见过一次的人,可她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很熟悉,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她觉得惊慌,只好又垂下了头。 那日婚宴,彼时锦言的花轿还没来,落座的客人都在随意谈天,不知道怎么随意瞧了一眼,许恪就落入了她的眼睛。 第一眼,只觉得他单薄,又单薄又虚弱,就让她想给他变着法儿的做菜,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这个想法瞬间让她觉得惊异,慌乱的摇摇头,赶走了那个奇怪的想法,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总是往许恪的方向瞟。 这般荒唐的举止总有因果,或许早在前世就已经有了因缘。 “宋小姐…。来找锦言?”许恪看着眼眶红红的宋云阙,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宋云阙停滞了一下,想起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捏了捏袖中的盒子,眼眸又红了起来,急切的问道:“锦言……锦言真的不在么?”许恪点点头,“不在。”说到了这里,许恪又咬着牙补上一句,“死丫头和她夫君出去了。” 出去鬼混了。 宋云阙一怔,道:“那便是我打扰了。” 施完礼就要走,许恪忙拦住人道:“有什么事情同我说也是一样的。锦言如果能帮你,我应该也能帮你。”宋云阙那模样一看就是出了事,眼眶通红不说,她能出府都是个极大的疑点。宋五小姐出府的这个消息一散出去,甚至有可能引起全城围观。宋云阙犹犹豫豫的道:“我是偷偷跑出府的,爹爹不知道。其实……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锦言给我的一支簪子被我弄丢了,我说要知会锦言一声。”许恪想了想,簪子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怎么能把宋云阙急成这样…… 她肯定没说实话! 岂有此理,今天被两个妹妹骗了不说,还要被妹妹的朋友骗! 宋云阙看出了许恪在胡思乱想,她急急道:“许公子,我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为了不让许恪继续问她,宋云阙立刻就要转身离开。 许恪情急之下上前一步拽住了宋云阙的衣袖道:“宋小姐,你且等等。” 宋云阙感受到了自身后拽住她的重力,她瞪大了眼睛,身子陡然静止了下来。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点翠山前 许恪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已经拽上了人家姑娘的衣袖,现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放。他僵住了手,愣在了原地。 英伯和那小厮也被惊呆了,两人不敢说话,大气儿也不敢出,只能愣愣的看着这两人。 这是什么情况?英伯揉了揉眼睛,是不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他记得北明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你第一次见面就去拉人家姑娘衣袖,似乎还是不太合适吧。 这许公子刚来府里看着也挺有礼貌的,虽然脸黑了点,但是总体还是挺彬彬有礼一公子的,这怎么来了个姑娘,彬彬有礼一公子立马就变成了猥琐至极一色狼。 许恪的手僵着,脸庞微微起了红晕,他有些不知所措。方才真的也是情急之下,行为举止没怎么过脑子,这才上前拽住了宋云阙的衣袖。 宋云阙先有了动作,她慢慢的转身过来,但也不敢看许恪,轻声道:“许公子……。” 僵持的局势被打破,许恪立马收回了手,他掩饰般的咳嗽了一下道:“你若是真的有事便说,我是锦言的哥哥,锦言若是能帮你,我也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宋云阙一怔,抬起了头。那面前的男子眉宇间俱是洒脱的英气,有一种超然于世间浊物的爽朗。 他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但是脸上还是有着笑意……近似阳光般的笑意。 —— 点翠山上山的路上,有一辆马车正在疾驰,驾马车的是一男一女,女子脸庞冷漠,完全不理旁边男子的耍宝。 “飞寒,你能不能好好驾车。万一车翻了,摔着小姐和大人怎么办!”忍冬不满的推开飞寒殷勤递给她果子的手。 飞寒笑了一声道:“若是我真不小心把马车驾翻了,大人肯定会护好夫人的,不用你担心!” “那你就不能好好驾车么!为什么要大人护好夫人,你不把马车驾翻不就行了?”忍冬立刻翻了个白眼。飞寒的神色有了些委屈,他可怜巴巴的道:“我又没有驾翻……车不是好好的么……” 半夏终于忍不住了,忍着怒气道:“你们俩差不多行了。甜甜蜜蜜也要有个度,我已经在马车里待不住了,怎么?你们俩是不是让我连马车外都不要待,直接坐到马车顶上。” 忍冬的脸色一变,推了把半夏道:“什么甜甜蜜蜜!你在乱说什么!” 半夏嗤之以鼻,乱说?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俩偷偷摸摸牵了放,放了牵的手,不稀罕说你,怕你脸皮薄。 半夏望天,“我人品也太好了吧。” 忍冬奇奇怪怪的看着半夏,“你这小王八蛋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 暗中藏身的努尔布却对半夏的话表示赞同,半夏的人品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马车外,热闹而纷扰,马车内却十分安静。 张正在看一叠信,眉眼很专注,修长的手指拈着几张纸,安静的像是一副上好的丹青。 许锦言本是在看书,无意中瞥见了那副上好的丹青画,便再也没办法安心看书。时不时的就想抬眼,瞧一瞧那俊美如神祗的容颜。 “你若是这么想看我,不如坐到我怀里来。你也可瞧的仔细一些。”他将纸张放下,眉眼有了些笑意,他发现她已经盯着他看很久了。 若是她这么想看他,怎么刚上车的时候他想抱她却被推了开来。既然这么冷漠,那她就冷漠到底好了,冷漠了一半,就又用那小鹿般灵动的眼神看他,分明知道他受不了那样的撩拨。 她未免也太矛盾了。 他说了这样无耻的话,若是隔了以往,她必定是要红了脸颊,但是她这一回的脸庞却白皙如初,一点的红晕都没有。 他有些疑惑,刚想试探着再说两句不要脸的话,谁知话还没出口,许锦言却站了起来,快快走了两步,向他扑了过去,投怀送抱,是确凿了的。 张正连忙接住那突然窜进怀里的温香软玉,怕马车跌宕,不小心摔了她,随手便将手里的信纸扔在了一边,全心全意的抱住了怀里的人。 “你怎么回事?方才不让我抱,现在却自己跑到我怀里来。我可警告你,你若是再想离开,我绝不答应。”凤眸弯弯,荡漾着温柔的光。 “不离开,不离开。今儿我就赖上你了。”像是为了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她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还像讨好般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 他弯着好看的笑意,行,那就姑且相信你。 抱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来看他:“大人,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情十分妥帖,点着头道:“你问。” “为什么今天来点翠山?”她侧目看他,琉璃眼眸有些恍惚。 点翠山之于她的意义,是新生的开始也是旧世的结束。是操纵命运轮盘重新开始转动的契机也是推翻前世鲜血悔恨的起点。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萧衡昭 张正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往怀里又收了收,摸着她的长发道“等到了再告诉你。” 许锦言颇乖巧的点了头,只要他愿意说,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并没有太大差别。 马车的车轱辘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儿,在泥泞的山路上压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没有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许锦言感觉到了马车骤停,便从张正怀中探出了脑袋,透过帘子向外窥探。 “这是南麓?”她瞧着马车窗外的一株桃树轻声道。 点翠山的南北两麓大有不同,南面有桃花而北面无,而且不止桃花,稍微娇弱一些的花草移到北面都无法存活。 马车停的这处地方很妙,入眼便是桃花,虽然只是从马车窗口向外窥探,但是还未曾凋谢的桃花依然跃然眼前。 张正瞧着怀中的人,满眼都是温柔,“是南麓,山里的桃花要凋的慢一些。所以还能残存着零星的一些。不过若是再过几日,这些桃花估计就要落完了。” “看来要在山里攒上一些花瓣,等回了府,做些桃花糕应了这春末夏初之景。”她笑了笑,满眼都是淡粉色。 他微微露出一些惊喜,靠近她耳边道:“那可说定了,你回去之后非得做给我。” 她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好,做给你。”凤眸漾出春意,她这次倒乖,若是隔了以前,非得眨着那双琉璃眼眸讥讽的道一句“谁说要做给你”,将他好好的气上一气才罢休。 这一回却老老实实的应答了下来。 也不只是这一回,她近日一天比一天温柔。连夜晚的时候,都极为的顺从于他。 他一向对她细心,她的转变他又岂会不知。 装聋作哑非是一个好差事,或许可以暂时帮助避过一些难以说清道明的事情,但是事情总是摆在哪里,最后还是得拼劲全力的去解决。 下了马车,马车外叽叽喳喳的嘈杂三人组已经极有眼色的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角落里猫着,但是眼前的确是看不见了。 “这儿是……。”许锦言有些惊异的看着马车外的风光。 她有些不敢确定。 “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他微带笑意。 “第一次见面?可是这不是我救章庆王妃……”她的话被他打断。 他笑着点点头道:“是,这是你救章庆王妃的地方。也是…。你驾着马车第一次出现在我的世界的时候。” “那日你在场?”她惊讶的道。“既然你在场,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肯定有能力阻止我的。”她睁大了眼睛,急急望向了他。 那时的她一无所有,唯有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还有那一身的伤口。若是他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阻止住她。 即是第一次见面,那怎么没有阻止她,既是今生初次相遇,那又为什么任由她毁了他一切的计划。 “因为……不舍得。不舍得看你失望,所以任由你毁掉我的计划。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我看见你的那一刻心中忽起的怜惜。也是在那一天,我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前世一说。” 他素来冷漠,不相干的事情从来不会多费一分心思。可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起了怜惜,瞧着她满身的伤痕,还止不住的心疼。 若不是前世欠了她,他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原则抛弃的无影无踪。 许锦言被他“前世”两个字震的一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太明白。”“你不明白,我又何尝明白。我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蒙受万千宠爱直至十岁,一朝哗然巨变,我失去所有,若想得回曾经属于我的东西,只能去争去抢去夺。” “可唯有一样,我不愿意用争抢的手段去得到。” 他将她揽过,将手放在了她的心脏的位置,“砰砰砰”的跳跃之感传到了他的手心。 “两天后是我离开的日子。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暂时不能离开这里,若是你觉得我有那么一些打动了你,可不可以……等我回来。” 俊美犹如神祗的容颜上皆是专注,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有着无尽的温柔,今生今世都只为她一人流转。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清婉的容颜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你也真不怕吓着我,没来由的突然就说一句你两天后要走了。” “我知那一晚我和玉萧的谈话你全部都听到了。”他亦笑。 这下她才有了些惊讶,“你居然知道?” “是,那日你和玉萧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知晓你四月半就要走,本想着让你自己老实说,结果你到了初十都还没有交代的觉悟。我这才急了,以为你准备偷偷溜走。” 他摇头,凤眸晃动着光,“那日我和玉萧的谈话巨细无遗。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间接告诉了你。不用我再多说。” 琉璃眼眸转了转,有些突兀的涩感。 “但我想亲耳听见你告诉我,你是谁。” 虽然她早已清楚,可这件事不由他亲自告诉她,她总觉得不够真实也不够踏实。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新婚之夜的时候。”他轻声道。 她一顿,回忆立刻浮现了出来。新婚之夜,他将她压在身下,粗重的喘息,侵略性的眼神,一室满是春意的涌动。 即便是那般时刻,他也依然强忍着自己的冲动,在她的耳边道了他的名字。 “衡昭。” “现在,你连名带姓的唤一次我,可好?”她终于是忍不住朦胧了双眼,点了点头道:“萧衡昭……” 前世今生,她终于将这个名字叫出了口。前世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今生却是最亲最密的枕边之人。 至疏到至亲,用了一世的光阴才得圆满。 “是,我是萧衡昭。大乾太子萧衡昭。” ------题外话------ 太子上线了哈宝贝们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敬纯皇后 静默了一瞬间,许锦言朦胧的双眼逐渐清晰,萧衡昭略不安的神色便跃然了眼前。 她弯了唇角,“你那么严肃做什么。是便是吧,你是张正也好,是萧衡昭也好。总归都是我的夫君。这一点又不会变。” “真的不会变?”凤眸里涌着惊喜,虽然猜到了她的答案,但这答案自她口中说出,意义却不同凡响。 “说了不会变就不会变。而且我还要担心你会不会抛弃我这糟糠之妻呢,你现在可贵为大乾太子,我怎么配的上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继而又向他恶狠狠的道:“你别想抛弃我,虽然我自知身份低微,但是我脸皮厚,这辈子都赖上你了。等你回了大乾,要是发现有比我更好的高门贵女想要另娶,我就带着状师到大乾告你大乾太子殿下一个弃妻之罪!” 萧衡昭想了想,还是对她道:“虽然我很欢迎你来大乾找我,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件事,无论是大乾还是北明,弃妻都只用一封放妻书,非常简单,不会给你状告我的机会。” 琉璃眼眸睁大,“什么?你还想休妻?你做梦!” “做梦都不想休妻。”他含笑将她拽入怀中,轻柔的给她顺了顺毛。 “哼……你给我听好了。我只等你一年,一年之后你要是没回来,我就默认你另娶了。”她在他怀中闷声道。 他皱了眉,意识到她似乎还有弦外之音,“默认我另娶了?” “对,默认你另娶了。你另娶了我就另嫁,我到时候就去康王府上自荐枕席。”她阴测测的威胁。 她的威胁很有效果,怒意瞬间就冲上了那张俊美如神祗的容颜,他睐了凤眸,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勾唇而笑,极是危险道;“自荐枕席?” 居然敢说这种话,她可从来没有向他自荐过枕席,回回都是被他逼着诱着才能乖巧,现在却说要向别的男人自荐枕席,也未免太欠收拾。 “所以……所以你不要回来的太晚。”她在他危险眼神的逼迫下,到底还是服了软。 他叹了口气,“好,一年时间。我平定大乾来找你,你也要完成你所有的事情。一年之后,我要用最盛大的仪式迎我的太子妃回家。” “嗯……嗯?”她本来满心都是感动,忽而听到太子妃这个闪亮发光的头衔,一些异样的感觉瞬间充斥了她的心间。 自他新婚之夜说出“衡昭”二字之后,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从前便知他是大乾人,这般的心思和手段,又有着“衡昭”这个名字。 不是大乾那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还能是谁? 可即便知道,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她抬起头看他,疑惑的道:“太子妃?” 他点头,已经嫁给了他,她难道还不想做太子妃? “我是太子,你既是我的妻。你不做太子妃,你准备让谁做?”他看这她眉宇间的疑惑,哭笑不得。 她有些犹豫,“不是,这个我之前也没想到。要不这桩婚事,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你给我打住!你要是敢想胡思乱想,我可就不管你的事情做没做完,直接把你捆起来带回大乾。” 这一回,反倒是他恶狠狠的威胁。 面对黑暗势力的凶狠威胁,许锦言皱着眉,暂时答应了他。 倒不是她故作清高,太子妃这么个闪闪发亮的身份落在谁头上谁都得兴高采烈一阵,但她上辈子已经做过王妃了,深深知晓身份有多高,承担的风险就得多大。 上辈子做王妃都没做好,这辈子升级做太子妃……她能做好么? 瞧着面前男子那张俊美容颜,她想了想…… 能能能,有什么不能的。 为了赵斐那个王八蛋她都付出了那么多的心力,给他踩平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现在换了这么一个美貌无匹的夫君,她不得更加尽心尽力。 风险再大,为了他,她都一肩挑了。 ---------------- 回府之后,英伯立刻对许锦言把今天许恪拽宋云阙衣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英伯年纪大了,平日里就爱撮合这些小儿女的姻缘。从前就没少插手萧衡昭和许锦言的事情,虽然他个人没起多大作用,主要是萧衡昭一人的上蹿下跳。但所幸最后这桩姻缘还是成了。 姻缘成了,英伯却觉得和自己的撮合有着莫大的关系,从此更热衷此事。前一段时间的忍冬不堪其扰,为了不让英伯打扰她,甚至还疏远了飞寒。 不过最后还是没能疏远的了。现在忍冬可以暂时放心了,因为英伯把目光转而放到了许恪和宋云阙的身上。 许锦言听了许恪和宋云阙今日这一番事之后,暗道一声天意,偏偏是今天她诓了哥哥,偏偏是今天宋云阙来找她。 偏偏是今天被某人带到点翠山去看桃花。她看向旁边立着的男子,男子一脸无辜,就差说一句“我无辜”。她冷笑,张正变萧衡昭了以后,其他的一点儿没变,但是那脸皮是越来越厚。 “那宋小姐和我哥哥两个人呢?”许锦言向英伯问道。 “许公子拽了宋小姐的衣袖之后就送宋小姐回府了。”英伯露出了暧昧的神色。 许锦言挑眉,来了兴趣,“哦?英伯您老仔细说说这段。我哥送宋小姐回府的时候,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英伯看着许锦言一脸,心中大喜,夫人原来是同道中人,立刻便将他仔仔细细打量出来的东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讲了出来。 “当时宋小姐不想让许公子送,推脱了好几次。但是拗不过许公子,许公子执意要送宋小姐回府,还说什么“姑娘的身体不好,还不顾病体来了锦言府上。在下是锦言的哥哥,定是要替锦言安全护送姑娘回府。” 英伯装着许恪的声音,装的非常的有一套,将许恪那故作轻松,实际焦躁不已的语气学的绘声绘色。 “哼…..自己要送人家姑娘回府。还非拿我做幌子。”许锦言嗤之以鼻。上辈子没发现,自己哥哥还挺会哄人的。 英伯深以为然,夫人说的对啊! 萧衡昭见自家夫人还要没完没了的继续问,他没了耐心,急急的上去抓着人往房间带去,许锦言惊呼一声,质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两天后他就要离开了,最长一年的时间不能见她,那他还不趁着这两天好好的从她身上将一年欢愉的份儿都讨回来。 一年不能与她亲密,想想都觉得可怕。 萧衡昭之前的人生基本没有害怕过什么,即便害怕,也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可是这一回让他害怕的事情,却诚然无解。不如找两本经书念念? 看来得在东宫里设一个佛堂了,好像北明太子的东宫里就有一个佛堂,虽说是为了欺骗庆裕帝,让庆裕帝以为他仁慈博爱的这么一个用途。但是好像设的还不错,位置也很巧妙。 明天上朝得问问他,顺便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经书推荐。 不对,他都要走了还上什么朝,这两天都告假,专心在家里向这个女人讨债! 一进房间,萧衡昭便将许锦言毫不客气的压在了身下。她虽然没想拒绝,但还是伸手推了推他道:“有件事我没想明白,你给我解释清楚再继续。” 他解她衣扣的手停了停,示意她问,问问题可以,只要一会儿能让他继续就行。 “既然你是大乾的太子,为什么会来北明呢?” 她一直也没想明白这件事,前世的他无论是萧衡昭这一层身份还是张正这一层身份都和她的关系不大,认识都很难谈的上,最多是她认识他,而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前世的她从来也没想过,萧衡昭和张正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尽管她觉得这二人是如此的相像,也完全不会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而从大乾的太子到北明的大理寺卿,这一重身份的转换其中必有原因。 大乾的局势她是有所了解的,隆福帝萧远和萧衡昭之间几乎水火不容,以她前世的记忆来看,萧衡昭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了萧远的手里。 而丧失一切的萧衡昭绝地反击,十岁以无双计谋逼迫萧远立他为太子,十二岁接管大乾神策军,十五岁平北奕之乱。 这般势不可挡,眼看着立刻就要手刃敌人,却偏偏在十八岁的时候沉寂。前世不知其所踪,今生虽然知晓了他是在北明隐姓埋名,可究其根源,却还是一无所知。 是什么让萧衡昭放弃了即刻手刃敌人,将王权悉数收回己手的大好局势,甘心在北明做一个二品官员。 这一件事对于萧衡昭的意义非得超过了皇权江山才行。 萧衡昭浅笑,“早就想你肯定要问这件事,算你沉的住气,到了现在才问。” “我来北明实际上是为了探查一件大案。” “大案?怪不得你做了大理寺卿!原来这都早有预谋。”她轻笑。 但什么案子能让他不惜抛下一切亲自来到北明探查?还成了赵斐身边的谋士? “这件案子与我母后之死有关。”他坐了起来,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她回忆了一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敬纯皇后?” 敬纯皇后的人生只有“传奇”二字可书,但凡用其他的字眼都辱没了这位皇后的尊贵一生。 萧衡昭的生母敬纯皇后原是北明江南一个普通的农家女,父亲是杀猪匠,母亲年轻时是刺绣的一把好手,贩卖刺绣的绣品贴补家用。但有一段时间,敬纯皇后忽然得了一场大病,村里的赤脚郎中根本没办法,都交代了让准备后事。 敬纯皇后的母亲不听,一定要救下敬纯皇后,村里的赤脚郎中治不好,她就要带着年幼的敬纯皇后去江南最富庶的杭州治病。 为了凑够这笔治疗费,敬纯皇后的母亲昼夜不息的刺绣,最后终于累瞎了双眼。 许是这般殷切的盼望感动了上苍,本已经无力回天的敬纯皇后被搭救了回来,而病好之后的敬纯皇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从前木讷内向的敬纯皇后忽然开始大放异彩,变得聪慧而机灵。 家里贫瘠,敬纯皇后以谁也想不到的方法改良了织布的方法,将一匹匹粗麻布织的又细又滑,后来居然还织出了有简单花纹的布匹。最开始这些布匹见成果的时候,有人讥讽此事是奇技淫巧,但是敬纯皇后却完全不在意别人的嘲讽,硬是靠自己的头脑和手腕,将这些布匹推广了出去。 江南本就商业发达,多的是心思灵活的人。敬纯皇后的布匹又细又滑,还有一些花纹,这样的布自然要比普通农家织出来的粗麻布受欢迎。 敬纯皇后便靠着这独一无二的技术发家致富,一跃成为了村里第一富。但敬纯皇后还不满足于此,自然,奇女子的光芒也不该就此止步。 后来敬纯皇后又发现了一种名为“钻石”的宝物,将这种名为“钻石”的原料打磨加工制成首饰,又大获成功,这一次,敬纯皇后靠着“钻石”成为了江南第一富商。 成为江南第一富商的那一年,敬纯皇后也不过才十七岁。 这样才华横溢,聪慧无双的奇女子终于是吸引了帝王的目光。 当年还是大乾太子的宣和帝萧宁游学北明时经过江南,对流光溢彩,泛着青春激昂之气的敬纯皇后一见倾心。 后来回到大乾之后一直对在北明江南见过的女子念念不忘,最后不知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周折,宣和帝正式即位之后,终于将美人迎回了大乾,且以国母之礼,聘北明江南第一富商为大乾皇后。 当年的这桩事情也算是旷古绝今了,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不止大乾沸腾,连带着北明,突厥,整个天下一起震动。 一国之君娶别国女子为后已属前所未有之事,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一介商人,即便是第一富商,但是自古官商不通婚,宣和帝却娶了一介商人为大乾的皇后。 天下震动,大乾沸腾,全都敌不过宣和帝的一颗决心。 敬纯皇后还是被以国母之礼,从北明江南一个贫穷的小山村接回了大乾金碧辉煌的国母居所凤仪宫。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年 敬纯皇后当之无愧是一代传奇女子,被宣和帝力排众议封为皇后,全大乾都在抗议着这个来自北明的商人皇后。但是不到一年,所有的风向都变了。 那时大乾东边的轲州闹水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大乾上上下下的官员没一个人有办法。全轲州的官员都尸位素餐,不仅不想办法治理水灾,却想方设法的贪污朝廷的灾银。 水灾一向被百姓认为是触怒神灵,天降灾祸。朝廷官员不作为,百姓自救的措施就只能设神坛,摆祭品,祈求天神息怒。 结果,自然是洪水越演越烈。 为了守护一方百姓,刚和宣和帝成婚不久的敬纯皇后亲下轲州,一出手,只挖了几条引流的水渠,奔腾了数月的洪水立马就有所缓解。肃清上下沆瀣一气的贪污官员,还轲州百姓有所有为的父母官。随后敬纯皇后又将自己做商人这些年的积蓄拿出,广设粥棚,粥场,赢得了所有轲州百姓的赞赏。 不到一月,这场洪水便被敬纯皇后以绝对雷霆之势镇压,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经过此事之后,对于这位北明来的皇后便再无人敢多废话一句。即便还有所争议,之后数年里敬纯皇后辅佐宣和帝,尽心竭力,致使大乾繁荣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程度,百姓都安居乐业,谁还会在意当朝国母是不是大乾人。 对于百姓来说,只要能带领百姓过上辛福安康的好日子,无论是哪国人,曾经做过什么,那都是百姓愿意膜拜的国母。 那真是段好日子,皇后贤良聪慧,皇帝爱民如子,帝后和谐的像是一段佳话。整个大乾都在蓬勃发展,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敬纯皇后嫁给宣统帝的第二年就怀上了孩子,诞下后是个漂亮的女婴。宣和帝大喜过望,立刻就破格给了小公主封号,本来公主的封号都是公主周岁之后才能赐,但是宣和帝在公主刚诞下了之后就给了“天赐”这个封号。 天赐公主,仅从这个早给的封号就可看出宣和帝对于公主之爱重。 宣和帝爱重公主,可是大乾的臣子之间却起了争议。宣和帝独宠皇后,六宫都不是形同虚设了,那就是虚设,若是皇后一举得男也就算了,可这一胎却是位公主。 大乾江山的接班人眼看着还没指望,那些臣子之间自然是起了流言。流言多了,进谗言的人就多了,有不少人都在宣和帝面前进敬纯皇后的坏话,企图将分离帝后,但是宣和帝却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入过耳,依然对天赐公主和敬纯皇后恩宠有加。但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赐公主却在两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病症又凶又险,没多久,两岁的天赐公主便去了。 敬纯皇后和宣和帝皆悲痛欲绝,满朝因公主逝世再起争端。 许是上天怜悯,在天赐公主逝世半年后,敬纯皇后再度传出有孕,这一回诞下的却是位皇子。一时之下,举国欢腾。 宣和帝和敬纯皇后因为天赐公主逝世的极大悲伤也得到了一些缓解,宣和帝本立刻要将皇子封为太子,此时大乾刚封的国师清谷道人却劝阻了宣和帝,清谷道人夜观天象,断定当初天赐公主得急症逝世的事情和太早得到封号有关,便力劝宣和帝暂缓封皇子为太子的事情。 清谷道人的话说的隐晦,但这样的事情他也的确不能多说,一是天机不可泄露,二是说的多了,他还有可能招惹人祸。 宣和帝当时很信任这位清谷道人,也没多做犹豫,不过是暂缓而已,便答应了下来。 皇子萧衡昭没有太子的身份,却在父皇母后的疼爱下茁壮成长。美好的生活一直到了萧衡昭十岁的时候,十岁那年,不知出了怎样的意外,恩爱非凡的帝后却在一夜之间离心。 原本已经空虚多年的六宫涌入了无数的莺莺燕燕,宣和帝夜夜笙歌,坐拥六宫美人还嫌不够,继续在整个大乾挑选美人。 敬纯皇后成了皇宫里的隐形人,日日在凤仪宫里吃斋念佛,对宣和帝的事情不闻不问。 但这样的日子也只持续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年中的时候,敬纯皇后生了大病,日渐衰弱,但是凤仪宫谨遵皇后谕令,将这件事瞒的彻彻底底,阖宫无一人知晓。 一月之后,敬纯皇后逝世。十岁的萧衡昭在母亲床前跪了整整一夜,才下令让婢子通知宣和帝敬纯皇后死讯。宣和帝得知敬纯皇后死讯之时还在刚封的和贵妃宫里与之缠绵,甫一听皇后死讯,宣和帝整个人吓得脸色惨白,慌慌张张赶来的时候连鞋都没顾得上穿。 后来这一笔被大乾野史记下,是真是假无人知晓。 “帝大惊,脸色煞白,赤脚疾走,奔至凤仪宫,跪地恸哭,闻者皆动容。 皇子曰:“母殡,愿父长安宁。” 敬纯皇后死后,宣和帝几乎一夜白发,六宫粉黛自此再次如虚设,宣和帝整个人变得暴躁而昏庸,只因和贵妃私自来御书房献茶这一件小事,宣和帝便毫不留情的下令处死了和贵妃。一时,六宫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走上和贵妃的路。 宣和帝每日不理政事,只知寻访起死回生之术,身体也每况愈下。 年尾的时候宣和帝便走了,隆福帝萧远接替了宣和帝萧宁的皇位,在萧远登基上朝的第一天,年仅十岁的皇子萧衡昭手捧宣和帝圣旨出现,逼迫隆福帝不得不立他为太子 一年时间,母亲父亲接连逝世,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叔父夺走,备受宠爱的皇子在一年时间内迅速成长为心计无双的太子。这只是一年的时间,萧衡昭十岁的那一年。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蛊毒 史书寥寥几语,便将这一段既荡气回肠又悲壮激昂的过往匆匆揭过。对于后世来说,不过是史书里不到半页的字行,但对于经历过那一切的萧衡昭来说。 那是他十岁以前全部的人生。 “我母后逝世后,那半年时间里似乎连天都是黑色的,父皇成日寻访起死回生之术,我却只想让他不要惺惺作态。”萧衡昭自嘲的笑了笑。 再没有人会比萧衡昭更了解当年的情况,当年不过十岁的他眼看着原本恩爱的父母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父皇夜夜笙歌坐拥天下美人,母后却日日青灯古佛足不出户。 美丽而高贵的母后在半年的时间里迅速枯萎,直至此生不见。萧衡昭曾在逝世的母后床边跪了整整一夜,眼看着母后鲜妍的容颜一点点的变黑便灰,了无生气。 那一夜的他对已经逝世的母后说过无数句话,其中有一句他记得非常清楚,清楚到现在他还记得说出那句话之时的心情。 我不要原谅父皇,永远都不要。 “衡昭……”许锦言看着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出来的哀伤,轻唤着他名字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她见过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出的很多种情绪,温柔的,冰冷的,戏谑的,甚至满是侵略性的。 但她却从不曾见过如今那双眼眸里暗藏的悲伤,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他是会悲伤的,而且他悲伤的样子,既脆弱又无助,像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小皇子穿越时空来到了她的面前,将他所有的悲伤与绝望细细说与她。 只看了一眼,她的心便跟着一起疼痛莫名。 从前读史书不觉有他,现在回想起这段历史,眼睛却干涩的厉害。那是他最无助绝望的时光,她却不曾参与,连一点的温暖都无法给予当时的他。 许锦言眼角由干涩转为湿润,她不由自主的起身,钻入了萧衡昭的怀里,玉臂一伸,紧紧的抱住了他。 “怎么…。同情我?”萧衡昭低头看着怀中突然多出来的女人,虽然享受于她的投怀送抱,但若是她出自于同情,那这份享受可就大打折扣了。 “怎么能是同情,是心疼。”她皱眉纠正他的用词。 心疼?这个词倒有些意思。凤眸一挑,当年的事对于他来说的确太重,但是毕竟过去了这么些年,当年的哀伤和绝望已经随着时光淡去了一些。 毕竟那些事已经无可挽回,而对于萧衡昭来说,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要查明当年的真相,要夺回所有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怀中之人还需要他的守护。 他怎能沉溺往事,继续悲伤脆弱? 不过既然这副样子能引起她的心疼,不如他再扮的可怜一些? “咳咳。”萧衡昭皱着眉,状似不经意的咳嗽了一下,咳嗽这一招很妙,不止能显示出他的虚弱,还能显示的不那么刻意,一切都十分的顺理成章。 这招很奏效,起码对许锦言很奏效。她是真的更心疼了一些,双臂将他抱的更紧,清婉的容颜写满了心疼的情绪。 她温柔而担忧的唤了他一句:“夫君……。” 他身子顿时一僵,有些受不了她这般的温柔,唤他那句“夫君”又娇又软,她是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 凤眸撇了撇床,有了些无奈,果然不该招惹她。回回招惹了她,受罪的的都是他自己。 他有咳嗽了一下,这回不是为了装虚弱,而是掩饰心虚,他继续道:“当年我母后逝世的极为匆忙,几乎是在一个月内病情便迅速恶化,月初母后才染上的病,月尾人便没了。从染病到逝世,其中满是疑点和诡异之处。” “那时我便肯定其中必有古怪,自我成为太子之后我便一直暗中查探母后当年逝世的背后真相,三年前我终于查出我母后的逝世很有可能和北明皇室有所关联。” “这便是你只身来北明为官的原因?”许锦言问道。 前世她奇怪太子萧衡昭抛下大乾江山,莫名其妙消失三年的原因,今生她疑惑萧衡昭隐姓埋名变成张正潜伏在北明做二品官员的原因。 曾设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一度猜想他是否在北明设下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局,准备一举把北明连窝端了……。 当然如果真的萧衡昭要把北明连窝端,她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上辈子她都偷摸帮他一回了,还能缺今生这一次。 许锦言没什么家国情怀,她虽然是北明人,但经过前世一世折磨,她对北明这个家国早就没了什么执着念想。 只要她夫君高兴,一窝端就一窝端了呗。她都做好准备了,等她夫君一窝端北明的时候,她还要在旁边给他出主意。但她准备做好了,她夫君却根本不是这么个想法。 她曾设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做好准备为了他背弃家国,却万万没想到他来北明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理由。 不为任何利益,只为给母亲一个交代。 “为了查探我母后当年逝世的真正原因,我抛下了大乾所有的一切来到北明,整整三年没回去。确实算得上不负责任了。”萧衡昭将怀中的人抱正,抚了抚她的长发。 当年抛下一切来北明查探真相,他曾被无数人劝阻,还曾被玉萧的父亲怒斥“毫无担当”。尽管他三年以来查到的东西近似于无,他也从不曾后悔。 他是大乾的太子,可他也是敬纯皇后的儿子。 许锦言抬眸看他,在他怀中微微动了动身子,不赞同道:“你怎么不负责任了,大乾这三年又没有出什么乱子,现在出了乱子,你不就要立刻动身回去解决么?为太子,你为大乾百姓殚精竭虑,为儿子,你抛下一切为母亲寻找真相。我的夫君至情又至性,真正是天下间第一好的男子,又怎么能是不负责任?” 那日在书房外,她将他和玉萧的话全都收入了耳中。知晓他虽然没有回到大乾,但是已经借玉萧之手使计护住了淳于一族,没有让这一族人面临灭族危机。 千里之外萧衡昭以大乾为棋局,只手拨弄,轻而易举便转败为赢。 萧衡昭将“我的夫君真正是天下间第一好的男子”这句仔仔细细的揣摩了好几遍。 舒尔,他挑眉笑道:“你就这么……喜欢萧衡昭么?” 他可还记得去年在千莲宫的床上,她为了气张正却以萧衡昭为借口,说萧衡昭是天下第一好的男子。 他上次故意问她是否对萧衡昭很有好感,她可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那当然,谁会不喜欢那样的男子。” 如今张正和萧衡昭都在她的面前,且看她这回怎么说。 这一回,她说的话显然没有上一次的悦耳。 “我可没有!”她小声反驳。 嗯?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你不是曾经说萧衡昭是天下第一优秀的男子,风华惊世,绝世男儿。又说世上的真男子唯有大乾太子萧衡昭一人,像他那样的人,才算得上盖世英雄,还说谁会不喜欢那样的男子。” “现在萧衡昭本人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却不承认了?”他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故意逼迫着她。 她却不可思议的看他,一脸失忆的表情,“我真说过这种羞耻的话?” 她她她她是说过这种羞耻的话,可他记得那么清做什么,居然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她可能都没他记得清。 “说过。”他果断点头,不许她推脱。 许锦言见推脱不行,便又生一计,她语重心长道:“你要想想,当时我中了合欢散,定然是神志不清。那个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许锦言是个怂包,上回仗着以为萧衡昭和她这辈子都没什么联系,她才敢在张正面前说出那种话。如今张正变成了萧衡昭,许锦言就彻底怂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不仅说不出来,而且她还不想承认当初那些羞耻的话全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萧衡昭瞧着她那般闪闪躲躲的样子瞧了很久,终于笑了笑,算是放过了她。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愿意说喜欢他啊…… “那你……查清楚了敬纯皇后当年逝世的背后真相了么?”许锦言终于想起了这一茬来。 萧衡昭略迟疑了一下,随后道:“没有。前些日子我曾查到过一些蛛丝马迹,以为一切都要水落石出的时候,所有的线索就又全部断了。而且…。假如这条线索断了的话,那就说明我一直以来查错了方向。” 她的呼吸微紧,如果查错了方向,线索全断,那岂不是……他三年的时间全部交付了流水。 许是察觉了她的想法,他对她轻笑道:“不过在北明的这三年时间不算白费,而且十分值得。因为让我娶了位称心如意的太子妃。” 她斜他一眼,清咳了咳道:“你那条断了的线索可是北明皇室?” “是,我起先怀疑萧远和北明皇室合作,意图除掉我父皇母后,萧远取而代之,登上大乾皇位之后,给北明以利益。事实上,萧远的确这么做了。萧远即位之后不久,北明和大乾便动了一场干戈,那场干戈让大乾失去了与北明接壤的十座城池。” 萧衡昭的话没有说尽,许锦言却已经明白了,北明和大乾比起来,自然是大乾的势力更盛,若是这两个国家动起干戈,吃亏的一定不会是大乾。 若是和北明的一场干戈,让大乾失去了十座城池。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十座城池是萧远故意输给北明的。 如果北明皇室和萧远之间真的曾经有过什么勾当,那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北明皇室使了某些手段助萧远成功夺位,作为报酬,萧远登基为帝之后,以输掉十座城池的方式将这份酬劳交付北明。 萧衡昭继续道:“萧远和北明皇室之间肯定有过什么勾结,但是这份勾结应该和母后逝世的真正原因无关。” “我来北明之前找到了曾在凤仪宫给母亲看过病的几个医官,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母亲的真正病因。不过能找到这几个人却得感谢我父皇,当年母后患病之后不愿医治,只求速死,凤仪宫上下被喝止不许外传,连我都是在母后弥留之际才知晓她患了重病。” “母后当年应该是真的毫无求生欲望,一心想死,所以从患病到逝世前,这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一个医官都没有找过。天下间本该没有一个人知晓母亲所患是何病症,而却在我母后逝世后,父皇假惺惺的在母后床前痛哭,招了阖宫的太医前来问诊母后的遗体。” 萧衡昭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病……。” 许锦言叹息了一声,伸手安抚般的摸了摸他的背道:“我想…。你父皇可能并不是假惺惺。” 他是真的难过…… “那又怎样?当年母亲毫无求生欲望,一心想死,这件事和他绝脱不了关系!”萧衡昭的语气有些急,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吓着怀里的人,连忙就想对她解释,却被怀里的人伸手堵住了唇。 她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凶我。不用费心思解释,你且继续说,那医官说你母后患了什么病?” 看着她这般善解人意又温柔如水的样子,他心里因回忆起前尘往事而起的悲伤慢慢的全部平复了下去。 “那医官告诉我当年母后所患的绝非是普通的病,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失魂蛊。这种蛊毒与毒药不同,虽然作用都是要人性命,但是毒药是在瞬息之内要人性命,又快又急,可蛊毒却是在一个月里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中蛊之人,让中蛊之人痛苦万分一个月才能慢慢死去。” 医官描述那蛊毒之痛用了这样一句话,“痛感似拨皮抽筋,使人痛不欲生,只求以死解脱” 当死亡都能成为一个人的解脱之时,那这个人在生存之时所受的痛苦与折磨就远超了死亡带给人们的恐惧。 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那份痛苦该有多可怕,那份折磨该有多煎熬。 他不愿意去深想,他那样温柔美丽的母后曾经居然遭遇过这样的一切。而在母后受尽折磨的时候,他的父皇却坐拥六宫美人,夜夜笙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失魂蛊 “知道了蛊毒这一个线索,我在北明的这三年便顺着这一条线索慢慢探查。本想先找到会制失魂蛊的人,以此为突破口,可是失魂蛊虽的确是北明的蛊毒,但会使用此蛊的人非常少,连北明皇室都不知道具体有谁会使用此蛊。” 许锦言出声道:“我记得…..此蛊该是在江南一带流传。” 敬纯皇后的家乡可就是江南。 “是在江南一带流传,但是具体有谁会制蛊,这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萧衡昭停了停,继续道:“去年并州那边有人以蛊害人,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满朝对此束手无策,庆裕帝曾私下里悄悄告诉我,他有意请清旻帝身边的大太监解决此事。但没等庆裕帝请来此人,并州那边的巫蛊之术便悄然消失,此事也就此作罢。” 清旻帝是北明的上一个皇帝,他身边的大太监名叫高华,此人极善巫蛊之事,虽北明朝廷严禁巫蛊,但是高华却从不用巫蛊之术害人,而是帮助皇帝查获靠巫蛊祸乱后宫的奸佞。因此,即便高华善巫蛊之术,却依然得以伫立北明后宫,成为清旻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 “庆裕帝也真是信任你,这种事情都讲给你听。”许锦言觉得有些惊讶,靠太监去办差可不是个光荣的事情,即便庆裕帝有此意,也该偷偷摸摸的去做,而庆裕帝非但没有偷偷摸摸,还堂而皇之的告诉了萧衡昭,足可见他对萧衡昭之信任。 此时许锦言忽然想起了一事,她急急向萧衡昭求证道:“这高华应该是去给清旻帝守陵了,那次我在皇陵附近见你…..” 他笑着对她道:“对……那一次我是去找高华的。”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暗夜时刻,他刚从北明皇陵里脱身,身后有数十身穿金甲的禁卫军追击,他轻了敌,险些要受重伤。 此时有一女子,身披月光,墨色的长发在黑夜里被风裹挟着飞舞,她骑着一匹骏马,向他狂奔而来。 “但母后所中之蛊毒应该和高华无关,我把高华房中所有的蛊苗全部盗走交给了大乾一位专门制蛊之人分析,传回来的结果表示,高华房里的蛊苗没有一种是失魂蛊。” “你把高华所有的蛊苗都偷走了?”许锦言睁大了眼睛,这下手稍微有点狠吧。蛊苗一般都是精挑细选的蛊毒虫,这些虫子都需要饲蛊人的鲜血喂养,只有这样,蛊虫才会真的听饲蛊人的话。萧衡昭一出手就把人家所有的蛊苗全偷了,那高华得补多少年的血才能把那些蛊苗给补回来。 萧衡昭好无愧疚之意的点点头道:“对…...我把全部蛊苗都盗走了。同时,我在他房里发现了一些证据,确定了并州的蛊毒害人之事都是来自高华的授意,高华虽在皇陵可并不老实,而且最重要的是….. 嫣红的双唇轻咬,自唇中溢出委屈的声音:“他还放蛇咬我。” 许锦言一向都是这样,只要一瞧他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她就得缴械投降,老老实实的按照他的心意走。 许锦言懊恼自己的没出息,她抬眸又瞧了一眼那天神般俊美的容颜,那样一张容颜流露出委屈的神情…… …….真是令人心动……. “偷的好!”许锦言毫无廉耻之心的赞赏道。 凤眸里染了些笑意继续道:“高华房中的蛊苗没有一种是失魂蛊,而且大乾的人传来一条很有用的消息,失魂蛊的下蛊之人只能是女子。” 一只成熟的蛊需得十几年以上光阴的饲养才能发挥作用,失魂蛊需要的时间更长,如果高华房中的蛊苗没有失魂蛊的话,那高华可能是真的不会制失魂蛊,若是会,这样需要长时间饲养的蛊,他必定早早备下才是。 也无需担心高华是否将失魂蛊藏在了别处,失魂蛊算不上什么名贵的蛊,而且与其他蛊操纵人心篡改记忆等的神通相比,失魂蛊的效果似乎就只有在一个月内折磨中蛊之人致死,着实没有太大用处。 高华更没有理由将失魂蛊这么一个没什么太大用处的蛊藏在别处。 “无论我愿不愿意,高华的这条线索我都只能暂时停止查探。” 许锦言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下,她皱眉道:“这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北明真的有人费劲千辛万苦混到了你母后身边,有了机会下蛊,绝不应该下失魂蛊。” 失魂蛊这种蛊十分古怪,它的古怪之处在于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流传下来。失魂蛊极难学会,但是学会它之后并不能收获与学习它时所耗费精力相当的成果。 失魂蛊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中蛊之人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日日夜夜受尽折磨,最后致死,但这个效果有一些毒药也可以达到,只是没有失魂蛊的时间长。 正因为这一点,会制失魂蛊的人非常少,虽然少,也总是有,这种蛊便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 但若非是深仇大恨,想要报复对方的人一般不会选择下这种蛊,费力又不讨好。若是给一国之后下蛊,不应该选择失魂蛊才是。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坦白 “是,这是最说不通的一点。母后是个心思极细腻的人,而且……父皇在母后身边明处暗处都设有无数护卫,若是有人能穿过重重护卫,还骗过了母后隐匿在凤仪宫里下蛊,不应该下这种蛊。” 让一国之后惨死对于北明来说没有用处,比起让敬纯皇后惨死,若是北明下了别的蛊,操纵敬纯皇后心智则更为有用。 北明皇室不会算不清这笔帐,况且北明皇室还有高华,高华的巫蛊术造诣之高,很难有人可企及,即便是北明皇室头脑不清楚要给大乾的皇后下这种蛊,但北明皇室在有关于巫蛊的事件都会问两句高华,届时,高华一定会出言劝阻,并且给北明皇室更好的蛊种选择。 如果不是北明皇室给敬纯皇后下的失魂蛊,那会是谁…… 许锦言思考良久,忽然道:“你不是说你前段日子得到了一些线索么?” 萧衡昭摇摇头道:“我是得到了一些线索,但是再往下追查,线索就又断了。当年的事情毕竟过去了太久,能保存到现在的证据凤毛麟角,半月之前,我查到北明十年前的确派遣过一批高手前往大乾,而且这些被派往大乾的高手再也没有回来过。”但这批人是用来对付你父皇的……许锦言心里暗暗叹息,但没有多言。 “半月之前我以为这件案子终于能真相大白,可是我再一深究,却发现那批人是用来对付父皇的。而且……并没有成功。这条线索便又断了干净。” 萧衡昭话已至此,剩下的便不愿意再多说了。这件事太复杂,而且前因已经埋葬了多年,绝难查出,他花了三年的时候查出的东西最后也都化作了泡沫,他若是说的太详细,她那般的性子,又是只身在北明,说不定要瞒着他沾染此事。 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母后那般聪慧无双的人都为此殒命,太危险也太诡异。他不能让她再涉险境。 “锦言,我将此事讲给你是想告诉你我来北明的前因后果,但是我不想让你插手此事。我返回大乾之后,不在你的身边,这段时间你不可以给我出一点差错。这件事我虽然暂时没有查出结果,但是这三年来查到的信息绝不算少。你不用想着帮我……或许我回去理一理头绪,真相就在那千踪万绪之中。” 许锦言何尝不明白萧衡昭的意思,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萧衡昭的脸颊,“放心吧,我会听你的话。” “况且,我还要等你回来带我回家。我怎敢出差错?”她笑的眉眼弯弯。 面上依然是温柔笑颜,但是她的内心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若是她早些问他该有多好,关于北明曾派人去大乾的这件事,其实她知道一些…。前世萧衡昭扮的张正做了赵斐的谋士,而她做了赵斐的妻。 赵斐虽然极为厌恶她,但是会将一些有关于北明皇室的事情讲给她听,却不会告诉他信任的谋士张正。人性很奇怪,对于枕边人总是会多几分信任,或许是睡梦中无意识的皮肤摩擦会带来下意识的亲近,也或许是赵斐觉得她全心全意的爱恋他,自信将她完全掌控,她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赵斐最开始与她虚与委蛇的时候,有时为了显示他知道的多,就会将一些皇家极秘辛的事情在不经意的时候讲给她,关于当年北明曾派人前往大乾的事情,赵斐的确曾经提过几句。 而且其中有一些信息…。许锦言觉得或许对萧衡昭有用。 但看萧衡昭如今的模样,他应该是不知道的。萧衡昭马上就要返回大乾,若是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他肯定怀疑她未来要插手此事,心里难免有所牵挂,不利于他去施展他那一番锦绣宏图。 她的夫君萧衡昭,若是鹰,便该统领天空。若是龙,便该驾驭万水,若是君王,便该受普天之下皆朝拜。 许锦言权衡了一下,心里有了番计较,她决定暂时将她所知道的东西隐瞒下去,让他心无旁骛的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至于敬纯皇后逝世的背后原因……也不会永远是一个秘密。 萧衡昭看着怀中人的笑颜,心里所有的不妥帖都慢慢的变得妥帖,他环着她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慢慢探进了她的衣服。 许锦言正专注的想着前世赵斐告诉她的那些消息,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小动作,即使他的手已经触上了她的皮肤,她也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他摸着她滑腻的皮肤,见她没有反应,意识到她又走了神。凤眸危险的睐起,猛然反身,怀中的人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她被迫中断了思绪,啼笑皆非的看着已经位于她身上的男人,她有些无奈道:“还没到晚上呢……你就不能稍微忍忍,忍到晚上么?” “不能。”他斩钉截铁。 马上要一年不能碰她。她现在居然还想让他忍? 她想都不要想! 他毫不客气的轻轻啃咬她白皙娇嫩的脖子,被她咯咯笑着伸手打断,“喂,你先等等。”被迫中断,他不满的看向她,凤眸又浮上了那种委委屈屈的光。 她轻轻抚上他的背,清婉的容颜上满是坚定。“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从前她说过等她准备好聆听他的秘密,便是她交付出自己秘密的时候。 他的秘密如今已经毫无遮掩,那她是否也该不再隐瞒。 这样才算得上……坦诚相待。 ------题外话------ 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坦白 萧衡昭听了此话,急不可耐的动作停了下来,脸色也变的正经了起来。 “你愿意讲?”凤眸眨了眨,有些惊讶,有些惊喜。 许锦言瞧他那般孩子气的模样就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唇角,但琉璃眼眸却难掩担忧:“我接下来说的话离奇而古怪,可能是这世上最不可思议最疯狂的事情,你当真要听?” 疯狂到摧毁你对世界的认知,不可思议到让你觉得我是个疯子。 “要听。”凤眸紧紧盯着她眼中的坚定,那是他第一次在那双琉璃眼眸里看到这样的情绪,坚定,认真,透着豁出一切的勇敢。 他想看到这样的她,她愿意对他豁出一切,那他就担着她的一切,无论是多么疯狂的事情,他都全部担着。她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微笑着面对他。 “一年前点翠山上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可对?”她问他。 萧衡昭点头,“是,第一次相见。” “当时你打算为赵斐除掉章庆王妃和世子赵玉轩,但这个计划却全部被我一手毁掉。之后,你有没有好奇过是你附近出了内鬼?” 萧衡昭摇摇头道:“没有,埋伏章庆王妃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不太可能存在内鬼。” 存在内鬼的这个想法,被当时的他第一个排除。琉璃眼眸弯了弯,“那你当时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埋伏的这个计划么?” “想过…。觉得你会未卜先知。” 他歪着头,老老实实的说了当时的猜测。 他排除了所有看起来正常的猜测,选择了这最不可能的一种猜测。当时觉得有些荒谬,但是后来和她接触日深,却觉得并非是他荒谬,而是她太过奥妙。她藏着无数的秘密,未卜先知和她的那些秘密比起来,可能都算不上荒谬二字。 日益感觉到她身上的不同,她的奇妙,她的悲伤,她的绝望,全部都对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立刻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得把这个女人弄回家,要不然放在外面,就白便宜其他人了。 许锦言对他笑笑,未卜先知,也亏他想的出来。 “不过我先知的原因和卜算之术没什么关系,我会先所有人一步知道那些事情的走向是因为……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全部经历过一遍。” 萧衡昭一怔,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疯狂的事情理解起来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她温柔的看着他,等他慢慢思考清楚。 “衡昭,我活了两辈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上一辈子窝囊死掉之后,或许是得上天垂怜,上天又赐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重生在十四岁,也就是你在点翠山上第一次见我的那一天。” “那是我这辈子开始的第一天。”清婉的容颜竭力的抑制着紧张和激动的表情,尽量维持着平静。 虽然她知道以萧衡昭的心智一定可以听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害怕。 她怕他会觉得她是个怪物,然后……再也不要她。 萧衡昭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变化,依然用那双凤眸看着她,她瞧不清他眼眸里的情绪,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点点的慢慢变凉。 “上辈子杀你的人是谁?” 沉默了很久,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他明白了所有事情的起因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上辈子杀你的人是谁…。 经历了这样离奇荒谬到了极点的事情,他却还能保持冷静,不仅没有惊讶,第一句话却还是对她的关切。她觉得血液的温度慢慢回升了起来,有一种极强大的力量注入了她的灵魂,让她安心莫名。 “很多很多人,联合起来杀了我。”“杀你的人…。有我么?”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抖。凤眸里晦涩的神情瞬间淡去,慌乱浮现,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她心里一松,明白了。 这个傻子,不仅不怕她这个怪物,居然还担心他上辈子曾经杀过她。 琉璃眼眸浮上了雾气,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怎么那么傻。” 他见她答非所问,瞬间急了,立刻捉住她的手道:“是不是我真的曾经杀了你?” “没有,你怎么会杀了我呢,上辈子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离开 瞧着他急的模样,许锦言那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向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不仅没有杀我,而且还帮我手刃了敌人,只是上一世我福薄,没能遇见你。” 萧衡昭焦急的神情逐渐和缓了下去,还算好…… 他没有在他不知道的那一世里伤害过她,只是不曾相遇? 他将身下的人珍而重之的纳入怀里,“不是你福薄,是上一世的我没福气。” ”你当真信了我的话?不觉得我是疯子……也不觉得我是怪物?”她向他求证,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疑惑。 但不太多,只有一丝。 他弯了唇角,她早该明白,无论她说的是什么,只要她说没有骗他,那他就一定会相信。 她还想多言几句,却被他用手堵住了唇,“锦言,你能向我坦诚这一切,已经是我莫大之惊喜。你无须担忧我的惊讶或惊惧,你既已将此生交付于我,便是将交付了我世间最大的运气。至于这份运气的上一重幸运,是上一世的我没那个福气,我该遗憾,该后悔,该自责,却绝不是惊惧。” 许锦言拽着他衣服的手一紧,“你…..将我的上一世看作幸运?” “是,天大的运气。若不是天大的运气,怎么能让我修了两世的福,才承载住了你。” 沉默了很久,她才终于含泪拼命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幸运的,那个人非得是我,若非我幸运,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傻瓜。 明明知道我是怪物,却一点也没有想过逃开。 明明知道我的上一世满是不详,却还是将其称为幸运。 明明知道我是自地狱归来的恶鬼,却依然将我拥入怀中。 “衡昭,一年之后,你一定要回来。”如果你一年之后没有回来,上穷碧落,下尽黄泉,我都要把你找回我的身边。 “一年之后,我必定归来。” 因为你珍贵如斯,一年不见便如隔一世,多离开一日,便多受一年的煎熬。 ------ 两天后,大理寺卿张正前往京城附近的咸宁县查办一件案子,案子不算大,不过是原来刑部侍郎收受贿赂,将脏银藏到了咸宁县的一处宅子里,需要有人去查办脏银。 因庆裕帝极为重视贪污受贿之事,所以北明一遇到这种案子,不管藏了多少脏银,都非得是刑部尚书亲往查办。但这一回是刑部的侍郎受贿,刑部的人再出面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不过这刑部侍郎是太子妃的堂弟,算是半个远方皇家人。案子便归到了大理寺,张正也未推脱,带着人便前往了咸宁县。 本是个再小不过的案子,但北明的史书却对这件案子曾大书特书过一次。因正史确凿记载,野史也多有奇诡之谈,顺带着刑部侍郎都跟着遗臭万年。 这般的声势浩大自然是原因,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全天下都对一件小事如此关注。而让全天下的眼睛都聚集在这件事上的原因却实在令人惋惜。 风华惊世的大理寺卿,那位难得一见的北明才子在去咸宁县的路上偶遇山洪,谁都没想到,那个年轻的才子这么轻易的就送了命。 天灾当前,便是再才华横溢的才子,再聪明绝顶的臣子都全无了办法。 只能殒身丧命在那奔腾呼啸的山洪之中,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 北明的野史有些意思,在独属于张正的那一篇臣子传中曾经详细记载过张正其妻宁安郡主在张正葬礼上的反应。 “双目空洞,三魂去七魄。脸色苍白,仿若无血色。” 想来是悲伤到了极点,刚刚才成婚没多久的夫君,不过一次公干,美貌的郡主便就此守了寡。 但肯定是无人发觉,那美貌的郡主在无人处擦了擦眼泪对旁边的两个婢女一挑眉道:“你们瞧瞧我刚才那段演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的绘声绘色。 半夏立刻便点头,“是啊是啊,小姐演戏演的最好了,就是小姐你得流几滴眼泪,不然看着总觉得少点什么。”许锦言一斜目道:“你这丫头一看就不懂戏,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那还有力气哭!” “您是没力气哭,你有力气吃…..”半夏叹息一声。最近小姐总是吃的特别多,而且吃了睡睡了吃,姑爷一走,小姐更是肆无忌惮的吃,眼瞅着腰都粗了一圈。 再这么下去还怎么演刚丧夫的妻子,这种形象应该是虚虚弱弱,走起路来都能被风吹到,就以小姐现在这腰身,沙漠的狂风都不一定能给她吹走。 而且这日渐粗壮的腰身,谁看了都得疑心小姐是不是真的难过,总不能跟人家说,我难过,我难过的腰都跟着粗了….. 那算怎么回事!许锦言清了清嗓子,“行了,今儿这出戏算是演完了,回房吃饭。” 又吃饭?半夏含泪。许锦言浑然未觉半夏的心思,一味的往前走去,都怪这庆裕帝,非要给张正风光大办一回葬礼,而且还破格给张正封了个康平侯的位子,抬高了身份再办这葬礼,光葬礼就得办三天,别的不说,就得在张正灵前哭三天! 不知道路上的萧衡昭得打多少个喷嚏。已经撑过两天了,还有最后一天要撑。等明天一过,她得好好的休息上一段时间。刚一回房,许锦言便觉得房间里面有响动。 不会是萧衡昭回来了吧? 一入内室,许锦言便皱了眉。 “你怎么会来……赵晚枫?”许锦言看着内室里在椅子上坐的很安详的粉衣女子道。 赵晚枫“咔擦”一声,毫不客气的咬了口随手从桌子上抓来的苹果,嘴里咬着苹果,含糊不清的对许锦言道:“来瞧瞧你死没死。” “那你现在看了,然后就可以走了。”许锦言也并没有里赵晚枫,自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的倚靠在床前。“我瞅你这个意思,怎么还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赵晚枫莫名其妙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撇她一眼道:“你什么眼神?没看给我困的!怎么就精神爽了!” “啧啧,张大人娶了你这种媳妇儿也真是倒霉。张大人为国捐躯,你居然一点都不为他伤心。”赵晚枫啧啧道。 “为国捐躯?这词儿得用在因沙场冲锋的献出生命的将军士兵身上,我家大人就是去查封了回银子,受不起受不起。”许锦言半阖着眼,一副困倦的模样。 “人真没死?”赵晚枫看着许锦言,没有再拐弯抹角。 顿了一瞬,许锦言慢慢睁开了眼睛,“张正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张正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下一次回来的人会是大乾太子萧衡昭。 赵晚枫心里有了谱,她从事了这么多年风月之事,这个工种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听,但是算是有用。比如,以她周到的眼光来看,一眼便可看出许锦言对那个男子的心意。 那份心意之深重,之悠远,之绵长,远非一般情感可及。但许锦言自己这个笨蛋可能并没有发现。她是真的很笨,提起那个男子就会连带着眼睛一起笑,自己却丝毫察觉不到。许锦言没有发现,赵晚枫也绝不会多事去提醒她。 那日张正死讯传来,赵晚枫吓得立刻就跑到张府外查探,恰巧碰到了出府领旨的许锦言,当时好像是庆裕帝给张正追封了一个康平侯的位子,许锦言在跪着接旨。 赵晚枫远远一看许锦言的样子,悬着的那颗心就慢慢平复了下来。接旨的许锦言哭的凄凄惨惨,但是赵晚枫瞧的清楚,许锦言的眼泪是从眼睛落下来的,不是从心里落下来的。 自那个时候起,赵晚枫就开始怀疑张正是否真的死了。今日再一看许锦言这德行…..算了吧,她赵晚枫死了估计张正都还健在。 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有许锦言这么尊凶神恶煞挡着,哪个敢把张正带走。念头都不要有,许锦言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不能惹的,谁惹谁倒霉。 “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打算?”赵晚枫偏头看她。 “我么…..自然是要做我该做之事。”许锦言微含笑意。 赵晚枫犹豫片刻道:“赫尔妥和端云公主私奔的事情已经传的全突厥皆知了,但是以我对库泉的了解来看,库泉不会相信赫尔妥私奔。” “我要是赫尔妥的爹我也不会相信,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库泉这个做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赫尔妥要是能放弃一起和女人私奔,库泉这么多年就白教他了。”许锦言嘴角含着嘲讽。 库泉和赫尔妥这对父子,最是心狠手辣,最是贪图利益,若是能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那绝对不是库泉父子俩能做出的事情。 “说起这一茬,我倒想问问你,赫尔妥和那端云公主到底怎么了…..“赵晚枫似有疑惑。 关于这件事,赵晚枫也只是知道京城里流传的赫尔妥和端云公主私奔的说法,但是赵晚枫自认自己属于半个知晓内情的人,他当然不会相信这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其中必定有许锦言的插手。 但是许锦言具体做了什么,那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秘密了。 “赫尔妥死了,至于端云么….端云当时中毒不深,若是救也是能救回来的,但是庆裕帝怕端云活着会留下话把子,便让太监拿帕子把端云捂死了。” “嘶”赵晚枫有些胆寒,按辈分来算,她应该喊庆裕帝一声皇伯伯,但这哪儿是皇伯伯,亲生女儿都忍心杀,对她这个算是余孽的侄女能有什么好脸色,这一声皇伯伯,她还是不要喊出来了。 “但是许锦言,库泉可不会轻易就将此事揭过,他只赫尔妥这一个儿子,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库泉肯定要追查到底。”赵晚枫眉宇有些焦急。 赫尔妥一个匹夫,自然是好对付。但是库泉就不一样了,库泉是一个心思极度狡诈又阴险善于算计的人,若是库泉追查到了许锦言这里,那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事情,。 许锦言却微笑着看赵晚枫,“我既然杀得了赫尔妥,便也能杀得了库泉。你不需担心他会找上我,因为在他找上我之前,我就会去找上他。”“找上他?”赵晚枫大惊。 “库泉可在突厥!” 许锦言笑了笑,“不行么…..我已向陛下请旨,近日心情不顺,想要离京去益州的外祖家暂住。”赵晚枫有些呆住了。 “从京城出发,马车过函谷关的时候有两条路,一条往益州,一条往青州。此时停下去益州的路线,转而奔向青州。” 青州是距离突厥最近的北明州城。“怎么样,赵晚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们一起去手刃敌人。 赵晚枫瞠目结舌的听着许锦言的话,她愣在了原地,“许锦言,我看你是疯了。”许锦言轻笑,“晚枫你好好考虑一下,半月后我就启程,你若是愿意与我同去,便再好不过。” “那我还有什么考虑的!你既然去了,我还能有不去的道理!”赵晚枫忽然变得很激动,复仇的这条路她已经一个人走了很多年了,若是没有同行者,一个人走的时间久了,畏惧和怯懦就会慢慢的充斥整个心间。如今忽然有了一起的伙伴,而且这个伙伴还是个无所不知的妖怪,这样大好的手刃仇人的机会她怎么能不立刻抓住! - 赵晚枫回去的路上脑子整个都是懵的,她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是来张府瞧许锦言死没死,怎么突然就被许锦言拐上了贼船,半月后启程去突厥。 赵晚枫觉得这个事儿还是不要细想,越细想她越觉得自己蠢,许锦言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反正她夫君暂时没在这里,她还能翻腾一下,她夫君要是回来了,这孙子保准就又乖的和猫儿一样。去突厥就去突厥吧,库泉…..活得也是够久了。 ------题外话------ 太子走了嘤嘤嘤,但是这一部分会结束的非常快,距离太子再次上线的日子不会远的!以及下午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羞辱 夜半,许锦言在灯下仔仔细细的写着一些信件,半夏将灯拨了拨,有些忧心的道:“小姐,大少爷还有五小姐都很担心你。尤其是五小姐,自己都哭成了泪人儿,却还要过来安慰你。今天还能以心情不好挡着,但是明天…。估计就抵挡不住了。” 半夏和忍冬都知道真相,不过她们也都只知道萧衡昭有另一重身份,现在要回归这一重身份去办一些事情,张正的身份得暂时废弃,唯有假死脱身。但是关于太子的身份她们半分都不知道。许锦言笔一顿,抬起头道:“哥哥那里没关系…。小五倒是个大问题,若我去了突厥,凝儿可不好处理。” 虽然还没发榜,但是许恪肯定是武举第一名没得跑,以后封官进位自然是一番锦绣前程。可许恪这种武官,一开始必定得先去偏远州城驻守几年,历练历练得出些成就,庆裕帝瞧的上眼的才有可能被调回京城。 等一发榜,许恪就得离开京城了。许家现在李知书和蕊娘相互斗法,势必会引起不小的乱子,小五的心思单纯,难免被李知书和蕊娘的战火波及。 原先许凝一个人在府中倒没有什么,毕竟许锦言还在京城,再怎么样都能照顾的上,但是若是许锦言去了突厥,隔了这么远,这手可就伸不到京城了。许锦言想了想,看来过些天得走一趟将军府,找周衍和白意容说一说,看能不能让小五暂住。 但若是走将军府,白意容难免要对张正的事情哭一哭,许锦言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夫君一走了之,留了一堆的戏让她演,尤其是哭戏,再往下演可就真没有那么多假眼泪流了。许锦言将笔搁下,向后瞧了瞧,对半夏道:“忍冬呢?” “忍冬…。小姐你还不知道忍冬去哪儿了,飞寒跟着姑爷走了,她这两天没一天心思在这里。天天拿着飞寒走之前给她的那半拉铜叶子看来看去。这不……人在外面栏杆那儿坐着呢。”半夏说完,又恨铁不成钢的道了句,“女大不中留。” 许锦言叹息了一下,“一年而已,等等吧。” “小姐你叹什么气!当时你让她跟着飞寒走,她偏不走,现在怎么想人家,都是她自己该!”半夏学忍冬翻了个白眼许锦言笑了笑道:“你信不信,若是忍冬跟着飞寒走了,这会儿也正想着我和你呢。” “小姐……”半夏皱了眉。 “行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冬的性子,看着果决其实最优柔寡断不过,不然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和飞寒捅破那层窗户纸。”许锦言半闭着眼轻声道。半夏想了想,又对许锦言道:“小姐,姑爷走了,我们是不是也快要离开京城了?” “是,我们得去突厥。”许锦言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坚定。 萧衡昭在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大乾江山,那么她又岂能在北明的京城固守。 有些事情该去处理了。半夏颔首,“小姐去哪儿,半夏就跟着去哪儿。” 许锦言瞥她一眼,“你放心,总归努尔布会和我们一起去。” 半夏的脸立刻就红了,“小姐你说什么呢!他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可放心的。” 许锦言笑的别有意味,“我又没说什么。” 半夏的脸却更红了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许锦言便去了将军府拜访,白意容自然是抱着许锦言哭了很久,就连周衍都红了眼眶,直言要给许锦言找一个更好的,张正那小子居然敢死的这么早,他要是在我周衍面前我非得再劈他一刀。 这句话周衍自然是没说完,因为被白意容惊叫着打断,周衍摸着脑袋,还有些没想明白自己这话问题出在哪里。 许锦言在将军府没坐多久便走了,真的是…。没有假眼泪流了……白意容一口答应了她让许凝前来暂住的事情,并且还嘱咐她到了益州好好玩,多散两天心再回来。 许锦言一一答应下来,但她并不会前往益州,所以对于白意容口中对于益州的介绍并没有怎么仔细听。 出了将军府之后,许锦言并没有回张府,而是在街上随意的走了走,本想给忍冬买些山楂果,飞寒一般老爱拿这山楂果逗忍冬,却没成想,山楂果没买到,却遇到了一个不一般的人。 许锦言遇着了赵斐。 许锦言早早就看见了赵斐,但是她没想着理会他,装作没看见,从他的旁边走了过去,但擦肩而过的时候,赵斐拽住了许锦言的左手手腕。 许锦言的右手向暗中隐身的努尔布示意了一下,止住了努尔布准备现身的脚步。 “殿下这是做什么?”她看向了赵斐。 赵斐没有说话,拽着许锦言将她带到了一个少人的街巷。许锦言强忍着怒意,准备等着看赵斐要说什么。 暗处有努尔布,还有张正留给她的暗卫,他赵斐什么歪主意都别想打。 “看来你也没有多爱张正。他才死了几天,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赵斐打量着许锦言,瞧着那清婉的容颜,他的心里止不住的颤抖。 “爱与不爱,都是我和我夫君之间的事情,和殿下似乎没有关系。”她冷着一张脸。 赵斐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许锦言,我听说你要去益州?” “这和殿下也没有关系。”许锦言用力的挣脱着赵斐捏着她的手腕。 但赵斐毕竟是男子,他的力气非是她可以挣脱掉的,许锦言怒气冲冲道:“殿下可以松开我么?” “不可以!”赵斐死死的盯着被他堵在墙上的女人。 许锦言惊讶的抬起了头,只见那张温润的脸上满是怒气,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似乎藏了无穷无尽的欲望。 赵斐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思展露出来,这一回……怎么会这么情绪毕现?赵斐捏着许锦言的手腕愈发用力,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大声的说,这个女人她没有夫君了,她随时随刻都可以成为你的人。赵斐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被心里的这个声音主导了。 “你为什么要去益州?”赵斐问她。 许锦言见挣脱不得,所性也就不挣脱了,她道:“去看我外祖。” “撒谎!你是怕京城里的人,张正死了,以后就没有人可以护你了。太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你要去益州避风头!” 许锦言微微笑了笑,赵斐说的没错,她急着离开京城,一方面是为了去突厥算账,但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太后下手。 当初萧衡昭为了和她成婚,摆了太后一道,将太后和副相郭天峰的私情告知了庆裕帝。 太后的手段可远比看上去要多,萧衡昭摆了她一道的事情,十有八九太后已经有所耳闻了,虽然现在庆裕帝和太后因为这件事已经有所决裂,但是毕竟还是亲生母子。 张正是“死”了,但是这笔帐可没有清算。 太后那种心眼,估计是要把这件事算在她的头上了。况且对于太后来说,当初她没有嫁给六皇子,走上太后为她安排的那一条路,已经是她最大的过错,仅仅那一条,太后都不可能放过她。 张正一走,太后难免就要开始清算了。 不过这些事情赵斐肯定不是完全知道,赵斐能说这句话,最多也就是猜到她当初没有嫁给赵诚,太后一直在记恨她而已。 “即便是我为了躲太后所以去益州又怎么样,殿下还能阻止我不成?” 赵斐得了她的肯定,微微松了口气,他软了声音道:“你去益州也不过是找一个庇护。若是你在京城也有庇护,你又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 许锦言皱了眉,她看向赵斐,有些猜到了赵斐的意思,但她装作不明白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不如你跟了我,我来庇护你。”赵斐的手向下移动,攥住了许锦言的手,还企图和她十指相扣。努尔布在暗处看的瞪大了眼睛,许小姐,你倒是揍他啊!实在不行你让我揍他!这个死色狼! 你要是不揍他,我可就把这一笔记到小本本上,一年后跟张大人告状了啊! 许锦言感知到了赵斐企图和她十指相扣的打算,她剧烈的挣扎起来,“殿下,请你自重!” 许锦言挣扎的太过剧烈,赵斐和她十指相扣的计划落了空,他低咒一声,一个用力,将许锦言抵在墙上,怒声道:“别动!” 许锦言极大声的对赵斐道:“殿下不去打听打听我现在是个什么名声,成婚不到两月,夫君便出了意外。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都在说我克夫,是殿下太爱我了不怕自己被我克死,还是殿下自信自己命够硬。” 赵斐这一回倒是没被她激怒,冷笑了一声道:“这个你放心,我没打算娶你。我从前把正妃的位子要给你,你都瞧不上,但你现在一个寡妇,怎么配的上做我的正妃。” 嗯?许锦言没听明白。 “我要你在张府夜夜等着我去宠幸你。就在你和张正恩爱过的床上。”赵斐笑的很残忍,“如果你伺候得我高了兴,我便护着你,怎么样?” “赵斐,你无耻!”许锦言暴怒。 “赵斐,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羞辱我的夫君。”她狠狠的瞪着赵斐,右手翻了一下,示意努尔布现身。 赵斐被她眼中的坚定一惊,但嘴上还是嘲讽道:“夫君?你还有夫君么?张正被山洪冲的渣都不剩了,我便是羞辱了他,他又能拿我怎么办!”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解围 琉璃眼眸满是愤怒的盯着赵斐,许锦言的左手已经紧握成拳。 赵斐看她愤怒的样子,心里更是激动。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她为什么还要维护他,她以为她这么维护他,他还能再回来吗? 赵斐一只手擒住了她的下巴,用力的抬了起来,他看着那抹嫣红的唇瓣,下意识的喉结便滚动了一下。 张正不知道尝了多少次这嫣红的唇,让他尝一次…。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想着,赵斐的手指已经摸上了许锦言的唇,他细细的摩挲着……还真是软呢。 努尔布已经到了赵斐背后一步之遥的距离,努尔布刚要动手,此时只听得巷子外传来一声高声叫喊,“五哥!” 许锦言立刻示意努尔布离开,随后向声音来源处一看,竟是赵诚。 赵诚显然已经看见努尔布了,那么近的距离,赵诚不可能看不见那么高大的努尔布。 “五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赵诚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赵斐现在和许锦言暧昧的姿势,慢慢的走来,脸上还有着笑意。 赵斐看了眼赵诚,有些不舍手上传来的那份温软触感,只差一点点,他便可以尝尝那红唇到底软到了什么地步…… 但如今赵诚过来了……赵斐不悦的皱了眉,随后松开了许锦言,这赵诚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许锦言脱离了赵斐的桎梏,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看向赵诚。 赵诚趁赵斐没注意的时候,向许锦言挑了眉。 虽只挑了一下,但是许锦言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会将刚才看见努尔布要打赵斐的事情说出去。看来此番……赵诚其实是来替她解围的。 许锦言向他点了点头,便算作她明白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赵斐问道。 赵诚一笑,指了指街口赵斐的护卫道:“看到五哥守在街口的护卫,想着五哥一定在巷子里,便想着来这箱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五哥,没想到不仅能找到哥哥,还遇了宁安郡主。” 赵诚歪了头,向许锦言问道:“宁安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许锦言将发间的白玉簪放好,对赵诚道:“无意中遇上的五皇子殿下。现在便就要走。”说完,许锦言立刻调转方向,向巷子外走去,一弹指的时间都不想多留。 赵斐这个人已经超出了她前世对他的认知范围,不知道赵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的模样,将自己最深的欲望都堂而皇之的写在脸上,这是前世的赵斐根本就不会做的事情,从前的赵斐处世圆滑,是最通晓长袖善舞之术的人,又怎么会这些露骨的展现出他的欲望和渴求。赵斐看着许锦言的背影其实有些想追回来,但是身旁有赵诚在盯着,现在不好下手。若是追回来,让赵诚这个弟弟怎么看待他。 赵斐瞧着许锦言那婀娜的背影,一举一动之间,她步伐轻盈,腰肢纤细。看起来便让人心里止不住的泛着涟漪,想把那人抓回来,揉在怀里,随后吻上那嫣红而柔软的唇。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替死鬼 “五哥,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赵诚瞧着赵斐眼巴巴的样子,他摇了摇头。 他这个五哥,平日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就栽在许锦言这里了。许锦言那么个烈马性子,哪里是他能惹的起的人。若要让赵诚看,这满天下也就张正一个人招惹的起许锦言,只可惜这个招惹得起的人也已经离开了。 赵斐收回了眼神,对赵诚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既然都来找了哥哥,五哥自然要多送你一程。” 赵诚毁了他的好事,他对赵诚的脸色自然算不上多好。 赵诚也明白赵斐的心思,所以也没有怪赵斐,笑了笑便道:“随后便是要回府的,五哥既然要送弟弟,弟弟也不好推辞。” 赵斐接下来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了许锦言消失的方向,眼神阴霾。 等许锦言的背影彻底消失,赵斐才和赵诚慢慢的走出了巷子。 但是无论是赵斐还是赵诚,谁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离开之后,巷子的深处忽然走出来了一个身子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纱巾掩面,但纱巾两侧垂下了长长的两道由红色珍珠串成的饰物,随着她的走动,而慢慢的晃动。面纱之外露出一双美目,那双眼睛含着嘲讽和笑意。 赵斐和赵诚并肩而走,她却只看着赵斐的背影,随后她自衣袖里拿出一张画纸,打开之后,是一副人物画像,画的是一副男子,与赵斐极度相似。 尤其是脸庞上那种温润的气质,几乎在画上得到了与现实的赵斐一模一样的直观观感。“应该是这个人了吧。”女子微微一笑,美目顾盼。 许锦言逃开赵斐之后便拐到了西羊市的街道上,这里人潮如海,人人摩肩接踵,就是赵斐追了上来,也休想将她再拽到没人的巷子里。“呼!” 许锦言出了口气,得亏是这回去将军府,怕半夏和忍冬两个人面对白意容露馅所以没让跟着。若是让这两个丫头看见她和赵斐牵扯,不说半夏,忍冬没准都要告诉飞寒。 飞寒要是知道了,萧衡昭还能不知道。 萧衡昭要是知道了……。那说不定得从大乾赶过来收拾她。 但许锦言此时还不知道,除了半夏和忍冬,自有其他人将这件事给她记在了小本本上,等着一年之后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萧衡昭。西羊市街道上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多,许锦言跟着人流随意走了几步,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去那里,眼神便定在了某一处。 今儿这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刚碰见赵斐,现在就又碰见了个熟人……西羊市人潮汹涌,四处都是围的紧紧的人。周围皆是叫卖吆喝之声,一种喧扰和嘈杂的氛围将这里满满充斥。 但街角处却有一个人在安静的画着画,支着一个简易的书画摊子,她眉眼看起来倒是十分温婉,提笔而画,描的正是一副梅花。 是孙白娘。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孙白娘了。孙白娘看起来很安好,脸上还施了薄薄的粉黛,不像是一些中年女子脸上的粉黛能等同墙皮,白的瘆人。孙白娘脸上的粉黛很适宜,将她的一些细纹掩盖,显得年轻了不少。 看来那个掠去孙白娘的神秘女子并没有对孙白娘下手,不过这并不意外,孙白娘很聪明,即使自己逃不出去也会设法求的安宁。 比如现在,她就安静的站在街角画画。看上去很闲适,她着了件浅白色的衣裳,这样当街作画,有一种雅致的感觉,与她旁边正炸馓子的粗腰大娘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许锦言在孙白娘面前坐了下来。 孙白娘画着梅花的手一停,“你不该在我面前坐下。”她将毛笔搁下,看着许锦言道:“许小姐,你也不该来找我。” 许锦言摇头笑道:“但白娘……你也不该去找宋云阙。”孙白娘的手一抖,“这丫头,说了不让她告诉别人,她还是要说。” 许锦言摇头道:“不是云阙告诉我的,那一日云阙来府里找我,但是我没有在。” “不过白娘,你既然都找了云阙谈话,怎么也不赏我一个脸呢。总归…。你的计划不是马上就要达成了么,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怕我的。”许锦言弯了眼睛。孙白娘的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许锦言向椅子后背靠了靠,“孙白娘,你这盘棋已经下的够久了,也该收尾了。可是一旦收了尾,这结果……” 孙白娘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我想说…。你好大的谋算。想卖掉孙慧儿的命去换回宋云阙的平安,想通过九凤翠玉簪之案牵扯太子康王,引起诸王纷争,最后再将整个北明江山引乱。” 许锦言就这么直直看着孙白娘,唇角似乎有一些嘲讽之意。 孙白娘有一些慌乱,她猜到许锦言可能知道不少的事情,但即便她做足了心里准备也完全没有想到,许锦言知道的会这么多,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万倍。“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样多的事情!”孙白娘紧紧的抓住了桌上的白纸,抓破白纸的声音发出“哗啦哗啦”的噪音。 西羊市的街上人海如潮,来来往往的人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声音之大,将孙白娘和许锦言这一番话语全都淹没在人海当中,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书画摊子,也没有任何人想要过去听一听子书画摊子传出的话语声音。 “你一直以为陛下在追查恒王遗孤对不对?”许锦言叹了口气。 孙白娘看向许锦言,她越来越觉得此事离奇,许锦言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而且知道的又多又杂,但似乎有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甚至未来如何发展,都尽在许锦言的两手之中。 孙白娘没有回答许锦言的问题,她不是不想回答,她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许锦言的问题太过锐利,随意一句话,便将她埋藏心中数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是,庆裕帝一直在追查桓王遗孤。前些年她和孙慧儿孙雀儿两姐妹差点就丧生在庆裕帝派来的高手手下。 也就是在那一次,她才正式开始起了让孙慧儿代替孙雀儿身份的心思。 孙慧儿和孙雀儿不是亲生的两姐妹,孙白娘生孙雀儿的那一天晚上,孙慧儿被人用篮子装着放在了孙白娘的家门口。 孙白娘觉得有缘,便收养了孙慧儿,一开始本想着能和孙雀儿做个伴儿,也没有其他的心思。 直到那一次庆裕帝手下的刺杀。 孙白娘在那一次才知道,庆裕帝不愿意放过她们,也已经知道了桓王有后人还在世。 孙白娘想活下去,也想女儿活下去,还想…。复仇。北明皇室害的她失去郡主的位子,只能隐姓埋名的活下去,现在还不放过她,想着铡草除根。 孙白娘为了保护女儿,也为了向北明朝廷复仇,一场跨越了十几年的复仇计划便在一天天的时间之中慢慢氤氲。 事已至此,已经再无回头的机会。 而复仇计划的祭品就是日夜跟随在孙白娘身边,当作女儿般养大的孙雀儿。 为了让孙雀儿能够堂堂正正的成为国公府的小姐活下去,孙白娘必须找到一个人替死鬼代替孙雀儿赴死。 而这个人,不就正好是在雀儿降生的那天晚上来到了孙白娘门口的孙慧儿。 这计划完美的像是老天亲自替她安排的。以孙慧儿的性命为祭品,掀起那场腥风血雨,而她的女儿雀儿,才能有一个安稳顺意的人生。桓王一族才能向北明皇室报仇雪恨。许锦言察觉到了孙白娘慢慢激动的情绪,她摇了摇头,对孙白娘道:“但其实你误会陛下了,庆裕帝的确在追查五王遗孤,但是他追杀的不是你,而是敏王遗孤,那次追杀你和雀儿慧儿两姐妹…。是因为前一天敏王的后代才从你们的家中离开,那些手下搞错了人,你可回忆一下,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看着孙白娘渐渐睁大的双眼,许锦言垂下眼眸道:“庆裕帝…。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下落。他掌握的是敏王后代的下落,也就是赵崇和赵晚枫父女。”许锦言站了起来,:“孙白娘,虽然我知道你已经箭在弦上,但我还是得来劝你一回。” “虽然你从小将孙慧儿只是当成孙雀儿的替死鬼,将她养大送入东宫里,就等着以后让她替孙雀儿成为桓王遗孤,然后替孙雀儿赴死。但是…。她一直都将你当作最尊重也是最珍贵的母亲。上次我去东宫她的房间里细细查看过,她的桌子上有一副你的绣像,那绣像的边角都已经磨损完了,一看便知是日日都要拿起观看的东西。” “虽然你可能一次都没有思念过她,甚至日日夜夜都在期待她的死亡,但是她却无时不刻的思念你,思念她的母亲,思念想要亲手将她推入火坑的母亲。”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妖邪 许锦言离开的时候,孙白娘叹息了一声对她说:“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我听进去了。但是十几年的计划,我绝不会轻易放弃。雀儿不能让我放弃,自然,你也不能。” 许锦言点头,孙白娘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转身准备离开,她不觉得自己在三言两语之间可以撼动孙白娘,她费这一番唇舌也不过是觉得有些事情该告诉孙白娘。 孙白娘在许锦言迈开第一步之前,她忽然极轻声的对许锦言道:“那个绑走我的人可能查到了关于你的一些秘密,曾经…。逼着我画下了一副五皇子殿下的肖像。” 许锦言骇然转了身。 “你说什么?” 孙白娘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口述那个人的容貌特征让我画了下来,我越画越觉得像五皇子,后来最终的成画,确凿的是五皇子殿下无疑了。” “口述容貌特征让你画画的那个人可是一个蒙面女子?”许锦言也低声问道。 孙白娘摇头道:“绑我的人是一个蒙面女子,但是口述让我画画的人…。是一个男子,年龄看起来不小了,而且靠近他便觉得阴森诡异。” 许锦言明白了一些,她微微一笑道:“多谢了。” — 春闱很快便发榜了,许恪是武试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一时三元及第的武状元名声响彻了整个北明京城,许朗脸上有光,对许恪也分外和蔼,但是许恪对于许朗并没有多少的好脸色。 许朗也浑不在意,反正许恪这个武状元是他的儿子,至于许恪对于他的态度到底如何,许朗并没有太重视。 李探也榜上有名,文试中了二甲,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发榜的第二天,李知书便去把李探接了回去。许朗乐见其成,而且这样一算,许家现在就住了两位今年科举的新贵。 给脸上增光添彩的事情,许朗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发榜之后,宫中便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宴请榜上有名的举子来宫中赴宴,称为“折桂宴”。届时新贵举子齐齐赴宴,是五月份宫中最热闹的一件事了。 一般文人墨客总是设想在折桂宴上会被皇帝或是名臣挑中,成为乘龙快婿,到时候不仅金榜题名还顺便提前预定了洞房花烛夜。瞬间齐全了人生两大美事,该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但是毕竟只是文人墨客的设想,事实上……皇帝并不会在折桂宴上替公主挑选夫君,而其他的大臣也未见得愿意在这些刚入仕的新人身上交付自己女儿的终生。许锦言也去赴了这场宴会。按理说,她这样的新寡是不该这么快抛头露面,而且折桂宴和寻常宫宴不同,许锦言并不是非得入席不可,但庆裕帝一直没能从张正突然发生意外的这件事里走出来,一直想找个借口把许锦言叫进宫里问一问有关于张正的一些事情。 所以便借口召许锦言赴宴散散心,将许锦言招进了宫里去。 许锦言完全可以推脱掉这一次的宫宴,但是她却没有推,反而欣然赴宴,这一次的宴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有人坐不住了,有人亦不想再多等待。入宴之前,庆裕帝果然将许锦言召进了乾清宫,刚说了几句话,许锦言便明白了庆裕帝的意思。 庆裕帝原来应该让张正帮他做过不少不能说出口的隐秘事件,可能给了张正不少的证据或是信息,现在张正不在了,庆裕帝怕那些东西会传出去,所以打探着许锦言的口风。 许锦言明白了庆裕帝的意思,便装傻充愣的将这些事糊弄了过去,言外之意说了几句张正书房里的东西都随着一起下葬了。 庆裕帝这才放了心。 随后庆裕帝便安慰了她几句,说张正虽然英年早逝但是他的精神气节永远留存,永远活在你心里等一系列客套话。 许锦言一点儿也不想听这些话,我夫君那活得好好的呢,一年后我俩就要见面了,他不用活在我心里,他得活在我身边。 不过庆裕帝吐露了另一个消息却令许锦言有了些兴趣,庆裕帝将许府里的那位诸葛神医接进了宫里。 诸葛神医…。许锦言但笑不语。 许家可能快要倒霉了。 折桂宴开始的算是早,许锦言一落座,周围人的眼睛便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并且伴随着窃窃私语。新婚不到两月,夫君便出了意外,便是在这天潢贵胄云集的深宫里还是不免流出了“克夫”之类的言论。尤其克死的还是那些高门贵女曾经的春闺梦中人。 许锦言本就脸皮不薄,为了萧衡昭,她得把脸皮修炼的更厚一些。所以就算那些应邀来的高门贵女个个都向许锦言投来了怨恨的眼神,言语也极为难听,“克夫”这两个字就没断过。 许锦言也照样腆着脸坐在位子上,后来那些人看窃窃私语没能激起许锦言的表情变化,以为许锦言是没听见,说话的声音便更大了一些。但许锦言的脸色依然没有变化。 这些高门贵女才明白了,不是许锦言没听到,是她脸皮太厚装作听不到。 真是不要脸!自己克死了夫君,居然厚颜无耻的继续活着,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出席宴会!章庆王妃听了一会儿便皱了眉,施施然坐到了许锦言的身边。那些高门贵女一看见章庆王妃便立刻停止了议论的话,“克夫”的尖酸之言立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章庆王府还有一位黄金单身汉赵玉轩。 这些高门贵女不会傻到在章庆王妃面前表现出自己尖酸刻薄的一面。许锦言回头向章庆王妃笑了笑,表示了谢意。章庆王妃侧目瞧了眼许锦言,慢慢放下了心,许锦言没有清减,而且似乎还胖了一些…。 不过章庆王妃并不会觉得许锦言是没心没肺,夫君死了一点也不在乎,俗话说哀莫大过去心死,这孩子肯定早都心死了,但是为了亲人在努力的活着,所以才吃胖了。 许锦言若是知道了章庆王妃的心思,估计得说一句……。王妃,您少看点话本子吧。庆裕帝一落座,宴会便开始了。折桂宴算是大型宫宴了,且那些新中举的举子春风得意,宫里也乐意衬此情此景,所以宫里四处都洋溢着热闹。 大殿中央正是一出美轮美奂的歌舞,中间的舞女美丽又妖艳,这样绮丽的场面瞬间就晃花了那些第一次入宫的科举新贵的眼睛。许锦言抬头瞧了眼康王,康王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左边便是太子,康王的脸色自若,像是参加完晚宴立刻就要回去睡觉一般淡然。 做坏事之前还能这么淡定,这些北明的皇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演戏高手。许锦言收回眼神,静坐等待大戏上演。 歌舞刚进行了一半,殿外忽然起了极大的喧哗之声。殿内的新贵举子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其他人都已经极为惊讶的看向了大殿之外。 干扰宫宴举行,算是极大的罪过了。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有眼色的人精,若是这种时候突然发出这样大的喧哗之声,必定是出了极大的事情。庆裕帝挥了挥手示意舞蹈暂停,舞人乐伎都慌慌张张的停了下来,庆裕帝看向殿外道:“怎么了!怎么吵吵嚷嚷的!” 禁卫军统领顾章立刻便迈了出去察看情况,殿内“嗡嗡嗡”的声音就没停,一直在低声的议论着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顾章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似乎大变,他连忙跪在了地上对庆裕帝道:“陛下,东宫上面萦绕着极大的一团青灰色的火焰,形状像是一条巨蛇一般盘踞在天空之上,好几个宫人都因为那火焰被吓坏了,口吐白沫的在地上抖。” 太子率先站了起来,惊讶道:“东宫?”庆裕帝不悦的瞧了眼太子,这么多新臣当前,皇帝还没说话,太子居然先出了声。 郑皇后连忙瞪了太子一眼,太子会意,吓得立刻坐了下去,再不敢多说。 话是没有继续说,但是太子的心里却一直在胡思乱想,东宫的上面怎么会有巨蛇一样的火焰? 郑皇后也有些慌张,蛇在北明一向是不祥之物,东宫上面出现了极大的巨蛇火焰,绝不会是好事情。庆裕帝站了起来,向顾章再次求证道:“巨蛇般的火焰?还盘踞在东宫顶上?” 这听起来可就是明明白白的再说宫中现了妖孽。 此时,钦天监的监正突然跪了下来,对庆裕帝道:“陛下,臣前几日察觉紫微星异动,便猜测宫中有妖邪作祟,但因为不敢确定,就没有及时禀明陛下…。如今…。如今……” 如今妖邪都直接在东宫顶上冒出来了。 庆裕帝瞬间大怒,“皇宫如此威严肃穆之地,妖邪居然敢乱闯。朕倒要看看是妖邪作祟还是人为引乱!”庆裕帝其实并不怎么相信真的有妖邪,他的第一反应是宫中有人陷害太子,所以才会如此大怒。 庆裕帝立刻抬步向东宫走去,剩下的人一看情况不对,都跟着庆裕帝一起涌去了东宫。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厌胜 东宫之上果然盘踞着极大一团像巨蛇一般的青灰色火焰,那蛇形火焰看起来和真蛇一般无二,连经由火焰幻化成的蛇鳞都清晰可见,一片片的贴在蛇身上。那团蛇形火焰高高的悬挂在东宫之上,像是天谴的使者,带着一身的毒火准备向东宫冲击。 它甚至还“嘶嘶”的吐着蛇信,时而移动一下蛇身,伸着头向下方瞧上一眼,和真正的蛇几乎没有区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庆裕帝看着那团蛇形火焰,脸上也浮现出了惊惧之色,非是庆裕帝不顾皇帝威严,可是这样一团超越了人类可以理解范围的火焰实在是无法不让为之颤栗。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宫中真的有妖邪作祟?庆裕帝和身后呼啦啦一帮人赶过来的时候,东宫上空的那团巨蛇火焰像是真的看到了这么多人前来,灵性十足伸了伸蛇身,将蛇信往庆裕帝的方向吐了吐。 几个侍卫连忙护在了庆裕帝的身前,虎视眈眈的望着那团火焰。但那团蛇形火焰也只是对庆裕帝吐了吐蛇信而已,随后便像是觉得无聊一般,将身子又缩了回去。 跟着庆裕帝一同前来的有不少的贵人娘娘,其中一些娘娘平日里连蚯蚓都见不得,这甫一见这么长的一条长虫,还悬空挂在空中,这般响亮的阵势把好几位娘娘都吓得翻着白眼晕倒了,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的扶住,才不至于使娘娘们当众出丑。但其实婢女们吓得也够呛,但是婢女毕竟是婢女,身份下贱到连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东宫的宫人呢?谁倒是来说说那东西是怎么冒出来的!”庆裕帝紧紧的盯着那团盘踞着的巨蛇火焰。太子早就被那巨蛇吓得双手发抖,全然忘了这是自己的宫殿,等庆裕帝提了东宫两个字,太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示意几个吓傻在一旁的宫人过去给庆裕帝回话。东宫的宫人颤颤巍巍的在庆裕帝面前跪下,几个人都吓得不知道说什么,本就被那蛇形火焰吓得害怕极了,却还不得不觐见天颜,几个人吓得两股颤颤,别说完整的说话了,就是跪着都很成问题。 管事宫人算是尚有几分神志,想了想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陛下,这火焰大概是刚聚集起来不久,半个时辰前还是没有的,岂料刚刚突然有宫人口吐白沫晕倒,晕倒前还指着天空,这才发现了那团…..那团火焰。”庆裕帝一时六神无主,下意识就往文臣那里看,似乎是期待有人能帮自己解决困难,但是只看了一眼,庆裕帝便头疼的收回了眼神,庆裕帝是去看张正的,可那人早已随着呼啸的山洪远去,再也回不来了。庆裕帝转身对一旁的钦天监监正道:“你可能看出其中关窍?” 最起码让这一团火焰赶紧消散才是,这么一团东西悬挂在东宫上面,只看着便能让这宫里人心惶惶。那钦天监的监正跪下来对庆裕帝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曾察觉星象异动,这两日便日日夜夜的推演猜测,直到今日看到这东宫之上的火焰,臣才大胆得出了一个结论。” 庆裕帝急道:“你快说!”许锦言在一旁打了个呵欠,真是有意思,北明的钦天监监正不仅能观测星象,还兼备神算子的功能。那监正道:“回陛下,臣夜观星象察觉出紫微星周围有一颗妖星闪烁,那妖星不算大,但是却闪烁着红色的光,红星当空,惊扰紫薇。紫薇星为帝星,说明陛下周围有妖孽藏身,准备时刻损害陛下龙体。”“至于那蛇形火焰应当非是妖孽之物,这蛇形火焰周身散发金光,若是妖孽之物,绝不会有这般神圣的光芒。想来是天神为了点明妖孽藏身之处故意派下来了这条巨蛇使者,火焰在东宫偏南处,那里的宫殿里必有妖孽藏身,还请陛下明察!”钦天监监正大声说道。庆裕帝登时惊怒,庆裕帝一贯多疑且惜命,一听有妖孽要迫害自身,整个人的脸色都大变了起来,庆裕帝看向太子道:“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觉得很冤枉,他哪里知道什么情况,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跪下对庆裕帝道:“父皇,儿臣对此事全然不知,若是真如监正所说,儿臣宫中藏有妖孽,那就请父皇派人进殿搜查,儿臣绝无二话!” 太子也是真的问心无愧,才敢对庆裕帝这样硬气。但太子心思一贯不深,他自认自己从来没有藏过什么妖孽,所以这宫殿里无论怎么搜查都是干净的,但是他却不知,他不藏,自有其他人替他藏。 郑皇后看着那蛇形火焰,心中涌起了极大的不安。郑皇后自然比太子更能察觉到这蛇形火焰背后的关窍,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无力阻止。 一队侍卫在庆裕帝的授意下硬着头皮钻进了东宫南边的宫殿搜查,完全不敢抬头看向头顶的那一片天空,那青灰色的蛇形火焰一点点的移动着,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进入宫殿,蛇眼还动了动,向下瞟去。 亏是那些侍卫没有抬头,他们若是抬了头,估计要被那一双盯着他们的蛇眼惊吓的腿都迈不开。侍卫进去搜查,太子和郑皇后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之中有着太多的内容东宫南边是姬妾的住所,但太子不是太荒淫的人,除了太子妃和几位侧妃,那些没有名分的侍妾也就两三个,而有资格住进南边宫殿的也就只有一个孙慧儿而已。 孙慧儿…..太子想了想,瞧向了孙慧儿跪着的地方,孙慧儿也吓得面色苍白,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颤抖,那么个柔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妖孽,这样一想,太子便觉得此事肯定是和自己没关系了。侍卫进了东宫南面的宫殿搜查,那盘踞着的巨蛇火焰还是没有丝毫消散的意思,反而依旧“嘶嘶”的吐着蛇信,两只蛇眼冒着绿色的光。庆裕帝也不敢再看那团火焰,只能转过了身子,等着侍卫查看出结果来回话。但一转过身子,庆裕帝便瞥见了角落里站着的许锦言。 那女子脸色有几分苍白,清婉的容颜似乎有些消瘦,但是一双琉璃眼眸却泛着清透的光,看着便觉得她灵气十足。 当然这其实是庆裕帝主观看法,许锦言可绝对没有瘦,这两天谁看了她都得惊讶她怎么在这种时候居然胖了。 庆裕帝叹了口气,若是她的夫君还在该有多好,她的脸色不至于苍白,而如今的这个诡异的困境,说不定也能迎刃而解。他其实并不太相信有妖孽作祟,但如今的情况却是逼着他不得不相信。 没一会儿那队侍卫便急急忙忙的回来了,这般匆匆的脚步,一看便知道是有了收获。 领头的一个侍卫将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放在了地上,随后将红布打开。这个举动有些意思,若是有了什么收获,应该将东西递给旁边的公公,以观天颜。若是侍卫直接放在了地上,那只能是这东西太脏了,无论被人触摸都会染脏了手。侍卫将那红布掀开,庆裕帝和周围的人便探头向那红布里面看了过去,这一看,郑皇后立刻便极惊恐的喊了一声。让从来庄严的当朝皇后发出这般惊恐的尖叫,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红布被微风卷起了边角,将里面的东西更敞亮的露了出来。那是一截稻草扎成的人形物体,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而在草人的背后贴着一张白色的字条,上书了…..庆裕帝的大名和生辰八字。 在草人的一侧还插着一支簪子,九条凤尾摇曳,翠玉通透,自首处的玉石精雕细刻出凤凰的神态。许锦言瞧着那支九凤翠玉簪挑了眉,看来康王的计划并非完全告诉了孙白娘,若是完全告诉了孙白娘,孙白娘绝对不会让康王把对于桓王后代来说珍贵无比的九凤翠玉簪放在厌胜之术的旁边。 那是大不敬,无论是对于九凤翠玉簪,还是当年盗出凤簪的祖父,都是极大的不敬。 孙白娘不会容许康王这么做。 庆裕帝看见了自己的生辰,但是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因为有更离奇的事情吸引走了他的目光。庆裕帝对那侍卫道:“把那簪子拔下来!” 王公公瞧明白了,从怀中抽出半截手帕,等侍卫拿出簪子后,他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簪子接了下来,用手帕捧着递给了庆裕帝。 庆裕帝接过那支簪子,用手帕衬着细细的察看,越看庆裕帝的眉头就越紧锁。 当年五王之乱丢失了一支开国皇后亲手锻造的九凤翠玉簪子,之后就一直有传言说是当年有五王遗孤盗走了这支簪子,先皇临死前还曾叮咛庆裕帝,让庆裕帝务必找回这支簪子。 庆裕帝没有见过这只簪子,但是他却见过画像,那画像里面的簪子九条凤尾,翠玉通透,不就是手里这只簪子的模样。 前些年庆裕帝曾偶然得知了敏王曾有遗孤逃出,便派遣了高手去查看,但是传回来的结果却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敏王后代的踪迹。 既然没有找到,庆裕帝也就死了心。丢了多少年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就怪了,可谁知这东西还真就回来了。九凤翠玉簪当前,连诅咒皇帝的厌胜之术都变成了不是当务之急要处理的事情。 “这簪子连带着那东西是从那里找来的?”庆裕帝向侍卫问道。 领头的侍卫对庆裕帝道:“回陛下,那簪子是从东宫南面的玉浮斋的床下搜到的,藏得极为隐蔽。” 侍卫话音一落,太子和太子妃都看向了孙慧儿,玉浮斋不就是孙慧儿在住。 “玉浮斋?玉浮斋是谁在住?太子妃何在!”庆裕帝是在东宫住过的,自然知道玉浮斋这样的地方十有八九住的是太子宠妾,所以他没有问太子而是问了太子妃。 太子妃忽然被叫到,连忙跪了下来对庆裕帝,有些惊疑道:“玉浮斋……玉浮斋是孙侍妾在住。” 太子妃说的很犹豫,她虽然不待见孙慧儿,但是她也绝不相信孙慧儿能做这种事情。孙慧儿平日里软的过分,备受太子宠爱,但是从来都没有恃宠而骄过,甚至还因为身份不高,又有太子宠爱,被其他嫉妒的妃子明着暗着的欺负。 太子妃虽然碍着面子没有欺负过孙慧儿,但是待孙慧儿也绝对算不上好,但凡孙慧儿能做出厌胜之术这种事,也不会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负。 郑皇后是知道孙慧儿的,据说是一个迷了太子心智的女人,一听是孙慧儿,郑皇后立时怒不可遏,大骂道:“孙慧儿!还不出来!”孙慧儿吓得连忙自一旁爬了过来,自听见玉浮斋三个字的时候她就慌了,如今更是害怕,小小的人匍匐在地上,颤抖的厉害。太子一看情形不对,跟着就一起跪在了孙慧儿的身边道:“父皇,儿臣可以保证此事绝对和慧儿无关, 许锦言见此便微微一叹,太子还真是……前世今生一样的鲁莽。庆裕帝看见了那诅咒自己的厌胜之术,还多了一支莫名其妙的九凤翠玉簪。真是惊怒交加,满心揣测的时候,现在听见太子为孙慧儿辩护,他只能更加生气,半分也不会听太子的话。 庆裕帝瞪了一眼太子,但是并没有多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庆裕帝拿着簪子走到了孙慧儿的面前,对孙慧儿道:“这簪子…..是你的?” 这是孙慧儿第一次和庆裕帝说话,觐见天颜对于任何一个平凡人来说,都不会心绪平静,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字迹 孙慧儿吓得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庆裕帝,支吾道:“奴婢…。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支簪子。” 这是孙慧儿第一次见到庆裕帝,却没想到居然是此情此景。皇帝的威严逼迫的孙慧儿呼吸都不畅通,只能匍匐在地上,说着一些自己都过不了脑子的话。 庆裕帝冷笑一声,“没见过?没见过这簪子怎么会无端出现在你的床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进宫又是什么目的!” 庆裕帝一而再的提起这簪子,旁边的那些大臣才意识到了庆裕帝的重点似乎并不在那可怖的厌胜之术上,而是在那只簪子上。几个大臣疑惑的将那簪子张望了一下,这一张望,几个老臣瞬间明白了庆裕帝为何连厌胜之术都来不及处理,而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一支簪子上。 因为那簪子是由开国皇后锻造,五王之乱时失踪,如今又突然重现天日的九凤翠玉簪。 几个老臣都知道,宫中曾有传言说是那簪子曾被五王逆党在那场惊天变乱中从宫中盗走,难不成这跪在地上的弱小女子竟然是五王余孽! 老臣们对视一眼,俱是满脸的惊惧。 孙慧儿被庆裕帝这一连串的逼问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吓得脸色发青,只能浑身发着抖。孙慧儿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甚至都不知道庆裕帝再说什么,只是大概猜出自己好像摊上了一些大事,但是要如何解决,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子看不下去了,立刻跪在了孙慧儿的身边对庆裕帝道:“父皇,慧儿性子一向柔弱善良,断然不可能做下这样的事情!这厌胜之术一定是有人陷害慧儿。”说完,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庆裕帝手里的簪子,太子年龄不算大,那场五王之乱对于他来说极为遥远,即使那九凤翠玉簪已在眼前,太子都依然没有发现那簪子的重要之处。“至于那簪子……那簪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父皇,那绝对不是慧儿能藏有的东西!还请父皇明察!”太子说的更为大声。 许锦言轻叹了一口气,太子不该求情的,他现在越求情,庆裕帝却只会越愤怒。 九凤翠玉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逆党身份的证明,如今这簪子伴随着厌胜之术显身东宫。太子却还一味的向庆裕帝求情,庆裕帝焉能不怒。 “逆子!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是什么!你包庇的那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你居然还敢替她求情!逆子!逆子!”庆裕帝向太子怒骂道。 太子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庆裕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庆裕帝一看太子那副样子,更是怒火攻心,随后,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冲斥了庆裕帝的整个脑袋,他伸手扶住头,痛苦的皱起了眉。 一旁的王公公见势不对,从袖中掏出药棒,立刻上前给庆裕帝揉起了太阳穴。王公公神色有些急,自从那诸葛神医给陛下开了药之后,陛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犯过头疾了,这一回突然犯疾,想来真是被气着了。庆裕帝之前其实并不是太相信妖孽作祟的事情,但如今证据摆在面前,也不由他不信。而且庆裕帝心里同时还起了另一层怀疑,太子到底知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若是太子知道,那这厌胜之术是这女子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是这女子想要他的命,还是太子想要他的命。 这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会在自己儿子企图算计自己性命的时候还保持冷静,即使是帝王家,情感比一般人淡漠,庆裕帝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药棒揉了一会儿,庆裕帝好似慢慢的缓了过来,他直起了身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太子道:“这簪子是九凤翠玉簪!太子,你不会不知道九凤翠玉簪是什么东西吧。” 太子登时便是大惊,直接侧目看向孙慧儿,他当然知道九凤翠玉簪是什么东西,可眼中的孙慧儿柔弱又美丽,难道居然和逆党有什么关系不成。 太子迟疑了一下,终于是没有再为孙慧儿辩白。太子虽然资质中庸,但是他也清晰的知道此事一旦落实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太子和逆当后代不清不楚,企图谋害当朝皇帝。 便是死一万次都是不够的。庆裕帝看向跪着的,一直在瑟瑟发抖的孙慧儿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进宫是又是什么目的!” 孙慧儿性子一贯软弱,哪里禁得起庆裕帝的逼问,眼看着孙慧儿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只能极为小声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啪!”敏贵妃直接扇了孙慧儿一耳光。 “妖孽!陛下当前居然也敢支支吾吾,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还不据实交待!” 敏贵妃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虽然这回康王没有将这计划告诉她,但是敏贵妃自己想也知道,太子和逆党扯上关系,还意欲诅咒陛下。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既然是这样的罪名,那废黜太子之位应该是应当应份的吧。 郑皇后这次是真的想帮孙慧儿,但是她比太子清楚,现在越在陛下面前求情就越会引起庆裕帝的怒火,她只能暂时压抑着自己说话的冲动,在心里极快的想着如何帮太子渡过这一难关。 但无论郑皇后怎么想都是无济于事,她一点儿的主意都想不出来。 无人察觉处,康王轻轻笑了笑,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此事一过,太子就该彻底倒了吧。但康王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就僵住了。 因为此时突然有人开了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妄想挽救住已经不可挽回的局面。 “陛下,可否听宁安一言。”许锦言自角落走出,娉婷的步伐,弯腰行礼。 康王的笑容僵住了,满脸都是不悦。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庆裕帝本正头疼,甫一看见许锦言,头疼的感觉居然又轻了一些。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绝代臣子张正,庆裕帝决定要对他的遗孀好一些,于是略微柔和了脸色,庆裕帝对许锦言道:“你说说看?” 许锦言笑了笑道:“陛下,您手上的簪子可是九凤翠玉簪?” 庆裕帝愣了愣,是不是你不会自己用眼睛看么…… 虽然时这般奇怪的问题,但庆裕帝还是本着张正的面子对许锦言脾气极好的道:“是九凤翠玉簪,五王之乱时遗失的那一支。” 这就对了,琉璃眼眸带着笑意道:“可是陛下,您手里的那支簪子是假的。” “你说什么?”庆裕帝皱了眉,他清楚许锦言的性子,如果不是有把握,许锦言不会这么肯定。 康王的眼神已经满是厌恶,他隐身在人群之中,想说话却又怕惹火上身。 旁边的大臣都疑惑的看着许锦言,这其中有几个大臣都是见过那九凤翠玉簪画像的,庆裕帝手里的那支簪子和画像里的一丝儿都不差,这能是假的? 该不会是这宁安郡主死了夫君,已经得了失心疯在胡言乱语吧! 许锦言迎着众人意义不明的眼神,她上前一步对庆裕帝道:“陛下,当初开国皇后锻造此簪的时候,用了嵩山的一种名为”绥蓝“的奇玉以作簪身。这玉石遇水便能将水染成蓝色,一旦离开水,一炷香之后,水就会恢复原状。陛下,这簪子是真是假,一盆水,一试便知。”康王的怒火已经直冲脑门了,亏他以前看这许锦言,以为她聪慧又美丽,还想将她收回府内。现在看哪里是聪慧又美丽,分明是一个只会惹事的害人精,那张正,多好一才子,说没就没。肯定是被她克死的,若是自己真将她收回了府里,说不定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康王对那簪子还是有信心的,那簪子是孙白娘亲手给他的,加之他还拿那簪子和宫中秘传的九凤翠玉簪画像对比了很久,一丝一毫都不差。 几乎是万无一失了。庆裕帝没有多作犹豫便挥了挥手,示意王公公赶快下去备水,也只有王公公准备的水才能让庆裕帝相信那是一盆干干净净,普普通通的清水。庆裕帝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太子想要谋害他,只要这簪子是假的,太子是被人陷害的可能性就多了几分。 王公公很快便捧着一盆清水回来了,清水可鉴人。王公公对庆裕帝道:“陛下,这水是奴才亲手准备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庆裕帝点点头,他信得过王公公。 随后庆裕帝将那只九凤翠玉簪放进了水中,水一碰到簪子立刻便起了剧烈的反应,原本清透的水瞬间变成了蓝色,这蓝色极为浑浊,像是参杂了很多的杂质。 庆裕帝看了许锦言一眼,“这水可变蓝了。” “陛下可稍等片刻,水会变蓝,但是真正的绥蓝玉染蓝的水会在一炷香之后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许锦言笑得自信。 庆裕帝点点头,且在信你一次。 一炷香之后,那一盆蓝水依然还是蓝水,一点的变化都没起。 庆裕帝的眼神有了些喜色,“这簪子真是假的!” 郑皇后的心里松快了一下,看着许锦言的眼神带了些感激。许锦言轻笑了一下,她第一次去遇奇斋的时候,萧衡昭就曾给过她一支九凤翠玉簪,但那支簪子也是绥蓝玉所造,可真簪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新婚第二日,她曾把那支簪子换给了宋云阙,但是萧衡昭后来又给了她一支簪子,一支簪身非是绥蓝玉打造的假簪子。康王的神色陡然变了一变,手下意识的伸到了衣角,狠狠的捏住,用力之大,使他指节都变了白。 是孙白娘骗了他,还是许锦言搞了鬼? 如果是许锦言,她为什么要帮太子? 又等了一炷香,盆里的水还是没有变化,庆裕帝确认了,簪子是假的。 簪子一旦确认是假的,这件事的风向可就变了,如果这孙慧儿真是逆党后代,她没事儿造一支假簪子做什么。这簪子又不是什么秘宝,不过是开国皇后锻造给历任太子妃的身份象征。 逆党后代藏着真簪倒还说的过去,平白无故造一支假簪子就离奇了。 此时许锦言又出声道:“陛下,此事事关太子殿下,宁安便不得不多说两句了。” 庆裕帝鼓励的看着许锦言,示意她快说,经过了许锦言确定了簪子造假这件事之后,庆裕帝对许锦言的话已经十分相信了。 “方才这厌胜之术露出的时候,宁安便觉得有一件事情不太对。但宁安并没有敢多言,如今却想将这件事说上一说。” “陛下,您且看那人偶后背的字迹。”许锦言向人偶后背指了指。 侍卫很有眼色,手捧着红布,将满是银针的人偶举了起来。后面的字迹圆润整洁,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敏贵妃忍不住出言道:“字迹怎么了,就算和这孙慧儿的字迹平日里不一样,安能不知道是她为了引人耳目故意改了字迹!” 许锦言轻笑,“贵妃娘娘说的有理,但是贵妃娘娘您瞧那字,规矩正直,就算是改了字迹,肯定也是出自常人之手。” 敏贵妃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是,那孙慧儿不就是个平常人。”说完,敏贵妃还确认一般的看了眼孙慧儿健康的两只手…。嗯?怎么两只手都受了伤,还包扎着白纱。 敏贵妃咳嗽了一下道:“但这人偶必定是很久前就做成的。孙慧儿的手估计才受伤没有多久吧。”庆裕帝声色不动,他觉得许锦言肯定不会说没有用的话。果然,许锦言微微一笑,对敏贵妃道:“可是据宁安所知,孙侍妾是左撇子,习的字与常人比起来会整个向右倾,这种字体没有人可以模仿,也很难改变。” 而那人偶上的字迹横平竖直,可丝毫没有倾斜的意思。 庆裕帝脸色一僵,对王公公道:“去把她平时写的东西拿出来。”王公公在东宫婢女的带领下去了去了孙慧儿的宫殿,找了很久才姗姗回来。 一回来,王公公脸色复杂道:“陛下,孙侍妾的宫里…。没有书本的踪影。” 庆裕帝有点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太子此时才出言道:“父皇,前些日子玉浮斋走了一次水,斋里所有的书籍都被烧完了。慧儿为了抢救自己的琵琶,也被烧伤了一双手。” 这天下间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庆裕帝皱起了眉。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破幻术 天下间即便是有巧合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聚集在同一件事情上。庆裕帝已经有了些疑心,他本就多疑,更何况这件事巧的有些刻意。 郑皇后松了一口气之后,智慧也慢慢的回来了,她看着那厌胜之术道:“众所周知,若是要施厌胜之术,须得从头到尾都亲力亲为,尤其是这所书人名和生辰八字的字条。如今宁安郡主刚证明了孙慧儿的笔迹有疑,现在就发现孙慧儿曾经所书的东西全部被烧毁,连手都被烧伤了。这火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意图陷害太子,为了销毁所有的证据,才做出了这样一番戏码。” 康王暗自叹了口气,玉浮斋的火的确是他放的,但并不是为了哄骗庆裕帝,他安知这样做不会太过刻意,怎能瞒过庆裕帝。 只是他根本没想到会出许锦言这一茬事情,按照他原定的计划是庆裕帝根本不会追究到字迹这里,直接将孙慧儿打入天牢。 毕竟九凤翠玉簪当前,庆裕帝哪里有心情在意厌胜之术之上的字迹是何人所为。 康王想的倒也没错,若非许锦言多此一举,这么些人已经全被那只九凤翠玉簪震住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人偶上的一张小小字迹。 至于康王毁了孙慧儿双手也有原因,康王怕孙慧儿自己在狱中醒悟过来要验证字迹。不过等到孙慧儿一入狱,康王自有主意不让孙慧儿的话传到庆裕帝的耳朵里去。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造了那一场火,可这场火,他放火为的是孙慧儿而不是庆裕帝.....庆裕帝咳嗽了一下,对孙慧儿道:“你现在能不能写一些字?哪怕写一句话也行。” 孙慧儿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上的绷带撕了下来,一双皮肉俱焦的手就这么露了出来,这样的一双手别说现在能不能写字,就是一个月后能不能写字都是两说。 四下又沉默了起来。 康王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若是死无对证,那就只能处理孙慧儿了。 处理了孙慧儿,太子也得跟着倒霉。 许锦言瞧见了康王的期待眼神,她微微一笑,她知康王的期待,可是她已经决定今生要保住太子,还了上辈子欠太子的债。既然决定了,就断然没有改变的可能。 许锦言自衣袖里掏出一封信件来,对庆裕帝道:“陛下,宁安曾经帮孙侍妾带过一封信给她的母亲,这封信因为一些原因,宁安一直没有寄出去。这回进宫本是要还给孙侍妾的.....没想到却派上了这样一番用场。”许锦言说完,不好意思的向康王的方向瞟了一眼。如她预料,看到了康王铁青的脸色。 这书信是上次孙慧儿托她转交给孙白娘的,当时孙白娘看都没看,就直接扔在了房间外的土堆里,后来还将那份信当作垃圾清扫了出去。努尔布于心不忍,将那封信又捡了回来。 虽然被扔在了土堆里,又当作了垃圾对待,但所幸努尔布捡回来的时候,除了外面的信封脏不可看,里面的信件还算是完好。 前些日子她去将军府,从白意容口中听说了东宫着火,她觉得不对劲,便费心思打听了一下,最后打听出来玉浮斋书信俱毁,孙慧儿双手烧伤的事情。 她当即就猜出此事绝和康王脱不了干系,虽然她当时并没有猜出康王打算用厌胜之术做文章,但想来康王烧了玉浮斋的书,又毁了孙慧儿的手,很明显是在阻止孙慧儿的笔迹面世。 反正许锦言身边就有一份孙慧儿亲笔书信,带上也不过是备不时之需。 一如她对庆裕帝所说,没想到居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许锦言将那封信递送给了王公公,王公公呈上去之后,庆裕帝的眼前便亮了亮,太子这边的人都燃起了激动的神色,就连从来端庄的郑皇后,脸上都浮现了清晰可见的激动。 郑皇后轻轻的将悬着的一口气慢慢的吐出去,这劫来势汹汹,直打的人毫无招架的能力,若是真能平安渡过,便算是她欠了许锦言一个天大的人情。 庆裕帝将那张纸展开,全部向右斜倾的字体便显露了出来。信上的话语温和柔婉,字字都是在关切母亲的身体和家乡的近况。 其实无论写的是什么,这上面的字体全部右倾的笔法极难模仿,且字体纤弱细长,与那人偶上面圆润粗重的字体皆然不同。 庆裕帝的脸色略和缓了一些,“你是江州人?” 孙慧儿被吓懵了,一时还不会回话,一旁的太子妃撞了一下孙慧儿,孙慧儿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对庆裕帝道:“回......回陛下,奴婢是江州人士。” “江州.....江州是个好地方。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去江州办过差,那儿的粟米饼味道很不错。”庆裕帝随意道。 敏贵妃有些急了,庆裕帝现在岔开了话题,不再说厌胜之术,反而说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粟米饼。看起来这意思是要压下这件事了...... “陛下,这随意的一封信,便说这是孙慧儿曾经写下的。似乎有些不妥当吧。”敏贵妃压抑着语气的着急。庆裕帝点了点头,看向许锦言道:“敏贵妃说的没错,你怎么证明这是孙慧儿所写。”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开口,“儿臣可以作证!” 东宫上下俱为一体,若是孙慧儿被扣上了厌胜和逆党余孽的罪名,太子和太子妃也得跟着受到牵连,所以此时此刻,连太子妃也为孙慧儿说起了话。 “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东宫的人,证言似乎不足以取证吧。”敏贵妃道。 郑皇后气急,想要反击一句,被许锦言咳嗽了一声打断。许锦言向庆裕帝微笑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证词如果不能取证的话......陛下且看那信纸落款处的印章,那种印章的花纹只东宫所有,还有这信纸是孙侍妾自己按照江州的造纸术所造,宫内独此一份,”“若这两样还不能证明这信是孙侍妾的东西,宁安也就无其他方法证明了。” 庆裕帝“哦”了一声,“怪不得,朕说这纸怎么摸着这么糙。” 庆裕帝的语气已经完全和缓下来了。 这许锦言真是够可以的,她说的这两样,没有一样能直接证明这信是孙慧儿所书,但是却都能侧面证明这是孙慧儿的东西。 庆裕帝环顾了一下四周跪着的群臣,暗自叹了口气,这件事若真是从厌胜之术到九凤翠玉簪子全都是伪造的,那这件事和太子真有关联的可能性就被大大的降低了。 庆裕帝本就不太相信妖孽作祟之说,而如今这些看似是证物的东西又一件件的被许锦言拆穿.... 沉默了很久的赵斐终于抬头看向了许锦言,她素影纤纤,轻巧而立,清婉的容颜上满是灵气,微含浅笑,琉璃眼眸却将世事洞察。 赵斐看的出来,庆裕帝已经被差不多说服了,而太子的这一劫难也算是差不多要过了。已经板上钉钉的局面生生是一步步的被全部扭转,许锦言.....原来她没了张正也一样的厉害。 康王忍不住了,眼看着自己精心的计划被摧毁,他若是能忍得住一句话都不说,那他便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康王殿下,他连忙快走了几步对庆裕帝道:“启禀父皇,有一件事情还没有解决。”庆裕帝侧目,“什么事?” 康王凉凉的看了眼许锦言,随后抬手指了一下天空,东宫上空,还有巨蛇盘踞,那巨蛇火焰又粗又青,周围还缭绕着白色的雾气,它“嘶嘶”吐出蛇信,瞧一眼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父皇,若是宫中真的没有妖孽作祟,那这巨蛇火焰又是从何而来。即使这厌胜之术不继续追究,这东宫上方的巨蛇火焰也得想办法消除才是。” 康王唇角藏有冷笑,厌胜之术你许锦言可以解,九凤翠玉簪你也可以证明为假,这巨蛇火焰,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办! 众人抬头,这才恍然想起了自己的头顶上还盘踞着那样一条巨大的蛇形火焰。 方才那九凤翠玉簪的冲击力太大,致使所有人都忘记了头顶之上,这恐怖万分的场景。 康王看向许锦言,但却没想到许锦言居然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他,许锦言轻笑,“若是宁安驱散了这蛇形火焰,且证明这所谓神迹的东西不过是一场障眼法。那是否可以证明东宫里从未有过妖孽藏身。” 康王心口没来由的一滞,没等得及他说话,庆裕帝便朗声道:“宁安,若是你真的证明了这蛇形火焰是障眼法。朕便免了孙慧儿的罪。” 也就是免了太子的罪。许锦言笑着点了头,随后对庆裕帝道:“陛下,要证明这蛇形火焰是障眼法很简单,请陛下赐给宁安一柄弓箭,宁安稍候便为陛下演示。” 庆裕帝使了个眼色,王公公便小跑下去准备弓箭,今天王公公又是备水又是备弓箭,,前前后后的跑了好几趟,可算是辛苦极了。 弓箭没一会儿就交到了许锦言的手上,许锦言将弓箭拉开,琉璃眼眸满是笑意,将弓箭对准了那还在空中移动着蛇身的巨蛇火焰。 这蛇形火焰看着可怖,但其实不过是幻术而已。许锦言没有一眼辨认出这巨蛇是否是幻术幻化的本事,但是既然此事前前后后都是康王设下的一场阴谋,那蛇形火焰必定也是骗局的一个环节而已。 能营造出这样真实骗局的东西,便非幻术莫属了。 萧衡昭曾经对她说过,无论看起来多么高深的幻术,实际上也都只是障眼法而已,只要找对了其中最紧要的一点关窍..... 许锦言勾起唇角,将弓箭拉起,绷到最紧,对准蛇形火焰中蛇尾的一点红光,随后手一放松,整支箭‘咻”的一声射了出去。长箭穿云破雾而去,极大的力道将阻挡长箭的气流一一刺穿,势不可挡的向着那条空中巨蛇而去。 正中蛇尾红光。 在长箭击中蛇尾的那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团蛇形火焰僵硬了一下,随后在一瞬间化作了一团青色的烟气,青灰色的蛇形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么一团混沌的青雾。 但这雾气到底也没有维持多久便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开来,从边角开始消散,一团团,一点点的湮灭,直至完全消失。庆裕帝的眼眸一闪,立刻挥手,“快进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这下胆子便大了起来,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跑进了东宫,没一会便拿出了一支长箭,一看便知那长剑是许锦言刚才射出去的那一支。 长箭的箭头上挂着一条还在挣扎着的青灰色小蛇,那小蛇的腰身被长箭整个贯穿,小蛇痛苦的挣扎着身子。 “方才那空中巨蛇就是这么个东西幻化出来的障眼法?”庆裕帝看着那蛇,满眼都是惊讶。 许锦言没有再多说,庆裕帝非是昏君,接下来的事情,他知道该怎么做。她提了提裙摆,再次走到了角落里。 她低垂下眼帘,装作看不到康王怨毒的眼神。 ------题外话------ 上次有宝贝说我分章节分的太细碎,那以后我们就大章大章更哈!为了能够完整的更新,我们的更新时间改一改哈,改为晚上九点!以后只一更,一次更一大章。九点更完一天所有的章节。如果宝贝觉得太晚,可以第二天早上看哦! 以及今天还有一更!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沈嘉珏来访 夜半,孙白娘在自己租住的房间里静静的等待。 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间,但是宫里静悄悄的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出。孙白娘不免有些焦灼。 明月当空挂起,光芒泽被苍生,她温柔的将所有的光芒散布凡世,倾其所有却不求回报。那些温柔的光顺着窗户洒进了内室,是宁静的色彩,但却不能让孙白娘的心绪平静。 “哗哗” 似乎是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就在院中央响起。 孙白娘急急出门察看,该是康王的人来了,她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孙慧儿…。是不是还活着…。院中齐刷刷立着十几个黑衣人,个个蒙面,怒目圆睁的盯着孙白娘。 孙白娘意识到情势有点不对,若是康王的人来报信,怎么会派这么些凶神恶煞前来,这些人看着可不像是来报信的,倒像来要命的。 孙白娘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领头的黑衣人看见了孙白娘应激反应般的后退行为,他轻蔑的笑了笑,随意的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便轻巧的跳了出去,直逼向孙白娘而来。 孙白娘惊慌的大喊,但是无济于事,那些黑衣人全是练家子,上来便擒住了手只有缚鸡之力的孙白娘。 孙白娘死死的扒住了门框,不想让这些黑衣人将她带走,人在求生之时所迸发出的力量总是极为强大,她手指扣住门框的力量强到让那些黑衣人一时也掰不走她。 黑衣人可没心思和孙白娘纠缠,其中一个人直接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向孙白娘砍去,孙白娘吓得就要放手,但就在她放手之前,一柄更亮的刀横了过来,将那黑衣人的刀直接击飞出去。 同时,擒住了孙白娘的几个黑衣人也都惊叫着被扔了出去。 孙白娘惊魂未定,咽了口唾沫,瞧见了站在她面前的魁梧男子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击走黑衣人大刀的非是一柄更大的刀而是那魁梧男子的手,钢铁般的手。 被击退出去的黑衣人揉着疼痛的胳膊看向了努尔布,他们对视一眼,然后鼓足冲劲继续往那如铜墙铁壁般的人面前冲去,努尔布看也不看,随意挥舞几下手,那些人便如苍蝇一般被拍飞出去。 原本张牙舞爪的黑衣人此时“哎哎呦呦”的躺了一地, 努尔布轻蔑的笑了笑,“你们也配是练武的,这么多人联起手欺负一个妇人。”说完,他像是求证一般的看向院子左角又道了句,“是吧,半夏。” 许锦言和半夏忍冬自角落里走出,许锦言着了件白色的披风,披风兜头罩下,罩住了那张清婉的容颜,只留了半截圆润如玉石的下巴和隐约窥见的嫣红双唇。 “怎么,现在眼里只有半夏。当我不存在么?”那嫣红的双唇轻启,溢出了几分笑意。 半夏皱了眉,瞪了努尔布一眼,“你会不会说话。” 努尔布立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傻乎乎的站在一旁。 许锦言瞧了眼旁边的半夏摇摇头道:“你别那么凶嘛。” 忍冬也瞧了眼旁边的半夏摇摇头道:“你别凶。” 半夏一时怒不可遏,又不好发作,只能转过头狠狠瞪两眼努尔布,努尔布受了气,但是却依然很开心,摸着头不停的傻乐。 半夏在心里怒骂了一句,“笨瓜!”孙白娘还在浑身发抖,她看向许锦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锦言瞧了眼那一地被努尔布击打的起不来身的康王手下,“此地不宜久留,换一个地方我们再细说。” 张府,孙白娘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热气袅袅而上,即使这温度将孙白娘的手已经灼的有些痛,她也不愿意放开,似乎只有这痛感才能提醒她,如今一切的真实。 “看不出来么?康王派人来抓你了。”许锦言将茶壶递给半夏,示意半夏再去倒一壶水来。 孙白娘抱着茶杯,神色激动道:“看得出来,但是他为什么要抓我!我分明已经把簪子给了他!” “可是你给他的是一支假簪子。”许锦言笑道。 孙白娘惊道:“假簪子?怎么可能……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孙白娘不算笨,立刻就反应过来许锦言口中如此笃定的“假簪子”三个字因何而来。 “是我,真簪子既然你已经给了云阙,就不要想着要回去了。送出去的东西,安能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孙白娘站了起来,双目圆睁的看着许锦言。 “白娘,事已至此,康王必定要四处追捕你。既然她知道了九凤翠玉簪的这件事,他就不会就此罢休。簪子是假的,他可以将你推出去,一样可以证明孙慧儿的身份。但是如果康王的这一项计划达成,不止孙慧儿和太子要完蛋,你孙白娘要跟着他们一起玩完。这可就偏离你本意了吧……”许锦言轻笑道。 孙白娘听着许锦言的话但是一言不发,她的脑子在急速的思考着,但不论怎么思考都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许锦言的话是对的,而且没有任何纰漏。 “你既然救了我,是不是有你的计划,你说说看吧,我看我能不能配合。”孙白娘攥紧了手心。 许锦言轻笑一声,“白娘居然这么好说话。” “非是我好说话,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捏着,说什么话做什么决定,可都全然由不得我自己。”孙白娘神色平静。“那也无妨,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比如放在您身上,就十分合适。” 孙白娘没有回话,只是冷笑了一声。许锦言叹了口气,对孙白娘道:“您放心吧,只要这件事平平稳稳的渡过,孙慧儿和太子不受牵扯,云阙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便是我所有的计划。” “可是你图什么?”孙白娘有些奇怪的抬起了头。 这许锦言做事实在让人看不明白,说是杀伐决断无情,手段又凶又毒,但件件事情都是在帮太子和孙慧儿保命,就连雀儿都被她考虑进去了。 孙白娘一直以为许锦言做这一番事情要么是要与康王抗衡,要么是为着什么其他的她不知道的目的。 可此番看来,许锦言非但什么都不图,反而是秉持着一颗大善人的心思来帮扶他人。 许锦言是善人?孙白娘瞧了眼那琉璃眼眸里的肃杀之气,果决的摇了摇头。绝不可能,许锦言绝不可能是善人。 “行了白娘,别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瞧我。从前我欠了太子不少的东西,这一次做这善人也不过是为了还太子的人情。” “明日一早,会有人护送你去益州,若是你想保住命,就跟着走。” “你就不怕我在半路跑了?”孙白娘挑眉道。 “不怕,今天我保下了太子,已经算是还清了他的人情。若是你一意孤行,非要赔上女儿的性命也要搅乱北明朝廷,我再也没有二话,也不会插手。反正我瞧着北明的江山也不顺眼很久了。” 孙白娘倒是笑了,“不顺眼?是啊…。是真的不顺眼。” “我快要离开京城了,还好你们在我离开京城之前动了手,让我还清了欠太子的这一笔债。之后太子的事情皆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管。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得在离开之前交给你,算是我完成了这件事的最后一步,办事,总是得有个善始善终。” 许锦言从衣袖掏出一封信,那信是半年前孙慧儿交给她的,让她带去给江州的母亲。今日这信成为了证明孙慧儿与厌胜之术无关的紧要证据,在事情解决之后,被许锦言从孙慧儿那儿又要了回来。 当时孙慧儿被吓得还是没有缓过来,许锦言向她要了信,她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老老实实的把信放在了许锦言的手中。“当时你没有看这封信,现在我将这信重新交回到你的手里,看与不看,你自己决定。”许锦言将信交给了孙白娘,随后便起了身,离开了孙白娘的房间。 一阖上门,许锦言皱着眉看向半夏道:“发生什么了?” 方才她和孙白娘说话的时候,她便发现半夏一直在门口张望,似是有急事,却又不敢打扰她,只能在门口徘徊。 “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御武校尉的夫人突然来了府上,哭的两只眼睛又肿又红,而且瞧着极虚弱,脸色白的跟张纸一样,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看见府里还没取下的挽联,立刻就又要出府,几个婢女拦都拦不住。还是忍冬将人硬是留了下来,您快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吧。奴婢瞧着李夫人那情况真的不太好。”半夏极小声的贴在许锦言耳边道。 沈嘉珏? 沈嘉珏能被忍冬控制?沈嘉珏的武功之高,怕是李扬飞都很难在她手里讨的便宜。没想明白,许锦言眉头也锁的更深,沈嘉珏这个人又骄傲又自尊,遇事从不会让自己落泪,就算是眼眶被憋红了都不会让眼泪流出来,若是按半夏所说,沈嘉珏将眼泪哭的又红又肿。 估计…。是出了事。 而且十有八九和李扬飞有关。许锦言急匆匆的赶到了大厅,一看沈嘉珏的样子,许锦言便叹息了一声。 怪不得忍冬能将沈嘉珏控制住…。 沈嘉珏的情况远比半夏说的要严重,沈嘉珏只着了件极单薄的里衣,一看便知是匆匆从府里出来,连件厚衣服都顾不得穿。而那里衣将沈嘉珏的身量整个显示了出来,原本贴身的里衣却变得宽大而肥硕,里面的身躯枯瘦而干瘪,似是一阵风过来都能将她吹走。 看来是近日暴瘦了一场,连一件里衣都撑不起来。 沈嘉珏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哭,强忍着的呜咽之声却更令人心痛。 忍冬在沈嘉珏旁边站着,望向许锦言的眼神欲言又止。 许锦言向一旁的半夏吩咐道:“去拿件厚衣服过来。” 这一番响动惊起了沈嘉珏,沈嘉珏抬起了头,许锦言看清了那一张容颜,居然没忍住,捂住唇惊叫了一声。 沈嘉珏一双眼睛哭的又红又肿,但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沈嘉珏那一张脸。那张脸整个枯瘦了下去,像是独留枯黄的皮贴着嶙峋的骨头,眼窝深陷,眼角发着乌青色。 沈嘉珏的眼睛原本是一双圆润杏眼,那杏眼水汪汪的透着生机与活力,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神采飞扬。 许锦言做梦都想不到,沈嘉珏,那么意气飞扬的沈嘉珏居然被折磨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李夫人…。”许锦言惊讶的看着她,声音发着抖。 许锦言略同黄老之术,自然是能瞧得清楚沈嘉珏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形……也完全能够明白沈嘉珏又是受了多大的折磨才可能将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子折磨成这般模样。 沈嘉珏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抬胳膊便露出一截皮包骨头的手腕,她压抑着哭腔道:“锦言…。我前段日子出了事,不知道…。不知道你最近也…。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许锦言接过忍冬手里的厚衣服跑到沈嘉珏的面前,将衣服给她披上道:“你说什么呢!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可能放任你这样就离开。”许锦言将衣服给沈嘉珏披好,趁沈嘉珏不注意便将沈嘉珏的手腕捏了过来,一搭脉,许锦言的脸色便全变了。 “沈嘉珏……”许锦言的脸色变得极白。 沈嘉珏看了许锦言的脸色,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她开始慌乱的挣扎,想要躲开许锦言的手,但是沈嘉珏现在虚弱又无力,别说挣脱许锦言,就是摆一摆手都是个问题。 许锦言脸上满是怒气,她握着沈嘉珏的手道:“李扬飞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孩子都四个月了,就这么没了?” “你居然会医术。我没想到…。”沈嘉珏还不放弃挣扎,但同时眼泪也一个劲儿的往下落,沈嘉珏其实不想哭,可是她看着许锦言她就忍不住。 这世上她没有亲人,父亲多年前战死沙场,独留她一个人在世。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京城里的人都笑话她是悍妇,没一个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所以今天半夜醒过来之后她用尽所有力气打晕了婢女,跌跌撞撞的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才恍然发现,天下之大,却没有她可以停留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听她诉说的人。 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起了许锦言,许锦言似乎是这京城里唯一一个愿意和她喝酒的人,也似乎是京城里她唯一一个可以找的人。 她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这才跑来了张府,想找许锦言,却没想到看见了张府的挽联。“沈嘉珏,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讲一遍。我要知道李扬飞到底做了什么?”许锦言看着瘦骨嶙峋的沈嘉珏,咬牙切齿道。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寻找 沈嘉珏的确是流产了,四个月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化作了一滩血水,永远的离开了他的母亲。 半个月之前,李扬飞惹上了一桩极难缠的风流债,那是京城里寻芳馆的一个叫荟翠的青楼女子,寻芳馆最近生意难以为继,被偎翠阁打压的几乎没有容身之地,老鸨带着钱跑了,留了一馆的姑娘无处去。这些姑娘都在找着下家,有相好客人的,就顺便嫁人从了良,无处可去的,就只能再找一间秦楼楚馆藏身。 荟翠的胆子比较大,直接找上了御武校尉,还声称自己怀了孕,是校尉的孩子。 那个时候沈嘉珏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怀孕的这件事,一听说有人怀了李扬飞的孩子,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鼓足精神去处理这件事。 一般这种情况便是将人抬进来做个姨娘,但是荟翠毕竟是个青楼女子,沈嘉珏不太愿意,便和李扬飞商量看能不能给一笔钱,让荟翠在外室居住。 李扬飞却不愿意,一定要将那女子接进府里。 不仅不愿意,还和沈嘉珏起了争执。沈嘉珏从来也不是个柔弱性子,和李扬飞正面吵了起来,争吵的过程中,沈嘉珏要离开,李扬飞去拽她却没想到失手反推了她一把,沈嘉珏一时不察,重心不稳,直接把肚子磕在了桌角上。 四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孩子的月份已经太大了,流产这件事对于沈嘉珏来说几乎算是要了半条命,沈嘉珏几乎九死一生,不知道流了多少的血,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今天晚上才醒了过来。 半个月的昏迷,让青春健康的沈嘉珏形容枯槁,面色蜡黄,更是暴瘦了一大圈,本就消瘦,现在更是瘦的连一点肉都没有,只剩下嶙峋的骨头被蜡黄的皮包住。 今夜不知怎的,昏迷了半个月的沈嘉珏终于醒过来了,彼时李扬飞没在府中。沈嘉珏得知自己因为那一撞失去了孩子,精神瞬间崩溃,一刻也不愿意再呆在李府,也不愿意再看见李扬飞。 躺了半个月的沈嘉珏本来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硬是凭着意念和原来的武功底子敲晕了几个丫头,换上了丫头的衣服混过了李府看门人的眼睛,这才出了府。 不怪那看门人眼拙,沈嘉珏的样子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了,即便是许锦言看,都是在已经知道这是沈嘉珏的情况下,反应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从前的沈嘉珏神采飞扬,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青春的活力。但如今的沈嘉珏虚弱憔悴的一阵风过来都能把她吹倒。与从前相比,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沈嘉珏骗过了看门人,跑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因为这半个月的昏迷,沈嘉珏对张正遭遇意外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才跑来找了许锦言。 许锦言听完沈嘉珏的诉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沈嘉珏知道张正的那件事情,估计是不会来找她的。可是若是沈嘉珏不来找她,京城这么大,沈嘉珏又能去哪里,身子那么虚弱,再多走一会儿都能晕倒。 得亏是来了。 “快把李夫…。快把沈姑娘扶进内室休息。”许锦言转头对半夏轻声道,以沈嘉珏目前的状态来看,身体极度虚弱,随时都有可能晕倒,还是赶紧躺在床上休息为好。 “忍冬,你快去找英伯。” 萧衡昭把英伯给她留了下来,一是让英伯坚守工作岗位,二是…。英伯其实是位难得的大夫,一般的病都能治,不一般的病也能顺带手给看看。 沈嘉珏还是有所顾虑,虚弱着声音道:“锦言你家的事情才刚刚过去…。我又来给你添麻烦…。你要不还是让我走吧。” 许锦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什么走!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我家呆着。要是李扬飞那混蛋敢来找你,我就一扫帚给他扫出去!” 沈嘉珏本来神色还算是平静,虽然一直流眼泪,但是脸色倒还算是平静,这甫一听见李扬飞的名字,登时脸色大变,甚至气息都变了,整个人吓得瑟缩成一团,剧烈的颤抖起来。 沈嘉珏摇着头,颤抖着身子,嘶哑着哭腔道:“不要提那个名字。锦言,不要提那个名字。” 许锦言连忙扑过去将沈嘉珏紧紧抱住,将剧烈颤抖的她控制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好,不提不提,以后都不提了。” 许锦言使了一个眼色,半夏立刻会意,帮着许锦言搀扶着沈嘉珏进了内室。 随后英伯赶到,给沈嘉珏号了脉,号脉的时候英伯便将眉皱的极深,他吩咐半夏去抓了药。自己则对许锦言轻声说了句,“夫人,借一步说话。” 许锦言看了眼双目空洞的沈嘉珏,心里咯噔了一声,然后点点头,和英伯走了出去。 一出门,确认沈嘉珏是听不到了,英伯这才对许锦言叹了口气道:“夫人,那姑娘太惨了。” 英伯这个人平时说话总喜欢夸大事实,但是这一次,许锦言看着英伯紧紧皱着的眉,她摇了摇头,英伯可能并没有夸大。 “英伯,你快仔细说说。沈嘉珏…。到底怎么了?” 英伯叹了口气道:“夫人,那姑娘原来怀了四个月的孩子,但像是从来没有发现,平常也没有太注意。本来胎象就不稳,结果又撞到了肚子,孩子已经很大了,这一流产,彻底伤着了身子。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此话当真?”许锦言睁大了眼睛。 英伯的神情有些怜悯,“这姑娘流产以后幸亏是即刻请了大夫救治,没耽搁,加上原先的身体底子好,又用了最上等的药,这才把命保住了。若非是这样,这姑娘多半是活不下去的,而且就算保住了命,我估摸着也昏迷了小半个月,这才把已经踏进鬼门关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这怀孕生子本就是最辛劳之事,这姑娘的夫君怎么也不好好看护着…。” 许锦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怪不得一提起李扬飞的名字沈嘉珏会那么害怕。刚从鬼门关回来,自然是对这个亲手把她送到鬼门关的人万分惧怕。 “英伯,你方才说…。她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可是真的?”许锦言追问道。 “若是后半生好生将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是这希望非常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记。”英伯半摇了摇头。 许锦言明白了,英伯能如此说,多半是永远都没有希望了。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告诉她。”她喃喃道。 李扬飞…。你知道自己做下了怎样的事情么? 她捏紧了手。 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沈嘉珏还是同样一副表情,平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哀莫大过于心死,这一回,沈嘉珏不止心死,人都差点死了。 这份孽缘,也总该到头了吧。 许锦言阖上门,心里仍然思绪万千,这件事她有一点没想通,前世的沈嘉珏应该是没出过这件事的,因为后来沈嘉珏还跟着李扬飞去过青州,若是前世也曾发生过这件意外,那沈嘉珏应该早就离开李扬飞了。 沈嘉珏其实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她是爱李扬飞,爱到前世能够为其殉情,但是她是有底线的,这个孩子就是最后的底线。 若是前世也曾出过相同的事情,沈嘉珏绝对不会给许锦言在青州见过她的机会。 今生的局面已经大为不同,曾经许锦言插手改变的那些事终于是成了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波散,影响了整个水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一定会重演,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有可能措不及防的登场。 沈嘉珏的事情便是其中的一件。 许锦言坐到了沈嘉珏的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安心在我这里住着。不管谁来找你,我都不会开门,谁都别想把你从这里带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你要把身体养好。” 沈嘉珏一直在沉默,时间久到许锦言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沈嘉珏才叹息般的道了句,“不会有人来找我的。”永远都不会有人来找她。 —— 李府,李扬飞在房间里焦灼的走来走去。 沈嘉珏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天了,这一天李扬飞连轴转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连口水都没工夫喝,所有的客栈茶馆他都去了,每一间客房他都翻了,不让他进去他就硬闯,凶狠蛮横的让那些客栈老板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但是一无所获,就算今天以后,他李扬飞仗势欺人的名声遍传了京城,他也没有找到沈嘉珏,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沈嘉珏。 沈嘉珏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可李扬飞分明知道,她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她从小就住在李府,没有亲人,似乎也没有朋友。 正因为李扬飞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更加心急,若是她不住客栈,可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本来身子就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了,床上躺了半个月,滴水未进,能打晕几个婢女已经是奇迹了,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能支撑她走到哪里去? 李扬飞懊恼的揉了揉剧痛的额角,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出府,今日手下说是军营了出了大事,让他务必去看一眼,谁知一去,不过是几个兵痞嫌伙食不好闹了场不大不小的事,他匆匆处理完就赶紧回府看她,一进府,几个丫头就跪在他面前哭出声来。 李扬飞当时浑身的血都激灵起来了,以为她没熬过去,直到婢女哭哭啼啼的说沈嘉珏跑了。他才知道她是醒来了,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他得让她伤心成什么样,才能让她这么决绝。 孩子没了的那日,她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哭着求他保住孩子。可他怎么保,他差一点连她都保不住了。她大出血,昏迷在床,几乎所有的大夫都摇了头,好在最后是母亲拿出了一颗千年灵芝做药引,才算是将她搭救了回来,但是她却足足躺了半个月。引起这桩事的那场争吵他还历历在目,寻芳馆的青楼女子来找,说是怀了他的孩子要进府。李扬飞知道那个女人,寻芳馆要倒闭了,里面的莺莺燕燕没了生计保障,这些日子都在想方设法的嫁人,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再落风尘。 那个荟翠估计是急疯了,这些日子都快把京城这些世家公子家的门敲遍了,逮着谁就说怀了谁的孩子,就想骗一个没脑子的娶了她进门。李扬飞起先就没当回事,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思,给了几十两银子就将荟翠打发走了。 可谁知,他没当回事的事情,她居然认了真,而且还同意了让人进门。甚至连质问他都没有质问,只是说要将那女子养在外室,等生下孩子之后过上几年再接回府里。 她那是什么意思,御武校尉家的门岂是谁都能进的。他恼怒她的不在乎,面对逼上门来的女人,她那般淡然的安排,淡然的就像是她根本不在意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一样。李扬飞早就察觉到了,最近沈嘉珏像是突然转了性,不仅不去青楼抓他了,面对他的晚归也不会多说,虽然总会在房里给他留一盏灯,但是却再也不会等他回来了。 从前他晚归,沈嘉珏总是会咬牙切齿的坐在床边等他,一旦他进房,就给他一顿好骂。但是最近他只要晚归,就会看见已经沉沉睡去的人,睡颜酣然,但是却远不如她咬牙切齿的骂他时可爱。 他本来近日就有些心慌,哪知出了这件事,她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的替他安排,居然还要给他安排外室,过几年还要将人接进府里,她沈嘉珏怎么就大度成这样了! 是她变大度了……还是她变得没那么在乎他了。 所以他就故意和她吵,故意说非要将那个女人接进府里,但他其实就是想看她生气,看她嫉妒,看她在乎他。他哪里知道这一番争吵会让他赔上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一个假孩子让他失去了一个真孩子,还差一点就失去了他的夫人。他在她床前守了半个月,就想等她醒来第一时间告诉她,他和她争吵时候的真实想法,他还想告诉她,他以后再也不去寻花问柳了,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现在她是醒来了,可他却没在床前。任由她拖着那副身子出了府。李扬飞原来在兵马司做过事,深知这京城虽然看着风平浪静,满是热闹繁华,但其实内在处处都是危险,杀人越货之事更是时有发生。 她重病在身,不管不顾的跑出去,若是一时支撑不住晕倒在地,被居心叵测之人捡走…。 李扬飞打了个冷颤,那个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若是自此,他再也见不到沈嘉珏了该怎么办? 李扬飞想象不出他没有沈嘉珏的生活该是怎么样,自小她就呆在他身边,活了这半辈子,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 即便是昏迷的那半个月,她也是在他面前的,可现在她一走了之,一点的消息都不给他。“我到底为什么今天要出去!”李扬飞随手就将一个花瓶砸了下去,花瓶登时四分五裂,发出极大的破碎声音。谁在乎你几个兵痞吃的好还是吃不好,就是暴动了又怎么样,他只想让他的夫人回来,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嘭!”房间的门突然被冲破开来,李扬飞以为是沈嘉珏回来了,激动的扑到了门边,结果却被一脚踹翻在地。刚刚进门的李将军怒气冲冲的看着李扬飞道:“你这个孽子!思思怎么了!你把我儿媳妇到底怎么了!”李扬飞毫无防备的被踹翻在地,李将军这一脚又用了极重的力气,直踹的李扬飞心口大痛,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爹,她走了,她不要我了。”李扬飞瘫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去找人,要是思思丢了,你让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你沈叔!”李将军看着李扬飞那模样就来气。 人丢了,人丢了你不会去找么!男子汉大丈夫,媳妇儿跑了不去找,在家里哭什么哭! “爹,我找了,全京城的客栈都被我翻完了,每一间客房我都进去了。可是没有…。就是没有她。”李将军略一思索,自己的儿媳妇他还是信得过的,思思不是个笨人,如果客栈没有,那肯定就是去了朋友家。 “你去思思朋友家找过没有?”李将军怒道。 李扬飞摇头道:“她…。她没有朋友。” 没有?李将军更是怒斥一声道:“你这个蠢货,到底是有多不在意自己媳妇儿,连我这个老东西都知道思思和宁安郡主交好。你居然说思思没有朋友!” 李扬飞一怔,立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向李将军确认了一下道:“宁安郡主?”李将军看李扬飞那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是怒气冲天,大骂道:“是,宁安郡主!宁安郡主成婚的时候,思思给宁安郡主费心思绣了一副被面,后来宁安郡主还回了一个玉镯做为谢礼,思思自此就一直带着那个镯子。这事儿连你娘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个干什么的!”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犯罪团伙三人组 李扬飞半夜里就赶到了张府,但是张府大门紧闭,任李扬飞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来。 李扬飞见敲门没有人应,便由敲门转成了砸门。 刚砸了两下,有人开了门,李扬飞一看,是一老头儿,胡子老长,白花花的糊了一嘴,但是并不觉得邋遢,反而有几分和蔼之感。 李扬飞急忙凑上前去,还没说话,便被那看起来和蔼的老头儿一扫帚扫了出去。 “大晚上吵人睡觉!你有没有良心!”白胡子老头怒骂一声。 白胡子老头手持扫帚,挥舞的虎虎生风,一横眼,想要瞪一眼李扬飞……但是等看到李扬飞之后,白胡子老头却迟疑了一下,满是怒意的眼神有所减退,但很快,白胡子老头又重新确立了自己生猛愤怒的形象。 他瞪向李扬飞道:“滚出去!不滚就休怪老朽那扫帚赶你!我们张府绝不让没有良心的人踏足!” 李扬飞有点没听明白,就算晚上吵着张府的人睡觉了,但这和良心有什么关系?不是应该是素质问题么? 李扬飞摇摇头,将自己的胡思乱想挥走,上前一步对白胡子老头急道:“老伯勿怪,晚辈有要事……” 不等李扬飞说完,英伯就又挥舞了一下扫帚,把李扬飞踏进来的那一只脚打了回去,“说话就说话,不要往进走!” 英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着李扬飞,夫人果然说的没错,半夜里会有人来找,还会急匆匆的砸门。但别客气,管他多急,直接一扫帚扫出去。 英伯可不觉得这做法无礼,夫人明确说这人十有八九是那流产姑娘的夫君,这么个没良心的人渣,指望英伯对他有好脸色,想都别想! 一扫帚不扫他脸上就不错了。 李扬飞尽可能忽略掉英伯的厌恶神色,将脚从门槛里移了出来,向英伯着急问道:“老伯,请问今天府上有没有来一位看起来很虚弱的女子。” 英伯在心里冷笑一声,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那姑娘身体千疮百孔,谁看了不心疼,偏就是她夫君,面前这没良心的混蛋不珍惜。 “没有。”英伯极冷艳的道。 李扬飞更是急了,“真没有?老伯,那是我夫人,我怕她出意外,若是她来府上了请一定要告诉我!”就是要让你急。英伯继续在心里冷笑,急不死你! 所谓医者父母心,英伯又是个同情心极为泛滥的人,沈嘉珏今天的惨状已经让英伯对沈嘉珏的同情到达了一个顶峰,顺带手的也就更讨厌李扬飞。 你李扬飞可休想从我英伯这里知道一丁点儿的关于沈小姐的事情!“真没有。请公子瞧瞧我们这门口的挽联,这个时候不会有客人上门的。”英伯保持冷艳。 是不会有客人上门,但会有客人被从门口强拉进来做客。 李扬飞沉默了,他看着大门两侧的白色挽联,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件事,若是宁安郡主这里出了这种事,她应该是不会来的。 她那个人,总是害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李扬飞慌张的神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黯淡与失望,那些近乎黑色的情绪充满李扬飞的心间脸庞。 他吸了吸鼻子,对英伯道:“老伯,请帮我转告郡主,若是我李扬飞的夫人来寻她,请她务必要通知我。嘉珏的身体太弱,须得回府静养,府里有最好的药…。”英伯咳嗽了一声,“知道了。” 李扬飞拱手表示了感谢,随后转身,落寞的离开了张府的门口。 李扬飞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黑漆漆的大街,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他和他的影子,影子被拉的很长何长,却依然形单影只。 从前回家,不管多晚,他的房间里总是会亮着一盏暖洋洋的灯,房内还有一个等着他的人。她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只要她待在哪里,哪里就会充满了馨香的气息,而那气息早就缠上了他的一辈子,可他从前从未察觉,此番突然失去,竟是锥心刺骨之痛。 但李扬飞很清楚,这一次回去,他的房间里将不会再有亮着的灯和那个等待他归来的人。 也不会再闻到那馨香舒适的气息。 —— 李扬飞一走,英伯便迅速关上了门,飞快的跑到了沈嘉珏的房门口,小声的唤出了许锦言。 “夫人,那姑娘的夫君真的找上门来了。”英伯急忙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示意英伯向前走两步,离沈嘉珏的房间远一些再说话。 沈嘉珏虽然睡下了,但还是小心点儿好。现在可千万不能让沈嘉珏听到关于李扬飞的任何一件事。 “他今天找上来算是比我预想的要早一些,我想着他可能还得几天才能反应过来呢。”许锦言冷笑了一下。 英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将李扬飞交代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夫人,那李校尉说他夫人身体太弱,府里有最好的药,若是他夫人来找您,让您务必转告他。” 许锦言又冷笑了一声,“他府里有最好的药?说的好像我们张府没有药一样,我们府里不仅有药还有最好的大夫。回他李家做什么?受欺负么?他想的还怪美的。” 英伯一听最好的大夫这个说法,赶紧就一连串的点了好几个头,夫人说的太对了! “就是,这李校尉真是做梦!嘉珏姑娘在我们府里过的好着呢!才不要回他那个没人性的李府!多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忍心给折磨成这样。” 许锦言随意点了头,便又要回屋里去看护沈嘉珏,但是刚走了一步,英伯忽然神色古怪的叫住许锦言道:“夫人,那李校尉是不是得过痨病啊。” 许锦言皱眉,回头道:“得了痨病的人还能活着么?” 英伯一想,对哦,那这李校尉怎么瘦成那样了,不仅瘦,脸还发青,青色里面还透着那么一丝黑。 真像是得了痨病的样子。 夜晚很快便过去了,这一夜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有人昏昏睡去,梦里无数魑魅魍魉,醒来之后,大彻大悟。有人一夜未眠,独守着房间,赤红着一双眼睛。还有人疲于奔命,不知前途何在。一大早,半夏就过来对许锦言报告了孙白娘跑了的消息。 “由她去吧。没了那簪子,她翻不出多大的事情来。”许锦言也未在意,很随意的道。 半夏有些犹豫,“可是小姐,万一有人要抓她怎么办?” 许锦言答道:“昨夜的事情一过,她知道了有人在追捕她,有了警惕心,以孙白娘的心思,她是不会被抓住的。” 如果被抓住,那也没办法。她设法帮太子渡过了这一劫难,已经算是还请了太子的那份债,如果孙白娘还要继续,她也不会再插手此事。 而且不管孙白娘的计划最后有没有实施,总不会威胁到宋云阙,既然如此,那她便再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随便孙白娘怎么折腾吧,该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尽了。 刚走了一个孙白娘,却立刻来了一个赵晚枫。 上回许锦言说要去突厥,赵晚枫这就兴冲冲的在阁里收拾,收拾了好几天再没听见许锦言这边传来下文。 今天终于是坐不住了,赶来了张府质问许锦言,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发去突厥和我合伙打人! 我们两个组成的完美犯罪团伙,少一个人可都不行。 许锦言听明白了赵晚枫的来意,迟疑了一瞬间然后对赵晚枫说,“我们这个犯罪团伙可能还得再加一个人。” 什么?再加一个人,赵晚枫有点纳闷,她俩组合起来的这犯罪团伙已经够丧心病狂…。不是,够完美的了。还能再加一个人? 许锦言再没说什么,只告诉了赵晚枫两日后出发去突厥,便将一脸疑惑的赵晚枫打发走了。赵晚枫好打发,可是房里躺着的那个人该怎么办呢? 许锦言问过英伯了,英伯说沈嘉珏现在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只要好好照顾,去一趟突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神医英伯在,绝不会让沈嘉珏出事。 许锦言满脸犹豫的进了沈嘉珏的房间,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沈嘉珏不愿意和她走,她就让沈嘉珏在张府里住着,随便沈嘉珏住多久。她再从萧衡昭给她留的人手里挑几个身强力壮的留下堵门,李扬飞来了就一人一扫帚的给他扫出去。许锦言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沈嘉珏的床边,沈嘉珏已经醒来了,正靠在床边发呆,英伯的药似乎很管用,沈嘉珏的脸色没了昨夜的苍白,甚至还有了些隐约的红晕。“……嘉珏…。我……。”许锦言吞吞吐吐,察看着沈嘉珏的脸色。沈嘉珏瞥她一眼,“别说了,我和你去突厥。” 许锦言:? “昨夜你和半夏忍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你们还真以为我睡着了不成。你不就是要去突厥,我和你去。”沈嘉珏的眼睛有些亮光。 “突厥是我爹战死的地方,我是我爹的女儿,一定要在那里替我爹找回场子。将家的女儿不该这么孬,也不该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沈嘉珏含着笑意,再没了昨夜的凄惶和无助。 或许这才是沈嘉珏原本的样子,张扬,肆意,满是将家女儿的骄傲。 许锦言刚要勾唇,却听见沈嘉珏又道了句,“但在我和你同去突厥之前,我要先回趟李府。” 许锦言:?回一趟李府?那你还回的来么…… “我要回去,和离。” 沈嘉珏看着前方,手紧紧握起,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 ------题外话------ 今天得再更一次…。十二点前!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门前 李府外,一辆马车在侧门处停着,马车的木料散发着阵阵的清香,一看便是出自富贵人家。 马车内,许锦言将一件白色的披风披到了沈嘉珏的身上,替她将系带系好,遮住了她瘦弱的有些过分的身子。“去吧,我在马车上等你。”许锦言极温柔道。 沈嘉珏点了点头,眼睛里都是笃定的光。 “不过你给我穿的这白色的披风是不是有点灭威风了。”沈嘉珏瞧了眼许锦言给自己披的披风,这白色,凄凄惨惨的。“才不,你看那话本里最英俊的将军一般都是一身白色铠甲,这个色多好看,多适合你今天女将军的做派。”许锦言轻笑。 沈嘉珏想了想,倒也有理。 行吧,那今儿就做一回穿白袍的女将军。 沈嘉珏强撑着身子自己下了马车,一撩白色披风,披风在风中飞舞,瞧着还真有几分女将军的意思。 “锦言,等我回来以后就叫我思思吧,沈思思。这才是我的真名,我爹给我取的。”沈嘉珏回头向许锦言轻笑。 她原本是叫做沈思思的,多年以前她爹战死突厥,她被李将军收养在府中。李夫人嫌她名字沾了以前的晦气,便作主给她改了沈嘉珏这个名字。 自此,她便被叫做了沈嘉珏十几年。 这一回,就全都改回来吧。 许锦言从马车上探头出去,“好,沈嘉珏,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沈嘉珏背过身向她挥手,白色的披风在她身后随风摇摆,自在又肆意。 沈嘉珏走后,许锦言才叹了口气,“装的坚强,到底还是挑了个李扬飞不在的时候去送和离书。” 今儿什么日子,军营半年一度大点兵的日子,李扬飞这个校尉必须在场。这么重要的事情沈嘉珏能忘了才怪。 大抵就是赶着李扬飞不在的日子她才敢来提和离,要是见着了李扬飞…… 许锦言暗自叹了口气,沈嘉珏陷的太深了,想完全抽身也并非轻易之事,她能走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就且等着她归来。 犯罪三人组一同去突厥打坏蛋! 许锦言刚坐回了马车却听见半夏一声惊呼,“李校尉?” 许锦言身子一僵,不会吧…。 李扬飞今天没去点兵? 要是李扬飞没去,那这到底算是沈嘉珏倒霉还是李扬飞倒霉? 许锦言探头从窗户往外一看…。 嚯,这李扬飞还真是像得了痨病一样,双颊瘦削,眼袋乌青,一脸憔悴的慢慢走回府里。 当然他瘦了多少,许锦言对此表示漠不关心。 许锦言关心的是李扬飞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以及等他进去了以后,沈嘉珏该怎么处理这一件事。 这一番对峙本就艰辛,又偏偏逢了李扬飞添堵…。沈嘉珏能挺的住么? 许锦言眼看着李扬飞走进了府里,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躲是躲不过的,还是得勇于面对。 全都处理好了,哪怕彻底清算干净,就此情断,也总比不清不楚的继续牵扯要强。 半夏有点担忧的道:“小姐,你说沈姑娘会不会……” 不回来了? 半夏没敢把话说完。 许锦言摇了摇头,“不会,她一定会和我们去突厥的。” 因为她是沈思思,再也不是沈嘉珏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和离 “老爷,老爷。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护卫从府外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准备将这个好消息讲给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大堂里的李将军和李夫人。 李将军听见了护卫的欢喜之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见了旁边同样惊喜的李夫人,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 李将军立刻站起身来,满是期盼的向府门看去。不一会儿,一抹白色的身影就从府门外踏了进来,步子走的很慢但是很稳,沈嘉珏的身子太虚弱了,走两步就需要停下来歇息一下,尽管走的这样慢,但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迟疑,手里紧紧的攥着合离书。 李将军和李夫人急急向门外迎去,尤其是李将军,急的鞋都踏掉了,他顾不得捡鞋,赶着去看沈嘉珏是否安好。 回来了,儿媳妇终于回来了。李将军的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就说嘛,儿媳妇最是懂事的人,怎么能在外面待那么久都不回来。 这不,气消了就赶回来了。 这回他一定要替儿媳妇好好的教训李扬飞那个臭小子,以后李扬飞要是敢再去那些烟花之地,他就拿军棍打死那个臭小子! 李夫人比李将军先一步接到沈嘉珏,她扶着沈嘉珏的身子心疼的道:“你这孩子,就是生气也不应该一走了之,这些天都快把我们急疯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以后有什么脸去见你爹!” 沈嘉珏微微笑了笑,她将李夫人的手很得体的推开,“娘,我很好。我这几日都在宁安郡主府里住着,郡主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待我很好。您不用替我担心。” 李夫人被沈嘉珏推开之后,心里稍微有些异样。带着疑惑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嘉珏,沈嘉珏消瘦的容颜上含着笑意,连一丝类似悲伤难过的情绪都没有。 李夫人忽然就觉得有些事情可能不太妙了。李将军浑然未觉沈嘉珏的变化,随口便对沈嘉珏道:“回来了就好。快回房里歇着,爹这就出府把李扬飞给你找回来,他去找你了,这两天没一天是着家的,当然,他的事儿还没完呢。这么欺负你,这回爹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出气!” 李将军看着瘦弱的沈嘉珏,不禁眼里有些湿润,他知道沈嘉珏受了大苦,孩子没了,自己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差一点就去见了她战死的爹。 李将军是李扬飞的爹,但是沈嘉珏也是李将军看着长大的,面对这样一个又是女儿又是儿媳的人,李将军怎会不心疼。 “思思,是爹对不住你。从前太惯着扬飞了,让你受了这样大的苦。若是爹前些年将扬飞管的紧一点,你也不至于…。都是爹对不住你。”李将军看着瘦削面黄的沈嘉珏,越看心里越难过。 老友是本着信任才在临死之前把女儿托他照料,结果他不但没照顾好,还任由李扬飞将沈嘉珏毁成了这样。 若是老友在天之灵看到了自己女儿如今的这副模样,一定得后悔当初把女儿交托给他。 李将军说的激动,甚至有些老泪纵横,但是沈嘉珏却向他摇了摇头,很真诚的道:“爹,你不用责怪自己,也不用责怪扬飞。从前的事不怪他,都是我一个人的执念太深,才将事情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李将军心里一紧,也意识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想多说两句,沈嘉珏却向他和李夫人郑重的道了句,“爹,娘。儿媳有话想对二老将,请二老入厅上座。” 李将军和李夫人都不愿意上座,谁都看出来沈嘉珏不太对劲,上座…和上火坑一样。但不愿意是不愿意的事,沈嘉珏一再恳求,李将军和李夫人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座。 李将军和李夫人刚一坐定,沈嘉珏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白色披风的衣角都随着她跪下的动作而飞扬了几分。 李将军夫妇登时大骇,沈嘉珏如今的身子怎能行如此大礼,李夫人就要下来搀扶,但沈嘉珏却没有给李夫人这个机会。 沈嘉珏大声道:“爹,娘,儿媳不孝。与夫君李扬飞缘分太浅,今生无法维持姻缘,也无法再孝顺二老。” 沈嘉珏顿了顿,复又道:“二老对沈思思的养育之恩,沈思思难以报答。但只要沈思思活着一日,便一定会偿还二老的恩情。”说罢,沈思思起身,走到了李将军夫妇的面前,将一封和离书高高举起,随后将白披风撩起,又跪在了地上。 李夫人又急又惊,立刻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嘉珏!你说什么呢?” 李将军也更是难掩震惊,“思思,你可不要在气头之上做傻事!” 沈思思极坚定的摇头道:“李将军,这件事是沈思思大彻大悟之后的决定,非是一时的气话。这些年我限制了扬飞的自由,也将自己死死圈住。若是继续,我只有死路一条。但有人曾经对我说过,生命很宝贵,禁不起蹉跎,若是过不下去了,就得换一个活法。” “沈嘉珏的人生已经过不下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作为沈思思活下去。” 沈嘉珏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扬飞的妻子,没有自我,只有那一份愚蠢的爱。 但是沈思思是沈思思,独立完整的一个人,不再为任何人而活,也不再为任何人献出所有的爱。 “这封和离书,还请二老收下。” “嘭”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了开来,手捧和离书的沈思思回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个人,原本健壮的身子消瘦的几乎病态,他似乎有些站不稳,左手扶着门框而立,手上青筋暴起,足可见他用了极大的力气。 他死死的盯着她,眼神却满是慌张和愤怒。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在看见李扬飞的那一瞬间,沈思思还是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不是慌张李扬飞的出现,而是害怕。 她惧怕那个杀了她的孩子,还差一点逼死了她的人。沈思思低垂下眼帘,强硬的迫使自己不要害怕,本来今日就是挑了个他不在的日子来送和离书,非是她怕自己和离的心思受阻,她的决心已定,绝不会再改。 可她不想看见李扬飞,一看见他,她就会想起那个化作血水的孩子。 “我……我要和离。”沈思思逼迫自己抬起了头,她不可以输,已经输了这么多年,赔的血本无归。 最后一次,她绝不能输。 听清了她的话,李扬飞的身子晃了几晃,极不稳,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到在地。 方才刚走到门口,护卫便同他说了沈嘉珏回来的事情,他狂喜的飞奔到了大厅却听见了那样一番话。 她说若是继续,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说日子过不下去了,得换一个活法。 她说……她要和离。他知道他伤害了她,让她受了大苦,他愿意用下半辈子去弥补她,去补偿她受的苦难。可她怎么……怎么就说出了和离两个字。他扶着门框,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好,看向了沈思思。 落入眼眶里的女子又瘦又小,从前那双神采飞扬的杏眼深深的凹了进去,大大的白色披风将她的身子紧紧包裹,但依然可以清晰看见那副身子已经消瘦到只有皮包着骨头。那么柔弱可怜的样子,哪里还是他那个威风凛凛的悍妻。 他想上前将弱小的她拥入怀里,可他不能那么做。 他看的出来,她害怕他,多讽刺……从前那么珍惜他的人被他逼到了一看见他就止不住的发抖。 “夫人,能不能……把话收回去。”李扬飞几乎是哀求的看着沈思思。沈思思有些惊讶李扬飞的反应,他又不喜欢她,何必阻挠,若是她提出和离,他不应该立刻就满意的答应下来么…。 这桩婚事,苦了他那么多年。 沈思思叹息一声道:“李校尉,你我没有缘分。从前是我没皮没脸的一味强求,却害了你这么久。你无须因为怜悯我而推辞和离这件事,苦果却自己吞。这些年我也够让你厌烦了,没必要让你再烦恼下去。” “和离书虽然是我拿过来的,但肯定算是你休了我,府里我的那些东西我没时间收拾,你随后就都扔了吧。别让你以后的夫人看了心里不痛快。”沈思思说完,将手里的和离书给李扬飞递了过去。 “沈嘉珏,你是故意说这些话让我心疼么?”李扬飞紧紧盯着她露出的那一段细的可怕的手腕,却不愿意接过那一封断了她和他姻缘的和离书。 沈思思没明白李扬飞的话,她想了想道:“虽然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可能算是有点情分。但你不需要这样。” 他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心疼她呢? 李扬飞这个人从来就是心肠软,多半是怕她被休了之后没地方去,这才想拒绝和离。 沈思思轻声道:“你从前便常说徐御史家的小姐生的美,虽然你没明说过,但是我也知道,徐御史肯定不能让女儿做妾,所以你就没娶徐小姐进门。等我一走,你就能顺利的娶徐小姐做夫人了。我这些年没让你纳妾,孩子也……没留住,还让你在京城里落了那些不好听的名声。真是挺对不住你的。也没什么能补偿你,只能给你一封和离书。” 李扬飞越听越生气,也愈加心疼,他踉跄的跑到了沈思思的身边,抓住了沈思思的胳膊,摇着头打断她的话道:“我不和离,绝不!我从来也不想娶什么徐小姐,我只是随意说说她好看,你怎么就当了真,我只想要你,夫人,我只想要你。” 那是他的夫人,成婚之时他在父亲面前跪地发誓要呵护终身的夫人。 他不可以失去她,绝对不可以。 沈思思吃痛,挥掉了李扬飞的手,“你不要碰我!” 你每一次碰我,都会让我想起我曾经在你手下失去了一个孩子。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断缘 李扬飞察觉到了沈思思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绝望,他知道沈思思必是想到了那个失去的孩子,他连忙向她解释道:“夫人,你听我说。那个叫荟翠的没有怀我的孩子,她就是急疯了想找个人嫁了,才会来府上胡言乱语。我当时…。当时就是想气你,嫌你不在乎我,所以才说了一定要将她接进府里。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让她进府。” 李扬飞话里参杂的事情太多,沈思思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了李扬飞是什么意思,她看向李扬飞,水杏般的眸子里全然都是愤怒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一个假孩子让我赔上了我的真孩子?” 沈思思的头一阵眩晕,她的身子本来就虚弱,今日来李府是她强打着精神才过来的,现在李扬飞所说出的这个真相,远超出了她所能负荷的极限,让她难以招架的住。 她曾经多想要一个他和她的孩子,从前那些京城里的贵妇人说有了孩子就能绑住丈夫,可她并不想靠孩子绑住他,她只是想和他多一点联系,若是有个孩子,他是不是就能多回家看看孩子,那她是不是也能多看看他。 她期盼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个孩子。可一个青楼女子的胡搅蛮缠就能让她失掉她的孩子,还是被他亲手害死,化作了一滩血水。 到底是她的命太贱还是那个孩子的命太苦。 “是我……是我不配怀你的孩子。” 沈思思的头晕的有些过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变成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漩涡,说完这句话,她手扶着头便向后倒去。 说好了要坚强,要勇敢面对一切,可一提起那个孩子,她就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所有的盔甲。 李扬飞见势不好,立刻就要上去扶沈思思,但有一双手比他更快,也更准。 许锦言自沈思思后面扶住了她,“思思,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沈思思靠在许锦言的肩上,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对李扬飞道:“……和离。” 坚决而笃定。 沈思思晕了过去。 许锦言将沈思思交给一边的忍冬,随后对李将军夫妇行了一礼道:“李将军,李夫人。宁安打扰了。今日思思只是来府上送和离书的,没必要将事情做的太难看。思思心善,之前便说过虽然和离书是她送来的,但肯定还是算李校尉休弃了她。和离书已经送到,我便带着思思走了。” “将军和夫人无需担忧思思安危,两日后宁安要去益州探亲,思思会跟着宁安一同前往,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益州是个好地方,很适合思思养伤。” “你说什么?我夫人要和你去益州,永远都不回来了?”李扬飞急急上前几步,想要将沈思思抢回自己身边。 许锦言动作很快,直接挡在了李扬飞的面前,她向李扬飞道:“校尉且慢,思思说过你一向最讨厌她。校尉何必继续纠缠一个自己那么厌恶的人,思思会跟我一起走,再也不会出现在校尉的面前。于校尉,于思思,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李扬飞心口一滞,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嘉珏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从前那个总是粘在他周围的人,日日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想让他死么? 她对于他来说,像是水一样,有的时候不觉重要,甚至还随意浪费,但是一旦失去,他必死无疑。 这两天她的消失已经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一点,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失去她。 “我没有讨厌她。她是我最珍贵的人,我怎么会讨厌她呢?”李扬飞说的有些急,他想伸手将昏迷的沈思思拉回自己身边,李扬飞彻底急了,动作急切和激烈的想要拨开许锦言,将沈思思抢过来。 许锦言挥了挥手,大厅瞬间出现了两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一把推开了李扬飞,然后护送忍冬扶着沈嘉珏离开了李府。 “李校尉,思思我带走了。你说她是你最珍贵的人……如果是真的,那校尉对待最珍贵之人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把人折磨成了这副样子,亏校尉还能说的出口,思思是你最珍贵的人。”许锦言将沈思思手里一直握着的和离书放在了李府的地上。 “自此之后,沈嘉珏和李扬飞,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扔下了这句话,许锦言和沈思思在黑衣人的护卫之下离开,不顾身后李扬飞拼命的追赶和近乎发狂的嘶吼。 ------题外话------ 这两天在外地,有点事情,所以更的有些少,明天会多更补偿大家的!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启程 两日后便到了前往突厥的日子,一大早,赵晚枫便换了身男装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张府。 “许锦言,你家门口好像有个痨病鬼,我瞧着他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你家大门。我进来的时候还想给进闯,幸好被护卫拦住了。这北明京城也是越来越不景气了,官府的人也不来管管。”赵晚枫一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一遍对许锦言道。 许锦言听完,摇了摇头叹息道:“若真是痨病鬼私闯民宅,官府肯定是要管的,可是那不是痨病鬼,而且还曾经在兵马司供过职,若是兵马司的人来了,说不定要帮着他一起往府里闯。” 赵晚枫想了想,结合从前的记忆,忽然反应了过来,“那是李…。李校尉?” “是他,算你眼睛还算不错。”许锦言看见了赵晚枫这一身男装,有些不解道:“你怎么换了身男装?” 赵晚枫将手上的折扇打开,轻轻一挥,挑眉道:“是不是特别玉树临风?比你夫君也差不了多少吧。” 赵晚枫极得意道:“我们进突厥的时候,突厥人肯定要盘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扮作行商的夫妻,肯定不会引起突厥人的怀疑。” 许锦言仔细的看着赵晚枫这一身男装,只见赵晚枫一身月白色男装,头发被一支青玉簪子束起,她本脸部线条就生的硬朗一些,穿起男装倒很合适,算是有几分朗月清风的清俊男子风气。 看起来其实不错,比许凝那男装打扮不知道强了多少。 不过么…。 “但我原本打算和你扮作行商的姐妹。”许锦言道。 赵晚枫不屑,谁要和你做姐妹。 “话说回来,这李校尉没事儿待在你家门口是干什么?这个风流浪子该不是瞧上你这个”俏寡妇“了吧。”赵晚枫将许锦言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下。 许锦言“呸”了一声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夫君活得好好的。那李扬飞来我府门口堵着是为了沈思思,也就是…。从前的沈嘉珏。” “你把人夫人拐来了?这就不厚道了吧!”赵晚枫惊道。 许锦言懒得理赵晚枫,让半夏将事情给赵晚枫解释了一遍,半夏心思灵巧,将事情说的巨细无遗。赵晚枫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怪不得你那天说我们犯罪团伙可能要再加一个人,原来是沈嘉珏,呸,不对,沈思思。” 赵晚枫笑了笑,“这李校尉还真是有意思。从前那么不待见自己媳妇儿,现在媳妇儿要走了,他倒是来追了。不过也没错,人么,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 许锦言笑了笑,没回答赵晚枫的话,她只是道:“思思在收拾行囊,一会儿就会出来了。你赵晚枫想了想,有些发愁道:"但是我开的那偎翠阁可没少赚李校尉的钱,沈姑娘为此讨厌我怎么办?讨厌我倒是不打紧,但是以后去了突厥,她路上揍我怎么办!我武功可不算好,绝对打不过她。” 赵晚枫越想越愁,对许锦言又道:“沈姑娘要是揍我,你可得拦着她点!” 沈思思因为个青楼女子没了孩子,连带着她们这些从业人员一起讨厌的话,那还怎么一起去突厥。 沈思思虽然现在身体不好,那武功底子可还在,等以后恢复好了,隔三差五打她一顿怎么办? 许锦言冷笑一声,“你赚黑心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怎么就黑心钱了,我凭本事赚钱,真材实料,童叟无欺。他们那些男人要是不为美色所迷,钱自然进不了我的口袋!”赵晚枫佯怒道。 “晚红姑娘放心,我不会打你的,就是想打,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力气。”沈思思从内室走了出来,朝赵晚枫轻轻一笑。 赵晚枫一愣,刚才听半夏说沈思思失了孩子,想着沈思思可能是得消瘦一些,但她没想到居然会消瘦憔悴到了这个地步。 赵晚枫迟疑了一下道:“沈姑娘……” 沈思思笑道:“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身体底子好,将养半个月就好了。不是说要去突厥,我小的时候听李…。听人说过,突厥的牛羊肉好吃,最是补身体,别看我现在瘦,吃上几只羊我估计得胖的流油。” 许锦言的笑意有些伤感,她捕捉到了沈思思那句未完的“李扬飞”。 那个人早就深入到了沈嘉珏人生的每一处,沈嘉珏做到了割断,而沈思思能不能相忘,就看她之后的选择了。 —— 去突厥的这一支队伍坐上了马车,向黄沙漫漫的突厥前进。这一去,张府里几乎只剩了几个仆从留下看家,但他们会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着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归来。 张府大门洞开,马车缓缓驶出,打头的那一驾马车戒备森严,周围都是随行保护的黑衣人。许锦言赵晚枫沈思思三人就坐,沈思思坐于中间,许锦言和赵晚枫分坐两侧,严阵以待的看着外面,防止门口一直徘徊的李扬飞找准机会闯进来。 沈思思自然明白许锦言和赵晚枫这一番举动意欲何为,她垂下了眼眸,将眼中的感激藏住。 她是真的不想看见李扬飞。许是随行的黑衣人很多,也许是许锦言和赵晚枫的眼神比较可怕。总归李扬飞是没有跟上来,也没有阻止马车的前进,只是一直跟在马车的后面,马车的速度加快,李扬飞就跟着小跑了起来,可人怎么可能跑的过马,不一会儿李扬飞就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张府的大门就会看见这样的一幕,瘦弱的和痨病鬼一样的男子紧紧的追着一辆向远方绝尘而去的马车,那马车上似乎有他最舍不得的东西,因为他看着马车的眼神那么痛,那么悔,那么不可割舍。 为了照顾沈思思的身子,马车的速度没有放到最快,而是力求平稳。不过驾马车的人是原先萧衡昭的手下,马车的速度不算慢,但是依然平稳。 两个时辰后到京城外的平谷县,平谷县开外便是雍州境内,只要过了这里,周围便四通八达,有无数条路可以通向函谷关。 李扬飞就再没机会可以阻止了。 许锦言虽然觉得李扬飞不一定会善罢甘休,但是一旦穿过平谷县到了雍州,他们这一队人马就会如泥牛入海,遁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雍州以后是太平顺利的路,可难题是平谷县却不太好过。 平谷县有一片北明军队驻守,而这片军队属于李扬飞的管辖范围。 一到平谷县,马车便被拦了下来。 那拦着马车的士兵很客气,而且也没找别的名号,直接就放下刀在马车旁边大喊道:”请校尉夫人下车。“ 赵晚枫冷哼了一声,“我说在门口为什么没拦,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这李校尉够可以的,以公谋私,回头去官府告他一状,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许锦言侧目看向沈思思,“要是你不想见他,硬闯我们肯定能闯过去。” 沈思思闭了闭眼,“其实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从前最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他了。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了。” 李扬飞最想要的自由她已经双手奉上,自此再也没人会在他去青楼的时候给他扫兴,也不会再有人天天面对他的晚归而咬牙切齿。 他最想要的,她都已经给他了,他还有什么可纠缠的? 许锦言叹息了一声,拍了拍沈思思的肩膀道:“或许……李校尉是真的舍不得你。那日你昏迷之后,他曾同我说你是他最珍贵的人。”离开之前,有些事还是得让沈思思知道。“锦言,五岁起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这都快二十年了,就是养个小狗小猫,养个二十年,都难免会有些感情。他本来心肠就软,看我走了,或许会有些舍不得吧。十岁那年他养了只小马驹,小马驹得了马瘟死了,他还哭了三天呢。”沈思思自嘲的笑了笑。 所谓最珍贵的人,她更是不敢肖像。她将他视作挚爱求了那么多年,一朝丧子,她才大彻大悟,她求不到他的,对于他来说,有的是其他人比她重要。 许锦言想了想,没有继续说话。 看这个架势,李扬飞不把沈思思逼出来,是不会罢休的。有些事情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李扬飞有什么话,也得由他自己对沈思思说。 沈思思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只翠玉的手镯,对许锦言道:“我去和他说清楚。” 许锦言话没说出口,那边的赵晚枫倒是对沈思思笑道:“沈姑娘真不愧是将家女儿,有乃父风范……不过你身子弱,我扶你下去吧。” 许锦言瞬间意识到了赵晚枫打的什么主意,她瞪了一眼赵晚枫,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晚枫回她一个眼神,怎么能说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我这是助人为乐,帮沈姑娘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沈思思心思不像许锦言和赵晚枫这两个人那么活泛,未觉有他,将手镯揣入怀中便向赵晚枫点头道:“多谢晚红姑娘。” 赵晚枫满是豪气的挥挥手道:“别叫姑娘,我这一身玉树临风的男子打扮,听着姑娘这个叫法,有些不太习惯。叫我赵公子吧。若是你愿意,不如叫我赵官人。” 赵晚枫将折扇打开,遮住半边脸,露出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这么一看,还真是风度翩翩的俏郎君。 许锦言冷笑了一下,赵官人……北明女子对于有好感但还没有婚约的男子都会称为官人。 在北明,官人这个称呼几乎可以等同于情郎了。 赵晚枫这是存心想让李扬飞气死……真够缺德的。 沈思思也并不蠢,赵晚枫说了这番话,她还能不懂赵晚枫的心思。 沈思思暗暗笑了笑,李扬飞又不会在意这些,她对于他来说,最多就是个养久了的小猫,小猫长本事了要跑,他象征性的追一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她这只又丑又讨厌的小猫,找到他更喜欢的鲜花。所以晚红姑娘的这番心思的确是用错了地方。 赵晚枫扶着沈思思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不由沈思思不扶,她的身子已经弱到支撑不了她自己走下马车。 远处的李扬飞看到马车上有人下来,神色一凛,急急跑了过去,但等他跑到了马车旁,入眼的却是这样一副画面,瘦小的沈思思被一个清秀俊俏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来,她很乖巧,将手搭在男子的手背上,借着男子的力道,自马车上走了下来,但是马车对瘦小的沈思思来说还是有些高,她下地的时候晃了几晃,俊俏的男子很贴心,轻轻将她揽入了怀里,稳定了她晃动的身子。 沈思思没有拒绝,反而顺势靠进了男子的怀里,还向他展露了一个笑颜,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话。 像是情人间的蜜语。 李扬飞的脑子”哄“的一下炸了。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那一幕,俊俏的男子抱着柔弱的女子,两人脸上都有着笑意,真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把你的手松开!“李扬飞瞬间暴怒,他向赵晚枫怒吼出声。 他那么想将她揽入怀里,却因为怕吓到她不敢那么做,而她居然能那么安稳的待在另一个男子的怀里。还向那个男子笑,笑容虽然苍白…。但却好看的和仙女一样。 从前他们这些纨绔子弟闲来无事的时候随口聊天,有人便肖想九天之上的仙女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人说最不济也得像许府二小姐许茗玉般的美貌,还有人说徐御史家的女儿灵气逼人,那才像是仙女一般。李扬飞当时想了很多人,偎翠阁的影蝶,牡丹亭的玉娘,桃花楼的墨玉。个个都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但想到最后却觉得这些女子美虽然美,但绝不会和仙女一样。 后来想不到人,便将这个想法搁置了下来,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早就遇见仙女了,可他从前眼睛不好,没认出来,任由仙女离开了他。 被李扬飞这么一吼,赵晚枫心里笑了一下,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揽着沈思思走到了李扬飞的面前,故意对沈思思柔声道:“沈姑娘,要我陪你么?” 沈思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同他说就好。你先回去吧。” 赵晚枫勾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你这么美呢。我去车上等你,别让我等太久了。” 沈思思失笑,但还是点了点头,“快回去吧。” 赵晚枫先前走去,回头还向沈思思挥了挥手,成功看到面色铁青,快要气死的李扬飞之后,她才满意的一回身,大步迈开,回到了马车上。 “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李扬飞满是怒气的对一直目送赵晚枫离开的沈思思道。 沈思思虽然是目送赵晚枫离开,但实际上她在想着别的事情,这甫一听见李扬飞的怒吼,脑海里瞬间想起失去孩子那天的争吵,又吓得抖了一下。 李扬飞看见了她的颤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想伸手将沈思思拉到自己怀里,但一伸手,沈思思却向后退了一步,徒留李扬飞的手在空中颤抖。 ”他…。那个男人是谁?“李扬飞收回了手。 沈思思意识到李扬飞说的是赵晚枫,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客气而疏离的道:“李校尉…。和离书已经给你了,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事么?”李扬飞看到了她的疏离,心口紧了紧,李校尉?这是什么称呼? 她小的时候叫他扬飞哥哥,长大了叫他扬飞,到后来成婚,她又唤他夫君。 无论是哥哥,还是直呼他名,亦或是那一声声缠绵动人的夫君。自始至终,她可从来没有对他喊过那么疏离客气的称呼。 就好像他们是全无关系的两个人…… 沈思思见李扬飞不说话,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翠玉手镯递了过去,“我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李校尉这三番两次的阻拦我走是为什么,刚刚才想了起来还有这一只镯子。我从李府里走得急,没拿走什么东西。只有这一个翠玉镯子一直戴在我手腕上,之前是我大意了,忘记把这镯子还给你。这镯子是给李家儿媳妇的,差一点就被我带走了。” 沈思思将镯子递了出去,但是李扬飞却没有伸手接。 “夫人…。你我做夫妻快十年了。你到底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个镯子…。若是真要和离,我居然连镯子都要全部要回去么?”李扬飞看着沈思思手里的那只翠玉镯子,嘴角有抹笑,但是极苦极涩。 沈思思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将镯子往前递了递,“你快拿着吧,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你要是以后重新娶妻,想要回镯子,到时候不一定能找到我。” 李扬飞颤抖着声音道:“没……没机会再见了……” 沈思思点了头道:“我和锦言去了益州,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不过我想你也不太在意吧,若是我在京城里待着,京城就那么大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等你新娶了夫人,见天在京城里看见我,你难受,你的新夫人也难受。” 李扬飞心疼的皱成了一团,他听不下去了,“沈嘉珏!我何时说了我要重新娶妻!那日我便告诉你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做我的夫人。别人都不行!你说我不在意?我怎么可能不在意,我的夫人要远走他乡,永远都不回来了。你却说我不在意?”“沈嘉珏,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心,也没有感情?” 沈思思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将那镯子用手帕包起,放在了李扬飞的脚下。 我不是觉得你没有心,也不是觉得你没有感情。 只是你的心和感情从来不会给我而已。 ------题外话------ 高铁迟了5555,十二点前还有一更哈!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道别 “镯子给你了,这是我身上最后一件和李府有关的东西,再没有其他的了。别拦着郡主的马车了,郡主有事情,急着走。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不要影响了别人。”沈思思轻声道。 李扬飞急急将那镯子捡了起来,上前一步想要将镯子给沈思思套上,但是沈思思却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拼命的想躲开李扬飞:“我说了你不要碰我!” 一旦李扬飞有接触她的动作,沈思思就会变得非常激动。她是真的怕了,李扬飞一碰她,她就会想起那些疼痛万分的曾经,她没有第二个孩子可以让他毁掉了,他却为什么还要碰她? 李扬飞看她害怕的样子又是慌张又是心疼,他连忙止了脚步道:“好好好,我不碰你。我不是来问你要镯子的,这镯子你拿回去!” 那镯子是李家给传给儿媳的,若是她将镯子退给了他,他和她之间岂不是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沈思思摇头,“即便你不是来问我要镯子的,这镯子我也得给你还回去。我欠你的,一个孩子,我的半条命,怎么着都算是还清了。这镯子是我欠你的最后一样东西,此后我们便算是两清了。” “两清了?”李扬飞惊道,“你不欠我什么,只有我一直在亏欠你。我欠你的还没还清,夫人,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全部还给你。” 沈思思沉默了一下,叹息婉转,“不用了,你欠我的,都不必还了。我要不起,也不敢再要。求了那么多年,赔上了半辈子都求不到,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敢再要了。” 瞧着面前柔弱瘦小的女子,李扬飞只觉心中大痛,悔恨交加,自己到底是怎样负了这个女子,负了这个曾经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才让她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求不到?自己是她的夫君,又怎么会求不到。 李扬飞想伸手拉她,但又怕吓着她,手只能在距她一寸的地方停住,“夫人,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们重新过日子好不好,以后我只守着你一个人,你不喜欢我看别的女人,我以后就再也不乱看了。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多生几个,到时候我和孩子天天都围着你。你别说不敢要这种话,我是你的夫君,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从前是我不好,是我脑子笨,没看出你对我这么重要……” “够了!李扬飞,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再怀孕了。”沈思思眼眶里全是泪水,极快的打断了李扬飞。 李扬飞一惊,话也戛然而止…。这件事,居然被她知道了。 “夫人,你听我说。没……没关系的,宫里那么多太医,一定可以治好的。”李扬飞慌忙的解释道。 李扬飞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沈思思知道,他得知这件事之后威逼了大夫不许外传,把此事瞒了下来,连李将军和李夫人都没有告诉。 这样周密,怎么会被她知道。 沈思思擦了擦眼角的泪,尽量平静道:“李扬飞,你是李家的独子,必须要传宗接代的。我以后肯定是生不了了,你还是换一个夫人吧,我们的缘分也该尽了。” 李扬飞立刻便摇头道:“不,我不会娶别的人。你生不了,我们就不生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这都没关系的。” 沈思思不想听李扬飞的这些话,李扬飞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信任,李扬飞的话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再信了。 更何况,李扬飞说的那些话,荒谬的让她想笑。 “李校尉,别的都不需再多说。我该走了,郡主已经等我很久了。你我……永远都不要再见了。”沈思思道了这句话,转身便离开。 李扬飞想跟过去,却被几个黑衣人拦住,李扬飞带的士兵很少,他若是带的再多一点,便就真成了滥用职权。这些少量的士兵完全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黑衣人一围,轻轻松松就将李扬飞隔了开来,李扬飞只能在黑衣人的阻拦之下,眼巴巴的看着沈思思一点点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夫人,你别走!”李扬飞近乎疯狂的喊了出来。 沈思思的身影顿了顿,但还是上了马车,自马车上探出了一个俊俏的男子,沈思思乖巧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那个男子的手里,而那男子珍惜的将沈思思接进了马车。 后来这一幕,成了李扬飞一生一世的噩梦。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青州城 自启程那日算起,如今已经有了大半个月的光景。函谷关已经过了,马车已经踏上了前往青州的路,许锦言早就去书一封给了外祖,信中详细说了她心情烦闷,想去江南散心,但因为不好向外界说明,只能以去益州为借口,还请外祖代为遮掩。许锦言的外祖是最通情达理不过的人,没两天就回了信,说是会帮她遮掩,但是也委婉表示了“若是散心完了最好还是来益州瞧一眼他这个糟老头子。”过了函谷关,许锦言等人特意换了身行装,连马车都重新换了几辆。这样一来,更是没人能发现他们这一行人其实是来自京城的宁安郡主。 沈思思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一路舟车劳顿,但是有英伯的精心照顾加之沈思思自己想要勇敢活下去的勇气,离开京城一天,沈思思的身体就愈好一分。 直到了青州,沈思思的身体已经几乎好了完全。 “锦言,快下车呀,这里好热闹!这青州虽然偏远,但是还挺繁华的。”沈思思跳下了马车,想奔向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子,但又想起了许锦言,连忙回头呼唤慢慢吞吞的许锦言。 而赵晚枫则早已奔出了马车,在青州街头窜来窜去。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把赵晚枫憋得难受坏了,总算得了这个透风的好机会,赵晚枫是如鱼得了水,在街头一路狂奔。 只有许锦言动作慢慢吞吞,下马车的时候很小心,在半夏的搀扶下,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娇弱的小姐,下马车要费这么长的时间。我这个差点病死的人都比你下来的快。”沈思思促狭的笑了笑,但还是站在原地等待着许锦言。许锦言下马车之后还是很小心,直到走路平稳起来之后,她的步伐才快了一些,走到了沈思思的身边,笑骂道:“你还是悠着点,刚才把身子养的有了些样子,这就乱跑乱跳的。” 沈思思笑道:“多跑多跳有利于锻炼身体。” 青州城位于突厥和北明的接壤处,与突厥的达达城毗临。因北明和突厥有互市政策,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有大量的商人在这里聚集,今日恰逢了初一,四处更是热闹,吆喝之声不绝于耳,突厥人和北明人杂糅,处处都是些没见过的突厥特产,人人在这里采买自己需要的东西,算得上是繁华之景。突厥这个民族,既凶勇又剽悍,男子一个个生的威猛又雄壮,但突厥的女子却都一个个容貌绮丽,浓眉大眼,身材凹凸有致,落在北明人眼里,便是具有极强吸引力的异域风情。 青州算得上繁华,人烟相对来说也算不得少,只是毕竟是在边疆地区,不管白日里有多繁华,一到夜里就会荒凉下来。 青州城苦寒,虽然这个时节正是六月出头,但青州城依然不见强烈的热浪,只有稍许参杂凉意的风。白日如此,夜里就更冷了。所以青州城的百姓一般夜里都不会轻易出门,夕阳还没完全尽褪,青州城的百姓就已经纷纷回了家。此刻,青州的荒芜才略略显出了端倪。 刚还活奔乱跳的赵晚枫看着在一炷香之内就四散奔走,全部消失的青州百姓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天色还没黑呢,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我还没吃够呢!” 赵晚枫手里举着两三串羊肉串,吃的嘴都开始流油,那羊肉串又肥又膻,隔了老远都能闻到味道。 沈思思瞧着那羊肉串轻笑了一声,“你也不嫌膻的慌,这肉吃了可得消化一阵。” “一看你就不懂生活,新来一个地方自然要吃这个地方的特色。这羊肉串京城可吃不到,快来咬一口!”赵晚枫把羊肉串伸到了沈思思的嘴边。 沈思思后退了几步,浅笑道:“别,我可消受不起。都晚上了,吃这么膻的东西,一晚上嘴里都得难受。” 赵晚枫嫌弃的看了眼沈思思,像是看不成器的孩子,沈思思不吃,赵晚枫便拿着羊肉串转而看向正低声对努尔布吩咐事情的许锦言,“嘿嘿嘿”怪笑了好几声,“锦言,快来尝尝。” 许锦言一时不察,让那泛着膻味的羊肉串伸到了自己的面前,那种强烈的味道让许锦言瞬间止住了说话,下意识用手掩住了鼻子,向后退了好几步,但是没有什么用,那味道太大了,还是飘入了她的鼻腔。 许锦言被这味道刺激的胃里一阵翻滚,强忍了好一会儿也没忍住那股恶心劲儿,快走几步走到了一个背街的地方,“呕呕”的干呕了好几下。 半夏跑了过去,轻轻的拍着许锦言的背,给她顺气。过了好一会儿,许锦言才缓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嘴巴。赵晚枫和沈思思都愣在了原地,赵晚枫被吓到了,连忙把手里的羊肉串扔了出去,上前几步,关切的看着许锦言道:“你这是怎么了?” 许锦言擦着嘴巴,有些苍白的笑道:“没什么,我从小就吃不太惯羊肉。这味道有些大了。” 赵晚枫明白了,懊恼的道:“都怪我,我不知道……我以后不吃羊肉串了!” “你还是继续吃吧,青州这地方也就羊肉能吃。”许锦言笑了笑,转身去同英伯和努尔布几个交代事情。赵晚枫没想出个所以然,但也没怀疑许锦言的话,只是将手里的羊肉串全部扔了,还拿手绢狠狠的擦了擦手,把那些留下来的羊油都擦了掉。但沈思思却转了转水杏般的眼眸,瞧着许锦言,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行人住进了客栈,青州城不大,客栈也没多少,许锦言一行人住的这一间便是城里最大的悦来客栈,客栈上下三层,客房无数,虽然身处青州城,但是这座悦来客栈的规模却并不输给京城的一些客栈,最顶级的比不上,但是和一般京城客栈比起来倒是不逊色半分。 客栈规模不小,客人也多。客房已经没有几间了,大堂里此刻更是坐满了人,喝酒的,吃饭的,谈天说地的,将这一方空间惹的喧闹而沸腾,和街上荒芜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说这些人怎么不见了,原来都缩进了房子里,这青州城也是冷,一到夜晚就把人都逼进了房子里,钱都不赚了。”赵晚枫看着热闹的大堂,深有所感。 一旁正在安排房间的客栈老板听见了赵晚枫的话,他对赵晚枫笑道:“不完全是因为冷,若只是冷,这太阳还没下山呢,怎么着都能在外面再待一会。谁不想多赚了两个子儿。”赵晚枫听出了客栈老板话里有话,顿时来了精神,小声问道:“老板……那这其中可有什么原由?” 老板见赵晚枫这般小心谨慎的样子,爽朗的笑了笑道:“不是要紧的秘密,不需要这样小声,你们几位应该都是外地人吧?” 许锦言点了点头,也来了些兴趣,“我们是从江南过来的,不知这青州城有什么规矩,还请老板传授一二,让我们不至于犯了忌讳。” 老板笑道:“忌讳两个字谈起来就重了,要注意的事情自然有,但是不至于到忌讳这个地步。” “青州这个地方自古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早早回去歇着倒没什么。只是这几年城里出了点事情,每逢月初一十五,外出的人就会急急回家,几乎太阳刚落下去了,街上就没什么人了。这事情的起源说来可怕,据说三年前青州城里来了位修炼邪功的妖道,这妖道练的是长生不老之术,可这妖道修炼的长生不老之术却邪门的紧,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这妖道的头就会连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从与身体分离,在街上四处游走,此时那妖道牙尖嘴利,逢人便吸血,直至把人吸干才罢休。听说那妖道此番吸上九十九个人的血,自己便能长生不老。” “三年前为着此事死了不少人,所以大家就都害怕了,但每月初一和十五又恰好是和突厥互市的日子,钱还是不能不赚,就只能早早回去。夜晚更是没有人在外面长留。不过只要在家里带着,一般不会出什么意外。那妖道修炼妖法估计也有限制,只能在外面杀人。” “几位都是外地来的,不太知道这件事。这下我给诸位讲了,诸位若是听明白了,晚上有天大的事情,也千万别出门。” 赵晚枫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情?” 那老板点头道:“这事儿听起来像是假的,但是可真是千真万确的,连我都见过那妖道的头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样子,肠子肚子连着一串,瘆死人了。还有每月的初一,十五,青州旁边的那座白云山上就会传来非常古怪的声音,你们若是不信,晚上可以自己听。” 幸好跟着许锦言来的这一行人每一个善茬,几个女子也都是世间难寻的剽悍。即便听了这老板活灵活现的诉说,也没一个人害怕,反而想继续听下去。 犹以赵晚枫和沈思思为首,两人专注的听着老板的讲话,生怕错过一两个细节。 “那大概什么时辰能听到这个声音呢?”赵晚枫眼冒星星。 老板看着面前这些闪烁着亮晶晶眼睛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常的女子听到这些不是应该吓得立刻躲在一边,但是这些女子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像是根本不知道惧怕为何物。这个问他什么时候能听见怪声的女子就不说了,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那个水杏眼眸的姑娘也不一般,本来脸还有点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架势,一听这些血刺呼啦的东西,立马来了精神,脸也不白了,身子也不虚了,看起来一口气能上五层楼。 老板很怀疑,他们这儿不会来了一群女土匪吧…。 许锦言看见了老板怀疑的眼神,她咳嗽了一下,走上前去,将赵晚枫和沈思思和老板隔离开来。 “老板,多谢提醒,这件事如此可怕,我们是不会外出的,请老板替我们安排好住宿。时间也不早了。”许锦言向老板道。 老板狐疑的眼神看着许锦言,这姑娘也不对劲,嘴上说着觉得这件事可怕,但是那脸上可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反而淡笑而立,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一样。 老板:我现在觉得你们比较可怕。 “小六子,过来,招呼几位客官上楼。”老板唤来杂役,自己躲到了一边去,这些人看着正常,但是说上几句话就能感觉到在这些人身上萦绕的不对劲。 小二带着许锦言几个上了楼,许锦言入住自己了房间之后,半夏便小心的阖上了门,然后对许锦言道:“小姐,你身子可还有不适?今儿晚枫姑娘忽然就扑了过去,奴婢都没瞧见,幸亏她只是让您闻了闻羊肉,若是扑到了您身上,那后果可就不敢想了。”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无妨,小事而已,晚枫是个有分寸的,你瞧她今天吓得那个样子,看我吐了,那么些羊肉串直接都扔了。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把羊肉串往我面前放了。” 半夏却不赞同道:“小姐,不止是羊肉串,若是晚枫姑娘再这么没轻没重…。” “好了,她不会的。快收拾收拾,早些歇着吧。既然到了青州,以后可就有大事情做了。”许锦言一边伸手拆下耳环,一边对半夏道。 半夏想再劝两句,但此时自门口却传来了“碰碰”的敲门声,半夏小跑两步过去开了门,一看,却是沈思思。 “沈姑娘?”半夏疑惑道。这么晚了,沈姑娘怎么会过来? 许锦言拆耳环的手一顿,笑道,“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沈思思走了进来,坐在了许锦言的身侧,眼睛将许锦言上下打量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瞧我的眼神可有点放肆,看的地方也不太对吧。”许锦言摇头笑道。 沈思思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道了句,“锦言…。你真是从小吃不惯羊肉才吐了?” 这个借口,赵晚枫信了,沈思思可没信。没其他原因,上回迎亲大宴,沈思思就坐在许锦言旁边,那许锦言夹羊肉的筷子抡的可欢了,哪里是从小吃不得羊肉的样子。 许锦言道:“当然不是了,羊肉可是好东西,若是我自小吃不了,那我岂不是错失了不少的人间乐趣。” 沈思思手攥了紧,“那你……” 沈思思犹豫着不敢说出来,她怀了四个月的孩子,虽然当时对此一无所知,但非是没有任何预兆,比如当时她就瞧不得荤腥,只是她都没当回事,她常年习武,身子向来比常人要结实一些,这些异样都被她一一放了过去,最后铸成了大错。如今看见许锦言这副样子,她忽然就想起自己怀着身孕的时候,似乎…。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许锦言叹了口气,她对沈思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她通晓黄老之术,早早便知道怀了身孕的这件事。 已经有两个月了,萧衡昭走之前她便看了出来,但她明白萧衡昭此去是要做一番危险而宏大的事情,她不能让他分心,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怀了身子的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英伯,但萧衡昭离开之前她还未显怀,即使英伯医术高超,在她有心遮掩之下,也是骗了过去。后来萧衡昭一走,英伯才慢慢看了出来,英伯发现之后立刻就要去信告诉萧衡昭,却被许锦言拦了下来。 再三恳求之下,英伯才勉强答应了许锦言不告诉萧衡昭,但前提是无论许锦言去哪里,都必须将他带上。 英伯答应了,但是许锦言知道萧衡昭留了不少的暗卫给她,这些暗卫里面……必有萧衡昭的奸细! 所以一直在小心的将这件事隐瞒,不想让那些暗卫传消息给他,乱了他的心神。 那日在书房门口偷听到了他和玉萧的谈话,她自那时起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将此事告知于他。既然必须将他送走,又何必告诉他这些会让他牵挂的事情,不利他一展自己的锦绣宏图。 反正她也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他和她的孩子。 沈思思见许锦言默认,登时便站了起来,“你疯了么?这样的情况,你怎么能来突厥!” 许锦言向沈思思示意了一下周围,意思是隔墙有耳,沈思思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一脸的愤怒道:“许锦言…。你可真是个厉害的!” 沈思思压抑了一下怒火,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道:“你是…。想瞒着其他人么?” 许锦言点了头。 “胡闹!你瞒能瞒多久?统共才几个月,稍微大一点,你能瞒住谁?” “能瞒多久是多久,若是瞒不住了,便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 沈思思怒极,但还是得压着声音,“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行了,你快坐下吧。瞧你气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夫君呢。”许锦言安抚的对沈思思道。 沈思思见许锦言嬉皮笑脸更是怒火上涌,她这个人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明明是她教会了她生命宝贵,不该随意浪费,让她鼓起勇气逃离了那段没有自我的时光。 既然如此,那她自己怎么浪费起来这么的肆意? 这回来突厥一看便是要搞出大动静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失子之痛她已经饱尝,绝不想让许锦言也尝到个中滋味。 她夫君已经……孩子便是唯一的念想。 不能再出别的事了。 “锦言……”沈思思想出言劝告。 许锦言止住了她的话,对沈思思道:“思思,来突厥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这件事但凡我有一个借口不去做,我都不会轻易来到突厥。” 许锦言靠近沈思思的耳边,极轻声的道了句:“因为这件事如果我不去做,我便没有资格再成为一个人的母亲。” “我会保住他的。一定会。” 沈思思怔住了,看着一脸认真的许锦言,她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只好好好吃饭,好好养伤,然后赶快强壮起来保护你!” 许锦言轻笑,“你看你说的,越说越像我夫君。” “你少来这套!”沈思思瞪了许锦言一眼,刚要再讽刺许锦言两句,自远处忽然起了一阵极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似是男人和女人哀鸣的交织,哭泣凄厉,声声似阴翳的钩子,勾拉着人的耳朵。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的阴森和诡异,似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只听一下,便浑身鸡皮疙瘩突起,极为不适。 “锦言,锦言,你听见没!真的有怪声!”赵晚枫一脸激动的窜进了许锦言的房间,看见了沈思思之后愣了一下,“你们这是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你见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是比一般人激动。”许锦言瞥赵晚枫一眼,但笑意却依然未减。 赵晚枫却摇头道:“不是,我觉得这件事可没有那么简单。这青州城毗邻的是突厥的达达城,达达城是库泉的域下。而这传出声音的白云山更是一半属于突厥,一半属于北明。最重要的一点是,刚才那个老板可说了,这个声音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才有,刚巧就和北明突厥互市的日子重合了,你不觉得其中有问题么?” “你还不算反应慢。”许锦言弯了唇角,向赵晚枫笑的很动人。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的笑容,心里一跳,她想了想道:“你知道…。其中的事端?” 许锦言将桌上的茶壶拿起,轻轻倒了三杯茶。 自然是知道了,前世的时候她在青州待过一段日子,彼时这所谓妖道的事情也惹了不少的风雨,许锦言有意关切了一二,却没想到从中牵扯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只是前世这个阴谋于她没有太大关系,她并没有为此付出太大心力。今生却绝然不同,一旦将这个阴谋摧毁,她和库泉的那场战争,就等于赢了一半。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路 世上所有的传言都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空穴来风,一类是有迹可循。 这青州城的妖道传言算是后者,传言纷扰离奇,而这件事的本身也的确有着太多迷雾。妖道确有其人,乱飞的头也不算是捏造,以及这些自白云山传来的凄厉哭泣也都是真的,但这一切怪事的背后只是为了隐藏一件丧尽天良的肮脏大事。 在这个地界的肮脏事儿当然和库泉脱不了关系。前世的时候许锦言就查探到了一丝青州城这些奇诡事情的背后真相,只是前世她意识到这些怪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秘密的时候急着回京城同赵斐汇合,所以就没有继续深究,任库泉胡作非为,成了突厥的王,最后反噬到了许锦言自己的身上。 黑暗之中自白云山传来的诡异哭泣伴随着一些不可捉摸的轰鸣之声在夜色之中炸开,客栈之中寂静无比,无人走动,但是若是听着这样的声音都可以安眠,那必得是耳聋目浊之人,听不见声音,方可无牵无挂。 许锦言将东边的窗户推开了一些,东头的这扇窗户正对着白云山,白云山高耸入云,极大的山体赫然戳着双目。夜幕之中山峦的怪石突兀,伸出来的大树像是怪兽的爪牙,在暗黑的天色之下等着吞噬不小心误入的行人。 “这白云山…。我们得闯上一次。”许锦言看着那座在远处遥遥静守的白云山,轻声而道。赵晚枫跟着许锦言一起看向白云山,但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个什么花样,她索性就不看了,直接问道:“这白云山到底有什么东西?和库泉……。又有什么关系?” 许锦言目视远方的白云山,神情在一瞬间变化莫测,有懊悔,有惋惜,更有深深的悲悯。 “那是个人间地狱,无数人在那里献出生命,只为了一个人最贪婪的野心。”库泉一直都很有野心,企图将如今的突厥王推翻,自己封王,统领突厥。明面上他对突厥王俯首称臣,是再没有的贤良王爷,但背地里的库泉为了让自己的势力壮大,一直在干着一些禽兽不如的勾当。 库泉这个人很迷信,尤其相信中原这边的游方术士,听说是因为曾经有一名叫张天道的游方术士救过他的命,又指引库泉发现了铁矿,使库泉一跃成为突厥第一富,所以库泉对此人深信不疑,对此人给他的建议也都完全照办。 除了库泉偷偷摸摸的建了练兵之所,囤积兵器,还深信张天道的话,以活人献祭兵器。 那叫张天道的游方术士是个实打实的妖道,毫无怜悯之心,他告诉库泉,以活人献祭兵器,便可使兵器具有魂灵之力,战无不胜,且这活人献祭的数量也有讲究,需得五百男,五百女,还有十对不满周岁的金童玉女。库泉相信张天道的话,真就抓了这么多人祭奠兵器。 在白云山北面,库泉统辖的地区有一个极深极大的天然洞穴,库泉便按照张天道的话将这个洞穴建成了一个巨大的献祭练剑池。周围派了重兵把守,绝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所谓生祭的方式也极为残忍,每月初一和十五便分批将五男五女直接投入沸腾的练剑池之中,那练剑池里全都是沸腾的火,连钢铁都能在瞬间消化,又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类。直到五百对男女全部投尽,在最后一次的时候将十对不满周岁的童男童女投入,至此,生祭才算完成。 但这些被献祭兵器的一千多人并非好找,库泉虽然在全天下搜罗这些要被献祭的人,但是将这千人带回突厥并非易事。 而且若是一时间丢失近千人,无论是那个国家的人,都会在全天下引起极大的重视,但张天道的方法是每月按批献祭,这就给了库泉极大的缓冲时间,每月只找十人的工程量就要小很多了。 库泉先在张天道的指引下在白云山的北面找到了一处极大极深的天然洞穴,沿着洞穴修建了一个练剑池,作为活人献祭的场所。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有专人将那些被安排好献祭的人带进山洞献祭,因库泉不愿意用突厥人献祭,所以寻找到的牺牲品基本都是北明或者大乾人,但因为北明和突厥平日里绝无往来,双方的城池都大门紧闭,库泉便只能趁着初一十五的这两日互市的日子,将这些人运进突厥。而每逢初一和十五从白云山断断续续飘进青州城的凄厉哭声就是那些人被投身滚烫剑池,最后发出的绝望嘶吼。 那些濒死的嘶吼之声是如此的巨大,即便隔了重重的山峦也依然掩盖不住,偶然的一些声音还是传入了青州城百姓的耳朵。和从前的那些妖道传说联系起来,终于演变成了青州百姓每个初一十五晚上绝不出门的习惯。 冷血的兵器却要人的热血练就,库泉的野心却要这么多人赔上性命才可以完成。沈思思和赵晚枫听到这里,两个人全都不寒而栗,赵晚枫紧了紧衣领,耳边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哭声变得刺耳了起来,一想起这些哭声和惨叫是人被投身滚烫的练剑池,皮肉被一点点湮灭之时发出的声音,赵晚枫更是抖了一下。 “这库泉可真够不是人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弄死这个龟孙儿!”赵晚枫急道。 许锦言将窗户阖上,不让那些哭声再传进来。 “库泉当然该死,但是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为了一击既中,我们得等待一个时机。这个时机一旦到了,库泉和他的那个肮脏剑池就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一旦她做了,就必须成功。 赵晚枫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哭声也太慎得慌……” 赵晚枫的目光总是往窗户边瞟,本来她不知道这个事儿,听着那哭声也没那么害怕,而且这哭声毕竟是从白云山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而且很小,不注意听很容易就会忽略掉,也是青州城这些年妖道害人的事情弄得这些百姓风声鹤唳,要不然这些哭声真不一定能被注意到。 现在她知道这个事情了…。听着这个哭声的感觉可就非常的不一样了。 许锦言看了眼赵晚枫吓得够呛的样子,她勾唇笑道:“瞧你吓得,你现在就吓成这个熊样儿,等时机到了,你还怎么去弄死库泉那个龟孙儿。” 许锦言学着刚才赵晚枫念着龟孙儿的口气。 赵晚枫立刻横眉冷对,“我可没有在开玩笑!这么多人死于在库泉的手上,就为了他所谓的野心,库泉不是个龟孙儿是什么!” 沈思思面无表情的接话道:“乌龟王八蛋。” “那不一个意思!”赵晚枫不满道。沈思思的思虑稍微周密一些,她笑了笑赵晚枫,继而向许锦言问道:“锦言,这怪声如果和你们口中的左贤王库泉有关,那青州城这三年来关于那妖道的传言是否也和库泉有关。” 赵晚枫立刻便道:“肯定是有关系了,库泉身边不是有个叫张天道的,那张天道不就是个真材实料的妖道!是不是这个人的头在青州城里乱飞?” 许锦言:……。 “你这个形容…。头在青州城里乱飞,怎么本来这么恐怖的一件事被你一说,我就这么想笑呢。”沈思思苦笑不得道。 许锦言道:“她说的也没错,妖道的头是在青州城里乱飞,但是这个妖道么…。还真不是张天道。”“那是张天道设下的一场局,库泉练兵器的这件事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当年青州城应该有人好奇去了白云山探访,张天道怕事情败露于青州百姓,便设下了所谓妖道害人的传言。以免青州城百姓在初一十五这两日外出,将白云山隐藏的惊天秘密揭露。” “锦言,你说了…。应该,是不是你其实不太确定?”沈思思问道。许锦言点了头道:“是,我所告诉你们的这些事有我知道肯定是事实的东西,但也有一部分是我的猜测。” 前世的许锦言并没有能窥测到这件事的全貌,她当时在青州城也只是猜到了妖道的事情为假,并带领着青州百姓捉到了所谓在空中乱飞的“妖道之头”。 她推翻了妖道的事情,也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出妖道的事情和突厥人有某种联系,可能是为了遮掩白云山深处的东西。但是许锦言的前世并没有对白云山深处的东西进行深究,直到后来库泉做了突厥的王,对于白云山的管辖有所懈怠,当年白云山里面的那些肮脏往事才一点点的传了出来。 关于这件事,妖道的头是真,库泉在白云山深处行龌龊之事也是真,但是这两件事情是否真的存在联系,是否真的是张天道和库泉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而制造的迷烟,那就是许锦言的推测了。 “如果你们信我,便跟着我一起等待那个时机。我们一起推翻库泉的阴谋,若是你们不信,那你们只当是来青州城玩一玩。这里的羊肉和芝麻坨坨也算是可以入口。” 许锦言转身过来,极郑重的对沈思思和赵晚枫如是道。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信你!”赵晚枫豪气的挥了挥手,甭管事情是什么,她都是要弄死库泉的,这事儿是真的就当是为民除害,这事儿是假的,那就算是她赵晚枫给库泉找茬! “锦言说的话,我都信。”沈思思也笑,她怎么可能不信她呢,似乎早在见到那双琉璃眼眸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对她推心置腹。“那我们就准备动手吧,我等这个时机已经等了很久了,已经等到…。不能再继续等了。” 许锦言垂下了那双泛着光的琉璃眼眸,所以便无人察觉那双眼眸里蕴藏的风暴有多么的狂啸和剧烈。—— 北明京城,李府。 李扬飞已经在房间里呆坐快三天了,三天里滴水未沾,只一个人曲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双眸无神,手里却紧紧握着那只沈思思最后交给他的手镯。李将军和李夫人站在窗外看着李扬飞,两个人又不敢进去,只能在窗前眼巴巴的往里看。 几天下来,眼看着已经成了痨病鬼的儿子又消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的,脸庞消瘦的几乎瘪了进去。原本那么英挺阳光的年轻人此刻憔悴的却像是垂垂老人。李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宁安郡主带着嘉珏…。思思已经走了,以后又不回来了。儿子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可怎么活。” 李将军心里也焦急,但是嘴里还是骂道:“都是他自己造的孽。若不是他以前那么对待思思,思思那么善良的性子怎么会一走了之。现在知道后悔了?遭多大罪都是他活该!” “你这话是当爹的说的么,不管扬飞做了什么,他也都向思思道过歉了,又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而且本来…。流产的那件事也都只是那个青楼的女人在胡闹,扬飞又没有真的让那个女人怀上孩子。”李夫人絮絮叨叨的,满脸都是不忿。 李将军立刻横眉道:“你这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遍。咱们儿子这些年是怎么对待儿媳妇的,你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出去胡闹了多少次?他自己心里都清楚的很,你这个当娘的别想给他遮掩。而且道歉?你这话说了自己不亏心么?那流产的是思思的孩子,也是李家的骨肉。岂是一两句道歉就能过去的事情。” 李夫人噎了一噎,“没了的是我孙子,我能不心疼么。但是…。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以后把扬飞管的紧一点也就是了,何必一走了之,还永远都不回来了。”李夫人看着房间里面枯坐的李扬飞,心疼的眼睛直湿润,“老爷……你说思思还能回来么?” 李将军叹了口气,“思思的性子随她爹,都是个宁折不弯的,既然下定了决心,这一回……估计是很难回头了。” “那怎么办?思思走了,我看咱儿子这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振作起来。” 李将军看着房内的李扬飞,“能不能振作起来就全看他自己了。他要是个有骨气的,就该立刻清醒过来,若是他放不下思思,去把人追回来就是了。一个人枯坐在屋里像什么样子!而且把思思逼走的还不是他干的蠢事!我看他也就是消沉两天,心里也未必是真的后悔。”自沈思思走后,李将军是怎么都看自己儿子都不顺眼,沈思思是老友交托给他照顾的,沈思思这一走,若是真的再也不回来,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亡故的老友。 李将军有自己的心思,但是李夫人就见不得李将军对李扬飞这般苛刻的样子,她瞪了李将军一眼,自己气的回了房。 屋内,李扬飞将李将军和李夫人的话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李扬飞的耳朵里。也是李将军夫妇没意识到,他们站在窗口,其实距离床前靠坐的李扬飞很近,两人说话又没有注意声音大小,那些话全被李扬飞听了进去。 方才爹说,他心里也未必是真的后悔。 那一刻李扬飞真的很想站起身来告诉他爹,他后悔了,不是一时的消沉,他是真的后悔了。 在房中枯坐了三天,他仔细回忆了这些年来和沈思思的点点滴滴,从初遇到后来的诀别,他和她之间的每一件事情,能回忆起来的都被他回忆了个干净,一丝一毫的事情他都不想放过。 她刚来府里的时候,好小的一个粉团子,脸红扑扑的,看着就让人想咬两口。但是他没咬成,因为他爹不让,娘抱着她对他说,这是他以后的媳妇儿,让他要好好的对待她,不要老想着欺负她。 小李扬飞当时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就欺负她了,不就是想咬两口,他一定会很轻很轻,绝不弄痛她。她长的那么可爱,他怎么能忍心欺负她。 但她后来还是被他咬到了,新婚之夜的时候,盖头下的容颜娇羞又美丽,当年的那个粉团子已经长成了俏佳人,但还是一样的看起来很好咬,这回没人拦着他了,他迫不及待的就咬了一口她,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滋味一如他想象的甜软。很小的时候,娘便对他说,她是他以后的媳妇儿。小李扬飞当时就想了,既然是他以后的媳妇儿,他就要好好的保护她,谁想欺负她,就得过了他京城小恶霸李扬飞这一关。 她刚来京城的时候,就没少受别人的欺负。高门家的孩子们总是讥讽她没爹没娘,孩子们做起恶来一点儿也不比成人间的恶意更少,沈思思被气的眼眸通红的时候,京城小恶霸就闪亮出场了,谁敢乱说,你看我小恶霸不揍你个满脸开花!管你男女,先打再说! 小恶霸仗着自己是将军府出身,武功好,身体棒,那是打遍了京城的小屁孩,隔三差五就有人领着自家孩子来将军府找小恶霸的麻烦。小恶霸被自己老爹教训,受了罚也不为自己辩解,就睁着两只亮亮的眼睛盯着小粉团子。看见了吧,我保护你了,你可得记着我的好。小恶霸虽然受了罚,但是心里其实可自豪了,那是我媳妇儿,你们谁都别想欺负,谁欺负了我揍谁!但小恶霸可能没想到,后来这世上欺负粉团子最多的人会是长大了的他自己。 新婚之前,父亲让他发誓要好好对待沈思思,李扬飞是答应了的,可是后来却没有做到。他任由她在他的身后苦等,夜夜等干蜡烛,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以及最后,那个彻底逼走了她的孩子。 件件桩桩,李扬飞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他居然……那样的对待过她。 李扬飞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事情全是他做下的,那些对她的坏,那些让她流过的泪,那些让她等待的时光,全是他自己造的孽,没有苦衷,也没有人逼他。 她在他身边待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所以他放肆的浪费了她的爱,她的等待,她的一切一切。李扬飞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也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他就是想舔着脸求她原谅,再给他一个机会,把所有亏欠她的,全部还给她。可是他从前太过分了,这个机会,她不愿意给他。于是一走了之,再无归期。 李扬飞在他和她的屋子里已经待了三天了,他没有力气动,也不敢动,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一旦从这个房间里出去,面对的就将是没有她的人生。 可是没有她的人生,那还叫做人生么? 李扬飞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军营也不去,早朝也告了假,天天就在房间里闷着,一副要把自己从看起来像痨病鬼折腾成真的痨病鬼的架势。李夫人看李扬飞这个情况不行,抓紧联系了几个和李扬飞平日里玩的好的朋友,过来李府开导李扬飞。 可是李扬飞平日里结交的那都是什么人,大部分都是京城纨绔公子团的成员,也就一个赵玉轩有点人样,可偏偏赵玉轩被派出去公干了,这两天也没在京城。 所以过来开导李扬飞的也就只有几个纨绔公子了。 纨绔公子能怎么开导李扬飞,自然是几个人直接过来揽着李扬飞的肩膀来一句,“走,兄弟,我们去青楼。” 几个人差点没被李扬飞打出去。 李扬飞虽然平日里没少行纨绔之事,可是他可不是真的只知道玩乐的纨绔,一身的武艺京城里没几个人能压的过,几招下来更是打的那几个平日里同他走街串巷的纨绔抱头鼠窜。 其中一个人纨绔抱着头道:“不去就不去嘛,哥几个知道你媳妇儿跑了心情不好,就是想让你去找找乐子。没其他想法,你不想去就算了嘛。” 媳妇儿跑了?什么叫媳妇儿跑了?她那是不要他了,走的堂堂正正意气风发,和离两个字说的干脆,戴了十几年的镯子说还给他就还给他,连一点的犹豫都没有。这么潇洒,哪里能和“跑”这种落魄字眼沾边。 那他伤了她,她不要他也就算了,镯子做错了什么,她居然连镯子也不要了。一个纨绔公子瞧着李扬飞这般痨病鬼的形象,劝慰般的道了句,“做兄弟的真得劝你一句。那些女人的心肠狠起来可比我们男人狠多了,你就说康奇侯家的三公子,从前我们也一起玩过,他前段日子也闹着休了妻,结果呢,他这还没下文呢,他媳妇儿先找着下家了。当时那他媳妇儿可是跪着求他不要休妻的,他没管,硬要休。这几天那三公子天天抱着酒瓶痛骂媳妇儿没人性,负心女。兄弟你可别步了那三公子的后尘。” 另一个纨绔公子也跟着帮腔道:“你要是真舍不得人家,你就赶紧去追。万一人家遇着个可心的,那再嫁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咱们之前干的那些破事,自己心里得有点数,你媳妇儿要是愿意忍,那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你媳妇儿要是不愿意忍,走了,那你也别指望人家为你终身不嫁。” 李扬飞的心一滞,这几个纨绔公子的话说进了李扬飞的心里,他不由的抬头看了这几个人一眼,这几个人纨绔是真的,但是刚才说的这些话倒的确是值得仔细想一想。他最后那次见沈思思,沈思思可是真的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待过,那么乖巧的样子,乖巧的像是当年的那只粉团子。 李扬飞攥紧了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的粉团子会离他而去,会……躲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可是凭什么啊,那只又凶又悍的粉团子是他的,那是他的悍妻,不是别人的。这些日子里,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他看见她的最后一眼,她乖巧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另一个男子的手里,然后那个男子将她拉上了马车,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这个男子就是她新遇见的可心人,那她是不是会把她所有的好,所有的凶,所有的笑,还有所有的爱全部从他身上转到那个男子的身上?一瞬间,李扬飞站了起来,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着痛。 他不能将这个猜测变成现实,因为他明白,这件事一旦成真,他是真的会死。 几个纨绔公子看着陡然精神起来的李扬飞惊悚道:“你你你干什么!难道又要打人?” 李扬飞摇摇头,“你们说的对,我得把她找回来。”不管用尽多少的方法,他都必须把她找回来。 李扬飞说时迟那时快,立刻便踏上了前往益州的路,不是说去益州了么,那他就去找,护国将军府的大门他还是认识的,他就不信,小时候抱过他的周将军能把他扔出来不成。李扬飞走后,几个纨绔公子颤颤巍巍的到了李将军的面前道:“李将军,我们几个已经照您的意思把话都讲给扬飞了,您应该不会把我们在赌场里干的事情说给我们爹娘吧。” 李将军冷笑一声,“不会,你们可以回去了。” 他当然不会说了,但他会写信。 李扬飞去益州找了沈思思,但是他却并不知道沈思思其实此刻正在青州的白云山旁,替许锦言卖着苦力,或者连卖苦力都不能算,因为卖苦力的人一般都是愁眉苦脸的,而沈思思不仅不愁眉苦脸,反而高兴的像个傻子一样。 白云山的北面藏着一个人间地狱,但是南面,所属于北明的这一面,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且正值了六月初,山上的绿叶翠的能滴出水来,倒是很适合游玩。 六月初十这一天,许锦言便和沈思思赵晚枫来了白云山南麓,说是游玩,但其实目的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白云山分为两半,南半面属于北明,而北半面则归属突厥。这样一座分属与两个国家的山,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奇特的存在。 白云山北面藏了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库泉对此严防死守,不仅派了重兵把守炼剑池的周围,连带着和北明在白云山上的分界线也被派重兵牢牢的把守了起来。 北明这边心怀坦荡,又没做什么坏事,所以派了几个老兵,颐养天年一般的住在了白云山的分界线旁,但这些老兵都驻守不了太长时间就会申请调离岗位。 一到初一十五,突厥那边的地界闹的跟人间地狱一样,偶尔听一两次也就算了,月月两次,准时的过了分,谁受得了这个声音的摧残。 北明那边也没办法,突厥那边再闹腾那也是突厥的事情,北明绝对不能插手,而且也没有为了几个老兵就去找突厥麻烦的道理。而且这些年突厥势力日盛,连庆裕帝都有意的避让突厥,其他人还能和突厥正面扛上不成。 突厥闹腾便闹腾吧,最多给这边看守的人换的勤一点。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改河 白云山的树木茂盛,百草丰美,南麓荒无人烟,而北麓却重兵把守。北麓人人自危,守着肮脏的秘密,一个字都不敢泄露。而南麓却有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在无人监管的南面干起了重型苦活。初夏的时候,四处更是窜腾的动物,赵晚枫刚赶跑了只蛇,有些嫌弃的道了句,“这白云山物产可有点丰富!” 沈思思笑了笑,对赵晚枫道:“丰富点好,晚饭都有着落了。” “谁要吃那种东西!”赵晚枫冷笑。 沈思思没再理会赵晚枫,专心的为许锦言当着苦力,一铁锹一铁锹的干着活儿。本来这种重型劳力是不需要沈思思去做的,但是沈思思自己非不干,说是要适当锻炼身体,于是便积极的投身到了卖苦力的事业中来。 哪像许锦言这种人,早躲在阴凉处扇着风看她们干活。许锦言是边看沈思思干活边感叹,就沈思思这脑子,怪不得让李扬飞骗了这么些年,从前她还觉得奇怪,这李扬飞看着也不精,怎么就把沈思思绑的那么牢?现在她是看明白了,不是李扬飞绑的牢,那是沈思思傻的实在。 就像沈思思这种又卖力干活又真情实感从内心喜欢干活的傻子去哪里找? 那个老板不喜欢沈思思这样的,尤其许锦言这种黑心老板,不仅不给你钱,说不定还要你倒贴的主儿,遇上沈思思这样的傻子,那可就发财大发了。许锦言本来看大家伙干活热火朝天的很激动,要拿铁锹跟着大家伙一起干活,铁锹还没拿到手里,直接就被沈思思抢了走,还一蹦三尺远,警惕的看着许锦言,不许许锦言碰铁锹,许锦言无奈,也就由了她。 怎么她怀孕,沈思思比她还紧张。 一行人干活干的十分卖力,但有些好吃懒做之辈干了会儿活就满头大汗的扔了铁锹,赵晚枫看向许锦言有气无力道:“许锦言,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这么些人可在这儿挖了五天的河道了,你看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啊,可好奇死我了。” 沈思思挖了一铁锹的土道:“锦言肯定是有锦言自己的想法,你赶紧干活!少偷懒!” 沈思思在心里笑骂赵晚枫没眼色,锦言让他们改的这条河道通向了南麓的一个山洞,而那个山洞她早就和几个护卫去看过了,走到山洞的最深处,便是直通突厥管辖的白云山北麓的最快捷径。 虽然不知道锦言是怎么知道的这条捷径,但显然北面的库泉不知道这条直通自己老巢的山洞存在,而北明这边也并不知道会有一个山洞直通突厥管辖的白云山北麓。 这样一条巧妙的捷径,当然需要物尽其用。 赵晚枫看了眼沈思思,哼唧道:“那不是这么个理啊,我不是女的么,女的怎么能做这种粗重活儿,我难道不应该和锦言一样坐在阴凉地么?你这种女将军怎么能理解我们弱女子的虚弱。” 沈思思冷笑,“弱女子?我可没见过弱女子中午饭一顿能吃五个馒头,你可比英伯吃的要多!”赵晚枫咳嗽了一下,有些羞涩道:“那我不是干活累了么,多吃一点怎么了,多吃才有力气干活。” 许锦言听着赵晚枫和沈思思的插科打诨,她笑的有些无奈,这两个人一有时间就会斗嘴,没时间的时候创造时间也要斗嘴。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能稍微感知到一些生命的迹象了。 孩子,你的两个姨姨这么孩子气,你以后可要让着她们哟。努尔布走了过来,对阴凉处安闲坐着的许锦言道:“小姐,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内就可将这条河道改成。” 许锦言点了头道:“三天能完成自然很好,但是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所以不急,慢慢来,只要能改好,多费一点时间也没什么。” 一定要改好,只有改好了这条河道,库泉的那个肮脏据点才能被一举摧毁。 流经白云山南麓的这条河流很有些意思,河流名为若河,可能是河流流量不大,连河水都算不上湍急,周围的百姓也不吃这条河里的水,将它称作河可能有些费劲儿,所以才起名叫了若河。这样一条无人问津的河流,似乎存在的必要就是装点一下白云山南麓的风景,改造起这条河流的河道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极轻松的就能改造完成。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河流,五天之后它的上游会降下一场极大的暴雨,这条河流会瞬间暴涨数倍,从一条平稳的小河成为可以媲美大江的存在。 而这条成为了大江的若河就会顺着改造过的河道,一路奔向炼剑池的后方,将那个肮脏的,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剑池瞬间摧毁。傍晚的时候,沈思思走了过来,在许锦言身边坐下轻声道:“我看你也真是不知道轻重,怎么也不回去歇着,你这个时候总是得多睡一下。” “无妨,他可活泼了,一点儿也不想睡。”许锦言眨了眨眼睛。 “是他不想睡还是你不想睡?无论要做什么事,你总得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吧。”沈思思牵过许锦言的手,感觉到了凉意,她不满的皱了眉,“这都夏天了,你的手比我冬天的手还冷。” “嗯……。这个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喝了冰镇酸梅汁。”许锦言有些不好意思道。 沈思思笑的有些嫌弃,“这都几个月了,你还这么不忌口。你这个样子,他爹该怎么心疼你。” 许锦言一怔,小心的看了眼沈思思的表情。 沈思思装作没有发现许锦言的窥视,继续道:“你可得小心一点,若是再这么不注意,我就把你这些过分的事情全部记下来,等张大人回来了,好好的向张大人告状。” 嗯?许锦言的眼神变得不对了起来,“那个…。思思?”沈思思“扑哧”笑了出来,“行了,你别瞒我了,我不是个傻子。若是张大人真的不在了,你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旁人察觉不来,我们这些在你身旁的人还能察觉不来么?” 当然沈思思这种榆木脑袋其实还真没察觉出来,是赵晚枫那个大嘴巴悄悄咪咪的告诉她的,其实这件事倒也不怪赵晚枫嘴巴大,五月十七是沈思思家乡祭奠亲人的日子,然后那一天……沈思思给自己亲人烧完纸之后顺手想给张正烧两张,被一旁观察了许久的赵晚枫赶紧劝住,然后才将张正还活着的这件事告诉了沈思思。 沈思思虽然没想明白张正为何会诈死离开,但是这件事也并不重要。只要张大人还活着,以后能好生照顾锦言和孩子,这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许锦言对此事丝毫不知情,听了沈思思的解释也就信了,“哦”了一声,“真有这么明显?” 沈思思毫无愧疚的点头道:“很明显。” 许锦言咳嗽了一声道:“你可千万别等他回来打我的小报告,他可小心眼了。若是被他知道我亏着他孩子四处跋山涉水,他肯定是要生气的。” 沈思思冷笑,你知道你家张大人小心眼的毛病,你还敢上蹿下跳带着人挖河道,你这不是找收拾是什么。 “想他么?”沈思思忽然问道。 四周的风忽然静了一下,百鸟的鸣叫也微微有所收敛,连花开的声音都变小了,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接下来的那句话清晰一些。 “想,很想很想。”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洪水肆虐 很快,五天便过去了。河道早已在第三日的时候如期赶好,只等待那一场暴雨的到来。 可偏偏第五日的早晨还是烈阳高照,本就是六月份的开始,虽然青州这个地界儿常年苦寒,但是毕竟是夏天,阳光还算是能展露端倪。 沈思思一早就来了许锦言的房间等雨,但等了半天也只能和太阳大眼瞪小眼,“锦言,今天真的会下雨么?” 许锦言看她一眼,“你不如学一学赵晚枫一觉睡到下午,兴许你一觉起来,雨就来了。” “我才不像赵晚枫那么没心没肺,她睡的着我可一点也睡不着。昨天起我看着那个天色就担忧这雨能不能下来,若是按你的计划,这雨非得是百年难遇的大暴雨,既然是这种雨,来之前总得有点预兆吧?比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什么的,这怎么太阳这么亮?”沈思思担忧的看着天色。“你就别担这个心了,下午若是还不下雨,你再担心这个也不迟。”许锦言把刚才读了一遍的信件给沈思思推了过去,“你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沈思思疑惑的将信件拿了过去,刚读了两行就变了脸色,“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 那信是从益州传来的,许锦言的外祖周之远亲笔所写,说是小时候被他抱过的李扬飞去了益州,企图要进将军府。 周之远听到下人通传是李扬飞之后,觉得京城来的人都要格外小心,于是便谴下人问了李扬飞此行的目的,李扬飞直接就说他是来找他媳妇儿的,他媳妇儿被许锦言拐跑了,媳妇儿再不回来他就要死了。 周之远知晓了李扬飞的来意,原来是来找许锦言的,然后下一刻就派人把他小时候抱过的李扬飞赶了出去。 当然得赶走,要是放李扬飞进来一看,将军府里没有许锦言,也没有他媳妇儿,许锦言没来益州的事情岂不是立马就要暴露。在外孙女和小时候抱过的臭小子里面选一个,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周之远在信中说了会替许锦言遮掩,把李扬飞拒之门外,但周之远还委婉的说了说,若是许锦言真的拐走了人家的媳妇儿,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别干这种缺德事。 “李扬飞这回倒坚定了一次,居然直接找到了益州。不过我觉得以李扬飞那种傻楞的性子会直接在将军府旁住下来,我外祖顶不了多久的。”许锦言揉了揉眉头,没有烦闷,就是觉得哭笑不得。 李扬飞小时候便是个认死理的,若是坚定了要做一件事,很难去改变心意。前世的时候她听哥哥讲过,李扬飞十五岁的时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打一只青眼狼王,但是狼王岂是那么好猎的,李扬飞在京郊的点翠山整整蹲了半个月,被群狼追着咬了无数次。 那半个月里,时不时就能看见,一个拼命狂奔的男子后面跟着一群呲牙咧嘴的饿狼,为点翠山一大奇景。那声势浩大的,连山贼都看着怯火。 但最后那只青眼狼王还是被李扬飞猎了下来。不过那只青眼狼王被李扬飞盯上了也是倒霉,李扬飞若是半个月没猎到,那可能就要往一个月的蹲,反正不猎绝不罢休。 李扬飞这次抛下一切去了益州,肯定是坚定了信念要找到沈思思。那当年青眼狼王的角色就变成了沈思思,倒霉催的,李扬飞如果不找到沈思思,估计是不会轻易离开。 沈思思将信件放下,叹息了一声道:“这信是从益州寄来的?你……告诉了你外祖你在青州的事?” “怎么可能,外祖也就放心让我去江南那种安逸的鱼米之乡游玩,青州这种动荡的地方可不敢,外祖若是知道了我来的是青州,那立马就会带着兵甚至可能还有李扬飞一起杀过来,把我和你遣送回京城。” 沈思思吓得哆嗦了一下道:“那可不行。” “当然不行了,我借口江南路途遥远而且游玩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所以我送了个人去将军府,让我外祖有事就将信送给他,他能找到我们的路线。” 沈思思一怔,“你这借口也太明显了。护国将军那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不会相信吧?” “不,我外祖其实挺笨的,我说什么他信什么。就以为我不会骗他……但其实我骗他骗的可过分了。”许锦言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神情稍显落寞了几分。 但许锦言很快便将话题岔开道:“李扬飞不找到你是不会罢休的,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已经去信给了我外祖,让他直接告诉李扬飞我们不在益州。反正……李扬飞应该能知晓这件事的轻重,不会在京城乱说。而且就算他不清楚,我外祖在告诉他之后肯定会敲打他一番。” 但至于其他的事,就只有沈思思自己处理了。沈思思点头,非常诚恳的道:“锦言,谢谢你。”许锦言随意笑了笑,便将此事揭过。 正在二人对坐之际,天空忽然“锃锃”亮了两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激烈的雷声轰鸣。沈思思登时起了身,走到了窗户外面察看,方才还明媚的阳光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这些乌云全都聚集在了白云山南头的那一片地方,几乎把那里的天色渲染成了一片漆黑。 乌云已到,紧接着便是狂风,风卷着庭院间的大树一个劲儿的乱摇,六月份葱茏的树叶和枝蔓都被狂风拽着掉了下来,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暴雨倾盆而至,数万雨滴撞击地面发出震动天动地的巨大声响,水流交汇,皆汇集与白云山之南,终究是汇成了一股强大的洪流咆哮而来。 “神了,这居然还真下了雨?”沈思思盯着那一片极大的雨幕觉得很不可思议。 “怎么,之前还不相信我?”许锦言坐在原地,望向那一片大雨,唇角有着笑。 “砰砰砰”的上楼脚步声响了起来,一推门,刚睡醒的赵晚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许锦言,你是不是龙王?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连这种暴雨都能推测?” 沈思思正仔细看着雨,忽而听见赵晚枫的声音,她不由笑着回头道:“锦言未必是龙王,但是你聒噪的倒像是只麻雀,贪睡的像只猪。” 许锦言对于这个龙王的称号愧不敢受,前世经历过的事情若是忘了,那她的脑子也就太不好使了。虽然俗语说一孕傻三年,但是这种话最多也就在民间流传流传,骗骗少女和男子,现实中的孕妇可没有哪一个人真的敢傻三年。 许锦言尤其不敢变傻。 她对前世青州这一场暴雨的记忆还算是清晰,那个时候她刚嫁给了赵斐,可能还没有半年,赵斐便被派到了青州赈灾。许锦言当时还记恨庆裕帝派走了赵斐,让他们小夫妻天各一方,现在想来,估计赵斐当年去青州赈灾的时候可算是松了口气,不用在府里面对她这张讨人厌的脸。 前世的这场暴雨刚刚降下不久就引发了一场极大的洪涝,原本如同溪流一样的若河在一瞬间暴涨了数倍,成了一条大江,呼啸着冲进了青州城里。 虽然最后暴雨减退,灾情缓解,但是这场暴雨造成的后果迟迟没有消退,青州百姓本就因为洪灾被冲毁了房子和财物,流离失所,可朝廷拨来的一大笔灾银却又被一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致使灾情雪上加霜,青州城民不聊生,暴动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 不过前世的这场天降灾祸是影响不到今生了,那条会暴涨成大江的若河已经被人趁着它还只是小溪流的时候将它的河道整个改掉,那咆哮着冲进青州城的河流会再次咆哮,但冲进的却是库泉建造的那个人间地狱。 沈思思瞧着那大雨,想了想青州的地形,恍然大悟般的道了句,:“这要是真的发了大水,若是我们没有趁着若河还窄的时候改了河道,这水可就一气儿全进了青州城了。” “现在这些水可就要一气儿全进库泉的炼剑池了。”许锦言笑的温柔。 赵晚枫“哦!”了一声,她拍了拍许锦言的肩膀道:“太高明了,不费一兵一卒,居然就炸了库泉的炼剑池。怪不得你说要等机会,这个机会真是太妙了!” 若是与库泉硬碰硬,这里是库泉的地盘,强龙还怕地头蛇呢。谁知道库泉那龟孙有什么杀手锏。而现在这一招直接利用了天降灾祸,那么大的洪水,他库泉的本事再大都别想挡着这份从天而降的礼物,这是老天帮着她们处理的炼剑池,库泉就是想找人算账都没处找,让库泉感受一下哑巴吃黄连,这才是最妙的地方。暴雨倾盆而落,砸落在地的声音呕哑嘲哳,庭前不一会儿就有了积水,而山峦间的河水也在飞速上涨,一场危机在蓄势待发,而大多数的人都全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那番危难。—— 白云山北麓,一队突厥官兵正在上下巡查。这一行突厥官兵大概五六个人,个个都已经是当了多年兵的老油子了,他们常年负责看管白云山北麓的这一片区域,自库泉建立那一个炼剑池开始,这些官兵就已经在这里巡查,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见了多少次生祭的事情。 突厥官兵可不像北明官兵,他们自己心里知道这惨叫之声具体是怎么的一回事,又加上亲眼看了这么多次,对于这生祭之事早就已经麻木,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对于这些突厥官兵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一旦习惯,这白云山对于他们来说就变成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山清水秀,气息清爽,适合养老。 “我说,这又快到生祭的日子了吧。”一个官兵拨了拨面前的杂草确定没有草蛇之后,一脚踏了上去。 “快到了,后天就十五了,这回被生祭的女人不知道货色怎么样…。上回那有个叫小翠的,还是个孕妇呢,亏是王爷弄了这么个炼剑池,让我们几个也尝了尝孕妇的滋味,不过可惜了那一身细皮嫩肉,全喂了炼剑池那火汤子。”这人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一副淫邪的样子。这人一提小翠,剩下的人也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行啦,别可惜那小翠了,这不后天就又有新的女人了么,在这儿干活月月都有新女人,就是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也不错啊!”有人哈哈而笑,但他此时还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他这句“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就会一语成谶,仿若宿命般的将他的整个人生全部钉在这深山之中,再也出不去。 这白云山南麓已经彻底成了一片滋生罪恶的土壤,夺人性命这最大的恶已经被这些官兵的王犯下,这些官兵有样学样,将罪恶之事贯彻到了每一个方面。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新送进来不同的女子作为祭品,而这些女子在生祭之前就变成了白云山官兵借以淫乐的对象,常常受尽折磨之中才会被投身火海,生祭剑池。 送进来的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清秀一点的甚至难逃和女子一般的厄运,而其他的人也会成为戏耍的对象,受尽苦楚之后继而沦为祭品。人性之恶似乎永无止尽,本来存良知的人在全是犯罪的环境熏陶之下,良知可以轻易磨灭,变成彻头彻尾的恶人,行从前绝不会行之恶事。 而在白云山南麓这个罪恶的温床上更是无穷无尽的滋生着罪过和痛苦。那些犯罪的人对此全无察觉,毫无良知的行着世间之大恶,那些痛苦的喊叫唤不醒他们的善念,却只能使身体里的罪恶更加沸腾。几个官兵想着过两天又要进行的一月两度的狂欢,个个都摩拳擦掌,期待将自己的快乐加诸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雨下的有点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那些祭品进山的路。若是今明两天这雨不停,祭品进山的路肯定得被泥给堵住。”一个突厥官兵看了看似乎大到永远也不会停止下落的雨水颇有些担忧。 “堵了?绝对不行,若是耽搁了生祭的时辰,我们几个就是下一轮的祭品。” 几个人一听自己要沦为祭品这种说法,顿时吓得抖了一下,那炼剑池有多恐怖,这些人可都是见识的彻头彻尾的,看着别人作为祭品他们还能说说笑笑,若是要让他们自己做祭品,那还是算了吧。 一人四周环视了一下道。“这样吧,咱们几个明天去看一下那条山道,万一有问题,我们及时给它清理出来。” 几个人表示了同意,天色逐渐晚了,本就因为下雨天色暗沉,巡查的官兵就想着赶紧回去睡觉,这白云山南麓平日里也没有人来,巡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一行人收拾了一下手里的长刀,就准备回去,明日还有活儿要干。 但是刚刚走了一步,一个素来警醒的官兵却忽然站住了,疑惑的转过了身向后面看了一眼。 “你们……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那官兵向后方张望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有些紊乱。 因这人素来警醒,耳朵也超出寻常人数倍的好,一般巡逻的时候偶然出现野兽的风吹草动都会被这人发现,此时这些人也都理所应当的以为是有猛兽出没。个个都拿好了自己手里的长刀,面对野兽,这些突厥官兵并不害怕,突厥人从小就是猎捕野兽长大的,怎么会怕这些山里的东西。 “这么大的雨,这些野兽也不会洞里躲躲,他们难道也巡逻么?”一个人随意的笑了出身。 其他的人都笑了出来,唯有那个耳力奇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那不是野兽的声音,绝不是。 会是什么呢? 什么样的东西能产生那样大的轰鸣?那似万马奔腾的声音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那人忽然脸色大变,他明白是什么了,“快跑!”他惊叫一声,随后拔腿就跑。 剩下的人看他这般拔腿狂奔的样子都笑出了声,什么猛兽能把他吓成这样。 那人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他只能一边用力狂奔一边大声疾呼,“山洪!是山洪!”“唰”的一声巨响,那洪水穿过了一片树林终于跃然了眼前,那人疾呼的尾声被洪水奔腾的声音全部掩盖,奔腾的狂流,浊浪滔天,气势汹汹的吞噬着这山林的一切,洪水怒吼着,狂肆的随处狂奔,只要触及的地方必然是一片的死亡,只要经过的地方绝无生还之机,无论是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人间地狱,在上天降下的灾祸面前都变成了最不起眼的尘埃,只能沦为被摧毁的命运。 那些刚刚还在嬉笑的突厥官兵们在一瞬间将眼眸睁大,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遥远的洪水下一刻就逼上眼前,尚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洪水吞噬,先一步跑出去的人也没能抢得一丝机会,只是晚了一步沦为了这场天降惩罚的祭品。 洪水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进,带着已经吞噬了的亡灵一起继续摧毁,只要存在的东西都势必毁掉。—— 洪水肆虐了很久也未曾停歇,暴雨也一直在下,似乎很难盼到天空放晴的那一天。但是洪水和青州城的百姓没了关系,洪水再狂啸,也跑不到青州城里来。青州城里这些日子一直有着一个传闻,说是上天恩泽青州,派遣天神下凡,将本来的若河河道改了道,将若河改了道,将那场咆哮的洪水引了走,直接全冲到了突厥那边,青州城完好无损,只是淋了些雨水。 天神下凡的说法流传极盛,因为早在暴雨倾盆的时候,就有人担心若河河水会暴涨,官府派了人去看,却发现若河莫名其妙的改了道,再那之后,连一些官兵都在背后嘀嘀咕咕说这事儿是有神仙帮忙。 后来这件事甚至传到了庆裕帝的耳朵里,庆裕帝觉得这是天降恩泽,喜悦之余还给青州拨了笔不小的钱。青州城百姓本来就对这个帮他们改了河道,使他们免受灾祸的神仙感恩不已,现在又有了庆裕帝拨下的一笔钱,更是喜不自胜。虽然这笔钱没多少落在他们的口袋里,但有总比没有强。后来两个从山上下来的樵夫听了青州城里流传的这些话,瞬间便联想起了某一天他们砍柴回家途径若河看见的那一幕,的确是有一些人在改河道。 但是那些人是神仙?怎么看着也不像啊!那就是一些脸色僵硬但是动作快速的黑衣人,好像还有几个女子,这些人上蹿下跳着把那若河给改了道,他们几个其实挺想去问问的,但是那些黑衣人一看就不好说话,他们两个怕惹祸上身就赶紧跑了。 哦对了,那旁边的阴凉地还坐着一个女子,看着像是监工,这年头……神仙也有监工,看来仙界也挺不好混的。青州城一片祥和,但是达达城上下却是一片惨淡,库泉连夜赶路,从养尊处优的休斯城慌里慌张的跑来了达达城,身旁还跟着个张天道。 白云山里的洪水还没消退,库泉暂时还进不去,只能在达达城内暂时居住。洪水肆虐了那么些天,库泉自己心里也清楚,费尽心思,投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的炼剑池肯定是毁于一旦了。但也正因为明白,库泉才更加愤怒,那炼剑池耗费了他多少时间,光是寻找那些祭品,他都费了不少的钱,已经进行了三年,眼看着下个月生祭就要完成了,这个时候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三年心血,在一瞬间毁于一旦,这世上没有一个人面对此情此景可以冷静面对。尤其是库泉这样暴躁易怒之人则更是愤怒,怒气上涌便需要宣泄,库泉来了达达城不到两个时辰,已经下令杀了五六个人了。 这五六个人也倒霉,他们是因为看护炼剑池不周被杀的。但是这炼剑池被毁完全是一场意外,天降的洪水,谁能又天大的本事抵抗,可因为这几个人从白云山里逃了出来,库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所以便直接下令让这些人给炼剑池陪葬。 库泉在城内大发怒火,“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河道为什么会忽然改流?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达达城的城守很有心眼,他虽然不知道白云山处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他意识到白云山里隐藏的这些东西一定事关重要,如今洪水肆虐,里面不管藏着什么,都肯定是全毁了。 那王爷是必得亲临达达城了。 城守为了防止自己一问三不知,早就派人去了青州城打听,突厥这边进不去白云山,但是北明那边却可以。一来二去,城守就打听清楚了为何会有洪水天降,原来是北明有神仙下凡替他们改了河道。城守禀告库泉的时候,把神仙下凡这一段取了,只说了若河河道突然改动,这才有了洪水突降的事情。若是让库泉听见是神仙下凡帮助北明人,那非得气死,而且气死之前还要把整个城守府的人全部杀掉。 但即便这样,库泉还是快气死了,在城守府里走来走去的怒骂,但具体也不知道在骂谁,不过这种天降灾祸的事情的确是无处发火,无论骂谁,似乎都不是很恰当。 库泉的怒火发泄了一会儿之后,张天道才凑了上去,他一贯会看眼色,很懂不要触霉头的这件事,他摸了摸自己看似清风道骨的胡须道了句,“王爷莫气,此事或许还有周转的余地。” 周转的余地?库泉的怒火稍微遏制了一些,声音也尽量压低了一些道:“高人,这炼剑池肯定是毁了,现在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三年的时间已经全部付之一炬,若是再来三年,他可绝对是等不了了。张天道叹了口气道:“王爷,三年的祭品没了这件事很可惜,重新再来也难以再有三年时间让我们浪费,若是想完成生祭,如今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可那个办法……很难达到。这也就是我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个方法告诉王爷的原因。” 库泉急急道:“高人快说,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生祭,本王都一定能达成。” 张天道想了想,将手里的拂尘扫了扫道:“王爷,这个方法只需要找到了一个人,用她的命作为祭品生祭剑池,便可有与那五百男五百女一模一样的效果。而且因为只有生祭一条性命,这个时间便被大大减少,几乎是只用找到那个人,这场生祭就可以完成了。” 库泉惊讶道:“竟然有这样的人?这样简单的方法高人为何不早说?” 张天道摇了摇头,“王爷此言差矣。这个方法其实比从前的方法要艰难数百倍,因为……那个人世间极难寻找,找她一个人,比找一千人还要难。但只要找到了,她的命就抵得过一万人的命。” “世间还有如此命重的人?到底是谁?高人快说。”库泉急忙催促道。 张天道闭了目,向太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立着,可阳光的照耀洗刷不了他身上的阴霾,也无法冲散掉他眉宇间的戾气。张天道喃喃而道:“返世之人。” “返世之人,她的命里凝结着世间最深的怨气和最重的恨意,只要用她生祭剑池,她的命就能抵得过一万个人的命。” 库泉有些没听懂,但是张天道这般故作高深的姿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库泉便顺着张天道继续问道:“高人,那这返世之人去哪里找呢?” 张天道睁开了眼眸,“返世之人,字面意思是返回世间之人。可其实,远非这样简单。” “那返世之人是经过了一世的光阴,因为身上有着世上最强最重的怨恨和执念,恶鬼道都不愿收容,更没有资格落入轮回,所以带着所有的记忆又重新返回了这一世。此人的这一世便是专为了复仇而来。” 库泉还是没听懂,“那这个人……是鬼?” “不是鬼,还是人。但是她有着我们不知道的记忆,那记忆代表了日后事件的走向,可以预知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 库泉似懂非懂:“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辈子,然后因为怨恨和执念又回到了这一世人间,但是还存留着上辈子的记忆?” 张天道点了头,那返世之人专为复仇而生,比恶鬼更可怕,但若是抓住了她,便是世界再没有的宝藏。“居然有这样神奇的人!那若是得到了她,岂不是可以助我一统天下!” 库泉完全明白了张天道的意思,这返世之人有着以后的记忆,那比先知还要先知,完全知道以后事情的走向,靠着这记忆,天下大势尽在他库泉的手里,届时他肯定能一统天下,何止突厥!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返世之人 库泉满腔壮志,正满满盘算着找到这返世之人,让此人襄助自己一统天下,然而张天道却出声道:“王爷,万万不可。这返世之人身上有着世上最强的怨气和执念,若是要借此人之力来匡扶王爷的大业,即便是一时有成,之后却一定会遭到反噬。” 库泉的笑意一僵,“是这样?那岂不是可惜了这样的一个人?” 若是能借助此人之力,绝对于自己的大业有着极大的帮助,而且此人具有预知未来之事的能力,这样的能力可是千金万金都买不来的东西。但若是因为此人身上的怨气,对自己的大业有所损害,那就得不偿失了。 “高人可有办法消减此人身上的怨气?” 张天道摇头道:“无法,返世之人的诞生全是因了这怨气和执念,若是削减,返世之人也就不存在了。” “不过王爷无须觉得可惜,虽然不能利用返世之人的预知未来之能力,但是她的命却依然可以为王爷所用,只要找到这个人,王爷,不仅生祭可以立刻完成,而且功效会比之前大大增强!” 库泉惊讶道:“还会增强?” 张天道带了笑意,他摸着胡须一笑道:“会,因为她的命抵得过一万个人的命。从前的生祭仪式完成献祭的也不过一千多条命,而她的出现,可就是十倍。这笔帐,王爷应该会算吧。”十倍的功效,库泉如何不会算,他连忙问答:“不知高人,这返世之人该如何寻找?” 张天道又摇了摇拂尘道:“此人的难处就在极难寻找,千年万年都难以出现一个。不过经我推算,我们这一世应该是有返世之人的出现,因为我从前测定的所有东西都在以一种非常混乱和诡异的方式变化,远远离开了之前的轨道,若非有返世之人的出现,世间绝不会出现这样大的变动。”“万物变化,皆有其规律,世事像是罗织在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本来在按照注定的走向行走,然后走向自己应有的宿命。但这返世之人的出现打破了棋局,也打破了棋子的走向,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乱了。”库泉平日最听不得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他揉了揉耳朵道:“您就说怎么找这个人吧?我让手下的人去找就是了。” 张天道的笑意更深,“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人要么在达达城里,要么在青州城里,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个北明人。” “王爷,难道您真的认为河道会无缘无故的改道么?即便是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可是若河已经流了多少年了,近十年来可从未改过道,怎么就那么恰好的在这样大的一场洪水之前改了道?还将洪水整个引到了突厥,毁了您费尽心力的炼剑池?” 库泉有些明白张天道的话了,“若是真的是那返世之人搞的鬼,那就是她知道我在建一个炼剑池,而这个炼剑池可能在未来会损害她的利益。所以她便借着一场她知道会发生的洪水,见洪水引到了我的炼剑池里?” 张天道见库泉终于明白了,他满意的笑道:“王爷说的是。” 库泉狠狠挥了一下手,怒声道:“这返世之人千万不要被本王抓住,若是被本王抓住,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库泉正因为无处发泄炼剑池被毁的怒意而在城守府里四处走动,现在张天道替他找到了罪魁祸首,库泉的激动甚至远高于他的怒气。 “可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没说怎么找到返世之人?”库泉道。 张天道微笑:“王爷莫急,王爷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去寻找,一旦找到,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王爷。” 给库泉省了事,库泉自然是愿意的,“高人若是愿意这般费心,那本王可就多谢高人了。” 张天道从库泉的房间退下之后,脸上那抹仙风道骨的气息在一瞬间弱了下去,他随手从旁边跟随的弟子手里接过一瓶药,那药不知是什么材质,但冒着一股血腥气儿。 张天道将那瓶药一饮而尽。 “蠢货。”张天道看着库泉的房间,低声咒骂了一声。旁边的弟子很有眼色,立马帮腔道:“师父,您今天可又是把那突厥的左贤王耍的团团转呢!” 张天道把药瓶交还给弟子,罕见的摇了摇头道:“今儿跟他说的,可基本都是真的。” 返世之人的存在是真,和若河突然改道可能有关也是张天道费了一番心思和周折才得出的推测,但是有几样张天道没说实话,比如说找这个返世之人可不是为了库泉的大业,而是为了他张天道的大业。 一旁的弟子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那炼剑池毁了真的没关系么…。您的计划……” 张天道摇头笑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他压低了声音道:“炼剑池被毁可是个好事情,就是因为了炼剑池被毁,我才感觉到了返世之人的存在。只要借库泉的力量抓到了她,我的大业就可以完成了!既然这样了,还要炼剑池那种低贱东西做什么!” 张天道说到后面有些激动,很难才把自己的激动之情压了下去。 旁边的徒弟顺着张天道的话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不过师父,您方才对那左贤王说,这返世之人怨气太重,若是借助她的力量恐会遭到反噬,如果这样的话,您可得多加小心!” 张天道笑出了声,“傻徒弟,库泉傻,难道你也傻么?什么反噬,那都是编出来骗库泉的。库泉那个人,贪得无厌,若是让他得到了返世之人,肯定想多多利用,不会轻易将返世之人按照我说的处理。所以才编了这么个名号出来哄他。” 库泉不仅贪得无厌,还贪生怕死,若是他知道返世之人的力量会有反噬的风险,以库泉的胆子,肯定是不会继续打返世之人的主意了。 徒弟恍然大悟,连忙到了句,“师父英明!” —— 青州城内,悦来客栈,正是客似云来的时候,大堂里的客人熙熙攘攘的没个完,高声喧哗的,低头吃饭的,大声划拳喝酒的,最奇怪的是还有三个女子坐在最长的一张桌子上贼兮兮的听着周围人的话。 其中犹以眼眸似一块上好琉璃的女子为甚。 “这大乾的太子真是当世英豪,这才回去几个月,一出手,三大族的乱子瞬间就平息了。”一个男子随意的向周围人说着话。 一听这话,说的便是阔别三年,刚刚以雷霆之势回归大乾朝廷的大乾太子爷萧衡昭。 “可不是,要说人家大乾繁华,人家有这么一位风华惊世的太子能不繁华么!”有人立刻帮腔道。 大乾太子之气度早已深入北明百姓的心间,即便说了这稍稍有些不敬的话,可这毕竟是青州,天高皇帝远的,说说笑笑的也就过去了。 此情此景,那长桌坐着的琉璃眼眸的女子终于是忍不住了,立刻拍桌叫好道:“几位兄台,真是太有眼光了!” 几个人有些意外会有人插言,纷纷回头看向那双琉璃眼眸,只见面前这女子,情绪之激动,语气之赞同,全都彰显了她对于大乾太子的痴恋和疯狂爱慕。 看着小姑娘生的貌美,有人便情不自禁的劝说道:“姑娘,你还是别惦记那位大乾太子了,那大乾太子不近女色,清心寡欲是出了名的,你还是多看看我们北明的好儿郎吧!” 许锦言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近女色?清心寡欲? 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以命相搏 大乾的局势在几月之间数次大起大落,从皇帝毁族,三族联合掀起一场大动乱,眼看着大乾要就此分崩离析,但一转眼,不过月余的时间,那场动乱便悄然结束,三族安宁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多事,但同时大乾的皇帝萧远也休想对三族再动半分心思。 这样一番转折,不过是因为大乾太子萧衡昭回来了。 一回来便是惊天动地之举,轻易的便将一场氤氲多时,几乎不可逆转的动荡局势轻易挽回,所谓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不过如是。 萧衡昭沉寂了三年,但从没有人敢忘了这位风华惊世的太子爷,也没有人可以直视这位年轻太子的耀眼光芒。 而他的这次归来,也以一种最不可忽视的姿态重新驾临于大乾的万丈土地。悦来客栈,对于大乾太子的谈论还在继续,许锦言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对于称赞的话语,她点头同意,对于偶然的一两句不屑,她横眉冷对,差点不顾自己孕妇的身份冲上去和人家打架。 沈思思和赵晚枫慢慢的觉出不对来,赵晚枫先道:“哎,许锦言。你这个样子不对啊,你该不会是偷偷爱慕人家大乾太子吧?” 沈思思也有些急道:“你可不敢,张大人人挺好的,而且最要命的是…。” 你还怀了人家孩子呢! 一旁的英伯憋得有点辛苦,一个人坐到门外去练忍功了,再听几耳朵,他估计得把脸憋到青紫。 许锦言对于赵晚枫和沈思思的质问笑而不语,此时那些人的议论的话题有有所变化,从大乾太子身上转到了近日铁价似乎下降了不少的这件事。 铁一类的东西,由官府统揽,私人全无贩卖的资格,所以常年都是一个价,很难有什么变化,即便是有,也左不过少几厘多几厘的的差距。可最近,不知道青州城是怎么回事,似乎是有一神秘人士将一大批的私铁注入了青州城的铁器市场,市面上的铁供过于求,官铁无人买,私铁却因为质量好,价格低的优势一直在民间私下流传。 买私铁当然犯法,但是这里是青州,北边与突厥接壤,南边与东边于大乾接壤,全北明最动荡的地方之一,这里私下买卖官一类的东西,官差就是想防都防不住。 这突然冒出来的私铁,质量奇佳,价格还便宜,所以在青州城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青州城里多了批质量极好的铁,那就自有一个地方少了批质量极好的铁。 达达城,城守府内。 库泉正在暴跳如雷,声声责骂着手下。库泉在白云山里除了献祭的炼剑池以外还打造了一大片的锻造兵器之所,但是这里每打造一批兵器就会直接运往库泉另一个练兵的秘密场所,所以山洪对这些兵器的影响不大,大件的早都被运走了,剩下的那些没造完的虽然也是损失,但是可绝对比不上炼剑池的损失大。 锻造兵器最需要的便是铁这一项原材料,而库泉刚好就有铁矿,那些铁一被开采出来便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白云山内,这个月被送来的铁因为山洪一事便进不了山里,便在周围一直等待,等着库泉赶来了达达城才做出了即刻返回的命令。 可就在这支运送铁返回的路上,被人截获,连铁带人全部失踪。库泉因此又大怒了一场,派遣下去查探此事的人半点消息都查探不到,那截铁的人像是从天而降,带着那么多的铁和护送铁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批铁矿并不在少数,本就因为炼剑池损失极大,现在莫名其妙又损失了一笔,库泉心疼的无以复加,周围的人就跟着接二连三的倒了霉。 但不管库泉怎么发怒,丢了的铁就是丢了,而且消失的连一根铁丝儿都不见,想问罪?劫铁的人都没消息,上哪儿问罪? 不得已,库泉又吃了一记哑巴亏。青州城里,努尔布进了悦来客栈,伏在许锦言耳边极低声的道了一件事。赵晚枫侧耳去听,但是声音很小,嘀嘀咕咕的,听不甚清晰,只能隐约听见似乎不停的在说“铁”这个字眼。 赵晚枫环顾了一下周围正在议论青州城铁价下降的事情,心里了然了几分。 努尔布说完了话,许锦言满意的点头,手指在桌上敲了几敲,轻声道了句,“赫连郁的动作倒快,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许锦言站起了身,慢慢向楼上走去,一些事情到了如今也该放到明面上来说了,有人做好事,喜欢当无名英雄。可是做了坏事,这无名坏人可是当不得的。悦来客栈最大的一间厢房被人包下,东边的窗户被推开,外面喧闹的一下挤了进来,将因为面积大而显得清冷的厢房妆点的热闹了几分。 厢房内装饰的算是文雅,还摆了几幅梅兰竹菊的字画,不过这些字画并非出自名家,意境和笔法都十分逊色,若是京城的达官显贵看了定然是要嗤笑几分,但在青州城这样的地方,能摆上画就已经算是很雅致了。 许锦言立在窗边等待,等待一个人来赴已经定了数月的约定。 半夏有些担心,在许锦言旁边道:“小姐,那个人会来么?” “会的,他既然出手劫下了那批铁,便是真的信了我,没道理不来赴这场约。”许锦言的语气极是笃定,她自东窗外向下看,不一会儿,便扯唇一笑,“他来了。” 赫连郁站在了悦来客栈的门前,他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 四月份的时候,他为着和亲的事情出使了一次北明,那一次前往北明的收获不可谓不丰富,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偶然得到的一封信。 那信上直言他的王叔库泉在白云山深处隐藏着许多罪恶滔天的秘密,那信上的字迹娟秀又轻灵,但是所书所写的却全都是极阴森的东西,什么活人献祭,亡灵缠附兵器,甚至还提到了库泉在白云山深处有一个极大的锻造兵器的场所,每个月都会将铁等原料通过白云山侧的一条隐蔽小道运输进去。 赫连郁算是精明强干的皇子,很清楚一个有封地的王爷偷偷锻造兵器是什么意思,更何况,信中还提到了库泉为了使兵器具有所谓战无不胜的能力,居然使用了活人献祭这种惨烈异常的方法。 赫连郁对于这封信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心思,疑是这信的来路着实莫名。这封信将库泉在白云山里作的孽桩桩件件都写了出来,按理说这样一份事关重大的信应该被人贴身保护,即便是要交给赫连郁,也该是在秘密的场所里亲手交付。但这封信的来路不仅不秘密,甚至还有点光明正大的意思。 那是他在北明的最后一日,当时他身处在北明皇宫的明渊阁里祈福,夜里子时的梆子刚响了一声,这信便被人用短剑堂而皇之的钉在了房间的门框上。 赫连郁听见响动便前去察看,看见了上面信上书着赫连郁亲启一行字,他吓得立刻就将信收拾了起来。 不由他不收,若是让北明人发现有人在内宫里给他投信,无论信中内容如何,都得怀疑他是否在北明宫中藏有内应。想来这也是写信之人算计好了的,就是为了逼他将信件收下。若是以这封信中所言,自己的库泉王叔该是狼子野心,这些年所谓的臣服与归顺也都是韬光养晦之举。赫连郁对此话还是有些相信的,他早就觉得库泉王叔有些不对劲,不像是表面那么臣服父王,但是父王却并不这么想,他一心认为自己的亲弟弟完全臣服于他,是他的好弟弟,好臣子甚至好帮手。 所以赫连郁并未将这封信的事情告知父王,赫连郁很明白,即便是将信全部呈达父王,父王也不会疑心库泉王叔半分,还有可能会因他轻信信件而斥责与他。 父王绝不会信库泉王叔会在铁矿一事上作怪,库泉自从在自己的领地里发现铁矿之后,处理起来很是小心,就怕自己势力过大,引起突厥王的不快。 铁矿对于突厥来说非常重要,突厥物品贫瘠,资源类的东西都需要与外国交换或是掠夺。 库泉发现铁矿之后,便自觉的将铁矿一半的收益作为贡品,上贡给了朝廷。而且每年都会将他那一半铁矿的利用明细写一个清单,全部呈至突厥王。 那个清单,赫连郁是看过的,巨细无遗,几乎是把每一厘铁的来龙去脉都写的清清楚楚,这种情况之下,库泉是没有机会再分出一部分铁去锻造兵器的。 突厥王也不会相信自己信任的弟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突厥王不相信,但收到这封信的赫连郁却对库泉一直都是有疑心的,虽然这封信的来路不明,赫连郁还是选择半信半疑一次。 既然半信半疑,那就要去自行查验,只有查验才会找出真正的答案。赫连郁自行去查探了此事,不过本来也不需他费多少心思,信中指明了库泉运送铁料进山的路,还让他在六月十七这一日在那条路上等待,只要他去了,必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很像是一个陷阱,但却是一个让他不得不前去赴约的陷阱,因为陷阱投下的诱饵太过丰美。赫连郁有一种感觉,若是他不去,必定得懊悔终生。 于是,欣然前往。 结果算很不错,他真的按照信中所说等到了库泉的人马慌张的运送铁料,也完全意识到了库泉一直以来精心在父王面前演绎的伪善形象。 赫连郁为了不冤枉库泉,还独自涉陷进了一回洪水肆虐的白云山,那个时候洪水已经稍微有些减退了,但是山中无人,赫连郁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所谓以活人生祭的炼剑池,那池子还存在一些痕迹,比如池底深陷着没有被火焰完全吞噬的人骨,因为时间太长,那些人骨已经完全嵌进了池子里,与炼剑池成为了一个浑然的整体,所以才得以在洪水流经之后还保留了下来。 那巨大炼剑池再往前走几步,便是一个巨型锻造兵器的场所,在洪水奔腾之后,那些锻造兵器的工具和铁料已经被冲走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存在着一些痕迹,痕迹没有太多,却足够赫连郁分辨出来这里曾经锻造过无数的兵器,而那炼剑池里也消融埋葬了无数的生命。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信中所述的一模一样,赫连郁就是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也让他不得不相信。 常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赫连郁自幼生长于王庭,亦明白眼见也未必为实的这个道理,只是那炼剑池即便被洪水冲过也能展露的地狱形态,给了赫连郁太大的冲击。 他无法再继续相信,库泉还是从前的那个慈爱王叔。既然发现了库泉的本来面目,赫连郁便不需要给库泉留面子了。直接让手下将那一队护送铁料的人马全部截获。 然后今日便顺着信件的约定来了这悦来客栈。 那信中说,若是他相信了信中所言,便让他在六月十九这一日来北明青州城的悦来客栈最大的厢房一见。事已至此,赫连郁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一次的会面。赫连郁踏进了悦来客栈,他有些犹豫,但不是犹豫这一次的会面,他是在在脑中猜测这信件的主人会是谁? 手可伸到北明深宫,又可伸到库泉的秘密之地。深宫防御自不必说,而库泉手下的那个人间地狱必定是防备森严,却也逃不过此人的监视。 此人甚至还在数月前就计划好了数月后的事情,而他即便不太愿意,也不得不跟着一封信而行动,被信操纵着,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像是神一般的能力。赫连郁慢慢的走了进客栈,青州城这个地方本就是突厥人和北明人杂糅,赫连郁的出现也并没有引起其他客人的在意。 那间最大厢房的大门已经洞开,赫连郁进去的时候心脏微微的跳动了一下,他看见了东边窗户站着那抹俏丽的身影,她着了件清丽的月白色纱裙,自纤腰处落下了一圈一圈的梨花,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被窗外的微风勾着,飘扬了起来。她听见响动回过身来,一双琉璃样的眼眸,额间一朵桃花,给她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媚意,她慢慢绽出微笑,看着赫连郁道了句,“二皇子,好久不见了。”赫连郁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惊诧二字来形容了,他看着面前清婉动人的女子,极疑惑的道出了一个称呼,“宁安郡主?” 许锦言上前两步,轻笑了一下道:“没想到二皇子殿下还能记得我,算是锦言的福分了。” 赫连郁四处张望了一下,宽敞的厢房里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这么说来,信件的主人就是她了,这位北明的宁安郡主。 “郡主哪里的话,当日一支《九凤》让郁真正见到了凤凰的样子,郡主倩影,郁怎敢相忘。”赫连郁笑道。 一旦接受了信件的主人是宁安郡主的这个事实,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起来,那些一直盘桓在赫连郁脑中的阴谋与暗算,忽然就随着面前女子的温软笑颜消失的无影无踪。 厢房中间早已备好了热茶,许锦言提起茶壶,清亮的茶汤便顺流而下,茶香顿时四溢,茶水散发的热气也窜了出来,萦绕在了女子的眉眼之间。赫连郁盯着白雾之中的朦胧容颜,他笑道:“北明之时便想与郡主结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不曾想,不过两月,居然在青州城让我如愿以偿。” 许锦言倒茶的手一停,笑道:“劳烦殿下记挂。不知殿下可否依照信中所行事?” 许锦言并不想和赫连郁闲谈。明知故问……赫连郁笑了笑。 赫连郁感知到了许锦言的刻意生疏,他并不生气,反而极好性子的道:“若是我没有照着信中所做,那我今日也并不会坐在郡主面前。” “既然殿下按照信中所做,那么殿下就应该知道,您的王叔库泉在白云山深处做了怎样的恶,而他又即将对您和整个突厥做出怎样的恶。” 赫连郁有些意外许锦言会这么直接,他端起面前的茶杯犹豫了一下道:“我其实本来以为这信件的主人会是一个男子。” 若是男子,这样诡计多端又谋算得当,不收为己用实在可惜。而如今换作了个女子,还偏偏是一位北明的郡主,而且据他所知,她应该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还这么闹腾?她夫君…。对了,她夫君是早就在突厥被传神了的张正。 那就说的通了。“男子女子又有什么重要,只要能帮殿下的忙,不都是一样的么?”许锦言随意道。 赫连郁勾起了唇角,他向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道:“那就请郡主仔细说说,郡主准备怎么帮我的忙?” 许锦言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自高处看向赫连郁,“殿下,相信您已经看到了白云山深处炼剑池里的东西,就算洪水肆虐过去了,那从前的惨痛痕迹应该也不会轻易被抹去。而白云山深处除了炼剑池以外还有一个大型锻造兵器的场所,库泉既然锻造了那么多兵器,兵器搁置的久了就会生锈,所以库泉一定会把这些兵器运出去。” “运到了哪里?”赫连郁不由自主的跟着许锦言的话说了下去。 “这便是我今日请殿下来此一叙的目的了,实话相告于殿下,您的王叔库泉不仅锻造了这些兵器,他还有一个极大的练兵场,就在休斯城郊外的地下,他靠着张天道的指引,在休斯城郊外的地下挖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城,那个城里屯了无数的兵和兵器。左贤王库泉面上对突厥王的统率臣服,但其实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待一个时机,时机一到,他会立刻推翻王位上的人。” “休斯城的地下?”赫连郁仔细想了想,几年前库泉的确在休斯城郊外有大兴土木的举动,他记得库泉还向父王请示过,库泉说自己要在休斯城的郊外建一座供奉神灵的庙宇。父王当时还觉得库泉虔诚,立刻就准了,还大加赞赏了此举。 若是库泉真的如这宁安郡主所说在休斯城下建造了一个练兵的地下城,那必定是借着那次建造庙宇的机会。明是建造庙宇,暗是屯兵藏甲,意在谋反。 “郡主,这话…。可不能有误。” 不是怀疑真假,而是怀疑正误。经过炼剑池一事,赫连郁其实已经十分相信这写下信件之人的可信程度,且今日又发现这写信之人是北明的宁安郡主。 虽然赫连郁的心中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其实已经有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他觉得,许锦言的话,都可以信了。许锦言理解了赫连郁的意思,他没有怀疑她会骗他,只是在怀疑这件事是否准确。 “这一点,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我所说的是否为真。但是我这个人的消息还是比较准确的,殿下姑且可以放胆一信。若是殿下信不过,倒是可以派自己的亲信一探休斯城,虽然那练兵场是在地下,但是或多或少一定会有声音传出来。只不过从前殿下和突厥王没有注意,休斯城又是库泉势力最密的地方,殿下不好插手。” “不过我想以殿下的实力,刺探一下休斯城的郊外应该不算大问题。”赫连郁沉思了一下,抬起头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突厥的事情…。和北明的郡主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我与左贤王库泉有大仇,这笔帐我必须要讨回来。而这笔帐太重,他非得付出一切才能偿还。” 包括王位,也包括他的命。 赫连郁的心里突然一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许锦言道:“赫尔妥的事情……是你!” 当初他便怀疑赫尔妥忽然出事与北明人有关,但是一直想不通到底北明的哪一个人会和赫尔妥有仇怨,若是许锦言和库泉有这样的大仇,赫尔妥是库泉的儿子……。 父债子偿,那岂不是许锦言就是那个最大的嫌疑者。 许锦言对此没有隐瞒,她点了头道:“是我。” 反正赫连郁早就被拉上了这条贼船,是他和庆裕帝一起合谋编造了赫尔妥和端云私奔的事情。 赫连郁的手有了些冷汗,“所以……赫尔妥后背青眼狼的事情,还有因为那青眼狼被扣上偷盗鲁豫小侯爷玉佩的事情…。” “都是我。现在,殿下可相信我的消息很可靠了吧。”许锦言弯了唇,笑的十分美丽。 但赫连郁此刻瞧着那美丽的笑容却只能觉得毛骨悚然,他面前坐着的到底是位美丽的郡主还是个知晓一切的魔鬼? “殿下,我的时间很少,一个月之内,我要库泉的命。你可以考虑与我合作,因为库泉一旦死了,您父王的王位没了威胁,而你是除掉库泉这个乱臣贼子的头号功臣,下一任的突厥王不就在您手中了么?” 赫连郁的脸色僵硬,许锦言的这番话需要他消化的地方很多,这样多的真相,这样多的背后,这些东西一气儿全向他涌了过来,要接受,的确需要一段时间。 许锦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在等赫连郁缓过来。这番话太重,里面的内容或许一个平凡人缓上好几天也未必能缓过来。 但赫连郁是突厥的二皇子,若是他想成为未来的突厥王,他就非得立刻想明白,而且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不久,赫连郁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需要我做什么?”赫连郁看向了许锦言,语气没有犹豫。 许锦言的心中大松,她道:“殿下,您似乎有一支兵符,可以调动一万兵马。” 赫连郁捏紧了手,“是,突厥的兵符一共有八块,合在一起可以调动全突厥的兵马。而我手上的这块兵符是最小的那一块,只能调动一万兵马。” 兵符是在他的手上,但是这是父王对他的信任,若是他擅动,便是要命的事情。 “那就用这一万兵马去端了库泉地下城。”许锦言将赫连郁面前的茶杯给他蓄满了茶水,谈笑风生间便定了无数人的人生和世界未来的格局。 “许锦言,若是我动了这一万兵马,便是我拿着命在陪你玩了。” 赫连郁的手心一个劲儿的发凉,这局可有点大了,他来赴这茶局之前可没想到,最后他会把命押进去。 “以命博王位,殿下,这笔生意不算亏。” “那我用命换王位,可是宁安郡主,你用什么来报仇呢?”赫连郁挑了眉。 “自然也是以命复仇。”赫连郁沉默了很久,终于一举茶杯,“以茶代酒,敬祝我们的命经过此事之后还能留在这世间。” “不仅要留在这世间,还要很好的留在这世间。殿下要做突厥王,而我…。我要做好一个人的妻子。”她弯了唇。 做好一个人的妻子和一个人的母亲。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入城 赫连郁走之前,问了许锦言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那么赶,一个月之内要办别人一年都办不了的事情。” 库泉的势力之大,心思之深,手段之毒都非是常人能及。他既然这般居心叵测,必定是周密计划了多年,又有无数人的智谋添砖加瓦,而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妄想在一个月之内,以一己之力瓦解了库泉积累了一辈子的计划。 这个想法似乎…。是天方夜谭。 许锦言听闻赫连郁的问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个月的时间,不行也得行。 一个月后这个孩子就三个月了,三个月就该显怀了。 一旦显怀,这个孩子的存在就瞒不住了。 那个人若是知道她怀着孩子还在突厥行这样危险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会抛下大乾的一切立刻赶来找她。 她怎么可以妨碍他,从那些青州人的口中便可以轻易知晓,他是以怎样的雷霆之势回到了大乾,又是以怎样的才谋镇压了无数变乱。 风华惊世的大乾太子殿下,那是大乾人的骄傲,是所有百姓瞻仰的对象。 他做的那样好,她不能妨碍他成为天下最耀眼的太阳。 赫连郁的问话,她无法真实回答,只能笑了笑道:“因为想赶着时间回北明过春节。” 过了春节,他就快要回来了吧。 太子殿下,真的想你了。 很想很想。 赫连郁没听明白,但是想也知道许锦言没有说实话,许锦言不说实话他也可以理解,这件事的牵扯的范围很广,许锦言一个北明的郡主和库泉这个突厥的王爷,两个人看似八杆子都打不着,可偏偏这两个人之间却有着极大的恩怨。 这是一个秘密,而许锦言不会轻易告诉他。一个月之内要摧毁库泉也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定然极难启齿。 这样多的秘密,无法一一道来,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许锦言和赫连郁的合作一达成,两边的计划都已经在分头进行了。 许锦言等人在赫连郁的安排下低调的进了突厥,直奔了绥城,绥城属于突厥王的域下,而好处是这里与休斯城毗邻。赫连郁在绥城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告诉突厥王说是绥城的官员疑似贪污,他要留在绥城调查此事。突厥王见自己这二儿子这么勤奋,当然是没有不答应的,怕被调查的官员闹事,还顺便拨了五百轻骑给他。到了青州这么多天,总算是深入了突厥内部。北明女子的面容和突厥女子面容的差异还是比较大的,许锦言一行人纷纷都换了身打扮,女子都伪装成了波斯女子的样子,长袍遮身,绮丽的面纱遮住了脸庞,自面纱上还缀着各样式的小小金片,随着一走一行之间,金片便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 英伯也沾了两撇胡子,扮作了行商的异国商人。一行人之中只有努尔布是不用扮的,他往这里一站,没有一个人敢怀疑他的身份。沈思思初到突厥非常新奇,她从小只听过突厥的样子,却从来没有见过,睁着一双水杏般的眼睛四处乱看,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锦言锦言,快来,你看那边,突…。这里居然也有卖糖人的!”沈思思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子,立刻就跑了过去。 一看清糖人摊子,沈思思就皱了眉,然后发出了“咦?”的一声。 突厥的糖人摊子和北明比起来……还真是很不一样。充分显示了突厥人剽悍英勇的内在和外在。北明的糖人大多都会捏一些孙悟空猪八戒等形象,孩子喜欢,大人有的时候还会为糖人的逼真而叫好。 但是突厥的糖人…。似乎不太能称之为糖人,比如这看起来正在捏糖人的和蔼老爷爷手里正在捏着一条逼真的花斑长蛇,蛇身上的鳞片还有那种斑斓的花纹都被一点点的捏了出来。而摊子上还有蜈蚣,蛤蟆,毒蜘蛛等一类的东西…。 糖人本就是给小孩子玩一玩然后吃掉的,但是突厥的这些糖人看起来不仅不能入口,连入眼都很难说。 而且这种东西给小孩子……不怕吓着孩子么?沈思思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还是买了几个糖人,分别是一指粗的细条长蛇,身体一圈一圈的毛毛虫还有一只腿上绒毛都能看清的五彩大蜘蛛。 许锦言看了有些反胃,暗道这一胎该不会是个女儿,会怕这些东西。 半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小姐你不要想给孩子身上赖,你自己也挺怕这些东西的。许锦言看沈思思一脸欣喜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随意一瞟,却看到了旁边的赵晚枫,赵晚枫的神色不是害怕,也不是嫌弃,而是落寞。赵晚枫看着沈思思手里的五彩大蜘蛛,神情显而易见的落寞。 这绥城她和父亲是来过的,那个时候她还小,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看见这么逼真的五彩蜘蛛吓得哇哇大哭,父亲的性格一向很奇怪,说我的女儿怎么能怕这些! 为了不让她害怕,父亲买下了那只大蜘蛛放在了她的床边。她每晚吓得不敢闭眼,怕一闭眼那蜘蛛就会活过来爬到她的身上。 父亲的育儿方式,总是那么别出心裁。 如今故地重游,赵晚枫看见那五彩大蜘蛛还是会害怕,身边却再没了父亲喋喋不休着,“我的女儿怎么能怕这些!”赫连郁给许锦言一行人安排的住所在绥城一座很雅致的院落内,那院落是赫连郁的私人房产。私人的意思是,突厥王不知道的房产。 “殿下好品味,这院落打造的竟然很有北明江南的风韵。”许锦言瞧着那院落里的小桥流水,以及随处可见的精心绿植的修饰,顿时有了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样的精美雅致的院落出现在突厥这样连糖人都如此剽悍的地方,还真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是像你们北明的江南。因为我母妃很欣赏大乾的静纯皇后,那静纯皇后不就是江南人,我母妃的宫里收集了不少江南一些庭院的画像,我觉着好看,便让工匠照此院落造了这院子。”许锦言怔了一下,敬纯皇后…。萧衡昭的母亲。原来敬纯皇后的魅力是如此之大,芳踪不仅在北明和大乾两国之间流传,连突厥都有她的踪迹留下。 也是,那样聪慧灵巧的女子担得起天下的瞩目,担得起无数人的崇敬与爱。 只是为什么最爱她君王却在后来变了心呢?“宁安郡主,不太好的消息,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赫连郁带着许锦言在院落里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对她道。 回头的那一刹那,女子似乎正在沉思,不知在想什么,眉宇间笼罩着一些未知的情绪,将那双琉璃眼眸渲染的懵懂而无辜。她穿着波斯女子的服饰,墨绿色的衣裙上是点点的金绣,自腰肢处绵延而下一道金线,顺着金线旁开出了数朵金色小花。 面纱被褪了下来,那张清婉的容颜在异域的波斯衣裙妆点下,不觉突兀,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和魅惑。 赫连郁又想起了那支九凤,突厥女子的衣裙和波斯衣裙差距不算太大,若是她穿了突厥的衣裙跳那支九凤,该是怎样的华彩飞扬? “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许锦言回过神来,向赫连郁问道。 赫连郁将眼睛里的惊艳收回,他咳了咳道:“那块兵符可能只能调动三千轻骑。” “因为我那块兵符能调动的只是虎营一营的一万兵马,可是虎营的一营和二营都在开城周围,我三弟这个月刚巧被派到了开城办事。若是他在,那两营稍有异动都会被发现。所以目前,只能动用三营这最小一营的兵马。” 许锦言想了想,“这三营在哪里?”“就在绥城。”许锦言计算了一下,“三千兵马……库泉的地下城里藏着多少人,可是个极大的未知数。”“准确的说,是三千五,我父王拨了我五百人镇压绥城的官员。” 赫连郁耸了一下肩,本来一万对库泉的地下大军都已经是天方夜谭了,现在又变成了三千五。 “郡主,这件事要不我们从长计议一下,一个月的时间可能的确有些仓促。”赫连郁小声道。 “不,依然还是一个月。你且让我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该怎么去做。”许锦言深思着慢慢的走离了赫连郁。 赫连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身影,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笨,事情出了意外,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靠那个小小的女子去做。 如果那女子的夫君在,必定不会像他一样没用。 可那女子的夫君在哪里呢? 怎么就舍得让她流落在外面。 若是自己是她的夫君,必定不会舍得让她四处游走。 赫连郁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 —— 休斯城,左贤王府内。 张天道将一张画像放在了库泉的面前,画像中的女子额间一朵桃花,她微微的笑着,清婉却不失柔媚。 库泉拿起了画像,眼中露出了些淫邪的色彩,“这么个美人便是返世之人?” 张天道点头道:“是,王爷,我遍寻了白云山南麓的人,有两个樵夫看见了这改河道之人,我便按照他们所说绘下了此图。” “王爷,有意思的是,这个人的身份并不寻常。” 库泉抬起了头,“她是谁?”“北明,宁安郡主。” 额间桃花,天下独此一朵,再好认不过。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算卦 库泉拿着那张画像又看了看,“怎么会是一个北明人?那她现在…。在青州城么?” 库泉想了想,若是北明人,隐身的就只能是青州城了。 张天道点头道:“前些日子的确有人看见这额间桃花的女子隐身在青州城的悦来客栈,但是据说两天前已经离开了。” “那现在可还有她的下落?”库泉急急问道,这返世之人的能力有多大,张天道已经告诉过他了,库泉也非常清楚这返世之人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性。 张天道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但是据我猜测……。王爷,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进了突厥。” “突厥?她居然还敢来突厥?”库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宁安郡主改了河道,为的无非是摧毁您费心思建下的炼剑池,既然是冲着您来的,总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张天道将画像收了起来。 库泉一听此话,狠狠拍了下桌子,“本王和她素无冤仇,她到底为什么要一再针对!” 从来都是库泉针对别人,这头一回被人针对,库泉还真是有一些不太适应。 张天道叹了口气道:“王爷,我早就说了,这宁安郡主是返世之人,她早已经过了这一世的波折,或许在她的上一个人生里和王爷有过恩怨。” “你当真能确定这宁安郡主便是你口中的返世之人。” “暂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她有很大的嫌疑。若是王爷能将人带来于我面前,我一试便知。” 找自然是要找的,既然有可能是返世之人,那便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高人请给指个方向,有一个方向,本王也好下令让手下的人去寻找。” 张天道将手中的拂尘晃了三晃,“此人行踪诡谲,无法准确定出她的位置,但是若是她进了突厥,必定是在休斯城或者休斯城的周围隐藏。王爷可派人在这些城池的附近寻找,距离休斯城最近的绥城…。一定要仔细搜查。” 因为绥城是休斯城四周唯一一座不属于库泉的城池。 “那宁安郡主极好辨认,额间的桃花全天下也只她一个人有。且她不知道我们在寻找她,应该不会对那额间花有太多隐藏。” 库泉想了想,明白了张天道的用意,吩咐了几个属下去办事。 先在休斯城和周围属于自己领土的城池寻找,若是找不到再去绥城。 那绥城是突厥王的势力范围,若是去此城寻人,非得费一些心思不可。 消息很快便传来了,休斯城是库泉的势力范围,只翻了一天便确定无人藏匿,周围的城池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唯有在绥城寻找起来费了功夫,但好在还是找到了。库泉一得消息便去找了张天道,“高人,真找着了。就在绥城!”张天道听闻此消息心中大喜,连忙问道:“在绥城的何处?” 库泉没说话,旁边的手下一抱拳道:“回高人,那宁安郡主就在绥城的一处客栈里。她外出游玩的时候刚好被我们的人撞上,虽然她蒙了面纱,但是额间的那朵桃花还是被我们发现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您要找的人。” 张天道想了想,“那你们如何还不把人抓来?” “高人,宁安郡主周围有无数的高手在保护。只露在明处的那一个便是个力大无穷的顶级高手,而暗处还有着无数隐藏的人马,身手也绝不低。我们去查探的人手不够,便先回来禀报王爷此事。” 库泉道:“这小妮子周围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高手,若是要硬抓,估计得在绥城掀起不小的动静。” 绥城的人口密集,且这些回来的探子说那宁安郡主藏身的地方是人满为患的客栈,从客栈绑人,肯定动静不会小。若是自己的城池自是无妨,可那绥城却是突厥王的势力范围。张天道轻摇了头,“不行,不能硬碰硬。若是真起了争执,她的人手被我们全制服了还好,若是逃了一个两个的,任其回到北明……后患无穷。” 张天道的话说到了库泉的心里,库泉本就不太愿意在绥城掀起动静。那绥城和休斯城临近,若是起了动静,难免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那依高人之意?”库泉问道。 “王爷,明日我去一趟绥城,还请王爷替我安排一下。若是我失败了,到时候硬碰硬也不算晚。” 库泉有些犹豫,“高人…。不会太危险了么?那宁安郡主周围全是高手,可高人又不会武功。” 库泉并不想让张天道身陷险境,张天道对于他来说还有大用,不能出任何意外。 张天道却似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一般,他将手里的拂尘又摇了一摇,捻着自己长长的胡须道:“王爷无须为我担忧。若是天道能力不济,无力带回宁安郡主,届时还要请王爷的人马动手。” 库泉看着张天道眉宇间的笃定,心里便放下了一些,他对张天道一向很放心,因为张天道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一次,应该也也一样吧。 —— 绥城并不算大,其中一条极繁华的街道将绥城从北到南分割开来,自这条街道以北为北城,以南则为南城。街道虽然繁华,小贩如罗织,但是整条街道都散发着一股牛羊身上的骚臭味,街上大多贩卖肉类都是牛羊制品,还有活的牲畜在一旁等待被贩卖出去。 牛叫马喊,四处流窜。 许锦言和两个丫环入住的客栈就在这条街上,窗户一推开,那股子牛羊味道就一气儿窜了进来。半夏连忙把本打算推开通风的窗户关了上去,悲叹一声,“小姐,我想家了。” 许锦言笑了一笑,“当初来突厥之前你可是激动了很久,这才来了几天,你就喊着要回家。”半夏顿了一下,她哪里知道这突厥和北明这么不一样。要不北明把突厥人叫蛮夷,这里的客栈都脏乱到了一定的地步,新住进来的房间,桌子上就有极厚的一层油污,半夏擦了能有一个时辰才擦了赶紧。 她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图,怎么放着好端端的雅致宅院不住,非要住到这脏乱差的突厥客栈来。那沈姑娘和赵姑娘可都还住在那宅院呢,就小姐不愿意住那里,非说要体验一下突厥人最市井的生活,硬是住到了外面来。可是外面的世界可并不如小姐口中说的那么好! 半夏一度觉得自己上了小姐的当。 许锦言瞧着半夏嫌弃四周的模样,她上前拍了拍半夏的头道:“行了,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不是爱逛突厥的街道。” 半夏捏着鼻子,苦着脸道:“可是小姐,房间里的味道都这么奇怪了,街上的味道岂不是更难闻。” “这才叫做特色嘛,快出去吧,给你买芝麻坨坨!”许锦言诱惑道。 半夏这才放下了捏着鼻子的手,狠了狠心走出了门,为了芝麻坨坨,她忍! 一出客栈,牛羊嘶吼的声音就更大了起来,周围被牛羊蹄子踩踏的泥泞街道展露了眼前,许锦言轻提裙摆走了出去,波斯女子的裙摆比北明女子的裙摆还要大还要长,走起路来颇为费力。 忍冬也不太习惯这样长的裙摆,但还是将裙摆一提,接着许锦言的身后跟了上去,半夏站在客栈门口看了很久,眼看着许锦言和忍冬都已经走出老远,她才鼓足了勇气踏上了那泥泞的街道。 走了不一会儿,半夏手捧着芝麻坨坨吃的满嘴掉渣。 许锦言和忍冬正低声说着什么,但是这轻言低语的声音却迎面被一看似清风道骨的道士打了断。 “姑娘面容富贵,远非寻常之人,怎会在这样泥泞的街道出现?”那道士摇了摇手中的拂尘,挡住了许锦言的去路。 忍冬冷眉一横,“你这神棍,不要挡路!” 自忍冬见过那看似清风道骨的神医骗子诸葛清之后,她就对类似气质和长相的人全无好感,这道士不请自来的挡住了许锦言的路,忍冬更是心中不悦。 只觉得骗子光顾。 许锦言却极好性子的推开了忍冬,对那道士说:“高人似乎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据我所知,突厥应该没有道教流传。高人这一身打扮可真是引人瞩目,若是放了前些年,突厥对外政策收紧的时候,高人这一身装扮十有八九是要被关起来的。” 许锦言将面纱掩了掩,一双琉璃眼眸却笑的弯了起来。 那道士捻着胡须一笑,“世上之人虽然容貌千差万别,但内在大为相同。总有一生,总有一死,何须计较国之差异。” “高人大才,小女子愚钝,听不明白高人的话,先行一步。”许锦言向旁边侧了身,就要从道士的身边走过去。 “两生两世的光阴,不知宁安郡主可否觉得虚度,不知宁安郡主可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两生之人?”那道士在许锦言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极轻的说了这句话。 许锦言站住了身子。 “贫道想为姑娘卜算一卦,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张天道看着许锦言僵住了的身影,嘴角有了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嘲讽流露了出来。 “卜算真的能知晓前途与命运么?”许锦言蓦然回首,看向了张天道。 “卜算不仅能知今生前途,还能晓得前世因果。姑娘若是愿意,可听贫道一言,或许姑娘可以明白一些从前困惑了很久的事情。” 张天道对许锦言轻声言语,明明是带着仙气的身姿,说出来的话却全然都是蛊惑之意。 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一只手,血淋淋的,想要拖着人世的灿烂堕入无间深渊。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因果 日头已经快至落山,橘黄色的阳光将街道的边边角角都刷上了温暖的颜色,突厥的夜晚来的很快,若是不追逐着这些阳光回家,很快,太阳就会消失不见,徒留一地的黑暗与冷清。 张天道含笑以对许锦言,“姑娘对于自己的人生但凡有丝毫疑惑,贫道都可以为姑娘解答。” 张天道的笑容非常自信,没有人会逃得过对自己未来的好奇,也没有人可以摆脱往事的前因后果,许锦言这样的人,尤是。 面前的女子垂眸而立,似乎是在思索,没多久,她便抬起了头,对张天道展颜一笑道:“不必了,前因已过,至于后果.....还是静待日后分晓。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高人应当比我明白。 张天道的脸色一僵,他侧身又挡住了想要离开的女子,“姑娘当真不想知道,那可是两生的前因后果。”许锦言攥紧了手,这道士一而再的提起两生之事,自己若是不买他这个面子,倒是白费了他一番心意。 “高人有话不妨直言,既然高人已经高明到可以看穿这样的事情,又何必吞吞吐吐。” 这是她的秘密第一次被旁人讲出来。她是有些慌张,但是这慌张绝不至于到了惶恐的地步,因为她最怕得知一切真相的那个人早已悉数得知,既然如此,她悬着的心脏早已放下。 如今秘密被这道士说出,她也并非太过惊诧,就算她的秘密被全天下知道,她成为天下人人侧目的怪物,她也丝毫不会怕,只要他不觉得她是怪物,其他人的眼光又有什么好畏惧。 张天道压低了声音道:“宁安郡主,您活不了多久了。” 一旁的忍冬听闻此话,立刻便要出手教训张天道,方才什么两生两世的事情她听不明白,但是这句话她可听的清清楚楚。 许锦言拦下了忍冬,示意忍冬后退一些,忍冬虽然不愿意,但却也没有违抗许锦言的命令。 忍冬走后,许锦言才对张天道说:“高人若是只能说出这种危言耸听的话,便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了。”张天道摇头道:“非也,郡主,您已经比常人多活了一辈子。这一辈子的人生若是没有外力干预,您真的活不了多久的。” “我听不明白高人的话,什么多活一辈子,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没有那个福气。”许锦言面不改色。 张天道见许锦言不承认倒也不慌,反而笑了笑道:“郡主,何必否认呢。您和我心里都清楚,您到底有没有多活一辈子。可是郡主,您该知道多活一辈子是天大的福气,世上有怨有恨的人何其之多,可为什么偏偏只有您有了这样一个恩赐呢?” 许锦言不说话,但是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世间的事情总是有因有果,有人帮你种下了重来一世的因,您才能收获重来一世的果。” 张天道见许锦言听了进去,唇角的嘲讽之色又露了些端倪,“郡主,您这样的人被称作返世之人。返世之人一般都是因为最重的执念和最毒的怨气才得以重生,但是您却不是这一种......” “您的重生,是有人用了最深的期盼,泼洒了最烫的热血,又许了最狠的誓言才求得。” “若是您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今夜子时,绥城郊外,我让您看个明白。” 张天道转身而走,似乎是不再在意许锦言的态度,可是张天道很清楚,许锦言那副震惊的样子,明显是......已经上了钩。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身陷 夜晚,绥城的郊外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可太过静谧的环境却免不了阴森,树叶偶然动一动的发出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地方都显得十分诡异。 张天道一袭道袍,手中的拂尘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身后是一轮极大极圆的月亮,道袍顺着风的方向飞扬,这样看来,他还真像是普渡众生的仙人。 “郡主,您很准时。”张天道回了首,不远处,许锦言踩着月光缓缓而来。月光之下,似乎只有许锦言一个人踽踽独行,但是张天道可以清晰的看见,树梢的异动,草丛的起伏,那全都是隐藏的高手。 “不敢迟到,高人这般神通,我怎敢违逆高人的时间。”许锦言走到了张天道的面前。 “郡主既然夜半来此,贫道便也就不多浪费时间了,郡主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郡主探知的方法,可是能不能探知到全部的真相就得靠郡主自己的本事了。”“高人请讲。”许锦言点头。张天道自衣袖中拿出一截青色的木头,那木头上刻着绮丽的花纹,花纹的走向和画法都十分奇怪,并不像是中原之物。 “郡主的两生两世想要探察绝非易事,需得郡主集中全部的精神和心力,将意志注进这一段神木之中,随后将此木点燃,火焰之中,郡主就可以看清自己的前世今生。”许锦言接过那一截木头,脸庞有着笑意,“这么一截木头竟然有着这样大的本事?” “那是诺族神树截取的一段,拥有着通天之能,不仅可以穿破今生迷雾,也能看清前世疑云。” “这样好的东西……高人舍得给我?”许锦言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那一段木头,木头上的纹路曲曲绕绕,交汇在一起就像是一张张嘶吼着的人脸,随意一瞧,这样的一截木头还真是令人胆颤。可唯一的问题是……。那花纹太刻意了,刻意的像是人为刻上去的痕迹。 张天道似乎有了些焦急,“郡主,贫道是觉郡主命格奇特,与贫道有缘才想帮一回郡主,全了这段缘分,若是郡主信不过贫道,也无须这般多话,您将此木还给贫道便是。” 许锦言将那截木头向后移了一下,向张天道笑说:“高人莫气,小女只是随意说说。不想竟然惹了高人不快,是小女的不是。” 张天道的脸色这下才和缓了起来。 “贫道并非不快,若是郡主当真明白前世今生的因果,这截木头就在郡主的手中,请郡主自行决定是否要点燃。” 琉璃眼眸转了转,神情意味不明,她笑了笑,极随意的样子。 “高人既然要如此帮我,我又安能拒绝高人的好意。” “唰”的一声,许锦言想也不想的点燃了那根看起来诡异的木头,动作快到连张天道都没有想到。他侧目看向了火光中的许锦言,只见那张清婉的容颜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明明暗暗,一双琉璃眼眸在轻轻眨动之间似有寒光流出,张天道下意识去看那双眼睛,但刚一触及,他便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不可见底的深渊,深渊下有天下最凶最恶的东西在叫喊,嘶吼。 张天道忽然就打了个冷颤。 火缠上了那段木料,木香味被火一激发,整条木段的味道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那味道不似其他木质的清香之味,很是浓郁,在鼻间过上一两个来回,便熏得人脑子都疼痛了起来。 张天道小心的观察着许锦言的神情,等到看见许锦言眉头紧紧蹙起,伸手扶上了额头之后,张天道的心思才有些放下,但并不敢全放,他在各国之间靠着这真真假假的道术不知骗了多少人,但这一次对上这宁安郡主,他心里还是没底儿,一是因为这返世之人的身份让他觉得许锦言深不可测,二是因为……这一切进行的有一些太顺利了。 对上这样一位拥有两次人生的对手,真的就能这么轻松的达成自己的计划么? 直到张天道看到许锦言已经晕眩了的神色,他的心神才彻底的松快了起来。 两生两世之人又如何,遇上了他张天道,还不是得乖乖的束手就擒。 张天道抽动了一下唇角,“郡主,看到您想看到的东西了么?” 许锦言手撑着着头,似乎是头在一阵阵的犯晕,但她还是回答了张天道的话,“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圈火光,剩下的……什么也没有。” 张天道环视了一下周围,树梢和草丛还是平平稳稳,似乎哪里根本就没有隐藏着人一般。 “郡主,您的执念可能藏的太深,这样一截木段不足以让您看清楚您想知道的一切,若是您真的想知道,不如和在下一同前往一个地方。”张天道拂尘一挥,示意不远处的一处湖水。那汪湖水的湖面上满是茫茫的蒸汽,云笼雾罩,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去处,一旦深入其中,便再也寻不见端倪。 “郡主,请随我来。” 许锦言点了点头,那双总是泛着灵气的琉璃眼眸已经全然变的空洞和麻木,似乎被人活生生抽取了灵魂,只能如牵线木偶一般按照别人的命令行动。 许锦言跟着张天道一直向前,似乎是已经全然没了自己的思想。 暗处的努尔布紧紧的攥起了手,看着许锦言麻木的眼神,努尔布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冲出去,半夏伸手拍了拍努尔布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冲动,小姐有自己的主张,我们不要给她添乱。” 手上传来的温暖触及让努尔布心里一颤,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焦急稍微减轻了一些。但是眼睛还是紧紧的看着那抹几乎已经陷入了白雾中的身影。 一旦进了白雾,他们可就再也看不清了。 “半夏,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姐深入这么危险的地方么?”努尔布语气难掩担忧,他刚才就瞧着那白雾不对劲儿,已经暗自去探查了一番,那白雾后面隐藏着一众突厥士兵,许锦言此去无非羊入虎口,亲手将自己送入那危险至极的境地里。 白雾浓重,将湖面装饰的仿佛仙境,看似美丽,但这份美丽却将后面的危险全部遮了住,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内在早以酝酿着一番天大的危机。 半夏对紧张的努尔布劝慰般的道:“别怕,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小姐这一次又不是和我们完全断了联络。而且所有的暗卫都在贴身保护,不会出问题的。” 努尔布点了头,手心里却仍然渗着汗,他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终于,那抹身影挤入了白雾之中,再也看不清楚端倪。“我是怕万一,而且……小姐现在不是一个人,若是真出了事,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张大人。”努尔布叹息一声。 半夏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小姐怀了身孕…。” 努尔布知道此事大大超出了半夏的预料范围,小姐对此事瞒的不可谓不紧,便是她和忍冬都是过了很久,才从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中察觉。 她多细心,加之又照料小姐生活,这才发现了小姐怀孕的事情。那这努尔布又是如何得知? 努尔布见半夏惊讶,便摸着头解释道:“那几日我瞧见小姐干呕便有些猜到了,后来又看见你老给小姐熬药。我想着小姐身体一向康健,不该喝药,这便猜到了。” 半夏倏尔扬眉道:“你是不是娶过妻?” 努尔布惊讶,连忙慌张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哪里娶过妻。自你之前,我都没吃过女子亲手给我做的饭。” 这还差不多…。半夏又看,“那你怎么能知道干呕就是怀孕的表现呢?你骗我!” “不是不是,从前我在回纥的时候一个手下的夫人怀过身子,我听他说的。就想着万一以后我要是有了夫人,定要仔细照顾她,所以就多听了几句。”努尔布解释的时候很急,就怕半夏误会。 半夏露出了点笑意,没想到那看起来如此粗枝大叶的努尔布竟然有这样细心的一面,还真是让她另眼相看。 前方,忍冬忍无可忍的转过身子来,“你们俩消停点吧。小姐现在可正危险着呢。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倒也没什么,小姐那边有暗卫在贴身保护,再加之小姐自己还一肚子坏水,就算事情没成,亏应该也吃不了。 但半夏和努尔布这俩人太恶心了,说的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听的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给小姐申请和这两个人分开办事。 —— “跪下!” 许锦言被压进了休斯城王宫的一处偏殿内,金灿灿的王座前站着肥硕的一个人,那人背对着许锦言,庞大的身躯带给人极大的压迫之感,许锦言被强硬的按在地上跪下,她低垂着眼眸,没有看王座前的巨大身影,放在身子两旁的双手死扣着地面,指甲深嵌土地之中。库泉,可总算是见到你了。 前世无缘向你讨债,今生今世,就麻烦你全部还给我了。张天道又将手里的拂尘摇了摇,拂尘挥出的风划过了许锦言的脸颊,许锦言一阵恶寒,将身子轻轻移了移,偏离了张天道。 “王爷,我将人给您带来了。” 王座前的人这才闻声转了过来,那肥硕的身子轻轻一动,屋子里的光线似乎都随着变了一变,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下来,脚步一直向前,直到停在了许锦言的面前。 “你便是返世之人?”库泉轻佻的伸手将许锦言的下巴抬了起来,许锦言被迫看见了那样一张老迈而丑陋的脸庞,库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些年的精于计算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大片的皱纹满布在那样一张老脸之上,随着他的动作,皱纹一颤一颤的抖动,他甚至还在笑,一口黄牙呲出了嘴唇,怎么看怎么令人眼睛发疼。许锦言没有回答库泉的话,只是盯着他看,她的双手规矩的放在身侧,但是无人能够发觉,那双白皙的手紧紧扣着地面,指甲深埋于地之后终于断裂,连带着撕下来了些皮肉,鲜血流下,将那一小方土地染红。 张天道对库泉说:“王爷,我已经确认过了。她是返世之人,确凿无疑。” “把这么个美人扔进那火汤子里,本王倒还真是有些不忍心。”库泉的举动越来越过分,他的手放开了许锦言的下巴,转而摸上了许锦言的脸,那粗粝的手掌磨的许锦言的脸颊极痛,她抬起头,看着库泉忽然笑了一声,“原来突厥的左贤王爷竟然是这样的人,别人说什么,自己便信什么。” 库泉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王爷应该知道我是北明的宁安郡主,在北明,我还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不知王爷今日把本郡主今日劫来此地是何用意?若是王爷觉得突厥与北明的关系太好,即使如此挑衅,北明都可以照单全收的话,王爷未免太过高看我国陛下的肚量。”库泉冷笑一声,将许锦言的脸放开道:“难道你以为你来了之后还能离开吗?北明的人不会知道你的下落,也不会知道你永远的留在了本王这里。” 张天道此时也适时的出来道:“这便是郡主多费心了,等郡主一入炼剑池,浑身骨肉被火吞噬,化为乌有,别说北明陛下不知道您去了哪儿,就是保护您的那些暗卫都不会得知您的下落。炼剑池的用途,郡主应该知晓,就不用我再多加解释了。” “总之,您会永永远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不留一丝痕迹。” 张天道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他在讲什么令人快速入睡的睡前话本一般,可是这般温柔语气的背后却隐藏着最为阴森可怖的事实真相。 偏他,还是含笑讲出。“以火消融皮肉,道长好大的本事。道长费心思将我骗来,又是什么前世的因缘,又是什么今生的后果。费了这样多的口舌,原来道长只不过是想让我做一个祭祀用品而已。还真是劳驾高人费了这么一番心思,又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许锦言冷笑。 张天道摇头,“郡主,您的命太金贵了,您一条命就抵得过一万个人的命,这样贵重,无论我费多少心思都是值得的。” 许锦言不想和张天道再作纠缠,她偏头对库泉道:“王爷,如果真的把我下了那火海,我不过是一死,您失去的可就多了去了。” 库泉一愣,底下跪着的女子面容含笑,一派冷静,尤其是那一双眼眸,里面笃信的光芒更是让人无法不被那双眼眸吸引。 “你什么意思?”库泉问道。“王爷,我没什么意思,您若是想和宁安一起死,您尽管将宁安投入火池,和王爷一起死,那便算是宁安的荣幸。”许锦言只是笑,但那笑容让库泉一看心里便直发毛。 张天道立刻就阻止了库泉继续和许锦言的对话,“王爷,您休要听这妖女的胡言乱语。我已经算好了时辰,后日天时地利人和,是再好不过的日子,届时便将她投入新挖好的炼剑池之中,以她的血肉和性命来完成这最后的生祭大典。王爷您已经等了够久了,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库泉被张天道说的心中大动,他的确已经等了够久了,库泉放弃了继续深究许锦言的话,只当许锦言在胡言乱语,对属下挥了挥手道:“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着,后日便用她生祭炼剑池。” 许锦言被那些突厥士兵粗鲁的拉了起来,她也并不显慌张,她将士兵推开,很是优雅的站定,“王爷,明日您会有一些小麻烦找上门。要仔细应对,否则……说不定会有大危机呢。” 张天道没想明白许锦言这一番举动是在做什么,但他想也知道,肯定是在做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张天道连忙挥手让几个突厥士兵将许锦言押下去,不再给许锦言和库泉说话的机会。 许锦言的危险程度似乎远远大于了他的预期,若是放任这么个女人继续存留于世,不管对谁都是危害。 一个知晓未来之事的人会造成的风波不是这个时代能承受的起的。 张天道深谙此理,所以他从来没有向许锦言问过自己的未来,因为他知道,未来一旦被自己得知,未来便会在那一刻起彻底改变。 听起来似乎有些令人费解,但是许锦言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是返世之人,知晓了自己的前途未来,所以就按照原来的记忆将上一世的过往一点点的全部推翻,而许锦言原定的人生早就被改变的彻彻底底。 在她知晓未来的那一刻,未来便就此彻底改变。 张天道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他要的可远不是这些。 许锦言造成的混乱已经够多了,后天便让一切终结吧。 张天道认为,他这一举动其实也算是替天行道。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证明 “滴答” 一滴水滴到了许锦言的手心,许锦言将手抬起来仔细的瞧了瞧,这水是从阴冷潮湿的牢房顶部滴下来的,本就是凝结了过分的寒意,滴到温热的手心,便将手心连带着一起变了凉。 许锦言从衣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心,将那股凉意全部擦掉。 耳边倏尔传来了一阵老鼠发出的响动,吱吱的叫声,翻动稻草传来的悉悉索索,许锦言忽然就笑了,此情此景,很难让她不想到前世在牢里待的那些年,老鼠,潮湿的空气,一切都似曾相识。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身陷囹圄的她几乎完全绝望,唯一的盼望就是等待萧衡昭领兵杀进北明,将那些人一一替她千刀万剐。 今生却绝不一样,她怀了萧衡昭的孩子,那孩子是她的希望和光,她要将这些事情一一处理完毕,然后回到北明,等待他的归来。 而且这样想来,似乎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在她身处黑暗之时,所有的光明都是萧衡昭带给的她。牢房黑暗,萧索落拓的环境之中,因为想到了那个人,她的笑意都变得温软美丽了起来,流露出的暖意似乎能将这牢房的阴冷悉数融化。牢房的门此时被推了开来,许锦言的笑意一收,她抬起眼眸看向来人,全无了刚才的温软。 是库泉来了。 库泉似乎有些惊慌,因为他的步伐很乱,他慌慌张张的走到了许锦言的牢房前,示意牢头将牢房门打开,锁子刚一落,库泉便走了进来,急忙向许锦言问道:“你昨日说我会遇上麻烦,这麻烦可有化解的方法?” 许锦言神态自若,似是早就想到了库泉会来这一趟,“王爷的小麻烦似乎很让王爷烦心啊。” 库泉的脸色很僵硬,他的确遇上了麻烦,起因是库泉的王宫建制超出了他一个藩王应该有的规格,突厥人崇拜鹰,只有突厥王可以用鹰的图案作为装饰,可库泉生来最喜欢鹰,想着突厥王这个位置早晚也要落在他的手里,所以在休斯城建造王宫的时候,库泉在自己的寝殿里装饰了鹰。 这便是大不敬之罪了,再往大了说这便是怀有不臣之心,库泉在突厥王一向是做小伏低貌似忠诚的样子,自己却偷偷摸摸的在寝宫里用上了突厥王才能有的规制,这若是被突厥王知道了,肯定要彻底的怀疑库泉从前的那一番用心。 这件事流传出来很是莫名,因为库泉其实很小心,他只在自己的寝宫柱子上用了少量的鹰,知道的人很少,而且全是对他忠心耿耿的那一拨人。库泉建造王宫也有些年头了,这秘密保存了这么久都一直没被人察觉,但不知怎的,今日这件事却暴露了出来,在市井里流传的有鼻子有眼,连鹰在寝宫柱子上这件事都说的一清二楚。 库泉顺理成章的怀疑是身边出了奸细,可是他上下悉数清查,却没有一个人有这种嫌疑,张天道又去郊外处理炼剑池的事情了,暂时不在王城内。 若是隔了以往,库泉估计并不太在意这件事,这件事发生的再奇怪,那也是发生在休斯城内,在他的势力范围内,随便都能将这件事摆平,派些人在城内镇压一番,晚上就不会再有人敢多说一句。 可是偏偏许锦言昨日对他说,这小麻烦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引发大危机。 自许锦言说下这句话之后,库泉就一直心里直打鼓,许锦言是返世之人,知道未来所有之奥秘,是否这小麻烦之后真的引发了什么危机?库泉虽然因为张天道的嘱咐,怕所谓的反噬,不敢把主意打上许锦言,可是他心里是不敢,但是并不是不想。 许锦言的能力有多大?那便看看先知在每一个国家的地位,但凡有点预测能力的人无一不被各个国家封为上宾,而且这些先知的能力还时准时不准,有的时候还喜欢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一些事情他说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管你之前给了他多少好处,上天的旨意一摆,谁都拿他无可奈何,还不能惩罚他,因为人家先知是借着上天之口在说话。库泉不觊觎这个能力是假的,只是暂时被张天道的话吓住了,不敢对许锦言的这个能力有所觊觎。可是现在张天道没在,休斯城里又出了这件事,库泉心里一个劲儿的怀疑这个小麻烦之后会引发大危机,在王宫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是坐不住了,过来找了许锦言。 “你不要跟我多费别的话,昨日你说这件事会引起大危机,这大危机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王兄会知道这件事?”库泉急急问道。 宫殿建造违规,最坏的可能性就是被突厥王得知。 这也是库泉最怕的一点,他在突厥王面前做小伏低了那么多年才伪装了出了一副忠臣的模样,若是宫殿的事情传到了突厥王的耳朵里,他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可就又赔了个干净。许锦言见库泉着急,她心里却慢慢的放了下来,“如今我身陷囹圄,明日便要被王爷生祭,这个节骨眼上我可没有心思告诉王爷这件事。”库泉怒道:“你若是不说,本王便让你尝一尝突厥的酷刑。” “王爷,何必这样对我呢,您也知道,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王爷何不好好的利用我的能力,将我生祭,仅图了这一层皮肉,岂不可惜?”许锦言语气惋惜,颇有替库泉打算的意思。库泉冷笑了一声,你当我不想将你物尽其用,可是高人都说了我要是利用你的能力,会遭到反噬。 这个反噬的后果他不想承担,也承担不起。 “你少废话,只说你口中的危机是什么!”库泉并不打算就许锦言的话往下说。 许锦言见库泉不接招,她也并不着急,继续对库泉道:“王爷,这个大危机先不论,我们单说您在休斯城郊外,神庙下方藏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可快保不住了,如果您借助我的能力,我可以帮您保下那些东西,但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将我生祭,那些东西就全都给我陪葬。王爷,您可得考虑清楚。” “那些东西加上休斯城今日的麻烦,您放了我,我便替您将这些障碍一一扫清。这笔交易,端看王爷做不做。” 库泉看着牢房里的许锦言,老迈的脸上皱纹耸动,他翕动着嘴唇,白灰相间的胡子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看来许锦言真的通晓未来之事,居然能将休斯城下的那些东西说出来,还说的那么确信。他为了将休斯城下的秘密保护,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个消息要是能流传出去,那他这些年的精心就成了一场笑话。 通晓未来的能力,完全是确定了的。 “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让本王放你一条生路,所以才编出这么一套谎话来,你休想本王会上当。” 许锦言依然在笑,风轻云淡的样子,“王爷,您可以认为我是编了一番谎话,然后将我生祭。可万一我说的不是谎话呢?” “万一我说的不是谎话,您的数万精兵还有无数兵器就全部毁于一旦了。” 许锦言每说一个字,库泉的心里就颤抖一分,他是觉得许锦言是在说谎,许锦言现在命悬一线,很有可能为了逃生编出一套谎言来蒙蔽他,只为了自己脱险。 但也正如许锦言所说,万一她说的不是谎言呢…… 她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今日休斯城里起的麻烦已经昭示了她那庞大,令人垂涎的能力,如果她没有骗他,那么休斯城郊外地下到底会出什么事情? 真的会让他所有的精兵与兵器毁于一旦么? 许锦言看出来了库泉慢慢松动的脸色,她再笑着补了一句,“王爷,奉劝您一句。不要完全相信张天道,您真的以为炼剑池还有所谓的生祭是为了您的千秋伟业么,那都是为了张天道他自己。” 库泉往前倾了一步,浑身的肥肉都随着抖动了起来,那张老迈的脸全是怒火,他逼迫的看向许锦言,“你把你刚才的话说清楚!” “王爷,生祭得出的成果和您半点关系也没有,您就算把我融了那炼剑池,最后的受益人也不是您,而是张天道。张天道一直都在修行长生不老的邪功,但这邪功需要饱蘸人血才能大成,所以这张天道利用您抓了那么多的人去完成生祭仪式,可是仪式一旦结束,所有的成果和利益都会被张天道一人独吞。” 库泉的脸色起着剧烈的变化,紧接着他又追问一句,“你可有证据。” 人都是有疑心的,身处越高位的人疑心就会越大,库泉虽然对张天道言听计从,可是心里并非完全没有芥蒂。在库泉的内心深处,他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至于张天道,这些年张天道给了库泉无数的助力,让他从一个备受欺负的藩王变成了突厥第一富,库泉才乐于相信张天道的忠诚,可此刻有人忽然提出张天道的目的不纯…… 尤其这个人还有着通晓未来的能力。 库泉就不由得猜上一猜,是否在那个他不知道的未来,张天道背叛了他? “如果王爷不信,王爷您可以仔细想想,自白云山的炼剑池建造到现在,张天道可让您插手过?王爷您是突厥人,可能不太明白中原的习俗,在中原,若是要完成类似于这样的祭祀仪式,都必须要最后受益人身体上的某一种东西作为牵引,就连行诅咒的厌胜之术都得要生辰八字。你仔细想想,张天道自始至终,可曾让您参与到了白云山炼剑池的事务当中?便是今日,今日张天道可是去了郊外准备明日的祭祀仪式,您看,这么近,他都没让您去。” 库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原本就密布的皱纹此刻更是明显的暴露了出来,他背过了身子仔细思考,他不能再看许锦言,这面前的小小女子,容颜清婉柔美,毫无威慑力,但是说起话来笃信无比,看着便让人想相信。许锦言的话没有错,自始至终张天道都一手操持了这生祭的事情,除了问他要人手造炼剑池,抓一千多个人作为生祭的祭品,除此之外,张天道可从来没有让他碰过生祭的事情。 若是张天道真是为了自己的长生不老所以诓骗了他,那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王爷,您不妨信我一次,或许你会得到一些您从来没有想过的真相。如果您愿意,今天晚上,您带我去一趟休斯城的郊外,我可以向您证明,张天道所谓的生祭不过是一场极大的骗局。而您,早已沦为了他骗局里的一环。”“当然您也可以完全不信我,可以觉得我编了一番谎话,但是万一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呢?那后果,您能接受的了么?” 许锦言看着库泉发白的脸色,唇角一勾,库泉差不多要上钩了。“如果你能证明张天道欺骗了本王,所谓的生祭仪式只是为了他自己的长生不老之术,那本王就饶你一条性命。”库泉挣扎了很久,但还是屈服了许锦言的话,没有人可以逃得过对于未来之事的好奇与恐惧,而且如果张天道真是欺骗了他,那生祭许锦言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了意义,放她一条生路也没什么大碍。许锦言微微一笑,“王爷不会后悔您的选择。” 库泉忽然心念一动,他回头向许锦言问道:“张天道说利用你的预知能力会遭到反噬,这件事情可是真的?”许锦言眼眸转了转,怪道库泉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居然这一次对她的预测未来之力没有产生邪念,原来是张天道怕她抢了他的活儿所以早就敲打过库泉了。 只是库泉贪得无厌的本色怎么会改,他此番来牢房找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张天道说了利用她的能力会遭到反噬,但是库泉不还是免不了心里的觊觎。 “王爷,我自己都利用这能力改了不少的未来,若是会遭到反噬,王爷,您今日怎么会见到我呢?” 库泉,放心吧,放心的利用我的能力。 因为这能力可以将你一路推到地狱,永远也别想重返人间。库泉推门而出,“今天,你便给本王证明清楚你所说的一切。”许锦言垂眸,“定然不负王爷的期待。”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师祖 休斯城东郊,夜色很深沉,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地面上的一切都很安静,枯了的树叶在风的吹动下,从左飘到右,刮蹭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动。 地面很安静,地下的王国却沸腾的不似夜间。 但地下那样的地方,永远都受不到阳光的照耀,又拿什么来区分黑夜和白天呢? 这座隐藏在神庙下方的地下王国被开凿的极大极深,里面容纳了无数的精兵强将。 而这支庞大的军团如同蝼蚁一般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蟄伏,只等待某一日地下世界洞开,这些蝼蚁般的生命倾巢而出。 以积蓄了数年的力量打这个世界一个措手不及。 张天道看着那些突厥士兵打磨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池子,那池子是刚开凿出来的,散发着泥土刚刚翻出来的新鲜气味。 张天道一挥拂尘,将一道符咒封印在池底,那红光闪闪的符咒被从拂尘上甩出,如同一道光芒般飞扬出去,张天道口中念念有词,额间似有薄汗渗出,红光渐渐变弱,直至归于平静。 张天道这才止了口中的话,收起了拂尘,满意的笑了笑。 还有最后一道符咒,这祭祀的场地就大功告成了。 “恭喜师父,明日师父就要一偿宿愿,完成这场祭祀了。”弟子在张天道旁边说着张天道爱听的话。但这一回张天道却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我心里不太安宁。总觉得这件事会有些变数。” 张天道想了想那双似乎能通达一切的琉璃双眸,心里不安宁的感觉又加重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这祭祀仪式都拖不下去了,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再等,就夜长梦多了。 “师父,这临时开凿的祭祀之地不知是否合适,效果会不会减弱。” 张天道摇摇头道:“不会,之前在白云山建炼剑池也不过是因为白云山的灵气有助于仪式的完成,但是现在有了这返世之人,她的性命能抵得过一万条人命,其他辅助的灵气就不需要了。” 唯一的需要就是,许锦言能乖乖的被押到炼剑池生祭。 “师父,不如小休一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下最后一道灵符了。”一旁的弟子对张天道小声道。 张天道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道:“是有些累了,你把我的茶给我沏好。” 一听沏茶,那弟子神色便有些异样,但还是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那弟子小跑两步走到了旁边从一个小木箱里拿出了张天道日常饮用的茶叶,茶叶一拿出来,那弟子便掩住了口鼻,不想让茶叶的味道窜入自己的鼻腔,那茶叶的味道太过腥臭,闻一鼻子都能恶心好几天。 一般的茶叶就算是不散发出清香也绝不会散发出腥臭味,可这由张天道特制的茶叶就不同了,茶叶的本身算不的多特殊,可是这些茶叶都是要用婴儿的骨血泡制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晾干才能使用,成为张天道口中饮用之茶。 那弟子虽然见不得这茶,但是也不好违抗师父的命令,每次只能捏着鼻子冲泡此茶。 茶叶一见水,立刻就将澄澈的水染成了暗红色,热水一激发,更是让茶叶原本的腥臭味膨胀了数倍。周围的那些突厥士兵都受不了这个味道,纷纷离那茶远了一些。 弟子摒着呼吸将茶杯端到了张天道的面前,张天道接过茶杯,一点儿也不觉得此味难闻,直接将茶杯沿放入口舌之间,一口气将茶喝了个干净。 连带着那些茶叶渣子都被张天道咀嚼的一丝不剩。 随后,张天道长长的舒了口气,额间的汗水变得少了一些。 “师父,可还要一杯?”弟子试探的问道。 张天道挥了手道:“不必了,你将茶叶收好。等我下完最后一道灵符,你再泡一杯茶给我。” 弟子隐约猜到这茶叶可以补充张天道作法时损失的真气,但是张天道却从来不告诉他其中奥秘,弟子也只能将满腔的疑问锁于心中。弟子正收拾茶具的时候,一个突厥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那弟子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弟子听完之后,脸色变了一下,向那突厥士兵确定道:“此话当真?” 突厥士兵头点如捣蒜。 弟子得了准确的消息,也不敢耽搁,直接就跑回了张天道的身边轻声言语:“师父,那些突厥士兵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一个人来找您,弟子听那些突厥人描述,好像是师祖。” 张天道本是阖眼的状态,一听此话,瞬间睁开眼睛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师父来了?” 那弟子点头道:“似乎是,那突厥士兵说来人一花白胡子,穿的和您一模一样,也手拿着一柄拂尘。而且他们说来人找的是‘一净’。弟子想着,应该是师祖没错了。” 张天道“嘶”了一声,暗道不好,这老头儿今日寻来,该不会是算到他寻到了返世之人,明日要完成生祭仪式,他也想来分一杯羹吧。 “你先让他在地上等着,我立刻上去。”张天道看了眼那炼剑池,心里不太甘愿,这生祭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盘算了无数个日子,又恰逢了这返世之人才得来的一切。若是突然冒出师祖要和他分这个成果,张天道说什么也不愿意。 从地面到这个地下王国的通道是一段回旋式的长长阶梯,这段阶梯修的很巧妙,虽然地面到地下的距离很长,但是若是走这段阶梯却并不觉得累,顺着往上走,费不了多少功夫就到了地面之上。 休斯城的地下王国隐藏在一片神庙之下,一上来地面,那巍峨的神庙,散发着扑面而来的庄严和肃穆。 神庙之前立着一人,那人穿着和张天道一模一样的道袍,手里也拿着一柄拂尘,两人的身形还很相似,只是张天道年轻一些,来人的年纪稍大一些,来人也蓄了胡须,他捻着须,也是那样一副相同的仙家气质。 两人对立,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人在照镜子。 “师父,弟子叫了您那么多回,您都不来突厥相助弟子。怎么今日居然降贵前来,真是让弟子不甚惶恐。”张天道面笑心不笑,就算面前是所谓授业的恩师,张天道此时也在心里细细权衡着利弊得失。 山谷道人向前走了一步,眉宇间很是和蔼,“一净,你寻到了返世之人怎么也不与师父说一句,还让师父从旁人那里得知。” 张天道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老头儿消息倒快,说不定是在他身边安插了奸细,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能完成那生祭仪式,他好过来分一些好处。 “师父,你从哪里知道了返世之人的事情,那都是外面人胡言乱语的。这返世之人的这一重命格还是您的书里所写,您怎么会不知道这一重命格的举世难寻。” 山谷道人却摇头道:“一净,你就别骗我了,你想修习长生不老之术,所以想将那返世之人作为你的祭品,这方法是我一笔一划记在书里的,难道我会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张天道还是没有承认,他冷笑道:“师父,我下山之前,您不是告诉过我这世上没有长生不老之术,怎么现在却又有了……”张天道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若不是我下山前偷走了您的那本秘籍,您还打算瞒我多久?这最紧要的长生不老之术,您为防着我所以不教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您不教我,我可以自己学。”当年张天道一心想修习长生不老之术,所以散尽万贯家财拜入山谷道人门下,可谁知那山谷道人只教他一些皮毛的术法,真正他想修习的长生不老之术却丝毫也不教给他,他学了几年皮毛术法之后,张天道终于忍不住了,趁山谷道人下山之际,他跑到了山谷道人的书房里偷看,这一看便发现了山谷道人修习的那些长生秘术。之后的每一天夜晚,张天道都会悄悄潜入山谷道人的书房偷看术法。 他按照书里学习秘术的方法试了试,许是张天道的资质聪慧,一看就明白,即使不用山谷道人点,也将一些最基本的术法学了个干干静静。 日子一长,此事便被山谷道人有所察觉。某一日张天道正在山谷道人的书房里练习术法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山谷道人立刻便要将张天道赶出师门,张天道再三哀求也于事无补,只能被山谷道人连着行李一起扔到了外面。 张天道一时气不过自己遭受如此大辱,便假装离开,但其实他趁着晚上又回了一趟山谷道人的三清观,然后将书房里关于长生秘术的书籍都一网打尽。 那返世之人的命格都被写在了一本书之中,张天道的确是根据这本书才找到了返世之人,也知道了如何利用返世之人来帮助自己达成长生不老的目的。 张天道很清楚,一直以来山谷道人也在寻找返世之人,想通过返世之人来达成长生不老。现在山谷道人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必是也打上了返世之人的主意,张天道可绝不会让他得逞。 “师父,没有什么返世之人,您还是回去吧。您要是再继续纠缠……这突厥现在可是我的地盘,我不想做下欺师灭祖的事情,虽然您…。根本不配做我的老师。” 张天道面容平静,但是眼底却藏着冷光,他直视着山谷道人,没有丝毫的尊重,甚至还有不屑流露而出。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声声哀求着师父,却被连人带行李一同扔出三清观的小徒弟,他现在是突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连突厥的左贤王都得对他言听计从的张天道。 没有人可以威胁他,也没有人可以看不起他。 山谷道人面对张天道的不屑只是轻笑,“一净,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突厥是你的地盘?你也未免太过高看自己。” 这山谷道人说话就像是在故意激怒张天道一般,而张天道一辈子最恨旁人看不起他,尤其是他师父山谷道人,想也没想,张天道几乎脱口而出,“怎么不是我的地盘,那左贤王库泉和个傻子一样任我摆布,这地下城是他听我的话造的,那白云山的炼剑池也是他按照我的意思造的,他根本不知道……” 话说到了这里,张天道急忙将话打住,不再多言,再说下去就把真相说出来了。 面对张天道的突然缄默,山谷道人只是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一净,你没有必要瞒我。你做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你即将要做的事情我也全部明白。你可别忘了,这些术法你都是从我这里得来的,我难道会不清楚你的目的。” 张天道心里一紧,山谷道人说的没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了如指掌,因为他是他的师父,他所有的术法都来自于他。 “青州城那颗乱飞的头是怎么回事?你颗头一开始便就是你吧,只是之后这个方法失败了。你便就将主意打上了生祭,用五百男五百女的肉体精魄助你达成长生不老,后来白云山被洪水淹没,然而此时你却寻到了返世之人。归根结底,这些年你根本就没有放弃修习长生不老之术。”山谷道人含笑道来,便将张天道所有的过往一一挑明。 张天道神色一凛,他四下环顾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对山谷道人说:“我还尊您一声师父,不过是为了之前几年的师徒情谊。但是这一次返世之人是我先一步找到的,所有能得到的东西都应该归属于我。师父,您既然晚了一步找到她,就不要与我为难了。长生不老的人只能有一个。若是您也想分的返世之人这一杯羹,求得长生不老,弟子便先将话放在此处,您想都不要想!能长生不老的人只有我一个!”山谷道人虽然能将他的目的说清楚,可是这休斯城是他张天道的地盘,谁都别想在此处撒野。 此时,这山谷道人却突然一笑道:“高人,说话还是留三分的余地好,若是你不留这三分余地,后果可能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题外话------ 宝贝们最近铃铛要出去学习大约五天的时间,这五天每天都会更,但是会少一些。从下个礼拜三开始会万更一段时间补偿大家,所以最近这几天会稍稍少更一些,大家觉得不够看的话,可以养一养嘛! 下个礼拜三开始会万更补偿哒!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行刑 张天道一愣,没听明白山谷道人的意思,而且这山谷道人叫他高人? 张天道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劲,山谷道人一向最重视礼节,一见他便让他下跪磕头,虽说他已经被逐出了师门,但是山谷道人那自衿的性子总不会改变太多,绝不可能称呼他为高人。 “你是谁?你不是我师父!”张天道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发现自己可能掉落了陷阱。 张天道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人还是那副道袍飘飘的样子,手拿一柄拂尘站着远处,单看背影只觉得仙人下凡,道骨仙风,确实是他那师父山谷道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看那面容,那人面容含笑,笑容将那煞有其事的仙气儿全部冲散,换上了一副人间的烟火气息,一双眼睛轻轻眨动,透着逼人的灵动。 脸是师父山谷道人的脸,可表情却绝不是山谷道人的表情。 “王爷,您都听清了吧。”山谷道人一回首,向后面那一片黑暗喊出了声。话音一落,紧接着,暴怒的库泉便领着一众突厥士兵走了出来,那些突厥士兵全都一身甲胄,铠甲上的寒光将夜晚都点了亮。 “张天道,本王待你不薄,你居然敢这样算计本王,还将本王视作傻子!”库泉的脸色气的发青,突然知道一直信任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将自己当作傻子玩弄,任谁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尤其是库泉这种暴虐成性的人,从来都只有他玩弄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玩弄他的份。张天道看见库泉的那一刻,脸色陡然大骇,他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这真的是一场骗局,那仙气飘飘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师父,是有人假扮为之,只是为了让他当着库泉的面说出炼剑池祭祀的幕后真相。 明白了这件事的张天道既惊又怒的瞪着假山谷道人,那山谷道人手持拂尘,和记忆中的师父一模一样。怎么会有人将他师父扮的如此惟妙惟肖,就算是容貌衣着能仿效,但这个假山谷道人却还知晓一些只有师父和他才知道的事情。 方才那假扮他师父的人唤了他‘一净’这个名字,这名字是山谷道人所赠,出了三清观他可就再没把这个名字说出过嘴,就连跟在身边的弟子知晓‘一净’这个名字,都是因为他是当年三清观的洒扫的奴仆。 这般的秘辛,除了三清观里面的人,外界绝无人能知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知晓我和我师父的过去!”张天道大怒出口。 那假山谷道人向张天道的方向走了两步道:“是我疏忽了,小童,给我把脸上的易容解了,让他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张天道惊讶望向身旁的弟子,那弟子垂着首,不敢看张天道,只是将手里的绢帛向许锦言的方向一挥,将药粉撒到了山谷道人的脸上,药粉星星点点的洒到了脸上,那张容颜便在张天道的眼前慢慢起了变化。 直到那山谷道人将假胡子从自己脸上撕了下来,张天道的眼神才顿时清明,他用力的揉了揉,再向前一看,那道骨仙风的山谷道人瞬间变成了一清婉动人的女子,女子穿了一袭道袍,道袍上沾了些灰尘和泥垢,如此不适宜的装扮被她穿在了身上,但这并不影响她含笑而立,淡雅灵动的气质。 “许锦言?”张天道不敢相信的又揉了揉眼睛,他惊慌失措的后退了两三步。 “小童!你背叛了我!”张天道向身旁的弟子质问出声。 易容一解除,张天道立即明白许锦言给自己下了怎样的一个套。她化作山谷道人的样子,诱使他在库泉面前说出祭祀的背后真相,现在库泉已经怒不可遏,库泉本就是个暴虐成性的人,又最恨被欺骗,库泉之后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消心头之恨。最可气的是那易容的本事还是来自他的灵丹妙药,用那灵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的面容幻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道家擅长炼制丹药,以求得长生,但这些丹药之中有能延年益寿的,也有能害人性命的,还有一些精心炼制的丹药有着极特别的功效,许锦言使的那一味药就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且这药还是当年张天道从山谷道人的书房里顺手牵羊出来的,多年一直在药匣子里珍藏,一直都没有机会使用,张天道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一味药,当年从山谷道人书房里盗出来的东西,时隔多年,居然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因果循坏,报应不爽,此话果然不假。 那弟子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说,“师父,您当年因为师祖不教您长生不老之术,所以偷盗书籍,判出师门。可是您现在和师祖一个样儿,我…。我也想学长生不老之术,但是您不仅不教我长生不老,还连最简单的术法都不教给我。就算学不会长生不老之术,我也不想一辈子只给别人端茶倒水。王爷说只要我给您下了药,就许我在突厥做大官…。师父,我只是做了你当年做过的事情。” 欺师灭祖,这都是张天道做过的事情。而小童当年将那一切都看着眼里,如今张天道变成了山谷道人的角色,那就别怪自己的弟子也做了欺师灭祖的事。 张天道死死瞪着小童,怒骂道:“白眼狼,这些年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么报答我?做大官?鼠目寸光的东西!” 小童没在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师父一贯瞧不上自己,他小心的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许锦言的身边。低眉顺眼,一如他在张天道身边一样。 许锦言对张天道笑道:“佛家讲因果,虽然您是道家,但是万法皆有相同之处,您当年做了欺师灭祖的弟子,盗了师父的药,这便是因。今日遭此一切,便是果。这个道理,您肯定比我要明白。”张天道不想去费脑子理解许锦言的意思,他只是疯狂的质问许锦言,“你为什么会知道山谷道人和我之间的事情?为什么!” 许锦言唇角勾起,她笑道:“您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返世之人,我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还不是在您不知道的上一世我见过您和山谷道人。”张天道惊声尖叫道:“不可能!我绝不会和他同时出现!” 算是张天道了解自己,前世的许锦言的确没有见过张天道,但她见过山谷道人,山谷道人在后来的几年里被赵斐收为了幕僚,经常为赵斐炼制丹药,至于有没有像张天道一般行那些血腥之事,那许锦言就不得而知了。她甚至连山谷道人为赵斐炼制的丹药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度以为是强生健体的丹药。 还是后来许茗玉告诉的她,多是炼的男女欢好之时助兴的丹药。当年山谷道人在端王府居住的时候,许锦言向山谷道人求过几张将赵斐吸引来她房间的灵符,山谷道人倒是把符给她画好了,但是却并不灵,还花了她一大笔钱。 山谷道人可能也是没想到自己的符没用,心里有些惭愧,便同许锦言偶而会多聊几句,其中便提过他从前有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一净’,现在好像在帮突厥人做事,还改了名字叫张天道,真是后悔当时没有一剑杀了他。 山谷道人提张天道的时候,恰好是北明和突厥关系最恶劣的那几年,所以许锦言对这个从前叫一净,后来叫张天道的人印象十分深刻。 前世,她还和山谷道人一起骂过张天道叛国求荣。许锦言咳嗽了一下,对张天道说:“这也并非不可能,未来的事情有谁说的准呢……我知晓的是未来之事,和高人以为的自己可能会有些出入吧。” 库泉此时冷笑了一声,老迈的脸上皱纹耸动,充斥着暴怒之意,方才张天道口口声声将他当作“傻子”,他听的清清楚楚。之前许锦言说张天道是在骗他,库泉其实没有相信,只是心里有些打鼓,这一次试探却真的试出了真相。 他不会再给张天道多说话的机会。 “张天道,你居然敢欺骗本王!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你!”库泉一挥手,突厥士兵立刻出动,向张天道逼了过去。突厥士兵个个亮出了宝剑,一副要将张天道就地砍杀的样子。 张天道现在没时间和许锦言计较,连忙向库泉的方向爬了过去,跪下道:“王爷,此事…。此事都是那个妖女算计的我!王爷您可千万不要被那妖女蒙骗了!” 库泉上了一次张天道的当,这一次就不会轻易上了,他冷眼看着垂死挣扎的张天道,“方才你说本王是傻子,本王听的清清楚楚。这话…。可不是别人能蒙骗了我的。” 张天道见此计不行,立刻就又生了一计,张天道的脑子一向灵活,想脱身之计也想的比一般人快很多。 “王爷,你不能杀了我,休斯城地下的东西,您…。您的士兵还不会使用呢!” 库泉现在还需要他,那休斯城地下藏着张天道按照山谷道人的书籍所述建造的巨型武器,他还没有将那武器的使用方法教给突厥人。 库泉听了张天道此话,心里就有了些犹豫,那武器的厉害之处他见识过,只要一响,便是摧山倒海之势,因为这些武器他心里对将突厥王拉下王位的这件事才有了底气。 若是张天道拿这些武器来威胁他,他还真是得留张天道一命,张天道当时留了一手,把操纵这些武器的技术没有教给突厥人,要是想在未来的那场战争之中使用这些武器,那还真是需要张天道的相助。 库泉正打算忍痛要留张天道一命的时候,许锦言却笑了笑,看着张天道说:“您说的休斯城地下的东西就是那十几门的火炮么?” “不用您费心了,小童,你应该会使用吧。” 小童立刻点头,他其实早就暗自留意了那火炮的使用方法,不过这件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那北明的宁安郡主怎么能笃定他会,但小童现在来不及思考这些,现在是他在库泉面前表忠心,彻底取代张天道的时候。小童对库泉道:“王爷,那些火炮我都会使用,还有张天道的那些术法我也会不少,只要他的书籍都在,我可以将那些书籍里的术法全部学会。而且,我一定会对王爷忠心耿耿。” 小童的忠心表的坚决,直接一跪跪在了地上,声声掷地有声。一个掌握了张天道所有技术,却又对库泉忠心耿耿的人可以在现在这种时候立刻取代张天道。 张天道狠狠瞪向小童,没想到自己没防着这个弟子,最后居然让他成为了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库泉虽然可惜张天道的那些术法,但是现在有了一个替代品,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有许锦言,若是张天道从始至终都在骗他,那利用许锦言就会遭到反噬的这件事也是假的,那他就可以放心的利用许锦言了。 预知未来的超凡能力,不比一个骂他傻子的神棍强百倍。 库泉冷漠的挥了挥手,唤来突厥士兵道:“杀了,五马分尸。” 许锦言挑了眉,库泉好像很喜欢用五马分尸这一种处死方式,赵晚枫的父亲就是被库泉用了这种方法处死,当时的张天道应该已经到了突厥了,想必处死赵晚枫父亲的那一回,张天道也观了刑。 这一回可就轮到他了。“王爷,可以给锦言一个面子么,这张天道将我绑来的时候不太客气,五马分尸的命令可以让我来下么?”许锦言看着惊恐万状的张天道勾起了唇角,现在库泉正是有求于她的时候,不会拒绝她这一个要求。 果然,下一刻库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宁安郡主若是愿意,那您就随意吧。” 许锦言含笑顿首。 虽然是半夜,但是找出五匹马对于库泉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在郊外的一处空地,张天道的四肢和头颅被分着绑上了五匹马,张天道疯狂的尖叫也无济于事,那些突厥士兵力大无穷,将张天道如提小鸡崽一般安稳的绑上了五匹马。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火炮 这一夜张天道忽然遭此大难,他无法接受,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指挥着无数突厥士兵建造明日生祭许锦言的炼剑池,而一个时辰之后他就被绑上马,要接受五马分尸之刑,许锦言居然好整以暇的立在一侧,等着观看他被行刑。 本来他为刀俎,许锦言为鱼肉。现在居然完全掉了个儿,这一切的发生都不过是在一个时辰之内。 张天道还在疯狂疾呼,向库泉求饶,但是库泉是最无情无义的之人,亲耳听见了张天道将他称为傻子,还说他任他摆布。库泉若是还能留张天道一命,那便是库泉彻底的转了性。 但是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五匹马被暂时控制住,只等着许锦言一声令下,这五匹马就会向五个不同的地方奔去,将张天道彻底撕碎成五个部分。 许锦言示意突厥士兵将一块手绢塞到尖叫着的张天道的嘴里,张天道原本惊恐的尖叫和哀求瞬间变成了“呜呜呜”的声音。 “高人,您的尖叫声音太刺耳了,有些难入我的耳朵。所以只能劳烦这手帕堵住你的嘴了。” 张天道叫不出来,头也不能动,浑身拼命做着徒劳的挣扎,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盯着上空,他瞪的极用力,眼珠子几乎都被瞪了出来。 许锦言伏身低下,在张天道的耳边轻声道:“张天道,你教唆库泉折磨幼女来补充所谓的灵气,这是天地不容的事情,在你们手下不知被折腾死了多少幼女,五马分尸其实是便宜了你。” “当然,库泉也逃不了,他会尽快下去陪你的。” 许锦言说完话便直起了身子,唇角的笑意冰冷而残酷,张天道的眼睛又瞪圆了一圈,“呜呜”的声音更是剧烈,似乎是有极想要说出的话,但是那些话全被手绢挡在了他的嘴里,一丝儿的音都露不出来。库泉那些肮脏的喜好,其实有一半儿都是来自张天道的教唆,张天道为库泉找了无数的幼女,用所谓采阴补阳的术法帮库泉延年益寿。 库泉本就偏爱折腾幼女,被张天道一教唆,他更是无所禁忌,这些年变着花样的折腾死了无数的幼女,而前世,她的女儿佩玉便是其中一个。 张天道妄为道教人,毫无怜悯之心,术法又集齐了天下残暴之能事,这样的人,若是任由他继续为非作歹,便是没有天理二字可言。 许锦言代替不了天意惩罚张天道,但她可以为前世惨死的女儿讨回这笔帐。许锦言向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眸全是冷漠,她随意的挥了挥手,突厥的士兵得到了命令,扬鞭催马,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马背,五匹马嘶鸣了起来,同时向前奔去,“唰”的一声,人肉爆裂的声音在这个深夜里响彻了整个郊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之声伴随着张天道最后一声穿透了手绢的尖叫回荡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原野。 血肉横飞,眼前只余四处流窜的血液,真如赵晚枫说的一般,如一瞬间红牡丹盛放,血液飘洒如花瓣零落。 小童站着库泉的身边冷冷的看着张天道被五马分尸,眼看着一个时辰之前还吩咐他沏茶的师父,现在已经在五匹马的撕扯之下成了一块一块。 那杯茶他应该是不用沏了,不过他也应该给自己找一个沏茶人了吧。 师父平日惯爱喝那用婴儿骨血浸泡的茶叶到底是什么味道呢?虽然闻着腥臭,但是既然师父那么爱喝,估计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库泉看着张天道的惨状,心里没有任何的怜悯,虽然张天道帮助他做了不少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库泉只有爽快。 张天道将他当作傻子耍,那他就让张天道感受一下,不将他库泉放在眼里的后果。以及……库泉远眺了一眼许锦言,虽然许锦言免了一死,但是她要老老实实的替他卖命,若是许锦言敢像张天道一样,那她的后果一定会比张天道更惨。库泉将衣袍一挥,向后一转,往地下城的入口走去,几个突厥士兵连忙跟上,库泉也没回头,直接向士兵吩咐道:“把许锦言给我带进来。我有事要问她。”一炷香之后,方才还在看五马分尸的许锦言便又被突厥士兵押到了库泉的面前。 到达地方之后,那些突厥士兵本想将许锦言压着跪在地上,许锦言却推开了他们。 “王爷,我刚替您解决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您不会还要将我生祭吧。”许锦言对上座的库泉道。 库泉注视着下方的女子,眼神带着阴霾之色,“张天道的事情是解决了,但是你……。能不能活下去,得看你自己。”“王爷您就说吧,想让我做什么。预测未来?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您。”许锦言一副配合至极的样子。 “你既然这般好说话,那事情就简单了。”库泉看许锦言这般配合,心里很是满意,眼神的阴霾之色都消失了不少。 “你且说说,之前你说的大危机是什么,还有这地下城里藏着的东西又为什么会保不住?这些事情你且都给本王讲清楚,若是能规避这些灾难。本王对你有重赏!”库泉急忙道。 “还有……在你上一辈子里,本王有没有坐上王位。” 库泉问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没底,所以声音都有些虚。 “王爷别慌,这些事我会一件件和王爷讲清楚,但是王爷…。您能赏我张椅子坐么?”许锦言暗暗抚了抚肚子,她不该如此娇气,只是这一番折腾,怕孩子会受不了。库泉急挥手道:“给她搬椅子!”许锦言坐好之后,将还没换下的道袍撩了一撩道:“王爷,我且说您在我的前世有没有坐上王位的这件事。”“没有,您最后没有坐上王位。”许锦言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脸色极平稳的说出了这句话。库泉听的心中一紧,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得知自己平生的宿愿最后没有达成,库泉的心情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许锦言继续说道:“前世的张天道欺骗了您,他因为生祭完成,所以修炼成功了长生不老之术,在这之后,他就离开了突厥。而张天道离开之前似乎并没有告诉您的士兵要如何操纵他制造的那几门火炮,而且那些火炮似乎也有些问题,有一天,那些火炮无缘无故的突然发生了爆炸,那火炮的威力您应该清楚,您精心建造的地下王宫和那些训练了多年的精兵强将一起在火炮爆炸下化为乌有。” “因为这些势力化为乌有,火炮的爆炸引起了突厥王的注意,加上之前您在柱子上用鹰作为装饰的事情也流传了出去。突厥王……从此以后就不相信您了,还趁着您实力大弱,将您的铁矿都收为了己有。” 库泉狠狠击了一下桌子,“居然是这样!” “若是如此,那本王最后没有坐上王位的原因岂不是因为张天道!这般可恶,五马之刑真是便宜了他!” 库泉心里大悔,若是知道自己没有坐上王位都是因为张天道,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张天道。 “王爷,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了您。您今生便可以按照我所说的规避这些灾难,首要的,就是要将那些火炮检查一番。”许锦言眨了眨眼睛,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向了库泉。 库泉迟疑了一下,然后道:“但这些火炮基本上都是靠着张天道一人之力建造起来的,如今检查,要怎么检查。张天道的那个弟子?” 库泉喃喃自语着,张天道是如此的人,他现在也并不太相信张天道的徒弟能好到哪里去,若是让张天道的徒弟去检查那些火炮,安知那个叫小童的不会是一个和他师父一样的人。而且今日这小童丝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师父,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出卖师父,库泉也不敢用这样的人。虽然当时库泉因为想试探张天道所以有收买小童的意思,但是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事情尘埃落定,那库泉就不得不权衡一下小童到底是不是一个能用的人……。 库泉有些愁意,“这个小童暂时不能用。” 许锦言笑道:“王爷何必如此发愁,若是王爷愿意让我一观火炮的藏身之处,或许我就能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是因为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火炮爆了炸。” 库泉思考了一下许锦言的提议,其实许锦言说的没错,许锦言可能是现在最适合检查火炮的人,可是……“可是你是个女人,你真的能检查出来么?而且当时张天道说,那些火炮不许女人碰,一旦碰了就没有火炮最阳刚的气力了。” “王爷,您怎么到了现在还相信张天道的话…。” “王爷,其实我记不太清那火炮爆炸的具体日子了,那也就是说这火炮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若是放任这火炮爆炸,您这么些年来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许锦言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意思,但库泉没有恍然大悟,立刻就同意许锦言的话,他想了想道:“我可以带你去看,但你不能碰那些火炮,动都不能动。” 许锦言同意了,库泉还是怕女子摸了这火炮,他的计划就全部完蛋,所以库泉多叮咛了两遍,让许锦言不要摸那些火炮。库泉对张天道的话没有完全失去信任,因为相信的太久了,现在他还是有一些残留的相信。 但只要女子不上手摸,只用眼睛看,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可是表现的时间,许锦言快速点头道:“只要王爷带我去看一眼火炮,不动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只要让她看一眼这藏身奥妙难寻的火炮在哪里,反正她的目的,可不是看着这些火炮惊叫。 库泉带着许锦言向火炮藏身的地方走了过去,库泉的好奇之心战胜了张天道的危言耸听。将许锦言带到了这个藏着地下城最大秘密的地方。 那些火炮是他的杀手锏,也是他战胜突厥王最大的底气。 这条通往藏身火炮房间的路,许锦言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很谨慎,生怕忘记一步,以后就找不到了这座藏着火炮的房间。 藏着火炮这件房间的门一被推开,门后几百座威风凛凛的火炮顿时出现在了许锦言的面前,那黑色的炮身,发着光一般,和许锦言记忆之中一模一样。 在上一世,这些火炮和张天道带着库泉一路夺下了突厥的王位,这些火炮太过强大,一旦动用,千军万马也别想扛得住。 这些火炮,前世的许锦言有幸见过,今生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 “你可找到了这些火炮爆炸的原因?”库泉回头,向许锦言追问道。 许锦言收回了自己回忆往事的神情,她状似为难的四处看了看道,“王爷,或许这些火炮还没到爆炸的时间,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问题的。” 库泉神情有了些不耐烦,“你刚才不是说你能查清这火炮爆炸的原因么?怎么?现在又查不清了。”许锦言摇着头道:“王爷,不如您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库泉攥着手想了想,“你可得快些,本王没那么大的耐心。” 方才许锦言自己都说,这些火炮随时会爆炸,这么个东西埋在他的心底,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别想安宁睡觉。“不需要多久,一天就可以了。”许锦言明白库泉的心思,她不会让库泉等太久的。面上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许锦言弯弯着笑眼对库泉道:“王爷,请给我一天的时间。这一天让我在这地下王宫里好好的想一想,好好的回忆一下前世的记忆。当然,这一次的结果,也会让您有意外的惊喜的。” 库泉听许锦言只要一天,他心里稍微放了些,“只要一天?” 许锦言点头,“只要一天。” 一天就够我将这些火炮连带着你的地下王宫一起毁掉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归来 绥城,夜色深沉,幽静雅致的庭院内,沈思思急的脸色发青,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乱转, 赵晚枫的脸色更是不好,坐在石桌前一言不发,但是攥紧了的拳头早已出卖了她此时的怒气。 和许锦言失去联系已经一天一夜了,若非知道许锦言身边有暗卫在护,沈思思和赵晚枫此时估计得直接冲到库泉的王宫里要人。 “许锦言!这一回你回来之后我非得狠狠揍你一顿!”沈思思气的暴怒出声,许锦言这个人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人一个意外惊喜。本来几个人在赫连郁这里住的好好的,住了一晚上,起来许锦言就连人带丫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思思和赵晚枫一合计,心里明白许锦言这是背着她们去办大事了。 后来再传回来消息便是许锦言落入了库泉的手里,赵晚枫当时就提起了刀,准备杀到休斯城里。 但是刚迈出去了一步,赵晚枫便被半夏和忍冬劝了回来。 许锦言身边有暗卫在保护,其实并不需要他们担忧安全。 那些暗卫都是萧衡昭精挑细选留下来保护许锦言的顶级高手,出入森严的皇宫密地犹如步入平地,有他们守在许锦言的身边,再危险的地方也能护住许锦言的平安。 但是人心很奇妙,并不会因为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而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因为事情的确定,心里会一遍又一遍的怀疑是否会再起波澜。 许锦言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了,时间越长,越没有许锦言的消息,赵晚枫和沈思思的心里就越着急。赵晚枫拍了一下桌子道:“若要我说,不如直接冲过去找人。” 不就是库泉的地下城么,那地下城全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应该是库泉怕他们,才不是他们怕库泉。“瞧你说的这话,若是许锦言真的需要我们去救,那努尔布和忍冬两个还能在这里坐着。” 沈思思摇头,“行了,再等等吧。若是再过一天还没有她的消息,到时候你再冲过去休斯城也不急。”说完,沈思思随口说了句,“你急的这模样,倒像是许锦言的夫君一般。” 赵晚枫顿了一下,她扬起眉道:“你猜猜许锦言的夫君若是知道了许锦言不顾自己的安危,只身入了虎口会是个什么表情?” 沈思思冷笑,以许锦言夫君的那个脾气还能有表情,若是活着,说不定立马就要杀过来。 ——地下的世界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只靠着昼夜不息的灯火维持着一天的劳作。 数以万计的蜡烛和油灯被置放在了这个地下世界的每一处,但带给人们的并非是光明,而是时时刻刻,无论在做什么,都要被暴露出来的危机感。 许锦言被库泉安排住在了地下王国之中,库泉说是要让许锦言好好的想一想火炮到底会出什么问题,所以让她在地下这种清净的地方仔细的想一想。 地下是清净,许锦言住着的地方似乎已经到了地下王国的最深处,那些突厥士兵挥动兵器的声音都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周围更是一片死寂,这距离地面几百里的地方,连虫蚁都变得难以寻找。 清净之地世上本不易求,但在这地下王国之中,清净之地处处可得,若是清净的过了头,那禁闭的意味可就比清净的意味要大的多了。 许锦言被独自关在了房间里,房间的格局不算粗糙,周围墙壁上还摆了字画,但是以突厥人的眼光来看,这些字画可能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北面的地方甚至还设了窗户,不过这窗户也就是走一个形式,推开并不会看到蓝天白云,入眼的依然还是这被烛火点亮的一片地下天地。 突厥士兵送许锦言进这屋子的时候不算客气,推搡着便把许锦言押了进来。不过这并不妨碍许锦言趁空闲看了眼门外的守卫布局。 不算多,门口前后四个突厥士兵而已,库泉很放心自己的地下王国,派来看守许锦言的人也只是象征性的来了几个而已。但谁又能想到在这距离地下几百里的地方还会出现意外? 许锦言在屋内待了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其他动静之后,许锦言才轻叩了一下桌子。一排五个暗卫瞬间跪在了许锦言的面前,五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地下之所,最是寂静的地方,虽然隔了厚厚的门窗,但是一旦发出声音就会在这寂静之极的地方被放大无数倍。 不需许锦言多做,那五个暗卫便率先出去,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门口看守的突厥士兵。 她要再探一回藏火炮的地方。 “夫人,接下来怎么做?”一个暗卫对许锦言道。 许锦言站了起来,“多谢各位了,现在我们得再探一回早先去过的那个藏火炮的地方。”一行人在地下深处悄悄游走,库泉关押许锦言的地方应该是已经到了地下城的最深处,这里安全又封闭,一路上也没有发现多少人,很顺利的来到了藏火炮的库房门口。 因为火炮重要,库房的门口还是站了不少的突厥士兵看守。 但地下太安全了,库泉也没什么精力设置其他机关,看守的这几个人并不是五个暗卫的对手。 五个暗卫身影一晃,那些突厥士兵就纷纷倒在了地上。 突厥士兵倒地的时候,这五个暗卫还贴心的将他们接了一下,不让他们身体撞击地面发出声响。 许锦言轻声笑了笑:“这里应该是非常深层的地方,库泉不会想到这里居然会出事。诸位尽可放心。” 火炮库房门口的这几个士兵估计都是他听许锦言说火炮未来会爆炸之后才临时安排的。 许锦言注意到刚才那些突厥士兵里有几个还扒在库房门口的细缝处向里窥探,一看便知是好奇里面的东西。 既然有好奇之心,那就是这几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看守的是什么,不太像是已经看守了很久库房的样子。 看守的突厥士兵被放倒了,门口却依然落着一把大锁。 库房的门是一道天然的石门,被从中间一批两半,做成了可以推开关起。 一个暗卫摸了摸那把大锁道:“夫人,这锁怎么办?” 许锦言从发间拔下一支簪子,“不怕,我来撬。” 只要突厥的锁和北明的锁差距不太大,她应该是可以撬开的。 正当一行人准备围观许锦言撬锁的时候,许锦言忽然僵住了身子。 身后传来衣衫轻轻摩擦的“沙沙”声响,但并没有随之的脚步声,来人的武功该是极高了。 “后面有人。”许锦言道,有一些紧张。 现在能来这里的不是友的可能性很大,最可能就是武功高深的敌手。 五个暗卫也注意到了这一步,几个人如临大敌的转了过去。将许锦言护在了身后。来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紧张,衣衫摩擦的声音一顿,紧接着,忽然一团旋风从拐弯处冲了出来,身法太快,看不清身型,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那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气势汹汹的冲着暗卫护着的许锦言而去。 暗卫立刻呈现了最警惕的状态,两个人贴身护住许锦言,三个人冲上去和来人对打。 但暗卫似乎并不是此人的对手。 那人戏耍一般的在三个全身警戒的暗卫之间应付,行云流水的身手让三个暗卫应顾不暇。 来人蒙着面,但还是不想让他们看清身形,在和暗卫缠斗的时候故意加快了身法,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还是那一团模糊旋风。但尽管这人不想让他们看清他的身型,许锦言还是看出来了几分,她神色疑惑的紧盯着那团旋风,看了那么一会儿,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那团旋风不依不饶,越过了那些暗卫直接到了许锦言的面前,许锦言不躲不藏,迎了上去。 暗卫大急,他们不是此人的对手,也快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逼到了许锦言的身边。 但下一刻,暗卫焦急的神色瞬间改变,取而代之的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那旋风停了下来,显现出挺拔如竹柏寒松般的身影。 许锦言想也没想,扑进了他的怀里。 几个暗卫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所以都是震惊至极的样子。 什么情况? 难道是夫人为了让他们脱险,使出了美人计? 许锦言扑入了来人怀里,而那人也并不觉得此举荒唐,反而一张怀抱,将她整个的纳入了怀里。 “大人。”许锦言轻唤了一声,在他的怀里肆意的摩擦着脸颊。 那人轻抚许锦言的长发,极温柔,完全不似刚才与暗卫缠斗时的狠辣。 “这么会撒娇,那怎么敢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萧衡昭轻笑,那张俊美犹如神衹的容颜上是令寒风生暖的温柔,他弯着一双凤眸,眼神满是春意水光。 他轻柔的拥着怀中之人,珍贵的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 暗卫此时才终于发现了此人是谁,纷纷跪下惊讶道:“主子。” 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突兀的出现在了这地下几百里的地方,他弯着漂亮至极的眼睛,闪烁着天下最动人的温柔。 他急急向暗卫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几个暗卫愣了一愣,看着面前紧紧偎依的一对男女,他们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本想再多看两眼,但是这个想法刚一有,眼看着主子的脸色就以肉眼不可见的快速变了一变。 从春意盎然到冰雪封山,不用四季,只用一个眼神的时间。 暗卫纷纷如梦初醒,立刻垂下了头或是闪开了眼神,四散奔逃开来,消失的速度之快前所未有,一个个像是逃命的兔子似的。 不敢再多待了,再多待一会儿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被主子的眼神击杀。 暗卫走之后,萧衡昭才心满意足的抱紧了怀中的人。他可知道,这毫不犹豫直接扑进他怀里的人最是容易害羞,当下是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发现有多人围观,说不定就要从他的怀里退出去。 他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许锦言在他的怀里肆意的蹭够了之后才抬起了头,“你怎么来了?” 凤眸一暗,亏她还有脸问。 “某人都跑到地底下来了,我再不跟过来看看,你是不是预备再窜一回天?” 语气很不善,看来是生了气。 许锦言赔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在大乾那么忙,怎么还亲自来抓我了。” 她识相的抱紧了他,向他谄媚的笑。 他本想再倔强一会儿,但是看了眼怀中娇娇软软的人,那一双琉璃妙目忽闪忽闪的看的他心里直颤。 便没能忍下去心。 他轻叹了口气对她说:“本是在建南城处理事情,距离不远,一听到你居然敢给我跑到了休斯城的地底下,我立刻就牵了马飞奔过来。” 建南城的确不远,建南城是大乾距离突厥最近的一个城市,从此处赶来休斯城可能只需要两个时辰······· 难怪来的这么快········ 许锦言心中直懊恼,大意了。 本想着他在大乾京都,等她下了休斯城地下的事情传到他的耳边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月以后了,到时候她怎么着也该回到地面了。 没想到,他居然在建南········两个时辰就赶了过来。 她将头低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想到消息会传的这么快,我还以为······等消息传到你哪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出来了呢。” 萧衡昭横在许锦言腰间的手紧了紧,“你什么意思?故意瞒着我?” 许锦言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冷哼一声,他道:“如果你再有下一次······” “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她立刻保证。 她这个人总是这样,勇于认错,但是坚决不改。 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这句话不知道被她说了多少次了,可见她改过一次? 一次都没改! 萧衡昭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他看着怀中的人,贴在她的耳边道:“夫人······你的话,我好像不信呢。”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那你怎么样才能信?” 许锦言知道自己在萧衡昭面前的信誉早已经快被自己败坏完了。所以只好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认了怂。 萧衡昭见此人认错态度还算良好,这一次也带好了暗卫,便和缓了语气,给她个面子。 “你这一回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他看了眼石门,略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许锦言见他有松口的迹象,这才放下心道:“库泉在这儿造了一个大的库房,里面放了极厉害的兵器。” “兵器?”萧衡昭来了兴趣,重复了一遍许锦言的话。 “是兵器,这兵器的威力巨大,随意一件就能撼动千军。”许锦言看着石门,神情有了些严肃。 前世库泉靠着地下这一支隐藏了多年的军队,和那一门门被称为火炮的东西,顺利的将突厥王赶下了王位,坐稳了位子,甚至还在北明和大乾的界限惹出了不少的乱子。 萧衡昭看着许锦言的侧脸明白了几分,看来是又想起了她的前世吧。 在那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前世里,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事,又遇到了什么人? 她身上最大的那个秘密已经被她告诉了他,可是还有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他不知道,却很想知道。 萧衡昭暗叹了口气,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道:“那火炮是什么东西?” 许锦言刚想回答萧衡昭的这一问题,四下一看,拽着他的衣袖道:“我们先进去石门里面,我给你说那火炮是什么。”萧衡昭点了头,向石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只见那一扇石门厚重而斑驳,上面长满了青翠的苔藓。 看起来并不是好打开的样子。 “若是我不来,你准备怎么破开这门?” 萧衡昭向许锦言问道。 许锦言冷笑,你以为我没你不行么?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万无一失。 许锦言弯下了腰,从一旁被击晕了的士兵袖子里掏出了钥匙,一脸得意的对萧衡昭道:“看见了吧,我可有准备。” 萧衡昭笑了一笑,笑意满是宠溺。他上前轻巧一夺,便将钥匙从许锦言的手里拿了过来。 “我来。”他将她护在身后,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随后使力一推,那扇石门便立刻洞开。 他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将她向前带去。 那温柔的牵引缠绕着她,令她跟在他的身后,满心都是欢喜。 门后立着数百座黑亮的火炮,那些火炮威风凛凛的立着,炮筒高扬,一看便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是什么?”萧衡昭有些疑惑。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但看也知道这些重型武器必定是极危险的东西。 许锦言看着那些火炮道:“从那炮 筒里会喷射出火药,掩盖之处,无一生还之物。” 前世那些炮火轰灭了无数的生灵,篡改了王权,毁灭了历史。 今生今世就让这些火炮随着这地下王国的一切湮灭在这里。 萧衡昭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点燃这里的一切,炸了整个地下城。”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萧衡昭明白了许锦言心思,这些火炮太危险,如果不及时毁灭,任由库泉拿这些火炮为非作歹,酿成的后果无法设想。 她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才能得知这火炮的藏身之地。而或许在那份他不知道的前世记忆之中,这些火炮真的造成了极大的灾难。这样戾气的东西,全毁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么……。 “虽然这些东西是应该全毁,但是你怎么能带着五个人就过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凤眸瞪了过去,将身后那个娇俏的女人纳入了参杂了些许怒火的眼中。 许锦言立马讨好的抱住了某人的胳膊,“不危险不危险,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了。点燃这些火炮也不用费多大劲儿,我计算过来,从这里一路跑到出口差不多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赫连郁给了我这个……。” 许锦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圆形盒子递给了萧衡昭,萧衡昭一打开,里面白花花的药粉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柯黄藤的根茎磨制的粉?”萧衡昭闻了闻。那药粉是柯黄藤的根茎打磨而成,柯黄藤具有暂时阻止火焰蔓延的能力,只要将这些粉末撒在火炮之外,就可以暂时阻止住火焰,等火焰将这些药粉燃烧殆尽之后,火焰才会继续燃烧。 如果将这些药粉撒在火炮之外,的确可以暂时阻止住火焰点燃火炮。控制得当,还能等到达了安全地区才引爆这些火炮。 萧衡昭的眼神软了几分,但没有完全消气,“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置自己于这般危险的处境。” “夫君??????”她眨着一双琉璃眼眸,眼眸含着雾气的,似是一片秋雨濛濛。 萧衡昭立刻就没了脾气。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来做,等出去之后再收拾你。”他状似恶狠狠的样子。 她怎能看不出他的佯装,心中暗笑,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只是点了头,乖巧道:“全凭夫君做主。” 瞧着她那副乖巧的样子,他这才满意的轻笑了一下。 萧衡昭脸上的笑意没有变,手腕忽然抬起来一翻,一颗石子儿便朝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随即一声痛呼响了起来。 “还不出来?”萧衡昭冷声道。 下一刻,一身黑衣的暗卫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没蒙面,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委屈。 暗卫将手里的酒瓶放在了地上道:“主子,是属下。夫人吩咐我去突厥士兵那里偷酒,属下这才过来了,为了将酒放下。” 他又不是要故意偷看,他按照夫人的吩咐偷到了酒,安安稳稳的送回来,居然还要被主子打。 好吧,他是偷看了好一会儿。 “夫人要的东西,能是偷么?”萧衡昭又冷哼了一声,手里的石子儿跃跃欲试。 吓得那暗卫立刻就道:“不能不能,能被夫人看上他们的酒是他们突厥人的荣幸。” 手一顿,石子儿这才收了回去。 暗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亏是自己反应快,要不然又要挨石子儿,主子那一记石子儿可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 ------题外话------ 真是辛苦宝贝们了,我们明天开始万更哈!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逃离 暗卫将酒放在地上之后,就像是终于放下了烫手山芋一般火速退出了石门之外,脚步之快,颇为彰显了大乾太子殿下暗卫队的优良素质。 “出来了出来了,可算是出来了。”暗卫一边擦头上的冷汗,一边对周围的队友道。其他的暗卫都很诧异他出来的这么快,人常说小别胜新婚,主子和夫人小别重逢,这石门后面说不定是天雷勾地火。这人,好不容易逮住了看主子好戏的机会,怎么就这么不惜福,这么快就跑出来了。 这送酒的暗卫一脸无奈,我是想继续看下去,我不惜福,可我惜命!我要是继续看下去,指不定主子手指间的石子儿下次打哪儿呢! 石门内,许锦言从地上将酒瓶提了起来,暗笑了一下道:“知道是自己的暗卫,怎么还用石子儿打人家。” “若是不知道是自己的暗卫,就不是用石子儿打了。”他笑了笑,自她手里将酒瓶夺过,撕下上面的酒封,随手就倒在了火炮周围。 许锦言默默的看着他做这些事,忽然心里有了些疑惑,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地下城的具体方位?” 这地下城曲曲绕绕,从入口到这里的路程能绵延几百里,若是没有专人的指引,绝无可能准确的找到这个地方。那萧衡昭是怎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萧衡昭已经将阻隔火焰的粉末洒好了,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道:“这个么……。等上去了再告诉你,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 火焰一经点燃,立刻就顺着酒的痕迹绵延了起来,但却被那些柯黄藤粉末牢牢的阻挡在了火炮之外,耀眼的火光舔舐着白色的粉末,等火焰将这些粉末全部耗尽之后,灾难就会接踵而至。 萧衡昭即刻将许锦言拦腰抱起,将她向外带去。这一回许锦言可是乖巧,就缩在人家怀里,紧紧的拽着他,生怕自己掉下去。 萧衡昭走过一次之后就已经大概摸清了这地下城的大体格局,所以很轻易的就从地下城最深处的地方飞奔到了表层的出入口,这一路上满是巡逻的突厥士兵,但凭着萧衡昭的身手,就算怀中抱着许锦言,也还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表层的出入口。 这表层的出入口非常隐秘,仅是一个只够一人通过的狭窄小口,这个小口隐藏在休斯城神庙后的一口枯井内,再怎么注意也无法注意到这样一口平凡无奇的枯内会隐藏着这样一个庞大的地下城市。 两人走到了出口,出口有一队士兵在把守,萧衡昭使了个眼色,几个暗卫就飞身出去,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人解决殆尽。 许锦言瞧着那些歪七扭八被暗卫打晕在地的突厥士兵,叹了口气对萧衡昭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一些太张扬了。”萧衡昭摇摇头道:“无妨,库泉暂时不会知道是我们做的。” 许锦言了然,她之前便告诉过库泉这些火炮会在某一日炸开,那这某一日就算作成今日吧。以后只要她不露面,说不定库泉还以为她也跟着地下城一起丧生了火海。出口被一层石块压住,只用将这层石块推开,光明便近在眼前。萧衡昭尝试着伸手准备要将石头推开,但手刚一触碰到石块,自外面忽然就传来了一些声音。 “这回抓到了返世之人,就算失去了张天道也不算损失。” 这是库泉的声音,库泉的声音很近,似乎就是站着入口的附近,声音穿过了石头传到了萧衡昭和许锦言的耳边。 许锦言手一紧,急忙回头过去看那些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的突厥士兵,库泉应该马上就要下来了,若是不处理了这些晕倒的人,库泉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出了事情。 萧衡昭的眼神起了变化,杀意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里慢慢氤氲。 许锦言急忙从示意让暗卫将这些晕倒的突厥士兵搬到了另一处。库泉的声音越来越近,旁边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库泉身边还有一个人,此人附和着库泉的话道:“王爷英明,张天道不算什么,这回有了返世之人的相助,您的宏图伟业将更加如虎添翼,臣应该马上就要称您一声可汗了!” 库泉被这一声可汗唤的心情大好,连脚步声的轻快了起来,在石块地下听墙角的许锦言和萧衡昭一清二楚。 库泉含着笑意道:“先去看看这返世之人,方才她说仓库里的火炮可能要出事,本王考虑了一下,觉得她的话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现在那存火炮的门口就置了几个人看守,一会儿下去得多拨上几个人。” 许锦言的身子一僵,幸亏这库泉一时想明白的晚,若是他当时就立刻多拨了几个人,那她可能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石块响动了一下,应该是库泉要和旁边的人下来了。萧衡昭抱着许锦言闪身到了一旁的夹角之中,他将许锦言抵在墙角,手一挥,直接将这周围的灯火全部灭了,这本来要依靠灯火点亮的地下城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吱嘎”一声,石块被推了开来,库泉的声音清晰了起来,“赫尔妥都折在了北明,本王抢他北明一个郡主也不算过分。要说这北明也真是无人,居然没一个人看的出来这位宁安郡主是这么大的一座宝藏。平白送到了本王的手里,本王那也就只好笑纳了。” “那郡主生的娇俏,王爷若是看的上眼,不如就将她收为己有,也就绝了她离开突厥的念头。”旁边的人轻声笑了笑,笑容里没了刚才的严肃,还添了些轻佻之意。 萧衡昭搁在许锦言腰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尽管是在黑暗之中,许锦言依然可以感受到萧衡昭那抹忽起的怒意。 库泉淫笑了几声,“收倒是可以。一会儿便去看看她。” 许锦言压住了萧衡昭蠢蠢欲杀人的手,她轻轻摇头,示意萧衡昭不要轻举妄动。萧衡昭沉了沉眼色,感知到了怀中人的焦急,他心中暗叹了一声,然后垂下头在她的娇唇上轻啄了一口。 她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种紧急的时候他居然会偷袭,但为了让他消气,她还是乖乖的承了这一吻。 微弱的光芒从石块处撒了进来,看来应该已经到白天了,库泉的脚步声已经慢慢从井口出往下走来,许锦言的手里捏了层薄汗,周围的灯都被灭了,库泉一看到入口处这般黑暗,肯定会察觉出了意外。 萧衡昭却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抚着许锦言的长发,让她别慌。 听着脚步声,库泉应该已经从井上方走了下来,再走进步,这一片漆黑可就暴露无疑了。许锦言捏着萧衡昭的衣袖用了几分力气,他却依然神色不变,毫无惧色。 正在此时,周围忽然起了一片的喧哗,许锦言神色一凛,这声音应该是从上面传过来的,上面出了事? 库泉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向下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上面怎么了?” 这里地处偏僻,周围又有精兵守卫,理应不会出现骚动之事才是。 旁边的人也迟疑了起来,“王爷,你要不在这里等一下。臣上去看看情况。”库泉点了头,但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去,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就从井口处传来过来,来的人应该不少,因为这巨大的脚步声将井口处刻意伪造出老旧效果的青苔和泥土都撞下来了一些。 “王爷王爷,您在井下吗?”井口有一突厥士兵向下探头看去。 库泉问:“上面到底怎么?” “王爷,有匪人在神庙附近捣乱,似乎想往这里冲过来。而且那些匪人个个剽悍,周围的士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那士兵急道。 “王爷,这里可能不太安全,您不如先不要下井了。”库泉旁边的大臣一听这个情况,连忙就劝阻了库泉下井的举动。 这休斯城可从来没有闹过山匪,而今天却莫名其妙来了匪人,还直逼地下城的入口。再说库泉置放在神庙附近的士兵皆是千里挑一的强兵悍将,怎么会不是区区山匪的对手,若非是有古怪,绝不会这般异常。 库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快走快走!”库泉急匆匆的道,立刻就抬步向上走去。 许锦言默默松了口气,亏是库泉惜命。 库泉离开之后,萧衡昭将许锦言向前一抱,两人立刻闪身出了井洞口,那柯黄藤粉末应该是抵挡不住多长时间了,不能在继续多留了。 一出去,许锦言便向萧衡昭问道:“那些匪人是怎么回事?” “飞寒带人假扮的,我来的时候看见库泉的马车在往这边走,就提前安排好了。”萧衡昭将她抱上了马,一拍马背,即刻向前跑去。 她安心的待在他的怀里,只要他一回来,她便不需要太过费心。 马刚一奔离此地,身后便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之声,那些轰鸣之声如同积攒了多年的雄壮之力在一瞬间爆发,那炸裂的声音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远比其表面上看到的多得多。火光从地面爆裂出来,那冲天的火光携带着浓烟与白雾将神庙彻底笼罩,轰鸣的巨大声响却依然隐藏不住人的惨叫与惊惶奔逃的脚步踩踏所发出的声音。萧衡昭一伸手,披风顺着风飞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屏障,将那些因为强冲击力而起的细小石子儿全部阻挡在了外面。 “你坐稳一些,我们得快些离开。”他贴在她的耳边,温声软语。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的哈!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城门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还有因为巨大爆炸而起的强烈震动,萧衡昭将许锦言牢牢按在怀里,不让她受到半点的危险侵害。 那些火光顺着许锦言的余光渗透进了她的眼底,轻易便知,她的身后正在经历一场浩劫。但是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惊惧,只因为那个人的怀抱可以替她赶走所有的惊慌恐惧。 马儿向前狂奔,将她和他带离这个已经沦为地狱的地方。 不远处也有一匹马正在向前狂奔,但高高的树林阻挡住了这两匹同时向前飞奔的马看到彼此。 那一匹马上正是库泉。 库泉刚走没两步,正因为躲避山匪而坐上马准备启程返回,马鞭还没扬起来,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库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来许锦言说她的前世火炮莫名其妙的突然自己爆炸。 难不成就是今天? 库泉来不及细想,只能扬起马鞭,加快向前奔逃,身边的臣子不知内情,还在一个劲儿的问库泉:“王爷,地下城那边好像出了大事,燃了那么大的火,还有这样奇异的震动,是否会是那些山匪带了火药?” 库泉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是心慌又是心疼,旁边的人还在一而再的说话。库泉急怒攻心,一言不发,只能狠狠的用马鞭抽打着马背,急急逃出这一片危险领域。 仓库里的火炮不再少数,这些东西如果一次性全爆炸了,连带着一起损坏的可就是整个地下城……。还有那一支训练了数年的军队。 库泉忽然抬起了头,许锦言……。 返世之人也在里面,如果再损失了她,这一回损失的东西就不可估量了。 库泉握着马鞭的手越发用力,心里的思绪也越来越多,千头万绪的交织在一起,激的库泉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懵。 两匹马齐头并进,中间却被高高的树林阻隔,谁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树林的尽头两条道路,一马向左奔向休斯城,一马向右奔向绥城。 天色并没有大亮,不过算是将将黎明,晨曦被浓云半遮半掩的隐了起来,少许的光芒洒出,但并不能完全驱散黑暗。黑暗依然存在,将一切都笼罩的看不清前路未来。 等马到了绥城的大门口,许锦言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一直紧锁眉头的萧衡昭道:“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怎么还这么皱眉不展。” 许锦言伸出手,想替他抚平眉间的愁绪。 萧衡昭笑着将她的手捉了下来,眉宇间的愁绪也淡了一些,“倒也没什么,就是怕等我走了,你又做这些危危险险的事情怎么办。” 听萧衡昭的担忧还是为了自己,她便心虚的摸了摸肚子,多亏自己瞒的紧,若是被他得知了自己还怀有身孕,不知道得生气成什么样子……。 “那你能待多久?”许锦言轻声问道。 能待多久,就又要离开我的身边。 萧衡昭放慢了马,那休斯城郊外的危险已经无法威胁到他们,马儿悠悠哉哉的行在黎明之中,突厥天寒,夜色刚刚过去,黎明的光芒还没有完全抒发,但即便只是这样一点的光芒,他依然可以看见那张让他朝思夜想的容颜。 “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要启程去大乾京都。”萧衡昭隐瞒了那即将在大乾掀起的波浪,只轻飘飘一句便将此事带过,他不想让她担心。 许锦言安能不知道萧衡昭的心思,只是她前世此时正在北明的端王府之中同各路赵斐的妻妾周旋,日日疲于奔命,没有闲时间去关心他国的事情,所以有关于这一段大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不太记得了。 虽然不记得过程,但是结局她是记得的。 那位风华惊世的大乾太子殿下,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大乾将起的危机,以雷霆之势回归,镇压全局,轻易出手便将归于他人多年的江山夺回。 许锦言将心稍微放下一些,既然结局已知,过程就不必太过担忧了。 萧衡昭见她不说话,便浅笑着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怎么?嫌三天太少?” “不少了。我怎会不知道这三天的时间是你以后三个月不睡觉才能换来的。”许锦言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耳边的心脏律动“咚咚咚咚”,听的她唇角弯成了弧。 萧衡昭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一向知道她在大事之上乖巧,可她有的时候乖巧的过了分,他也并不开心。 此时正值清晨,但是今日绥城的大门却已经在此时洞开,若是周围的百姓经过,估计是要惊讶一下今日的城门怎么会比往日早开了足足两个时辰。赫连郁骑在马上一直在向远处焦急的张望,他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足足一夜了,神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紧张。 绥城的城守也不敢回去,跟在赫连郁的身边等待。但是城守其实并不知道赫连郁在等什么,只是能知道赫连郁现在很紧张,这份紧张让赫连郁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突厥的二皇子紧张到这个地步? 城守是个聪明人,赫连郁如此严肃紧张的神情早已证明了这件事的事关重大,所以他不会多问,只会规矩的站在一侧,等候着赫连郁。虽然赫连郁曾经让他离开,但是城守若是此时离开,放任赫连郁一人在城门口独立,这便是他的失职,城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赫连郁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马的缰绳,谁都能看出来他此刻的焦急与紧张,他自己又安能不知。可赫连郁有一件事自己想不明白,他是因为这件事情的重要而焦急,还是因为许锦言正陷入危险而紧张。 赫连郁无比清楚许锦言现在在库泉的地下城市之中,或者说,许锦言进入此城,从一开始就是她和他的计划。 许锦言进入绥城的第一天便向他坦诚了库泉地下城市的这件事,赫连郁一开始还是持怀疑态度,虽然许锦言说的每一句话都应验了,可是这地下城市的事情太匪夷所思,即便赫连郁相信许锦言,他也得仔细的推敲一番。 赫连郁在休斯城是有一些势力的,只是以前没有注意到休斯城的郊外的神庙会有这样一番动静,那些内应便潜进了郊外打探情况,有了目标,打探就变得简单多了。 虽然城市是在地下,但是地下隐藏了太多的人,怎么着都会有声音传出来,赫连郁的人根本不需要费多大的事情,便轻易察觉了休斯城郊外的神庙下方却有古怪之处。 消息传到赫连郁耳边的时候,赫连郁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许锦言的话,只是在等这最后的一个确认的契机,一旦确认,赫连郁便没有再继续犹豫的借口了。 赫连郁想也没想的答应了许锦言的计划。 许锦言说那休斯城郊外的地下城里隐藏着一些可以掀起极大风浪的武器,而她必须亲自去将那些武器毁掉,不然不止突厥王的位子坐不住,连带着北明和大乾都会收到侵乱。 赫连郁没有办法不答应,他知道这一行去许锦言必定危险重重,可是既然涉及了父亲的王位,别说许锦言要涉险,就是自己涉险,他都没有半句推辞的话。 他答应了许锦言,并且帮许锦言安排了她需要的一切。包括安排让库泉的手下自以为意外的发现许锦言,殊不知螳螂与黄雀,哪一方才是黄雀,这可并不好说。 库泉的手下发现了许锦言,下来便是张天道的寻找。赫连郁认识库泉身边的张天道,但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阴阴阳阳的中原道士,眼看着他欺骗许锦言,虽然明明知道这只是许锦言和自己联手设下的一个计划,他却忍不住那颗担忧牵挂的心。 许锦言在绥城郊外被张天道带走的时候,赫连郁就在一旁的树梢上面站着,属下曾劝告他,让他不要来,因为绥城的郊外和休斯城紧连,若是他现身,难保不被库泉的人察觉。 可他还是来了……。 知道许锦言要身陷险境,他无法平静,也无法压抑住想要过来看着许锦言的心思。 看着许锦言走入那浓雾笼罩的湖面,赫连郁一度忍不住要拔腿跑过去救她,但突厥二皇子的理智还是止住了他的行动。 许锦言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赫连郁也有。 无论如何,这个险局,就算事关生死也好,许锦言都得亲赴。 今日早晨是许锦言和他约定回来的时间,赫连郁自许锦言走的那一天就开始掐指算着这一天的来临,昨夜更是彻夜在城门守候。非是赫连郁不愿意休息,可是他坐不住,只要一坐下,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或笑或静,皆美如画卷。 彻夜的等候,赫连郁的身子早已经凉了透,饶是他这般习武多年的人,那股自手心里泛起的寒意都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是他还是执意在此等候,就是想第一眼看见平安归来的许锦言。直到马蹄声音由远及近的踏来,赫连郁的一腔热血才全涌了上来,身子也跟着发了烫。 这个时间距离城门打开还有两个时辰,不会有过路的旅人,如果许锦言平安归来,这马蹄声带回来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赫连郁捏紧了手,昨日手下对他说了一个消息,让他的心思久久不能平静。 那手下本是被他派往北明打探许锦言的身世,赫连郁实在是很想知道许锦言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知道这样多关于库泉的秘密,又为何能算无遗策,甚至连何时会发洪水这样的天意都能看破。 可是这手下回来以后,告诉他的许锦言那些身世,赫连郁已经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因为那手下告诉他的第一个消息是,许锦言的夫君遭遇山洪,两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许锦言的夫君死了,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剩下的事情,赫连郁是再没有心思听了。 赫连郁对自己因为这个消息而起的心情有些惶恐,因为他没有半分对于许锦言的同情,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惊喜。 旁边的城守听到了马蹄声,知道二皇子殿下等候彻夜的人应该是要到了,他慢慢的退后了一些,这些事关重大的事情,他不能缺席陪同皇子的等待,但是关于事情的奥秘,他却绝对不能得知。那“哒哒哒哒”的声音仿佛踩在了赫连郁的心上,赫连郁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自己皇子府中的姬妾都快住满了后院,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没打算压抑。 既然许锦言的夫君不在,而她又平安归来,那他没有道理再拒绝自己的心意。 终于,那匹黑色的骏马仿若凌空一跃般出现在了赫连郁的眼睛里。 赫连郁牵引着自己的马上前一步,想要迎着那人的归来,但赫连郁刚走了一步,黑马上的人显出了端倪,赫连郁的笑容瞬间便僵硬住了。 马上一对男女偎依,女子面容清婉动人,眉宇间都是甜蜜的笑意,她乖巧的将身子窝在男子的怀里,而那男子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的都是春意水光,望向女子的目光,像是穷尽了天下的温柔。 赫连郁拽着缰绳,将马强留在了原地,他盯着马上的那对男女,手又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别的。 许锦言远远看见了赫连郁,她侧目低声对萧衡昭道:“你这张脸让赫连郁看见没关系吗?” 萧衡昭笑了一笑,直视赫连郁,他一早就看见了那远处男子殷切的眼神。 怎么?又有人打他媳妇儿的主意? 是不想活了么? 他轻柔的对怀中人道:“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让他看见了也当作没看到。”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便也就同意了。 马一停,萧衡昭便将许锦言抱了下来,许锦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赫连郁还在眼前站着。 她推了推萧衡昭,小声道:“还有别人呢……你别这样。” 赫连郁被许锦言这句“别人”激的心里一急,顾不上看清抱着许锦言的男子是谁,便动了手,想将许锦言抢过来。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怪梦 赫连郁没怎么过脑子就出了手,拽住了许锦言的袖子,想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但他的手刚一伸出去,距离许锦言还有两寸的时候就被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 萧衡昭卷了卷自己的袖子,一副要大打一架的阵势,“二皇子这是何意?上来便强拽别人的夫人,这便是突厥的礼法么?” 赫连郁这才注意到了这个将许锦言护在身后的男子,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容颜俊美犹如天神,见一面……就不可能再忘了。 更何况,这不是赫连郁见他的第一面。 “怎么是你?”赫连郁惊道。 似又是想到了什么,赫连郁大声问道:“你怎么会是许锦言的夫君!” 他没有放过‘别人的夫人’这句话。 萧衡昭轻笑一声,“二皇子好大的忘性,三月前才见过,现在就能忘了你刚才想要拽过去的人其实早已婚配吗?”“可是她的夫君不是被山洪冲走了,已经死了么?”赫连郁看着面前那个美如天神的男人,脑海里不断的闪过无数的可能性。 北明大理寺卿张正,大乾太子萧衡昭,这两个人有一个极大的相似点,那就是都在突厥被传成了神。 而且……。 赫连郁直视着萧衡昭那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那位北明的大理寺卿似乎也有着这样一双漂亮眼睛。 “张正?”赫连郁试探的道了句。 萧衡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赫连郁。 赫连郁立马就明白了,遂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好大的本事,官都做到北明去了。” 张正没死,那也就是许锦言的夫君没死……而且还成了大乾的太子爷,赫连郁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脏跳的有点快,头也有点晕。 许锦言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一时也没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是为何原因。这一层关窍虽然没有想到,但她能看的出来,她再不出来打岔,这两人可能就要打起来了。 许锦言连忙上前一步,对赫连郁道:“殿下,您怎么还出了城门?” 赫连郁将目光移到了许锦言的脸上,那双琉璃眼眸正泛着灵动的光芒,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可他原本荡漾炽热的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没什么,本皇子怕你误事,出门看看放心。”赫连郁冷下了脸。 许锦言当然察觉了赫连郁的变化,从前赫连郁待她还算是礼数周到,这怎么某人一来,赫连郁连个笑脸都懒得给她。 许锦言回头去瞪某人,你看,都是因为你,连带着人家都讨厌我了。 萧衡昭向她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他走过来将许锦言又护在了身后,对赫连郁道:“二皇子,您大可放心。无论我夫人答应了您什么,我都会帮她一起完成,绝不会坏您的事情。” 赫连郁被萧衡昭刻意展现的和许锦言之间的亲密而气的背转过去,他冷声道:“太子殿下和夫人的感情真好,不过若是这样,那怎么能是夫人,而不是大乾太子妃娘娘呢?” 赫连郁的表情很是阴郁,你萧衡昭若是真的那么在乎许锦言,怎么不把太子妃的位子给她,只让她做了北明一个大理寺卿的夫人。 萧衡昭轻笑了一下,“这不劳二皇子费心,等大乾娶太子妃的时候,定然会给二皇子一张请帖。” 赫连郁攥了攥衣角,平静了一下表情之后转了过来,“宁安郡主,先进城吧。你的朋友还在别院等着你,也一夜没睡了。” 沈思思和赵晚枫其实也吵着要来城外等许锦言,但被赫连郁制止住了,赫连郁本想着是自己一个人来迎回佳人,却没曾想迎回来的不止是佳人,还有一个美如天神的佳人夫君。 赫连郁翻身上马,将马头拨转,掉头进了绥城。 许锦言也被萧衡昭再次抱上了马,她瞧了瞧赫连郁貌似生了气的背影,没太想明白,低声向萧衡昭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过人家?” 萧衡昭摇头,“当然没有了。” “那他怎么一看见你心情就不好了,原来人家对我可是礼遇有加,现在怎么横眉冷对的,肯定是你得罪过人家。”许锦言疑心道。 萧衡昭只是笑,凤眸抬起,看了眼已经远远走了的赫连郁。 夫人,有的时候觉得你还真是迟钝,人家看你的眼神都变了样,你都看不出来。得亏是提前把你骗到了手,不然这一回可真就危险了。 你这么迟钝要怎么办呢,当然是乖乖的躲在我的怀里,由我来保护你。 他有些得意的弯了弯凤眸。 ——北明,五皇子府内,赵斐正在急速看着一封书信,没一会儿就看完了,他神色复杂的将信送至蜡烛处点燃,火焰立刻就将那封信燃烧成了灰烬。 赵斐一直有派人跟踪许锦言,他并不相信许锦言真的只是去益州的护国将军府,若是许锦言不生事,那她就不是许锦言了。 赵斐派去的人一直将许锦言跟到了函谷关岔路口,这岔路口分了两条路,一条路往青州,一条路往益州,就在这条岔路口上,他的人把许锦言跟丢了。 没几天,护国将军府莫名其妙的接到了已经消失了的许锦言,但只是一辆马车,许锦言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手下立刻给赵斐来了信,赵斐一瞬间就意识到许锦言肯定是去了青州,而不是益州。 青州毗邻突厥,从来都是多事之地。许锦言这么个爱惹事的刺头儿去青州能有什么好事。 赵斐给手下下了命令,让这些人全在青州待命,只要这段时间青州发生了一点乱子,巨细无遗,全给他把消息传回来。 刚来的这封信上就写了青州城最近的一些小动乱。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前段时间发了洪灾,洪水本来是要冲到青州城的,但是暴涨的若河莫名改了河道,青州城要遭受的洪灾全被冲到了突厥。 赵斐皱了眉,站起身来在窗前慢慢的徘徊。 若说这件事算是天灾人祸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河改了河道也可以说是天降恩赐。但他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和许锦言脱不了干系呢? 赵斐正沉思之际,忽有人轻轻叩门,赵斐不悦自己的思绪被打断,不耐烦的问道:“谁?” 柳扶娇柔着声音道:“殿下,是妾身。妾身给您炖了汤药。” 赵斐犹豫了一下道:“你进来吧。” 对于柳扶,赵斐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只是送汤药的话,赵斐也并不会拒绝。 柳扶扭动着细柳般的腰慢慢的走了进来,她将手中的汤盏放下,娇声道:“殿下,妾身给您炖了银耳莲子羹。您趁着热,快喝些吧。”赵斐现在没什么心思喝汤,他摇摇头道:“你放下吧,我有空了再喝。” “是么?”柳扶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含着淡淡笑意,可那笑意听起来却让人止不住的发寒发冷。 赵斐愣了一下,柳扶一向乖顺又柔弱,面对他的话从来不会出言反驳,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顺从而乖巧。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赵斐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柳扶,柳扶穿了身翠绿色的叠领衣裙,那翠绿的颜色,艳的有些令人发慌,柳扶正阴测测的盯着他,唇角的笑意古怪而阴森。 赵斐心里有些不适,“你怎么了?” 柳扶不说话,只是笑,可那笑意却越来越古怪,古怪到她的整个脸都变得抽搐了起来。 饶是赵斐这么一个七尺男儿此时也胆寒了起来,他向后退了两步,从桌上胡乱摸着一把匕首,匕首没摸到,但是手上却沾上了一些湿漉漉的东西,那些湿漉漉的东西一碰上赵斐的手就顺着他的手指爬了起来,那种蠕动的感觉让赵斐打了个冷颤,他低头向下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倍。 只见他的手上全部爬满了一种白白长长的蠕动的虫子,这些虫子体态各异的在他的手上爬动,赵斐“呕”了一声,立刻就开始甩动手,想把这些虫子从自己手上甩下去。慌忙之际,赵斐看见这些虫子都是从柳扶送来的那碗银耳莲子羹里爬出来的,再仔细一看,那碗里那是什么汤羹,分明是一碗恶心的虫子,密密麻麻的钻了一碗。 赵斐看的头皮发麻,手上那种湿漉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更加用力的去甩那些虫子,可是那些虫子像是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不管他怎么用力,那些虫子都死死的扒在他的手上,一丝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柳扶!柳扶这是怎么回事!”赵斐向柳扶的方向大声疾呼,但是刚喊了一声,赵斐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他的眼睛又瞪圆了一些,柳扶那张姿色尚可的脸蛋上全爬满了那种白白长长,正在蠕动的虫子,但虫子避过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流露着一种奇异而古怪的神色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盯穿一样。 “呕”赵斐没忍住,剧烈的干呕了一声,想抬手捂住嘴,结果手上的虫子又凑到了眼前。赵斐的神经真的有些崩溃了,他大声向外疾呼,但是平时一唤就来的护卫和仆从此刻却悄无声息了起来,任凭赵斐怎么呼唤都完全没有人理睬他。 赵斐惊慌的想推开门跑出去,但是门紧紧的关着,赵斐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那扇门推开,但身后的柳扶却慢慢的逼了过来,她诡异的笑了笑,那虫子顺着她裂开的嘴角就爬了进去。 赵斐看着越凑越近的柳扶吓得大叫道:“滚开,你给我滚开!” 柳扶却不依不饶,一步步的逼近赵斐,带着那一脸胡乱爬动的白色蠕虫,赵斐又想吐又想逃,但是门怎么推也推不开,像是被铁焊住了一样。 眼看着柳扶越逼越近,赵斐惊恐的看着柳扶,然后眼前一亮,赵斐惊叫着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赵斐擦了擦一头的冷汗,惊魂未定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灯火明亮的书房,整洁的桌子上面置放着一壶热茶,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白色蠕虫。偌大的书房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顶着一脸虫子的柳扶。 赵斐咽了口口水,瞧着盆里还没有完全燃烧尽的书信,赵斐心里涌上了一阵不真实的感觉。是……做了个梦吗? 若是梦,这梦也太过真实了,连他手上被虫子爬满的那种触感,现在回忆起来都不免打一个冷颤。“扣扣”,门又被敲了两声。 赵斐浑身的神经都僵硬了起来,这和刚才那个恐怖而怪诞的梦里的敲门声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谁?”赵斐的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殿下,是玉儿。玉儿给您送些瓜果。”许茗玉在门口轻缓道。 赵斐舒了口气,幸亏不是柳扶。若是许茗玉么……。 “进来吧。” 赵斐将桌子上的信件整理了一下。 许茗玉有几分本事,也不算辜负了那张天姿国色的绝代容颜,自许锦言成亲之后,赵斐第一次入了许茗玉的房间之后,许茗玉倒是抓住了赵斐的几分心,如今也能和柳扶战上一战,但是赵斐虽然宠爱许茗玉,也并没有打算给许茗玉提位份,这是许茗玉和李知书一直在急的事情。许茗玉一推开门,先是笑了一笑,那张天姿国色的绝代容颜,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美丽的令人心惊,赵斐方才恐惧的心情也稍微疏解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赵斐问道。 许茗玉笑了笑,将手里的瓜果放下道:“殿下夜里处理公事辛苦,妾身自然是要来看看殿下有没有需要的。”赵斐仔细的盯了一下许茗玉手里的瓜果,看到真的是瓜果之后,赵斐的心才放了下来。 许茗玉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绢道:“殿下怎么满头的冷汗,快让妾身给您擦擦。”说着,许茗玉就一个旋转坐在了赵斐的腿上,赵斐心里刚才的惊慌还没有消退,便顺手抱起了许茗玉。“也没什么,刚才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些骇人的虫子。”赵斐摸着许茗玉的后背,心里恐惧的感觉慢慢消退。但此时,许茗玉却突然笑了一笑,转过头来对赵斐道:“您说的虫子是这样的吗?” 许茗玉嘴里眼里都是刚才那白色的蠕虫,因为赵斐抱着她,他的右手上又被爬满了那些恶心的白色虫子,赵斐惊恐之下,想将许茗玉扔出去,但是许茗玉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一点也没有松开他的意思。 许茗玉嘴里的虫子飞速的涌了出来,湿漉漉的全冲着赵斐的嘴里挤了过来,赵斐拼命的挣扎着,而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用力推着许茗玉,并向四周察看着,大声疾呼道:“大胆!到底是谁在皇子府里肆意妄为!” 但是没有人回复他,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许茗玉越来越靠近的脸和那些已经触上了赵斐脸的恶心虫子。 赵斐紧闭着眼睛,左手用全身的力量推着许茗玉,右手在腰间摸着佩刀,但是佩刀像是失踪了一样,摸了很久也没摸到。 赵斐急得大喊了一声,但随着他这一声大喊,膝上的重量瞬间消失,脸上和手上那些湿漉漉蠕动的虫子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赵斐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一睁开眼睛又看见靠近自己极近的许茗玉。 “哈哈哈”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一切,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了赵斐的耳朵里,“堂堂北明五皇子殿下居然这般胆小。区区几条虫子就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吗?” 这个女子的声音很陌生,不是许茗玉,更不是柳扶。 赵斐迟疑着睁开了眼睛,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蒙面女子,那女子以纱蒙面,蒙面上垂下两条红色珍珠串成的装饰,一双美目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外面,她冲着赵斐弯了弯眼睛,“五皇子殿下,您擦擦汗,冷汗要滴下来了。” 赵斐盯着那莫名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道:“你是谁?为何要设下这样一出怪境?” “为了让五皇子殿下相信我有本事。”淳于碧笑了笑,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赵斐坐直了身子,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神秘女子,这女子虽然带了面纱掩面,但是依然隐藏不住那从面纱隐隐约约透出的美丽容颜,但此刻的赵斐并没有观赏美人的心思,方才那一连串古怪幻境带给他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他现在还怕面前这妙丽女子下一刻也变成嘴里眼里都冒出白虫的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赵斐警惕的看着淳于碧,手暗暗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淳于碧轻笑了一下,一挥手,赵斐手里的那佩刀瞬间变得滚烫无比,赵斐被烫到了,“刷”的一下收回了手。 “五皇子殿下,您不要做这种没有用的事情。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您的。”淳于碧微微的笑了笑,牵连着面纱都跟着抖动了一下,而面纱之下的那张美艳容颜也显现了略微的轮廓。 淳于碧站起了身,轻巧的走了几步,走到了赵斐的身边,赵斐想躲开,但是自己却像被黏在了椅子上一样,寸步难行。 淳于碧从那堆还没有燃烧尽的信纸之中挑出还算完整的一片纸,拿在手上细细看了一遍,倏尔笑道:“原来五皇子殿下一直都这么关注宁安郡主呢……可惜了,您与宁安郡主本来是有夫妻之缘的,只是这夫妻之缘却被人生生截断。您心有不甘,也是应该的。” 淳于碧将信纸拿在手上把玩,唇角的嘲讽笑意被面纱掩盖的恰当。 赵斐之前一直在奋力挣脱着椅子的束缚,虽然是徒劳无功之举,但是也能看出来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可他所有的动作都在他听到淳于碧说他和许锦言有夫妻之缘的时候停住了,他急急望向淳于碧道:“你说什么?什么……夫妻之缘?” 淳于碧看着赵斐眼里顿时起来的光芒,心里滞了一下,她其实不太明白,许锦言凭什么就能得到这样多人的心,赵斐便罢了,无足轻重之徒而已,可是萧衡昭……萧衡昭那么一个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就瞧上了许锦言。 淳于碧清了清嗓子对赵斐道:“你和许锦言本来是命中注定要做夫妻的,但是有人改了这一命格,将你和许锦言的那一层缘分彻底截断。” 赵斐来来回回的将淳于碧的话在脑子过了好几遍,夫妻之缘……。他和许锦言? “姑娘,你能把这件事说的清楚一些么?那夫妻之缘是怎么回事?还有是谁截断的那缘分……又没有什么办法,能重新接上?”赵斐的心智超于常人的冷静,在经历了那荒诞恐怖的幻境,又莫名其妙的听到了他和许锦言原本有着夫妻之缘这种更加荒诞离奇的事情,但他依然在最短的时间里回过神来,并且在第一时间里提出了他的问题。 此时的赵斐抬起了双眸,已是一片清明,刚才的慌乱和惊恐已经全部烟消云散。淳于碧很欣赏赵斐的反应能力,笑着道:“很好,这样的五皇子殿下才有让我愿意和您合作的资格。” “五皇子殿下,首先我先来给您解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您和宁安郡主之间的夫妻之缘。您和宁安郡主是命里注定要做夫妻的,而宁安郡主本该是要成为您帝王之路上的一颗石子儿,可有一天这颗石子儿不听话了,她从您的这条路上自己跑了出去,您和她的缘分就此断了,但是这颗石子儿的用处可比您想象之中要大一些,她的走失直接影响了五皇子殿下的帝王之路。” 淳于碧弯下了腰,对坐在椅子上的赵斐道:“您若是心系皇位,您就得把和宁安郡主的夫妻之缘重新接上,只有她的帮助,您才能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淳于碧没有对赵斐说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淳于舒曾经对她说的。淳于舒推算出许锦言的命格非凡,是所谓的返世之人,但这个返世之人具体的含义淳于舒并不知晓。 当时淳于族的危难还没有解开,淳于舒便硬是推了一下许锦言的命数,淳于舒推到了两层命数,据淳于舒所说第二层命数迷雾太多,非神力不能看穿,所以只具体推测了第一层命数。 这第一层命数就和面前这位五皇子殿下脱不了干系了。 之前淳于舒曾经从许锦言手帕上的气息之中看到了几个画面,其中一个画面有一个男子的面容,淳于碧在京城之中多方打听最终找到了这个男子就是当朝五皇子赵斐。 找到了赵斐的这条线,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许锦言的命数难以推测,但推测赵斐的命数对于淳于舒来说还算是简单。 淳于舒推出赵斐其实是帝王命,虽然做不了几年的皇帝,但的的确确命里带了帝王运。可是这一重帝王运却因为一些原因,夭折在了半路。而这令赵斐损失帝王命的原因和许锦言似乎有着很大的联系。 淳于舒将赵斐和许锦言两人的命数交织推演,推测出了这二人的夫妻之缘,但这夫妻之缘和赵斐的帝王运一样,皆被齐整的切断,一丝的藕断丝连都不存在。 这二者之间若是没有存在联系,用巧合二字来形容也未免有些牵强附会的嫌疑。 淳于舒便顺着这条线继续深挖,似乎快要挖到一些什么的时候,淳于族的危机却迎刃而解。萧衡昭居然回了大乾,轻易的就解决了这一次的危机。危机一解决,淳于舒就毫不犹豫的回了大乾,许锦言和赵斐的这条线也就没有继续再挖,但是淳于碧却坚持留了下来。 淳于舒的任务是解决这一次淳于族的覆族危机,本来他和淳于碧一直认为要解决这一次的危机要先斩断萧衡昭和许锦言的缘分,将萧衡昭拉至这一危机已经被萧衡昭解决了,淳于舒留在这里的意义也就没了,淳于舒毫不犹豫的转头回了大乾,而淳于碧却坚持留了下来。 她不想放过这个能截断萧衡昭和许锦言缘分的机会。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秘术 赵斐将淳于碧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心中已经起了不小的波澜,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声色,只是笑了笑,直迎上淳于碧的目光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者说,本皇子可从来没有对皇位有过非分之想,只愿以后辅佐明君,为一臣子足矣。” 淳于碧娇笑了一声道:“对皇位没有非分之想?五皇子殿下,这话您也就是骗骗您的那些兄弟。我可半个字也不信,凡是身为皇子,哪一个能不存那么一份心思。殿下,您若是真是无欲无求,又何必在府中蓄养这样多的谋士?” “而且殿下,我的本事您方才也看在了眼里,何必骗我呢?”淳于碧一双美目慢慢的眨动,看着便觉风情。 赵斐心中暗惊,府中蓄养的谋士皆是以极隐秘的方式暗藏,太子和康王在各个皇子的府里都设有内应,这些内应专查皇子的不轨之举,基本上除了赵斐之外的成年皇子都或多或少被查出来过不轨的行为,也就是那女子所说,身为皇子,又有哪一个人能对皇位不存一份心思。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哪一个皇子被太子和康王的密探查出不轨之举,赵斐都从来是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示人。当然不是他足够干净,而是他隐藏的手段比一般人要高明的多。 可康王和太子查了这么久都没能在他身上查出东西来,这神秘女子怎么就轻轻松松的从嘴里把他蓄养谋士的这件事说了出来。 赵斐身子一颤,又想起了刚才那爬了满手的蠕虫,那种真实的触感他现在回忆起来都是不寒而栗。 这女子行踪神秘,说话云里雾里但总透着别有一番玄机的意味,的确像是有几分本事。 “那看姑娘的意思…。便是来帮我的了?”赵斐有了松口的迹象。 赵斐并不怀疑这女子是太子或是康王派来刺探他的人,这些年的试探已经足够让太子和康王对他淡了警惕,他府里的那些内应已经少了不少,太子和康王不会突然派人来对他进行刺探。而且那女子刚才脱口而出他府里蓄养了谋士,若是太子和康王任何一方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现在绝不会这么安全。淳于碧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赵斐有松口的意思,她笑道:“我当然是来帮殿下的了,而且殿下不需怀疑我的用心,帮助殿下得到许锦言能够让我达成夙愿,同时,殿下也能将应该属于自己的帝王运气夺回来,一举两得的事情,殿下完全可以信任我。”赵斐还是有所犹豫,“你的夙愿……和许锦言有关?” 淳于碧的身子一滞,隐在面纱之后的容颜暗淡了些,她道:“是,和许锦言有关。只有将她推还到殿下的身边,我所拼尽一切也想得到的东西才能回归到我的身边。” 赵斐心念一动,抬眸望向面前那神秘女子,只见那一双美目露出了淬火的坚定和势在必得的锋芒。拼尽一切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单看这女子的表情,还真是就算赌上了命也在所不惜呢…… 赵斐忽然就笑了,若这世上真的有能让他赌命追寻的东西,也不过就是皇位二字而已,那是他的平生所愿,从记事起就一直牢牢锁在心间的念。 然而,恍然之间,那一张清婉动人的容颜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那一朵额间的桃花耀眼的过了分,更别提那双琉璃眼眸,亮晶晶的,仿佛能吸引住他的三魂六魄。 赵斐的笑容僵住了,许锦言……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拼尽一切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有皇位,你不配,根本不配。赵斐迅速整理好了思绪,站起了身,与淳于碧平视道:“姑娘如果想帮我,是否还有别的条件?” 赵斐想要试上一试,虽然他一贯是一个多疑的人,做事之前瞻前顾后,便是做最安全的事情,他都要左思右想上好一会儿才会真的下手,但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莫名而起的决心和魄力。 似乎只是因为那神秘女子说要将许锦言推还到他的身边,自那女子说了这句话之后,他的决心便油然而生。对这女子非是没有猜忌,只是她口中所言太过具有诱惑力,他无法拒绝。 淳于碧摇头道:“这一桩事情,殿下不需付给我什么,因为这个结果已经是我最奢求的东西。” 只要能彻底斩断许锦言和萧衡昭的缘分,她别无他求。赵斐低垂下了眼帘,仔细的思索着淳于碧的话,若是这样的话……那这笔交易可就划算了。淳于碧方才的话归纳一下就是一个意思,他有帝王命,但是如果他没有许锦言,他的运气就会被切断。 这事情并不难改变,如果这女子说的是真的,他不能没有许锦言,那他就去将许锦言抢回来好了,反正张正已经死了,许锦言一个寡妇,他愿意给她恩宠,她就应该乖巧的接受,不能拒绝。 思绪到了这儿,不由赵斐自己做主,他便回忆起了许锦言去益州之前,他曾经将许锦言堵在死角里,说了好些不入流的话,他自己也知道那些话肯定会惹她大怒,可他就是想惹她生气,想看她的情绪因他而波动。 从前有张正,她不愿意接受他,但张正现在已经被山洪冲的渣都不剩了,那她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跟了他吗? 淳于碧将面纱整理了一下道:“只要殿下能永永远远的将许锦言留在自己的身边,便是帮我了最大的忙,而且殿下的帝王气运也会随之归来,这笔交易殿下稳赚不赔。” “最重要的是,殿下不是也很想得到许锦言吗?”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淳于碧的声音参杂了笑意。 她第一次见到赵斐的时候,便逢着赵斐将许锦言堵在了京城街巷的一处死角里,后来许锦言脱险被人救走,赵斐当时一直远远的注视着许锦言的背影。 赵斐当时的那个神情……。可能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肠寸断。“所以你的计划,不过就是让我将许锦言留在身边,这有何难?”赵斐状似随意的说道。 淳于碧摇头轻笑,“那得她心甘情愿的跟着殿下,殿下难道不明白,许锦言可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平凡女子呢。” 许锦言是怎样的人,淳于碧大体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淳于碧心里很不想承认,但是许锦言的聪慧与谋算,让淳于碧得小心,更得警惕。 赵斐犹豫了一会儿,手指在书桌上扣了一扣,“姑娘,有话请直言。” 淳于碧见赵斐如此爽快,她也就放心的道:“方才我用了一些小把戏让殿下看到了一些平日绝不会看到的东西,或许殿下不太会看的上这样的把戏,但是我造出这一出幻境其实是想让殿下明白,有些事情看起来真实,其实不过是虚幻,但有些事情看起来虚幻,却实实在在是发生过的事情。” 赵斐没太听明白,他皱着眉道:“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淳于碧靠近赵斐道:“我想让殿下看见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或许能让殿下将许锦言永远的留在您的身边。但这些东西可能很离奇,离奇到让您无法相信。” 淳于碧的手攥的很紧,额头也起了些汗,她对自己说的话没什么信心,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也都是从淳于舒那里偷听得来的,当时淳于舒已经查到了不少的东西,但因为淳于族的危难解决,淳于舒就不愿意再继续深挖此事,不过他查到的一些东西并没有怎么瞒着淳于碧,他走了,淳于碧完全可以按照他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淳于舒在离开北明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她找到了赵斐,淳于碧还记得淳于舒说要唤醒藏于赵斐灵识里的一些东西,这些可能会是斩断许锦言萧衡昭缘分的关键所在。但赵斐究竟会看到什么,淳于碧并不知道,因为淳于舒没有仔细的说过,她只是知道那一定不会简单的东西。 淳于碧如今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她每做一步,未来会如何演变,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自己也并不清楚。赵斐没有察觉到淳于碧那一些异常,因为他在细细思索着淳于碧的言谈,虽然淳于碧这话故弄玄虚的成分很高,但是且听上一听,倒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淳于碧看赵斐的神色并没有起疑,她便放心的说了下去,“殿下,只要您愿意让我为您做一场秘术,这场秘术会让您知道一些您应该知道的东西,也…。会让您永远的留住许锦言。”赵斐的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应该问这秘术是否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这秘术……。当真能让许锦言到我的身边来?”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决定 淳于碧的心放了下来,她勾唇道:“当然,只要殿下愿意。” 淳于碧的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淳于舒打算施展的那场可以唤醒赵斐灵识的秘术其中最关窍的部分已经被淳于碧旁敲侧击着得知,她可以施展那场秘术,让赵斐苏醒灵识里隐藏着的东西,但唤醒了那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淳于碧不知道,也不想去推断。 赵斐的心是真的动摇了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句能够永远的留下许锦言。赵斐很想唤回自己的理智,可是那些理智已经全被这一句能够留下许锦言的话语完全推翻。 “好,我答应你。” 赵斐在心里叹了口气,本不该这么轻信他人,可怎奈心意难平。若是此番大意能换来那个人,也就不枉费他这一回失去理智。 ——绥城,幽静雅致的别院被一行人的侵入打破了黎明的宁静,不过在这之前,别院也并不算完全静谧,来回的踱步声响了一整夜,似乎是在焦灼的等待着某人的归来。赫连郁一人在前疾行,脸色很是难看,门全是被他踹开的,“砰砰砰”的声音把沉睡的鸟儿都吵了醒。 萧衡昭将赫连郁的失态看在眼里,凤眸里全然都是笑意,时不时瞧一眼被他揽在怀里的人,那笑意都快从眼眸里溢出来了。 “喂……你今儿是怎么了,这里这么多人。”许锦言奋力的想从萧衡昭的怀里挤出来,但是某人把她圈在怀里圈的紧紧的,一点儿的逃脱机会都不留给她。 萧衡昭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小点儿声,别让二皇子听到了。他要是转过来看见我抱你,你岂不是会更害羞。” 声音是放的轻了一些,但是萧衡昭牢牢的把握着那个尺度,不大不小,刚好让赫连郁听到为妙。 许锦言横眉看他,故意掐了掐他的腰间,“你那么大的声音,他早就听到了!” 萧衡昭闷哼了一声,继而又低声道:“好了好了,我小声儿一点。夫人,您别生气。” 赫连郁在前面听着身后二人那些唧唧歪歪的耳鬓厮磨,气的脸孔发青,脚下踢门的声音也愈大了起来。 这踹门的声音终于是惊动了庭院里坐立不安的沈思思和赵晚枫,两人立刻拨足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了过去。“许锦言!”沈思思惊骇的看着那个乖巧的窝在男子怀里的人。 刚一跑入庭院,沈思思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立如竹柏寒松的男子轻柔的揽着一女子,那女子容颜清婉,虽然表情有些恼怒,但那恼怒怎么看都是娇羞的成分更多。 那个别别扭扭的小女子是许锦言? 沈思思揉了揉眼睛,是她在做梦?还是许锦言疯了? 许锦言听到沈思思的轻唤,她才连忙回神,对沈思思道:“思思…。你怎么出来了?” 沈思思还在为许锦言这副娇娇柔柔的模样震惊,她尚且没有说话,赵晚枫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质问道:“许锦言,你还有没有良心,把我们两个撇在这里,你自己出去逍遥快活,回来还拐了个野男人回来!”许锦言被赵晚枫这气势汹汹的质问震的一慌,她就想推开萧衡昭,但萧衡昭并不会顺她的意思,右手将她箍了回来,弯了笑对赵晚枫道:“姑娘,野男人这个词用的并不准确,在下是锦言的夫君,怎么会是野男人?” 凤眸微弯,闪闪发了光,那张俊美如神祗的容颜真是让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暗淡了光芒。 但赵晚枫并没有被这男色所吸引,冷哼了一声,虽然心里明白这男子大概就是张正的真实身份了,但瞧着许锦言那个娇柔的样子,她心里的这个嫌弃就止不住的翻涌。 你许锦言平日不是挺威风的,一个人就敢对付库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黎明时候休斯城那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响动十有八九就是你干的好事,那不是厉害的很。 这怎么回来居然跟猫儿一样乖巧的窝在人家怀里,我瞧不起你这种人。 赵晚枫为了表现出自己对许锦言的瞧不起,向后退了好几步,环抱着双臂,一脸的不屑。 沈思思这时候才注意到那抱着许锦言的‘野男人’,方才也只是觉那身姿挺拔,没注意到容颜,听到声音之后抬头一看……沈思思倒吸了一口气。 乖乖,这男子生的也太过俊美了。 “锦言,这位是……。”沈思思问道。 张正也不长这个样子…。这男子怎么说自己是锦言的夫君呢? 赫连郁急忙打断了沈思思的问话,道:“先进屋说说之后的应对之法吧,库泉不傻,一会儿就会察觉到事情不对,怎么善后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不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赫连郁都不想从许锦言嘴里听见‘夫君’这两个字…。他听见夫君这两个字就生气。 一行人进房间之后,依然是神态各异。 萧衡昭揽着许锦言,不容置疑还霸道,管你旁人什么眼神什么表情,我就是要抱我媳妇儿。许锦言一脸无奈,又拗不过他,只能乖乖的呆在人家的怀里。 赵晚枫嫌弃而不屑,抱着臂站着一旁。沈思思目露打量的意味,不停的偷摸望向许锦言和萧衡昭。 赫连郁的表情更是诡异了,似是生气,面上又偏偏带了笑,眼神挑衅的看着萧衡昭,手攥成了拳头,垂放在身体两侧。 这其中,许锦言无辜的像一只小白兔。 许锦言轻声咳嗽了一下道:“二皇子,我已经将那座库泉和张天道所建造的那座地下城全毁了,那一支训练多年的精兵也已经随着地下城一起湮灭。库泉手里的势力已经折损了八成,应该是没有力量和突厥王抗衡了,只是为防库泉最后堵上一切背水一战,还是要请二皇子早做打算。” 库泉这个人的脾性很古怪,残忍又歹毒,但是自尊心很强,此番他折了大半的势力在许锦言的手上,一旦他发现许锦言还活着,一定会用尽一切的报复回来。 哪怕他的势力是剩下了两成,他都一定会堵上一切再战一次。 赫连郁仔细想了想许锦言的话道:“折损了八成,那意思就是……还有两成势力尚存?” 赫连郁心里颇为惊讶,他原本以为那地下城的势力已经是库泉手里全部的筹码,可是听许锦言这意思,库泉除了这地下城还有别的势力? “还有那两个铁矿,以及藩王自己的五万守军。”许锦言轻声道。 赫连郁疑惑问道:“两个铁矿?怎么会是两个?” “当时库泉其实在张天道的指引下开采出了大小两个铁矿,但是库泉只告诉了您父王小铁矿的存在,以此来蒙骗突厥王。大铁矿的下落一直被他隐瞒的严严实实,但自大铁矿开采出来的铁全部被库泉源源不断的运入了白云山炼制兵器,现在打造的兵器没有了,但是那个铁矿还存在,并且还在继续开采。” 赫连郁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当时奇怪库泉那么多的铁是从哪里来的,原来当初居然发现了两个铁矿。” 赫连郁在白云山发现库泉的手下运送铁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个问题,库泉将从铁矿开采出来的铁之用途全都巨细无遗的呈给了突厥王过目,在这种情况之下,库泉没有机会能昧下铁矿,那白云山巨量的铁矿是从何而来,一直是困扰赫连郁的一个问题。 直到现在,这个问题的谜底才被揭开,原来竟然是当初开采了一大一小两个铁矿。小的作为应付将铁矿的明细出处呈报突厥朝廷,而大的铁矿却作为库泉的私有财富被隐藏了起来。 库泉此举,不可谓不高明。 许锦言叹了口气,“二皇子殿下,以库泉如今的势力来看,他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辛苦多年筹谋得来的东西。如果库泉一旦得知我和你同这件事有关,他或许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为数不多的兵力对准你我,做了最后的反戈一击。” “而且你身在绥城的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库泉都不需要多费心,这件事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所以只要他发现了我还活着,他是有可能会联想到你和我有关系。毕竟…。您刚才从北明回来,而我要做成这些事情,非得有一个突厥人帮助才行。” 赫连郁心中有些了悟,许锦言并没有将话讲清楚,但这些话语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赫连郁想明白一些事情。一些以他的头脑想不出来的事情,经过了许锦言这样一番不显山露水的提醒,他便瞬间清明了许多。库泉是一定会联想到许锦言和他有关的,突厥各个城市之间的审查很严格,像许锦言这样的北明人想深入突厥的城市,手续极为繁杂,若是想化繁为简,除非有突厥的高官在上运作。 这些事情库泉在抓许锦言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一时可能没有想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库泉再不意识到这件事,他和他手下的谋士不就白长了颗脑袋。 若是库泉发现了许锦言还活着,一定会联想到有人和她联手,而且这个人一定是突厥的高官显贵,两人联手只是为了图谋他的地下城池,这样一看,不就只有没事找事,非要来绥城视察官员贪图腐败情况的他最有和许锦言联手的机会和可能。心中清明,他看向许锦言的眼睛也发了亮,若是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有这样一个人的提醒,该有多好。 但是这女子偏不偏现在在萧衡昭怀里,赫连郁的眼睛和头有些痛,怎么就非是萧衡昭……。萧衡昭将许锦言往怀里又揽了揽,隔开了赫连郁和许锦言,他不喜欢赫连郁看许锦言的眼神,不管那眼神的意义何在,他都不喜欢。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思公子 萧衡昭清了清嗓子对赫连郁道:“如果库泉早晚要对付你,你不如将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由你来决定库泉行动,你也不至于打无准备之仗。” 萧衡昭虽然不想管赫连郁的闲事,但是许锦言现在的态度很明显,不解决了库泉她不会轻易离开突厥,而自己三天后就要走,若是不快点把许锦言从突厥弄走,指不定赫连郁这小子能憋出什么坏来。萧衡昭不想管赫连郁的闲事,赫连郁也不想被萧衡昭管,但是……赫连郁必须得承认,萧衡昭的这个提议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让库泉来攻击我?”赫连郁一脸冷漠的殷切问道。 萧衡昭也不在意,轻笑道:“对,你来决定他的行动,比他主动出击要好许多。” 赫连郁负手而立,一个计划已经在他的心间慢慢酝酿了出来。—— 休斯城王宫内,库泉正在大发雷霆,他把满满一桌子的瓷器木器全都推了下去,那些木器和瓷器叮叮咣咣的砸的满地都是,一地的狼藉正像是库泉的内心。 “王爷,地下城已经清点结束了……。”侍从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话,他无法启齿告诉库泉这个消息,数万精兵毁于一旦,精心锻造了数年的兵器也随着坍塌的地下城一起湮灭,库泉半生心血全部付之一炬。 让库泉知道了这个消息,非得气死不可。 库泉知道那些火炮的威力,心里已经有了些数,只是心不死,抱着一丝侥幸,此时看了这侍从的反应,他的侥幸也该破碎了。 库泉一脚踹碎了凳子,大骂一声道:“该死的张天道,一死这火炮就出了事,平日里肯定也不是个忠心的。”库泉气的手和身子一起剧烈的颤抖,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慌张已经完全充斥了他的大脑,而除此之外,他的心里还隐约浮现了绝望。 库泉非是心智坚毅之人,平日里也只是用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伪装出突厥左贤王的英武派头,可是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半生劳苦和全副身家一次性全赔了干净,库泉就是现在想骂人都没力气,也没精神。“若是赫尔妥在就好了……”库泉半是叹气道,他又想起了这个失踪了的儿子,这是他唯一的独子,从小虽然没怎么宠爱,可也是觊觎了厚望,这孩子自小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遇事是个能指住的,若是他在,此时遇上这番情况说不定能给些好建议,也不至于他一个人六神无主的在这里发懵。 库泉揉着脑袋,头一圈一圈的炸着疼,这些东西损失,直接导致的就是突厥王位和他永远的再了见,可是那是他牵挂了半辈子的东西,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许锦言……许锦言可有消息。”库泉揉着额角,随口一问。库泉也没想过许锦言能逃出来,明明知道火炮的力量那么强大,许锦言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从那漫天炮火里脱身。 比起半生心血毁于一旦更让库泉感到绝望的可能就是损失了返世之人,许锦言的用处还有很大,甚至不逊色于那数万精兵。 然而…… 那侍从垂下头,在库泉视线范围以外,暗淡了眼眸道:“王爷,地下城上上下下已经完全清理了,许小姐身处的地方太深,那里已经完全坍塌,无法进入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据几个从地下城里逃出来的士兵所言,许小姐似乎被一群人护着逃出去了。” “什么?逃出去了?”库泉震惊的站起了身。 若是许锦言安全逃出去了,这火炮突然爆炸的事情可就要另作计较了。 库泉急急问道:“可有人看见她往哪个方向逃了?” 侍从眨了眨眼睛道:“似乎有人说是绥城。” 库泉“咚”的一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中了一出计,绥城现在有谁,他前些日子已经知道了,那位总是自以为了不起的的二皇子殿下来了绥城,以检查官员贪污的名义留在了绥城,当时库泉便觉得这个借口很牵强,这赫连郁心里肯定还有着别的计量。突厥王庭的那些人里,库泉唯一一个觉得有些争斗必要的人也就是这个二皇子了,突厥王是自己哥哥,对他信任无比,其他的突厥皇子也都很喜欢他这个叔父,但唯有这个二皇子,一向对他颇有敌意。 赫连郁在绥城,许锦言逃脱出来之后又直奔了绥城,这样看来,没有牵扯的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 库泉攥紧了手,许锦言这个贱人,当初就应该把她化入炼剑池,不是为了让张天道完成长生不老,只是为了让她不得好死。“居然敢算计本王!”库泉浑浊的眼睛里露出阴霾,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筹谋多年才得来的一切,地下城的一切就是他推翻突厥王的所有实力,而这份实力在一夜直接被瓦解,他永远的失去了对抗突厥王的能力。“许锦言,本王不会放过你!绝不会!”就算鱼死网破,他也要拽着许锦言和赫连郁一起死,只有以这两个人的命才能祭奠他这些年所耗费的心血。“咔吧”一声,库泉捏碎了一个杯子,杯子的碎屑深深嵌进了库泉的手掌心,血液一滴滴的滑落,库泉像是完全无所察觉一样,反而将那些碎屑捏的更紧,血液也流的越发快了起来。 “清点一下我们的守军,够不够……攻下绥城。” 库泉是要背水一战了,堵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是为让许锦言和赫连郁偿还欠债。库泉不算蠢笨,他已经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无法再和突厥王抗衡,也无法再消受那个梦寐以求的突厥王位。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拉着许锦言和赫连郁,这两个让他失去一切的人一起死。 库泉是藩王,藩王在制度以下是可以有自己的军队的,但这军队不能太多,太多就会威胁皇权。可库泉今非昔比,王位的梦想彻底破碎,他现在只想和仇敌决一死战。 他如今的守军不能替他夺下王位,但是聚集所有力量,攻下绥城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我猜库泉会在三天之内动手,他的怒火是挡不住的。不过……我怎么觉得这是你的阴谋呢?”许锦言回头,看向正在铺床的萧衡昭。 萧衡昭手一顿,当然是我的阴谋了,若不赶在三天之内我走之前把库泉这件事解决完,把你送离突厥,我怎么放得下这颗心。 “当然没有了,夫人你看你又信不过我,我怎么会是这种人。”萧衡昭弯着笑眼,企图用美色引诱许锦言发懵,然后放弃追究这件事。 这一招无趣但有用,很明显,他成功了。 许锦言瞧着俊美的容颜,便没出息的目眩神迷,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库泉在三天之内动手,肯定是来不及从突厥王那里增援,绥城的守卫和赫连郁的人马一共只有不到一万人,而库泉应该是有五万,应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战线会拖的很长,也就是说……库泉会在三天之内动手,但我们并不能在三天之内解决他。” “太子殿下,您的计划可能是落空了。”许锦言无奈道。 这一点萧衡昭也想到了,他上前将许锦言揽入怀中道:“即便是三天之内解决不了,我也要尽我能做到的多帮你一些,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三天的时间很短,短到他无法替她解决所有的难题,虽然他相信他聪明的夫人可以独自一个人完成这些事情,可是只要他在一天,就想多替她解决一分。 “不过太子殿下这个称呼我可不太满意,不如叫夫君。”他故意逗她。 许锦言斜他一眼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今天在人家赫连郁面前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的……你都不嫌人家看笑话嘛。” 萧衡昭心中暗叹,她这个人真的迟钝到了一定的程度,居然会觉得赫连郁看笑话,赫连郁那可不是看笑话。萧衡昭的眼睛毒着呢,方才自己没皮没脸跟着许锦言挤进房间的1时候,赫连郁那个表情……真是心都在滴血。 但是这都没用,媳妇儿是他萧衡昭的,你赫连郁连多看一眼都不要想。 萧衡昭伸手摸了摸怀中之人的脸庞,她好像走到哪里都能招惹一些狂蜂浪蝶,得想个办法,让她没精力去注意其他人。 比如……萧衡昭的眼睛瞄向了已经精心铺好的床榻。 真是个好主意。 萧衡昭垂下头,在她耳边充满诱惑的轻声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不要再说其他人了,为夫在外这几天可饿着了。你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喂抱为夫。” 他从来就不是个老实的人,一如此刻,自那嫣红薄唇吐露出暧昧不清的字眼,他的手也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向床榻推去。但许锦言这段日子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他得逞的,立刻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警惕起来,手向下一扣,阻止了他的继续行动。“慢着…。不行……”她有些难为情的道。 萧衡昭这回倒是有些没想到,她虽然从来不好意思,但是每一次被他诱拐着半推半就也就从了,这次怎么却不允了?“夫人……”他眨了眨那双满含春意水光的凤眸,红唇微微嘟起,似乎是在哀求。他素来知道的,她一向对他的哀求没有办法。“不行。”她伸出小手按住了他试探着滑入她衣襟的手,清婉的容颜上浮现了焦急的神色,她摇着头,全身都在警惕。 萧衡昭的手顿住了,她好像是真的不愿意…… 凤眸不悦了起来,怎么回事,夫君才离开几个月,居然就这么不乖了起来。 许锦言心里很紧张,她感觉到了萧衡昭的不快,以他的性子,虽然是不会强来,但肯定是会将她折腾到同意才罢休。可她如今的身子,怎么禁得住他的折腾,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她还是不太想告诉他孩子的事情,库泉马上要来犯,而他又要再赴大乾那场危险的局,若是告诉了他现在还有一个孩子的存在,岂不是让他要将一半的牵挂留下。 她怎么放的下这个心。 “衡昭,我……我来葵水了。所以……”她实在难以启齿,但为了守住孩子的这个秘密,只能忍辱负重。 萧衡昭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每月的月初,这都月中了。” 凤眸斜睨,你休想骗我。 许锦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般私密的事情怎么都被他记住了,“你怎么……你怎么能记住这种事情…。”她闹了个红脸,带着滚烫的灼烧感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他虽然正生着气,看她这般样子,他还是没忍笑意,垂眸看向埋头进自己怀里的人道:“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关于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所以……你别想骗我。” 许锦言听了他的诉说,心里却更是羞涩,她抱着他的腰发出闷闷的声音:“你……你忘了!” 她又羞又急,所以才说出了这样一番几乎是撒娇的话。他听的心里直发痒,第一次想立刻将她推倒在床,但是她方才又拒绝了他,萧衡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对一些事情没了办法。 “忘不了,我只要放进了心里的东西就不会再忘了。”他又试探着将手探进了许锦言的衣服,刚触到那朝思夜想的温香肌肤,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会儿,他的手就被毫不留情的推了开。 一双琉璃眼眸正在瞪他,“不行。” “真的不行?”他拽了拽她的衣服。她摇头。萧衡昭睐起了眼睛,他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他向后退了一步,自己旋身坐在了床榻之上。 俊美如天神的容颜看着顿时清冷了起来,他侧颜对她,是冷淡的情绪,可是更多的却是委屈。 好不容易见她一次,她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总得给个理由,他夜夜难眠,只是因为思念于她。 但看她这个样子,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他。 “你都不想我的吗?”他侧身而坐,不愿意将正面对她,即使只是一个侧颜,却依然俊美的令人心颤。 偏他的语气还参杂了委屈,凤眸水光潋滟,真像是受尽了许锦言欺负的小媳妇儿。 许锦言连忙过去安抚人家道:“衡昭········” 他冷哼,又想用这种温言软语的方式来让他消气? 这次她别想,明明是她让他日日夜夜牵肠挂肚,晚上因为思念她从来就没有睡过安宁觉,现在终于到了她的身边,她居然都不让他近身。许锦言坐到了他的身侧,本想用手环住他,但第一回他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她。 “你怎么就那么生气,不就是没让你·······”她无奈轻笑。 萧衡昭面色不善道:“我生气的原因是这个吗?” 她将他当成什么人了,虽然他对她一向急色,但是这次的事情可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许锦言也疑惑道:“那你生气什么?” 生气你没有思念我,没有在意我,没有·······牵挂我。“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亲近········”他沉下了眼眸。 许锦言这才明白了他在别扭什么,连忙笑道:“怎么会呢,你不知道,你离开我的这几月,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都得起来写上几遍你的名字才能安眠。” “只是这几日在库泉的地下城里真的乏了,若是你这样说,可就真的是冤枉我了。”萧衡昭的脸色略有缓和,他展眉道:“此话当真?” 真是写了他的名字才能入睡? 许锦言见他有松动的迹象,连忙点头轻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起来写你的名字,有的时候一写就一晚上。” “证据。”萧衡昭言简意赅。 证据?什么证据? 萧衡昭又道:“你说你写我名字才能入睡,我要看证据。” 明知是这个小骗子信口胡绉的,他偏要让她这次下不来台。 让她清楚清楚不想他的代价。 许锦言瞧着他那副小媳妇儿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那股笑意,她轻声道:“你要看?” “要看。” “看了可别红了脸。” 萧衡昭倒是笑了,“你若是能让我红了脸,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凤眸里有了些期待之色,看这样子,应该是真写了他名字。 许锦言没说什么,但面容上带了抹高深莫测的笑,她起身走到了房间的一侧,在一个敞开的大箱子里找了找,从里面翻出了一沓的纸张,纸张已被墨色渗透,隐约透露出墨水的痕迹。 许锦言将这一叠纸递给了萧衡昭,萧衡昭瞧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倒是上了几分心。 萧衡昭伸手将纸张接了过来,一页一页的细细翻动了起来。 翻着翻着,在许锦言浅笑之下,萧衡昭真的慢慢的红了脸颊。 那足以令天上地下所有颜色顿失芳华的俊美容颜浮上了淡淡的红晕,那红晕随着他翻阅纸张的越多,而越发深重。 “太子殿下,你看我说的怎么样,你真的红了脸。”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幸亏她早有准备,这回应该是可以蒙混过关了吧。萧衡昭用咳嗽来掩盖着此刻的失态,“你既然这样想我,怎么不表现出来,还要我生气才说出来。” 萧衡昭将那叠纸摊开,页页纸张上都用娟秀清灵的笔迹写着他的名字,可以看出她用了十足的心意,‘萧衡昭’三个字被她写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思念。 最重要的是,在每一页纸的最后都会有着这样的一句话。 “思公子兮未敢言” 锦言,锦言,你的名字里都嵌进了‘言’,又有什么能让你不敢言。 更何况,是思念他的这件事。 他恨不能日日夜夜都听她诉说思念,又怎么会让她未敢言。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锦言,锦言,你的名字里都嵌进了‘言’,又有什么能让你不敢言。 更何况,是思念他的这件事。 他恨不能日日夜夜都听她诉说思念,又怎么会让她未敢言。“这下可是信了我的话?”许锦言笑出了弯弯眼眸,眼眸里有着一闪一闪的光芒。 萧衡昭的手轻轻划过那叠纸第一页的‘思公子兮未敢言’,凤眸里的春意水光能瞬间融化千年的冰霜与冷雪。 “信倒是信了,但是我要你把这句话念给我听。”萧衡昭像是非常随意的说话,但是脸上还是有着不自然的感觉,红晕也没有消退。 许锦言故意继续逗萧衡昭道:“你真要我念,不怕自己的脸再红一些?” 瞧自家夫君那红了脸的模样,她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爱引她羞涩,因为这羞涩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尤其是他,本就是人间难寻的俊美容颜,此刻容颜上又盛开了鲜妍的牡丹,夺目的让人真想捧着那张脸狠狠的亲上一口。 许锦言这么想了,行动比脑子快一步,也就这么做了。 许锦言凑了上去,在他的侧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吓得萧衡昭一愣,凤眸极惊讶的看着她,犹豫了半晌,红着脸的人迟迟疑疑的道了句,“登徒子……。” 许锦言坏笑,“登徒子?你是我夫君,我便是登徒子一些又怎么了。” 萧衡昭觉得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太对,怎么红着脸的人变成了他,许锦言倒成了那个坏笑着的登徒子。他想将主动权夺回来,但刚一有行动就被某人用手阻止。 “不可以哦……我真的好累啦。我们快点睡好不好……。”她哀求的看着他,那双含着盈盈水光的琉璃双眸,直看的他心里怜惜之情大起。萧衡昭叹息一声,然后对许锦言认命般的道:“好,睡吧。” 许锦言瞬间如获大赦,立刻宽衣解带,推开了被褥,灵巧的钻了进去。萧衡昭也随之揭开被子,将只着了中衣的人揽入了怀里,她本想挣扎一下,因为她对他其实真的没什么信心,这床榻之事,他骗她已经骗的太多了。 萧衡昭却将她抱的极紧,不让她挣扎,“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在我怀里挣扎会有什么后果吗?” 许锦言瞬间僵硬住了,她的确清楚,而且清楚的已经不能再清楚了。 她若是在他怀里一再扭动,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狂性大发……意识到了这一点,许锦言便乖乖留在了他的怀里,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萧衡昭看她那模样便轻笑了几声,“傻瓜,真就怕成这样了。” 许锦言没敢说话,也没敢动。 萧衡昭将她又往怀里掖了掖,让她能够睡的舒服一些,他满足的慰叹了一声,随后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萧衡昭唇角有着笑容,他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为何之前那些日子总是噩梦连连,枕不安席。 只是因为她不在他的怀中。 一旦她回来了,他所有的惊恐忧思就全被她用最温柔的方式致住,使他无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这一夜是几个月来从来不曾有过的好梦一夜。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赵斐的前世 北明,正是子时前的最后一刻,京城点翠山南麓的一角,一场形式像极了祭祀的盛大仪式正在展开。周围尽是用黄纸写的符咒,被红线穿着,挂在了树梢与树梢之间,那些高大的树干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而黄色符咒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便像是定住了巨大怪物的利器。 月光正温柔的泽被苍生,但是今夜的月色并不通透,被乌云挡了一些光亮,月光便半遮半掩的洒下光芒,甚不太能让人感觉到月光的美丽。月色不宜人,但夜色却浓重,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之中,本就是荒郊野外的此处便显得有了几分阴冷。 树林的正中央用数块石头和树枝搭起了一个祭台般的东西,可以看出来搭的很仓促,但若是内行人来看,便能一眼看出这看似仓促的搭建,内在其实严格按照了某种卦象来排列。 赵斐坐在那祭台之上,一身素衣,他生的温润,脸庞被月色照亮,温润之色更重了些。可无论这抹温润之色有多明显,都依然掩盖不住他眉宇之间的戾气。 赵斐的心里有些忐忑,当初答应淳于碧是一时的激动,现在真正坐上了这看起来阴森森的祭台,赵斐虽然没到后悔的程度,可到底也动摇了起来。 淳于碧毕竟是个不知身份的人,以赵斐一贯谨慎小心的性子这么轻易的答应淳于碧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他还是答应了。让他放弃一切理智的似乎仅仅只是那个叫做许锦言的女子。 赵斐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但是他没有办法将自己挣脱出这个泥沼,那泥沼太温暖也太有魔力,即便他用尽了力量,也无法从此中逃出。赵斐坐直了身子,他望向前方的淳于碧道:“此番这样做,真的能让……许锦言到我的身边来吗?” 淳于碧美目一眨,轻轻点头道:“当然了,只要您愿意,许锦言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您。” 只因这一句话,赵斐动摇的心意立刻便坚定了下来。 他自嘲的笑了笑,但也并没有再多说话,他对淳于碧点了点头,示意仪式可以开始了。 赵斐准备好了,但是淳于碧却并没有,她不清楚这一场仪式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是隐约猜到通过这术法能隔断许锦言和萧衡昭的缘分,可究竟是否真的可以隔断,淳于碧也并不能真的确定。 淳于碧的手心里沁出了汗,但她表面上却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她能看出来赵斐也并不是完全的坚决,心中还是有所疑虑。只有她用最镇静的状态来面对赵斐,才能打消赵斐心里的疑虑。 淳于碧用手在她和赵斐之间画了一个圈,那圈在成型的一瞬间便燃起火来,火光将夜色点燃,也燃烧殆尽了赵斐最后一丝的迟疑。 淳于碧自袖中掏出一颗通体全红的灵石,这灵石是她从淳于舒那里盗来的宝物,按照淳于舒所言的术法,这灵石便是其中最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淳于碧将这颗灵石放在了火圈之中,那灵石便凭空的立住了。赵斐盯着那红色的灵石,他觉得那灵石的颜色太过灼眼,红色刺的他的眼睛一阵一阵的疼痛。 赵斐刚想抬手揉一下眼睛,那红色的石头忽然和火圈融为了一体,原本不算旺盛的火瞬间成了熊熊大火,那火光泛着妖艳而诡异的红色,鲜血般的颜色,缓缓的流动,火光将那一小方的空间燃烧的极虚幻,周围的黄色符咒也疯狂的摆动了起来,剧烈的像是要摆脱那些红线的束缚。 那已经扩大了数倍的火圈忽然移动了起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赵斐冲去,那火焰奔腾着,喧哗着,就这样向赵斐冲去,赵斐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就被那火圈击中了身子,火焰一接触到赵斐的身子,就迅速将赵斐围绕了起来,熊熊的火焰燃烧着赵斐,但是他却并不觉得疼痛,却觉得额间一阵清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灵识的阻隔,从他体内涌出。 赵斐伸出手想触摸一下自己的额头,但手刚一伸出来就开始不受他意识的掌控,居然向前一挥,直接抓住了火焰,从这一刻起,这火焰开始发挥了自己应该有的力量和温度。 这些火焰灼烧着赵斐的手,赵斐痛呼起来,可在他张开嘴的同时,一颗圆润的东西顺着他的嘴就窜了进去,依然是火焰般的灼烧温度,赵斐又痛又慌,连忙望向淳于碧的方向想寻求帮助,但是淳于碧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冷眼旁观着赵斐的痛苦万分。 淳于碧的确不太在意赵斐的安危,无论这场仪式结束之后赵斐的人身安全如何,只要许锦言和萧衡昭的缘分能被隔断,这就是淳于碧最大的渴盼,至于赵斐,就算赵斐死了,淳于碧也可以轻松脱身,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赵斐她的真实身份。赵斐能这么容易的信任她,其实也超出了淳于碧的预期,不过淳于碧明白,赵斐能这么爽快,无非是被能留住许锦言这句话冲晕了头脑。 他既然这么喜欢许锦言,那为此丧了命也就都怪许锦言好了。 淳于碧冷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痛苦万分的赵斐。 赵斐感觉那圆润的东西进了他的嘴里之后,并没有顺着喉咙下压而是上浮,直接窜进了他的脑中,他的脑子被那炙热的温度袭击的几乎要炸开,但同时一些意识,一些…。记忆同那温度一起在他的脑中旋转。 赵斐抱着头比刚才叫喊的更大声了一些,那些从来不曾存在与他脑中的记忆正拼命的一股脑儿灌输进他的脑中,赵斐被迫承受着这些记忆,他的身体因为承受这份重压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仅凭着座椅的力量支撑着他不至于从台子上摔下去。 赵斐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感受着这些涌入他脑海之中的记忆。 春日暖阳,那人站在宫墙一侧等他,清婉的容颜上画着诡异难堪的妆容,她怯生生的将一个荷包递给了他,荷包上的针脚稚嫩,捏着荷包的素白手指上被针戳伤的痕迹很明显,足可见这女子绣荷包时候的蠢笨。 但即便是这般蠢笨,她不惜刺伤十指,也还是将这个荷包绣了出来。 他含笑将荷包接过,但转身就丢尽了花坛的污泥之中,任凭那肮脏的污泥沾染漂亮的荷包。 夏日清荷,那人一身嫁衣与他夫妻对拜,听着礼官祝祷白头偕老,盖头之下的娇美容颜露了笑意,他靠她很近,听见了她轻笑的声音,当真如银铃一般,灵动而宜人。 洞房当晚,他将那大红嫁衣扯下,雪白的肌肤和正红嫁衣交映,美的像是一场盛世梦境,她又羞又娇的容颜,直瞧得令人心颤。 他粗鲁至极的占有了她,随后将她丢弃在一边,穿上衣服,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秋日叶落,他怀抱美姬歌女,纵情享乐,她在远处眨着那双琉璃眼眸看着他,容颜之上轻而易举能瞧得出她的心碎。那双清澈的眼睛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让随从将她赶走。 她怕他生气,一看见他的举动,便立刻提起裙子小跑离开。他厌恶的皱了眉,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冬日雪重,金銮殿之上,她被他重踹一脚在胸口,她捂着胸口,痛的说不出一句话,两旁的羽林郎将她从高高台阶上一阶阶的拖了下去,她的额角磕在了台阶之上,鲜血蔓延,刺目的红将那台阶染的无法入眼,长长的一道血痕,可以看出她被一路拖下去的痛苦绝望。 最后,牢房之内,她脸皮撕毁,双腿化作了一堆烂肉,琉璃眼眸已被血泪充斥,状如恶鬼。 她大笑着对他说,“赵斐,和我一起死吧。” 那是上辈子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和我一起死吧。 到底是多深的怨,多烈的恨,才能让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最后对他说了天下间最恶毒最无力最悲伤的诅咒。 和我一起死吧。 赵斐抱着头向天空大声嘶吼,周围的烈火还在燃烧,他的声音穿破了那些烈火直达天际。 “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 这是哪里来的记忆?为什么会如此清晰,为什么会如此真实,真实的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 所以他真的那样对待过许锦言?也真的亲手将许锦言变成了恶鬼? 那恶鬼便在这一世来找他复仇么? 赵斐痛苦不堪,他赤红着一双眼睛,大量的记忆一次性从他的灵识里破土,注入他的大脑之中,这样大的冲击力让他难以招架,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已经不是缓慢渗出了,而是如同大雨一般,迅速的从他的额间落下,滴入泥土之中。 原来居然是这样…。原来这就是你那么恨我的原因。 没有误会,真的没有误会。我们之间,从头至尾,都没有误会。 “啊!”赵斐从座椅上滑了下去,疯狂的痛呼出声。饶是再冷眼旁观的淳于碧此刻也有了点害怕,赵斐此刻的疯狂状态让她向后退了几步,怕赵斐情绪失控,将那火带到她的身边来。 淳于碧看那灵石已经进入了赵斐的体内,她心里算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一挥手,那燃烧在赵斐身边的火焰便瞬间熄灭,只余赵斐一个人跪在地上,周身还散步着几张飘落下来的黄色灵符。“五皇子殿下,您还好吗?”淳于碧皱着眉,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赵斐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的确看起来是不太好。那本来温润的脸庞此刻死气沉沉,像是被抽走了三魂六魄一般。 淳于碧问出了声,但是赵斐并没有答话,依然跪在原地。淳于碧又试探着问了句,“五皇子?” 很久很久之后,赵斐才笑了一声,“多谢你了,碧桑郡主。” 多谢你了,碧桑郡主,你让我想起了这样多的事情,前世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我的脑海之中,前因后果,再没有此刻的明晰。 赵斐说的冷静,淳于碧却惊慌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赵斐没有说话,前世他是见过淳于碧的,那一方面纱遮脸,美目顾盼,却是难忘。前世的他还曾想将淳于碧收入后宫,只不过最后还没有实施,他便被萧衡昭施了千刀万剐之刑。 赵斐眯着眼睛回忆着那一段的记忆,那俊美犹如神祗的男子背对着太阳,光芒撒在他的身上,将他那一身银色锦衣显得华美绝伦。 那天神般的男子勾唇一笑,却是有着几分恶劣,他对他说,“受美人所托,千刀万剐之刑,烦劳你消受。” 整整一千刀,即便隔了一辈子的时间,那皮肉被一刀刀剜去的痛苦还是深刻的埋进了他的记忆之中,每一刀下去的痛苦,他全都能回忆起来。 萧衡昭曾拿着一封书信逼问他此信是谁的笔迹,赵斐一眼看出那书信是许锦言的笔迹,可他没有告诉萧衡昭,不止是硬着最后一口气,更是因为萧衡昭看向那封信之时,眼底流露出的爱慕之色。 萧衡昭不可以爱慕那个人,绝不可以。 即便那个人对他说出了天底下最凶恶最悲伤的诅咒,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爱慕她。 他不会爱慕她,但是别人也绝不能爱慕她。赵斐迎着月光站起了身,回头看向惊慌的淳于碧,他笑了笑道:“碧桑郡主无需惊慌,碧桑郡主是赵斐的大恩人,关于郡主的身世,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他人。” “而且我会帮你……帮你得到萧衡昭。” 赵斐看着比之前更加惊慌的淳于碧,他浅笑着摇头,淳于碧是个可怜人,前世一心爱慕萧衡昭,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那么爱慕萧衡昭,最后她却和淳于族的长老一起被萧衡昭下令斩首。 可惜了如此美人,竟然心折于萧衡昭那么一个混蛋身上。既然今生淳于碧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赵斐自然要还一个人情给淳于碧。 她那么想要萧衡昭,那便帮她得到萧衡昭好了。不过在那儿之前……。赵斐叹了口气,他和许锦言之前还有旧账要清算。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赵斐远眺空中悬挂的明月,明月清辉,被薄云半遮半掩盖,周围星子稀少,但夜色却迷人的像是一块黑色的宝石。 许锦言从前便喜欢看星星,他其实是知道的,她看星星的时候,那双琉璃眼眸都会跟着发亮,可他不愿意陪她看,他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看那些舞姬跳舞,也不愿意陪她看上一回星星。 她眼底的痛和悲伤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不觉得心痛,也不觉得难过,甚至还觉得有些报复的快乐。 报复什么呢?报复她千方百计的嫁给了他,让他不得不娶她这样一个蠢货。 赵斐仔细想了想,前世的他为什么会不喜欢许锦言呢? 似乎只是因为当初她顶着那样的一个恶名,让他因为她被世人耻笑了数年。即使是后来她帮了他那么多,他也不愿意施舍她一点点的温柔,因为她代表了他屈辱的过去,和他不得不听命于人的卑微人生。 看见许锦言,就会让他想起那份屈辱。 所以他故意忽视她,折磨她,最后抛弃她,说到底,都只是为了和从前的自己决裂。 可若是换一句话来说,是不是,许锦言其实就是他的人生呢? 只不过,是他必须要抛弃掉的人生。 赵斐的目光露出了些悲戚的神色,他必须要抛弃掉的人生真的已经彻底的离开了他,可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前世许锦言被他打入天牢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去天牢里看她,可每次走到天牢之前他都会停下脚步,他没有勇气面对他,也没有勇气面对那段被他抛弃的人生。 如果前世的他有那么一次鼓起了勇气进去看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变成那副恶鬼般的样子。赵斐并不太敢过多的回忆起许锦言前世与他最后一面的那副面容,脸皮撕毁,全身伤痕,双腿化作了一堆烂肉,血肉模糊的坐在那里,还受着铁索的拉扯。 虽然是他抛弃掉的人生,可毕竟也是他的人生,他不可能不为之震动。 前世他见她那副样子的时候,正是萧衡昭拿了她的手书踏破北明的时候,他惊怒交加,分不出别的心思去顾虑她的模样,只一味的质问萧衡昭为何会以她的手法踏破居庸关。 可时间转换到了今生,他再想起许锦言那副样子,心里更多的却是疼痛和……后悔。如果这辈子我愿意陪你看星星,你能不能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我不会再抛下你了,因为你是我的人生,尽管是屈辱的人生,也是我不能舍弃的一部分。淳于碧见赵斐失神的样子,她攥紧着手,轻声问道:“五皇子殿下,您是知道了什么吗?” 看赵斐这样子,肯定是灵识里藏着的东西被激发了出来,可那到底是什么?又能否斩断许锦言和萧衡昭的缘分? 淳于碧很焦急,皆被赵斐在了眼里,赵斐轻笑一声对淳于碧道:“碧桑郡主无须忧心,若是按照郡主之前的愿望,不过是想让许锦言留在我的身边,这不难。”“这一辈子,我一定会把许锦言留在我的身边。她哪里也别想去,她只能是我的。” 赵斐的目光露着骇人的光,他攥紧了拳头,温润的容颜上却是志在必得的笑。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迎战 淳于碧看着赵斐那副模样,忽然心里就开始了不安,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从赵斐的灵识里唤醒了什么,而那东西可怕到远远超出了世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五皇子殿下,您……是否真的看到了什么?”淳于碧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斐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是似乎清醒了很多。清醒的让我明白了很多以前没能明白的事情,这些,可都要感谢碧桑郡主。” 淳于碧虽然知道赵斐没说实话,方才还不知道她是谁,术法一结束,他立马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口报出“碧桑郡主”四个字,若非是从灵识里苏醒的东西让他看穿了这一点,他怎会如此笃定。淳于碧心里明白,但却不敢多说。现在赵斐眼睛里的光芒让她莫名害怕,总归赵斐答应了要将许锦言留在身边,那应该是不会食言的……。无论从赵斐灵识里苏醒过来的东西是什么,该苦恼的都是许锦言。淳于碧强自冷静的笑了笑,但是看见赵斐那副诡异的神色,她还是心里一寒,然后把眼神调转开来,不敢再看赵斐。 赵斐很快便和淳于碧道了别,淳于碧可不敢和现在的赵斐待在一起,她一看见赵斐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忍不住心里发毛。再没有人比淳于碧清楚,她从赵斐的心里释放了可怕的东西,但最可怕的是,她连那可怕的东西是什么,都难以说清。 现在的赵斐,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淳于碧一溜烟跑了没影,赵斐却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怔怔的望着天空那一轮被云遮住的月亮,站了很久很久。 等宵禁的时间过了,赵斐才慢慢走回了五皇子府。 这一次回五皇子府,赵斐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情感。两生两世的思绪,两生两世的记忆,这庞杂的信息皆交汇于赵斐的心中,这样万般情绪沸腾的时候,赵斐脑中一直在回荡的却是这样一件事。 许锦言应该也是有那一世的记忆,赵斐在没有前世记忆之前便奇怪许锦言似乎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份能力不是用算无遗策能简单解释的事情,算无遗策,那也得有理有据,才能进行谋算,可是许锦言做的那些事情,分明是她提前知道,所以才能那么顺利的让事情按照她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从前他想不明白许锦言这能力是怎么回事,如今恢复了前世记忆,赵斐这才恍然大悟,许锦言就是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知晓前生事情的种种件件,她才能在事情对她不利之前就掐断恶果的种子。 细细算来,赵斐甚至能推断出许锦言恢复前世记忆的时间。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去年玄瑛会前后…。因为在那之后,许锦言就焕然一新,完全变了一个人。那是从去年开始的突然转变,这一年的时间里她从一个人人诟病的许家蠢货摇身一变成了宁安郡主,甚至…。还成了大理寺卿夫人。 想到这里,赵斐的手攥成了拳头,亏是张正已经死了,若是他没有死,上一世的主人妻,这一世却成了臣子妇。张正没有记忆也就算了,许锦言……她明明知道张正是他赵斐的臣子,她居然愿意嫁给张正。 这孽缘到底是前世就起了因,还是今生才开始的,若是前生就有了因……赵斐的神色更加不善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张正已经死了,赵斐也不屑和死了的人争长短,许锦言嫁给张正的这一次,就算是他亏欠她的已经还了干净。此后……她得乖乖的回到他的身边。 许锦言,你从前仗着有前世的记忆四处妄为,这一回,我的记忆也回来了。 我们且看看,这一辈子,鹿死谁手。 不过我并不希望你死,你得回到我的身边,永永远远的待下去。赵斐沉思之时已经走进了皇子府内,柳扶和许茗玉急忙迎了上来,一个比一个积极,赵斐一夜未归,此番回来肯定是要更换衣服前去早朝的。 赵斐非是第一次彻夜未归,从前清晨急急归来换衣前往早朝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但是这一次,许茗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赵斐的神色并不焦急,甚至还有些气定神闲的意思。 最奇怪的地方是,赵斐看她的眼神,那种类似于打量,审视的目光让许茗玉心里非常不舒服。 许茗玉将朝服从丫鬟手里接了过来,想给赵斐披上,但是赵斐却迟疑了一下,然后将许茗玉推了开来。“你不必给我换衣,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下人来做吧。”赵斐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仆从立刻从许茗玉手里接过了赵斐的朝服。 许茗玉手上一空,心里跟着凉了一下,自赵斐那夜歇在她房里之后,赵斐对她一直都还算不错,她自己也会邀宠,又加上那样一副绝世的容貌。这些日子,她已经逐渐能和柳扶平起平坐了。 这怎么赵斐只出了回府,回来之后就突然对她这么冷淡了起来。“殿下?”许茗玉看着赵斐,喃喃出声,绝世的美貌满是楚楚可怜,无论是谁,瞧一眼都得为这样的美貌折腰。 赵斐心里不是没有动摇,前世的他对许茗玉是有真心的,虽然最开始是对美貌的迷恋,可是日久天长,他不是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这感情建立的基础,是他以为许茗玉是一个单纯善良的绝世美人。前世最后一眼的许锦言几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那恶鬼般的样子可全是出自面前这绝世美人的手笔,赵斐前世看着许锦言的惨状便暗自心惊,今日回想,心里的寒意也没有丝毫的消退。 赵斐不喜欢太过狠毒的女子。他不能再看许茗玉,这女子前世被他许下了皇后之位,今生居然沦为了自己的侍妾,说不清楚是否造化弄人,但是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样,以后如何对待她,他自己得好好的思考一番才是。 前尘往事如烟,前生的恩怨太多也太重,一一清算需要一番功夫。 但赵斐很清楚,自己现在第一要做的事情,是效仿许锦言,利用前世的记忆得到今生想要得到的东西。 赵斐任由仆从婢女为自己换上衣服,也不在看许茗玉,他在脑子里回忆着前世里这段日子的记忆。 如果记忆没出错,他马上就要迎来一个大机会了。 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的身份可就再也不只是五皇子了。 —— 绥城,许锦言坐在窗前正在执笔往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突然,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萧衡昭本正在侧坐着看手里的信件,听见她打喷嚏,一皱眉,放下手里的信就走了过来,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给她兜头罩下。 他弯下腰,仔细的将衣服给她整理好,还不忘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给她别到了耳朵之后,“你身子本就弱,易患风寒,怎么也不多穿点。” 许锦言虽然没拒绝,但她却弯着眼睛对他道:“虽然是在突厥,可是这也是七月份,你瞧瞧沈思思穿的什么,昨个儿还穿了件短打的裙子和赵晚枫下河摸鱼去了。我身子弱还能弱的过她,打这个喷嚏,我琢磨着十有八九是库泉在背后骂我。或者不是库泉,也应该是有别人在背后骂我。”“说起沈姑娘……”萧衡昭看了一眼许锦言道:“我赶来休斯城抓你的时候,途中曾经遇到过李校尉。” 许锦言这么一提沈思思,倒是勾起了萧衡昭的另一番回忆,虽然萧衡昭不太愿意在许锦言的面前提起李扬飞,但是他瞧见的李扬飞状态似乎不太好,而他这回一来又看见了沈思思,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萧衡昭也只好忍痛将这件事告诉了许锦言。 许锦言惊讶道,“他还没回北明?” 萧衡昭点头,“我经过益州的时候遇见的他,他一直站在护国将军府门口,看样子应该已经站了不少日子了,形容远比我在北明的时候消瘦。” 许锦言苦笑,“李扬飞消瘦可不是在益州消瘦的,北明的时候他就瘦的和痨病鬼有一拼,这段日子不知道又得瘦多少。”萧衡昭听到这里,瞬间不满意了起来,“怎么?他瘦了,你心疼?” “我心疼什么,我是觉得他这样没必要,再者说,这个时候他前夫人都未见的会心疼他,又何况是我?”许锦言哭笑不得的安抚又凭空吃醋的某人。 萧衡昭被安抚的很合适,他瞧了一眼她道:“不管他和沈姑娘之间有什么事,你能别参与就别参与。如果非要参与,你也不要多和李扬飞接触。” 自那次玄瑛会之后,萧衡昭一直对李扬飞心存芥蒂,虽然之后变化了不少的事情,萧衡昭心里的那个劲儿还是没过去,心里记黑名单的那个小本子上,李扬飞的大名依然赫然在目。 许锦言瞧萧衡昭对李扬飞那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就想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对李扬飞有这样大的敌意。 萧衡昭和许锦言在后院郎情妾意,但是前院的赫连郁却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 赫连郁隐在休斯城内的内应已经传出了消息,库泉已经整理了全部的人马势力,大概是要做最后的一击了。 前院的火势,眼看着就要烧到眼皮子底下来,后院的火也烧的不小。赫连郁眼睁睁的看着萧衡昭厚着脸皮进了许锦言的房间,此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们在房里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一待就是这么久。库泉到底集结了多少人马,他到底能不能打的过。 这两个问题堪称目前困扰突厥二皇子赫连郁的两大难题。 不过这两个问题也困扰不了赫连郁多久了,没多久,库泉就真的举兵来犯了。 没出许锦言和萧衡昭的预料,三天不到,第二天的时候,库泉集结了五万大军,直接兵压了绥城的边境。 绥城的城守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他怎么想得到,从前那么一个忠顺的贤王,居然会做出这等欺上作乱的事情。 五万大军兵压绥城,光是这五万大军一人唾一口唾沫,都能把绥城的人全淹死。 城守屁滚尿流之际,忽然想起来绥城此时还有一个皇子在座,立马就又屁滚尿流的去找了赫连郁。在城守的眼里,赫连郁不愧是二皇子,那真是自有皇子威仪,一举手一抬足都是淡定,听闻了左贤王库泉举兵来犯的事情,连眉头都没皱,不惊慌也不惊讶,站起了随意的清点了一下绥城的守军,就算是知晓了即将要以三千人马对抗左贤王五万大军也完全不怕,那可真是大将风范。 但其实赫连郁也怕,只是他的怕被一脸冷静的萧衡昭给震慑了回去,萧衡昭都不怕,他怎么能怕! 不就是三千对五万么!稳住,赫连郁,你能赢! 你就是要赢给许锦言看,让她知道,你比那只会看笑话的大乾太子爷可强多了。 赫连郁一挥手,一旁的城守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再清点一下我们的人马,准备迎战!” 库泉,萧衡昭,你们都给我擦亮眼睛瞧清了我赫连郁的厉害!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战争 “派去绥城的探子真的看见了许锦言?”库泉急急向手下问道。 那手下点了头,极恳切的道:“回王爷,我们的人真的看到了宁安郡主,就在二皇子秘密在绥城建造的别院里。” “可恶!当真是这两个人连了手!”库泉愤怒的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砸了下去,“哐”的一声,花瓶碎裂,碎片滚到了那跪着的手下身旁,那手下瞧着花纹精美的花瓶,心里尚且有些吝惜。 库泉又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次更凶狠,整个桌子被库泉的力量从中拍断,从中间开始齐整的断成了两截,桌面上的东西四撒在地,咕噜噜的滚的到处都是。 “许锦言,赫连郁!你们两个等着死吧!”库泉吼出了声音,这声音似乎是从他肺腑里喊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怒气和力量。 凶狠的像是要拽着那两个人下地狱一般。 库泉的大军早已经清点完毕,只等着库泉最后的一声令下,便全体迁移到绥城城外。 没有多久,库泉的大军已经完全集结在了绥城城外,城外黑压压一片,人喊马叫,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巨大声响。五万人马便是轻声说话,这声音叠加起来的声音都足够震天动地了。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故意壮声势的时候,每个人和每匹马都被牟足了劲儿的发出声音,只是想震慑城里的人。库泉着了一身铠甲骑着马,眼神阴霾,死死的盯着绥城紧闭的城门。 那城里面关着许锦言和赫连郁,这两个联手毁了他半生心血和一生梦想的人。 从来都是血债血偿,他的心血被耗尽,那么这两个就用他们的一身鲜血来还。 赫连郁从城墙上冒了一个头,远远便瞧见了一身铠甲的库泉,赫连郁朗声笑道:“叔父,虽然老当益壮这句话不假,但是您毕竟也快六十了。穿这样一身铠甲似乎很不合身啊!” 赫连郁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喊话,但是这声音还是淹没在了五万人发出的巨大声音之中,库泉只看见了赫连郁的嘴一动一动的像是在说着什么,但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但是自赫连郁口中说出的话,其实也真的没有听清的必要。 反正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虽然不用听赫连郁说话,但是库泉自己却得有一个说话的机会。 库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军队安静下来,不亏是左贤王的压迫之力,库泉一挥手,五万人马立刻停止了那震天动地的声音,人安静了下来,强硬的拉住缰绳,控制着马也停止了叫喊和移动。 但五万人马停止叫喊的时候,赫连郁的大嗓门便瞬间传遍了全军。 “叔父,您那铠甲是几十年前的吧,侄儿从这个方向看都掉色了!” 全军静默了一下,然后有人没忍住笑了一笑,一个人笑没关系,但五万个人里没忍住笑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这么多人一起笑,库泉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库泉向后狠狠瞪了一眼,那些没忍住笑的兵士,立刻收起了已经拉起来的笑肌。 库泉整了一下自己的铠甲,赫连郁这小子就是在放屁,说一些屁话故意让他的军心动摇。库泉对自己的铠甲是很有信心的,这铠甲是他前几个月才新做的一身,当时做这铠甲其实只是为了冬天狩猎的时候穿,没成想夏天却就用到了。 这副铠甲,厚是有些厚,但是绝对不可能掉色! 库泉擦了擦额间被热出来的汗道:“赫连郁,你他娘的少放屁!你少说什么铠甲掉色了的屁话,老老实实把许锦言交出来,然后你自己自刎。我可以放过你们绥城的百姓。若是你不愿意,我这五万人马可就要踏过你们绥城百姓尸体了。”库泉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许锦言,那该死的许锦言装出一副善良无知的样子,不仅让他损失了张天道这个干将,又让他一次性失去了休斯城地下的半生心血。此仇若是报不了,库泉就当场自尽。 对于张天道,库泉心里有了后悔之意,这个张天道也不过是为了长生不老而已,即便是随着张天道的意思,让他将许锦言生祭了炼剑池,张天道长生不老了,心愿已了,最后说不定还能帮上他的忙。 绝对不至于让他损失了半辈子努力才得来的这些成果。而许锦言呢……许锦言先是毁了白云山里的东西,现在又是毁了地下城的东西,他所有的一切都没逃得过许锦言的毒手。 这样的歹毒的女人,他非得让她受尽折磨之后,将她碎尸万段不可。赫连郁的耳朵很轻灵,比库泉这样的老人听力要强的多,听见了库泉那样的叫嚣,赫连郁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将身子缩了回去,对站在一旁的许锦言道:“你听见了吧,库泉让我把你交出去,你说我是交还是不交?” 许锦言还没有说话,萧衡昭却笑了一下,他伸出修长的手将许锦言拽回了自己的怀抱之后,对赫连郁道:“如果我没有听错,库泉说的应该是把我夫人交出去,然后让你自尽。若是二皇子殿下愿意自尽,那我就护一回美人,护送锦言出去换取绥城百姓的安康。” 萧衡昭说的很的话很没有诚意,谁都能看出来他就是拼命飞出去,一刀结果了库泉,都不会让许锦言身陷险境。他现在说此话,不过是为了让赫连郁难堪。 萧衡昭的小心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赫连郁在许锦言面前不好受。 赫连郁冷笑,他怎么会看不穿萧衡昭的意思,他斜瞪了一眼萧衡昭,然后对许锦言道:“郡主,你听到了吧,这个男人要把你送出去!” 许锦言扯了扯嘴角,“两位,大敌当前,你们能不能暂时收起孩子气。”萧衡昭率先收了声音,既然是夫人的话,那他自然要听。赫连郁也正色了起来,看向远方的五万大军,眼神坚毅。 沈思思的目光在这几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心里连声赞叹,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那也是精彩的过分啊!可沈思思虽然目光飘忽,四处乱看,到底是没将眼神放在自己身边的赵晚枫身上。 此时的赵晚枫一身男装,翠竹色的青衫将她显得身姿清瘦而俊俏,她向远处眺望,侧脸比一般的男子还要英挺,她笑了笑,可那笑意却有些显而易见的苦涩。 库泉见半天没有人理他,他又高声喊了一句,“侄儿,你这依靠女人的本事还真是让叔父刮目相看啊!先是靠女人,现在又做缩头乌龟!你父王就是这么教你的?” 库泉在故意激怒赫连郁,但是赫连郁的脸皮却足够厚,他没有回复库泉,而是低声对周围的人笑道:“这老匹夫,狗急跳墙了。” 周围的人,也不过是许锦言而已。 赫连郁不在乎库泉怎么说他,但是他并不希望库泉的话会影响到许锦言。 “许小姐,库泉已经来犯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赫连郁看向了许锦言,神情再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极严肃也极正经。 许锦言看了眼萧衡昭,萧衡昭向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许锦言尚有些紧张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她轻笑着对赫连郁道:“绥城里的守军加上你的人马一共八千人不到,但是库泉的人马却又五万人之多。看似打赢这场仗很困难,但是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老天爷站在我们这边,别说五万人,就是十万人也照样打不过你的八千人。” 赫连郁上前了一步,“郡主,有话请直言。库泉的人马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再耽搁不起任何时间了。” 八千对五万,库泉那边几乎是碾压式的力量。若非萧衡昭和许锦言在城内一直滞留,赫连郁可能早就慌了手脚,两方力量差距太过悬殊,赫连郁不觉得自己的能力能挽救这副颓势。 他所依仗的不过是许锦言……。或者还有萧衡昭。 赫连郁倒不在乎自己靠的是谁,只要能将这件事解决,靠女人便靠女人,许锦言这种聪慧过了头的女人,别人想靠还靠不上。之前许锦言对自己的计划遮遮掩掩,对于如何制服这五万人一直讳莫如深,若非赫连郁知道库泉来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可能并不会真的就这样让自己的八千人对上五万人。 许锦言能力非凡,似乎有通晓世上一切事情的奥妙能力,萧衡昭就更不用说了,天神一般的男子,虽然这一点赫连郁并不愿意承认。 这两个人在这里,赫连郁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等许锦言完全公布了自己的计划,他的心才可完全安定下来。许锦言看向那片黑压压的突厥士兵,她弯唇道:“二皇子殿下,这场仗今日是打不了的,您只需紧闭城门,不出半个时辰,库泉就得带着他的人赶回休斯城。” “而等他回了休斯城,我们的这场好戏就正式开始了。” 萧衡昭其实也不是完全知道许锦言的计划,他给了他的小妻子足够的空间去发挥她的聪慧,也给了她足够的退路。她的计划成功了,自然好。 但若是不成功,还有他在。 当然他不是要帮赫连郁收拾危机,八千人对五万人,这场仗的难度太大,他又没有自家夫人通晓未来之事的本领,解决不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夫人的计划如果失败了,而他又没办法善后。那他就只好带着他的小妻子跑路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萧衡昭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城墙边上,开始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制定着最佳的逃生线线路。 赫连郁还是太过年轻,他以为萧衡昭在为他想办法战胜库泉,瞧着萧衡昭认真的神色,赫连郁心中不由感动。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赫连郁受伤 许锦言站在城门之上,琉璃眼眸波动着耀目的光,她远眺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五万大军,斩钉截铁的对赫连郁道:“只要守住城门半个时辰,库泉就不得不带着这五万兵马回去。” 只要他回去了,下一次再来可就不是五万人了。 赫连郁捏着手心里的冷汗,点头道:“好,已经信了你这么多次,我便赌上我的命再信你一次。” 赫连郁一挥手,身后的披风被风吹的招摇,赫连郁朗声道:“传令下去,严守城门!” 绥城这座城市最大的优势就是其易守难攻,所以当初突厥祖先划分藩王领土的时候,势要将绥城划为突厥王的领域。 库泉虽然有五万人,但是若是紧闭城门,用八千人抵挡住拖半个时辰的时间…。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愿真如许锦言所说,半个时辰之后库泉真的会将人带走。 但赫连郁心里还是有所疑虑,就算库泉将兵马全部带走,过不了多长时间卷土重来,他这八千人就是一个劈成三瓣用,都不可能战胜的了库泉的五万人。 赫连郁叹了口气,他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相信许锦言,似乎仅仅只是因为那双琉璃眼眸里的光芒太过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看着那光芒,就不由得全副身心的相信了她的笃定。许锦言,这一次,我倾城相付,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绥城的守卫军立刻严阵以待,个个肃整军容等待着迎敌。五万大军非是玩笑,绥城的这些守卫军也都在暗暗怯火,谁都清楚八千对上五万,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既然已经正面迎上,除了赌上性命奋力一搏,别无他法。如今绥城上下唯一听命的君主赫连郁也捏住了这把汗,准备赌上命来搏这一回。绥城一心,正是奋力杀贼的大好时机。 许锦言瞧着绥城人民同仇敌忾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其实她倒觉得,事情没有到赌上性命的这个地步。 回头去看萧衡昭,只见萧衡昭正站在城墙边上,手拿着一把绳子,天神般俊美的容颜被疑虑覆盖,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许锦言一眼便猜了出来,自家夫君那准是在制定万一计划失败之后详细的逃生线路。 许锦言暗自叹气,萧衡昭这个人还真是……怪没人性的。不过看在他连做亏心事的时候都那么好看的份上,还是原谅他好了。库泉见赫连郁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任凭他在这里如同傻子一般的高声叫嚣也没有再出来,库泉心里本就旺盛的怒火更像是添了一把柴一样又旺了一些。 库泉赤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之上,既然赫连郁敬酒不吃,那他就别怪他下手残忍了。五万大军还能撬不开你八千人挡的城门,库泉自腰间拔下佩刀,向天际的方向奋力一挥,一瞬间,银光乍起,长刀如闪电一般自五万大军的眼前划过。“攻城!” 库泉怒目圆瞪,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喝一声,这一声攻城隐藏了他所有的怒气,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绝望,还有对于许锦言和赫连郁的复仇。 五万大军随着库泉这一声大喊立刻鼓足了气力向前奔去,安静的沙场瞬间爆炸般的响起了万马奔腾的声音,突厥士兵挥舞着长刀长毛,嘶吼着向绥城的城门冲去。 城门外守着三千精兵,这三千人是赫连郁精心训练了很多年才带出的兵,个个身披银色铠甲,肃穆军容,大敌当前,这三千士兵面上也毫无惧色,气宇轩昂的面对敌人,即使此番或许会遍洒热血,也不足为惜。 为了保护脚下的这片土壤,热血可撒,性命亦可丢。赫连郁终于站了出来,他扫视着这由自己带了多年,精心打造的一支军队,心中的激扬之情溢于言表。多年心血,今朝倾付。 他非常信任这些自己的心腹士兵,虽然敌人的数量远胜与他们,但是这些好儿郎一定会守住主帅下达的命令。因为,这是他赫连郁带出来的兵,他带的兵,不会有一个孬种。 赫连郁腾空而起,从极高的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卓越的轻功在这一刻彰显了出来,轻盈的几个飞跃,他便从高墙之上一跃到了三千士兵最前那一匹无人骑坐的玄色骏马之上,他着黑金色的铠甲,铠甲在日光之下折射着刺目的光芒,映着那年轻英挺的容颜满是阳光的味道。 玄甲黑马,赫连郁,一马当先于千军之前,这一刻,他不只是突厥尊贵的二皇子殿下,更是为了守护突厥平安,赌命一搏的千军主帅。 这一次的守城之战,三千士兵齐列,赫连郁也绝不会缺席。沈思思瞧着赫连郁的一跃下去的身影,神色有些恍惚,似乎这一刻,她通过赫连郁想到了另一个人。“赫连郁如果不是皇子,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武将。”许锦言瞧着赫连郁跃下去的身影,轻笑着摇头。 赫连郁给自己设计的这个出场方式,倒有几分李扬飞的风范。 萧衡昭见此情况,立刻上前挡了挡许锦言看向赫连郁的视线,不让许锦言看向赫连郁。许锦言本瞧着那异域阳光男子的潇洒身影正开心,眼前忽然就闪出了一张冷峻的天神容颜。 他睐着凤眸,凉凉的看着她。 还看别人? 我还不够你看吗? 许锦言立马识相的收回了眼神,够了够了,我们太子殿下这天神般俊美容颜当然是够我看了,够我看一辈子。 赫连郁不愧为突厥皇子,两方交战,对方主帅的气势也是极重要的一点,赫连郁年轻英挺,全身都荡漾着蓬勃的朝气,那份朝气和阳光根本没有两样。 而库泉那边,作为主帅的库泉老迈而臃肿,铠甲还做的很厚重,穿在身上就像是一只笨拙的肥熊,哪里极的上身姿骄健,一举一动之间都散发着勇猛力量的赫连郁。两方一交战,那五万人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向赫连郁率领的三千精兵进攻。人数上的压制并不能抑制住这一支军队散发着他们骇人的战斗力,那样的力量如同天雷,如同洪啸,以不可摧毁之势阻挡着黑压压的五万兵马。 战争远比想象之中要更为残忍,那些昂然坐于马上的士兵,挥舞刀矛的身姿个个勇猛,但稍不留心,那些青春激昂的男子就会被敌方一刀斩下,鲜血淋漓的头颅滚下,但圆睁的眼睛里依然散发着不悔的光芒。 赫连郁一刀挥过,直接挑翻了数个敌方士兵,失了主的马四处流窜,声声哀鸣着主人的离去。一时间厮杀之声风起云涌,刀剑划破铠甲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士兵因为疼痛的大吼,绥城之外,恍若地狱。 赫连郁的下手毫不留情,挑翻敌人的长刀此刻已经沾满了鲜血,血液滴滴答答的顺着刀滑落,他已然杀红了眼睛,内心的所有热血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他每杀一个人就大声的疾呼一次,身上已经有了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并不严重,只是血液渗透了铠甲,和别人飞溅到他身上的血液混杂在一起,看起来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许锦言看了眼计量时间的沙斗,虽然心里还算安稳,但看着城墙之下的厮杀,手里还是渗出了些冷汗。 许锦言想瞧一眼赫连郁,确认他还活着,但她的眼神刚有移动过去的迹象,萧衡昭忽然一伸手,她便被他狠狠拽进了怀里,“就这么想看别人?” 他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 面对这样一个霸道的夫君,许锦言也只能无奈的笑,在人家怀里闷声道:“不…。只是想看看双方的战况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 萧衡昭的表情没有舒缓的迹象,将怀里即将探出来的小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过了一会儿,似乎等到了一个时间的节点,他才慢慢的放开了许锦言。 许锦言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瞧了眼周围被刚才那一幕震惊的人,心里的无奈之色更是大起,这个人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真是不知道给自己留面子。他现在又没有带张正那张假脸,用的就是他萧衡昭的本来面目,他顶着那张天神下凡的脸居然还敢这么胡来。 莫说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士兵,就连沈思思都看的啧啧称奇,虽然她已经基本猜出来面前这闭月羞花的美男子就是从前那位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许锦言的亲夫君张正。但是沈思思并没有看过许锦言和张正的相处样子,所以对萧衡昭如今这种行为满是好奇,时时刻刻紧盯着许锦言,就怕错过她和萧衡昭之间的小动作。这么些人之中唯有赵晚枫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她嫌弃的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的沈思思,这个女人真的是很没有眼色。赵晚枫将目光望向赫连郁的方向,赫连郁正坐于马上,长刀在他的手里被挥成了一道银光。周围的敌人都是一副闻风丧胆的颓势,不敢靠近赫连郁。 就在刚才,许锦言企图看向赫连郁的时候,赫连郁恰好使出了一招旋风斩,他周围那一圈的敌人都被齐茬削去了脑袋,一时数股鲜血直喷天际,十几颗头颅瞬间落地,骨碌碌的四处乱滚,沾染上泥土和尘埃,那鲜血淋漓的恐怖场景,地狱里面可能都难以寻找。萧衡昭将许锦言拉入怀里,其实只是为了避免让她看到那样一副场景。不过赵晚枫倒觉得许锦言看到了也未必会害怕,那么一个妖怪般的女人,这世上还能有什么能让她害怕。 萧衡昭阻止她看的那幅画面对于其他女子来说,或许看一眼就会是一生难以摆脱的噩梦,但如果是许锦言…。赵晚枫觉得,说不定许锦言还要津津有味的多看几眼呢。不过爱情这回事不就是这样,就算许锦言是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大魔头,她那瞎了眼的夫君多半还会觉得她看见血都要吓得晕倒。 真是……爱情使人眼瞎。 赵晚枫怜悯的看了眼萧衡昭,可那眼神虽然怜悯居多,但到底还是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存在。 萧衡昭察觉到了这抹目光的打量,他向目光飘来的方向看去,看到是赵晚枫,凤眸便睐了起来。 许锦言这个时候恰好偏过头看赫连郁的情况,没看见萧衡昭,若是她看见了萧衡昭的这副神色,便能立刻得知一定有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惹了这位小心眼的尊贵太子爷不满。“快半个时辰了。”萧衡昭见许锦言在发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 萧衡昭对许锦言的计划也不是完全明晰,此番事件如何演变,皆得看他的小妻子的本事。许锦言点头,向萧衡昭笑道:“放心,马上就来了。” 萧衡昭没啥不能放心的,就算赫连郁战死沙场,以萧衡昭素来的人品,说不定要放鞭炮庆祝。此番询问许锦言,也不过是担忧许锦言的计划万一受阻,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两方人马还在激烈的交战,战场从来残酷无情,一条条的吞噬性命,永远不会有休止满足的时候。赫连郁估摸着时间应该快满半个时辰了,但库泉那边可丝毫没有退兵的架势,他一时分神看了一眼城墙的方向。一眼便看见那抹倩影了,此时她正冲着一个地方笑,似乎根本没有在担忧半个时辰快要到了的事情。 那个地方,大概站着萧衡昭吧。赫连郁的手一松,挥舞的虎虎生风的长刀险些掉了出去,就这么一个闪神的功夫,旁边的敌人找到了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直接一刀冲赫连郁砍了过去,赫连郁来不及握紧刀,慌张之际,只能侧身躲避,可那一刀不偏不倚直接劈在了赫连郁的脊背之上,鲜血顺着刀光就流了出来,赫连郁闷哼一声,被那刀的力量劈的倒在了马背之上。周围的人都大惊出声,“殿下!” 那劈中了赫连郁的人见了血,更是兴奋了起来,突厥二皇子殿下的鲜血点燃了敌人的兴奋,库泉这边的士兵见此一目都欢呼了起来。那刀的力量太大,赫连郁没防备生生挨了一刀,背上血流如注,他被击倒在马背之上,连反抗的力气都消失了。那持刀的人抬起了刀,想再补一刀,彻底将赫连郁刺死。 周围的人都距离太远,来不及去救赫连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主帅被劈上这第二刀,第一刀是意外,不算严重,没有伤到肺腑,可这第二刀就是为了夺人性命而去,若是任凭赫连郁挨了这催命的第二刀,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就在刀第二次劈下去的时候,远远一颗石子儿击来,直接将那刀震出了三尺远,刀顺着惯性下劈,却劈了个空,然而此时的刀被石子儿击中的力量还尚未散去,长刀还在“嗡嗡嗡”的颤抖,足可见那突如其来的石子儿到底藏了多大的力量。 刀劈了空,营救赫连郁的时间一下变得富裕了起来。赫连郁的护卫立刻上前,一刀挑翻了那个砍伤赫连郁的士兵,几个绥城的护卫军立刻上前,将此人结果。 赫连郁强忍着伤痛从马背上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望向城墙的位置,会不会有那么一双琉璃眼眸正在注视着他,满含担忧?赫连郁望了过去,可是城墙之上,肃穆的守卫军严阵以待,那抹倩影早已不在…… 萧衡昭立在城墙之巅,神情无悲无喜的看着赫连郁。 方才赫连郁感知到了是一颗石子儿击中了那即将劈下了的刀救了自己一命,这满战场的人,能有这个实力的也就只有萧衡昭了。 虽然有救命的大恩,可是赫连郁看着那太过俊美的容颜,还是觉得刺眼的紧。 被这样一个人救命,心里还真是不舒服啊。“殿下,马上就要半个时辰了。再长我们就真的撑不下去了。”一个士兵一刀劈死一个敌人,扭头对赫连郁大声道。 这一声大喝唤醒了赫连郁,赫连郁拿稳了刀对这个士兵大喊道:“不是还没到半个时辰么?继续撑!能撑多久就继续撑多久!我们一起战斗!” 赫连郁能领这三千人对抗库泉的五万人,便是真的从心里相信了许锦言的半个时辰之说。 既然相信了,他就不该有疑惑! 若是自己的相信出错,那赔上一条性命也不算冤枉。 他输得起自己的性命,愿赌服输,这是每个突厥男儿的品质。 若是他此番真的殒命,剩下的事情倒也不需要他担心,萧衡昭还在,那样一个人绝不会让库泉的铁蹄踏进绥城城门。 赫连郁扬起长刀,愤怒的大喊了一声,将刀继续向敌人的脑袋砍去。 谨等半个时辰的最后时限。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昏迷 库泉骑着马位于万人保护之中,冷眼看着赫连郁那三千人做着如同困兽之斗一般的挣扎,老迈的脸上浮现着笑容,可那笑容诡异而寒冷,和那密布在老脸上的皱纹给人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 库泉看见赫连郁中了刀,因为他一直都在人群之中暗自看着赫连郁的一举一动,赫连郁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库泉兴奋不已,从马上坐直了身子,还舔了舔唇角。仿佛那鲜血喷到了他的嘴上一样,一直看着那边的库泉当然也看到了击中长刀的那颗石子儿,顺着石子儿来的方向一看……。 那城墙之上立着的人,一身银色锦衣,锦衣在日光之下泛着不可忽视的光,他挺拔如竹柏寒松的身姿端立,惊世的风华倾泻而出。 库泉惊讶的叫喊了出来,“萧衡昭?” 萧衡昭是谁,大乾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北明突厥周知的一代英豪,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被传言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这么个人…。居然纡尊降贵的来帮了赫连郁?库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让眼睛清楚一点,好看清那个人的样子,确认了一下……真的是萧衡昭。 虽然赫连郁也是突厥的二皇子,可是若说萧衡昭和赫连郁连手,库泉总觉得不太可能,要么就是萧衡昭疯了。 你大乾还一堆事情呢,萧远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没事情跑这里来干什么? 依照库泉之前得来的机密情报来看,大乾马上就会有一场极大的风暴,之前那三族变乱只是开始,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那才是真正可以让大乾起山崩地裂大动静的变故。 那件大事情库泉都能得知其中一二,又何况是当事人萧衡昭。自己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有空来突厥,还和赫连郁联手? 库泉忽然想起之前因为萧衡昭迟迟不纳太子妃,突厥曾经对这位天神般俊美的大乾太子殿下起过一些莫名的猜想,那些市井的闲谈大多是不入流的,但是库泉却很爱听这些,关于大乾太子殿下的市井闲谈里有这么一个说法。 萧衡昭有断袖之癖。 难不成……萧衡昭和赫连郁有一腿,然后抛下自己大乾的事情,只身赶来突厥,只为了帮助情郎赫连郁? 库泉想到了这个说法之后立刻打了一个哆嗦,他远远看向看萧衡昭的眼神那简直是痛心疾首! 萧衡昭你没有眼光!你瞧瞧你看上的这是什么人,赫连郁?赫连郁那种泥腿子怎么配的上你这种天神般俊美的美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库泉一看见萧衡昭,即使自己有五万大军傍身,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而就在库泉开始心慌的时候,更让库泉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天神般俊美的人从一旁将一女子拉入了怀中,极温柔的姿态,他将人抱入了怀中之后,轻抚着女子的青丝,轻声笑语,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那个被萧衡昭抱入怀中的女子,如果库泉没瞎,那应该就是许锦言了。 许锦言这个贱人果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和萧衡昭出双入对,看起来活的还挺滋润的。 但是许锦言……如果说萧衡昭是为了帮许锦言才涉足突厥这趟混水,库泉就更惊骇了。 许锦言,那是一个比赫连郁更不能接受的存在。 赫连郁只是个男人,可是许锦言…。许锦言不是人,她是怪物啊! 库泉自知道许锦言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将许锦言看作过人,返世之人,说的好听,可实际上不就是活了两辈子的妖怪。 萧衡昭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是喜欢男人就是和妖怪瞎混。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一人跌跌撞撞的穿破万军从后面骑着马向库泉狂奔而来,打断了库泉正对萧衡昭某种取向的指指点点。库泉有些生气的看向这打断他思绪的人,一看来人,库泉心里便笼上了一层阴影,他立刻正色起来道:“怎么了?” 来人是负责库泉陵墓修建的总工匠,此人如此慌张,定然是陵墓那里出了问题。库泉一向在意这些生前身后名,修建陵墓耗费了不少的财力和物力,修建的又奢侈又繁华,只是为了让库泉能够让舒舒服服的在百年之后还能享受到这一份奢华过分舒适。这陵墓的修建是合理合法的,库泉也没瞒着突厥王,就在休斯城外面,偏远一些,位于休斯城和另外一座属于库泉管辖范围城市的中心点。 这地方也是当初张天道测算下来的,合着中原那边兴说的什么风水宝地决定的地方,已经修了不少年了。地下城和白云山的东西都毁了,这陵墓是库泉最后一份心力。张天道当初说让他要仔细保护这个陵墓,若是陵墓出了事情,风水宝地被动了灵气,以后肯定是有大灾祸,而且这灾祸可不止祸及今生,说不准还会影响下一世的运道。 虽然张天道已经被库泉下令五马分尸,但是张天道当年所说的话已经全进了库泉的心里,库泉对张天道恨之入骨,可关于张天道曾经给他提过的那些建议,库泉倒觉得,张天道的这些话倒可以信上一信。 张天道或许是心术不正,可是在谋算这一本事之上,也还是不逊色的。“你快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库泉向来人急急问道。 来人压低了头,极惊慌的对库泉道:“王爷,忽然来了很多人来砸陵墓,周围保护陵墓的士兵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能眼看着陵墓被砸。若是不想办法阻止,手下怕会影响到高人给您制作的那一副前世今生的因缘图,所以这才赶快赶来这里,向您问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库泉听完来人的话,立刻惊慌了起来,站起身子,大喊大叫道:”当然是快去保护那副因缘图了,其他的都无甚所谓,但是一定要保护好那副因原图,那副图绝对不能出现问题。“那因缘图的意义可是非凡,当初张天道说那因缘图藏着他前世今生的所有因果,务必要好生保护好那副图,张天道还特地为这一张画做了一宿的法事,这才把这图里的戾气去除。 张天道当时非常眼色的告诉了库泉,一旦那副图受损,库泉很有可能就会被灾祸找上门。 甚至有可能影响轮回六道之事。 库泉可不想这辈子做人,下辈子堕入畜生道。他仔细的向手下叮咛着一定要保护好那副因缘图,然后急急忙忙的掉转马头,库泉看着还在焦灼战斗的无数士兵,狠了狠心,挥手对手下道:”传本王的命令,停战!“ 库泉是忍痛说的此话,五万人对上几千人,几乎是碾压式的快乐,可这快乐根本就没有持续多久,库泉就听见了有土匪在他的陵墓打打杀杀的这件事。” “比起一举夺下绥城,杀掉许锦言和赫连郁两个人来说,陵里藏着的那副因缘图更重要。”库泉狠心挥手,让手下将他的命令传的快一些。 杀掉许锦言和赫连郁两个人不过是今生的复仇,但是因缘图牵扯着库泉的永生永世,一旦因缘图受损,他库泉可就很有可能要落入畜生道了。 库泉的算盘打了一打,反正就算自己现在返回回去,等他处理完这些土匪,再带着五万大军卷土重来,时间不会有多长,赫连郁的援兵也赶不过来。但若是他现在弃这五万大军而走,谁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这五万大军会是什么样子。 那城墙上站着的可不止一个许锦言,那还有萧衡昭呢。把自己这五万大军和萧衡昭放在一起……库泉放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将五万大军一起带回,等再次出发。 库泉的这五万大军训练很有素,一听库泉下达了返回的命令,别的也不说,直接就向后退,不再恋战。赫连郁带着的那队士兵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三千人马,为了拖延着半个时辰的时间奋力拼搏,而这三千精兵英勇至极,虽然损失了一些人,但好在并不算太多。对于这样一支个个都是精英的军队来说,损失一个人都是极大的损失了。库泉的人马在飞速撤退,三千精兵将受了伤的赫连郁围在了中间,警惕的盯着库泉人马撤退的方向,防备这些人杀一个回马枪。“真神了,说半个时辰还真是半个时辰。这左贤王还真的撤退了。”一个士兵终于没忍住,向旁边的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撤退到底是为了啥?我琢磨着用不了多久,我们这些人就扛不住了。左贤王为什么会选这个时候撤退?”再一个士兵极小声的道,怕这些话会被已经快要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赫连郁听见。 赫连郁瘫在马背之上,他感觉到了身后的血液已经渐渐干涸,在铠甲上形成厚厚的血渍,那些原本滚烫的热血已经渐渐边凉,被风一吹,那些热血却冷飕飕的可怕。 他费力的抬起了头看向城墙立着的那个人,那个人似乎终于发现他受了伤,那漂亮的琉璃眼眸正紧紧的盯着他,似乎…。是有着担忧的。 赫连郁心里一宽慰,闭了眼,昏迷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伤重 昏迷的赫连郁被紧急带回了绥城城内,许锦言在城墙上看见了赫连郁中刀,急急向下跑去。萧衡昭在后,也追下了城墙。 几个士兵将赫连郁抬进了城,赫连郁的背向上,伤口暴露的很彻底。那一刀下去的极狠,皮肉都被砍的翻了出来,血刺呼啦的显在人眼里,触目惊心,连周围抬着他的士兵都不敢仔细看。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这伤口太大,几乎是整个划破了赫连郁的后背,黑金的铠甲被血染脏,但黑色映不出来血的颜色,血染上了黑衣,红色看不见,只是黑色深重了几分。 城里的百姓纷纷自发让出一条道路来,让这位以性命守护突厥安宁的二皇子殿下通过。但几个抬着赫连郁的士兵一进城,却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主帅重伤,刚才又经历了一场大战,这场大战已经耗尽了这些士兵所有的精力。他们现在没有力气去思考接下来要干什么,没人发号施令,几个人甚至就停在了道路中央,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赫连郁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流,将地面打湿,像是雨落的痕迹,只是这一回红色是隐藏不住了,滴在泥土的地面上,红色同黄色融合,显现出了深红一片。许锦言疾步而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昏迷中的赫连郁身边,她瞧着赫连郁那副惨状,先叹息了一声,然后立即对几个抬着赫连郁的士兵道:“快抬去医馆!正南方向。” 偏头,许锦言对忍冬道:“给他们带路。”忍冬没想明白许锦言的意思,这里是突厥绥城,这些突厥士兵肯定比她要熟悉这里的布局,怎么轮得到她来给这些突厥人带路。但情急之下,忍冬也顾不得反应,便上前一步,带着这些突厥士兵向医馆的方向走去。然而让忍冬意外的是,这些原本应该比她要熟悉绥城的突厥士兵,此时都乖乖巧巧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怎么走,这些士兵就怎么走,像是一群不认路的孩子。 飞寒一看见忍冬离开,又瞧着后面那群伤痕累累的士兵,心里不太放心,可怜兮兮的瞧着萧衡昭,萧衡昭点了头,飞寒便立刻飞了出去。 “忍冬忍冬,等等我。”飞寒在后面高声叫喊。 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受了伤的赫连郁身上,基本上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有声音也不过是耳语两三。这飞寒甫一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周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抬着赫连郁的几个士兵都回了头,目光呆滞而疑惑的看着飞寒。忍冬的脸一红,暗道一句飞寒这呆子。不仅没有等飞寒,还快走了好几步,不想和此时的飞寒扯上关系。 飞寒没看出来忍冬的嫌弃,看忍冬距离自己好像有点远了,立马就使了轻功,追上了忍冬道:“怎么也不等等我。” 忍冬瞪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急急向前,带着这些士兵走向医馆。飞寒摸了摸脑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能赔上笑脸,跟在了忍冬的后面。 赵晚枫将那一幕收入了眼中,心里暗自叹息,这么白痴的护卫怎么能有这么一个精明的主子,瞧把许锦言迷的五迷三道的那样子。 许锦言一直跟在抬赫连郁的那个队伍的后面,神色暗淡,她轻轻蹙着眉,心中无法平静。以赫连郁的身手,应该是不会这么容易受伤的。此番却意外受了这样重的刀伤,若是她当初不设下此等险计,让赫连郁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或许他就不会受伤了。 许锦言无法不愧疚。 萧衡昭察觉了许锦言的异样,他上前一步,轻轻牵起许锦言的手,还是老方法,衣袖垂下,阻挡住旁人的视线,牢牢盖住了紧紧相握的两只手。 “你得知道,你是在帮他。若非你帮他,库泉推翻了突厥王的位子,赫连郁要遭受的远比现在要残酷。” 许锦言感受着自萧衡昭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温度,她回忆了一下前世的记忆,库泉推翻了突厥王的位子,自己登了上去,随后便在突厥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库泉是最残暴不过的人,这些年在突厥王面前扮演的卑躬屈膝早已经磨完了库泉的耐心,一旦逢了他得势,便千倍万倍的在突厥王身上找了回来。突厥王首当其冲的被施了五马分尸之刑,库泉似乎很喜欢这种惨烈的刑法去惩罚他恨的每一个人。所以便用了这样的方式去结果了他的亲生哥哥,他曾经顶礼膜拜的主君。 突厥王被五马分尸之后,他的姬妾和后代也就沦为了库泉发泄仇恨的对象,美貌的姬妾直接进了新王库泉的后宫,但最可怕的是,突厥王的女儿,库泉的侄女们……也进了那座满是鲜血和绝望的后宫,成了库泉的玩物。 至于皇子,皇子的下场无非是‘死’字而已,除了赫连郁以外的所有突厥皇子都被枭了首,算是给了个痛快。但赫连郁却不一样,赫连郁是前世唯一一个对库泉掀起的这场变乱做了有效回击的人。许锦言还记得,似乎也是在绥城,赫连郁带着三千精兵杠上了库泉的十万大军,那一次的战争才是惨重,库泉的十万大军皆是多年训练,配备了精良的兵器,甚至还有火炮作为最大的底牌。 三千杠十万,赫连郁居然守着绥城挺了三天。绥城的地势的确是易守难攻,可是库泉带着的兵马是十万精兵,这样悬殊的势力,在易守的地势没有太大的作用。 可赫连郁,这一位英勇的主帅,领着三千精兵真的就拖了三天。虽然最后三千精兵无一生还,但是赫连郁却毁了库泉两万人马。 但也因这被毁掉的两万人马,库泉对赫连郁恨之入骨,早就放出话来要生擒赫连郁,活着的赫连郁到了库泉的手里,库泉一点儿也没吝惜叔侄情谊,直接将赫连郁一身皮活活扒去,做成了一面人皮鼓,在后来的每一次战争中都会用这一面鼓奏军歌。 而赫连郁剩下的那半死不活的肉体也没有好下场,被库泉虐待尽兴之后,扔进了炼剑池,成了生祭的一份子。许锦言最初设下此计,便是料定了赫连郁有用三千扛五万的能力。上一辈子赫连郁用了三千人对抗十万人,挺了三天的英勇事迹一直为人传唱。 那么今生,赫连郁再用三千对抗五万人,挺半个时辰,应当也没有问题。可谁能想到,此番赫连郁居然受了这样重的伤。 许锦言向安慰她的萧衡昭摇头叹道:“你无须给我找借口,我的确是让赫连郁冒了险。” 虽然有前世的记忆在,可世间还有‘变数’二字的存在,这变数不知毁了多少信心满满的计划和安排。若是此番就出了这个变数,赫连郁没能抗住这半个时辰,那后果的惨痛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肖想的了。 有变数,有未知,但许锦言还是让赫连郁去冒了险。所以赫连郁受了这样的伤,她是有责任的。萧衡昭却很不赞同许锦言的话,“此番计划若是成功,赫连郁是受益最大的那个人。你替他收拾了库泉这个狼子野心的贤王,突厥一大半的动荡来源都能安静下来,此后突厥王的江山坐了稳,赫连郁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突厥王的皇子。他为了这样的利益受一些伤,其实不算什么。”“而且那刀伤我瞧见了,虽然看着重,但是伤在后背,只伤了皮肉,等止住了血,歇上几日也就没事了。他用这样一道伤换来突厥的王位,若我是他,就该庆幸。” 萧衡昭捏着许锦言的手愈发用力,似乎要将她心里的愧疚压下去。许锦言安能不知道萧衡昭的用意,她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萧衡昭的胳膊道:“我知道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看看赫连郁的情况吧。”抬着赫连郁的一行人早就进了医馆,医馆的大夫一看是二皇子受伤,比平日里谨慎了百倍不止,精细的检查了一番后确定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心肺。 算是大幸了。 许锦言听闻大夫说伤口不严重,她心里的那股劲儿也慢慢的放了下来。萧衡昭感觉到了渐渐放松的许锦言,表情也舒缓了一些。等大夫给赫连郁上药包扎完之后,没一会儿赫连郁便悠悠转醒。赫连郁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昏迷了过去,休息了一会儿醒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将不大的房间前前后后的扫视了一遍,随后将目光定在了许锦言的身上。“宁安郡主。”赫连郁轻轻的唤了一声,他虽然不想在许锦言面前显示自己的虚弱,可是他此时的精力着实不够支持他充满力气的对许锦言说话。 许锦言见赫连郁叫她,连忙就快走了几步在床边问道:“二皇子殿下,您觉得怎么样了?” 赫连郁见那双琉璃眼眸里的担忧和关切,顿觉身上伤口的疼痛消失了不少,他浅浅的一笑道:“郡主无须担忧,伤口不算重。比这伤重的多的伤,我也受过不少。这一次,我确得感谢郡主相助。若非郡主相助,我面对这五万大军可能也没有招架之力。” 我很感激你,所以不要再愧疚了。那双琉璃眼眸里可以有对我的担忧,对我的关切,但绝不能有对我的愧疚。萧衡昭明白了赫连郁的弦外之音,他看向赫连郁的眼神也稍微宽和了一些,但旁边的小妻子似乎完全没听出来,眼神里的愧疚还是没减轻,萧衡昭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虽然早知夫人面对这种事迟钝,但是这过于的迟钝,还是让萧衡昭苦笑了一下。 还是那句话,幸亏他下手早。若是晚下手一些……人自然还得是他的。萧衡昭可不管什么变数不变数,只要是许锦言,那就必须得是他的,别人肖想一下都不行。 萧衡昭将许锦言牵了过来,他的媳妇儿已经让赫连郁瞧了够久的了,也该让他收一收自己的心思了。虽然赫连郁现在是病人,但是萧衡昭一贯的行事作风就是从不怜悯任何想和他抢媳妇儿的人。 别看你赫连郁可怜巴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想多看我媳妇儿?趁早死心! 许锦言虽然跟着萧衡昭走了过去,但还是安慰般的对赫连郁道:“二皇子殿下还是好生养伤,这五万大军还是隐患。万一有了什么变数,还得健康的皇子殿下去处理才是。” 赫连郁半坐了起来,对许锦言道:“郡主的话,我记住了。” 但万一发生了什么变数,处理的人,不止是我,而是我们。 赫连郁抬起头,虽然面容苍白虚弱,但是依然挑衅的看了一眼萧衡昭。 赫连郁在失血过多昏迷之前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张清婉的容颜,他便知道,他这一回可能是真的要栽了。 栽在那个一舞倾城,智谋无双的女子身上,不算亏。 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还能醒的来,那他一定要为自己留下那个女子。如今他再度醒来,这个想法却有增无减。 许锦言的夫君是张正,可张正已经死了。至于萧衡昭,起码现在,他不能公布张正和萧衡昭是一个人的这件事,既然如此,那许锦言就是一个没有丈夫的人。他赫连郁凭什么不能去追求一个没有丈夫的女子。 他要和萧衡昭竞争,他喜欢许锦言,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 萧衡昭看出了赫连郁眼中强烈的争夺欲望,他冷笑了一声,媳妇儿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谁敢抢,他就让谁知道知道大乾太子萧衡昭的那些凶残名声可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二皇子殿下好生养伤,我就不和夫人打扰皇子静养了。”萧衡昭将许锦言揽入怀里,向外面走去。 赫连郁没有阻拦,但是眼睛里的火焰却越烧越旺盛。萧衡昭,你别得意的太早,你明天就该走了。 这之后,许锦言和我就有大把的相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你就且等着我赫连郁散发魅力。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盛大复仇 库泉带着五万大军急匆匆的赶到了陵墓修建的具体位置,那是休斯城和奎城的中心点,算是个山清水秀的的地方。 东边便是一座峻峭的山峦,陡峭而险峻,山上被厚雪覆盖,终年难化,但迎着阳光的时候,那披在山上的厚雪就像是一层浓重的雾气,将整座山显得如同仙境奇山 周围有河流经,那河很清澈,源头便是山上的雪水,百姓都靠这条河来维持日常生活用度。 在突厥生活的久一些的人就能知道,这种地方可不易得,满突厥的转圈找都不一定能找到几个类似这样山明水净的地方,当初张天道测算风水宝地,测算出的结果也比较让库泉满意。 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打眼,就算是外行也能看的出来其中的非凡。库泉没考虑多久,就在这片地方修建了陵墓。库泉一像在意生前身后事,再者建造陵墓的时候,还有张天道在一旁煽风点火,所以这陵墓被库泉建造的又奢华又精美,墓室和墓室之间的隔断都另一些画师在上面精心的绘制了美丽壁画。 虽然突厥王知道库泉在修建陵墓,但是这陵墓可绝对不能让突厥王看见,因为陵墓里面的装饰用了大量突厥王专属的雄鹰,这样逾矩的东西一旦暴露于世人的眼中,库泉的野心会在一瞬间路人皆知。 所以修建这座陵墓的小工匠们,几乎是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就是这样一座仅仅用来作为死后盛放遗体遗物的墓,却被库泉修建的如王宫一般。不过这陵墓的精美也仅仅维持到了今天,现在的陵墓可早已换了一副样子。库泉带着五万大军急急赶到了陵墓修建的地方,原本精妙绝伦的墓室入口已经被砸了个彻底,入口处本来有一座极大的雄鹰雕像,那大鹰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展翅高飞,翅膀上的每一片羽毛都是工匠一片片细细刻出来的杰作。鹰眼是一对稀世的琥珀,原是库泉珍藏了多年的宝物,为了建造这一只鹰才拿了出来,镶在了鹰眼之上。 这样一座耗时耗力耗材巨大的鹰像被入侵进来的人毫不客气的一刀砍了脑袋,中间的鹰身也中了一刀,最残忍的是两双昂扬的翅膀也被人卸了下来,碎成了千瓣万瓣的小石块,那些精心雕成的羽毛再没了从前的价值,只能混在泥土之中,从高贵沦为卑贱。 库泉心中大痛,那种痛惜的感觉让库泉一度呼吸不畅,他只能看着满地碎裂的鹰像残骸,捂着一抽一抽疼痛的心脏。 “这群混蛋!真是不识货!”库泉怒骂道。 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库泉又上前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座鹰像,发现那价值连城的鹰眼琥珀已经被拿走了。“这群混蛋!也太识货了!”库泉又是一声怒骂。但库泉现在心中最紧迫的可并不是担忧琥珀的去向,这价值连城的琥珀还算是身外之物,但是另一样东西可是关系到库泉永生永世命数的东西。“因缘图呢?因缘图可还好?”库泉急急向周围的人问道。 据张天道所说,那因缘图藏了库泉前世今生,永生永世的奥秘,只要将这副因缘图好生的供奉在这建造着陵墓的风水宝地之中,那因缘图就能护佑库泉死后之事,能护佑他永生永世都为人为王。 库泉对张天道的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因为他曾看见过那因缘图的奥妙,里面真的显示了一些会动的图画,像是他小时候的情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给张天道这样大的信任。 周围有人向库泉跪下哭喊道:“王爷,属下无用,没能保护得了因缘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缘图被贼人所烧毁。这是属下从因缘图燃烧的灰烬之中抢救出来的一片。” 那人将手里的因缘图残骸高高举过头顶,给库泉呈了过去,库泉一看那的的确确是因缘图的残骸,捂着心脏惨叫了一声,直接倒了下去,辛亏周围有人搀扶,不然库泉能直接倒在地上。 “是谁?到底是谁?居然该伤我的因缘图!我要杀了这些人!我要杀了这些人!”库泉赤红着眼睛,这些日子以来库泉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可现在这一件才是让库泉彻底绝望的事情。 之前无论是炼剑池被毁还是地下城湮灭,左不过都只是这一辈子的事情。许锦言的出现已经显示了世间真的有前世今生的这一份因果,库泉地下城大军被毁,今生没了做王的可能性。但库泉一直心里还有一份底,有了那因缘图保证,这一辈子做不了王,但下一辈子总能做的了。 可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情,那副承载着库泉最后希望的因缘图也被人烧毁了。库泉为此悔恨不已,当时他为了集齐所有的力量攻击绥城,陵墓周围的守军也被拉去充了数,只留下了几十人防守陵墓,这才给了这些强盗冲进陵墓抢劫的机会。 可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库泉大意,谁能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陵墓下手,毕竟这陵墓里除了一副因缘图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值钱的东西估计也就是那一对鹰眼琥珀,哪个劫匪能没事来一个还没修好的陵墓里折腾,还非要烧了他的因缘图。 这件事没有任何的道理能够发生。库泉心痛之际,忽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许锦言!” 库泉直起了身子,脸上惊恐的神情更甚。 只有许锦言才有可能知道因缘图的存在,才有可能计划的这么周密,在他带着五万大军奔赴绥城城外攻城的时候,她派人来陵墓这里捣乱,一出手,还就毁了他现在最在乎的因缘图。 库泉想明白了这一关窍,心里的怒火和惊恐也更大了起来。库泉绝非蠢人,他一下就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许锦言的陷阱。 许锦言毁掉了他的地下城之后,料定他会在调集所有的人马之后攻击绥城,所以她便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打砸陵墓,烧毁因缘图,逼他不得不带着五万人马离开。 “许锦言!本王不杀了你誓不为人!”库泉心中的怒气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眼睛已经全然被阴霾充斥,手因为怒意而剧烈的颤抖着。 “立刻通知大军,返回绥城,踏平绥城大门!本王要将许锦言扒皮抽筋以消心头之恨!” — “嘭!”库泉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忽然巨响了一声,震的库泉愣了一愣。林中的鸟儿都被惊动的扑棱棱的四处乱飞乱叫,这样纷杂的声音似乎预示这即将到来的一场磅礴灾难。 “这是什么情况?”库泉犹疑的问出了声。但在库泉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太可怕,可怕到他立刻就把自己心里的这个答案推翻开来。 那“嘭”的声音太像火炮攻击目标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从前张天道演示火炮的时候,库泉当时听的声音好像就是这样。 但不可能是火炮的,所有的火炮都随着地下城的坍塌一起永远的被掩埋在了休斯城的郊外,神庙的下方。现在怎么可能会有火炮的出现,不会的,绝不可能。 库泉为了让自己宽慰,还笑了笑,可那笑容到底还是生硬而奇怪。 但没多久,库泉就没办法宽慰自己了。 那一声“嘭”似乎是一个先导的声音,在这一声之后,四面八方的火炮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库泉因为被包围在五万大军最中心的位置,暂时还没有感受到炮火,他连一丝儿的火光都看不见,只有震耳欲聋的火炮之声如一曲不那么动人的乐曲一样响了起来。 乐曲一旦响起,就没有那么容易的结束了。 库泉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真的是火炮,火炮的威力有多么的巨大,库泉再清楚不过,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强大力量。渺小的人类在那庞大的火炮面前只能沦为没有还击能力的蝼蚁,乖乖的在火炮的攻击之下,一个个的化为粉末。库泉一连遭受这么多的打击,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些抵抗能力。此时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站着。若问这世上还有谁会使用火炮这样东西,估计也就只有许锦言了。 如今这火炮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库泉已经顾不得去想许锦言是哪里来的火炮,也顾不得去想未来的情况该如何发展。 库泉连怒火都再翻涌不上来了,事到如今,许锦言所有的计划终于浮上了水面。 那可真是一个筹划完美,每一环节都设计的精妙无比的计划。 库泉也终于在自己彻底失败的这一刻想明白了许锦言的所有计划。 许锦言被绑来休斯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她设计自己和张天道以为她是被绑架而来,然后用一招离间计将他和张天道分离,还借他的刀将张天道五马分尸。 此后又假借要告知他火炮的奥秘,探听到了火炮的位置,然后一手捣毁了火炮和他地下城,毁了他半生的心血。之后又计算到他必定会用尽一切孤注一掷的报复,利用他将陵墓周围护卫调走的空当,在这周围布下了火炮所建造的天罗地网,只等着他听见因缘图出事的消息,急匆匆的赶回来,然后将他和五万大军一举拿下。 五万大军可以践踏赫连郁领着的三千精兵,可是火炮却可以让这五万大军瞬间失去所有的力量,沦为炮火下的尘埃。 库泉闭上了眼睛,周围砰砰砰砰的火炮声音,每一声都像是击打在了他的心上,他的五万大军在火炮的击打之下不断的发出惨叫之声,一片片的血光四溅,一片片的士兵倒下。 库泉的眼角慢慢湿润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回是逃不过了,火炮之下,没有人可以逃的过,只是死的早和死得晚的分别。 “许锦言……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库泉睁开了眼睛,那火炮发出的火光已经逐渐映入了库泉的视线范围内。 他和许锦言无冤无仇,许锦言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的毁掉他的一切,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像是一场复仇,一场盛大的赌上一切的……。复仇。 复仇?库泉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许锦言所谓的上一世? 库泉手中忽然大痛,一种灼烧的感觉将他的手心刺的剧痛,他急忙抬起手来看,手里握着方才手下交给他的因缘图碎片。 这一碎片是从火中被抢救回来的,碎片的边角都是烧灼的痕迹,焦黑一片。这片碎片此刻在他的手里发出了滚烫的温度。但同时,除了这温度,碎片上极块的演变着一些图画,像是一些记忆,一些他从来没看见过的记忆。 鲜妍可爱的女孩眨着一双琉璃宝石般的眼睛,乖巧美好的过了分,可在库泉眼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该毁灭,哪怕这孩子还不到十岁,太过美好的下场便是活该染上这世上的丑恶,惊恐万分着死去。 库泉毁了那女孩的乖巧童真和美好,在她父亲的同意之下,那样漂亮可爱的孩子在床上的样子的确是有着不同的滋味儿,库泉下手又重又狠,女孩儿像花骨朵儿一般美丽,也像花骨朵儿一样脆弱。 没多久,便如没开放便被折断的花骨朵儿一样蔫了下去,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生机。 可是这孩子是谁呢? 库泉盯着因缘图上那双有着琉璃宝石眼眸的女孩……这孩子长的真像许锦言,尤其是那一双眼眸…。 两双眼眸在库泉的脑海里重叠,库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是许锦言的孩子,许锦言的孩子在上一辈子死在了他的手里。这一辈子拥有着前世记忆的许锦言如催命恶鬼一般来寻他复仇,这果然是一场盛大的复仇,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只是为了要他血债血偿。在库泉终于想明白前因后果的这一瞬间,火炮的炮火终于波及到了库泉,火光漫天,预示这这一场盛大复仇的结束。而库泉手中的那因缘图的碎片最后浮现出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恶鬼才能有的眼睛,里面藏着世间难寻的极度恨意和嗜血的光芒,可偏偏藏着这一切的是一双琉璃般的眼眸。 琉璃清澈,恨意混浊。 盛大复仇。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战毕 房间内,萧衡昭和许锦言正在对弈,黑白两子厮杀的如火如荼。许锦言手持一颗白子落了下去,圈住了一大片的黑子,素手抬起,一一拿掉。 “你若是再这么让着我,你可真就要输了。”许锦言冲萧衡昭笑了笑,清婉的容颜上满是温柔。 萧衡昭浑不在意这场棋局的输赢,他在意的另有他事。萧衡昭将一颗黑子落下,轻笑着对许锦言道:“若是输给你,倒也不算我亏。反正这辈子都输给你了,还怕再多这一盘棋不成。” 许锦言的手一顿,娇嗔的瞪了萧衡昭一眼道:“你每每说这些酸话,难道不觉得牙痛吗?” “说给你的,怎么会觉得牙痛。”萧衡昭变本加厉的说酸话。许锦言无奈的一笑道:“人家都说大乾的太子萧衡昭冷心冷情,但我怎么觉着,好像完全不是这样呢。” 某人本神色还算正经,一听见这句话,立马神色就变了,他冷笑了一声,她居然还有脸说,若不是因为她,他哪里可能说出这些话来,又哪里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你之前不是说,萧衡昭是天下第一好的男子,现在可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他故意捡了这件事来为难她。 如愿以偿的看见那清婉的容颜上慢慢浮现红晕,萧衡昭这才满意的弯了唇角,又捻起了一枚黑子。 许锦言懊恼当初自己说话不经过大脑,没事给别人留话把儿来嘲讽她。但话又说回来了,谁当时就能想到,张正这个大骗子居然就是萧衡昭本人。 许锦言不敢再说话,低着头,闷不作响的继续下棋。萧衡昭看她这样子可爱,有意多说几句来引她脸红,但此时却忽然有人在房门口,轻扣了几下门道:“郡主,从休斯城里回来的人来回话了。” 原是半夏。 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传进了许锦言的耳朵,正沉思棋局走向的许锦言豁然站起了身子,琉璃眼眸在一瞬间里充满了光,她扔下棋盘急急跑到门外,她要立刻去确认这件事,但手刚搭上门闩,身后就有人将她拦腰抱进了怀里。 “那么着急做什么,你自己的计划你心里还没数吗?”萧衡昭有些不满,这个女人一有别的事情,就会把他丢在一边。 许锦言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道:“我等这件事的结果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总是怕出什么意外,非要亲耳听见那个结果我才能安心。”她都如此说了,萧衡昭又怎么会阻拦,但他并没有放开她,而是长臂一伸,直接绕过她的身子,拉开了门闩道:“我陪你同去。” 你等了那么久的事情,我岂会不在乎。既然如此,我怎么能放任你一个人去见证结果。门闩一拉开,一行突厥士兵便跃入了眼前,为首的那个士兵整张脸都被炮火燃烧的灰黑痕迹覆盖,灰头土脸的站在外面,剩下的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一个的脸上都有着或浅或重的黑色痕迹,但是无论那些黑灰有多么的厚重,这些突厥士兵的眼睛里却都跳跃着激动的光芒 他们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一场争分夺秒的大战,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一场燃烧生命的大战。“郡主,您吩咐我们办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为首的那个突厥士兵向许锦言弯腰,将头盔摘下,行了一个正规至极的突厥军礼。 突厥的军礼不算繁杂,但摘掉头盔便算是突厥军礼中最高一重的礼遇。这重军礼是一个突厥士兵行的最正式最重的礼节,通常只对一军的主帅所行。但这突厥士兵摘下头盔,却只是为了面前这个清婉美丽的女子。 许锦言眯了琉璃眼眸,她清楚这摘掉头盔对于这些突厥士兵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样重的礼,她并不敢消受。她自萧衡昭的怀里走出,从地上捡起那头盔,仔细的替那士兵戴上。 “你们突厥人轻易不摘盔,你不该向我摘掉这层防御。因为我是一个北明人。”她将头盔上的红缨替这士兵梳理好,然后退了回去,重新倚进了萧衡昭的怀里。萧衡昭有些不满的小声道:“喂…。你还没给我戴过头盔呢。” 许锦言瞪他,这个男人,就没有一天是不小气的。 那突厥士兵替自己将头盔整理好,清朗的笑道:“郡主的提点,查木记住了。” 他向许锦言行此大礼,所为的不过是那一场精彩绝伦的连环计,一招连着一招,一环连着一环,而这些环节之间镶套的时间又被掐算的恰到好处,少一刻多一刻都会有违此刻的结果。 那分毫不差的计谋,精彩绝伦的设计,这才让那一场与库泉之间的大战赢的这般漂亮,也让库泉的五万大军在瞬息之间彻底化为炮火下的尘埃。这是一位天才般的将领,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是女人?是北明人?这些都不重要,对于查木来说,她就是带领用无上智慧打败五万库泉大军的主帅。 既然是主帅,那为何没有资格受他此礼。 剩下的士兵也都赞同查木的意见,突厥本就是奉行强者为上的民族,即便这强者是一个异国的女子,只要她足够的强,她就可以成为这些士兵心中的楷模。 许锦言正色向最前方的查木再一次询问道:“库泉……当真死了?” 她问的直白又唐突,但她等待这件事已经太久了,此番也顾不上其他,她要立刻得到这件事的肯定答复。查木肃立军容,他站的笔挺道:“火炮之下,五万大军,无一生还。” 库泉自然是同这五万大军一起死在了火炮的攻势之下。 得到了这个确切的回答,许锦言心中那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弛了下来,她紧紧攥着的手也慢慢恢复,轻轻垂在了身体两侧。 许锦言闭上了眼睛,眼角似乎有晶莹的光芒。 佩玉,娘终于替你杀了那个人。 只是前世今生的这笔恩怨太重,他的性命不足以弥补你所受的苦痛。 这一世的恩怨已了,但下一世,我还是不会放过他。 萧衡昭将许锦言神色看在了眼里,激动,悲伤,释怀,这万般情绪皆交织在那一张令他牵挂眷恋的容颜之上,他没有出声,只是伸手将她抱紧了一些。 她和库泉之间是前世的恩怨,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他有点想知道,能让她迸发出如此强烈恨意的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但此刻他最想做的,还是将她纳入怀中,连带着她的脆弱和无助。 同时,正躺在床上的赫连郁也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一乐,居然从床上蹦了起来,但后果是他后背刚结痂的伤口被挣开,血又流了出来。 赫连郁痛的“嗷嗷”鬼叫,他其实是个挺怕疼的人,上回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本想大叫,但一偏头居然看见了许锦言,大叫的欲望直接就被赫连郁塞回了嗓子眼里。“快快快,快推本皇子去见宁安郡主。” 这可是个大好的见面机会,他要好好的向许锦言表达一下他的感谢,已经好好的让萧衡昭见识一下他赫连郁的厉害之处。 但推赫连郁的椅子还没来,赫连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向属下问道,“宁安郡主……到底安排你们去做什么了?”许锦言也就跟他要了一千的人马,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一千的人马轻轻松松的毁掉了库泉的五万大军?她许锦言到底是个什么神仙还是什么妖怪? 许锦言一直对自己的计划讳莫如深,半个字都没有告诉赫连郁。若非赫连郁早上了许锦言这条贼船,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冲许锦言这个不信任合作伙伴的架势,赫连郁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那复命的突厥士兵道:“宁安郡主派我们去一座山洞里拖出了不少的武器,那武器的威力极巨大,我们在一个小道士的带领下,把那武器对准了五万大军,没费多少功夫,五万大军就在这武器的攻击之下,全军崩溃。” 小道士?赫连郁疑惑,这小道士是哪里来的?赫连郁还在继续听手下之人讲述那场精彩的战事,而许锦言早窝在萧衡昭的怀里,被某人带出了府邸。突厥这个地方终年苦寒,没多少的花季,唯有一些不那么娇弱的花朵能盛开,但大多也都在六七月份的时候,也就正是这个时节。 一场大战已过,绥城的百姓都在休养生息,心中紧绷的弦一朝松弛,最想做的事情可能就是好好的休息,感受生命赐予每一个生物享受生活的权力。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变故 绥城不算是山明水秀的城市,但是若是硬是要找一处僻静适宜的地方,倒还能寻到几处。 萧衡昭将许锦言带出了赫连郁的那处宅院,明日他便又要离开她了,今日他有些话想要对许锦言说。在那属于赫连郁的宅院里,他心里堵,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到底要同我说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还非要出来才肯说?” 到了地方,许锦言便偏头问了萧衡昭。 萧衡昭瞧着许锦言那副堪称天真无邪的表情,他只能无奈苦笑,夫人,你知不知道这绥城里现在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你居然能这么心无旁骛,到底是你太迟钝,还是你太笨。亦或是两者皆有。 萧衡昭一心都是无奈,偏许锦言还不解风情,睁着一双琉璃眼眸,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他眯着凤眸,唇角勾起,却是货真价实的冷笑。 想来这女人又在勾引他,非露出那么一副惹人怜的模样来让他百爪挠心。 真是又欠亲了。 这么想着,手便毫不客气的将她拉入怀里,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上了那嫣红娇软的唇瓣。她一惊,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拒绝的手只在他的胸口锤了一下,就停滞了下来,乖巧的承他索取。 过了很久,这个吻才在萧衡昭意犹未尽的叹息中结束。 “许锦言,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把眼睛一定要放亮,那些惦记着你的人,你给我离他们远一些,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 萧衡昭恶狠狠的对许锦言道。 许锦言一皱眉,他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你这算是多虑了,我这样的无盐女,除了你这个瞎眼汉,还有谁能看的上。也就你一天天的把我当作宝贝看着,别人可没有人能在意。”萧衡昭听许锦言这话就想向天空翻白眼,这人得迟钝成什么样子,才发现不了身边这些虎视眈眈的眼神。 萧衡昭握住她的手道:“无论怎样,若是有人对你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可要时刻记住你是有夫君的人。该打人的时候就要打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许锦言无奈的笑了笑。 “你明日就要走了,怎么也不说些正经的,净说这些虚的。” 萧衡昭心中叹息,这才是正经事,别的才是虚的。 “你听我说,我明日就要走了。大乾那边的事情我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棋没有走。或许不用一年,等我完成了这一步,我就可以去北明接你来大乾了。所以你要尽快处理完北明的事情,我还等着风风光光的接我的太子妃回家呢。” 大乾的进展很顺利,他比自己预想的更快的完成了这些事情,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一旦这最后一步完成,他就可以扫平一切危难,平安的接他的太子妃回家。 许锦言的手颤抖了一些,她郑重的向萧衡昭点了头道:“你放心,你这般优秀,我又怎能输与你。该在突厥完成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我会尽快回到北明。我想,等我处理完北明的事情,也就能等到你了吧。” 她笑,琉璃眼眸直视着他,温柔的像是水波流动。 萧衡昭被她这份温柔激的心中大动,又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然而,似乎是有人故意要打破那一份美好一般,飞寒急急从一旁闪身出来,一头冷汗的对萧衡昭惊慌道:“主子,出事了!” 许锦言看到了飞寒,立刻将萧衡昭的手从自己脸上推了下去。萧衡昭收回了手,很不满的看向飞寒,“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飞寒迟疑的看了眼许锦言,随后将手里的信递到了萧衡昭的手上,他犹犹豫豫的道:“主子,信……” 萧衡昭将信接过,只看了两行,神色便有了些惊诧的变化。 萧衡昭是何等人,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除非真是天大的变故,萧衡昭的脸上绝不会出现这般类似于惊讶的神情。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北明太子 许锦言看出了事情绝非小事,安安静静的等着萧衡昭看完信讲给她听,但是这一次萧衡昭却顿住了,时间已经足够他看完信了,可他还是没有将事情讲给许锦言。 许锦言察觉了萧衡昭的异样,她想了想,对萧衡昭道:“若真是无法对我说的事情,你不想说便不说了吧。” 萧衡昭将信放了下来,移动凤眸看向了许锦言。她或许并不知道,她在他面前很不擅长掩饰情绪。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他不想说可以不说,听起来好像是真不在意,但那眼睛里流露出的失落又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对许锦言道:“不是无法对你说,这件事和大乾那边没有关系。反而和你,有着极大的关系。” “我?”许锦言疑惑。 萧衡昭点头,凤眸里一片晦涩难懂的情绪,他道:“赵斐……被立为太子了。” “什么?”许锦言大惊,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圆睁着眼睛向萧衡昭求证道。 萧衡昭将信递给了许锦言,许锦言慌忙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十天之前,北明起了一场极大的变动,太子和康王前后脚的被揭发出有谋君篡位之嫌的证据,证据一个比一个确凿。太子先是因为在与庆裕帝共用午膳的时候无意说了一句大不敬的话,庆裕帝为此震怒,便罚了太子禁足三日,就在这个空挡的时候,太子的府里被查出了一件五爪金龙龙袍,从来太子朝服龙爪为四爪,而太子府里的这一件却是五爪金龙。 五爪金龙仅为皇帝专用,这是五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而在太子府里被查出的这件五爪金龙袍让太子无可辩驳的被盖上了有篡位之心的罪名。一件五爪金龙袍在再加上一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彻底的激怒了庆裕帝,查出五爪金龙袍的当天,太子便被废了太子之位,贬为了庶民,据说当时庆裕帝一怒之下甚至要杀了太子,在皇后的拼死跪求之下才留住了一命,迁出了东宫,被幽禁在了京郊的斋静院当中。而就在太子的事情过去没两天,康王府又出了大事,一是中被下人检举出了诅咒庆裕帝的厌胜之术,人偶后面写着庆裕帝生辰八字的笔迹却是出自康王妃之手。 二是康王与大乾左相的书信被人截获,呈上了庆裕帝之面,信中倒无犯上作乱的言谈,大多居然是叙家常的闲话,但一国王爷与他国丞相有往来,这件事怎么想都得和谋权扯上关系。 康王远不如太子幸运,康王是太子事败之后庆裕帝的怒气还没平息的时候被发现的这两件事,因有了那诅咒庆裕帝的厌胜之术,庆裕帝怒火冲天,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康王。当即掏出长剑刺中了康王的胸口,虽然最后康王被搭救回了一条命,但是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后半辈子应该都和废人没有两样了。 — 太子和康王倒台的又快又急,几天之内,一连倒下了两位原本声势最显赫的皇子,正是满朝风声鹤唳,不知所措之际,庆裕帝又降下了另一道让人更摸不着头脑的圣旨。 这道圣旨便是立了五皇子赵斐为皇太子。 十天之内,三件足可以让北明震动的天翻地覆的事情依此发生,太子被废,康王重伤,而此时赵斐却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了储君之尊。许锦言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手心的汗水随着她阅读的速度而渗出的越来越快。终于看完了,许锦言将信垂了下去,她终于明白了这能让萧衡昭都露出惊诧之色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而同时,许锦言比其他人都更快更清楚的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这世上,可能也就只有许锦言一个能意识到这件事了。 “衡昭,我想我们是遇上麻烦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赵斐应该是突然有了关于……前世的记忆。”许锦言叹了口气,这个事实她不愿意说出,甚至不愿意相信。 但她很明白,就算她欺骗自己一时,可事实就是事实,等回了北明,她就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了。 依照前世的记忆来看,太子和康王的这两件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唯一不同的是,发生的事情不太对。太子的那件五爪金龙非是太子为之,而是康王设下的一个陷阱,康王花了一大笔的钱买通了东宫里的针织匠人和内侍,将这件五爪金龙袍放在了东宫的内殿之中。 前世五爪金龙事件不应该是这个时间段发生的,现在不过是七月尾,那件事应该是冬天的时候发生的,许锦言记得很清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赵斐,似乎是在给赵斐织冬衣的时候得知了这件事的消息。 因为这件事太大,她当时一时惊诧,还刺伤了手指,血水流了下来,毁了冬衣内侧她精心绣上去的云纹。也是因此,她才记得清楚,那裁缝冬衣的日子绝不会是现在。但当时那五爪金龙并没有给太子带来太大的危机,康王的这个计划有很多的漏洞之处,庆裕帝稍微查了查,便确认了太子是为人陷害。虽然陷害人没有寻到,但是太子的危机却是解了。 康王的那件事也有古怪,康王妃的确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施了厌胜之术,但那术法非是诅咒庆裕帝,而是想通过那厌胜操控庆裕帝,让庆裕帝偏心康王。 这件事在前世是没有被暴露出来的,后来为人所知,也是在赵斐登基之后查抄康王府邸的时候才将这厌胜之术翻了出来。不过这所谓和大乾左相的往来书信……许锦言便不知道此事了。但就算去除这件事,太子和康王此番遭遇的横祸都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可现在这些事情却诡异的提了前。 许锦言已经用前世的记忆改了不少事情的发展,将不少的事情提前了发生,也将不少的事情推后发展。现在有关于太子和康王的几件大事无缘无故的提前发生,许锦言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是有人和她一样拥有了这所谓预知未来的能力。 至于是谁……。这两件事情一发生,最声势赫赫的两位皇子先后倒台,其他和这两位皇子呈依附关系的皇子十之八九也会受到波及,而此时却有一人石破惊天的被立为太子。 事情不是很明显了么……许锦言攥紧了手,她又确定的对萧衡昭道了一句,“我应该没有猜错,赵斐……肯定是有了前世的记忆。” 萧衡昭垂眸沉思了很久,然后将许锦言攥紧的手轻柔的牵过道:“即便是赵斐有了前世的记忆,能够预知未来,但是你也有那份记忆,这一点你不会输给他。” 萧衡昭在看那封信的时候便隐隐猜到了赵斐可能是也有了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也就是莫名有了前一世的记忆。所以许锦言在说出这一猜想的时候,萧衡昭倒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是心里逐渐有了底。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衡昭初看那信觉得惊讶,不过是因为惊诧以赵斐那样的资历能够在十日之内做出这样的大事。现在既然知道了赵斐忽然长进了的原因,萧衡昭心里的惊讶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预知未来的能力是强大,可这世界早就在他家夫人的手下被篡改的面目全非了,现在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未来自然也该是新的。 前世的记忆又能起什么作用?所以即便赵斐有了前世的记忆,可以预测未来,但是萧衡昭可依然没有把他往眼里放。 不过唯一让萧衡昭觉得有些介意的事情……。萧衡昭斜眼看向许锦言,“但是如果他拥有了前世的记忆,是不是就想起来你嫁给他的那一段了?” 许锦言一怔点了点头,但默认了的同时,许锦言又惊讶的望向他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上辈子嫁给了赵斐?” 萧衡昭冷笑了几声,这还用她说…… 那对赵斐不同寻常的样子,初初相见,便是恨意滔天。还有暖玉阁夜宴上,一舞惊世之后,她望向赵斐的那一个眼神。又痛又绝望,藏了一辈子的疼和伤。 若是看了这样多的讯息之后,他还猜不出来上一辈子娶了她的那个混蛋是谁,那他萧衡昭的脑子就白长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心思 许锦言看萧衡昭那不善的神色便知道她这一句问题又踢到了铁板,也是她笨,以他素来小心眼的那个样子,她怎么能把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萧衡昭看她心虚,但没打算放过她,故意问道:“我说你上辈子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瞧的上赵斐……” 许锦言讪讪的笑,早知就不该开这个话头,本来这么严肃的一件事,被他一带,居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左不过是上辈子眼瞎,这辈子的眼睛不是尚好。”她笑的很是讨好。 萧衡昭冷哼了一声,这才算是放过了她。 “不过若是如你所说,赵斐拥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你此番……难道还要回北明吗?”萧衡昭这才担忧了起来,他自己并不怕赵斐,可是若是要让许锦言一人面对赵斐,萧衡昭未免有些不放心。 许锦言却斩钉截铁的点了头,“我必须要回去。既然他也拥有了那一份记忆,不如就看作是老天特意安排我和他之间了断所有的机会吧。而且就算我想逃避,赵斐也不会让我逃的。”她很了解赵斐,赵斐有了前世的记忆,必定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摧毁了他的多少计划。 如今的赵斐,新任的北明太子,最想要做的事情可能就是杀了她吧。 她和赵斐之间势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人可以逃避的了。 但既然无可逃避,那就只好正面迎上。因为她敢断言,这一次死的一定会是赵斐。 萧衡昭看出了她眼底的坚决,唇角的笑意也慢慢勾了出来。他知道他的夫人一定会是这个回答,绝不逃避,绝不躲藏。 她是挺不可爱的,可是他偏就爱她。 —— 萧衡昭第二日便启程回了大乾,他已经耽搁了太久了,大乾那边的事情迫在眉睫,但只要解决了,他就可以着手迎回自己朝思暮想的太子妃了。 所以为了能够早一些与她团圆。他不得不做了这暂时离开的无奈之举。 但因为赵斐的事情,萧衡昭还是不太放心,生怕北明那群混蛋欺负了他的小娇妻,于是便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嚷嚷着“主子你居然不要我了”的飞寒留在了许锦言的身边。当然,飞寒也没哭多久,也就半个来时辰吧,接下来就喜滋滋的去找忍冬卖乖去了。那个时候萧衡昭还没走呢,飞寒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萧衡昭走之前的那一夜曾被赵晚枫私下里找过一次,那时夜还不算深,大抵是戌时的时候,许锦言怕一些事情的发生,所以早借口乏累,便睡下了。 萧衡昭抱着娇妻,压抑着把她吵醒的冲动,压抑的很是辛苦。 半夏进来小声通传的,说是晚枫姑娘要找姑爷说话。 萧衡昭倒没意外,若说是沈思思找他说话,他可能会意外,但若是赵晚枫……。倒在他的意料之内。 夜风习习,萧衡昭穿戴了齐整的衣服出门,家有悍妻,夜半的时候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萧衡昭为自己的体贴而感动。 赵晚枫站在一处凉亭之下等他,环臂而视,萧衡昭还没走近,赵晚枫便冷笑了一下。 萧衡昭脚步一顿,先声夺人道:“不知赵姑娘这么晚将在下唤来此地是何用意?” 赵晚枫一听自己的真实身份立马就怂了,但同时她心里又起了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她犹犹豫豫的对萧衡昭道:“许锦言居然将这件事都告诉了你?” 萧衡昭摇头,“无须锦言讲给我,你和她的关系那样亲近,你的底细我自然要全部摸清才能安心。” 赵晚枫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是啊,他多厉害。只是因为她和许锦言走的近了一些,他便将她的真实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而她呢……。 他是许锦言的夫君,可她也只能知道他曾经是北明的大理寺卿张正而已,而他的真实身份,她却一无所知。 “你知道我此番趁锦言睡着之后将你唤来此地的目的吗?”赵晚枫道。 萧衡昭笑了笑道:“我查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应该也想知道我是谁,只是你查不到,所以才来问我。” 赵晚枫被猜中了心事,但也并不惊恼,她只对萧衡昭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让许锦言那么死心塌地? 萧衡昭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道:“大乾太子,萧衡昭。” 萧衡昭?赵晚枫向后退了一步,面上这才浮现出了一些惊慌。她早该明白,除非是优秀到了极点的男子,不然怎么能得她那般倾心相付。萧衡昭,风华惊世的大乾太子爷…… 的确是优秀到了极点。“赵姑娘,你的问题是否问完了。”萧衡昭很有礼貌的道,但却没有理会赵晚枫面上浮现的那复杂极了的情绪变化。 赵晚枫点头,默认问完。 既然他坦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是这样耀眼的真身。还有她什么可说的……赵晚枫苦笑了一下。萧衡昭见赵晚枫默认,他这才冷下了眼眸道:“既然赵姑娘问完了我的话,那么……该轮到我说了。” 赵晚枫点头,她问了他,他要问回来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赵晚枫,你看她的那种眼神,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第二次。” 凤眸里涤荡着冷意,他淡淡的看向赵晚枫,目色不算凌厉,可只要看上一眼那寒冷的光芒,便会让人觉得通体冰冷。 赵晚枫的眼眸瞪大,不可置信的望向萧衡昭。她浑身颤抖了起来,为自己被人看穿的心思,也为那个本该永远掩埋的秘密。她那些绝不能说出来的肮脏心思……怎么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赵晚枫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会看出来。”萧衡昭看着面前的惊慌失措的赵晚枫,他叹息着摇头。 情意最是难以隐藏,或许表面上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一个人的眼睛永远骗不了人。 无论是每每望向许锦言的时候,赵晚枫眼睛里闪烁的笑意,还是同许锦言交谈之时,赵晚枫无意之中露出的温柔。 那些……都让萧衡昭觉得无比刺目。赵晚枫对许锦言什么心思,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亦或是因为女子的身份联想不到。可萧衡昭自第一次看到赵晚枫看向许锦言的那种眼神就明白了。 赵晚枫对许锦言的那份心思,可绝不亚于赫连郁。 情意这件事分不得男女,因为人心太过复杂,很难预测下一步会如何演变。萧衡昭非是看不起女子的爱,只是这女子偏偏是许锦言视为挚友的人。许锦言素来对感情之事迟钝,若是有一日她知晓自己视为挚友的人对自己的心思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萧衡昭不愿意看她为难。赫连郁的心思倒没有需要在意的地方,男子的心意她推却的已经不算少了。就算赫连郁冒冒失失的去向她坦白自己的心思,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会处理的很好。 可若是这坦白的人变成了她视为挚友的赵晚枫……那只怯懦的小猫儿估计就又要不知道怎么办了吧。所以该埋葬的东西就该永远深埋于地下,该隐藏的情意,也不能公告天下。 萧衡昭看向赵晚枫,面前的人是他的对手,尽管是女子,他也不会姑息。 “赵晚枫,你听好,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无论你是什么心思,都不要妄想。”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离开 萧衡昭无礼张狂的话说完之后,赵晚枫停滞了很久很久。 赵晚枫伸手,擦了擦有些雾气的眼眶。 眼眸微亮,赵晚枫看清了那个立在她面前的男子,天神般的俊美容貌,身姿挺拔,立着便如松柏寒竹。 这样的男子,莫说是她,便是天下任何一个其他男子,都无论如何是赢不过的。 也得感谢是他,否则她怎么会死心的如此彻底。“其实我很感谢你,你会将我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 赵晚枫很诚恳的对萧衡昭说了这句话,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萧衡昭将她看做对手,所以说出了这样一番类似于宣战的话。而非是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她的那份情意。 萧衡昭颔首,明白了赵晚枫的意思。不再说话,恰到好处的表示了对赵晚枫的尊重。 夜色之下,萧衡昭转身而走,银色锦衣在如水的夜色映衬之下,锦绣异常。 “萧衡昭,你应该庆幸我不是一个男子。” 若我是,无论你是谁,我都要和你争抢。萧衡昭的身影一顿,他没有回头,却轻声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你都有资格同我争抢。但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左不过都是一个抢不过罢了。”萧衡昭扔下这一句话之后,便抬步离开,不再迟疑。但萧衡昭离开之后,赵晚枫独自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她唇角隐有苦笑,萧衡昭,就凭你这一句话,这天下间,还真没有人能抢的过你。赵晚枫瞧着突厥这八月份的夜空,风中尽是被吹散的残破树叶,她忽然就想起了见许锦言的第一面。 许锦言半掩着面,那张清婉的容颜被面纱遮了个大概,可唯一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如琉璃一般,明亮的过了分。 可也就是那一双琉璃眼眸,流露出了滔天的恨和烈火般的狠。 她对她说:“凭我想把突厥王碎尸万段。” 当时赵晚枫看着许锦言,心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许锦言,这得是个多有意思的女子啊。 —— 萧衡昭离开突厥之后没多久,许锦言便也要向赫连郁告辞,赫连郁显然是不想放人,便借口库泉的事情还没解决,须得许锦言再留几日。若是突厥王追问起此事,他也能说的清楚前因后果。许锦言左思右想也没想到还有什么事情,库泉已经死了,消息不日就会传到突厥王庭。这件事虽然动静闹得挺大,斩杀了曾经的突厥左贤王,可赫连郁算是立了极大的一功。 突厥王非是昏庸君主,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如此多的证据已经放在了他的眼前,就算他曾经全心全意的信任库泉,现在也绝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库泉冤枉。等休斯城地下城市还有陵墓里的那只巨鹰出现在突厥王的眼前,突厥王最想做的事情可能就是杀了库泉吧,曾经全心信赖的弟弟背后却对他做出了这样泯灭了人性的背叛之举,换作是谁,都无法轻易消化的了。 他若是想杀库泉,赫连郁已经提前帮他做了,而且还做的很好。突厥王应该不会继续追查这件事的,反而应该是要把斩杀库泉的这一功劳全部加给赫连郁。 这样的功劳,足可以力保赫连郁坐上下一任突厥王的位子了。许锦言没想出来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地方需要她继续留,但赫连郁一再挽留,表情也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许锦言便真的信了可能是还有问题亟待解决。她算了算日子,想着还能再待几日,便暂且答应了赫连郁留下的提议。 但是…。这一待,便出了些事端。事端不算大,不过是一些库泉的余孽闹了些让人不安宁的声音。 库泉的势力几乎尽毁,但库泉这么多年下来,势力盘曲错节,还是有一些余孽在外流窜。不过连库泉本人都已经伏诛,剩下的这些余孽其实也不足为惧,只是如今赫连郁受了重伤,多少还是存在一些难题。 事情传到赫连郁耳朵里的时候,许锦言正被赫连郁叫在客房里说话,赫连郁正在眉飞色舞的向许锦言讲述他十岁猎狼的往事,许锦言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状似听的很认真,但是眼睛却不时的瞟向快要落下去的日光。 进来通传的侍卫的出现一下解救了已经听了一下午突厥二皇子是如何猎狼又如何烹狼到如何吃狼故事的许锦言,许锦言目露感激,刚想推说一句“殿下既然有事情,那我就先走了”,然后迅速告辞,出去长一长她几乎已经生了锈的腰椎间盘。但天不随人愿,许锦言的算盘打的妙,赫连郁的算盘却打的更妙。 “郡主不如一起听一听,还能帮我一起出出主意。”赫连郁向许锦言善意的笑。许锦言顿住了,僵硬的笑了笑道:“如果二皇子殿下愿意让我听,那自然是最好了。不过我想,这种机密,也不太方便让我听吧。” 赫连郁我劝你最好不要让我继续听,我可是孕妇,你以为我的腰像你一样健壮呢?更何况你是躺了一下午,我可是活生生坐了一下午。 赫连郁自以为自己的笑容很温柔,他扯开嘴一笑,下巴上的胡茬一动,他道:“怎么会有不方便这一说呢,郡主和我之间谁跟谁啊,怎么会有秘密?”赫连郁以为自己是在向许锦言分享秘密,本想看到许锦言感激的目光,可他仔细一琢磨许锦言这眼神,怎么好像没有感激,只有……杀人的冲动。 赫连郁摇了摇头,一定是他看错了,他重伤在身,出现了幻觉而已。 赫连郁冲自己笑了笑,便算是自己欺骗过了自己。那进来通传消息的士兵自然是没有觉出其他的,一进来,便老老实实的对赫连郁跪下道:“殿下,休斯城现在聚集了三千人马起乱。他们的首领自称是左贤…。库泉的二儿子,现在闹着要接收休斯城,自立为王,他们仗着人多,现在已经杀了我们派去接管休斯城的城守。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还请殿下早做决定。” ------题外话------ 晚上还有的哟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为将 三千人?赫连郁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心里便是一松。库泉还有余孽继续作乱在他的意料之中,库泉这些年的势力不算小,虽然许锦言已经设法瓦解了一大半,但是其中还有零星的散兵流窜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个二儿子……。 “库泉不就赫尔妥那一个儿子么?” 还死在了北明,赫连郁偏头看了一眼许锦言,神色暧昧不可说。 许锦言此时接了话道:“库泉已经死了,多一个儿子,少一个儿子,他自己又不会说。儿子是真是假,那也不是库泉现在能决定的。” 赫连郁微微一思索,明白了许锦言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库泉儿子这个身份,为父复仇是假,夺取休斯城才是真?” “殿下英明。”许锦言笑的琉璃眼眸泛出微微亮光。 赫连郁心里一跳,就想抓住那抹光芒,可那光稍纵即逝,不是他努力就可以抓住的东西。 “三千人不算多。这个人数若是搁了之前,我们应付起来可以毫不费力。但是现在……似乎就稍微有些难办了。”许锦言转着琉璃眼眸,仔细的筹划着。 赫连郁一愣,三千人这个数量已经很少了,怎么能让许锦言觉得发愁? “光是我们城内的守军都已经八千了,对付那三千不是绰绰有余。”赫连郁疑惑道。 许锦言瞧了赫连郁一眼叹息道:“但为了派人去镇压库泉御下的所有领土,各个城市都派了不少人去。再加上之前又损兵折将了不少,这前前后后算下来,城里可以用的军队可没有多少。不过士兵的问题倒还是其次,主要是没有主将。您卧病在床,近期还是修养为主,若是再伤个好歹,那愈合起来可就困难了。”赫连郁这才如梦初醒,他这些日子已经卧病在床,之后善后的事情大多他都没有插手。现在逢了许锦言这么一说,赫连郁这才想了起来,城里的守军其实并没有八千这样多。 赫连郁大概算了算,除去派出去的人马,还有伤残的士兵之外,现在绥城上上下下估计能用的士兵最多不超过三千人。 三千对三千,还没有主将。 赫连郁“嘶”了一声,头痛的抓了抓脑袋,这场突如起来的小仗,好像有点不好打…… “那如果我硬要去……。”赫连郁尝试着坐起身子,下一刻,赫连郁杀猪般的叫喊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许锦言随意的瞧了一眼,她叹息道:“你还是别费劲了,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已经渗出来了,我琢磨着你一会儿又得换药了。” “啊?”赫连郁又惊叫一声,不要了吧,不知道这绥城的大夫怎么回事,给他开的药涂在背上以后火辣辣的痛,那种疼痛几乎不亚于他的背中刀的那个瞬间。 赫连郁将眼神放在许锦言的身上,不过如果许锦言愿意帮他涂药,那他倒是可以忍受痛苦。痛就痛吧,若是有美人抚摸,那他这痛就受的值得。许锦言完全没有接受到赫连郁的眼神讯息,而是转头在向进来通传的士兵问一些细节的问题。 赫连郁无语凝噎,什么人生,没有美人,没有健康,还要操心休斯城里那一群乱跳的小王八蛋。 赫连郁趴在床上,叹了口气道:“郡主,您别问了。我该去的还是得我去,这绥城里没有能当作武将用的人,若是我不去。我们这三千人可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的三千人。” 两军交战,主将是极关键的一环,若是没有能激发士气的主将,因为士气大打折扣而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许锦言明白赫连郁的所思所想,但她此时却在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她弯唇,向赫连郁笑道:“殿下说绥城里没有武将。其实非也,我可以给殿下举荐一个人。保证出色的完成殿下的任务。”赫连郁趴在床上的身子一顿,推荐一个人? 赫连郁警惕的问道:“谁?” 许锦言要举荐的人肯定得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让许锦言这么青睐有加,还要给他举荐? 真是……让人羡慕。赫连郁一直警惕的等待此人的到来,但等许锦言举荐的人来了之后,赫连郁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你这不是胡闹吗?”赫连郁惊呆了的看着这位被许锦言精心举荐给他的人。 只见座下站着的人,身姿纤细,清秀的面容上还有一丝没彻底褪去的病气儿,不过健康的红润早已经彻底压过了那些虚弱。 沈思思一脸正经道:“不是胡闹,我是锦言认真考虑过的建议。” 赫连郁哭笑不得的躺在床上,刚想动一动,背痛的他倒抽一口冷气,赫连郁索性不做动一动的这个念头了。他瞧着许锦言道:“郡主……您这个玩笑就有点大了。” 那沈思思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带兵打仗? 许锦言摇头,向赫连郁笑道:“二皇子殿下,您应该明白,我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况且,我同你说的每一项建议,您都收到了应有的成果反馈……。不是吗?” 赫连郁迟疑了一下,是倒是,但是…。赫连郁看了看沈思思那纤细的身影。 “别说带兵打仗了,她摸过刀枪吗?”赫连郁皱眉问道 没等许锦言说话,沈思思便随手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刀,行云流水的比划了一段卓绝的武功身法。 赫连郁看了一段,心里便有数了。看来许锦言给他推荐的人还真不是白推荐的,这样的武功在军中绝对算是上乘武功。 可毕竟是女子……。 赫连郁神色复杂的对许锦言道:“郡主,这一回非是我不信你。只是女子之身,我怕不能服众。”平心而论,经过了之前的那些事情,赫连郁很相信许锦言的话,许锦言能给他推荐沈思思这个人,沈思思就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是他不愿意让沈思思做主将,是一个女子的身份,很难让那些突厥士兵服气。 许锦言却气定神闲的一笑,她道:“只要殿下愿意让思思做主将,剩下的事情便不用殿下操心了。” 赫连郁犹豫了再三,但看着许锦言那自信的笑容,他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她的话也从来没错过。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主将 绥城的守城军近日士气大振,一举毁灭了左贤王库泉的惊天阴谋,稳固了突厥王的政权和突厥江山的平静。但没有休息两天,库泉的老巢休斯城又出了一些意外。 原本的主将二皇子库泉重伤在背,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全军本打算趁着士气还盛的这个节骨眼一举再夺下休斯城的气焰被瞬间浇熄了一些,但据坊间传言,似乎他们的主将二皇子殿下要为他们寻一位新的主将。 人人都翘首以待,准备一观这位从天而降的主将。 突厥的气候十分奇诡,前一天还漂了些温温柔柔的小雨,很有些中原江南的温润模样。今天就刮起了狂风,狂风卷起黄沙,将四四方方的天空渲染的仿佛披上了一层黄色的纱幔。 三千将士肃整军容而立,静候新主将的到来。 “你说这回来的主将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个小士兵耐不住寂寞,小声的对旁边的人轻声道。 他旁边的人恰好是一当了多年兵的兵油子,冷笑了一声对那小士兵道:“二皇子殿下重伤之后,你自个儿琢磨一下现在军里能有谁来做主将,一个都没有…。我估计二皇子殿下就是随意找了一个人,能震的住我们就行。但是到底有没有货,那可就不一定了。” 小士兵当兵没几年,前几天又有幸参与了这场足够被载入各国史书之中的大战,最近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现在听了这兵油子的话,打心眼里的抗拒起了这个即将到来的新任主将。 黄沙之中,有人打马而来,沙子迷糊了眼睛,尚看不清来人的身形,只能听的清楚马蹄踏在土地之上,“哒哒”的声音,响亮又张扬。 沈思思已经远远瞧见了那一片等待着自己的三千士兵,她握着缰绳的手心渗出了些薄汗,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沈思思明白,这是许锦言给她的一个重生的机会。 只要抓住,她就能彻底告别过去,告别那只为了李扬飞而活的李夫人沈嘉珏,成为将门之后沈思思。 沈思思是沈忠沈将军的女儿,要在突厥的土地上为父亲找回失去的信念,也要在这方方正正的天下之内为自己找回失去的自尊和灵魂。这般重要,她又怎敢,怎能轻易放过,便是为了许锦言的这一番苦心,她都绝不能辜负。 沈思思抓紧了缰绳,又轻打了几下马背,转瞬间便到了三千士兵之前,她翻身下马,白色的铠甲被她穿的俊俏英挺。三千将士虽然都是肃立而站,但在沈思思下马之后,这三千将士每一个人都状似无意的看向了沈思思,谁都想看看这个从天而降的主将到底是何模样。 只见面前立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一身白色铠甲,腰侧配长刀,身姿傲然,虽然稍显单薄瘦弱,但是那挺拔的英姿却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真是活脱脱话本子里的少年将军。 沈思思一下马,身后的许锦言便接踵而至,以及浑身裹成粽子被担架晃晃悠悠抬来的赫连郁。 前面沈思思和许锦言下马的身姿利落又漂亮,相比起来,赫连郁的样子就不那么飒爽了,甚至有了前面两人的珠玉在前,赫连郁那一身白粽子的造型显得滑稽而诡异。 抬着赫连郁的两个士兵将赫连郁放了下来,赫连郁忍着后背的疼痛,侧目瞧了眼自己御下的这三千将士。 毫不意外的在一些人的眼睛看见了忍不住的笑意。 赫连郁满是怨念的看向许锦言,都怪这个人,若不是怕她一个人无法处理好这主将交接的事情,他才不要用被抬来这么羞耻的方式出现在三千将士的面前。 赫连郁自己带的兵自己知道,这些士兵早被他惯的眼高于顶,一般的武将都瞧不上,要是想让沈思在军中立威,让这些乖张的士兵老老实实的听话,非他赫连郁亲自来一趟不可。 而且……还顺便可以在许锦言面前展示一下他的军中信服力。 赫连郁唇角弯起笑意,心里幻想了一些令他愉快的美好画面。 三千士兵之前,他英武淡然的挥手,士兵们的眼神里焕发着敬爱和狂热的崇拜,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许锦言也被感染了,琉璃般的眼眸里也映出了崇拜和……爱。 多么顺理成章的画面。 赫连郁看了看前面立着的许锦言,他自信的笑出了声。 许锦言你等着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突厥第一猛男的威严。嘿嘿嘿嘿……。许锦言本来刚下马,正在替马儿整理着马鞍,一听见赫连郁在笑,莫名奇妙的望了一眼赫连郁。只见黄沙之中睡着一只糯米样儿的白棕子,后背冲上,一个人脸贴着地面嘿嘿嘿的傻笑。疯了吧这人……。许锦言摇头,没明白这位突厥二皇子莫名其妙的发笑。 沈思思还是有些紧张,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微微颤动着,许锦言注意到了这一幕,微微侧身拍了拍沈思思的背,随后向后一退,有意稍落后了沈思思一步,将沈思思显在了三千将士之前。 方便起见,沈思思换了身男装打扮,将以沈思这个名字成为这一场战争之中的突厥主将。 值得一提的是,这身由内到外的男子装扮由偎翠阁老板娘赵晚枫女士倾情提供和整改,全方位的将沈思思从一个娇弱的北明女子改造成了即将三千士兵面前树立主将威严的少年将军。 三千士兵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许锦言,面上都带了些激动之色,没认出来的也在旁边人的提点之下知晓了这后来下马的绯衣女子的身份,许多人都将或好奇或激动的眼神投向了许锦言。 前些日子许锦言那出神入化的战争计谋让无数士兵心悦诚服,尤其是当初在陵墓前用火炮围攻库泉五万大军的士兵,个个都眼冒精光的望向许锦言。 经历过那一场大战的人都明白,那场战争有多精彩,有多惊险,又有多令人热血沸腾。 而这一场大战的幕后操纵者,值得所有人的崇敬目光。赫连郁越待越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回事,本该用崇敬目光看着他的这些臭小子们怎么都崇敬的看向了许锦言? “咳咳。”赫连郁咳嗽了一下,向士兵们提醒自己的存在。 事实上,士兵们非是没看见赫连郁,只是赫连郁那一副白粽子的可笑样子不太能入得了他这些眼高于顶的士兵眼里。 赫连郁只好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人将他扶了起来,他对这些士兵高声道:“儿郎们,想必各位已经听闻了休斯城又有库泉余孽作乱,我们作为突厥的男儿,自然要誓死捍卫突厥的尊严,像上一次一样再打一次漂亮的胜仗。” “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再是三千对五万,而是三千对三千。五万可胜,三千自不必说。只是一军不可无主将,各位也知,我重伤在身,无法担任这一次的主将。所以我重新择了一位少年英豪,他就是……。” 赫连郁顿了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沈思思,沈思思立刻上前一步,赫连郁又高声道:“沈思!” 许锦言垂下了头,暗自笑了一笑,不过那笑容很浅淡,只她一个人自知自己的笑意。 不得不说,赫连郁这煽动的能力,还真是有……许凝那个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传销组织领导者的风范。 沈思思……从这一刻起便是少年英豪沈思了。沈思上前一步,以最沉着的姿态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打量,她将成为一军之将,绝不能有丝毫的羞怯。 少年英挺的站着三千士兵之前,眉宇之间皆是轩昂的清俊和飞扬的神采。没有一丝紧张,他手握着腰侧的长刀,脸庞上是将门之后该有的自信和光彩。 赫连郁向三千士兵继续道:“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兵,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心里不服气这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所以我给你们一个反驳我的机会,只要你们之中有人能战胜他,这一军主将的位置我便给谁。但是若是你们没有人能赢他,就得以后规规矩矩的服从他的命令。” “我的这个提议,可有人有异议?” 最前排的一个士兵先上前一步,朗声道了句,“无异议。” 一声既了,此后,三千将士皆臣服,“无异议”的声音响彻了这黄沙漫天的绥城点兵场。 赫连郁很满意的环视了一下自己带出来的这些兵道:“既然无异议,那比试就正式开始吧,谁想挑战沈思就自己站出来。” 果断又凌厉,这才是他带出来的兵该有的风采。 最先说“无异议”的这个士兵立刻就站了出来,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对沈思道:“沈将军…。我来挑战你。” 这士兵大概二十岁左右,正是年少气高的时候,标准的突厥人长相,高鼻深眼,他冲沈思轻轻一笑,满是少年人的青春英气。 沈思点了头,很有礼的道:“这一次的主将不一定是我,所以你无须称我为将军,我暂且还配不上。” 士兵也不推辞,直接拔出腰间的突厥短刀大喝一声道:“沈思,接招。” 正文 第四百章 天才 那士兵一跃而出,手中的短刀被他挥舞成了一道银光,直往沈思的扑了过去,沈思一侧身,躲过了第一次的袭击。随后拔出了腰间长剑,一抹磊落身影如离旋之箭般飞出。士兵同沈思缠斗在了一起,长剑与短刀相接,发出“砰砰”交响的声音。那士兵非是虚张声势,一出手便能看出来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招一式之间流露出来的都是果决的狠。下手完全没有留余地,步步紧逼于沈思。 但沈思应接的游刃有余,潇洒的身法激起了这些突厥士兵的一片喝彩。沈思使的招式是北明的武功,对于这些突厥士兵来说最是新鲜不过,每个人都紧盯着沈思灵巧的武功路数,想从其中一窥沈思的真正武功。许锦言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场地给沈思思和士兵对打。沈思思的武功她是知道的,李扬飞都得在她之下,若非是女子之身,又怎么会沦落到曾经的那一步。 前世曾有一次青州告急,那时恰巧许恪和李扬飞外出,青州城里没有可以做主将的人,沈思思临危布阵,轻易便退了突厥来犯的赫赫大军。那般的智谋与临阵不慌的魄力,怎么可以只待在深闺之中,为他人的喜怒忧愁。 今生,许锦言且将这一方浩然的天地还给沈思思,沈思思就该在这天地之间发光发彩,成为一呼百应的将军。 沈思思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做将军。不过几招,那士兵便在沈思的攻势之下吃了大亏,此后慌了神的士兵便节节败退,最后沈思思轻巧的一横刀,那刀便横在了士兵的脖子之上。 沈思冲士兵笑了笑,“承让。” 士兵也是个爽快的人,输了也没有继续纠缠,虽然表情稍有落寞,但是还是没有掩盖住他脸上的少年朝气,他点头:“我输了。” 随后那士兵向后一退,围观的三千士兵望着沈思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喝彩之声,沈思潇洒不失灵巧的武功身法,又快又强的制敌攻势早已让这些突厥士兵心悦诚服。突厥人从来都是信奉强者,只要足够的强,就可以得到突厥人的信任和拜服。 — 那方才前来挑战的士兵是这三千突厥士兵里公认的身手最强,但这最强的人在这少年将军的手里都过不了几招便节节败退,可想而知,此人的身手得有多强,得有多厉害。赫连郁也满意的看着沈思的身手,真情实感的为这卓绝的武功赞叹。不愧是许锦言推荐给他的人,从前他还不觉得,现在看了沈思这武功路数,还有她制敌的时候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坚毅和果敢,赫连郁便知道,这便是这一次当之无愧的主将了。剩下的突厥士兵也再无反对意见,虽然说选择主将应该全看主将的武功,毕竟行军打仗靠的非是主将一人超然的武功身法,只是绥城条件艰苦,事情又紧急,只是事从权益,就算没有沈思,最后选择主将也定然是在这三千人之中选择武功最好的为之。 既然赫连郁定了沈思,而沈思的武功又的确为全军最强,那奉他为将,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位年轻的沈将军,手持长剑,脸庞清秀英挺,却是一位十足的强者。从他打赢了这士兵开始,他便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强者。 最强者,当然即为全军主将。 — 事情一定,沈思便接管了这支只有三千人的军队。沈思完全没有怯意,虽然是初次接管军队,但是立刻就像是一位已经身经百战过的将军一样熟练,仔细的清点着人数,为马上到来的大战而做着充分的准备。赫连郁瞧着沈思那般笃定的神情,心里安稳了不少,他侧目对许锦言道:“若她是个男子,我倒是真想将她收入军中,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突厥的年轻少将。” 赫连郁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从前他便觉得许锦言能够帮助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便用人不疑的将大权皆交付与许锦言。如今他再一次相信了许锦言,将三千士兵交付与沈思。 他自信,这一次,也一定会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只是很可惜,沈思不过是临危受命才成了军中主将,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这条为将之路估计也走不了太远。“你会知道的,她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天才将军。而这件事无关她是男或是女。”许锦言轻笑,琉璃眼眸远远望向沈思思,终于露出了类似于欣慰的情绪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终将知道,将门之后沈思思是一位天才将军,那统领全军的本事和计谋都在她的血液里流淌。终有一天,那本事会让全天下为之瞩目。 军队肃整之后,便立刻出发,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能再继续耽搁。 沈思思一马在前,身后跟着三千士兵,年轻清秀的脸上全然都是坚毅和无畏,即使这是她的第一次出征,她的第一次领兵,她血液里涌动的将门骨血依然在不断的提醒着她一件事。 这一仗,她绝不能输。 送完沈思思出征之后,许锦言便轻松的回了宅院继续收拾行李,沈思思是她的一块心病,如今沈思思终于做了她该做的事,当了她该当的人。 这一块心病也是时候放下了,她并不担心沈思思这一仗会打输,三千对三千,这场仗算是势均力敌,而在沈思思这位天才将军的指挥下,那三千精兵会发挥出超越他们自身的实力,一举赢敌。 这只是沈思思为将生涯的第一场仗,未来还有更多更艰难的战争在等待着她。 不过谁也无须为沈思思担忧,那位天才将军,生来就该统帅万军,征战沙场,用最恣肆的笑去践踏敌人的怒。赵晚枫进来的时候看见许锦言收拾行李,她有些意外的问道:“你这是不打算等沈思思回来了?” “不等了,思思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得尽快回到北明去。杀该杀的人,报该报的仇。”许锦言向赵晚枫一挑眉。 赵晚枫想了想,手无意识的攥了一下道:“那万一事情不随你的计划发展怎么办?” “那我就……。”许锦言皱眉思索。 那我就躲到我夫君怀里去。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威逼 许锦言收拾完行李,趁着夜色就带着一众人马翻墙跑路。 赫连郁在这处宅子周围并未设立太多守卫,而许锦言这边又有一众高手,所以十分顺利的就携人从宅院里逃了出来。 赫连郁此刻还做着香甜的美梦,准备明日一大早要去找许锦言进行一些名为商讨战事,实是没事找事的勾当,就为了趁着萧衡昭不在的时候,多多私会美人,但是谁能料到,美人早就趁着夜色浓重,带着一众人马翻墙偷偷跑了出去。赵晚枫气喘吁吁的翻完墙,坐到马车上之后,她莫名其妙的问许锦言,“许锦言,你为什么要偷偷跑了,这种行为也太腌臜了吧。” 许锦言一挑眉,神秘兮兮的问赵晚枫道:“你没看出来?赫连郁那小子不想让我走,肯定是惦记后来我轰库泉的那些火炮,但是那些火炮可不能落在他手里,一旦落在他手里,大乾和北明没一个有好果子吃。我要是不跑,万一以后被他扣下了专门为突厥折腾火炮算谁的?” 赵晚枫听完许锦言说完逃跑的理由,嘴唇抽搐了几下,笑得十分勉强,这傻子居然以为赫连郁是这种想法才不让她走…… 据赵晚枫所知,人家赫连郁可丝毫没有惦记火炮的打算,人家想留下她也不是为了让她折腾火炮,那是为了让她留下来当媳妇儿。赵晚枫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也就萧衡昭那个没皮没脸又心思深沉的能得了这人的心,剩下的人但凡迂回一点,这一根筋的人都能把浓浓的情意曲解成其他曲里拐弯的意思。 可怜了那赫连郁,一腔情意算是错付了个干净,或许还有其他人错付,但这错付的人是谁,便是很难说出口的一件事。 “不过说起来,你那些火炮到底是哪里来的?”赵晚枫找了一个厚毯子裹在了腿上,歪头向许锦言问道。 之前她细细搞明白了许锦言的那一番计划,按道理那些被称为火炮的武器应该早就和休斯城的地下城一起被永远的埋葬在了土地之下,怎么会莫名又冒出来让许锦言用作了摧毁库泉的最后一击呢? 许锦言将手腕上的手镯转了转,琉璃眼眸含了笑,“张天道这个人很有些意思,狡兔三窟这个词儿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他是给库泉建了一批火炮,但是他在建造那批火炮的同时给自己私藏了一批,正好就藏在库泉陵墓周围的一个山洞里。这样大好的机缘,我怎么好意思错过。既然库泉精心给自己修缮了那样一个恢宏的陵墓,那就让他彻底葬在那里好了。” 赵晚枫“哦”了一声,心里明白了几分,“那剩下的那些火炮你藏在哪里了?” 许锦言迟疑了一下,“没藏。” 赵晚枫惊讶,“你不是不想给赫连郁吗?” “我没给赫连郁啊。”许锦言扯了扯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她道:“全给我夫君带走了。”赵晚枫瞠目结舌,“哎哎哎我没见过你这种人,那堆火炮就算是张天道私藏,可那也是用库泉的钱造的,库泉死了,现在那火炮于情于理都算是人赫连郁的财产,你怎么说给你夫君就给你夫君,有你这么护短的人吗?” 许锦言冷笑了一下,“赵晚枫,火炮的威力你应该也目睹了,那种利器哪国拥有,哪国的实力就能上一个档次。大乾,北明还有突厥,这三国未来必定会有一场大战。我既然能看出此事,难道我会把火炮这种利器留给异国敌人吗?” 我不护着我夫君,难不成要做慈善把这么些利器全留给突厥? “可是那些火炮的身量可不纤细,那么庞大的东西你是怎么运走的?”赵晚枫疑惑。 那么些黑亮庞大的大家伙,许锦言是怎么在赫连郁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些火炮拉跑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轰完库泉之后的事情都是我夫君一手处理的,他办事我放心。”许锦言冲赵晚枫挑了挑眉,一脸的得意。 赵晚枫惊讶于这两人的脸皮,赞叹道:“人说贼夫妻,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你们夫妻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厚脸皮。” “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夫妻俩现在可是天各一方,受尽分离之苦。就是无耻一点又怎么了?”许锦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赵晚枫已经没有什么办法阻挡住许锦言的无耻了,她叹了口气道:“哎…。你们夫妻两个,一个无耻,一个厚颜,真是天生一对。” “厚颜?我夫君那是美颜!”许锦言改正了赵晚枫的话。 赵晚枫翻了个白眼,行行行,美颜美颜,盛世美颜还不行吗? 人翻白眼精神爽,翻完白眼之后赵晚枫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连忙向许锦言问道:“等等……。你不防着我知道你家夫君的身份?” 方才许锦言说了大乾北明突厥三国之间必有一次大战,这言外之意不就是没防着她知道萧衡昭的真实身份? 只有一国的领导者才有资格为了这火炮而进行争斗。 许锦言斜睨赵晚枫,“我倒是想防,他把他那张漂亮脸蛋满世界炫耀,谁看一眼他那脸猜不出他的身份。我琢磨着也就沈思思那傻子看不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眼睛一直有点问题,要不怎么以前死心塌地的相中李扬飞了呢?” 赵晚枫虽然对许锦言没防着自己心里有所窃喜,但是听她这样一番变着花样称赞自己夫君言论心里还是有所不适,倒也不是嫉妒,就是恶心…。 “许锦言,你差不多可以了吧。你一天不吹嘘一下你夫君的脸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赵晚枫嫌弃道。 许锦言又是一声冷笑,“那怎么了,我夫君长的漂亮还不许我称赞了不成?” 赵晚枫也冷笑,称赞可以,你倒是当着人家面称赞啊。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要当着人家面就乖的和猫儿似的,哪像在我面前那么口灿莲花,说你一句你能回十句。 赵晚枫瞪许锦言一眼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你这回回北明可多了个敌人。到时候可不只是原来那些人想要收拾你。” 许锦言疑惑,“敌人?谁?” “还能是谁?李扬飞!你把人家媳妇儿拐跑了,等你回去了,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许锦言头痛的揉了揉脑袋,“你说的还真是个事儿……我怎么把这位爷给忘了。” “但是你真就把沈思思扔这儿了?等她打完仗回来,发现你不见了。我觉得以她的性子会直接找回北明?”赵晚枫试探的问道。 许锦言摇头,“我和思思商议过了,她知道我会提前走。至于思思以后的安排么……她肯定是不会留在突厥的。那一场仗只不过是让她找回自己身体里涌动的那份热血。” 此后,才是天才将军沈思发光的日子。 许锦言和赵晚枫正说话的时候,忍冬忽然一脸严肃的进了马车,将一封信递给了许锦言道:“小姐,益州将军府来了信。”许锦言皱起眉来,益州一般不会轻易来信,若是来了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伸手将信接过,立刻便拆了开来。 赵晚枫在一旁干着急,伸长了脖子想看,但许锦言看的很快,余光看见了赵晚枫的打量目光,她笑了笑道:“你不用偷窥,我讲给你听便是了。” “太子殿下赵斐想逼我回去,所以下了命令给我的外祖,说我爹身子不适,急需宁安郡主回京侍病。” “我倒不知,我爹和我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好了。”许锦言笑了笑,但那笑意却无比讽刺。 赵晚枫道:“那也不对啊,你爹病了,就算是要你回去,也该是你爹写信,和他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赵晚枫虽然和赵斐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但是许锦言和赵斐之间显然是有的,所以赵晚枫顺带着也就开始厌恶赵斐,说起“太子殿下”四个字的时候,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 许锦言道:“正是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才更能彰显出他逼我回京的目的。赵斐…。已经无所顾虑了。”“即便他现在是太子,可是直接给护国将军写信逼一国郡主回京…。这种事也要不得吧?陛下也不管管?”赵晚枫很是惊奇。 “所以陛下一定是生了大病。如今太子监国,赵斐才能给我外祖下这样一道命令。”许锦言唇角含笑。 这么快便动手了吗?赵斐,前世今生,你都一样的沉不住气。 赵晚枫目露担忧,“生病?若是没有陛下制衡赵斐,那你此番回去岂不是更危险了?”赵晚枫很清楚,赵斐现在有了太子的身份,再也不是以前那么好惹的了。 许锦言安能不知此事,她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再遇赵斐 八月夏末,许锦言回了北明。本就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今年的北明京城更是被桂花围绕,满城都种满了,那扑鼻的香气连京城外都能闻见。 马车刚到京城郊外,许锦言便闻见了那桂花的清香,她颇有些兴致的对半夏道:“香气似乎是从城内飘来的,不过这气息如此浓烈倒是一件稀罕事。也不知道我们桂念院里的那一株怎么样了,我们没打理,估摸着李知书也不会善待。” 半夏还没说话,外面的忍冬探头进来道:“小姐,听说那桂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栽的。半个月前,太子殿下下令栽了满城的桂花,城内的百姓都在传言说太子殿下栽这满城的桂花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桂花…。当以归字紧要。 许锦言微微一笑,轻声道:“赵斐是骗人骗太久了,自己都忘了自己不喜欢桂花,他栽那些花多半是为了讨陛下的欢心。陛下不是在百花里面独爱桂花么,陛下病了,赵斐栽花博陛下一笑也是该的。” 赵晚枫迟疑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早先许锦言就说了庆裕帝应该生了大病,此刻当是太子监国,既然是这样的情况,赵斐又何必做出讨好庆裕帝的举动。 大权独揽,以赵斐的性格,绝不会再去讨好他人。 而且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许锦言原先居住的院子里有一棵极粗的桂花树,那桂花树枝叶繁茂,这个时节,也该盛开了一树的花。 赵晚枫看破不说破,她知道许锦言也必然明白赵斐栽这满城桂花的真正用意,只是推说了这样一个借口,她又何必拆穿此事,引得许锦言不快。 马车还没到城门口便停了下来。许锦言有些意外,应该还没到城门口才是,怎么现在就停了下来? 下一刻,忍冬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小姐…。城门口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许锦言一怔,心里瞬间滑过一个念头,她立刻起身出了马车,刚一看到外面的世界。即便她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一刻,她也还是僵在了原地。 马车之外,城门之前。周围的黄土被大红色的绸缎铺满,京城的城门本来就修缮的极好,在这大红绸缎的陪衬之下,被装点的仿佛是举行庄重典礼的神圣宫殿。 赵斐着明黄色的太子朝服站在红色绸缎的尽头,他挺直着身子,远远眺望着许锦言的那辆马车,温润的脸庞上还有着和煦的笑意,显然是早已经在此等着许锦言了。 许锦言攥紧了手心,这是赵斐拥有了前世记忆之后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她无法克制住心里的紧张。重生以来,她是毁了赵斐不少的计划,但自始至终她对付的都只是今生的赵斐。 可是,她是前世赵斐的手下败将。 她能打得赢赵斐的今生,如今前世的赵斐归来,她又是否能赢过…便皆看她今生的本事了。 许锦言一步步下了马车,她绯红色的衣衫随着秋风而慢慢飘动,将她显得如同超然与物外的仙子。她踏在平地之后,便目光直视着赵斐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赵斐踏上了那红绸,向许锦言的方向走了过来,温润的容颜上尽显柔和笑意,他轻声道:“言儿,我栽了满城的桂花等你归来。难道……你不明白?” 言儿这个称呼,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这是前世的端王爷对端王妃的称呼,端王妃一心以为这是端王爷对她的爱称,可其实只不过是端王爷的虚情假意,说不准念这个称呼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厌恶。 但是假意也好,厌恶也罢。前世的就该完全留在前世,又何必再度讲出,惹了今生之人的恶心。 许锦言迟迟不踏上那红绸,她远远向走来的赵斐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宁安怎敢劳烦殿下相迎?” 赵斐的步伐一停,脸上的笑容也有了滞住的意思。前世的那份记忆太过清晰,记忆中的许锦言对他从来都是温柔顺从,怯生生的瞧着他,琉璃眼眸露出无限的爱意。 回忆里充斥了这般温柔的许锦言,现在甫一见许锦言冷若冰霜的样子,赵斐心里无所适从的感觉忽然就加了重。 “言儿,你应该知道我不再是从前的赵斐,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赵斐终于走到了许锦言的面前,低声对她道。 “殿下的话,我不明白。”许锦言暂时还是决定装傻到底,只要她推说不知道赵斐再说什么,量赵斐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挥挥手,示意她周围的人退下。现在赵斐的眼神看着不太对劲,谁知道这人一会儿能说出什么话来。 赵斐和她的那些事情,最好还是永永远远的被埋葬在过去,永永远远都不要为人所知。 像是要验证许锦言的话一般,赵斐轻轻一笑,他瞧着面前那张前世今生都一样清婉动人的容颜道:“你不要想着骗我,你我同床共枕了十几年,我难道会不清楚你的性子。” 他故意提醒着她,她曾经和他同床共枕过十几年的这个事实,眼看着那清婉的容颜迅速变了颜色,赵斐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她脑海里此刻在想着什么呢? 是不是那些曾与他交颈而卧的日子亦或是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画面? 为了激怒她,赵斐靠近她的耳边又轻声补了一句,“我近日里日日都在回想从前的那些事,发觉我的记忆还算是清晰。我记着你胸前好像有一颗痣,我说的可对?” 许锦言浑身发凉,随着赵斐的轻声言语,那屈辱的曾经一下子扑面而来,她强硬的迫使自己不去回忆,随即狠狠瞪向赵斐,咬牙切齿道:“赵斐,你不要太无耻了。” “无耻?你背着我嫁给别人,难道就不无耻了吗?”赵斐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看样子是真的发了怒。 赵斐只要一想到她曾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他心中的怒火就像是压抑不住的泉水一般咕嘟嘟的往出冒。 许锦言冷笑一声,“赵斐,你清醒一点。对于我来说,张正是我的夫君,你才是别人。” 赵斐一下怒极,他瞪着许锦言道:“你再敢说一遍?” 张正是她的夫君?他才是别人? 她只要再敢说一遍,他就立刻让她清楚清楚,谁才是她的夫君,而她又命里注定应该是谁的妻子。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相对 许锦言很识相,知道现在京城是赵斐的地盘,所以她并不打算激怒赵斐,赵斐不乐意听她说,那她便不说了。 许锦言眨了眨眼眸,琉璃宝石的眼睛折射出好看的光芒,她笑着对赵斐道:“殿下,何必为难我呢?既然您有了那样一份能力,我在你面前就又成了毫无还手能力的蝼蚁。你看,您已经贵为一国太子,又何必纡尊降贵同我计较呢?” 赵斐冷笑了一声,但瞧着她陡然变化的乖巧模样,心里妥帖了几分。果然她还是适合对他顺从,刚强起来的样子,真是不太能入的了他的眼睛。 “你怎么不继续装傻了?不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赵斐一早便知道许锦言肯定猜出了他恢复前世记忆的这件事情,或者说,从他开始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没想过会瞒住许锦言。 短短几日,他便让这北明江山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般靠前世记忆设计今生发展的手法还是跟着许锦言的学的,这些事情一出,许锦言怎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猫捉老鼠的游戏好玩,可是同许锦言打开天窗说亮话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赵斐要让许锦言明白一件事情,他是许锦言的夫君,前世和今生,都应该是。 温润的容颜上浮现了一层阴霾,他笑着望许锦言,那笑容虽然看着和煦,可是深究起来,还是没有温度,冷冰冰的,刺骨入髓。赵斐的笑容寒冷,许锦言却笑的很温暖,她眼眸弯弯,看起来很是纯善,“殿下这般英明神武,谎言怎能骗的过殿下?我想,我还是老实交代的好,未来我还要住在京城,要是想活下去,还是不要得罪殿下。” 赵斐没瞧明白她突然的示好,只当她是有眼色,反正这一辈子的她聪慧的可怕,应该能清楚现在的京城到底是谁说了算。“你和从前当真是不一样了。又聪慧又美丽,难怪把那姓张的迷的团团转。不过那个短命鬼还是无福消受你,早早死了也好,这辈子我也不再需要他了。”赵斐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现在北明京城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前世的张正曾给他极大的帮助,更是他前世坐上皇位的最大助力,但今生他也不再需要张正了。 若是现在张正还活着,他最想做的一件事肯定是杀了张正泄愤。 前世的臣子居然敢娶了他的妻,而他的妻居然也就嫁了。 这般大的罪过,实在无法饶恕。 这么一想,赵斐望向许锦言的眼神就更凉了一些。 “许锦言,反正张正已经死了,我也不屑和一个死人计较。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你最好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你该明白,现在的你斗不过我。” 赵斐轻蔑的看向许锦言,他想再度占有许锦言的原因很多,其中不服气的原因占了最上一成,曾经那样深爱他的女人凭什么会爱上别的男人,这是不可以发生的事情,她永远都只能仰望他赵斐一个人。 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不服气才会让他那般冲动,那般不理智,这一点赵斐没有想明白,或许以后也很难想明白。 许锦言的思绪转向了另一层,她抬眸向赵斐问道:“前世的张正……是你杀的吗?” 赵斐愣了愣,温润的容颜上戾气更甚,今生的人都死了,她居然还惦记着上辈子的人…… “是我杀的,我若是知道这辈子他会娶了你,上辈子也不会给他那么痛快的死法。只让杀手割了他的脑袋,真是不够尽兴。”赵斐盯着许锦言,毫不客气的将这些残忍至极的话全部讲给她听。 似乎用这样的方式,他就能证明他比张正强,他都杀了张正,一定比张正强了数千倍。但许锦言的表情并未如赵斐预想中的起变化,许锦言只是冷静的道了一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生张正倒是走了运气,被老天收走也总比断送一条命在你的手里强。” 许锦言当然知道前世和今生的张正都没死,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回了大乾做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所以她才被不会被赵斐激怒。 赵斐只当没听见许锦言话里的讥讽,不管怎样都好,张正横竖都是死了,一个死人永远也别想翻出波浪来。 “所以……。殿下在这城门口只是为了等着我吗?”许锦言微笑了一下,笑容很有促狭的意味。 赵斐僵硬了脸色,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冷笑的表情道:“我是在等你。” “这可就有意思了。殿下,上辈子我是您的妃子,为了您外出了无数次,办您交代给我的差事,您可从来没接过我回京。这辈子我不是您的妃子了,倒是能享受这待遇……宁安不胜惊喜。”许锦言口中说着惊喜,可是脸上平平静静,半分惊喜也没有。 赵斐随着她的话回忆到了前世,前世那些曾经艰难过的岁月,她一直在为他奔走,他非是不知道,只是他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些,将她的辛苦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细细数来,从蛰伏到荣耀加身,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有她,不为利来,不为利往。 只为他一人而已。 赵斐动了几分感情,想要伸手抚上许锦言的脸,可是手刚一抬起,许锦言便向后退了一步,清婉的容颜上满是疏离的笑意,而那一双琉璃眼眸更是冰冷的像千年霜雪。到底还是和前世截然不同了。 赵斐收回了手,翻涌的情绪也压了回去,他对许锦言道:“你别多想,我是在这里等你,但是许锦言……我是要带你去看一个让你激动的画面。”“激动的画面?”许锦言重复了一下赵斐,她觉得能让她激动的,可能就只有赵斐死在她的面前,她才能有稍许激动起来吧。 赵斐将衣袖垂下,终于找到了些底气,他对许锦言笑道:“走吧,宁安郡主。进了京城,你就会知道了。” 许锦言不再和赵斐多废话,提起裙子上了马车,但没一会儿,赵斐却也跟着进了马车,一掀袍角,就坐在了许锦言的身侧。 许锦言没有做出太抗拒的反应,她只是摇头笑了笑道,“太子殿下,您同我坐一辆马车,大概是不太妥当的。” 太子殿下和新寡的异姓郡主同坐一辆马车,一旦传了出去,京城百姓的嘴巴会将宁安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渲染的满城风雨。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刑场 赵斐显然不太在乎此事,随意摆了摆凌乱的袍角,“据我所知,你可不是爱惜自己名声的人。” 许锦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赵斐的说法。 索性赵晚枫很有眼色,在看见赵斐的时候,她便下了马车,悄无声息的溜了,若是她腿脚够快,现在估计已经到城门口了。一进京城,许锦言便不需要为赵晚枫担忧了,偎翠阁上上下下都在等着赵晚枫回去主持事务,赵晚枫这一走好几个月,阁里估计攒了一大堆的事情等她处理呢。 马车向前行驶,许锦言和赵斐对坐无言,但这不妨碍赵斐细细的打量着许锦言,他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打量来看穿许锦言今生的变化。 是变美了呢,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吸引力,吸引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她。在那些没有前世记忆的日子里,他却早已被这份吸引力蛊惑,情不自禁的为她而停下目光。 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依此在赵斐脑中滑过,万般情绪在他心里交融。然而此刻,伊人端坐,面容宁静,可再也不复从前的似水温柔。 “许锦言,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赵斐忽然向她道。 许锦言没有回复,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回复,赵斐也依然会问出口。 “还喜欢看星星吗?”赵斐看着许锦言的侧脸,眼眸闪烁了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柔和。 许锦言迟疑了一下,“星辰曼妙,世人皆喜。” 世界上鲜有不喜欢星星的人,许锦言也喜欢,可是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个捉着她的手给她在天空上画星子璎珞的人。 都那么喜欢那个人了,不如就勉为其难的喜欢一下星星好了。— 赵斐不知许锦言的心思,却只道她还喜欢星星,温润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些出自真心的笑意。马车徐徐到了赵斐指定的地点,马车的车夫早被赵斐带来的人赶了走,虽然从前的车夫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飞寒,但是飞寒还是在许锦言的授意下,身娇体软好推走的被赵斐的人赶了走,“苦兮兮”的和忍冬两个人慢慢走回京城。 飞寒离开的时候非常痛苦,痛苦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马车徐徐停下,马车外嘈杂的声音立刻就灌入了许锦言的耳朵,外面似乎是一片沸腾的海洋,人满为患,许多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讲着话,这么多人同时说话,周围就立刻嘈杂了起来。 其间一两句清晰的话传到许锦言的耳朵,许锦言立刻便反应过来赵斐带自己来了怎样的地方。 “刑场……殿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我犯了什么滔天的大罪,劳烦您在城外等我,一等到就将我带来了这刑场行刑?” 许锦言的眼神向马车窗户外瞟了瞟,果然是刑场。这回赵斐的行事真是让她没太看明白。若非是她有把握赵斐暂时不会对她下手,否则真的会以为赵斐将她带来此地就地行刑。 赵斐瞧许锦言的那略显惊慌的样子,心里忽然就温软了一下,她到底还是没变,胆子还是那么小,轻而易举的就能吓到了她。 赵斐笑了笑,轻柔的对她道:“别怕,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今日行刑的人都是你最恨的人。你应该开心才是。” 许锦言在心中“呵呵”了两声,赵斐的心里真的很没有数,她最恨的人,实不相瞒刚好是他赵斐,不是别人。 但这个想法刚从许锦言的脑海过去,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些思绪从她的脑海里急速的窜了过去。她急忙望向赵斐,赵斐也正望着他,一张容颜,戾气和温润交织。 许锦言坐不住了,她立刻走下了马车,并同时向人群的尽头望去。 这一望,许锦言便僵住了。 许家上下全部衣着白色囚衣,蓬头垢面的跪在刑台之上,为首的是许朗,许朗一脸呆滞的跪在地上,身上布满了血痕和伤疤,显然是在牢房里受尽了折磨和苦楚。许朗本也算是清俊的中年男子,可是此刻那肮脏的脸庞哪里还显得出一丝曾经清俊痕迹。 许朗旁边还跪着一个女子,从身形看应该是李知书了,可是从容颜已经全然瞧不出来了,保养得当的贵妇人脸蛋儿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烫伤伤疤。 那伤疤一看便是被滚烫的水迎面浇下才能有的结果,脸皮整个脱落,粉红色的肉也翻了出来,左眼已经看不出端倪了,全被翻出来的肉包裹住了,那一张脸整个能膨大了两倍,怎么看都是令人胆寒的怪物。而就在那样一张脸上,最左侧翻飞的皮肉上还被用利器刻下了‘贱人’两个字,伤疤还未完全好,滴滴答答的还在渗着血。 这样狰狞的面目,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趾高气昂的李知书。许锦言震惊的看着李知书那一张脸,她捂住了嘴唇,压抑着胃里翻涌的恶心。 赵斐看着许锦言不可置信的眼神,他靠近许锦言的耳边道:“李知书的脸是你父亲亲手造成的,似乎是新娶进门来的那个姨娘发现了李知书藏在槐树下的一箱金子,还同时揭穿了李知书亏空你爹银子的事情。你爹一怒之下便将李知书的脸直接塞进了旁边一整盆的沸水里,整整烫了一炷香的时间,等那沸水凉了之后,李知书才被放了出来。之后,你爹便抓起桌子上的匕首在李知书的脸上刻上了贱人两个字。” “用沸水烫,又用匕首刺。李知书那天的惨叫能飘遍半个京城,闹得满城皆知。不过也不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你若是回来的早一些,说不定还能看到这让你快意的一幕。”许锦言没有理会赵斐的话,她的目光急急在刑场之上那群身穿白色囚衣的人之中穿行,眼神慌张,手指也在无意识的时候轻轻颤栗了起来。 “你放心,你亲哥哥我帮你保下了。”赵斐知道许锦言在找什么,他笑了笑,上前轻轻揽住了许锦言的纤腰,将她向怀里一带,肆意的闻着自她身上传来的幽香。 那种令人心安的香气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萦绕在他的身侧了,此番终于入怀,赵斐那颗蹦跳的心脏像得了魔力一样,瞬间便安宁了下来。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抄斩 许锦言想要推开赵斐,那箍在她腰间的手令她极度的不适,可女子的力量从来都无法与男子相提并论,即使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却依然被赵斐牢牢的圈在了怀里。 “赵斐,我警告你。我新婚一月就守了寡,京城里说我克夫的流言到处都是。你别想不开,刚做了太子,你的命可金贵着呢。”许锦言还在用力推着赵斐。 赵斐并不在乎,只是靠在许锦言耳边轻声道了句,“克夫?不,我又不是没有同你做过夫妻。我还能不清楚你到底克不克夫,只不过张正那小子没福气罢了。” 许锦言胃里翻涌的感觉又强烈了一些,她压抑着那份呕出来的冲动,对赵斐道:“福气?殿下从前似乎可不觉得那是福气。” 赵斐一怔,圈着许锦言的胳膊稍微松了一些,她抓住了机会,狠狠的将赵斐推了开来。 许锦言整理了一下衣服,面上厌烦的情绪已经昭然若揭了。赵斐何尝看不出来许锦言的厌烦,他轻叹了一声道:“言儿,若我今生开始觉得那是福气,你能不能重新将那份福气给我。”“根本不是福气的东西,殿下又何必强求。” 许锦言被那句“言儿”彻底恶心到了,胃里翻涌的感觉再难压抑,说完话扶着马车的车门便“呕呕”了好几声,因为实在难受,眼泪都顺着眼眶滑落了好几滴。 赵斐刚酝酿出了些温柔的情绪,全被许锦言这呕吐的样子给打击了回去,脸庞之上,戾气也愈发重了。 “许家满门抄斩,你和你哥哥独善其身,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事情么?怎么摆出这样一副难受的样子,你可别告诉我你在这种关头发了善心,瞧不的你爹和你继母受罪?”赵斐说话沾了些阴阳怪气。 许锦言将那恶心的感觉压了回去,安抚般的摸了摸小腹,里面的生命似乎感知到了这温柔的抚慰,慢慢的动静也小了下去。 “我当然不会发善心了。我的所有善心都被你和许家人一起谋杀在了前世。今生的我怎么会拥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太子殿下,以您的英明,总不会觉得李知书受此大劫和我没有关系吧?” 赵斐将衣袖折了折,他笑道:“何止,许锦言,不止李知书受此大劫和你有关,今日许家灭门也和你有着不小的关系。你应该能猜到许家是为着什么罪名才沦落至此的吧?”许锦言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慢慢说道:“陛下…。重病。” 许家今日全家面临抄斩的危机,许锦言心里并不是太过惊讶,因为此事算是她的计划之中,但是却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许锦言前往突厥之前,曾设计将让庆裕帝的眼睛瞄上了许家藏着的‘神医’诸葛请,当时庆裕帝的头疾严重,对诸葛请这个传闻中的神医很感兴趣,忙不迭的就将诸葛请接进了宫里,而许锦言也将治愈庆裕帝头疾的真正良策给了诸葛请。 许锦言并没有企图利用庆裕帝头疾的这件事来做文章,她真正的计划是利用许朗的贪欲,将许家送上断头台。 前世之时,许朗曾经差一点栽了个万劫不复的大跟斗。 也是为了庆裕帝头疾的这件事。 前世的时候,庆裕帝也在日夜受着头疾的折磨之苦,而且庆裕帝的头疾已经严重到影响了每日的早朝和日常处理政务,若是庆裕帝的症状再无好转迹象,那可真就要影响国家大事了。 当时各位皇子和大臣都在四下寻找神医为庆裕帝治疗,大多数人都无功而返,比如上一世寻找到神医诸葛请的赵斐,以为得了神医,其实是肚子里丝毫没有货的骗子,但骗子踢到了赵斐这块铁板,最后他被赵斐扔进了蛇窝,尸骨无存。 但前世许朗却是个幸运的,他真的找到了一位有点本事的大夫,让庆裕帝的病情暂时好转了些。庆裕帝头疾好转,大喜过望之下便直接封了这位许朗举荐进宫里的民间大夫做了太医院副令。后来许朗从中窥测到了些谋利的手段,这民间大夫入了太医院之后主管了采买药材。宫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只要和钱沾染上了关系,都会变得暧昧而难以捉摸。 许朗同那民间大夫联手,利用那大夫手里的权力,将一些不太常用的药品以次充好送入宫里,但却按照顶级的药品来收取价格,以此来求取其中的暴利。 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出来便是抄家斩首的罪过,但是其中能谋取的利益太大,所以饶是许朗这种一贯伪善的人也不得不为此事甘于深陷泥垢。后来这件事的确差一点便败露出去,但是那个时候许茗玉已经在背后和赵斐暗通款曲,许朗通过许茗玉那一层关系搭上了已经很有地位的赵斐,赵斐找人将此事压了下去,才让许朗没能栽得了这个大坑。 许锦言今生让诸葛请入宫便是图了能让许朗重蹈前世覆辙,既然许朗前世能做出此事,联手自己送入宫中的大夫,将药品以次充好,为了那巨大的暴利,他今生就一定会再行此事。 但只要他行了此事,今生就逃不了那灭门的刑罚。 许家全家会被抄斩在许锦言的计划之内,可是虽然是她的计划,但她并没有预想到这项计划会这么快的实现,根据她的推测,这件事还得她回来推波助澜一番才能成。 所以便是在她的计划之内,却是她的预料之外。 许锦言侧目看向赵斐,若是她没有动手,能让许家忽然上了这断头台的原因,就只能是赵斐这个也拥有了前世记忆之人从中作梗了。 赵斐知她猜想,倒也没有否认,笑了笑便道:“那诸葛请的脑子就没有个好使的时候,你把治疗父皇头疾的真正药方给了他,他却一直心中有所怀疑。我不过以许朗的名义派人三言两语的挑拨了一下,恰巧那两天父皇的头疾有故态复萌的迹象,那诸葛请便彻底不信你那方子了,为了维持住自己现在的地位,诸葛请便按照‘许朗’的意思在药方里加了几味药。那药一加,父皇的病情彻底重了,现在已经气若游丝,昏迷不醒了。一国皇帝造人谋害,我这个做太子的自然要替父皇找到谋害他的真凶。” “没费什么功夫,许朗就被我查到了是此事的幕后主使。他联合诸葛请在药方里加了几味让父皇头疾立刻加重的药材,直接导致了父皇的昏迷不醒,意图谋害当朝皇帝,这般其心可诛,自然是要满门抄斩才能平息许朗的罪过。” 许锦言越听越心惊,意识到赵斐利用她的计划和那份前世的记忆将许家满门送上了刑场,只是……赵斐的目的是什么? 他杀了许家满门,却独独保下了许恪,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许锦言推测自己应该也不在赵斐的杀人名单之上。 可前世,许恪和许锦言兄妹才是赵斐费尽心思也要除掉的人,怎么现在却颠了倒,赵斐一心谋杀的变成了其他许家人,费心保下来的却是许锦言和许恪。 许锦言的目光在刑场之上跪着的那些许家人里游走,这里跪着许家满门,但是却没有许茗玉和蕊娘,许茗玉已经嫁给了赵斐为妾,在北明的律法里便不算许家人了,所以许家满门抄斩,许茗玉不算在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许茗玉暂且不提,但是这抄斩的对象没有那位由许锦言亲手送到父亲身边的姨娘蕊娘,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赵斐似乎看出了许锦言的心思,他笑了笑解释道:“蕊娘可能是这许家人里唯一一个聪明的,在许家伏法之前,她便看出了些端倪,收拾细软逃跑了。一个姨娘而已,前世她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放便放了。至于许茗玉……你想让我杀了她吗?” 赵斐的眼眸闪了波光,望向许锦言的眼神里有着难言的情绪。 只要你想,这辈子,我可以为了你杀她。 许锦言越听越不对劲,赵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为她报仇,因为许家前世欠了她,所以赵斐才设计许家满门抄斩,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她报仇? 许锦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住了,她看向赵斐疑惑道:“赵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许家灭门 赵斐轻笑了一下,将许锦言的惊讶看在眼里,“只要你想,无论什么事情,这辈子我可以全部为你做。”许锦言干笑了三声,她将目光放回许家人的身上道:“不必了,我没什么想做的事情。不劳烦殿下的苦心。” 即便是有,难道你以为我的复仇计划里不会将你算在内吗?赵斐,你在我的记忆里,可不是这么天真的人。 赵斐从属下手里接过一个竹篮递给许锦言道,“这是送行饭,若是你还有话要对你爹和你继母说。不妨走这一趟。”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便从赵斐的手上将竹篮接了过来,她道:“这篮饭我会还给你的。” 赵斐笑了笑,“你何必同我算的这样清楚呢?你我夫妻,中间牵扯的何止是这一篮饭。”许锦言捏着篮子的手一顿,“我的夫君只有一个人,哪怕他此刻不在这里,我也只认他这一个夫君。”说罢,许锦言便转身而走,徒留赵斐陡然青了的脸色。 许锦言提着那一篮饭,一步步上了刑场,观刑的百姓都看见了许锦言,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不是宁安郡主么,按说她也是许家人,怎么她没在这抄斩的对象里。”有人出言问道。 “你傻啊,宁安郡主早都出嫁了,出嫁的女儿就算不得许家人了,自然是不在抄斩的范围内。你看那许家的二小姐,不就是因为嫁给了太子殿下做妾,所以没有算在抄家斩首的犯人里面么。” “那一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能摘多远就摘多远,怎么还来给送饭了?” “父亲被斩首,做女儿的该尽的心还是得尽。这样看来,这宁安郡主为了以全这最后的父女情分,不顾自己沾染上危险也要来送这一回的送行饭,还真是一片孝心呐。” 周围人对这个说法都很赞同,目送许锦言一步步走上了那长长的刑场台阶。 刑场上跪着的许朗听到了动静,慢慢抬起了头,脸上全然都是肮脏的血痕,他迟疑的看向许锦言,脑筋看起来是已经不太清楚了,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是许锦言。 许朗的行动已经很缓慢了,该是受尽了折磨和苦楚,许朗迟缓的张开了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却只能吐出“啊啊”的声音,血色的泡沫从那张嘴里流了出来,顺着很多天没有打理过的胡茬慢慢下落。 许锦言皱了眉,许朗的舌头被人连根拔了。 许朗看着许锦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结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您不必费劲儿了,你要说什么,女儿能猜的到。您不过是此时失了势,这下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想让我搭救您出刑场而已。” 许朗近乎疯狂的点着头,用渴盼的目光盯着许锦言。面前的大女儿一身绯红色的衣衫,裙袂飘飘的站着,只是那么一个俏丽的身影便让许朗感觉到了生命的曙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大女儿的聪慧可能是许家最顶级的,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他放弃了很久的女儿突然之间拥有了能力。但是现在,面临极度的生命威胁,许朗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他自己践踏在了地上。 能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许锦言轻巧的勾起唇角,轻声对许朗道:“可是女儿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应该是帮不了您的。” 许朗眼中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瞬间完全熄灭。许锦言将篮子放在了许朗的面前,将里面的饭食一碟碟的取了出来,“爹,其实现在让您死不是我的本意,虽然其中有我的一些原因,可是陷害您到这一地步的人并不是我。真是……遗憾呢。” 许朗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瞬间睁了大,他惊恐的看着许锦言,似乎是看着一个魔鬼。但许朗被绳结绑的牢牢的,这样的他并不能做出其他的行动,只能用成了血窟窿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遗憾,但是让许家满门抄斩的这个结果总算没变。那我的心里也就不算太失望。”许锦言将一盘清蒸的滑鸡放在了许朗的面前,“这滑鸡没有辛辣的调味,很适合爹您现在的身子。” “爹,我此番来给您送饭可并不是因为想送您一程,这件事您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我呢,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许锦言又斟了一杯酒放在了已经快要被气的晕厥过去的许朗面前。“当初我娘嫁给您是情非得已之举,您可别觉着自己这癞蛤蟆真的能配上将军府家的千金。若非当初陛下怕将军府家声势太高,不愿将我娘嫁给那个人,并且通过宫中的某位娘娘向我娘施压,说若是我娘一意孤行一定要嫁给此人,陛下就会将那个没有背景,单凭一腔才华身居高位的人下令铲除。我娘为了守护那个人,让他死心,不得已将自己下嫁于你。” 许锦言顿了顿,直视着许朗越来越震惊的眼神道:“否则,凭你这只癞蛤蟆,怎么可能娶得了我娘。”许锦言站起了身,唇角的笑容冰冷而残忍,她知道将此事告知许朗,必定会打破许朗心里一直以来的骄傲,尤其许朗这种一直将骄傲和自尊视为自己最重视之物的人,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无异于毁灭了他最后一丝光明。 可这就是许锦言要的。 许朗亏欠了周涵太多,许锦言不愿意让许朗一直以为周涵只是一个疯狂迷恋他的愚蠢千金,还自以为自己将周涵的一辈子都拿捏在了手上。周涵,那是许锦言记忆深处已经模糊了的母亲,可她知道,她的母亲眉宇之间皆是世上女子没有的英气。 那是个聪慧过人的英气女子,才不是许朗眼中被他耍的团团转的将军千金。 许锦言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再看许朗的神色。没那个必要了,今生的父女情分到此为之,来生来世,这情分都不必再续了。 许锦言将裙摆微微提起想要离开,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的裙摆被李知书抓住了。 许锦言的脚步停了下来,李知书就跪在许朗的面前,方才许锦言的话她肯定是全听到了,也不需许锦言再重复一遍。 临死之前,李知书褪去了所有的算计和阴险,她艰难的抬起那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对许锦言恳求的说道:“我…。求你。放过玉儿。” 放过玉儿?虽然李知书的这个说法在许锦言的猜想之内,可是李知书提起这个,真就不觉得唐突么? 李知书求她放过许茗玉,可是上一世又有谁求许茗玉放过她呢? 许锦言用力一扯,将自己的裙摆从李知书手里取了出来。 “我不会答应你的,也没有机会答应你。” 许茗玉脸上的紫鲛皮之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再过不久,就该到了毒发之日了。就算我现在想放过她,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许锦言提起裙摆,从许家众人的面前一次走过,许朗,李知书,许老夫人,已经疯癫了的许晶,还在用一双满是嫉恨眼神看着她的许慧。 走过许慧的时候,许锦言的心里紧了一下。虽然刚才她便看见许家人里面没有跪着许凝,但是现在走上前来又怕刚才是眼神错看,等她仔仔细细的将刑场上的许家人又打量了一遍之后,许锦言才真的确定…。 没有许凝。 好丫头,跑的真快。 许锦言从刑场离开,听到监斩官一声威严的“斩”,随后刽子手纷纷拆开酒坛上蒙着的红布,将酒遍撒在大刀之上。 “刷”,十几声刀刃划破皮肤的骇人声响瞬间响彻了整个刑场,鲜血飞溅,许家全家十几颗头颅全部落下。 许锦言一直前行,没有回头再看。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局势 许家满门抄斩,鲜血流了整整一刑场,那股腥气在空中消散了很久都没有消散干净。许家不是地位多高的名门望族,可是这一家的抄斩却隐隐预兆着北明江山即将掀起一阵动荡,那场动荡引起的动静会有多大,北明的未来又会何去何从,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预测。 那日许家人被抄斩之后,许锦言便径直回了张府。赵斐并没有阻拦,但是却在许锦言到府之后,赵斐遣人送来了一支玉如意。 那玉如意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最上等的翠和玉所打造,如意身上精细的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每一笔都可见工匠雕刻之时的用心。 许锦言见着那玉如意的时候便联想到了前世的一桩事情,那是许茗玉登堂入室的第一个月,不过一月,许茗玉便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当时赵斐的声势已经如日中天,东郡的太守本想给赵斐献一支玉如意表忠心,但又苦于没有献礼的名目,不知从那儿打听来了端王妃许锦言即将过生辰的消息,便将那玉如意以献端王妃生辰之礼的名义送至了端王府。 东郡离京城太远,远到端王妃许锦言有名无实,为端王爷厌恶的消息根本传不到东郡,东郡太守巴巴的将那玉如意送来了端王府,看起来是奉承了端王爷,实则是给赵斐添了件麻烦。 因为许茗玉瞧上了那件玉如意。 虽然那玉如意是东郡太守想巴结赵斐才送进来的,但是名义既然用了许锦言,东西就该送到许锦言那里去。偏偏玉如意送来的时候,被许茗玉瞧见了,许茗玉听说是给许锦言的,就非要哭闹着让赵斐将玉如意给她。 那是赵斐刚得了许茗玉的时候,正把许茗玉当作个宝贝护在手心,美人想要的东西,赵斐焉有不给之理,直接便将那玉如意赐给了许茗玉。 许锦言听说了这件事,本就因许茗玉背叛自己而无法接受的许锦言直接去找了赵斐,要将那玉如意拿回来。许锦言非是真就多么喜欢那玉如意,只不过是不想让属于自己的东西再度落入许茗玉的手里而已。 可是她不过只找赵斐说了一句,便被赵斐狠狠打了一耳光,还怒斥了一句“妒妇”。 前世妒妇之称言犹在耳,今生赵斐却又将这玉如意送归她眼前。 赵斐,你当真不觉得讽刺? 赵斐应该是真的不觉得讽刺,随后的几天,赵斐日日都会派人送来一些东西,而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都和前世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赵斐能将这些东西一一从各地搜罗出来不算容易,所以许锦言才觉得可笑,赵斐在她身上花的这些时间和功夫,实在是无用之举。若是赵斐真的对前世有愧,不妨自裁于她的面前,如果是这样,她或许能考虑原谅赵斐。但是赵斐显然是不行的。 这世上可能再没有比赵斐更惜命的人。许锦言回到张府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搞清楚了许恪和许凝的下落。 赵斐会放过许恪超出了许锦言的意料,但是回府之后深深一思索,许锦言也就明白了赵斐的所作所为。许恪是北明毋庸置疑的第一高手,而且赵斐无比清楚,未来许恪还会发展出他卓然不凡的将领才华,未来的琉球等周边小国都是在许恪的征伐下才收归了北明。 这样的人才,以赵斐的心机,应该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现在的许恪十分安全的在幽州做校尉,说不定现在还不知道许家被抄家的消息。赵斐能设计保住许恪,这份人情,许锦言会一丝不差的还给他。 但是这辈子,赵斐他休想再让许恪为他卖命。 哥哥的人生该自己做主,无论他未来是想继续为将还是另有他图。这一世,许锦言一定会保住许恪,让他过一过自己的人生。不再为他人卖命。 许恪是赵斐保下的,但是许凝却是自己逃出去的。许锦言一回府里便接到了白意容和周衍的来信,让她放宽心,许凝非常安全。 据说当时情况危急,许家一家已经被彻底查封,白意容为了许凝正想闯一回许家救人,此时许凝却自己上了周家的门。 原来许凝早就被张正的朋友救了下来,许家被查封的那几日,许凝一直都在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里吃吃喝喝,快活似神仙。虽然许凝只是许家的庶出五小姐,可是在京城一直待着也不是长远之计,许凝和张正的朋友计划一起先出京城,避一避风头。 白意容和周衍一合计,觉得此事可行,那要带许凝避风头的人真的是张正的朋友,婚宴的时候,白意容见了这人在张府里忙前忙后,长的挺俊俏的小白脸,白意容记得很清楚。 既然是张正的人,那应当是信得过的。 于是白意容便硬给许凝塞了一笔银子,派人将许凝护送出了府。 许锦言细思了一下,张正的朋友,婚宴忙前忙后,长的还挺俊俏…… 不是玉箫还能是谁…… 许锦言放了心,许凝这丫头其实也不是完全傻,若是和玉箫一起走,倒也能令人多放心一些。 现在的北明京城太危险,若是许凝有玉箫在护,不在京城也算是好事一件。 如今太子还被幽居在京郊外的斋静院中,康王半死不活的养伤,虽然没死,可是已经和废人没有任何区别了。之后的半生估计也很难再有动作。 庆裕帝也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全北明都在赵斐一人的掌控之下,不得不说,赵斐将前世的记忆利用的很好,一出手便大刀阔斧的改变了北明的局势,短短几天,就将前世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牢牢抓在了手心里。 北明的当朝太子,这是前世的赵斐想了多久的位子。如今到手,想必如今的赵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可是既然是在这般匆促的时间里将这些东西抓进的手里,那么过程一定有着很多的漏洞,漏洞一多,这些东西也很有可能会如流沙一般,抓的越快,流走的也就越快。 “夫人,那五皇子…。太子殿下今日又送来了一盒东西。这些东西已经把库房堆的没地儿站了,这以后要是真的天天送,我们整个张府都没有地儿摆这些破铜烂铁。”飞寒很不满意的将那宝石放到了许锦言的面前。 北明太子的这个行为明摆着就是撬主子的墙角,飞寒若是有好脸色对待此事,那等主子来了北明,他飞寒就等着倒霉吧。 许锦言瞧见了飞寒一脸的正气凛然,她也不碰那盒子,只看了一眼,知晓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便让半夏将东西收了回去。 原是一盒蓝宝石,该是前世她怀佩玉的时候,赵斐本来说要给佩玉,后来却被府里那位叫柳扶的侍妾哄走的东西。 “夫人,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给扔出去!”飞寒眯着眼睛,神情愤慨。 “都是些值钱东西,若是扔出去了,岂不是可惜?”许锦言将桌面的茶水倒了一杯,放在鼻下细嗅。 飞寒不屑的看着那盒宝石道:“夫人,您若是想要这样的东西。主子能用筐给您送来。” “我说你主子那用筐送东西的毛病是打哪儿来的,你可再别说了,上回你主子用筐送来的那茶叶,喝的我现在还腻味。他要是再拿筐送宝石,我就给他全送到当铺去。”许锦言横了飞寒一眼,飞寒瘪嘴,再不继续废话。 忍冬冷笑着看了飞寒一眼,让你乱说话,就是该让小姐治治你这油嘴滑舌的毛病。 半夏将那盒宝石安置好之后,她端了一小碗汤药进来,汤药黑漆漆的发着涩意,许锦言只瞧了一眼,面上便泛了无奈的笑:“我说管家婆,你又来监督我喝药?” 半夏点头微笑,将药放在了许锦言的桌上,并补上一句,“小姐,趁热喝。” 飞寒将那药注视了一些,问道:“小姐是生了病吗?怎么天天都要喝药?” 许锦言顿了一下,安胎药…。当然是要日日喝的。 她摸了摸小腹,小腹已经渐渐隆了起来,最近是穿了宽松的衣服遮掩,但是如果再过上几日,只用衣服遮掩可能就很难遮住了。 偏偏飞寒被萧衡昭留了下来,若是飞寒知道了,这件事可能就瞒不住他了。 许锦言睐起了眼睛,得想个方法控制住飞寒才行。 许锦言将那碗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她“砰”的一声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叹息一声对半夏道:“半夏,你藏藏掩掩半天了,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许锦言看了过去,半夏一抖,手里一直藏着的那半拉白色信纸便露出了些端倪。 半夏早知这东西藏不了多久,如今既被许锦言发现了,她也只好将那信递到了许锦言的面前。 许锦言接过,一展,“哟,是孙慧儿的信。”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制衡 斋静院处处都是阴风习习的感觉,整个建筑都破败而凋敝,瓦片参差,青苔厚重,应该是朱红色的柱子已经泛了近乎灰黑色的气泽,上面还密布了蛛网和灰尘。 让曾经的一国太子住这样的地方,不知是该说人生难以捉摸还是该叹一声太子命运多舛。 许锦言推开斋静院内室侧门的时候,被里面的灰尘呛的咳嗽了一声,她挥了挥手将鼻子周围还在萦绕的灰尘拂走,眼前的一切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室内并没有比室外的光景好,里面只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床,床上似乎睡着一人,但那床褥看起来单薄又肮脏,睡在床褥里面的人消瘦的可怕,脸已经整个凹了进去,整个面色萦绕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青色。孙慧儿见许锦言来,先是吃了一惊,立刻跑了过来,先向门外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确认无人发觉,这才将许锦言迎了进来。 “郡主,您怎么敢这样就来了?”孙慧儿似乎很不敢相信许锦言的到来。许锦言在离开北明之前给孙慧儿留了一个暗卫,本是怕孙白娘和康王会再生变故,给孙慧儿留下做防身之用的,没成想却派上了这样一番用场。 那暗卫的存在,孙慧儿也是知道的,许锦言曾亲口告诉过她此事。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暗卫是许锦言留给她的,孙慧儿才允了此人的存在。自上次孙慧儿被人陷害施厌胜之术,她被许锦言解救下来之后,孙慧儿就彻底相信了许锦言。 这一次遇上这般危急的事情,一听暗卫说了许锦言回来,她就立刻找了许锦言帮忙。 孙慧儿所怀的希望不小,可也没有那么大。此番许锦言的到来,还是超过了孙慧儿的预料。 许锦言轻笑道:“我既然能进来,就不会让人发觉,你大可放心。”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在信上说有人要谋害太子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慧儿听了许锦言的话,眼窝立刻就泛起了红晕,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满含眼泪的看着许锦言道:“郡主,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晨起的时候太子殿下喝了一碗汤饭,晚上太子殿下就开始发了高烧。我和太子妃娘娘去求外面看守的人,让他们给太子殿下请个大夫,但是他们没一个人听,还对太子妃娘娘动手动脚,娘娘一气之下就撞了柱子,头上伤了好大一个口子,又没个大夫医治,太子妃娘娘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子殿下又……” 孙慧儿越说心里越难过,呜咽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许锦言听的皱起了眉,她急忙向孙慧儿问道:“太子妃现在在哪儿?” 孙慧儿指了指侧面的一处小榻,那小榻隐在阴影里,完全被黑暗隐没,若非孙慧儿指引,许锦言还真没发现此处居然还有一处榻。 许锦言立刻上前几步,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榻上的人。榻上的人紧闭双眼,额头上有着极大的一个伤口,孙慧儿似乎是做了一些处理,血是不流了,但是太子妃却还没有苏醒。 那从前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已经再不复当年光彩,此刻她蓬头垢面,脸上干涸的血液混着泥垢将整张脸污染的难以入目,仿若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此刻的太子妃连额角都有了细细的皱纹。 依着许锦言那二把刀的医术,她能看出了,太子妃的情况很不好,那一撞伤到了头部,失血过多,此后又没有及时医治,致使现在情况越来越差。 若是再不医治,很有可能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许锦言赶忙向身后示意,飞寒立刻便带着英伯献了身,一旁的孙慧儿虽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惊吓到了,但她心里知道这是许锦言带来的人,她不可以发出动静,给许锦言添麻烦。 英伯立刻便上前为太子妃诊治了起来,许锦言也没闲着,挪步到了太子的床前。 太子的情形不算太坏,不过是喝的汤饭不太干净引起了一些病症罢了,孙慧儿这女子太小心,当是有人要谋杀太子,这才动用了许锦言留给她的那个暗卫。 还好是正巧赶上了许锦言回来的时候,若是没赶上,这一屋子的病人可真就得多烧几根高香了。 英伯在给太子和太子妃诊治的时候,许锦言微微叹了口气,宫外的太子是此情形,宫里的庆裕帝情况估计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看来必须得进宫一趟了,而且是得光明正大的进去。 一定要救回庆裕帝,只有庆裕帝苏醒过来,才能暂时遏制住赵斐的权利。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孕中 八月末九月初的京城还笼罩在那一片桂花的香气之中,京城里的百姓依然过着平静而祥和的生活,京城这样的地方,无论是谁做主,百姓的生活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百姓们最多也只能知道京城近日不太平静,皇帝可能要不行了,不过这也没多大的关系,不是还有太子嘛,从前的太子不行,犯下了谋逆的大过,新任的太子马上接踵而至。 这个天下,总是不会缺少继任者。 比起平静的百姓生活,宫里却是一片的愁云惨淡,庆裕帝已经昏迷小半个月了,但是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庆裕帝的容颜一天天的苍老下去。 太后日日守在乾清宫里,只想等来儿子的苏醒,可是等来的却只有一天绝望过一天的心情。如今宫里最春风得意的人可能就是张贵人了,亲生的儿子做了太子,等皇帝一咽气,她可就是皇帝的娘了。张贵人做了一辈子不受宠的卑微贵人,对皇帝也没什么感情,就等着皇帝一闭眼,她坐上太后的位置好好享享清福。 就在这宫里一片压抑气氛的包裹下,在乾清宫裕帝日日守着庆裕帝的太后忽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想大办一场晚宴来缓和一下宫里这种期期艾艾的气氛,若是能找回一些热闹的感觉,可能对皇帝的病情也有帮助。 这个想法若是要追根朔源恐怕就要沾染一些信仰的力量了。太后一直很相信一位法号为静慧的大师,据说这位大师经过一番推演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说是庆裕帝之所以会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周身有妖邪缠绕,须得极盛的人间气泽才能将那妖邪吓走,庆裕帝才能苏醒。 为了聚集这极盛的人间气泽,所以要在宫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用极盛的人气儿去冲一冲那些邪祟。 太后听了便立刻决定信任大师的说法,恰好又逢了宫里徐贤妃生辰,所以太后便决定将徐贤妃这次的生辰宴大操大办一次,用热闹的人气儿冲走邪祟。 慈宁宫里,太后正手握这一杯热茶,八月底的气候,北明闷热的可怕,但是太后手里的茶还冒着极重的白雾,即使如此,太后还是手还是冷的和深冬将至一般。 “云敏,你说我这回到底该不该信许锦言。”太后的心里没底,只好问一问云姑姑来给自己全全底气。 云姑姑安慰般的对太后道:“娘娘,您从前不总说那许家丫头聪慧的过了份。既然是这么聪慧的人,信一次也不无妨吧。” 太后叹息道:“非是哀家信不过她的脑子,只是在婚事一事上,哀家逼过她。哀家怕她不会为此事尽心。” “太后,这便是您多虑了。若是宁安郡主无意相助,又怎么会特意通过静慧大师与您联系。这样危险的事情,若是她非是出自真心,又何必将此事惹上身。”云姑姑劝慰道。 太后将茶杯放下,拨了拨手腕上的佛珠,“但愿如此。” 自庆裕帝忽然陷入昏迷之后,太后心中绷紧的那根弦一直都没松下来,太后在深宫纵横多年,单说猜测都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情,大北明朝一连出了这么多事情,太子和康王接连倒台,当朝陛下又陷入昏迷。 这一切的事情的发生就像是为了给现在的太子赵斐让路一般,这么多人的依此出事,就是为了让他顺利的坐拥大权。 太后的心思绝不会让她就这么相信这些事都只是些巧合。 太后知这些事和赵斐应该脱不了关系,尤其是庆裕帝昏迷一事,可是如今赵斐大权在握,太后就是想彻查此事都不得不投鼠忌器,提防着赵斐。 便就在此时,许锦言通过静慧大师联系到了太后,说自己可以试试令皇帝苏醒过来,但是必须光明正大的进宫,且不能被赵斐发现她的目的。如果太后愿意答应她,便就最近在皇宫里举办一次大型的宴会,给她一个合理入宫的机会。 太后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许锦言的建议。如今太后全无办法,对于许锦言心机的信任让太后决定真的举办这一次宴会。 如果这一次宴会过后真的能让庆裕帝醒来,便是大幸。如果庆裕帝还是醒不过来,只要不惊扰到了赵斐,也不算失策。 太后将手腕的佛珠越拨越快,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越来越慌乱。东宫中正在描摹美人像的赵斐听闻了太后想要大办徐贤妃生辰的这件事之后,绘画的笔一顿,他冷笑了一声道:“尽做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若是办一场宴会就能把父皇唤醒,那还要太医院做什么。邪祟缠身?可笑!” 一旁的侍从被赵斐这话吓得手都在抖,但是又不能让赵斐看见他发抖,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惊惧。 “她要办就办吧。随便怎么办,反正该醒不过来的人就是醒不过来。”赵斐继续下笔勾画美人的眉眼。 赵斐很清楚,一场宴会绝不会让庆裕帝醒不过来,所谓的邪祟缠身之说,更是可笑无比。 明明是中了毒,怎么会是邪祟缠身。 赵斐唇角的冷笑更是深重。 不一会儿,外室的门被推了开来,“殿下,臣妾来给您送汤羹了。” 娇娇柔柔的声音从外室一路绕了进来,赵斐却没有因为这声音而觉得舒适,而是重重的皱起了眉,自上次被淳于碧那一招吓过之后,赵斐对于这每个不请自来送汤羹的姬妾总是有些惧怕之意,就怕这些姬妾忽然又变成了满脸爬虫的怪物。赵斐听出来了声音,知道来的人是许茗玉,他画像的手又停了下来。许茗玉端着茶盘慢慢的走了进来,天姿国色的脸上满是娇媚的笑意,她莲步轻移,慢慢的走了进来,“殿下,夜深了,您喝些汤羹,休息一下。”赵斐顿了顿道:“你还有心思操持这个?” 许家人可刚刚才被砍头,刑场的腥气说不定还没消散,这许茗玉居然就能这么轻松的来给他送汤羹,这样的心思能是他上一世以为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天仙美人吗? 许茗玉知道赵斐在说什么,父母俱被刑场断头,许茗玉非是心里不伤心,可是她既然靠一些东西活了下去,那她就要活得好,如今她没了家里作为倚靠,唯一能靠的只有赵斐这个夫君。 她不好好的抓住赵斐,她以后的人生得怎么办。 许茗玉的手慢慢下滑,轻轻的摸着已经隆起来的小腹,“殿下,腹中的孩子可能是想爹爹了,臣妾便只好带着他来瞧殿下。不然,他可就又要闹腾了。” 赵斐听了许茗玉此话,他的心里这才松缓了一些,他稍微温和了一些眼神道:“既然如此,你看过之后便回去吧,别劳累到了。” “臣妾不累,只要臣妾能日日见到殿下,臣妾做多少都不觉得累。”许茗玉露出了一副可怜而娇柔的神态,这样的天仙美人,没有人可以抗拒那样的美丽。赵斐前世就没有逃过,今生也很难逃过。 赵斐放下了笔,慢慢走过去将许茗玉揽进了怀里,“本宫只是不愿意你辛苦罢了,你若是愿意做,最好也少做一些。” 许茗玉得偿所愿,紧紧攀附着赵斐的身子,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瞟向了赵斐刚才描的那张美人图,她一进来便瞧见了,只是赵斐一直在前面挡着,她没瞧的真切。 现在才瞧清了那张美人图。美人图上的美人一双琉璃眼眸,额间一朵清婉而魅惑的桃花。 许茗玉瞬间攥紧了手,但她还被赵斐拥在怀里,丝毫的动静都不能出,只能将一腔怒火全部压抑在心里,本来流转娇柔的美目此刻已经转而换上了怨毒之色。 许锦言……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是不是我所有的东西你都要抢走? 好不容易赵斐做了太子,眼看着未来终于光明了些,你又偏偏要过来分这一杯羹。 许茗玉的手滑向了自己的小腹,许锦言,若是你这一次又要和我抢,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拼尽我的所有,我也不会放过你。 许茗玉的眼神变了,赵斐的眼神也不再那么温和,他拥着许茗玉,脑海里却浮现了另外一张容颜。那张容颜清婉而动人,但是每每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含着无尽的冷意和恨。 别恨我了,好吗? 这一辈子,我把亏欠你的都还给你。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礼物 宫中举办大型宴会总是热闹非凡,但是这一次虽然是用了心力想要大办,但到底还是难掩冷清。 一是因为陛下仍在病中,二是因为本该处理此事的皇后和敏贵妃无心操持,这二人此次没有对抗,却都两败俱伤,日日都锁在宫中唉声叹气。 皇后和敏贵妃不在,太后便亲自操持了这宫宴,宫宴内在是为了庆裕帝的病情,但是名头却是用的徐贤妃的生辰,太后为妃子操持生辰,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徐贤妃跑了好几次的慈宁宫跪求太后不必操持,却都被太后以特殊事情特殊办的说法打发了回来。 去了几次都无果,看太后是铁了心要为自己操持,徐贤妃也只好顺了太后的心意。 徐贤妃的生辰宴会转眼便到了,为了顺应太后给宫中聚集人气儿的心意,文武百官都携家带口的来了,冷清了多日的皇宫瞬间就热闹非凡起来,宫中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来,空闲了多日的太监和宫女终于又一次脚不沾地的忙了起来。 徐贤妃在宫中接受众人的参拜,嘴角都笑得有些僵硬了。 徐贤妃从来就不爱这些场面,往年的生辰也都是能省就省,宫中的其他宴会也都是能躲就躲。这一回没想到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件事,最不爱热闹的人却偏偏必须得迎合这个热闹。 这可是苦了徐贤妃了。 旁边的周姑姑是跟随在徐贤妃身边十几年的姑姑,徐贤妃一举一动之间的意思都逃不过周姑姑的眼睛,周姑姑可以轻松察觉出现在的徐贤妃已经到了非常困倦的地步了。徐贤妃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人多。 不过周姑姑发现了一个惊喜,困倦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徐贤妃看到了一个人进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随后便精神极佳的坐了起来。这能让徐贤妃有如此大转变的人便是刚刚回京的宁安郡主许锦言。 这算是惊喜,而非意外。周姑姑早知徐贤妃待许锦言不同,似乎每次遇到这位郡主,徐贤妃的心情总是会好很多。 许是为了合这场生辰宴,许锦言穿了一件绯红色双襟莲花纹的长裙,显得那身段如水一般的娇娆,她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周遭坐着的高门贵女就都将目光遥遥放在了许锦言的身上。许锦言向徐贤妃盈盈叩首,徐贤妃的眼睛了带了喜色,她连忙向许锦言挥手道:“宁安,快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益州那地方太偏了。本宫看你都消瘦了不少。” 徐贤妃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位小姐就都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嗤笑声,谁都能瞧得出来,许锦言这回回京应当是胖了不少,尤其是那腰身,远不如从前纤细。 这种情况之下,徐贤妃居然还能说许锦言瘦弱了,这可就真是有些引人发笑了。 许锦言这两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嘲讽,现在遇上这些年轻小姐们的嘲笑,更是当作耳旁风一般,吹过也就罢了。 许锦言慢慢步上台阶,走到了徐贤妃的面前,徐贤妃看着许锦言的眼睛里都全是欢喜,她是真心实意的为这个晚辈的再度归来而开心。 “娘娘,您今日生辰。宁安为您准备了这样一份生辰礼物,若是您喜欢,便卖宁安个脸,冲宁安笑一笑。若是您不喜欢,就当是安慰一下宁安,冲宁安笑两笑。您觉得怎样?” 徐贤妃现在便捂唇轻笑道:“那你这可就有些不公平了,若是这礼物不顺本宫的心意,怎的本宫还要向你笑两下?” 许锦言笑着道:“因为娘娘貌若天仙,不笑就可惜了呀。”轻松的语调说完此话,许锦言便将手里的锦盒打开,交付在了徐贤妃的面前,锦盒里面放置着一对珍珠耳环,珍珠莹白圆润缀于下方,上方悬挂着小巧的红宝石,珍珠不大,但是上面却仍然被精细的刻上了一副兰花图。 珍珠,红色,兰花,全是徐贤妃喜欢的东西。 徐贤妃惊喜的将那耳环接过,直嚷着许锦言有心,下一刻就站起来让婢女替她将这耳环戴上。 “娘娘这是非常喜欢咯?那娘娘可就要冲宁安笑三笑?” 徐贤妃刚要笑骂一句许锦言,然而此时却听的门口传来一身极大的通报之声,“太子到。” 一身明黄色太子服的赵斐走了进来。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宴始 那一身明黄色刺眼的厉害,他疾步而来,每一步都走的稳健又迅速,不是那春风得意的太子又是谁? 赵斐走来,在台阶下向徐贤妃行礼道:“儿臣给贤妃娘娘请安。” 徐贤妃此时心情正好,又来了儿子给请安,她笑着对赵斐道:“殿下快起,有殿下来给本宫庆祝生辰,本宫的心情可就更好了。” 场面上的客套话而已,赵斐心知肚明,但还是让一旁的侍从呈上了自己的贺礼。 贺礼一打开,徐贤妃先惊讶的“哎?”了一声,随着徐贤妃如此惊讶的声音,周围的人也都向太子的那份贺礼探头探脑的看了过去。 锦盒里放着一对珍珠耳环,珍珠莹白圆润,上缀以精巧的红宝石,珍珠虽小,但是上面还是精雕细刻了纤细的兰花。 珍珠,红色,兰花,全是徐贤妃喜欢的东西。 周围看到贺礼的人也都发出了和徐贤妃一样惊讶的呼声,太子这贺礼的确能看出精心准备,可是怎么和宁安郡主的贺礼一模一样。 疑惑的目光在许锦言和赵斐之间转来转去。 赵斐很坦然的迎上了这些人的打量,目光有意无意的放在了许锦言的身上,似有淡淡笑意。 许锦言也瞧见了赵斐准备的珍珠耳环,她轻轻蹙了蹙秀眉,思索着赵斐这么做的意义。 这珍珠耳环是她前世给徐贤妃送过的礼物,那好像是徐贤妃的三十七岁生辰吧,因徐贤妃是赵斐的养母,许锦言极为精心的替徐贤妃准备了这样一件珍珠耳环作为贺礼。 全是按着徐贤妃的喜好打造,徐贤妃一收到便是喜不自胜。 赵斐肯定是见过这件耳环的,也知道徐贤妃很喜欢。而这一次徐贤妃大办生辰,许锦言必须准备一份能够让徐贤妃喜欢的礼物,很有可能会效仿前世准备这件珍珠耳环。 而事实上,许锦言的确这么做了。 所以赵斐应该是猜到她可能会准备这么一份贺礼,然后非要和她准备一模一样的???????? 这不神经病吗?一模一样的两件礼物,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早有预谋。 反正不管哪一个说法都足够断定,这两个人的关系匪浅。 一个是新寡的郡主,一个是新封的太子。这消息可有点惊人啊,周围的人都坐不住了,看向许锦言和赵斐的眼神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徐贤妃的目光也有些异样,这两个孩子都是她心中很重要的人,她早前便考虑过让许锦言嫁给赵斐,只是那时皇后和敏贵妃一再争抢,她不好出面。后来许锦言又嫁给了张正,小两口也算美满。但是现在张正死了,许锦言成了一个人。 北明的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也不是不可以。 徐贤妃心里有了主意,若是这两个孩子当真对彼此有意,用准备同样的礼物这种方法来试探她,那她就给他们一个好的反应。 “殿下,您和郡主的心意可是重了。不过重了倒也又重了的好,两份心意合在一起,本宫今儿得到的福气可就大了。”徐贤妃故意将话说的暧昧不明,眼神还来回在许锦言和赵飞斐之间乱转。 许锦言这才明白了赵斐的用意。 琉璃眼眸泛出嫌弃,她真情实感的开始怀疑赵斐是不是真疯了。 徐贤妃正式的生辰宴会设在九华苑里,九华苑里正是桂花盛开的好时候,空气里全是甜滋滋的桂花气儿,金灿灿的花瓣随着微风的拂动而落下,洒在满布美酒美食的桌子上,却别是一番意境之美。 因皇帝昏迷,皇后和敏贵妃抱恙,所以今天这场盛大的宴会唯有太后一人坐于高位,虽然她极力的想要装出笑颜,可是或许因为心中悲伤太甚,再怎么隐藏都无法完全隐藏住面上的哀愁。 大部分的臣子也都可以理解,皇帝还在昏迷,此刻的太后若是能真心笑出来,那才叫做奇怪。歌舞升平,舞姬曼妙的腰肢掩饰了隐藏在这一场盛大宴会之下的暗流涌动,有人眉眼含笑,专心的等待即将要做的事情,有人坐立难安,手腕上的佛珠拨动的几乎要飞了起来。 还有人用眼神的余光去撇那含笑饮茶之人,手指在梨木雕龙的桌子上轻轻敲动。 舞蹈进行了一半,许锦言忽然起了身,她略一弯腰便从旁边的一条空道走了出去。赵斐一直在瞧许锦言,所以许锦言刚一有动作,赵斐的眼神便整个瞟了过来。赵斐皱了眉,向旁边的侍从轻声吩咐道:“你去看一下,宁安郡主接下来要去哪里?” 侍从领了命,立刻就跟了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他在赵斐耳边轻声道:“回殿下,宁安郡主是去端祥公主的宫中了。” 端祥?赵斐想了想,让侍从退了下去。 若说是端祥来找,那赵斐倒是没有后顾之忧。端祥和许锦言的关系好,这赵斐也是知道的,当初许锦言还救过端祥的一条命呢。 最近她那前太子哥半死不活,她去找许锦言哭一哭也是该的,不过么…。就算是许锦言,她也休想改变现在的局面。 赵斐将面前的茶水晃了晃,茶香萦绕鼻腔。 赵斐又将侍从唤了过来,“你派几个人去盯着宁安郡主。若是有异常的举动,你立刻来报给我。” 赵斐对端祥没什么可担忧的,可许锦言……遇上了她,他就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万一许锦言给他出个幺蛾子,把庆裕帝弄醒了,那他的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他会让庆裕帝醒来的,但是不是现在。 —— 许锦言出了九华苑之后,便一直闷头向前走去,她知道后面有人在跟着,以赵斐那种心思,怎么会不派人来跟踪她。 赵斐现在在全天下最小心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许锦言老老实实的在赵斐手下的监督下进了蘅芜宫,一身浅蓝色凤凰花衣裙的端祥早在宫殿内等着许锦言,一看见她,便亲切上的挽上了她的手,将她迎了进去。赵斐派来的人只能止步于此,若是跟进蘅芜宫里,他便没有那个本事了。 看着许锦言平安的进了蘅芜宫,赵斐的手下也松了口气,只等着许锦言一会儿从宫中出来。 然而那厢大殿的门刚一关上,许锦言向内室走了两步,便看见早已侯在里面的云姑姑。 许锦言向云姑姑行了一礼,“姑姑,宁安说的那些,可全办到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瞒天过海 宴会还在进行中,坐上太后脸色已经渐渐有些绷不住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无所适从,她一丝丝的将胸口累积的气舒出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微平静一些。赵斐虽然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心里却忽然七上八下了起来。许锦言已经去了很久了,虽然他知道许锦言现在平稳的待在端祥的宫里,但他那颗心就是放不下来,老是悬在半空,不详的感觉一直在氤氲。“陛下那里可有异常?”赵斐向旁边的人低声问道。侍从连忙回答道:“殿下安心,刚来的消息,陛下那边非常安稳。” 赵斐点了点头,算是放下了些心思。就是因为今日许锦言要进宫,赵斐以保护庆裕帝身体为由,在庆裕帝身边安排了好几个新太监,让这几个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庆裕帝的身体,不许任何人靠近。 赵斐留了一手,他对庆裕帝身边的王公公极为客气,为的就是防止万一将来出了意外,赵斐也不至于将自己置放于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方。所以这些探子都得看着王公公的眼色行事,消息通传下来会有些慢。 虽然慢,但好在有。 赵斐无意识的转动手中的杯子,虽然现在传来的消息一切正常,许锦言还在蘅芜宫里没出来,庆裕帝也在探子的目光注视下安稳的躺着。 可不知为什么,赵斐总觉得许锦言要做些什么。 这辈子的许锦言是个刺头儿,回回只要她在哪里现身,哪里就要出事,还偏偏她总是能从中脱身,一点儿的泥垢都不给身上染。 从前赵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懂了,他就不得不对许锦言小心一些。 “继续观察,一定要确保没有任何人能靠近父皇。” 赵斐低声吩咐,侍从点头,领命出去布置。 如果宫里要出意外,那就只能是庆裕帝那里了。许锦言一定心里一定想将庆裕帝唤醒,这一点毋庸置疑,那这一回许锦言会不会趁着宴会的进行做一些什么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能做的,无非是紧盯住许锦言,死守住乾清宫。 赵斐下首坐的是赵诚,这一回皇子折损过多,除了赵斐这个大赢家以外,完全平安的就只剩下赵诚这几个素来闲散的皇子了,其他只要和权力有过挂钩的皇子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赵斐的打压。 赵斐那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全落进了赵诚的眼睛里,赵诚虽然没听到赵斐吩咐侍从去做什么事情,可他猜也能猜到,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诚摇了摇头,眼神微微瞟过了许锦言刚才坐过的位子。 小郡主,你得努力啊,我们这些人都不行,唯有你才能将这场噩梦结束。 你须得勇敢,须得坚持,这场萦绕了整个北明朝的噩梦只有你可以破解。 —— 蘅芜宫里,云姑姑看见许锦言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郡主,你总算是来了。”云姑姑的眼睛里有着泪光,那泪光蕴含的情感十分奇特,不是感动,不是悲伤,而是在极度的紧张之后终于松弛下来的舒心。 许锦言点头,向云姑姑安慰般的笑道:“姑姑别慌,宁安来了。现在告诉宁安,之前我让静慧大师转达给太后的事情,您帮我办好了吗?” 云姑姑重重的点了点头,“郡主,您随奴婢来。” 许锦言跟着云姑姑向前走去,她刚走了几步便忽然一顿,她回头望向了端祥,端祥似乎已经受不了那强大的心理压力,从刚从一关殿门开始,端祥就在一个劲儿的发抖。 许锦言暗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你发抖的样子。这就够了,如果还害怕就去哭一场吧。这是你的宫殿,没有旁人可以看到。” 端祥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哇”的一声扑到了一旁的奶娘怀中,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到底还是怕宫殿外的人听到。许锦言回头,继续跟着云姑姑前行,富丽的内室,香气盈鼻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人。 花白的发,脸颊瘦削,眼下全然都是青色,整个身体已经开始枯瘦了下去,一看便是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再不复从前的帝王威仪。 许锦言还记得这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曾经开起她和张正的玩笑,那是何等的眉飞色舞,何等的绘声绘色,何等的精神抖擞。 谁能想到,北明朝的皇帝这么热衷谈论臣子的私事。 谁又能想到,北明朝的皇帝会这么狼狈憔悴的昏迷在蘅芜宫中。 许锦言长叹了一口气,“英伯,你快看看,还能不能救得了。” 赵斐暂时是不会让庆裕帝死的,因为传国玉玺还在庆裕帝的身上,许锦言猜测以庆裕帝的心思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告知赵斐玉玺的藏身地点。 可没有传国玉玺,赵斐一旦登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前世的赵斐明明已经大权独揽,但他还是对庆裕帝敬之重之,原因不过是庆裕帝迟迟没有将传国玉玺给他。 即使后来庆裕帝将玉玺给了赵斐,那也是在赵斐完全取得了庆裕帝的信赖,庆裕帝在临终之前递到赵斐手里的,而关于传国玉玺的藏身地点,那是前世今生都未解的一个谜。 今生的赵斐一定还因为此事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对庆裕帝下杀手。所以只要赵斐一天找不到传国玉玺,庆裕帝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果然,化妆成半夏的英伯刚搭上了庆裕帝的脉搏便对许锦言道:“应当无碍,夫人请守住三柱香的时间,这三柱香的时间之内万不可被打扰,若是有人惊扰到疗伤的行动,对这个病人来说,可能有着致命的危害。” 许锦言明白了,“那就请英伯快些诊治。” “云姑姑,我们去外殿等候。” 云姑姑忙不迭的点头,跟着许锦言便走了出去。可云姑姑直到现在都还在恍惚,她是真的把一国之君偷偷运出了乾清宫吗? 她怎么就做了这般大不敬的事情? 可跟着许锦言的计划走,这件大不敬的事情做起来似乎也没有费什么力。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端倪 云姑姑至今还记得将昏迷的当朝皇帝偷偷运来蘅芜宫的每一步。 那一日静慧大师将许锦言手书的一封信呈给太后,信中详细画出了一条从乾清宫的龙榻之下蜿蜒到西华门的一条密道,密道直通西华门,但是在御花园东侧的假山之下有一个只够一人过的出口。 那一条密道是确凿存在的,太后一直都知道,但这本是宫闱秘事,朝里朝外能知晓此事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清楚。可这样的秘辛居然被一个臣子之女描绘在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之上。 太后不可谓不诧异,那般危急的情况之下,乾清宫早已经被赵斐的眼线控制,若是再不采取行动,这北明江山可能就真的要沦为赵斐的囊中之物。 危急至此,根本没有时间让太后去思考许锦言为什么会得知此事。 许锦言手书的信件上的那些计划很完善,只要按照走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太后明白这些计划的安全,她才敢陪着许锦言赌这一把。 龙榻后虽然有一条密道,可太后深知乾清宫里密布赵斐眼线,日夜不息的注视着庆裕帝,在这种情况之下将庆裕帝偷梁换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许锦言偏偏就想到了每天都有宫女要为庆裕帝擦拭身体,这段时间要将龙榻周围遮掩起来,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眼线无法监视到庆裕帝的动静。 便就是那一炷香的时间,昏迷中的庆裕帝才被偷梁换柱到了蘅芜宫之中。 这一过程并不轻松,虽然龙榻周围被阻挡,外面赵斐的眼线看不到这一切,但只要太后派去的人有所行动,日夜贴身伺候庆裕帝的王公公会立马看在眼里。 所以要想将庆裕帝送出乾清宫,还得得到王公公的帮助,王公公对庆裕帝忠心耿耿,太后的旨意他都未见的会听。这种将庆裕帝通过密道运送出乾清宫的事情听起来危险重重,王公公不一定会配合。 事实上,起先王公公听闻此事的时候,态度十分暧昧,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就一味的装糊涂。直到云姑姑急了,不小心说出这主意是许锦言想出来的时候,王公公的态度这才严肃了起来。 王公公思考了半天,半天之后,他同云姑姑说他可以帮忙。 有了王公公的帮助,这才能顺利的将乾清宫龙榻上昏迷的庆裕帝运送到蘅芜宫中。真正的庆裕帝出了乾清宫,至于现在躺在龙榻之上的不过是早已换上了人皮面具的乾清宫内侍而已。 云姑姑随着许锦言走出了内殿,她侧目望着许锦言,谁能想到,这瞧着眉清目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居然有着这样的大手段,而大手段的背后无外乎一番大智慧。 从前当真是她走了眼,她以前不过以为许锦言有些聪慧心思,比一般的闺秀聪慧一些罢了。或许很适合在这后宫之中生活,能将那些重重危险一一击破。 但现在云姑姑在看自己从前的那些想法,便觉得实在有些荒谬。 许锦言何止是比一般的闺秀聪慧,她心中所含宏图锦绣,绝非尔尔众生。 —— 九华苑内,丝竹的声音绕梁而去,百官推杯换盏,一派虚假的祥和与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份热闹是佯装出来的,可没有人会去戳穿,只会顺着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赵斐面前的酒已经彻底冷了,他从来都喜欢喝冷酒,尤其在这暑气尚未消散的时候,饮冷酒实乃酣畅淋漓,将一身的暑热驱除。但是赵斐自想起前世回忆之后,他便将自己常喝的酒换成了热酒。 前世有个人因为他素有咳疾,总是想给他热酒,被他不止一次的喝止,她却仍然乐此不疲,不止要给他热酒,还要给她煮一些黏黏糊糊的枇杷膏。 虽然今生他还没来得及患这咳疾,但他不由自己控制,便总是将喝的酒从冷酒换成热酒。 似乎这样就能告诉前世的那个人,我不会再喝止你了,能不能回来,帮我再热一回酒。 赵斐又一次唤来侍从,让侍从下去给自己热酒,同时听侍从附在他耳边将一些消息告知于他。 自然,还是一切安静,宁安郡主老老实实的在蘅芜宫里待着,陛下也平平稳稳的在床上躺着。赵斐点了头,让侍从退了下去,自己的眼睛却不动声色的瞟了瞟许锦言坐过的那个位置,那里空荡荡的,本该坐着一个清婉动人的身影。 她到底在蘅芜宫里做什么呢? 若说许锦言虚度了这样长的时间,只是和端祥在蘅芜宫里说闲话。赵斐第一个不相信,许锦言好不容易进一回宫,她要是不趁机做些什么事情,她就不是今生的许锦言了。 今生的许锦言无孔不入,会找准一切机会生事。 赵斐盯着许锦言的那个空位一直在脑中思索,自许锦言离开之后,赵斐的心思就没有安定过,一直七上八下,像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赵斐在脑海中细细的过着今日和许锦言沾边的一切,蘅芜宫,端祥……。 蘅芜宫里会有什么东西?值得许锦言待这么长的时间? 脑中光芒一乍,赵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豁然站了起来,因为站起来的速度太快,冲撞的桌子上的茶杯都叮当作响了起来。 蘅芜宫! 蘅芜宫是距离御花园最近的一个宫殿,而御花园里有什么隐秘的东西,许锦言和他都心知肚明! 该死! 这个女人,真是防不胜防! 赵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怒火让他顾不得现在还是宴会的进行中,也因为赵斐突起怒气,惊吓的乐师以为自己弹错了曲子,惹了当朝太子不快,个个都停下了弹奏,惊慌失措的望向赵斐。 赵斐现在可顾不上管这些,直接拔腿冲出了九华苑,直往蘅芜宫而去。 满座大臣都没明白赵斐的举动,唯有座上的太后因为心中明白而吓得脸色苍白。 太后感觉自己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冲上了脑子,她紧紧的攥紧了椅子把手上雕刻的奇兽,上唇和下唇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牙齿的咬合也出了问题,颤抖的无法紧咬。 “快去!快去蘅芜宫通知许锦言!”太后颤抖的声音低声向旁边的人吩咐道。 现在能让赵斐生这般大气,不顾百官,直接从九华苑里冲出去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一件了。 太后在心中向上天祈求,一定要让那个孩子完成她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失败,整个北明的江山也就会跟着一起衰败。 这代价太大了,不是她,也不是那个孩子可以担负起的责任。 赵斐一直疾步前行,目的地直往蘅芜宫而去,温润的容颜之上全然都是怒气和阴霾。赵斐一直在心里责怪自己大意,明明知道许锦言这辈子不是省油的灯,居然给她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 现在只希望许锦言没有搞出太大的动静,若是她毁了他设计的这一切,毁了他今生的图谋,他绝不会饶过她的。 赵斐的脚步很快,没多久就到了蘅芜宫,蘅芜宫静悄悄的,像是里面没有人一般。赵斐含着冷笑上前,一脚踹开了宫门,旁边的侍卫能看出来这是当朝太子,所以没有敢阻拦,虽然公主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出,但是太子明显比公主大,这不是侍卫可以管住的人。 侍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赵斐踹门而入。 宫门在赵斐的脚力之下变得脆弱不堪,宫门洞开,赵斐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瞧见外室正坐着两人对酌而饮,似是之前正在谈什么轻松的话题,清婉的容颜上还残留着笑意,一听门声,她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了他,像是在看一个入侵者。 “殿下?”许锦言像是很惊讶一般,慢慢起了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斐,然后向赵斐行了一礼。 “殿下怎么会来此?” 赵斐盯着许锦言那状似无辜的一双琉璃眼眸,他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宁安当然不知道了,九华苑里还有宫宴,您不在那里,怎么会突然来着蘅芜宫?”许锦言眨巴着琉璃眼眸,就是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 不得不说,她真是有做戏的天分,若非赵斐早知她是怎样的人,不然可能真要被那无辜眼眸里露出的神态混淆了。 赵斐不再理会许锦言,直接往内室里走。 许锦言莫不是当他傻,若真是她来找端祥说体己话,怎么会坐在外室,不坐内殿。 内殿分明就是隐藏着什么。 赵斐已经冲到了内殿门口,端祥在旁边已经吓得不轻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赵斐的行动。 许锦言却一个闪身,挡在了赵斐的身前。 “殿下且慢。”琉璃眼眸微亮,似乎是含着千言万语。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苏醒 赵斐一挑眉,继而冷笑道:“怎么?内殿里有不能让我看的东西?” 许锦言点头笑道:“当然了。” 不打自招?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她向来都是打死不承认,就是证据全摆到她面前,她都要想办法把证据推翻,然后她独善其身。 赵斐睐着眼眸看她,打算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当然了,这内殿是端祥公主的卧房,里面藏着多少女儿家的私房物件儿。虽然殿下是公主的兄长,可是这卧房也不是您想进就能进的吧。”许锦言笑道。 巧言令色!赵斐看着许锦言那副淡定的样子就心中冒火,她凭什么那么冷静,事情做的出来,眼看着都要败露了,她居然还能风轻云淡的跟他东拉西扯。 赵斐勾起唇,冷冷的对许锦言道:“今天我便就是要进去,你奈我何?” “若是殿下非要进去,宁安自然也不能阻止。”许锦言向后退了一步,手向前一伸,做出有请的动作。 赵斐看她那真像是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倒动摇了几分,不过她这个人素来做戏做的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难让人分辨出其中内情。 许锦言做戏做的好,但不意味着端祥能和她一样,端祥吓得脸色白的和纸一样,手还在不停的发着抖,看着他抬步往内室走,端祥吓得都快晕厥过去了。 这般反应,明显是这蘅芜宫里面有问题。 赵斐横下一颗心,迈步进了内殿,立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但是没多久,赵斐便皱起了眉。 内室里面空空荡荡,只站着一个婢女似乎是在进行一些洒扫的工作,手里拿着掸子一直在上下清洁。 这和赵斐预料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许锦言轻笑着走了进来:“殿下,婢女还在打扫呢,您现在进来怕脏了您的衣服。” 赵斐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他注意到了凌乱的床榻,床榻上的被褥还没被叠起,凌乱的扭做一团。这就于理不合了,月亮都快升起来了,怎么可能会有床榻还没收拾。 “这蘅芜宫的婢女看来是懒得过分,晨起的床榻到现在还没收拾?”赵斐讥讽道。 这里一定有过什么,只不过他来迟了一步,让许锦言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转移走了。 赵斐踏了进去,如果他没估计错,许锦言不太可能会这么快,若是她真的把庆裕帝转移到了这里,起码解毒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而许锦言从九华苑到蘅芜宫,一共才走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她没道理能解完庆裕帝的毒,然后将庆裕帝又送回去。 除非许锦言能暂停时间,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他做一个大胆的猜测,人还在这内殿里,只不过被许锦言藏了起来。 赵斐站定了,他又环顾了一遍周围,内殿不算大,虽然是皇室宫殿,但是蘅芜宫的内殿因为前段时间曾经烧过才急匆匆的翻修起来的宫殿,所以会显得稍微仓促一些。 内殿里的东头是一个巨大的书架,摆着满满一架的书,周围不太可能藏人。床榻之下也一眼可窥,干干净净的,连灰尘也没有。 内殿北面的后方放置着一个山水墨色的屏风,屏风后似乎是一个梨木的浴桶。 浴桶……大概是可以藏人的。赵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绕过屏风,直往浴桶而去。他没有看到的是,这一回,许锦言下意识攥紧了手,琉璃眼眸真的带了些紧张。但等他看到浴桶的时候,浴桶里面也是干干净净,只放着半下清水,轻飘飘的映着他阴沉的脸庞。 难道真的不在此地?许锦言真的会暂停时间? 就在赵斐皱着眉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极为仓促的跑步之声,冲着内殿便跑了来。 是赵斐的侍从。 “殿下,您快去乾清宫看看,听说陛下醒过来了!” 侍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 赵斐豁然看向许锦言,她含笑而立,清婉的面容上冷静而冷漠。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应对之法 “许锦言,你这场戏做的可真是妙绝了。”赵斐拂袖,温润的容颜上覆盖了极厚的一层阴霾。 许锦言福身,笑意盈盈道:“承殿下相让了。” 赵斐怒极,面上的笑意却更深,他转身对许锦言道:“许锦言,你别高兴的太早。你应该明白一件事,现在的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赵斐又一次疯一般的从蘅芜宫里冲了出去,直往乾清宫而去。赵斐走后,许锦言盯着赵斐摔袖离开的宫门看了一会儿,暗暗思索着赵斐方才那番话的意思。直到赵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许锦言的视线范围之内,许锦言才立刻斩断了思绪,现在她顾不上想这么多。 许锦言小跑两步到屏风后浴桶的旁边,她对那个还在拿着掸子上下打扫的婢女道:“英伯,别扫了。人走了,我们快把陛下放出来。” 那婢女身子一顿,转过身来,将面上的伪装撕了掉,妍丽的年轻女子容貌揭开,露出了花白胡子,英伯伸了伸懒腰道:“这人的眼睛不太行,我这身板装女人,他都没看出来问题。” 许锦言笑了笑,“那还不是您扮的好,惟妙惟肖,赵斐那眼睛当然看不出来了。” 英伯点点头道:"那倒也是。”英伯说着话,脚下功夫也没停,跑到了浴桶旁边,帮着许锦言一起搬动了浴桶底下的机关,机关搬响,水先从浴桶旁的一个小孔流了出去,流进了早放置在一旁的水盆之中。 但这水很奇怪,在浴桶中看着足足有半桶的水全部注入了小盆之中,却连一盆都没有装满。水尽之后,水桶初露了其中暗藏的玄机,原这浴桶造的极浅,桶底距离桶面不过三尺的距离,根本不够容纳一个人洗澡,但是注入了水之后,利用光影交织极巧妙的将这一层玄机遮掩了住,从外看来,这浴桶和普通浴桶别无二致,不过是在大白天的时候蓄了些水而已。 英伯扣住了浴桶旁边的一个把手,向后一扳,浴桶底部陡然翻了开来,这浴桶造的极浅,其实是因为其内在藏了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桶底翻转过来之后,这个空间就暴露无疑了。 现在里面的确藏着一个人,而且此人正是如今北明朝的当朝天子。 听到赵斐走了的动静,藏在厨房的云姑姑和端祥一起跑了过来,云姑姑进来的时候正逢着许锦言和穿着侍女衣服的英伯将庆裕帝从桶中搀扶出来。 云姑姑眼前一花,许锦言这胆子,的确是大的没谱了。 堂堂当朝天子,她就敢把人藏在浴桶里面。云姑姑急忙上前,小心的帮着将昏迷的庆裕帝扶了出来。 “夫人,我刚才听那人说陛下醒了......但根据我的判断,陛下起码还得半个时辰才能醒。”英伯疑惑看向许锦言,他亲手治的他最清楚,庆裕帝的昏迷非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中了毒,这毒令庆裕帝昏睡不醒了半个月,虽然现在毒解了,但是余毒还未清,要彻底醒来,怕还是要半个时辰缓和。 而且听刚才那来通传之人的语气,庆裕帝应该是在乾清宫里醒来了,要不然也不会告诉那个王八蛋快去乾清宫看看。 但是乾清宫里怎么会醒来一个现在还身在蘅芜宫里的人? 许锦言轻笑了一声,道:“若非如此,赵斐怎么会轻易离开。” 若不是放出庆裕帝醒了的这个消息引得赵斐心绪大乱,直接跑向了乾清宫,依着赵斐那性子,非得把蘅芜宫掘地三尺不可。 真让他发现了昏迷中的庆裕帝,谁知道后果是什么。 云姑姑虽然猜到了许锦言的心思,也想到了乾清宫里传出陛下苏醒的消息不过是许锦言的调虎离山之计,可她听到了许锦言直呼赵斐的名字,还是免不得有几分乍舌。 许锦言的胆子,好像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许锦言转头对还愣在一旁的云姑姑道:“麻烦姑姑快回九华苑,经历了这样一番变故,想来太后可能也受惊了。” 云姑姑经许锦言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方才也是太后派了几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将赵斐要过来的事情告知了他们,才让他们赶在赵斐到来之前做足了准备。 想来太后现在不知情况,肯定是急坏了,云姑姑立刻就想回去,但忽又想到庆裕帝,她皱着眉对许锦言道:“但是陛下那边......” 赵斐肯定是要去查看庆裕帝行踪的,那躺在龙榻之上的小太监或许能骗得过赵斐的眼线,可是绝对骗不过赵斐本人。 现在庆裕帝的毒解了,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若是让赵斐揪住了替换当今圣上的这个把柄,今天这件事的所有参与者都得一起完蛋。 替换当今圣上的这件事,一旦放到了明面上,无论目的是什么,这罪过都不算小。 许锦言知道云姑姑的忧虑,对云姑姑安慰般的笑道:“不需姑姑担心,现在立刻从地道走,地道的路程近,王公公也会替我们遮掩,我们一定能赶在太子殿下进乾清宫之前将陛下送回去。”看着许锦言笃定的神情,云姑姑没来由的就放了心,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对许锦言道:“麻烦郡主了。”随后立刻转身出了蘅芜宫,直奔九华苑而去。宫门一闭,许锦言便挥手唤出了十个暗卫,端祥今日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得到了锻炼,看到这突然凭空窜出来的十个暗卫,连叫都没有叫,只是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飞寒上前一步试探的对许锦言道:“夫人,我们几个将陛下从地道运回去?”“不,不能从地道走,赵斐既然猜到了我可能利用了地道,他就不会再给我机会。如果我没有猜错,地道的出入口肯定已经满是赵斐的手下了。”许锦言抬起眼眸道:“就从地面走,现在就去。” 飞寒会意,几个人扛着庆裕帝就闪身出了蘅芜宫。 许锦言对一旁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端祥道:“公主殿下,宁安想求您一件事情。” 端祥却摇头道:“姐姐,你不需要想办法来堵住我的嘴。端祥已经长大了,知道有些事情该说,有些事情不能说。今天云姑姑走了之后的事情,端祥都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以后有人来问我,姐姐是怎么将父皇运回的乾清宫。 “端祥永远都只会说一句话,我当时吓傻了,一直在旁边躲着,什么都不知道。”端祥对许锦言一字一句的道,丝毫不曾迟疑。 许锦言看着端祥那张小脸忽然笑了,第一次见端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只会跟在郑皇后身边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说一句话都不敢。未曾想,现在居然能确凿的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来。 “端祥,你长大了。”许锦言轻叹了一声。 长大的过程或许很艰难,或许会遭遇一些难以想象的困苦,可是如果不学着长大,这辈子都会与艰难困苦相伴,唯有突破荆棘,才能得到与世界周旋的能力。 ------ 赵斐大步快走到乾清宫中,王公公听见通传之声之后立刻从内殿走出,对急匆匆的赵斐道:“殿下有何事?” 赵斐一顿,王公公的面子还是要给,他道:“听闻父皇苏醒了,本宫立刻就赶了过来。” 王公公惊讶,“苏醒?陛下还在昏迷,不知殿下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赵斐一惊,没醒? 那怎么会? 赵斐急急回头去看那个给他通传的小太监,小太监也一脸莫名,刚才就是从这乾清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是陛下醒了,他这才忙不迭的跑到了蘅芜宫中通传。 赵斐略略一思考,几乎是一瞬间,他明白了。“许锦言。”赵斐咬牙切齿的念出了这三个字。 王公公只当作没听到,宫里待的久了,他太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什么时候该耳聪目明。现在这个时刻,显然是适合装聋。 赵斐刚要回蘅芜宫找许锦言算账,但是走了一步,赵斐忽然止住了步伐对王公公道:“公公,不知父皇如今的情形如何,本宫可否去看上一眼?” 赵斐的语气算不上客气,如果许锦言真是完成了她的计划,王公公必定在其中有所帮助,就算王公公没有帮忙,那也必定是知情人。王公公忽略掉赵斐语气里的不善,他道:“若是殿下想探望陛下,又岂能是奴才可以置喙的事情。” 赵斐不在理会王公公,直接步入了内室,里面庆裕帝睡得十分妥当,眼眸紧阖,脸颊瘦削,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赵斐隐隐觉得庆裕帝的脸庞好像有了些生机。 赵斐站着窗前凝望着庆裕帝,他心里明白方才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他每一步都比许锦言晚了一步,一步接着一步,每一步都棋差一招。 北明女诸葛.......赵斐忽然想到前世她的这个称号,前世他从来没有觉得她是什么女诸葛,不过是被他玩弄在手心里的棋子罢了。 这辈子他才瞧明白,非是她不够聪明,只是她没有将她的聪明用到他身上,唯将一腔情意交付。她没有将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用来算计他,这才显得她蠢笨不堪。 可这辈子她开始算计他,开始用那颗聪慧的玲珑心肝对付他。 他这才感觉到了北明女诸葛的这个称号绝非空穴来风。 赵斐微阖住了眼睛,脑中细细过着他和许锦言这两生两世的恩怨,可过到最后,脑海中留下的还是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含着淡笑,向他娇柔唤“夫君”的画面。 许锦言,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赵斐陡然睁开了眼睛,你聪明,可我也不差。 你千万不要觉得我还是从前的那个赵斐,我和你都有着前世的记忆,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什么应对之法都没有提前设下吗?床榻上的庆裕帝忽然动了动手指,似乎是即将要醒来了一般,赵斐看在眼里,扯了扯嘴角,带了抹冷笑,但是眼眸里却一点意外和惊慌都没有。 一旁的王公公看到了庆裕帝的动静,急忙拔腿向庆裕帝的方向跑了过去,“陛下,陛下?” 王公公唤道,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吓到庆裕帝,又不敢太小声,怕唤不醒庆裕帝。 直到庆裕帝左手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赵斐这才收拾了心思,温润的容颜一变,冷笑全然收了起来,转而换上了关心和关切,向殿门外大声疾呼道:“太医!太医!传太医!” 但只要有人稍稍留心便能发现,虽然赵斐的语气非常的焦急,可是他也只是向门外喊了两声而已,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九华苑内,太后听完云姑姑的述说之后总算心里安稳了下来,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对云姑姑小声道:“亏是许锦言这丫头机灵,早早在蘅芜宫里备了个浴桶以防万一,要是没了这一层保障,这一回还真是要出大事。” 云姑姑点头,“宁安郡主这一回可立了大功了,您是不知道,当时在蘅芜宫里可惊险了,若不是宁安郡主,这一回的事情可能就没法收场了。” 云姑姑故意将当时的情况夸张了一下,她有点怕事情结束以后,太后会过河拆桥的事情。云姑姑深谙太后那奇诡的性子,这些年过河拆桥的事情,太后不知道做了多少。 从前云姑姑可以不理不睬,但这一回遇上了许锦言.....云姑姑就不太想让太后过河拆桥了。太后倒没在意云姑姑的弦外之音,她只冷哼了一声道:“哼,虽然这一回事情惊险,但是这也坐实了赵斐暗存谋逆之心,等陛下醒过来了,哀家非要让他把赵斐处死不可。” 太后今天吓得一身冷汗,现在如释重负,算是想起了秋后算账这一茬。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赵斐这个下人出的皇子,母妃是个那下贱样子,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前走了大运当了太子,他的福气也该用尽了,现在就一并还回来吧。 虽然太子和康王彻底废了,但是.....其他成年的皇子又不是没有。 六皇子赵诚不是个比赵斐抢了无数倍的皇子么。 太后叹了口气,“云敏,我这一回倒是有一个感觉。” 云姑姑凑上前来,“什么?” “当初幸亏是没把许锦言指给诚儿,那可不是个诚儿能降的住的女人。”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质问 云姑姑对太后的话深以为然,这一点她其实早一步太后就领略到了,六皇子这个人宽和有余但是心机不足,虽然豁达,可绝不是能和许锦言旗鼓相当的男人。 能和许锦言旗鼓相当的那个男人....... 云姑姑叹了口气,那个男人真的算是北明朝的第一公子,只是可惜了,虽然和许锦言有夫妻缘但是却没有相守份,年纪轻轻便命丧山洪,留给世人的只有那一声对于才子的哀叹。 此时的云姑姑还不知道,她真心真意惋惜的那个男子过不了多长时间会一一种更为惊世的姿态重新回到北明人的视线之中,只是这一次归来的人,却再也不会是北明的大理寺卿。 太后心里放下了这口气,刚想动一动身子,找一个合适的姿势安心的看一会儿舞蹈,但是太后刚一动,没留神手腕撞到一旁的椅子扶手上,太后吃痛,“嘶”的一声抬起了手,可下一刻,太后手腕上带着的那串佛珠忽然断了,滴溜溜的滚了一地。 太后顾不上手腕的疼痛,立刻弯下腰去捡那串佛珠,就像琴弦断了对于弹琴之人是不祥之兆,对于信佛之人来说,佛珠断了更是大忌中的大忌。太后慌忙的在地上捡着佛珠,云姑姑连忙劝阻太后道:“娘娘且慢,让奴婢来,您怎能做这样的事情。”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太后的心里忽然慌了,手上还是在捡着佛珠,似乎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平静一些。 云姑姑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但她还是摇摇头道:“不会不会,这只是意外,意外而已。” 云姑姑安慰着太后,可她自己也信佛,平日里最是忌讳这样的事情。偏这事情出在这个节骨眼上,总让人觉得是什么不详的预兆。云姑姑刚捡完佛珠只见的九华苑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那是太后安插在乾清宫的眼线,平时绝不现身,此时急忙跑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太后也坐起了身子,等着那小太监来禀告消息。 “太后娘娘,陛下醒了。”小太监急忙跑来,跪在太后面前道。 太后紧紧的握着椅子的两个扶手,用力之大使得手背的青筋都依稀可见,她还在等着小太监的下一句。 “可是陛下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给了太子殿下一半兵符和全部的监国之权。”小太监说话颤颤巍巍,小声的几乎听不清楚。 一半兵符,监国之权。这基本就是把北明的大半江山全部交给了赵斐。 太后想过千百种坏消息,但是却没有想到最后传来的坏消息会是这样,大半北明江山尽交付与赵斐之手,这和庆裕帝苏醒之前的局势几乎没有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可能就是赵斐的的声势更盛了一些。 太后眼前一黑,似乎就要晕倒。正步行至九华苑门口的许锦言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脑海中细细将赵斐和自己这两生两世的事情过了一遍,前世她围着赵斐团团转,没有一次赢得过赵斐,今生赵斐没有前世记忆之前又几番折于她手,前世所有心血折损殆尽。 但此番赵斐记忆复苏,她便栽了个跟头。 许锦言凝望着热闹非凡的九华苑,她站在热闹之外的冷清之处,琉璃眼眸缓缓眨动。 “英伯,你可能猜到这一层转变是为何?”许锦言对一旁又扮作了半夏的英伯道。 英伯略一沉吟道:“夫人,大概是蛊毒。这世上唯有蛊毒能迷惑人的心智,” 许锦言微闭眼眸,略略一沉思,“英伯,你当初为庆裕帝解毒的时候可发现了他身上有中蛊毒的迹象?” 英伯摇头道:“没有,若真是蛊毒,蛊毒在还没有发作的时候很难被看出来。” 应该是蛊毒没错了,前世赵斐就曾在府中蓄养了养蛊人,后来庆裕帝那么相信他,便就是因为赵斐在庆裕帝病重的后半期给庆裕帝偷偷下了蛊。 一种能操纵人心的蛊。 看来,赵斐是故技重施了。 怪不得赵斐在离开蘅芜宫之前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情,现在的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赵斐根本就不怕庆裕帝醒过来,因为他提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许锦言缓缓的叹了口气,那个万事细致,心狠手辣的赵斐真的回来了。赵斐,是我没料到,这一局算我输了,但是庆裕帝醒来之后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会输,但我不会再输。许锦言站定,琉璃眼眸开始慢慢平静,但平静无波的最深处却依然藏着呼啸的风和滔天的浪。回到张府之后,许锦言在灯火的摇曳之下一笔笔的在白纸上写下娟秀灵动的字迹,她已经写了不少了,纸张垒起来已经有了很厚的一沓,但从始至终都只有‘衡昭’两个字。 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一到心绪不太平静的时候,她总是会将他的名字写满白纸,似乎这样,她的心就可以逐渐的平静下来。 不过她的确在这一笔一划之中慢慢的得到了平和。 “衡昭”,两个字从她的朱唇之中溢出,她微微的笑了一笑,算是将那颗心彻底的平复了下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太子那王八蛋来了。”英伯从门口一路跑了进来,慌乱的对许锦言道。 许锦言手顿了一下,随后开始慢慢的收拾桌面上的写满‘衡昭’两字的纸张。 赵斐今日到访在许锦言的预料之内,他是该来的,今日赢得这么漂亮,若是再不来耀武扬威,那还能是赵斐吗? 许锦言收拾完了纸张之后便对英伯道:“英伯您无须担忧,我来处理。您去将人迎进来既可。” 英伯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您一个人.....” “英伯,我是这个府邸里的女主人,我就应该担起这份责任。”许锦言走了出去,衣衫被晚风带的翻飞。赵斐已然在大堂里等着了。 许锦言走了过去,唇角含着妥帖的笑意,“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赵斐转头过来,看到许锦言之后他笑了笑,他的这个笑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算计和猜忌,只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笑容。 除去了那些心机和计算,赵斐一旦笑起来,温润的容颜上真像是有月光流动。 但是很快,这如月光般的笑意便戛然而止,温润的容颜之上,戾气也慢慢浮现,但他的笑容还是没有完全收起来,赵斐轻声道:“你今日怎么走的那样快,父皇醒后,我紧接着便从乾清宫来找你,结果你却已经离开了宫里。但是我今日还想再见你一面,所以就只好从宫里跑出来了,只为了再见你一面。” “可是你怎么都不抬头看我一眼?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只要一来你的房间,你就拽着我不放,生怕我离开。那我这一回就顺了你的心意,不走了可好?” 赵斐故意说了一些暧昧不清的话,他的心思已经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地步,他想让许锦言不停的回忆起前世她曾是自己妻子的这个事实,同时他又想借着这些曾经的记忆故意羞辱许锦言。 许锦言虽然能感觉到赵斐想要羞辱她的这份心思,但她不太在意赵斐的羞辱,反正赵斐羞辱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世今生的债,她全都给他记着,只要是记录在册的债务,他就总有归还的那一天。 许锦言顿了顿,而后道:“殿下所言之事,早都是前尘过往了。如今这里是张府,殿下的那一番言辞似乎有着不合适的地方。” “不合适?”赵斐站了起来,唇角含了笑,“现在的北明朝还能有我不合适的地方?你可别忘了,如今太子监国,我独拥有半个兵符。”赵斐提醒许锦言道,意在告诉她,她的面前现在坐的可是北明最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 许锦言才不吃这一套,她把赵斐了解的都不想再了解了,赵斐这个人每次心里一虚,想要装一幅强硬姿态的时候就会将自己那些成果都摆出来细细说一遍。 何其无聊。 许锦言旋身在赵斐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才不要站着耗费体力。 赵斐细细看了一下许锦言的脸色,发现许锦言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连生气愤怒都没有。这不禁让赵斐有了些挫败感,“许锦言,今天你为什么会离开的那么早?” 许锦言心中冷笑,明知故问..... “因为宁安身体忽然有些不适,便先退席回府休养了。这应该没有违反宫规吧,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殿下走这一遭?”许锦言颇有些讥讽。 赵斐没有理会许锦言的讥讽,他继续笑着道:“身体不适?据我所知,你的身体一向不错。” 许锦言一滞,琉璃眼眸转了转,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的存在估计快要瞒不住了,过不了多久,腰身就不是衣服能掩饰住了的。她看向赵斐道:“多谢殿下记挂,可是现在宁安怀有身孕,身体不如从前也是有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不劳殿下担忧了。” “你说什么?”赵斐的表情一瞬间从平静到达惊诧再到愤怒,短短时间内,一张容颜却转化了无数个脸色。 颇为的有意趣。 许锦言没有回答赵斐的话,赵斐的眼睛盯向了许锦言的肚子,果然看见了微隆的小腹被宽松的衣服遮起,因为她本就瘦削,隆起来的肚子被衣服一盖就基本看不出来什么了,但现在她刻意提醒了赵斐,赵斐带着怀疑的目光仔细一看,那怀孕的真相就再也瞒不住了。 许锦言故意无视赵斐的惊怒交加,她笑着道:“啊,殿下应该还不知道吧,宁安有孩子了。这都是拖了我北明朝国泰民安的福。” 赵斐继而大怒,容颜之上一丝的温润都找不出来了,只剩下了极盛的戾气,“贱人!你怀的是谁的孽子!谁的?” 赵斐的样子很是恐怖,他死死的瞪着许锦言,似乎要把一腔的怒火全部化作眼中的刀剑。 许锦言此时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漠然着脸色道:“殿下,您是北明的一国太子,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宁安的孩子自然是宁安夫君的。宁安当不起你口中的‘贱人’两个字,而宁安的孩子未来也是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也当不起殿下的‘孽子’两个字。” 赵斐的怒火被许锦言漠然的脸色激到了最顶,他愤而快走几步直逼许锦言的面前,“你自己把这孽子打了。不要逼我动手!” 许锦言一愣,起先没反应过来赵斐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赵斐,“殿下,北明朝的哪一条律法规定太子殿下可以威逼郡主打胎?您说的这笑话,那翻遍全天下的律法也找不到比您这金口一开更有趣的出来。” 赵斐急怒道:“许锦言,我没有再跟你玩笑,你该知道我的意思。我不要这个孩子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的,不许生别人的孩子!” 许锦言被赵斐这句“你是我的”成功的恶心到了,她强忍着翻涌的呕吐欲望。 “怎么,太子殿下还要和我再续夫妻前缘不成?”许锦言的眼角一挑,些许的露出讥讽。 赵斐今夜被许锦言怀孕的这个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孩子上辈子是不存在的,如果今生放任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前世一些注定了的事情或许就再也没有办法反转过来。 比如她曾是他妻子的这件事。 北明民风开放,寡妇可以再嫁,就算是嫁给皇族也不过被民间诟病两句,前朝便曾经有寡妇再嫁入宫,生育皇子,最后成为了一代贤后的事件。 就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先例,赵斐心里的算盘早就拨好了,他已经想好了等过上几年,她新寡的事情平息一下,他就立刻让许锦言入东宫。 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已经愿意为了重新得到她而背上被民间诟病的这个后果,可她怎么就这么愚钝!居然会在这个时刻怀有身孕?如果她一旦生了这个孩子,依着她的性格,她就绝不会放弃这个孩子,若她想带着孩子入东宫,那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北明的民风再开放,也绝对不可能有寡妇带着先夫的孩子嫁入皇家的事情,这实在太过荒谬了。 “许锦言,自我恢复记忆以来,我可曾对你做过暗害之举。你应该明白我的性格,我没有杀你,甚至还替你报了仇。你难道就真的没明白我的心思?”赵斐看着许锦言,眼神又急又怒,他急切的说着一些话,似乎是想证明一些什么东西。 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对于赵斐来说,那其实是很难开口的一件事情。 许锦言皱了眉,她隐隐察觉了赵斐的言外之意。 许锦言回京的路上其实是藏了一份惴惴的心思,她对于已经恢复前世记忆的赵斐会有一些不愿意面对的情绪在,她甚至觉得她一回京城,赵斐就会派人过来暗杀她。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现在的赵斐更清楚,那份记忆的存在有多可怕,又能给这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既然赵斐知道了她心中藏着的记忆,依他那般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加之前世他对她恨之入骨,今生再见,若是不厮杀一场,许锦言觉得都对不起前世的那份恨意。 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回京之后迎接她的居然是满城的桂花树和许家的灭门之刑。 许锦言便是再迟钝,她都是能感觉出来今生的赵斐恢复记忆之后也并不像前世那般厌恶她,他让许家灭门,却设法保下了她的哥哥。还有那些日日送来张府的物件儿,每一件儿都和前世的遗憾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许锦言能感觉到赵斐在弥补她,但是赵斐搞错了一件事,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弥补她都不能补偿她前世所受的那些痛苦和心中淤积了两生两世的恨。 她最恨的人,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而已。许锦言用手护着小腹,不想让赵斐浑身的戾气影响到她腹中的孩子。 她对赵斐道:“殿下,您和我之间的帐没有那么容易清算。宁安也就不多揣测您的意思了,您也该明白,您和我之间必定有一场厮杀在等。谁生谁死,到时候各凭本事。”赵斐气的在来回踱着步,他怒气冲冲的对许锦言道:“许锦言!你为什么一定要恨我!前世你不是.....你不是最爱的人是我吗?我不信你对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了!谁生谁死?我不想和你厮杀,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活着!” 赵斐越说越激动,直接拽着许锦言的袖子道:“你把这个孩子打了,现在就和我去东宫,我把太子妃的位子给你!以后你就是北明的皇后!” 许锦言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斐,她将自己的衣袖从赵斐的手里拽出来,“殿下,请您慎言!” 她觉得此刻赵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可笑,赵斐居然要让她做北明的皇后?她前世那么盼望的一个位子,那么盼望他能将那个位子交予她的手上,牵着她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等到千百年之后,她的名字也依然会和他同时被提起,作为北明曾经的皇帝和皇后,永远都为世所流传。 可他最后给了她什么?遍体鳞伤的身体和众叛亲离的结局。她所有的信仰都被践踏的支离破碎,而所有踩着她血泪前进的人都荣耀加身。 最重要的是,赵斐曾亲手摧毁过她那么珍贵的女儿。“赵斐!前世的佩玉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以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许锦言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是在说着一件不会激起她感情波动的事情,但是只要有人细心观察便能轻易发现,许锦言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琉璃眼眸光芒不在,连手都在剧烈的颤抖。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失去女儿的痛苦,哪怕这仇她已经从库泉那里报复了回去,她也依然,永远不会忘记。 :“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前因 许锦言将这句话问出口后,很明显的看到赵斐僵了一下,赵斐似乎是想辩解,可无论他怎么巧舌如簧都无法辩解的了他曾经将亲生女儿送给一个残暴的年迈老人当作玩物的这个事实。 “赵斐,你得明白,虎毒不食子。你做过的这种事情,连猪狗都不会做。” 言外之意,你连猪狗都不如。 许锦言的神情还是很平静,赵斐望着那墨色淤积的琉璃眼眸,感受到了她的嘲讽,但是却半个字都无法回击。 赵斐在恢复记忆的这些日子以来,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也看透了很多前生的他没有看明白的事情。 前世,他爱了一些人,恨了一些人,杀了一些人,救了一些人。给了一些人荣宠,也亏欠了一些人。 赵斐不会去计较曾经做过的事情是错还是对,那些事情都是他深思熟虑以后才做过的事情,就算时间重来,他或许也不会做出与之相反的决定。 至于那个女儿…… 赵斐的脑海中划过了那张圆圆甜甜的小脸,乖巧懂事的唤他父王,后来却被他亲手断送了花骨朵儿一般的生命。那个女儿……。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就算他以后能和许锦言再生一个孩子,那孩子也不一定会是那个乖巧懂事的佩玉。“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赵斐有些奇怪,送佩玉走的时候,她已经被关在大牢里了,他一直以为她肯定不会知道这件事,他才在最后咬牙做出了送走佩玉的决定。许锦言轻声笑了一下道:“那你就要问问你的皇后了,她是怎么在牢里虐待我,又是怎么笑着告诉我的这件事。” 赵斐眉头一皱,怪不得……是许茗玉…… 赵斐迟迟疑疑了半天,他无法向许锦言辩解,所以就只好犹豫的道:“前生的事情你还是放下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今生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会保护那个孩子平安长大,若是男孩,为帝为王,若是女孩,也必定会一生荣光。” 许锦言瞧着赵斐看了半天,她忽然笑了,她边笑边摇头,赵斐看她那个样子,有些心里泛凉。 “你笑什么?”赵斐问道。 许锦言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心里道,我笑我前生痴心错付,我笑我前世猪油蒙了心智命门,竟然将你这样一块粪石看作璞玉。 为了所谓的利益,自己的女儿想也不想的直接推入地狱。如今再来一世,还不知悔改。前世因由尚未理清,居然还敢妄想今生。今生如果她在怀了他的孩子……。 许锦言打了个哆嗦,只是想一想这件可怕的事情便让她觉得浑身难受。他居然能脸色不变的说出来,这得是何等厚重的脸皮……“殿下,您还是回去吧。家中美妾在等,宁安不便多留。”说完,许锦言便起身欲走,但刚一有离开的动作,赵斐却忽然又将她拦了下来。 “许锦言,别急着赶我走,大乾快要来人了。你给我和他们保持距离,不管是谁,你都不要和他们说一句话。” 赵斐的神色显而易见的认真,他很紧张的对许锦言说着这件事,他还记得,前世那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曾经给他的阴影,一千刀的凌迟处死,赵斐从前世疼到了今生,每每午夜梦回,赵斐都会清晰的记得那一千刀,每一刀割在身上的痛楚。 也就是那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子,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眼曾经对许锦言手书的信件流露出过发狂般的爱恋。 赵斐无法不忽视那爱恋,那是前世一个胜过他的男人对他的发妻流露出的爱。 前世相遇惨败,今生再遇,赵斐觉得自己依靠这样一份记忆总不会再次败于他手。唯一可能出现变故的就只有许锦言了,许锦言也有前世的记忆……。 赵斐现在按理智来说,应该直接杀了许锦言以绝后患。如果是前世的他,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许锦言,可是今生的他,平白无故的就对许锦言多了几分怜惜,看着那一双汪汪的琉璃眼眸,赵斐无论如何是狠不下这颗心去杀掉她。 既然不能杀,那他就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着吧。 只要她不和那个天神般俊美的男子有过多的接触,那他可以将前世她给萧衡昭通风报信的这件事一笔勾销,前世有因缘在前,他可以不怪她。只要她今生向着他,他可以不计较从前的种种因果。 许锦言根本顾不上赵斐在心里的这一段胡思乱想,她只听到了大乾的人要来了。 最近几国之间没有要举行共襄盛举的天下联欢大宴会的意思,那大乾若是朝廷来了人,自然是奔着商讨国事来了。不过这个商谈国事的基础一般是建立在大乾和北明都国内平稳的基础上,只有国内平稳,才能与外国商谈。 北明已经平稳多年了,但大乾前些日子却一直在闹着变乱,直到现在应该也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那这商讨的是什么国事?大乾的人真就这么闲? 许锦言皱起了眉,民间的消息闭塞,萧衡昭怕她担心,也一直不会将真的消息给她,家书一般都只报喜不报忧,她也不会完全听信家书。但她知道大乾那边的事情应该是进行的很顺利,前世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她的夫君,大乾太子萧衡昭赢定了。 可是现在听赵斐的说法,难不成,比她想象的还要更顺利? “大乾的人怎么会忽然来北明?”许锦言问道。 赵斐虽然不太满意她对大乾的人这么感兴趣,但是第一次见她对他的态度还算良好,没有那些不阴不阳的嘲讽,也没有那些铺天盖地的恨。 赵斐情不自禁的就想给许锦言多解释一下,“大乾现在分成了两方争斗,一方是现在的皇帝萧远,一方是……大乾的太子。他们二者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应该马上就要分出来了,一旦分出了胜负,赢的那一方就会来北明商讨一些事情。” 具体的事情是什么,赵斐自然就不能告诉许锦言了。 许锦言琢磨着赵斐的话,下意识就问了一句,“那现在萧衡昭还没有赢吗?” 赵斐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冷笑了一声道:“没有,他能不能赢,那得看自己的本事。” 许锦言从来都见不得别人说她家天仙夫君,她冷哼一声,对赵斐道:“你好像没有前世的记忆一样,这场仗最后谁赢了,你心里不清楚吗?” 赵斐噎了一噎,的确,他的记忆中,萧衡昭是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那又怎样,赵斐也看不得许锦言相护别的男人,一个张正也就算了,现在是个死人了,他也不屑和张正计较,但是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个萧衡昭,萧衡昭这个人前世可没少出幺蛾子,今生绝不能再跟他添乱。 “许锦言,你可别忘了。今生的局面已经在你和我的共同努力下大不一样了,谁能知道前世的结果会不会在今生重现,或许会有别的结果也说不定。”赵斐冷冷道。 赵斐的话并没有让许锦言感觉到慌张,随着赵斐的话越怨毒,许锦言就越冷静。 许锦言对自己的夫君充满了信任,这天下之大,没一个人能赢得过她的夫君。 许锦言所性也不在说话,现在赵斐就算拥有前世的记忆,可他的记忆恢复的太迟,他的力量累积的还不够,不至于让他把手伸到大乾去为非作歹。只要赵斐不插手,萧衡昭那边就不会出问题。而且就算赵斐出手了,他那两把刷子,就算加上了前世的记忆,那也绝对不是她家夫君的对手。赵斐看许锦言仿佛走了神,连忙推了推她道:“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你给我记着,不许和大乾的人有任何接触!” 许锦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向后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反正这是她家,赵斐今天单枪匹马,肯定也不敢在张府里就对她怎么样,所以许锦言非常放松的将茶盖掀开,还拨了三拨。 赵斐一直瞧着许锦言没动,过了一会儿,他似是妥协一般的叹了口气,“许锦言,孩子我可以让你生下来。但是大乾的人,你一定不要和他们接触,尤其是那个萧衡昭。我知道前世你曾经给他通风报信过,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多么可怕的人,他可怕凶残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不是你可以招架的人。”这倒让许锦言有些好奇了,她看向赵斐道:“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听说他风华惊世,据说生的和天神一样漂亮呢。” “天神一样漂亮?”赵斐又是一声冷笑,“他可不是和天神一样漂亮,他是和魔鬼一样凶残。” 赵斐又想起来了那千刀万剐之刑,他浑身都痛了起来,赵斐不适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将冰凉的刀子划破血肉的感觉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他继而对许锦言道:“那真的是个魔鬼。因为你的那封信,他攻入北明京城之后,曾经把京城所有的百姓千刀万剐了。” “你说什么?”许锦言睁大了那一双琉璃眼眸。 千刀万剐? 许锦言手上的茶杯翻了下去,“砰”的一声碎在地上,茶汤洒在地毯之上,将毯子上的仙鹤纹路韶染成了淡淡的黄色,茶汤还在继续蔓延,将那一小片的地毯整个打了湿。 她不会忘记的,在给萧衡昭的那一封手书之上,她曾经写下过一个要求。 “替我杀了赵斐和许家所有人,千刀万剐,差一刀都不行。” 许锦言伸手捂住了嘴,那是她在最无奈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写出的怨毒愿望,她从来没想过这一件事情居然在最后真的实现了。 原来他真的替她做到了,前世和今生,他答应她的事情,从来没有一次食言。 许锦言的眼眸泛起了一层薄雾,萧衡昭,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好,前世你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还要对我信守诺言。 “赵斐,你休想骗我。萧衡昭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他不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事情,他千刀万剐的只有该被千刀万剐的人,绝不会有无辜的百姓。” 萧衡昭,风华惊世,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也是我最好的夫君。 许锦言无比骄傲的抬起一双琉璃眼眸看向赵斐,“你别想骗我,我绝不会上你的当。”—— 东宫,本该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但是堂堂的东宫外殿里却没有点多少盏灯,只微弱的亮了几盏,亮度太过轻微,两人对站,距离一尺之宽,可能都瞧不清对方的容貌。 但即使是这样微弱的灯光之中依然站着几位女子,从窈窕的身姿来看,应该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大美人。 几位美人看起来都十分的垂头丧气,全部都跪在地上,似乎在做着刺绣,但是灯火实在是太昏暗了。不时就会有人因为针扎到手而尖叫一声。 手受伤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手伤了之后,鲜血染了刚绣好的花样,一旦脏了,那就得从头再绣。 为首的那个大个肚子,因为是孕妇倒是有一些格外的优待,优待不算多,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凳子而已。但是其他人都已经跪了一天了,所以一个凳子也成了这些人眼中现在最羡慕的东西。但是孕妇本身就要比其他人辛苦,何况肚子已经大了,就算是有了个凳子,孕妇也舒服不了几分。她手里拿着针线,一脸不满的绣着一对鸳鸯,似乎是因为怀着怨怼之意,那绣出的鸳鸯弯弯扭扭,鸳鸯的眼睛也绣的毫无灵气,不像鸳鸯,倒像是野鸡。 许茗玉一边刺绣,一边趁坐在上面的张贵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她翻白眼。 许茗玉在心里怒骂,老妖婆,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之下做刺绣,简直是存心想把人的眼睛熬瞎。 许茗玉真的觉得赵斐的生母张贵人脑子有问题,残暴的过了分,似乎以虐待儿媳为趣。只点着几盏灯刺绣的主意真是又阴又狠,不仅能熬坏眼睛,还得提防着手指被针刺肿。 当然,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张贵人还有各种各样折腾她们的方法,总之自搬进宫中之后,距离这个张贵人一近,许茗玉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张贵人折腾人的那些方法,每一个方法都阴狠毒辣,花样百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换都不会重复。 有的时候许茗玉也感叹张贵人这些别出心裁,匠心独具的狠毒心思,她活了这小半辈子也算是见了不少的门第争斗,但是加起来她都没见过比张贵人更多的折磨人的花样。这个张贵人不过是个区区贵人,搁以前,许茗玉做许家二小姐的时候,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臣服于这小小贵人的淫威之下。 不止她,连那个素来厉害的柳扶都不得不跟着一起刺绣。 许茗玉只恨自己不是太子妃,就算只是个侧妃,那个老妖婆也绝不敢这样对待她。 张贵人慢慢的走了下去,看见许茗玉正在发呆,直接一竿子敲在了许茗玉的背上,那细细竹竿打起人来又痛又麻,但是因为竹竿的纤细,却又不会真的对人造成伤害。 对于许茗玉这种孕妇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惩罚利器,既可以让她疼又不会伤到胎气。 许茗玉挨了一竿之后立马老实了,连忙开始绣了起来。绣着绣着,眼睛就雾了起来,许茗玉一心以为自己进了东宫之后就终于要开始过好日子了,上天似乎为了让她过好日子还给了她一个孩子,可是谁能想到,进了东宫之后不是她的美梦而是她的噩梦。 许茗玉擦了擦眼泪,背上被竹竿打过的痕迹还在发痛,但是她还不能叫出来,因为叫出来的后果就是再挨一竿子。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明州有事 许茗玉绣鸳鸯眼睛最后一针的时候,手不甚一滑,银光闪闪的针直接就刺到了她的手指,鲜血涌了出来,将花费了无数精力才绣好的那只鸳鸯直接染了红。许茗玉一惊,“啊”的一声大喊了出来,声音吸引了张贵人的注意。张贵人斜眉一横,立刻就走了过来,许茗玉此时正在痛惜自己的心血,没有觉察张贵人的逼近,张贵人又是一竹竿,敲打在了许茗玉的脊梁骨之上。 脊梁骨和竹竿相撞,竹竿狠狠的硌在坚硬的骨头之上,许茗玉痛的又是一声大叫,不由自主的,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就流了下来。 在众多姬妾当中,张贵人最喜欢苛责的就是许茗玉,一是因为当初她和赵斐闹出的那件事情,让赵斐一度成了全京城的笑料,名声尽损,张贵人当时便想要收拾许茗玉,只是当时许茗玉在宫外的五皇子府,张贵人鞭长莫及,现在总算是搬进了东宫,张贵人得了机会,当然要好好的收拾许茗玉。 还有一个便是许茗玉的娘家前些日子满门抄斩,许茗玉一点的背景都没有,张贵人自然是将许茗玉随意拿捏。 许茗玉伸手擦了擦眼泪,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张贵人,但接下来迎接她的却是张贵人的一耳光,“贱蹄子,居然敢用你那眼睛瞪我。” 许茗玉本就一肚子怒气,从前受折磨就算了,现在她怀着身孕居然还要受这样大的气,孕中的人容易发怒,怒火一冲头,许茗玉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直接站了起来,对张贵人大骂道:“我怀着太子爷的骨肉呢,你一个贵人居然敢打我,徐贤妃娘娘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在这里作威作福。” 张贵人平生最恨别人拿徐贤妃来压她,这不就等于暗示她没本事养赵斐,要把亲生的儿子送给别人养。 手里的竹竿被张贵人掰的“咔咔”作响,张贵人的眉眼生的凌厉,赵斐脸上的那股子戾气全是打张贵人这里遗传的,她阴测测的盯着许茗玉:“你再敢说一遍!许茗玉,你以为你还是许家的二小姐呢,你现在连这东宫里其他的姬妾都不如,哪怕妓女出身的都比你强。”张贵人的出身就是民间最下九流的地方,自然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话,许茗玉被这些话一下子点燃了全部的怒火,她对着张贵人叫骂道:“是,您强,你是杀猪家的女儿,自然是觉得娼妓好。人家徐贤妃娘娘就不会觉得娼妓好,因为人家天生高贵,不屑与之为伍。”许茗玉说的话已经不过脑子了,只要能让张贵人难受,她现在就一气儿说出去。这些日子以来许茗玉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已经够让她难受了。一旦发泄出来,就很难再收回去了。 周围的姬妾都是一脸的震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的看着许茗玉和张贵人争吵。 众人之中唯有柳扶神情清醒,除了清醒以外,还多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赵斐现在没有侧妃也没有正妃,一室的姬妾里也就只有许茗玉能够和柳扶一争高下,现在许茗玉怀了身孕,等于是胜过了柳扶一招,如果生下孩子是个男孩,那说不定许茗玉就要母凭子贵封侧妃了,柳扶怎么可能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张贵人已经抽出了竹竿去打许茗玉,许茗玉毕竟是个孕妇,毫无还手的能力,只能任凭张贵人责打。虽然许茗玉不能回打张贵人,但是许茗玉的嘴上却没有丝毫的饶人,还在一味的辱骂张贵人。 迎来的后果自然是张贵人更加毒辣的抽打。 柳扶的眼神带着残忍的神色,打啊打啊,最好把那个孩子一并打掉。 赵斐进入东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闹剧,自己的生母责打着自己怀孕的妾室,两人还在不停的对骂,像是两个疯癫的疯子。 “你们到底在闹什么?”赵斐大声制住了许茗玉和张贵人的闹剧。 赵斐本就在头疼,今天从许锦言府里出来,也没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许锦言还是那一副死样子,好像还顾惜前世通风报信的那一份情谊,她居然对萧衡昭多加维护,只要他说了对萧衡昭不利的话,她就会立刻反驳他。赵斐已经暗下了决定,若是萧衡昭真的来了北明,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两个人见面。不能让他们两个在今生有联系。 头已经够痛了,回到宫里居然还不让他安生。东宫里又是一片嘈杂。 赵斐看起冲突的是许茗玉和张贵人,大概心里就有些数了。许茗玉的性子他已经算是有些了解了,前世以为她是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这辈子总不会再走一次眼。 “母妃,她还怀着孕呢。”赵斐阻止了张贵人的抽打,但是却不是为了许茗玉,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母妃这个称呼,赵斐也只敢在人后使用,像张贵人这种品级的无论如何是担不起赵斐这一声‘母妃’,不过被赵斐逾矩唤了声母妃之后,张贵人的心情就好转了些。 “殿下,这个贱蹄子不懂规矩,我替殿下教训教训她。殿下放心,只打脊背,小腿这些地方,绝不会伤了胎气。”张贵人颇有些自得的对赵斐笑了笑。 但来自母亲的笑容并没有让赵斐觉得愉快,而是觉得十分难受。 “母妃!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到底哪一句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我已经是北明的太子了,你如果想光明正大的做我的母妃,有些话就永远都不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赵斐动了怒气,被张贵人这一口一个的‘贱蹄子’听的耳朵都直嗡嗡,出身是赵斐这辈子最大的痛,虽然现在北明的江山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可是若是有这么一个三不五时口吐脏言的母妃,赵斐的出身就永远是他被人诟病的理由。 张贵人为人最强的一点就是会看眼色,她看到自己儿子生了气,立刻就把手里的竹竿扔了下去道:“殿下,你瞧你,这不是咱们母子俩关起门来的悄悄话嘛,若是有外人在场,我肯定不会说这种话。殿下,你先别生气,今儿我来,可是有好事儿告诉你。” 赵斐尽量忽略掉张贵人那言谈之间流露出的市井女人的气息,他不耐烦的道:“你说。” 她道:“殿下,你现在已经是太子了。这么大个东宫无人打理总是不好的事情,没个主事的人,就有些个肮脏东西容易犯上作乱。”说完还斜斜的冲许茗玉翻了个白眼。 翻完白眼之后,张贵人又立刻变了脸,向赵斐眉开眼笑道:“殿下,您也该纳妃了。” 赵斐皱了眉,在张贵人说完纳妃两个字之后,他的脑海里瞬间便出现了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赵斐苦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躲不过她这一关。赵斐瞥向张贵人,“那您觉得您能看的上哪家的姑娘?” 周围跪着的莺莺燕燕都惊了起来,尤其是许茗玉和柳扶这两个比较得宠的,柳扶因为许茗玉被打的得意笑容已经僵硬了,许茗玉浑身的痛楚也还没有完全消散,只能咬着牙听张贵人接下来说的话。 张贵人笑道:“左相家的那位嫡小姐就不错,名字叫冯华兰,人生的也美,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才女。还有徐御史家的那位小姐,生的灵动可人,虽然家世差了一些,但是御史的家教好,做个侧妃倒也不错。” 现在赵斐是太子了,这就轮到他挑人了,再不是从前赵斐名声俱毁,出身又不好,满朝显贵大臣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那个时候了。 张贵人眼神满意,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但是赵斐却没有相同的感觉,若是在他没有前世记忆的时候,他或许会这么觉得,但是已经经历了一世的盛衰荣辱,赵斐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他从前得到的,远比这些要多得多。 赵斐瞧着满意的张贵人叹了口气,“就这些人?” 说了这么些人,怎么就没有那个他想听见的名字。 张贵人以为这些人不够让赵斐可心,她想了想道:“朝中适龄还未婚配的女子不多,若是选拔其中优秀的,也就是这几位了。” 张贵人的小聪明此时起了作用,她试探的向赵斐道:“殿下,你是有相中的女子吗?” 赵斐沉默了很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没有,这些事就全劳母妃为我操持了。不过……。还是先选侧妃吧。正妃的事情暂时缓一缓。”许茗玉和柳扶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里都凉了,这两人已经做了不少日子的对手了,太明白对方所处的境地,从前东宫里没有主子,两人便算是小半个女主人。若是真来了女主人,就她们两个人这个侍妾的位置,以后势必就要仰人鼻息了。 许茗玉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暗道亏是自己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她的日子或许就更难过了。 “许茗玉,你过来一下。”赵斐有些疲倦,想回房休息,但是在离开之前却将许茗玉唤了过去。 许茗玉心里一喜,以为赵斐心里还是在乎她,看她受了伤要叫她过去安慰。但是刚往赵斐那里迈了一步,许茗玉心里就有了些不适的感觉,赵斐眼眸满是阴霾,温润的容颜却一丝和善都瞧不出来。 这样子,可不是要安慰她的架势。倒像是要和她算账。可赵斐能和她有什么帐要算? 许茗玉迟疑了,脚步缓了下来,但是看到赵斐更阴霾一些的脸色之后,许茗玉连忙跑了过去。赵斐一路都没有说话,步伐很急,许茗玉大个肚子肯定不能和赵斐迈一样的大步,所以就落了一些,她又不敢落太多,只好抱着肚子一路小跑。 赵斐一步迈进了书房,许茗玉跟了进去,小心的插上了门。 下一刻,许茗玉收获了赵斐一记又狠又重的耳光。 许茗玉被这一耳光打的阵阵发懵,她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门上疑惑的看着赵斐。缓了好一阵儿,许茗玉才断断续续的道:“殿下…。臣妾做错什么了吗?” 许茗玉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她觉得应该没有能让赵斐给她一耳光的事情存在。 “出去。”赵斐冷漠的道,眼神里一点的温情都没有。 赵斐摇头,你不是这辈子做错的事情,可是即便是上辈子的事情,那也是你做的,你就该受惩罚。 若不是上辈子的你告诉了许锦言佩玉的事情,她也不至于会那么恨我。 许茗玉看着赵斐眼睛里的冷漠,心里愈发慌乱,她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补救,但是她心里又很畏惧赵斐。她犹豫了一些,尝试着走过来,用那张天姿国色的脸像赵斐摇尾乞怜。 但是赵斐看出了她的目的,赵斐向后退了两步,极冷的道了句:“滚。” 许茗玉意识到这一次的赵斐真的是有些不对劲,暂时还是不要往赵斐这个枪口上撞,她凄凄惨惨的起了身,连忙就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书房里就只剩下赵斐一个人了。 他将目光放到了书房东面的一副美人画像之上,那画像上的美人有一张清婉动人的容颜,琉璃眼眸像是聚集了全天下的灵气,她微含笑意,唇角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里有着温柔的光,朱唇轻启,似乎下一刻就要从那唇里吐出娇柔的“夫君”二字。 赵斐看着看着便暗笑前生自己痴,前世她唤了他多少次夫君,每一次都被他挡了回去。若是今生想再让她叫一回夫君,那就怕是难了。 不过就算难,他也一定要让那个人回到他的身边。 —— 大乾京都,正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百姓心中都不太安宁,怕战争的火焰会波及到自家的门前。太子和皇帝之间的争斗已经很久很久了,暂时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不过这件事不算急,一旦分出了胜负,不管是谁赢了,大乾的江山都要大变一次。 算起来大乾如今的太子和皇帝可能是自古以来关系最奇特的了,别人家的太子和皇帝那可都是父子,除非特别变态,亲生的父子俩就算有什么争斗,也不至于像大乾的太子和皇帝争斗的这么激烈,那么…。明显。 萧衡昭和萧远是叔父俩,这样的太子和皇帝配置,一开始就注定了争斗不休。也不知道宣和帝是怎么想的,当初传皇位的时候居然没给自己的儿子,反而传给了亲弟弟。虽然说这个让弟弟代为掌管江山的心思没错,但是谁不想让自己的血脉一直将江山继承下去,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萧远继位之后要是能规规矩矩的把江山还给萧衡昭,那大乾的百姓都不会信这个邪。 明眼的百姓在宣和帝将皇位传给萧远之后都隐隐能明白,成年之后的萧衡昭必定和萧远有一场战争要打。 所以没人能知道当年宣和帝将皇位传给萧远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姑且就当作那个时候的宣和帝已经病入膏肓,神志不清的时候做的决定吧。 反正宣和帝在驾崩前的小半年里真的没做过几件正常事,比如老了老了忽然蓄养了一宫的妃子,活生生把敬纯皇后气死这件事,那大乾百姓可还跟他记着仇呢。 什么?敬纯皇后是病逝的? 我们老百姓才不管你这个三七二十一呢,就是你宣和帝养了一宫的妃子,活生生气死了我们美丽高贵的敬纯皇后。 不过好在我们美丽高贵的敬纯皇后留下了一位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这还能让百姓心中稍微缓和一些。 若说要从风华惊世的太子爷和皇帝萧远之间选一个,大乾百姓表示要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别人,谁爱选谁选,反正我不选。这是一道送命题,但是要是非让我们选,那我们就……选太子好了。 萧远你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太子的美貌天下无敌,没有人可以逃得过太子殿下的美色陷阱。 我们只想做一些俗人,贪财好色。 距离大乾京都不远的明州是一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常年气候温暖,难有严寒酷暑这样的极端天气。因为气候温宜,明州的花草都很繁盛,九月底的天气,庭院里还姹紫嫣红的开着不少的花,树木都苍翠的过分,挺拔着躯干站立着,似是一副上好的山水丹青图。 但不管多么挺拔的树都无法与庭院中央立着的那个人相提并论,那人直立着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他手里拿着一页纸,正在细细阅读,那纸上似乎写的东西很让他开心,他弯着漂亮眼睛,凤眸里闪动的春意水光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溺在里面,此生不再脱身。萧衡昭微微的笑着,那明媚的笑意比世上任何美好的事物都要更吸引人一些。 自然,萧衡昭手里的纸张是许锦言寄来的家书。许锦言从来是个矫情的人,不怎么愿意在萧衡昭面前展现相思,回回都是萧衡昭逼她,她才能老实的说上一句和思念有关的话。 面上不愿意讲相思,写在纸上的言语稍微能放开一些,但是千万别想着让许锦言真的写出想念两个字,左不过都是打了擦边,不说相思,但是字字句句都透着相思。 “真是,想我了却不直说,非要扯些其他的事情。”萧衡昭拿着手里的纸张,笑意越发灿烂。 俊美如天神般的人啊,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相思之意,天下间无论谁瞧了那相思与温柔,都该沉醉其中。 “哎哟我的老腰。”一个不适合在此时出现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那份美好,天神般的人皱了眉,将信纸细细的折了起来,放入了衣袖。 玉箫早看见了萧衡昭那痴笑的表情,能让他们大乾金尊玉贵,风华惊世的太子爷露出这样一番类似于思春模样的信件还能是谁写的? 肯定是远在北明的许姓女子了。 玉箫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说殿下,您就别藏了,若是我不知道您那是夫人给您写来的信,我玉箫这两只眼睛就算是白长了。” 萧衡昭皱了眉,不太满意的摇头对玉箫道:“藏?我为什么要藏?” 他才不要藏,许锦言给他寄来了述说思念的书信,他恨不能全世界的炫耀。 玉箫可不想和萧衡昭斗嘴,反正他从来也没赢过,他冷然的瞧了眼萧衡昭道:“可别,您可别和我展示您和夫人的恩爱,我看不了这个,我是来跟您说正事的,您可别把我往外轰。” 许凝那个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秀恩爱,萧衡昭这个人太喜欢秀恩爱了,而且不分场合时间,只要许锦言稍微对他好点,他要是有条尾巴,那都能翘到天上去。 但是玉箫最见不得萧衡昭秀恩爱,这家伙,秀起恩爱来毫无底线,尽干些令人发指的事情。玉箫为了多活两年,拒绝被萧衡昭膈应。 “正事?你且说来。”萧衡昭把信件放进了衣袖,总算是正经起来了脸色。玉箫感谢萧衡昭好汉饶了他一条性命,连忙跑了过去跟萧衡昭汇报工作。 远处站着一俏生生的姑娘,瞧着玉箫那个样子,唇角一撇,清秀的脸庞上满是嫌弃之色,道了句:“狗腿。” 一旁的侍女疑惑,看着那姑娘问道:“五小姐,狗腿是什么意思啊?” “狗腿么……你现在看玉箫,玉箫什么样儿,狗腿就是什么样儿。” 许凝冷笑,手里拿着一颗苹果,“咔嚓”啃了一口,清爽的果汁在她的嘴中爆裂开来,她满意的笑了笑,望向玉箫的眼神,有嫌弃,但是更有温软。 侍女远远的望了望玉箫,还是不太明白这位五小姐的意思,狗腿这个词儿,从字面听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词儿,但是玉箫公子却是个应该值得一切美好词汇赞赏的翩翩公子。 那这狗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左清 玉箫将这两日的战果全都垒成了一摞递给了萧衡昭道:“我看这最后一仗快到了,你和那老头儿之间的帐也快清算干净了。” 萧衡昭将玉箫递给他的这些折子飞速的翻阅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数,他道:“帐算清了,我也就该接媳妇儿回家了。” 萧衡昭说出了‘媳妇儿’三个字,笑容都变得心满意足了起来。 玉箫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抽搐着嘴角,在心里暗道,我的殿下,被膈应死那也算是工伤,你收着点秀您的恩爱。我可遭不住这份恶心。“不过有一件事比较麻烦。”玉箫惆怅着打断了萧衡昭秀恩爱的举动。“什么事情?”萧衡昭问道玉箫咳了咳道,“夫人举荐的那位沈思将军想要见您一面,您见是不见?” 玉箫的神情很是无奈,说起这位沈思,那现在在大乾也算是一位叫的上号的将军了,不亏是许锦言推荐的人,那变态般的厉害真是和许锦言有一拼,沈思来萧衡昭手下做事没多久,不过三个月左右,但是三个月下来,大大小小可能打了三十多场胜仗。 全军上下都对这位太子殿下亲自指定的沈思将军拜服不已,本来军中还有一些不服沈思的兵痞,三十多场胜仗打下来,直打的这些兵痞看见沈思就恨不得跪下来叫‘天才将军’ 沈思这位在军中从业只有几个月,半路出家的将军已经成为了萧衡昭手下一颗不可多得的将星,这样一位无往不利的将军引得各国知此事的人都嫉恨不已。 尤其是在沈思手下吃了无数场败仗的萧远更是为此捶胸顿足,萧衡昭怎么就那么好命,从前不打仗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个人才陪在身边,这突然开始打仗,“咣叽”一下就从天而降了一个天才将军帮他。 据知情人士透露,萧远午夜梦回的时候曾经连声哀叹道,萧衡昭到底走了什么好运,难道生的漂亮的人,运气也会比较好吗? 沈思这位年轻的天才将军,已经正式在硝烟战争中掀起了一阵属于他的狂潮,天才将军沈思开始了他的发光发热,这光芒一经点燃,就再也难以熄灭。 不过沈思将军打仗一流,武功一流,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追根究底。自从萧衡昭按照自家夫人的意思,在突厥休斯城的那场战争之中将沈思将军纳入麾下之后,沈思就开始日日申请见萧衡昭。 萧衡昭怎么能在沈思面前露出庐山真面目,萧衡昭可清楚沈思的底细,那就是那个大病初愈就敢穿短打下河捞鱼,差点带坏他家夫人的沈思思。 要是让沈思思见了他,一定会觉得大乾太子很眼熟,好像和那个已经死了的大理寺卿有点像,和宁安郡主许锦言的夫君长得更是一模一样。 虽然萧衡昭不介意让沈思思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许锦言却暂时不同意让沈思思知道此事,萧衡昭这种妻管严重症患者,只好完全照办。 反正听媳妇儿的,这事儿准没错。 所以就算沈思将军已经替太子爷打了三十多场胜仗,但是自己为之效力的主公,沈思一眼都没见过。只是知道这位大乾的太子爷和许锦言的关系密切,是许锦言的举荐,她才能在大乾神策军供职。 当然,如果不是许锦言的举荐,沈思也并不会答应来大乾。 玉箫对萧衡昭叹息道:“殿下,那沈将军铁了心要见您,这到底怎么办?” 萧衡昭想了想,“最后的大战快来了,沈思会见到我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给夫人写信报备一下,沈思太难缠了,我瞒不住了。” 玉箫翻了个白眼,“我说殿下,您是故意想给夫人写信,所以才找的这个借口吧?” 萧衡昭这个人不要脸,一个月能给北明那边写无数封信,起先玉箫还不太明白萧衡昭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写,后来才逐渐明白过来,萧衡昭那是抓住一切机会,能写的话全都写上去,只要是件事,萧衡昭就能津津有味的写上一整页给许锦言寄过去。 玉箫也真就想不明白了,萧衡昭要是把这份心思给大乾的江山上再用一点儿,那说不定萧远早就倒台了,还能拖到今天。 随着萧衡昭一封封的家书寄往北明,大乾的战事也愈发吃紧,萧远在聚集自己所有的力量准备和萧衡昭进行最后的殊死之斗。 但是萧远的摩拳擦掌并不能影响为太子殿下效力的大乾神策军上下军容整肃,全力迎接最后的一战。 沈思一骑黑马,立与军营之前。军营扎在幽州城的郊外,这里东边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名字很奇怪,偏偏叫“杨妃山”,据说是大乾的某一任皇帝为了纪念自己心爱的妃子杨妃,就把这座自己和杨妃初遇的山叫做杨妃山。 沈思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那杨妃难道没有名字,没有小字,再不济,封号总该有吧。叫什么不好,非要叫“杨妃山”。 杨妃,杨妃,听着多像扬飞。 听着多给人添堵。 沈思远眺着远处的夕阳,尽量不让这座“杨妃山”入自己的眼睛。夕阳如血,孤雁南飞,此情此景,倒是真让人生出不少的愁绪,加之上面又传来了大乾太子爷不愿意见她的消息,加之那个给人添堵的杨妃山名字,沈思这一整天的心情都称不上愉快两个字。“将军,将军!”一个士兵冲着沈思跑了过来,沈思回了神,将不愉快的心情收了起来,望向马下的那个士兵道:“怎么了?” 士兵很年轻,笑起来脸庞上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洋溢的满是青年人的朝气,他笑着道:“将军,该吃饭了。您今天都瞧了一天这‘杨妃山’了。” 沈思怔了一下,随后对士兵道:“你能别叫这山‘杨妃山’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这个名字怪刺耳的。” 士兵虽然没想明白,但是还是重重的点了头道:“成,将军你只要快去吃饭。您愿意让我把这山叫什么,我就把这山叫什么!” 士兵伸手摸了摸脑袋,九月底的大乾已经转了凉,但是像士兵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凉,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昭示着他健壮的身体。一伸手,肌肉的纹理更是优越的显现了出来。这士兵便是在突厥和沈思比过武的那一个,自败于沈思的手上之后,这士兵便心甘情愿的佩服沈思,后来休斯城的那一场战争,沈思显示了她天才将军的能力之后,这个士兵更是将沈思奉为了要一生追逐的人生支柱。 所以沈思被大乾太子翘来大乾神策军之后,这个名唤左清的士兵也死皮赖脸的非跟着沈思一起来了大乾。 左清不是突厥人,他没有长着突厥人的高鼻深眼,单看长相来说,应该是北明人或者大乾人。但自己具体是哪一国的人,左清自己也不知道,他襁褓中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在了突厥。所以他从小就在突厥最下贱的地方摸爬滚打,因为长的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左清没少受欺负,一直都活得坎坎坷坷,受尽欺负,但是他肯吃苦,爱琢磨,练了一身的好功夫,后来欺负他的那些人再也打不过左清了,左清的武功也就越来越好。 优越的武艺自然是蒙尘不了的,再后来,左清就投了军。左清以前以为自己会一直在突厥军中,直到战死为之。 可没想到,他在军中遇上了沈思。沈思对于左清来说,实在是太耀眼的人,一身的武艺,几招之内便将他那沾染了流氓习气的攻势击退,天才般的军事才能,初初为将,便以势如破竹之势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这样的人,让左清心甘情愿的跟随在她的左右。 沈思离开突厥的时候,左清毫不犹豫的要跟着沈思一起走,他本来就不是突厥人,而且从小的流浪,让他对突厥也没有多么眷恋的情感。对于左清来说,自己对突厥的情感可能都比不上沈思将长剑横亘在他脖子上之时,他心里油然产生出的憧憬之情来的吸引。 沈思跳下了马,她身上的铠甲已经随着一场场的胜仗磨损不少了,但是却难掩她下马姿势的潇洒。 左清暗叫一声“好!” 眼神里流露出星星般的光芒。 沈思走到了左清的面前,疑惑的瞧了瞧左清,没搞明白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皱着眉道:“不是说吃饭吗?你傻愣着干什么?你吃了吗?” 左清忙不迭的点头,“没有没有,我还没吃。” 沈思瞧他这点了头,嘴上却否认的样子更是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左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没吃饭呢。” 沈思也没当回事,随意笑了笑道:“那你和我一起吃吧,反正我没什么胃口,你的胃口又从来都不小。” 左清惊喜道:“真的?将军,你愿意让我和你一起吃饭?” “这又什么愿不愿意的?一起吃就是了。”沈思思莫名其妙。沈思转身往军营走,虽然她被这个傻兮兮的士兵逗乐了,惆怅的情绪稍微消散了一些,但是她心中的惆怅大概还是不能完全化为乌有。沈思知道,大乾的最后一战快要来了,那一战过后,大乾的江山就要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届时,这神策军如何此处,她又该如何自处,都是一个很难说得清道的明的事情。沈思现在拥有了身份,地位,荣耀,甚至众人的爱戴。这些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这些东西她还能拥有多久?又是否黄粱梦醒之后,这些东西她又得全部归还回去。 沈思摇了摇头,不管怎样,先打赢了最后一场仗,这最后一场仗是沈思将军现在所有的信念。 她势必舍弃一切,只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 沈思将军在下定决心的同时,远在北明的宁安郡主遇上了一件难事。 御武校尉李扬飞又又又又来张府了。 沈思将军变了个名字,变了个身份,顺带手连男女都变了,变完一切之后,他活得是风生水起,天才将军的称号都快响彻整个天下了。 沈思将军在大乾活得算是肆意,但是总有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到北明京城之后,李扬飞便闻风而至,逼上门来讨要媳妇儿了。 许锦言是知道沈思已经成了大乾的天才将军的这件事情,所以她瞧着还是校尉的李扬飞,真的很难压抑住自己想要用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容面对李扬飞的欲望。 既然无法面对李扬飞,那就只好让英伯紧堵门口,不让任何成年的李姓男子踏入张府的大门。 但是李扬飞从来就轴,许锦言不见他,他就在张府门口堵着,这下闹得没跑的了庙的和尚许锦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的在府中养胎。 倒是很合英伯的心意。 因为李扬飞困住了许锦言在府中养胎,英伯对李扬飞的态度也和善了起来,有的时候还跟李扬飞唠唠嗑,问问他为啥当初那么对待自己媳妇儿。当然这个话题,英伯只敢问了一次,以后再也没敢问。 为啥?哪个人遭得住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蹲在自己面前哭的和五六岁的孩子一样,那个可怕的样子,英伯只要想一想都觉得自己要夭寿。 沈思思姑娘,哦不,现在已经是天才将军沈思了。 你以后要么再也别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要么出现了就别再走了。 英伯我这个神医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如果你出现了,又再一次离开,这个男人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 医术可以医病医疾,可是从来医不了心。 英伯我可以没有廉耻之心的称呼自己为神医,但是神医也只是医,只要是医,就有医不好的病。 天下万病,唯有心病,最难医治。 而这位御武校尉李扬飞,不巧,刚好患了老朽永远也不会医的心病。 至于能不能痊愈,皆凭他自己。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最后一战 最后一战的气息已经氤氲许久,直待一个节点的到来之后喷薄而出,大乾上下对于这一场战争的到来早都心中有数了,在太子平定三族大乱之后,太子萧衡昭和皇帝萧远之间的战争早就蓄势待发了。 萧衡昭这个太子和其他国家的太子很是不同,他有一支完全效力与自己,不听皇帝命令的军队,名为‘神策军’。而这支神策军在太子萧衡昭的统领之下几乎战无不胜,成了天下境内都难得一见的神军。 太子拥有自己的军队对于其他国家的太子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虽然太子与皇帝之间大多都是亲生父子,可是生在皇家,就算是亲生父子也难免要相互算计。 在皇帝身体健壮的时候绝不会轻易给太子这样大的权力,万一权柄下移,太子起了异心,皇帝的位置便就微妙了。其他亲生的父子如此,萧衡昭和萧远这对叔父之间的猜忌只会更重,不会更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萧衡昭却拥有一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军队。不是因为萧远宽心,而是因为这支效力于太子麾下的神策军曾是效力与敬纯皇后的一支队伍。 当年宣和帝将皇位传位于亲生弟弟萧远,连带着大乾所有的兵力和财力一起移交到了新帝萧远的手里,但是这一支神策军的统率之权却是敬纯皇后的所有物,敬纯皇后逝世之前,将这一支军队的兵符亲手交至了还只有十岁的萧衡昭的手上。 这支神策军当年是曾经享誉过四海的,敬纯皇后嫁给宣和帝的前几年,大乾还正值动荡,几大族都不太安宁。敬纯皇后便一手组建了这支神策军,神策军一经组建,便以所向披靡之势席卷了整个大乾,镇压了无数动乱,还了大乾百姓十几年的安居乐业。 当时的全军统帅是一位传奇将军,名为谢采,此人积聚了惊人的军事才能和无人可敌的高超武艺,被后人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星”。 最要命的是,这是一位女将军。 女将军管辖全是男子的军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者说,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可谢采就是凭着傲人的本事和敬纯皇后的青睐,带着这一支神策军平定了大乾江山,安稳了当时的局面,成了大乾人人口中赞誉有加的女将军。 甚至神策军女将军的这个传闻一度波及了整个天下,人人都对这位统帅千军万马的女将军谢采崇敬不已。 大乾敬纯皇后慧眼识女英雄的这段故事一度传为佳话,虽然期间不免有些人暗讽大乾阴盛阳衰,但是宣和帝却从不在乎此事,不仅将谢采封为一品护国将军,还将神策军的兵权完全交予敬纯皇后。 兵权移交颇有帝后共治天下的意思,此举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是神策军本就是敬纯皇后一手组建,所有的胜仗也都是敬纯皇后相中的将军一手打下,所以宣和帝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其他官员的置喙,将兵权拱手给与皇后。 虽然后来帝后离心,但是神策军的兵权一直都在敬纯皇后的手里,直到皇后逝世之前,将神策军的兵权全部移交到了还只有十岁的萧衡昭的手里。 十岁开始,还不是太子的萧衡昭便拥有了一支势力强大的神策军,这是母亲给他的礼物,更是母亲给他的责任。 站在山河之前的萧衡昭细细抚摸着当年母亲交到他手里的这支兵符,这支兵符很有质感,放在手里掂一掂,便可感知到这兵符的重量。兵符正面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像是神策军所向披靡能力的一个写照。 山河万千,天高云淡。 萧衡昭远眺着大乾的山川河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俊美如天神的容颜之上似乎有着淡淡的愁意,只是美人含愁,只会更美,而不会更愁。 玉箫远远走来瞧见了萧衡昭的那副样子,他想了想,最后一战已经迫在眉睫了,看来这个从来不会发愁的人似乎心中也难逃这一份愁意的折磨。 他走了过来,轻声安慰萧衡昭道:“虽然马上就要打这最后一战了,但是明显我们的胜算比较大,首先萧远那个老头儿就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又有了沈思这个天才将军,再者你自己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全齐了,根本不用怕萧远。”萧衡昭皱了眉,他看向玉箫,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玉箫瞧着萧衡昭疑惑的神色,他“嗯?”了一声道:“难道你不是在担忧未来的战事?” 萧衡昭这才理解了玉箫的意思,他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玉箫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媳妇儿。” 萧衡昭向后退了一步,手腕上一翻,兵符被颠了个倒,背面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猫样儿图案,猫儿圆圆的脑袋和圆圆的肚子,看起来憨态可掬,样子很可爱,但是这样可爱的东西出现在兵符这样严肃东西的背后,就有些格格不入了。玉箫虽然觉得萧衡昭的话很让他膈应,但是这兵符后面的东西显然更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皱眉,盯着那个圆润憨态的猫儿道:“这兵符后面是什么东西?” 这个图案和兵符这种东西也太不相衬了吧。 萧衡昭将那图案翻过来,在眼前看了看道:“这是我母后画的,好像叫什么蓝胖子,母后很喜欢这猫儿,就把它作为了兵符后面的图腾。” 玉箫眉宇间露出不解,这样一个…。憨态可掬的猫儿作为神策军兵符的图腾…。 敬纯皇后,高!实在是高! “敬纯皇后的心思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玉箫艰难的说出了这一句评价,果然是亲儿子,萧衡昭这个性格和敬纯皇后也太相似了,总是这么出其不意,令人意外。 比如刚才,他满心以为萧衡昭是为了战事吃紧而发愁,为了大乾苍生而正在脑中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筹谋,但其实人家只是在想媳妇儿……。 玉箫翻了个白眼,行吧,是他高估了他们的太子爷。 也是他蠢,他就该想到萧衡昭这个人绝对不会因为吃紧的战事而忧愁,这个人面对战事亦或是朝廷权术,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唯有面对许锦言,他就像是一个失去脑子的怀春少年,天天惦记着人家,生怕人家不理他,愚蠢的玉箫都懒得看他。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若是从前,玉箫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冷心冷清的大乾太子殿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从前大乾第一美人躺在他床上眼波流转,他眼也没眨,连人带床一起扔了出去。 这么个人,居然会对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这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萧衡昭向前走了两步,眉宇之间又露出了愁绪,“也不知道锦言最近吃的好不好,我昨夜梦到她,她都清减了些许。” 玉箫的白眼快翻上天了,他冷漠着脸色,不想说话。 全天下只萧衡昭一个人眼瞎,上回萧衡昭去突厥的时候,玉箫去了北明救人没跟着一起去,但是玉箫后来听一些暗卫说话,据说这个许锦言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胖了一圈。 也不是这些暗卫爱在背后嚼舌根,主要是萧衡昭三不五时的就爱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锦言最近瘦了没有”,暗卫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夫人都胖成那样了,主子你居然还能三不五时的觉得人家要消瘦。 真是自作多情。 玉箫也觉得萧衡昭在自作多情,许锦言都胖了一圈了,你还能做梦梦见人家清减。玉箫收回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正了色对萧衡昭道:“你还是先别担忧夫人了,夫人在北明指不定怎么胡吃海塞呢。你先想想怎么应付和萧远的最后一战吧。”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上似笑非笑,“萧远快耐不住了,十日之内,就是萧远向我宣战的日子,当然,他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玉箫迟疑的道:“十日之内,不会这么快吧?” 玉箫推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这个时间似乎有些仓促。现在萧远应该还没有点算清楚自己的人马,而且说不定萧远现在还抱着和萧衡昭和谈的想法。 萧远这个人性子很软,下决定一般都很慢,铲除三大族的计划不知道琢磨了多少年才实施。结果一实施,萧远氤氲了多年的计划在几天之内就被萧衡昭全部推翻,一点的面子都没给留。 这么个人在最后一战这种大事上,怎么不得犹豫上个一段日子。“十日之内,萧远会按捺不住的。你去让沈思和郭柳做好准备,郭柳是先行部队,他打头阵。沈思殿后。这场仗要开始了。”萧衡昭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袖,像是说着一句没过心的话。但玉箫晓得其中的分量,既然萧衡昭说十日之内,那便就十日之内吧。 萧衡昭的话,从来都没有错过。 “不过为什么让沈思殿后?”玉箫疑惑道。 萧衡昭眼中关爱傻子的感情更重,“你去告诉沈思,她会明白的。” 玉箫幽怨的看了眼萧衡昭,每次都只话说一半,你不说清楚,谁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每个人的脑子都和你还有许锦言一样吗? 话说一半,剩下的话就能全猜出来。 事情果然如萧衡昭预料的一般,十天刚过了一半,第五天的时候萧远坐不住了,打着铲除妖孽的名号要将萧衡昭铲除。 萧衡昭和萧远之间的最后一战,真的开始了。 萧远举兵的那一天,大惊的玉箫直接就跑去找了萧衡昭,极其惊讶对他道:“您这一招太阴了吧。这等于直接把萧远的面具撕了下来,怪不得他真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兴兵。” 彼时萧衡昭正在给欺霜喂瓜子儿,玉箫跌跌撞撞的声音打断了萧衡昭的动作,他有些不满的住了手道:“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玉箫瞧了眼活蹦乱跳的欺霜,对萧衡昭道:“你这招太阴了,居然直接把萧远谋杀先皇的事情公之于众。这样一来,他要是不来讨伐你,就坐实了他谋害先皇的名声,还真的就逼的他十天之内举了兵。” 能让向来磨蹭的萧远痛下决心是有原因的,非是萧远突然转了性。 最主要的原因是,萧衡昭阴了他,萧衡昭将当初萧远谋害宣和帝萧宁的事情直接宣扬了出去,逼得萧远不得不采取了措施,顾不上考虑太多的兴兵。 当年萧衡昭的父亲被萧远谋害,随后萧远篡夺了皇位的这件事,萧衡昭一直心知肚明,但是因为年代久远,一点儿的证据都难以寻获。所以萧衡昭只是知道真相,但是却并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萧远实施谋杀的过程。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大部分的老百姓哪里需要亲眼看到证据,传言是怎么传的,他们就怎么信。只要传言传的神乎其神,就不怕此事没有人相信。 而且这件事可以让人相信的余地太大,当年萧远继位的事情本就疑点重重,从来没有过皇帝会放着自己的儿子不传位,却将皇位拱手送于弟弟的事情发生。除非是弟夺兄位,其他的解释,再怎么解释都透露着不对劲儿的感觉。 人心总是如此,儿子肯定比弟弟更亲,谁都想自己的后代继承帝位,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送于他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虽然同时萧衡昭的地位也变得奥妙了起来,因为当初萧衡昭之所以能当大乾的太子,便是十岁的他捧着一卷宣和帝亲笔所书的为新帝赐封太子的圣旨,确立了自己的大乾太子之位,也是这一份圣旨,合理化了当时萧远的继位。 现在既然说萧远是谋杀了宣和帝才坐上了皇帝之位,那这份圣旨肯定是假的。不过好在宣和帝只有萧衡昭一个儿子,就算圣旨是假的,传位也只能传给他一个人。所以传言流行起来之后,关于这份圣旨倒是没有多少人提及。 兴许这圣旨是忠心的臣子为了扶持宣和帝的儿子继位而设下的权宜之计呢? 谁都能知道,若是当初的萧衡昭没有接下这太子之位,大乾的江山肯定早就换了一支继承,哪里还能顾及到宣和帝的子孙。所以这圣旨兴许就是当年某一个臣子的计谋,只是为了护幼主夺得太子之位,积累下势力,以待来日和萧远决战。 再者说,大乾的百姓就是看着敬纯皇后的面子上,都难以对她的儿子萧衡昭多加挑剔。 那个女人,当年轻飘飘落入大乾百姓的生活,从此之后,便再也没能从百姓的心里离开。 那位美丽而高贵的皇后,以她的聪慧和玲珑心肠泽被苍生,无论再过去多少年,她的身姿都永远傲然的留在大乾百姓的心中,无法湮灭,也无法被忘却。 萧衡昭这里的传言以一种很奥妙的原因渐渐就压了下去,但是萧远谋杀哥哥,篡夺皇位的流言却日益扩大传播范围,似乎很难再被淹没。 传言一旦纷纷扬扬了起来,威胁了萧远的名誉,萧远就坐不住了。 萧衡昭就是用舆论压力来迫使萧远不再犹豫,因为他和萧远之间的战争是要打,但是两个人都师出无名,即便全天下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即将打响,但只要两方都是师出无名,这场仗打起来就十分别扭。 凡是名正则言顺,萧衡昭就是给了双方一个兴兵的理由,而且是要逼萧远兴兵,他做为被动方迎战。 这样一来,天时地利人和连带着百姓的心都全被萧衡昭一人独占。 萧远兴兵得找理由,不得已,只好找了一套萧衡昭妖孽缠身,神经错乱的说词来作为自己对萧衡昭兴兵讨伐的借口。非常尴尬的借口,但是自古以来兴兵的借口都不怎么顺畅,尤其是那帮打着“清君侧”旗号的人,最后往往都是清了君,自己做皇帝。 打脸打的十分响亮。 与这些人比起来,萧远的这个借口也算是别出心裁,姑且就当作一个借口吧。 双方的战事一经开战,激烈的便超出了往常的任何一场战争。萧远的势力不容小觑,萧远从萧衡昭做了太子的当天开始就一直在准备了这一天的战争,十几年来,萧远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对于萧远来说,萧衡昭是一匹养在身边的狼,这狼磨牙吮血,威风凛凛,可他却只能看着这只恶狼从小狼崽长成天下闻名的恶狼,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没有应对恶狼长大的办法,这些年来,萧远就只能积蓄自己力量,等着和恶狼的厮杀。 可是恶狼被称作恶狼,就是因为他的爪牙锋利,一出手便无人可逃脱他的攻势。 从一开始,这场战争就已经注定了有一方要节节败退,不过这一方绝不会是那位风华惊世的太子爷。—— 军营之内,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是沈思将军还在提笔疾书。这场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期,只要顺利,神策军马上就能攻入大乾京都,拥护新皇取代旧皇。 这样的夜晚本就很难入睡,加之沈思还在等着一个人的莅临。一位她申请了很久也没能见到的人。 沈思看着桌子上的战报,心里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些日子的辛苦筹谋,总算是有了成果,京都周围的几座城池都已经纷纷拿下了。 她将手中的战报翻的很快,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媚。 沈思心中的热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滚烫过来,上一次她有着这样滚烫热血的时候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被阿娘抱在怀里看着阿爹带领着千军万马出征,那时阿爹的披风鲜红的就像是热血,千军万马在阿爹的带领之下出发,马蹄将京城的灰尘踩的飞溅。 灰尘模糊了她的眼睛,阿爹披风上的红却将她幼小心脏里蕴藏的所有热血点染。 她当时便发下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像父亲一样统帅千军万马,让热血颜色的披风在她的身后喧嚣。可是后来,年岁渐长,她却失去了幼时的梦和一腔热血。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年长之后反而不如幼时,或许是浊世的尘埃朦胧了双眼,使她瞧不清前路,一度迷失了所有。 但是好在她醒悟的过程虽然远,总归是醒过来了,热血依旧在,她还是那个心中滚烫着热血的沈家女儿。 沈思站了起来,去后面细细整理着自己的盔甲,甲胄的后面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续上了一条红色的披风,攻城之战的时候,她就要身披这样的铠甲去成为阿爹真正的荣耀。 “沈将军,太子殿下来了。”左清在帐外对沈思道。 沈思手一颤,点头道:“快请!” 沈思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立刻迎到了帐外,行大礼道:“臣恭迎太子殿下。” 自帐外缓步进来了一银边云纹的皂靴,沈思一怔,但没有敢抬头,只等着此人说话。 而这位太子殿下却像是笃定主意要等她先开口一般,一直沉默着。 沈思忍不住了,反正军营里面的规矩也不像在宫里那般讲究,她大着胆抬眸看了一眼这位传说中风华惊世的太子爷。 这一看,沈思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道:“张……张大人?”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王之怒 这一看,沈思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道:“张……张大人?” 萧衡昭步了进来,他对沈思道:“你快起来吧,若是让锦言知道你跪我,她那个小心眼可就又要和我闹了。” 沈思一顿,她装作没有听到萧衡昭的话,又疑惑的道了句,“张大人?” “张大人这个称呼就不必再叫了,张正早已经随着山洪离去。就像沈嘉珏这个身份对于沈思思一样,都是永远不会再回去的曾经了。”萧衡昭轻笑道。 沈思愣在了原地。 是见过萧衡昭的,在突厥的时候,沈思就曾经对萧衡昭这张天神般的容颜记忆犹新。当时她猜到了这就是许锦言那个被山洪冲走的夫君,北明的第一公子大理寺卿张正。但是这位张大人为何会以这样一副天神般的容颜重现人世,又为何会放弃北明的身份,这一直都是萦绕在沈思脑中的一个困惑。 直到现在,这个困惑才悄然解开。 他之所以会放弃张正这个身份,那是因为他是大乾金尊玉贵的太子爷。 许锦言的夫君是大乾的太子爷! “太子殿下。”沈思思轻声道。 萧衡昭微笑,接受了沈思思的这个称呼。 沈思思的脑子此刻在剧烈的翻涌,想要立刻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想来想去,沈思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等等,你是大乾的太子爷。那你用张正这个身份娶了我家锦言,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总不会抛弃我们家锦言吧!沈思思怒目横对,完全不复刚才的震惊。萧衡昭摇头笑了笑,真不愧是她的朋友。 “请沈将军放心,锦言会是大乾的太子妃,也会是未来的皇后。此诺有违,衡昭势必粉身碎骨。” 萧衡昭说话的语气并不严肃,甚至参杂笑意,可是这话语真正传入沈思耳中的时候,沈思能感觉到的只有这个男人认真和笃定,以及他拿命来认定这件事的诚意。 沈思思这次放了心,她扯了扯唇角道:“许锦言走运气了。” 这句话,当真是真心诚意。 萧衡昭却摇头道:“不,是我走了运气。不是她。” 一旁的玉箫听了很久,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 “不过能否让我快些将锦言接回来做太子妃,那还得看沈将军的本事。”萧衡昭颇有些轻松的笑道。 沈思思一听此话,当了真,立刻跑到一旁去佩戴好了长剑,字字真切的对萧衡昭道:“您就说怎么打吧,想要谁的人头,臣都去给您砍下来。” 萧衡昭却笑,“这倒不须将军出手,我想要的人头我自己会砍。将军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我好好的统帅千军,在最后一战的时候,顺利的攻入京都。” 沈思立刻下跪,行了大礼,“臣唯殿下马首是瞻!” 萧衡昭想让沈思起身,但是沈思却执意不从道:“臣现在是殿下之臣,殿下当受臣礼。” 萧衡昭想了想,便由了沈思,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可无论如何不能让许锦言知道。 “沈思,你知道我让你殿后的道理在何处?”萧衡昭道。 玉箫抬起了眼眸,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沈思,道理在何处?他也想知道。 沈思点头,“臣知道。” 之后,便再无言语。 急得玉箫是抓耳挠腮,啥啊?道理是啥啊? 怎么又话说一半?这些人真是能把人活活急死。 —— 最后一战来的又快又急,太子麾下的神策军和皇帝的虎林军各为其主,进行了这生死一战。战争从来残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已经是极为常见的画面,士兵杀红了眼睛,只为了争夺最后的胜利。 千军万马之前,有一黑骑当前,马上之人,一袭耀眼的银色锦衣,锦衣的角落被绣上了绮丽的锦葵花纹。他的衣袂被狂风吹起,席卷的衣袖翩然,他的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便是猛烈的阳光当前,都比不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 沈思一骑战马在后,她注视着千军万马之前的那抹耀眼身影,唇边的笑意越发浓重。 许锦言,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君,你以后要是活的不幸福,我都得敲打你几下。 沈思后背有披风在招展,那颜色如热血一般喧腾,她淡笑着望着天际。 阿爹,女儿不孝,时至今日才真正的找回了自己。 旁人说我是天才将军,那我就是天才将军! 终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沈思思,沈家女儿,天才将军。 “攻城!”那抹耀眼的身影重重挥下了手,发号施令。 千军万马齐齐向前,铁蹄和战士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声音震天撼地,只为了替新的皇帝战胜旧的皇帝。这最后的战争根本就称不上决战,其实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践踏,践踏那些年的耻辱和仇恨。 十几年来掩埋在心间的仇恨已经再难压抑,王的怒火与热血一旦燃烧,全天下都要为之颤抖和妥协。大乾清兴二十五年,太子萧衡昭掀起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终于以隆福帝萧远的惨败而告终,这位年轻的太子以自己过人的才华和智谋赢得了大乾的万顷江山。在这一场战争之中涌现了无数的英雄豪杰,其中最亮眼的无非是一位名叫沈思的青年将军,这位将军作为军队的后部力量,操纵一些极为奇特的武器轰开了虎林军的严密布防,为神策军的胜利做了最关键的一步。 沈思这位青年将军的天才名声,在昼夜之间传遍了全天下。 战争胜利之后,有人曾悄悄问过沈思这位已经炙手可热的将星最想做什么事情,这位天才将军将身后红色的披风卸下道了句,“盯着太子爷接媳妇儿回家!”至于夺得了大乾江山的太子爷进城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更有些意思了,据知情人士透露,太子爷打赢了仗之后,瞧着千军万马,心中激动不已,极为意气风发的说了一句,“我总算是能接媳妇儿回家了。” 知情人士玉箫表示,太子爷,您最好出去别说和我认识,我丢不起这个人。 大乾太子打赢了胜仗的这个消息传回北明的时候,许锦言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了,她这几月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府中养胎。 不出府好处有三,一是为了防止御武校尉李扬飞的骚扰,二是为了防止北明太子的骚扰,三是发胖没人知道。 许锦言捏着自己丰腴的脸颊,心里有些惆怅,她对喜滋滋来禀报消息的飞寒道:“那你们主子赢了仗,是不是就要来北明了。” 许锦言早就知道她的夫君肯定是赢定了,所以心里也没有多欢喜。不过这只是她自己以为自己没有多欢喜,实际上她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飞寒更是喜滋滋的对许锦言道:“是啊是啊,夫人,您肯定想主子了吧。” 少说不是,忍冬都说了,您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叫着主子的名字醒来了。 许锦言倒是没反驳飞寒的话,只是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你们主子来的时候,要是我还没生。那我是不是得给他个解释?” 飞寒扯了扯嘴角,您好像不是没生要给主子解释,你就是生了,那也得给主子一个解释。 说起这一茬,飞寒的心虚了,当初她是被夫人威逼利诱才没把夫人怀孕的事情告诉主子,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自己错过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主子肯定不会对夫人怎么样,但是肯定跟他没完。 “夫人,您可得救我!”飞寒隐有哭腔。 虽然飞寒这句话没头没脑的,突然就蹦出了一句让她救他的话,但是许锦言还是听懂了。她目露哀愁的看着飞寒道:“飞寒啊,这一次我怕是救不了你了。我自身都难保。要不我们几个逃吧?” 飞寒的哭意一止,看着夫人那状似认真的眼神,飞寒的心里一凉道:“夫人,您可打住吧。您要是逃了,主子一生气,我的后果就更惨了。” “那你说怎么办?”许锦言也很发愁。 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可是遇上了那小心眼的夫君,她瞒了他这么久怀孕的这件事,他不跟她生一场好大的气才怪。 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哄他。 这个人,又爱生气又不好哄,真是愁死人了。东宫 赵斐的案前收到了大乾太子胜利了的消息,赵斐盯着那折子,眸光满是戾气,还是让那个人赢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现在结果来了,他的心里还是十分不是滋味。全天下都见证了这位大乾太子的惊世风华,全天下都看到了他的耀眼光芒。 赵斐心里很不服气,也很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前世的赵斐得知萧衡昭胜利消息的时候可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那个时候的萧衡昭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大乾国内的事情对于当时还只是端王的赵斐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可是今生就全然不一样了,萧衡昭那是一个曾经对他的发妻流露过疯狂爱恋的人,是一个将他千刀万剐,战胜了他的男人。试问,赵斐如何接受这样一个人,这辈子又一次点燃了自己的光芒,为世人所称道。“殿下,大乾太子的书信送到了。属下也收到了消息,大乾太子已经准备动身前往北明了。”旁边的人低眉顺眼的向赵斐说道。 赵斐皱着眉将萧衡昭的书信打开,“他怎么像是迫不及待要来北明一样?” 虽然当初已经默认,萧远和萧衡昭谁赢了谁就要派人来北明商议一件事情,但是这大乾太子怎么这么着急,刚赢了仗,也不缓两天,就这么急的来北明? 而且这萧衡昭可还是太子的封号呢,难道他不应该先进行登基大典,称了王之后再来北明? 赵斐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萧衡昭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没有道理,和北明商议的事情不算大,就算萧衡昭不亲自来都可以,只需派一些得力大臣,谨遵皇帝之命就行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萧衡昭却偏要来,不仅要来,而且是抛下一切的过来。连登基的事情都缓了…… 能有什么事情比他立刻登基,做了大乾的皇帝更重要? 奇怪……。赵斐想不明白这件事,能让萧衡昭这么急切的来北明,北明肯定有极为吸引他的东西,而这东西的吸引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皇位对于萧衡昭的吸引力。 赵斐转了转眼睛,他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总不会是萧衡昭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此番来找许锦言了吧。 赵斐想起了前世萧衡昭望向许锦言手书的那种眼神,那种近似于发疯的爱恋。 他打了个哆嗦,这件事不可能,他的记忆是被淳于碧复苏的,但淳于碧明显不知道她施行的术法可以让人恢复前世的记忆。 而且淳于碧可不是个傻瓜,如果淳于碧知道自己的术法能让人回忆起前世的记忆,她一定会过来问他前世记忆里的萧衡昭,她那么防着许锦言,肯定不能给萧衡昭和许锦言再续前缘的机会。 赵斐摇了摇头,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 赵斐正细细思索的时候,张贵人和徐贤妃走了进来,张贵人已经有了逾矩的态势,居然比徐贤妃还要早一步进来。也是徐贤妃脾气好,不太和张贵人计较,张贵人就一直蹬鼻子上脸。 不过张贵人也有自己蹬鼻子上脸的理由,儿子都做太子了,现在北明朝又全权都在赵斐的手下,张贵人早觉得自己换了个身份,是北明朝皇帝的亲娘,只等着庆裕帝一闭眼,她好赶紧做太后。 赵斐正满腹心思,此时看见张贵人和徐贤妃双双来到,他就是再烦,两位母妃来临,他还是得立刻分出心思招呼。 “母妃,张贵人怎么会过来?” 当着徐贤妃的面,赵斐并不会叫张贵人母妃。 张贵人为此有些不开心,将不满意的情绪发泄到了徐贤妃这里,瞪了一眼徐贤妃的后脑勺/ 随后又对赵斐眉开眼笑道:“上回说要给你寻个侧妃,这事儿,我和贤妃娘娘定下来了。你来看看吧,满意不满意?” 原来是这个事情,赵斐不耐烦了起来,“全凭母妃做主,这件事儿子不想插手。” 做了太子之后,正妃和侧妃就不能再空了。但只要太子妃的位子暂时留住,侧妃选谁都无所谓。 赵斐的态度很无所谓。 张贵人见儿子这么给自己面子,顿时心满意足,徐贤妃却想了想对赵斐道:“殿下……是不是想将正妃的位置留给自己心仪的女子?” 赵斐愣住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词穷。 是不是想将正妃的位置留给自己心仪的女子? 是……。吗?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时机 “没有,母妃多虑了。儿子没有心仪的人。”赵斐摇了摇头。 他不是心仪她,他只是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徐贤妃想了想那日许锦言和赵斐送了同一件礼物的事情,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此时也先按下不表,许锦言毕竟是新寡,要做太子妃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总之这件事先放一放。 徐贤妃和张贵人已经初步替赵斐定下了兵部侍郎柳家的小女儿柳霜做为太子侧妃,徐贤妃是见过那柳霜的,模样和性格都不错,以这样的家世做太子侧妃也算是合适。 既然赵斐没有意见,那就暂时定了柳霜这个侧妃的位置。 徐贤妃和张贵人走后,赵斐又一个人坐了很久。 “我要纳侧妃的这件事……务必要传到张府的那个人耳朵里去。”赵斐吩咐了下去,他抬起手撑着额头,似乎已经很累很累了。 她如果知道了他要立侧妃,会不会很生气呢? 就像前世一样,每次他将新的女人接进端王府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是每次望着他的眼神都满是脆弱和悲伤。 前世不觉得,现在想想,那双琉璃眼眸里露出情绪……还真是让他心疼啊。 —— 大乾皇宫,前些日子的兵荒马乱已经全部过去,现在的皇宫里面已经开始有了兴盛的气氛。每次皇宫迎来从混乱到太平的这样一个转变的时候,继而来的便是一场登基大典,见证新皇取代旧王的历史。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的登基大典迟迟不来。 明明新皇已经彻底战胜了旧王,但是却没有正式称皇,只是将旧王软禁了起来,自己仍以太子自居。 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合。 “你总不会真的在从北明回来之后才登基吧?”玉箫已经苦口婆心的劝萧衡昭了好几天,早日登基吧。现在萧远已经一点儿威胁都没有了,现在不登基,更待何时。 彼时,萧衡昭正在细细的刻着一个木雕,他停下手,远远瞧了一眼玉箫道:“你管的倒是多。” “你还真别以为我愿意管,要不是我爹一天到晚的逼我来问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才懒得管你。”玉箫一屁股坐在了萧衡昭的旁边,侧头看了一眼萧衡昭手里的物件儿。 得,一只兔子,肯定他娘的是雕给许锦言的。不过许锦言那样子也不像是会喜欢这种娘里娘气东西的人,萧衡昭这又是作的什么妖。 萧衡昭专心的雕着兔子的眼睛,修长的手指被那赤色的木映衬的又白皙了一些,“这件事让你爹别管了,我以后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接媳妇儿回家,其他的都先暂缓。” “那你……真就暂时不登基了。让那老头儿还坐着这个皇位?”玉箫轻声道。 萧衡昭点了点头,“无妨,反正他现在就是具傀儡,我去北明的这段时间,大乾的事情就全交给你爹处理。” 顿了顿,他又道:“你跟我一起去北明。” “我也要去?”玉箫惊讶。 “废话,你当然要去,你抢走了锦言的妹妹。你难道不要去跟锦言给个说法吗?”萧衡昭瞪他。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那是救她,要不是我救了她。她现在就和许家人一起被砍头了!”玉箫不满道。 萧衡昭一声冷笑,也不知道是谁,收到了赵斐要对许家人动手的消息,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一匹马直奔北明。大乾到北明的距离可不近,照常走起码要走小半个月,有人居然只用了五天就赶到了北明,这五天要么是昼夜不息,要么是他长翅膀飞了过去。 萧衡昭没有再说话,有些事情他不能说的太多,得玉箫自己往明白想。 玉箫没坐多久就离开了,萧衡昭手里的兔子已经刻的差不多了,他轻轻吹了吹兔子上的木屑,然后将兔子放在了一个红色的锦盒里,盖上盒子之后,他便起身出了门。大乾的皇宫比北明的皇宫更加宏伟瑰丽,当初大乾的开国皇帝在建造皇宫的时候便费了大周折,不仅宫殿建的富丽堂皇,连漆墙的红漆里面都掺了流金,又加上之后数代皇帝的修缮,大乾的皇宫在天下都是头一份的恢弘。 此时已经将近夜色朦胧的时候,月凉如水,萧衡昭披了一件大氅在肩,快十二月份了,大乾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随意的呼气都能看到有白雾浮动。 萧衡昭在宫中独自行走,经过了之前的兵荒马乱,宫里的宫人已经少了很多了。虽然已经在民间去补充了,但是现在的皇宫里还是有稍许冷清。萧衡昭从那一片恢弘华贵的大殿走过,慢慢的拐进了一条很窄的小道,似乎要往极偏僻的地方而去。萧衡昭顺着那条小道一直前行,直到走到了崇明殿的时候,萧衡昭才停了下来。崇明殿的建筑已经有些破败了,似乎是多年没有修缮过了,这样的建筑在大乾宫中出现,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不过这破败的崇明殿也曾经是热闹过一阵的。 当年敬纯皇后和宣和帝生下天赐公主之后,曾经将崇明殿作为公主的寝殿,虽然彼时公主很小,还一直在和敬纯皇后住在凤仪宫,但是因为宣和帝极度爱重天赐公主,在公主降生的时候就指定了崇明殿给公主以后居住。 但公主还没来得及住进崇明殿,便忽然离世。敬纯皇后和宣和帝大受打击,自此也不愿意踏入崇明殿,崇明殿便渐渐荒芜了下来。 萧衡昭踏入崇明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了。 此人兜头罩了一件纯黑色的披风,披风上绣有暗纹,但是绣的什么看的并不太真切。他听见殿门被推开之后,立刻便转身过来看,一看清来人是萧衡昭,他连忙就要跪下,但他的腿还没弯下来便被萧衡昭止了住。 “国师不必多礼。”萧衡昭道。 清谷道人站了起来,自觉有些无脸见萧衡昭便一直垂着头道:“若非是我,此刻就该向殿下行陛下之礼了。” 萧衡昭摇头道:“国师不必这般介怀,对于我来说,称不称帝并不重要。既然现在时机未到,那便再等一段时间罢。”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来,也并不差这一段时间。 清谷道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能看到殿下平安归来,真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当年殿下远走北明,我一直都为此惴惴不安,若是您在北明出了意外。我可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 “母后是最善良不过的人,即便我出了意外,她也不会责怪国师的。”萧衡昭轻笑。 清谷道人叹了口气,“殿下说的对,这世上不会再有比皇后娘娘更加善良的人了。” 萧衡昭顿了顿却第一次否认了清谷道人的话,“没有比母后更善良的人。但是有和母后一样善良的人。” 清谷道人一愣,看着萧衡昭唇角的温软笑意,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目露欣慰的光芒道:“如果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清谷道人神色忽然迟疑了一下,向萧衡昭问道:“殿下可有……子嗣了?” 子嗣?萧衡昭眉间一跳,他知清谷道人绝不会乱说一句话,所以这句莫名的话才更值得推敲,“没有……不过您为何会有此一问。” 清谷道人听萧衡昭说了没有,神色露出了些意外,他皱着眉想了想,手指也在无意识的摩挲,过了好一会儿,清谷道人才笑道:“没什么,许是我算错了。殿下是明日便要出发去北明吗?” 萧衡昭见清谷道人如此说,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继续追问,随意点头道:“是,明日就出发。” 清谷道人忽然很神秘的笑了笑,他轻声道:“殿下此去北明,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萧衡昭疑惑的皱了眉,目露不解。但清谷道人并没有给萧衡昭继续疑惑的时间,他继而又道:“殿下可有计划防备…。隆福帝?毕竟殿下去一趟北明,少说个把月。时间稍微有些长了。” “国师不必担心此事,衡昭既然已经让萧远一败涂地,就绝不会再给萧远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在我的面前,永远都只能输下去。” 萧衡昭淡笑,可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全然都是流转的光华。 清谷道人满眼都是安慰,他长抒了一口气道:“那臣就等着殿下的回归。” 等新皇迎回了命定之人,那就该是新皇正式成为帝王之时。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出发北明 大乾前往北明的队伍在几天之内便集结完毕,尊贵的太子殿下太过急切,进行筹备的玉箫也只好加快速度。 玉箫是真的无奈,可他早清楚了这位人前尊贵的大乾太子爷,人后一遇上许锦言就……许凝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狗腿! 十二月初一,大乾以沟通与北明两国关系为由,派出了一支队伍向北明前进。两国为了维持关系,派出使臣相互联系不是没有的事情,只是大乾这一次有些很不一样的地方,刚赢得了大乾万顷江山的太子殿下居然也在队伍之中,准备亲临北明。 一国太子亲临,这便是令北明和大乾都万分惊讶的事情了。队伍之前,身着银色锦衣的太子殿下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那天神般俊美的容颜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他一挥马鞭,高声笑笑道:“出发!接媳妇儿回家!” 一直跟在身旁的玉箫脸色一僵,翻了好几个白眼,天呐,这还没见着许锦言就这样了,等一到北明,他还能活得下去吗?肉麻都能肉麻死他。 —— 随着大乾的队伍越来越近,张府里住着的人也越来越慌乱。全府上下的心都是悬的,人人都担忧那从大乾远道而来的人看到张府里的某一幕之后,该动怎样的雷霆之怒。 全府的人都越来越害怕,京城里已经有了欢迎大乾队伍的热闹气氛,唯有张府众人脸色一日赛过一日凝重。其中犹以飞寒为首,飞寒这两天愁的脸都消瘦了一圈,不过他并不为此担心,等主子来了,说不定能揍的他脸肿两圈。 相比起来,许锦言的愁绪稍微能弱一些。她现在是自恃有身价,反正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能把她怎么样,最多她卖两个乖。她可知道了,他就吃这一套。 彼时,许锦言正在房中端坐着绣衣裳,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了,她弯着腰也很困难,也越发容易犯困。她寻思着赶着孩子出生之前多做两身,因为等着小冤家一出生,她可就不能再在府中闲坐了。 为了将怀孕的事情保密,她已经数月不曾出过门了,以自己染了病为由,在府里一步都不出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的消息迟缓了起来,她心有余,但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冤家,只能力不足了。 半夏从外面走了进来,瞧见许锦言正在绣衣服,她皱着眉道:“小姐,你怎么能做这么辛苦的事情。” 许锦言笑了笑,“这算什么辛苦,不过是绣绣花罢了,动动手指的功夫。” “那也很辛苦,绣花最费心思了。您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半夏煞有其事道。 许锦言依着半夏的意思将针线放了下来,这个小管家婆,若是不依着她,肯定又要絮絮叨叨半天。 半夏过去将针线放了好,似乎是想到什么说了一句,“小姐,听说太子要纳侧妃了。” “哦?哪家的姑娘?”许锦言随口问道。 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半夏想了想道:“兵部侍郎柳家的女儿,好像名唤柳霜。” 柳霜…。许锦言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印象。大概前世没有作过什么幺蛾子吧,真是可惜了,今生却被席卷到了这一摊脏水之中。 “没立正妃吗?”许锦言问道,按道理来说,应该侧妃和正妃一起纳的,而且比起来,正妃比侧妃也要更倒霉一些。半夏摇头道:“好像没听说立正妃的消息。” 许锦言点了点头,反正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半夏,你估摸着你家姑爷还得几天能到?”许锦言颇有些惆怅的问道 半夏在心里算了算道:“十天之内吧,说不定姑爷还能赶得及小姐生产,能瞧孩子第一眼呢。” 许锦言抽搐了一下嘴角,可别,萧衡昭要是看见了她血刺呼啦的样子,没准会更生气。那个人真的奇怪,她受伤要生气,她流血要生气,总之是她见过最爱生气的人。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自伤 大乾南部,正是淳于族聚居的地方,淳于族在大乾三大族之中势力最大,地位也最稳固。虽然前些日子曾被萧远意图铲除,但此计谋最后在太子萧衡昭的干预之下完全破灭。由此,淳于族遇上的危机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因为这一次的危机已经解除,担在淳于舒肩上的重任也卸了下来。肩上的重任卸了,但是心里的重负却没有消失。 身处大乾的淳于舒日日都担忧着还在北明的淳于碧,淳于碧是他的侄女,也是淳于族的郡主,明明是地位崇高至极的人,可惜这孩子一心痴迷萧衡昭,为了斩断萧衡昭和许锦言的缘分,非要在北明不回来。 淳于舒知道淳于碧盗走了他原本打算给赵斐使用的那块灵石,但是他无法做什么。发现灵石被盗的时候,他已经快到大乾了。况且以淳于碧的性子,要是真想藏,他也没办法找得到。 那灵石是淳于碧从他这里偷走的,但他其实也是从清谷道人哪里盗来的,他只知道这块灵石用在与返世之人相关的人身上,会产生一些作用。但究竟是什么作用,淳于舒其实也并不太清楚。总归那灵石是给赵斐使用的,就算捅出了篓子也绝对不会波及大乾或是淳于族。淳于舒也就懒的管那份闲事,不过现在看来,淳于碧十有八九已经给赵斐用了灵石了,北明的太子都易了主,换成了原来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赵斐。 若非是那灵石起了作用,赵斐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起这么大的一番变化。 这倒是让淳于舒有些好奇,那灵石对赵斐起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之前对此淳于舒也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并没有打算深究。直到萧衡昭要亲往大乾之后,淳于舒这才慌了,万一那灵石对赵斐起的作用会影响到萧衡昭,那他岂不是千古罪人。 萧衡昭虽然现在还是大乾的太子,可是他这个太子和皇帝又什么区别呢? 淳于舒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不行,心中正思绪重重的时候,门忽然被极大力的推开,一人快步走了进来,衣衫上有着浓烈的熏香,淳于舒对这个香味有些不太妙的反应,下意识用手掩了掩鼻腔。 “二叔,衡昭又去大乾了,他肯定是去找许锦言那个贱人了。”淳于碧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到了淳于舒房间上首的一张红木椅子上。淳于舒一愣,他刚刚还在想着淳于碧犯的那些事情,怎么一没留神,淳于碧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碧桑?”淳于舒惊讶道。 淳于碧瞧着淳于舒道:“二叔,您也别骂我,我知道我这次做的事情过分了。可是二叔,我只是想得到衡昭,我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为了得到他。” 淳于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期间似乎夹杂了些哭腔,淳于碧其实早就回大乾了,萧衡昭离开之后,许锦言没多久也就跟着离开了,若非因为要给赵斐灵石,淳于碧也不会逗留那么久。 那日给赵斐灵石之后,淳于碧看着赵斐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之后,她心里就开始害怕了,再不敢在北明待,当天晚上她就吓得回了大乾。之后北明发生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她当然明白赵斐这突然的转变肯定和自己给赵斐的那颗灵石脱不了关系。所以淳于碧才更害怕,她怕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太大,最后会波及到她。她回到大乾之后,因为害怕淳于舒追究她偷盗灵石之事,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回到淳于族里。直到今日听闻了萧衡昭启程前往北明的消息之后,淳于碧的才按捺不住,回了淳于族找淳于舒求助。 淳于舒看着淳于碧憔悴的样子,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淳于碧也不太好过,他叹了口气道:“碧桑,你就不该盗走灵石。现在造成这样的局面,万一之后的后果更大,你要怎么收?碧桑,我从前便告诉过你,世上的命数都是上天注定的,你要是强行逆天改命,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淳于碧摇头,眼睛已经有了泪光,她叹息了一声道:“二叔,我告诉你,就算要遭报应,就算付出代价。我也不要衡昭和那个女人有任何关系!” 淳于舒恨铁不成钢的来回踱了几步道:“孽障!都是孽障!” 淳于碧流着泪,“可是二叔,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还是要回北明找那个女人!” 淳于舒背过身子,不想再看淳于碧,“碧桑,你要知道,既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就不是人为可以改变的。” “二叔,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身后传来淳于碧的声音,他听得出淳于碧的绝望,但他还是狠心的摇了头道:“没有,碧桑,灵石都已经给你了。这缘分既然还没有断,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淳于碧沉默了很久很久,淳于舒也执拗的不去看她,忽然淳于舒听的刀剑入肉的尖刺声音,他惊讶的回头,却瞧见淳于碧胸口的位置直直插了一把刀,血液顺着刀柄一滴滴的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淳于碧显然已经疼的不行了,但她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淳于舒,“二叔,你让我心死。可是…。可是我的心若是死了,我的人也就活不成了。” 淳于舒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哎!你这丫头!” “来人,快来人!” 看着淳于碧的惨状,淳于舒只能摇了摇头道:“碧桑,我只再帮你一次。成于不成,之后你都不可以再纠缠了。”淳于舒知道淳于碧死不了,那刀子插的不狠,而且避开了要害的地方。自己这个侄女儿,心狠脑子也聪明,可怎么就栽在了萧衡昭的手上。 淳于舒看着大夫给淳于碧处理伤口,他又叹了口气,转身过去。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将生 大乾前往北明的队伍眼看着就要到北明京城了,大概两天的功夫就能进城了。 现在京城之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飞寒,他这两天吃不好又睡不着,天天琢磨着是逃命还是逃命? 张府上下笼罩在一片害怕氛围中的时候,从宫中又下了一道命令,让张府众人更惊悚了一些。“徐贤妃说要见我?”许锦言摸着已经大了的肚子,一脸的震惊。 忍冬点头,“宫里来的姑姑还在大堂里等着回话,的确是徐贤妃娘娘说要见小姐。” 半夏摇头道:“不行,小姐已经快生了。这个时候进宫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 而且小姐已经瞒了这么久怀有身孕的事情,不惜谎称病中,在府里待了好几个月,现在若是进了宫,岂不是自证了当初全都是谎言。 许锦言的顾虑也很多,她犹豫了一下道:“虽然当初撒下谎言是为了瞒住衡昭,现在衡昭那边的危机解除,不需要再瞒了。可是谎言已经出了口,现在改变,难免有落人口实的可能。” 许锦言想了想道,“就说我病的太重,怕入宫会将病传给娘娘。” 忍冬点了头,立刻跑出去通传,但是没多久,忍冬就回来了,她颇有些疑惑的道:“小姐,那姑姑居然说无妨,让小姐现在就去。” 忍冬已经很委婉了,实际上,那姑姑的语气很不善,言语之间还有威逼的意思。 许锦言皱了眉,“不会是徐贤妃娘娘,一定是张贵人。” 徐贤妃派来的人不会这样对待张府的人,只可能是张贵人假借徐贤妃的名义来唤她进宫,张贵人自己的身份是不能传郡主进宫的,她若是相见自己,定然得假借他人之名。 许锦言冷笑了一下,难为张贵人了,居然会这么想要见她。 “直接推了。就说我不想去。若是她再敢多说一句,让飞寒把她轰出去。” 既然是张贵人的人,那她就不需要给脸面了。 而且张贵人既然是假借徐贤妃的名义,受了气也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忍冬再度出去了。 听闻那姑姑扔下几句狠话,气冲冲的走了之后,许锦言想着此事应该还没完,果然这一天的日头还没斜,赵斐就找上了门。 许锦言本来是不想见的,但是为了尽快了结此事,她还是去了大堂。赵斐不会善罢甘休的,反正他也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 赵斐在大厅喝了一会茶,便瞧见了许锦言扶着肚子走了出来,孩子已经快足月了,她走的很是艰难,每一步都需要人的搀扶,脸庞看起来丰腴了些,有着淡淡的粉色光泽,瞧着便让人联想到幸福二字。 “看来你过的很不错。”赵斐放下了茶杯,他已经有数个月不曾看见她了,这数月她一直在府中足不出户,京城都快忘了还有她这么一号人了。 若不是昨日母妃看见了他东宫里摆着的那副许锦言的肖像,否则也不会想到今日要请她进宫。他自然是不知道母妃的想法,若是知道,怎么着,他都得阻拦一二。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他也不想。 许锦言慢慢坐了下来,“托殿下的福,宁安过的不错。” 托你的福,这几个月没来给我找事,让我安稳的养了胎。 赵斐看了眼她的肚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脑海里有一个近似于疯狂的想法,如果那个孩子是他的,该有多好。 “你今日推了母妃,母妃很生气。”赵斐轻声道。 许锦言笑了笑,“我知道她生气。她剥我脸皮的时候,我也很生气。” 赵斐心里一紧,记忆中那副恶鬼般的样子又跳了出来,“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今生的母妃没有这样做……我也不会让她这样做。” “是吗?多谢您了。太子殿下。”许锦言的神色很平静,她轻轻的摸着自己的小腹。 赵斐看她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心里就不太舒适,他忍着不满道:“言儿,你和我之间真就一点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太子爷说什么呢,我这等卑微之人,哪里敢和您有关系。”许锦言没有把赵斐的话当回事。 赵斐盯着许锦言看了很久,“许茗玉也怀孕了,应该会和你一前一后生下孩子。” 许锦言抚着肚子的手一顿,赵斐的这句话才真正吸引了许锦言的目光,她抬头看向赵斐道:“二妹妹也怀孕了?” “是。”赵斐一直紧盯着许锦言的表情,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丝的表情转变。 但许锦言却低垂下了琉璃眼眸,不让赵斐看见她眼眸里露出的复杂神色。 许茗玉是生不了健康孩子的,她脸上紫鲛皮的毒素早已深入骨髓,那毒素不仅会导致她生出的孩子不健康,还会让那个孩子成为一个……可怕的东西。 许锦言闭了闭眼。赵斐见她沉默,以为她难过。心里立刻浮现了一丝窃喜,他忍着笑道:“但是我不会给她侧妃的位子。就算她生了孩子,也还是只能做妾室。” 许锦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等许茗玉生了那个孩子,估计她连妾室都做不了了。 “殿下没什么事情就请先离开吧,宁安的身子有些乏了。”许锦言随口道。 赵斐本来还在窃喜,结果下一刻许锦言就变了个样子,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赵斐的怒火,“腾”的一下又起来了,“许锦言!我已经让你生下这个孩子,算是给了你天大的脸面,你不要不识趣!” 许锦言很想翻白眼,但她为了维持自己的孕妇的温柔形象,她还是忍住了。 “殿下若是这么喜怒无常,宁安这张府可就再也不会请进殿下了,殿下该知道,宁安是孕妇。孕妇可受不了这个刺激。”许锦言淡淡道。 赵斐站了起来,他狠狠瞪了眼许锦言,“我就不该来看你!” 说罢,赵斐便拂袖而走,但在走之前,却将衣袖里的东西放置在了桌面上。 赵斐走后,半夏刚要去拿赵斐留下的东西,瞧瞧是什么,但没走两步,许锦言忽然“哎哟”了一声。 半夏僵住了,她连忙回头察看许锦言,“小姐,你怎么了?” 许锦言的脸色很古怪,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腹。 “快去请产婆,我怕是要生了。”许锦言捏紧了手,额头窜出了冷汗。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归来 产婆来的时候,许锦言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她从前生过佩玉,知晓生产前的反应,所以心里也没有太惊慌。 孩子还有几天就要足月了,她有一个准备。生佩玉的时候,佩玉也是早了几天出生。只是这一次的小冤家似乎比佩玉更急着来到这个世界,比预期中的要更早一些。 她本来还想着是否能等他回来,让孩子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看来是孩子不想等他爹了。 产婆瞧着许锦言虽然疼痛难忍,但是表情还算平稳,不露惊慌。她笑了笑道:“郡主真是不简单,头胎都能这么冷静。奴婢也接生了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像郡主这么冷静的人。” 许锦言颇有些虚弱的笑了笑道:“倒不是我冷静,而是疼的没力气惊慌了。” 这产婆说起来也是英伯的旧相识,算是半个大乾人,总归比北明花钱请来的产婆要放心一些,也不会将许锦言生产的事情传出去,所以许锦言已经疼痛的无法忍耐了,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和产婆开了几句玩笑。 产婆笑着准备着热水,对许锦言道:“你既然都能和我开玩笑,心里又能紧张到哪里去呢?” 许锦言没在说话,因为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有些消受不起。 产婆对半夏和忍冬道,“你们两个在左右看护着郡主,别让郡主用力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自己。” —— 英伯飞寒等人都在门口来来回回的打着转儿,心里焦急不已,尤其是飞寒,脑门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的往出渗。 “我瞧别人生孩子叫的都特别惨,这怎么也听不见夫人的声音呢?”飞寒疑惑的道。 房间里面很安静,也不知道是房门的隔音太好,还是许锦言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若是让外人看,绝对不会有一个人觉得房间里面有人正在生产。 除了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昭示着里面情况,其他的还真就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英伯叹了口气,望着房门的眼睛里有着同情,“哪儿有女人生产不疼呢,只是夫人在强撑。” “为什么要硬撑啊!这血水一盆盆的给出倒,我瞧着都害怕。”飞寒疑惑的道。 英伯摇了摇头,因为夫人是这世上难寻的坚强勇敢,而那个让她能变得脆弱的人还没有回来。 “这大门怎么紧闭着,非要我和殿下翻墙进来。”大嗓门在英伯和飞寒的身后响了起来,飞寒用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眼神回头看去,只见一人撩着袍角走了过来,好奇的探头探脑。 那猥琐之中却透着俊俏的人,不是玉箫又是谁。 而玉箫身后紧跟着一人,他身着绣暗金龙纹的银锦衣,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着惊世的风华,他慢慢行来,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却含着疑惑,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丫鬟从房间里端出来的血水。 飞寒心里惊悚的叫着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完蛋了,主子居然提前回来了,正赶上夫人生产的时候,这还要不要让他活。 生活啊生活,你要是想让我飞寒早死你就直说,别整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逼我! 萧衡昭走了过来,凤眸从血水上移到了飞寒的脸上,眸光已经开始不善了:“怎么回事?” 玉箫也凑了近,“这血水怎么回事?是有人受伤了吗?” 玉箫好奇的向房中张望,他刚是翻墙进来的,一时晕头转向,现在瞧了那端出血水的大门才搞了清,那可是许锦言住的地方。从许锦言住的房间里端出血水…。 这听起来就是要出事的样子。 玉箫侧目看向萧衡昭,萧衡昭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了。 飞寒颤颤巍巍的看向英伯,一句话都不敢说,英伯想着自己年龄大,那就倚老卖老一回算了。但他也并不敢看萧衡昭,看着天空道:“夫人…。夫人正在生产。” 玉箫愣住了,什么东西?生生生生生产? 许锦言在生产? 玉箫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的银色身影便飞快的一动,如一道光一般的冲向了房门。 英伯在后面急得大喊,“主子,主子!夫人在生产,你不能进去!” 可那人充耳不闻,推开门就进了去。 一进到里面,那强忍着的闷哼之声才慢慢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素来知道,她很会忍耐疼痛,能让她都忍耐不住,时时发出这样呻吟的疼痛,该是剧烈之极了。 萧衡昭慢慢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很轻,怕惊吓到了那个正在忍耐疼痛的女人。 忍冬最先注意到了萧衡昭,她惊讶的轻叫了一声道了句:“姑爷?” 床上的女子一怔,虽然疼痛令她已经难以集中精神了,但她还是挣扎着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果然,暗金龙纹的银锦衣一摆,许锦言瞧见了那抹风华惊世的身影。 “真是……真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许锦言有气无力道。 半夏这才注意到了萧衡昭,她愣着道了句,“姑爷?” “姑爷什么姑爷!男人不能进产房,你给老娘出去!”产婆虽然和英伯是老相识,但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大乾了,且英伯叫她来帮忙的时候,也没有明说清楚,只说北明的宁安郡主要生产,让她来帮忙,但是不能将此事传扬出去。 所以产婆十分无所畏惧的插着腰对萧衡昭怒视道。 萧衡昭倒是没有生气,但他也没有出去,快走了几步到了许锦言的身边,他伸手将许锦言额角那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拢了起来,温柔的对她道:“为什么不让我看,你那么美,哪里狼狈了。” “你来劲儿了你。产房不能男人进,你干什么……”产婆被忍冬拉住了,附在耳边说了句什么,产婆立马住了嘴,老老实实的继续接生。 惹不起惹不起,这人可惹不起。产婆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光,暗恨自己刚才多嘴。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漂亮男孩 萧衡昭侧身坐在了许锦言的旁边,将她半个身子揽进了怀里,任凭那些血污染脏他的银色锦衣。 许锦言觉得有些难为情,可是她没有力气去推开他,只能虚弱的道:“这样…。会弄脏你的。” “脏?我不许你说这个字。”萧衡昭皱眉,更加轻柔的抱着她。 许锦言看着那双凤眸里流露出的温柔光芒,她心里一松,所有坚硬的盔甲在一瞬间褪去,她终于忍不住痛呼出了声。 “夫君,我痛。”她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萧衡昭心疼的不得了,他轻柔的抚着许锦言的脸颊道:“我会一直在你旁边陪着你,别怕。痛就叫出来,不要忍。”—— 门外的来来回回踱步的人,除了飞寒和英伯之外,此时又多了一个玉箫。 飞寒哭兮兮的看着玉箫道:“玉箫公子,你怎么和主子提前回来了?” 玉箫叹了口气,“还不是你主子,一声声的嚷着要回来见媳妇儿。一天都多等不了,队伍还在后面呢,他受不了相思之疾就先跑回来了。” 谁能知道,回来之后就当了爹。 不过等着孩子出生的这个过程比较痛苦就是了。 英伯摇头,“少说已经四个时辰了。看着样子,可能还得几个时辰熬。好在现在人不忍着痛了,刚才那么痛一声都不吭。” 那个让她能够脆弱的人回来了,不会痛的女子也终于学会了痛。玉箫听着里面许锦言的痛叫之声,一时觉得慎得慌,“不是,她这是不忍着了。可是她惨叫的越大声,我怎么觉得这张府里的人就越要倒霉呢。” 英伯的表情一僵硬,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飞寒都快哭了,“玉箫公子,您能别提这一茬吗?越提我越怕。” 玉箫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愿意提。我还不是怕万一萧衡昭这小子心眼小,处理你们的时候殃及我怎么办? 我又没有骗他,我可无辜的很。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大个事儿都敢瞒着他。且等着孩子出生之后,他秋后算账吧。”玉箫叹道。 飞寒真的要哭了。 玉箫还在絮絮叨叨,“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小心眼,只要遇上许锦言的事情。他那个心眼儿能小的和芝麻一样。偏这回还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我的天…。我都能想象他大发雷霆的样子。” 英伯也要哭了。 “哇”的一声啼哭,不是飞寒,也不是英伯。 而是房里传出来的。 “生了,生了!”产婆喜气洋洋的大声道。 三个男人一下全冲到了门口,等着看孩子的第一眼。 飞寒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个劲儿的激动道:“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玉箫皱着眉把飞寒推开,“他可还没登基呢。” 推开之后,玉箫却自己贴了上去大叫道:“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闭嘴。” 里面传来凉凉的声音,玉箫和飞寒两个人瞬间闭嘴,再不敢多发一言。 产婆将孩子抱好递给了萧衡昭,“我接生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刚生出来就这么漂亮的孩子。” 一般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都皱皱巴巴的,这孩子虽然也皱,可皱都能皱的那么好看,这也真是奇了怪了。萧衡昭抱着怀着的小东西,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神奇,怀中的小包袱很软也很乖,方才洪亮的啼哭声不止,但是哄了一哄立马就乖了下来。 产婆看着萧衡昭温软的眉眼发了呆,那眉眼渗着水般的温柔,存着三月的春光。 怪不得孩子这么好看,是她刚才没注意,孩子他爹长的跟天神似的,孩子能不好看吗? “男孩都像娘,不过这孩子倒是像他爹呢。”产婆喃喃道。 萧衡昭却摇头,他将孩子抱到许锦言的面前道:“孩子的眉眼像你。” 许锦言虚弱的笑,“你瞧你,又说瞎话哄我开心。孩子还那么小,哪里能看得出来那么细致。” 但孩子好看,倒是真随了他爹。 半夏和忍冬领着丫鬟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带着还在发呆的产婆出了房门。将房间里的天地留给这对初为父母的夫妻。 许锦言倚靠在萧衡昭的怀里,身子还是很虚弱,不过因为有了那个温柔环抱着她的人,她从心底里放松,所以脸颊也没那么苍白,反而瞧着有些粉嫩的色彩。 “是个男孩呢。”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萧衡昭迟疑了一下道:“你是想要女儿吗?” 许锦言轻笑着摇头,“不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只是曾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看能不能这辈子重得一个女儿,全了前世的念想。 萧衡昭焉能看不出她表情的变化,他收起心中的疑惑,吻了吻她的青丝道:“你若是喜欢女儿,我们以后再生就是了。” “好。”她乖顺的答道。 萧衡昭迟疑了一下,她这么乖,倒是让他攒了一肚子的话没道理说出来。 “你这么乖,是不是为了不让我追究你骗我的事情?”萧衡昭语气不善道。 许锦言身子一僵硬,她装模做样的抚着头娇声道:“我又困又痛,想要夫君抱着我。”说完,还要往萧衡昭怀里钻。 萧衡昭吓得心里一颤道:“你别动,你别动。想要我抱你还不简单。” 他把孩子放在了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摇篮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许锦言能最舒服的躺在他的怀里。 许锦言心里放松了一些,今天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吧。她枕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最让她安心的“咚咚”心跳声,不一会儿就意识模糊了。 睡了过去。 —— 半夏和忍冬一出门就被人围住了。 飞寒和玉箫首当其冲,身后是挤不过去的英伯和寻声赶来的努尔布。 “冬儿冬儿,你快告诉我。夫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飞寒已经将害怕的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巴巴的看着忍冬。 忍冬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再敢叫我冬儿。我就揍你。” 玉箫一向受不了飞寒那个蠢形,他连忙向半夏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半夏拿着手帕捂着唇笑道:“男孩子。刚生出来就漂亮极了。” 玉箫一听是男孩,他心里一想,男孩……。漂亮极了……合着是随了萧衡昭。 那也太可怕了。 一个萧衡昭已经够他受得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小萧衡昭。 玉箫眨巴着眼睛,心情五味杂陈。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佩玉 白茫茫的一片,周围尽是大片大片的雾气笼罩,许锦言身陷其中,看不清楚道路,她慌乱的在这片迷雾之中乱跑,可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一片雾气。 “衡昭…。衡昭……”许锦言大声的疾呼。 人在最危急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暴露出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而此情此景,许锦言万分惊惧,除却惊惧,她心中唯有的就只有这个名字。 衡昭。白雾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多,许锦言一直在漫无目的的疯狂乱跑,可是这白雾茫茫的地方似乎无边也无界,她没有办法冲破迷雾逃出去。 也没有办法寻到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 “等等。别跑了。”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那声音如银铃被微风拂动,入耳便觉得舒适。 听到这样的声音,许锦言却陡然一颤,她止住了脚步,僵住了后背。 不可置信的回头过去看。 白雾之中立着一个娇俏的小女孩,那女孩一双琉璃宝石般的眼眸,微微眨动之间都是逼人的灵气。她向许锦言笑,俏生生的叫了句,“娘亲。” “佩玉……” 许锦言僵在了原地,看着那个小女孩,她颤抖着喊出了声音。 是佩玉,是她亏欠了无数,以为再也没有相见之机的佩玉。 “娘亲。”佩玉圆圆的脸蛋上有着甜甜的笑。 许锦言拔腿向佩玉的方向跑了过去,“佩玉!” 许锦言一把将佩玉揽入了怀中,那女孩小小而可爱,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向阳花的气息,她将女孩拥入怀中,口中声声的唤着,“佩玉,佩玉。” 声音已然有了哭泣之意。 许锦言对怀中的女孩道:“佩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这些白茫茫的雾气道:“这里又是哪里?” 佩玉笑着对许锦言道:“知道娘亲生了一个弟弟,所以佩玉想来看看弟弟。也顺便看看娘亲有没有忘了我。我呢,其实有些小小的生气呢。”许锦言心里一紧,想起来她刚生了一个小男孩的事情,她瞧着佩玉道:“佩玉,你……”未等许锦言说完话,佩玉便“咯咯”笑着对许锦言道:“娘亲,你怎么和从前一样好骗。佩玉爱娘亲,也爱弟弟。” “佩玉……。”许锦言喃喃道。 “娘亲,不要再想佩玉了好吗?你的思念对于现在的佩玉来说没有用。”佩玉笑意淡淡,看着许锦言的眼神却充满了爱。 许锦言的大脑很混乱,她皱眉道:“娘亲的思念对你来说没有用?” 佩玉点头道:“娘亲,你有了弟弟。佩玉应该也快要去找新的娘亲了。以后就让弟弟代替佩玉来照顾您。但是如果您一直记挂着佩玉,佩玉就会不舍得离开。不离开就不能找新的娘亲了。” “娘亲最好了,总不会看着佩玉永远没有新娘亲吧。”许锦言抱着怀中的小女孩,像前世她曾做过无数遍的那样,她迟疑道:“佩玉,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不然我怎么能现在还来找娘亲。”小女孩眨巴着琉璃宝石般的眼睛,慧黠的在许锦言怀中偷笑。 娘亲真的好笨,老是被我骗。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骗娘亲了,娘亲就再上一次当吧。 佩玉轻笑,天真而烂漫。 “娘亲知道了,如果娘亲知道思念会给你造成那样大的困扰……。” 可是思念一旦绵延,忍是绝忍不住的。 许锦言止住了话音,珍惜的摸了摸佩玉的头发。怀中的女儿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一样的鲜妍可爱,语笑嫣然之际透露的都是逼人的灵气。最重要的是,还是那么的懂事,懂事的令她几乎要潸然泪下。 “娘亲,你是不是又在难过。”佩玉皱着眉,伸出小手想要抚上许锦言的脸颊。 “娘亲,你不要难过。你不是有了个很爱很爱你的新爹爹嘛,他可比父王强多了。你要好好把握住他!”佩玉故意说着笑话来逗许锦言笑,虽然这笑话很幼稚,但许锦言还是笑了出来。 “你啊,人小鬼大。” 佩玉点头,“娘亲,我可聪明了,所以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也不要再思念我了。我呢,会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的。不管我以后是谁的女儿,娘亲都永远是我的娘亲,如果佩玉以后还能记得您,这声娘亲都是我欠您的。” 小小的女孩目光真挚,她很清楚自己再说什么,可这话出自她的内心,一言一字都无法更改。 许锦言的眼神无奈而满是担忧。 佩玉抬头察看了一下周围,舒尔发现周围的白雾又慢慢消散的迹象,佩玉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娘亲,我可能该走了。”说完,就要从许锦言的怀里退出来,虽然许锦言有意阻拦,可是她还是挣脱了出来。 小小的身子蹿入了白雾之中,雾气将她的身子掩盖了起来,鲜妍可爱的面容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娘亲,你不要再想我了哦。佩玉会过的很好很好的,不需要娘亲的担忧。” 许锦言连忙就要追,可是小女孩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许锦言扑入了白雾里面,可是白雾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佩玉,佩玉。”许锦言惊叫着醒来,她睁开了眼眸,眼前是一片温暖的灯火,真实的感觉扑面而来。 许锦言深深的呼吸了几口,让那颗跳跃的心脏平复下来。 她的身子此时陷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他被她的动静惊醒了,动了动,声音略沙哑的道:“怎么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名字 许锦言连忙看向床旁边摆着的摇篮,摇篮里的孩子睡得正香,虽然小小皱皱的,可是依然能够清晰的辨认出他脸上的笑容。 婴儿的笑容纯净而无邪,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画面。 “这是做了梦吗?居然笑了。”萧衡昭顺着许锦言的眼神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孩子很给面子的咧了咧嘴。 许锦言叹了口气,“衡昭,我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他温柔的环着她,唇边的笑意动人。 “我梦见我前世的女儿来找我了。”许锦言皱着眉道,梦中佩玉的身影还是十分清晰,似乎一伸手,佩玉就立刻又落入了她的怀里。 萧衡昭的表情一变,明白了什么,他轻柔的道:“那她对你说什么了?” 原来这就是她想要女儿的原因。凤眸微微的波动着,转眼之间,心里已经有了万续千头。 “她说让我不要再思念她了。”许锦言轻声道。 “是啊,我的确不该思念她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呢。”她叹息般的道。 萧衡昭却摇头笑道:“若真是女儿对你说的这番话,那她的意思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怎么你在我这里笨便罢了,在女儿哪里还是不聪明。” 许锦言回味了一下,才琢磨出萧衡昭的深意,她瞧着萧衡昭道:“你说我笨?” “这句话既然听明白了,那我其他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许锦言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说佩玉只是在让我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当然知道这孩子的意思了,她还在梦里说,你比赵斐强多了,让我好好把握你。佩玉说的这么明显,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就是因为这孩子太懂事,我才没有办法放下。她那么懂事,那么可爱,为什么要遭遇那些事情呢。” 许锦言眨着眼睛,那双琉璃宝石一般的眼眸里折射出了疑惑和不解。 那个天上使者般善良的孩子,聚集了这世上的所有美好,本应一辈子平安喜乐,怎么就……。沾染上了那样的肮脏污泥呢? 是不是这世上太过肮脏,所以不容于所有的美好。 萧衡昭伸手抚平她额间的忧愁,故意笑道,“哎,许锦言,不应该啊。你这么笨,女儿怎么这么机灵。” “那还不是因为是我生的。”许锦言瞪了他一眼,随后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 “我们的孩子也会你像一样聪慧的。”萧衡昭笑道。 许锦言点头:“嗯,像我一样聪慧,像你一样美。” “美…。也是。孩子的外貌得随我,要不然以后怎么骗和他娘一样的傻姑娘回来呢。” 许锦言瞪眼,“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傻了。” “不傻,不傻。”萧衡昭淡笑着把许锦言轻轻按进怀里,“若是不傻,怎么会被我骗呢。” 怀里似乎又要起一阵暴动,但是许锦言可惜在刚生产完没有力气,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别人的摆布。孩子平安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虽然他有一个脑子不太好使,模样也不太如人意的母亲还有一个脑子太过好使,长的还和天神似的父亲。 但是这个孩子还是会平安如意的长大成人,因为他不止有自己爹娘的祝福,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姐姐的祝福。 你要好好长大呀,代替我陪在她的身边。因为她那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 玉箫这两日有些无奈,自小萧衡昭出生之后,萧衡昭就和疯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要给孩子取名字,因为他之前被许锦言瞒的严严实实,半个字的口风都没落到他耳朵里。之前大乾的事情又多,他哪里会想到给未来的孩子取名字。 这一来北明,“咣叽”一个孩子落到了他的面前,从来全能的萧衡昭第一次没了办法,日日瞪着那个软软绵绵的小包袱发愁。 这美人含愁,虽然赏心悦目,但是…。看萧衡昭这个美人含愁,玉箫可不敢欣赏。 不过说起来那个小萧衡昭,真是可爱啊……玉箫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孩子,刚出生就会笑,尤其见着他娘,那笑容止不住的往出溢。 小小软软的包袱,孩子就睡在里面,不时砸吧一下嘴。 玉箫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行,再可爱也是萧衡昭的孩子,别看现在可爱,那长大了绝对要变成混世魔王。 玉箫在堂前腹诽,萧衡昭在堂内奋笔疾书,他已经写了无数个名字了,可是没有一个是满意的。 许锦言在屋内已经睡着了,萧衡昭怕打扰到她,带着儿子和摇篮一起到了大厅里,继续为儿子的姓名而努力。 写着写着,萧衡昭抬起凤眸瞧了眼摇篮里的小东西,都怪这个小东西,他知道锦言喜欢女儿,梦里时不时都会吐露一个叫做“佩玉”的名字,他不傻,结合蛛丝马迹猜一猜,怎么都能猜出来,那是她前世的女儿。 他从前其实闲暇的时候起过几个名字,但都是女儿的,没想到这回来了个光屁股臭小子,折了他拥有小公主的梦。 “你这个小混蛋。”凤眸泛出不善的光,直直往亲生儿子的小脸蛋上看去。 小萧衡昭正好是醒来的,眨巴着和他爹一模一样的流光凤眸,露出懵懂不解的神色。 臭小子归臭小子,小混蛋归小混蛋,总归是自己亲儿子,该起的名字还是要起。 “能不能就叫你小混蛋呢。”萧衡昭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儿子的脸颊。 儿子皱着好看的眉眼,天真而无辜。 “当然不行了,我说殿下,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许锦言能得您的柔情。您对我们苛刻也就算了,怎么对亲儿子也这么残忍呢。”玉箫忍无可忍的走了进来。 什么东西?小混蛋?亏他萧衡昭想得出来。 萧衡昭收回戳小混蛋脸的手指道:“若是个女儿,自然就不是小混蛋了,那得是我的小公主。” 玉箫同情的看了眼小萧衡昭,没办法,你爹重女轻男,你估且多担待担待吧,等你长大成人,你爹就老了,到时候你把你爹揍翻。玉箫叔叔会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你,给你永远的精神支持。 “你先别忙着起名字了。我可以理解你初为人父的喜悦,但问题是大乾的队伍说话就到京城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去跟队伍汇合呀,您总不能让大乾队伍进北明的时候,最前排少了大乾的太子爷吧。” 萧衡昭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等我起好这个名字就去。” “应该?我求您了,你快别说应该。您知道队伍进城的时候,北明太子要来和您会面吗?您总不能告诉人家,我忙着给儿子起名字呢没空搭理你。这也太……。” 玉箫闭了嘴。 萧衡昭收回了凉凉的眼神道:“太怎么样……” “太好了。”玉箫微笑,说着违心的话。 萧衡昭又写了一个名字道:“我会去和北明太子见面的。他落了一样东西在张府,我得去还给他。”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情敌相见 大乾的队伍进入北明京城的那一天,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跑出来看了。虽然是北明人,但是人人都对这位大乾的太子爷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风华惊世的大乾太子殿下,那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犹记那一日,大乾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北明京城,大乾太子爷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每一个看到他的人无一不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纷纷在心中产生这样一个疑问,该是怎样的人才能拥有那么一张天神般的容颜。 那骏马之上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的人真的会是这凡世中的人吗? 只见那天神般的人身披耀眼的阳光,他身着一件绣暗金龙纹的银色锦衣,俊美的可与日月争辉。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直视前方,凤眸里含着千年未化的难溶霜雪,既然这般寒冷,也让人甘愿为他深陷。 他的侧影落在地面之上,连雀鸟都能被迷惑的飞身下来赴这一场浩劫。周围看热闹的京城百姓看着那天神般的人,大气儿都不敢怎么出,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惊走了那人。不过百姓之中倒有不少清醒的人,瞧着瞧着,发现了些微妙的东西。 嗯?这位大乾来的天神…。不,大乾来的太子爷,怎么眉宇之间十分肖似曾经北明的那位大理寺卿。 而且好像不止是眉宇相似,身上那份惊世的风华,似乎也是一模一样。 北明太子赵斐已经在驿馆外面等待了,虽然他尽力压抑,但等赵斐瞧见萧衡昭的那一刻,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抖了抖身子,前世那千刀万剐的痛苦再一次席上了心头。 萧衡昭翻身下马,潇洒利落的身姿又惊起了周围的片片惊呼。而赵斐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萧衡昭的优秀,可这个人身上的光芒太重,无论是多么黑暗的地方,只要他来,就仿佛太阳降临。 “劳烦北明太子殿下了。”萧衡昭轻笑,唇边的笑意浓墨重彩。 赵斐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挤出笑容来对萧衡昭道:“大乾太子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进驿馆休息。” 萧衡昭颔首,一踏步走了进去,再没有理会赵斐。 赵斐眯了眼睛,这个人……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跋扈。 赵斐刚要移开眼神,但忽然心里一动,他再次看向萧衡昭。 赵斐皱起了眉,他忽然发现,萧衡昭好像…。张正啊。 尤其是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还真是和张正像了个十成。 赵斐心上涌现了浓浓的疑云,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纷乱的思绪赶走,不可能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和滚滚的山洪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北明如今还是太子赵斐只手遮天,庆裕帝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并没有将国家大权移回自己手里,依然是太子监国。北明太子一尽东道主的职责,在驿馆门口引接大乾太子一行人,这一幕被周围的百姓纷纷争先恐后的围观。 毕竟一次目睹大乾和北明两位太子的机会可以算是千载难逢了。 但无论谁看都会有这样一个感觉,即便这里是北明,北明太子似乎也要逊色于大乾的太子。没有办法的,那个人本就不像凡尘里的俗世人,与他相比,不管是谁,都总是要输。“此次来北明,本宫有一样礼物要给北明太子。”萧衡昭轻轻一笑,示意一旁的玉箫将红盒包裹的礼物送了上来。 驿馆的大厅内点燃着檀香,那檀香一直向上飘渺,烟尘朦朦胧胧的将室内围绕,瞧着有几分不真切。 赵斐迟疑的接过那礼物,心里的意外不可谓不多,大乾的队伍来北明自然是要准备礼物的,左不过是些大乾的稀罕物件儿,作为两国之间友好的表示,可是那些礼物都是给北明朝廷的,单独给他准备礼物,这还真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赵斐忽然想起了上一世和萧衡昭见面的场景,他屈辱的被绑着跪在了萧衡昭的面前,即将迎接他的是千刀万剐之刑,而面前的这个男人,风华惊世,耀眼的像是天边的太阳。 如今隔了一世再度相遇,没成想,这个曾经将他千刀万剐的人居然给了他礼物。 赵斐深感命运之有趣,他出与礼貌考虑,将这礼物递给了侍从,侍从刚要将礼物拿走。萧衡昭却突然开口道:“太子殿下,您难道不看看吗?” 赵斐一怔,哪有人当面拆礼物的,这难道是大乾的风俗? 赵斐犹豫了一下,把礼物拿了回来,也罢,既然是萧衡昭让他拆的,那他就拆好了。 红盒子一打开,赵斐的神色却突然起了极为诡异的变化,他不解而惊讶的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萧衡昭的身上。那盒子里放置着一根千年人参,一看便知是顶级的货色,人参中腰的部分缠着一根红绳,那红绳还掺杂着金线,看起来很是华贵。 但也正因为这根金线,赵斐才一眼认出了这根人参的来历。那日他去张府看许锦言,虽然是寻了个质问的由头,但实际上,他是怕许锦言生产会出事。 前世许锦言生佩玉的时候,曾经难产过,是她亲哥哥派人送来的一根千年人参救了她的命。 赵斐怕这辈子的许锦言生产的时候再出意外,所以才寻了一颗珍贵的千年人参,那日离开张府之前故意落在了张府大厅内。 他想许锦言会明白他的意思,前世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如此清晰,她应该也不会忘却。 只不过赵斐不知道,他走后许锦言立刻就不对劲儿了,产婆直接来了房间,许锦言来出大厅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能看得到他送来的人参。 而这支人参却落入了某小心眼太子爷的眼睛里。 稍稍一询问,便猜出了这人参的来历。 赵斐再仔细的看了眼那根系在人参中央的红绳,确认了这真的是他偷偷放在张府大厅的那一颗。 赵斐紧紧的皱了眉头,手开始颤抖了起来,心里涌上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那件事…。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太子殿下,这份礼物您可满意?”萧衡昭看向赵斐,漂亮凤眸里却满是挑衅。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人参 赵斐颤抖着嘴唇喃喃道:“这人参…。这人参……” 萧衡昭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一株人参吗。倒也是应该的,这人参是我来了北明之后才托人寻到的,可能是入不了殿下的眼睛。” 赵斐直直的看着萧衡昭,心里涌上了无尽的慌张,来了北明寻到的人参……萧衡昭几乎是在明示他这人参是他从张府里拿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赵斐的心里终于逐渐明晰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件可能的真相。可那真相太过令他颤栗,他不愿也不能相信。 萧衡昭没有回答赵斐的问题,只是将那红盒子盖上道:“太子殿下,您如此聪明,应该明白一件事情,这东西不能乱扔,不能进的门也不该乱进。” 赵斐豁然站起了身,他攥紧了拳头,直勾勾的瞪着萧衡昭。 “张正。”赵斐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萧衡昭弯了唇,他笑道:“太子殿下,大乾队伍需要休息,如果您没有事情的话,便请您先行离开吧。明日的宫宴,萧衡昭会按时赴约。” 赵斐心中的惊惧已经如铺天盖地的巨浪,原来是他,原来张正就是萧衡昭。面前的这个人是许锦言这一辈子的夫君,也是她孩子的父亲。 张正和萧衡昭是同一个人,前世的臣子最后将自己千刀万剐,而他一直还自以为,是他谋杀了他。 赵斐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乾的队伍来之前,他就千般防备萧衡昭,对许锦言说了不止一次远离萧衡昭的话,可原来萧衡昭早都是许锦言的夫君了,他们行了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而他居然告诉许锦言,让她远离萧衡昭。 赵斐心里掀起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但是面前的萧衡昭却声色不动,天神般俊美的面容之上冷静而淡然。 赵斐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能输,他绝不能输给这个男人。 “那明日本宫就在宫里等着太子殿下。”赵斐挤出了个笑容,一甩手,立刻离开了驿馆。 赵斐走后,玉箫踱步过来叹道:“他现在也是北明只手遮天的太子,你这么对待他,不怕他拿你小娇妻撒气啊。” “他敢!我都来了,谁还能欺负锦言。”凤眸一瞪,明明是凶相毕露,可是一提起‘锦言’两个字,那双眼睛里还是止不住的要渗出春意。 玉箫笑了笑,“行吧,他是太子,我们大乾这可是太子爷。不管他想干什么,都能给丫全推翻了。” —— 萧衡昭从驿馆回来的时候,许锦言正在屋子里逗儿子,儿子皱巴的样子已经褪去了,现在白白胖胖的,小胳膊一伸出来和藕段似的,圆圆滚滚。 小家伙眨巴着和萧衡昭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对着他娘一个劲儿的笑,那笑容像是沁了蜜一样,直看的人心里发甜。 “你就和你爹一个样儿,小小年纪生的那么好看做什么。”许锦言温软着眉眼,瞧着孩子也笑。 “生的好看自然有好处,比如说就有那么些傻姑娘争先恐后的上当。”萧衡昭从后面迂回过来,一把将许锦言捞进了怀里。 许锦言吃了一惊,嗔怪着捶了一下萧衡昭道:“你做什么,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 “怎么,你有了儿子就不要夫君了。居然舍得打我?”某人做心碎状。 许锦言眯着眼睛,她冷笑道:“打的就是你!你把那株人参拿去哪儿了?是不是拿去刺激赵斐了。你行啊你萧衡昭,现在做决定之前都不跟我讲了是不是?” 萧衡昭暗叫不好,连忙将人抱紧了一些道:“不是啊夫人,为夫是觉得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跟你讲。” 到底是哪一个跟他家夫人讲了人参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被他逮到了非要揍一顿出气不可! “萧衡昭,你心眼是有多小,不过一株人参……不过你把那人参到底怎么处理了?总不会真的拿去刺激赵斐了吧。”许锦言质问道。 萧衡昭僵硬了一下,然后装模做样的伸手去逗儿子。许锦言一看这个情况,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她在萧衡昭的怀里扭了扭,恨声道:“你把那人参拿去刺激赵斐,那他现在是不是知道了你就是张正?” 萧衡昭见怀里的人不依不饶,他只好点头道:“嗯,知道了。” “萧衡昭!”许锦言坐直了身子,危险的逼视萧衡昭道:“你…。明天可就是宫宴了,到时候你进了皇宫,万一赵斐要对你动手怎么办!” 萧衡昭不满意道:“动手?他能动的过我?” 许锦言冷笑,“这里可是北明,是人家赵斐的地盘。我这几个月都被他逼得只能在府里待着,你一个大乾人,得瑟什么得瑟。” 萧衡昭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委屈道:“你信不过我。”许锦言将他不规矩的手按着道:“不是信不过你,不过…。既然让他知道了,那就让他知道吧!反正他那个脑子也赢不过我们俩。明天宫宴我陪你去,我倒要看看他敢怎么样!” “夫人真好。”萧衡昭顺势靠在许锦言的肩上,一副娇弱的样子。 许锦言伸手摸了摸萧衡昭的脸,“你……你装什么娇弱。我可跟你说,前世的赵斐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张正,现在你让他知道自己前世和今生一直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明天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俩,且等着吧。” “那怎么了,若不是他老是惦记着你,我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摇篮里的小家伙此时嘤咛了一声,奶声奶气的,萧衡昭赶快伸手逗儿子道:“儿子儿子,你是不是也觉得爹做的对。是吧,爹要是不把你娘抓紧一些,把那些坏人都赶跑,以你娘那个脑子,若是上了别人的当,爹和你可就不要活了!” 许锦言瞧着那人一脸怨妇的模样,嘴角一扯,这个人还真是会做戏。 但无论做哪一出戏,都是那么的让人心动。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沈思将军 大乾队伍来了北明,皇宫里为了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宴会上皇后和敏贵妃还是没有到,庆裕帝也姗姗来迟,连太后这一回都没有现身。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公主们的出席倒是分外齐全。而且不止公主,各家应邀前来的高门小姐们也是盛装打扮,全都穿上了自己最华贵的衣服,戴上了最灿丽的首饰,公主和小姐们如此精心,似乎只是为了一人的驻足。 人常言女为悦己者容,本是件赏心悦目的好事,但若是这么多的女子只为一人而容,那就算不得是件好事了。 莫说是这些未婚的公主和小姐们盛装打扮,就是那孀居在家的宁安郡主许锦言都华服前来,引人注目。 但在大乾太子到来之前,最吸引人目光的也莫过于宁安郡主了。 宴请大乾太子的这场宴会设于暖阁之中,已经是十二月份的天气了,周围都上了冻,寒冷的哈气成冰,但是暖阁里点了上好的兽金炭,将阁中烘烤的仿佛春天,一点儿也不觉得寒意,只觉得温暖如春。一旁的香炉里还燃着檀香,香气绕梁而上,袅袅的将整个暖阁溢满。暖阁已经座无虚席了,公主和小姐们严阵以待,只等着那位传说中风华惊世的大乾太子殿下如约前来。大乾的队伍是以两国交流感情为前提才来的北明,但是就算是深闺妇人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大乾太子来北明一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隐含意义。不过这些与大多数人都无甚关系,大多数都只需要看看热闹,至于其他,自有别人操心。 “你们可知道,这大乾太子据说生的像天神下凡,俊美的不得了。”端宁公主捂着唇笑,小声向旁边的几个公主轻声道。 几个公主一听见关于大乾太子的话题,瞬间都兴奋了起来。 端乐连忙就接着端宁的话道:“可不只呢。我听说这大乾太子不仅俊美如天神,而且才华横溢。十岁做太子,十二岁接管大乾神策军,十五岁平北奕之乱,之前消失了几年,一出手就平定了大乾三大族之乱,还将大乾的锦绣江山收为己有。这真是天神般的男子。” 公主们和赵斐的位置挨的很近,这些对萧衡昭赞美的话仿佛一把把的刀子,直直插进赵斐的心里,赵斐攥紧了手中的酒杯,尽量的平复着心里起伏的怒气。 几位公主谈论起这位大乾的太子都眉飞色舞,唯有一旁的端祥神色消沉,她对大乾的太子没什么兴趣,她的心里惴惴不安的只有自己的亲生哥哥,哥哥也曾经是一国太子,可现在却只能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别院里,成为废人。 端祥心里不太安乐,便下意识瞧了一眼下首,想看看许锦言来没来,但是环视一周还是没有发现许锦言的身影。端祥叹了口气,心里更是难受了起来。 “说起来,那宁安郡主不是说要来吗,怎么到现在也没看见?”端宁随口道。 这句无心的话倒是吸引了端祥的目光,端祥瞟了过去,但是面容倒还是平静如水。 端庆笑着对端宁小声道:“那个寡妇哪儿还有脸来啊。新婚不到两个月就克死了夫君,我心里都害怕。她要是敢来,我可是要躲着她走的。” 端祥皱了眉,不满的看了一眼端庆。她自然是知道端庆说出这般刻薄语言是为什么,当年端庆也爱慕过张大人,张正和许锦言成婚的时候,端庆还为此事掉泪来着。 端祥摇了摇头,虽然在民间说法里,成婚两月,丈夫便出了事。无论如何都得算是克夫,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也没有认为过许锦言克夫。 她甚至觉得,以许锦言的聪慧,这一件事情说不定还有别的余地。至于那余地是什么,端祥不好奇,也不想知道。 “哎哎哎,来了来了。许锦言居然真的好意思来!”端庆瞟着阁外,神情却满是厌烦。 端庆的这句话声音不小,引得赵斐都侧目看向了门口。 自门口娉娉婷婷进来一抹倩影,她身着了一件珠光粉的叠领长裙,外罩了一件白狐狸毛的大氅,大氅上绣着一副百雀图,她盈盈走动,那些雀鸟就仿佛飞动环绕着她一般。 她进来的时候将那大氅上连着的帽子摘下,露出了如云的鬓发。白狐狸毛擦过她的脸颊,将那脸庞显得更为白皙了一些。 一旁的侍女指引着她前行至自己的位置,她微微浅笑,尽是得体之姿。 自许锦言进来之后,赵斐的目光就再没有移开了,他将眼神不着痕迹的滑过许锦言的小腹,看见了较为平缓的弧度之后,他不太赞同的摇了摇头,这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现在这个时间就出来,若是着了寒,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 萧衡昭不是厉害的很么?怎么这都管不住她。 许锦言入座之后,周围的流言蜚语就慢慢的四起了。古往今来,似乎大部分人都对寡妇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恶意,尤其是许锦言这样有着克夫恶名的寡妇,基本就不要想着有人能对她有好脸色。 许锦言一入座,周围坐着的女子,无论是小姐还是夫人,都纷纷故意和许锦言拉开了距离,仿佛许锦言是什么传染瘟疫一般避之不及。不过许锦言可不在乎这种事情,她前世今生受过多少次这样的白眼,已经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她坐的很端正,含笑以待周围讥讽目光与话语。 几位公主低声挖苦了一会儿许锦言之后,她们就开始觉得此事无趣。心中暗叹着大乾太子怎么还是姗姗来迟,至今不见踪影。 直到暖阁的门再次被推开,礼官高喝一声,“大乾太子到”,宴会的场面再次动荡了起来。小姐和夫人们纷纷起身,神情激动的向门口张望。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那风华惊世的身影一出现,所有人都立刻认定,是那个人,是那位天神般的大乾太子殿下。 一众公主都忘乎所以的站起了身,目光热切的盯着那个俊美如神祗般的人从门口走来,那人一身银色锦衣,锦衣上的龙纹熠熠生辉,衬着那人竹柏寒松般挺拔的身姿夺目无比。 门外的风雪似乎随着他的行走被裹挟进来,可谁又安知,那些风雪是被他裹挟进来,还是被他所迷惑,自愿随着他的身影飘动。 许锦言不满意的上下扫视着这些看向萧衡昭的眼神,你们也且收收自己的眼神,他还是张正的时候就和我抢人。现在换了身份,你们怎么抢的更凶了。 哎,那个端庆。你是不是想学学你姐姐端云的下场,不想就给我坐下!你还没端云漂亮呢,急什么急! 哎哎,还有那个郭四小姐,我说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啊,他好看我知道,但是你流口水也得分个场合吧!上面皇帝还坐着呢,虽然心智不由自己,但是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说不定能把他气的清醒过来。许锦言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到那人的身上,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龙椅上的庆裕帝目光看起来十分呆滞,动作也很是迟缓,他示意萧衡昭入座,萧衡昭的目光在庆裕帝的脸上停了一瞬间,然后弯了弯凤眸,随即坐了下来。 赵斐自位置上起身,对萧衡昭道:“大乾太子远到而来,北明略备薄酒,以宴殿下。” 举手投足之间俨然一副北明真正掌权者的姿态。而皇位之上的庆裕帝只是一味的看着前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赵斐说的话。 萧衡昭微微一笑,将桌前的酒斟满,一饮而尽。 赵斐面色平静,他继而又道:“殿下此来北明既然是为了国事访问,想必一路上对北明的风土人情也有所了解,不知殿下在经过北明其他城池之时有何感想,殿下觉得北明同大乾又有何不同之处?” 萧衡昭浅笑道:“此来北明,一路风土人情的确于大乾不同。不过无论是北明还是大乾,各地都有各地的美景。无须一一对比。” 赵斐望着萧衡昭那张俊美的容颜,牙根都咬的有些酸痛,他忽然就像给萧衡昭找点事端,不管现在是不是正值两国大宴的重要时刻,他看着萧衡昭那俊美非凡的面容,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赵斐冷然一双温润眉目道:“听闻此次国事访问,太子殿下将那位战无不胜的沈思将军也带来了?” 许锦言一愣,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这一茬她可没听萧衡昭说起过。 沈思思也来了? 李扬飞那可就在这里坐着呢! 许锦言下意识看向了李扬飞的方向,李扬飞就在武官的位置上坐着,眼瞅着又憔悴了,脸上胡子拉碴的,一副落魄失意的样子。 “沈思将军原是北明人,听说本太子要来北明,所以也想跟着来探寻一番。思乡之情而已,难不成太子殿下不允许?”萧衡昭笑道。 赵斐摇头,“太子殿下这句话可就言重了。本宫不过是对这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将军有几分好奇罢了,听太子殿下所言,这位沈思将军居然是北明人?” 萧衡昭向后挥了挥手,“沈思,既然北明太子对你这么有兴趣,不如你出来见见太子?” 许锦言的表情已经逐渐不受自己控制,沈思思要是出来了,李扬飞不得当场疯了。 你们这到底闹的是那一出……。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比武 若问青年将军沈思是何人,几乎天下间所有人都能说上两句。 北明人士,突厥闻名,供职大乾,战无不胜。 沈思是这一年忽然大放异彩的青年将军,以绝对的天才成为各国之间都得侧目的将星,是大乾军事上的一张王牌,也是各国君主都觊觎的天才将军。 沈思从位置上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了过去。只见那位天才将军白色铠甲裹身,身材不算高大,可那模样却生的俊秀,虽然这身姿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稍显单薄,可是有了那辉煌的战绩作为支撑,再单薄的身材也变得高大了起来。 沈思从位置上走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向赵斐行礼道:“见过北明太子殿下。” 赵斐看着沈思那模样,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在记忆里仔细回忆,也完全寻不到能和沈思对应上来的这么一个人。李扬飞一直在低头喝酒,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会做的事情,将酒当作水一样饮下,终日浑浑噩噩,看不清世界和前路。直到那一声“见过北明太子殿下”的响起,如一道春雷一般在李扬飞混沌的世界里轰然炸起。 李扬飞骤然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向那个声音的来源看去。 暖阁的中央正站着一人,是李扬飞苦苦寻觅未果的妻子,却更是如今名声响彻天下的天才将军。 对于天下人来说,沈思是天才,是将星。 可对于李扬飞来说,上述的那些身份陌生而奇怪,那叫沈思的将军,分明是他的发妻。 李扬飞手中的酒杯瞬间自他的手中脱落,极快速的向地面落去,酒液泼洒于地面,将华美富丽的毛毯染上厚重的颜色。 “夫人……”李扬飞睁大了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眼神懵懂而震惊。 沈思却目不斜视,他站立于暖阁的中央,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所向,这一刻,他是天才将军沈思,却绝不是校尉夫人沈嘉珏。赵斐看着沈思道:“早就听闻沈将军的大名,只是将军既然是北明人,又为何会去大乾做将军?” 赵斐还在前世今生两世的记忆里搜寻着沈思这一号人,这凭空冒出的战无不胜的天才将军对于每一个君主来说,都是最为致命的吸引。 可是前世今生,他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么一位将星。就算是大乾,前世也并没有这样一位将军的出现。 天才至此,前世又怎么会被埋没呢? 沈思目不斜视,扬声道:“大乾太子殿下对沈思有知遇之恩,沈思愿意在殿下麾下效犬马之劳。” 赵斐眯了眼睛,知遇之恩?该死…。又被萧衡昭抢了先, “听闻沈思将军武艺高超,本宫一直心怀好奇,不知沈将军可否展示一二,也好让北明的将军见识一下大乾将军的风采。”赵斐笑道。 许锦言挑了眉,赵斐的惯用伎俩,一旦得不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把这样东西毁灭,就算毁灭不了,也要尽自己可能的伤害。于物品如此,于人亦然。 沈思迟疑了一下,侧目看了眼萧衡昭。萧衡昭站起身来道:“若是北明太子有此想法,倒也不是难事。不过只让沈思一人展示岂不单调。武艺这东西,总还是比试好看。” “比试……”赵斐抬起头,“当然可以。” “李扬飞,你出来。”赵斐随意开口道。 李扬飞的武功仅次于北明第一高手许恪,如今许恪不在朝中,选择李扬飞来对战这位大乾的天才将军,合情合理。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短兵相接 李扬飞还处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直到旁边的李将军推了推李扬飞才将还维持着手捧酒杯动作的李扬飞唤醒。尽管李将军也看出了那暖阁中央立着的天才将军沈思是他失踪已久的儿媳妇沈思思。 沈思…。沈思思。 早该想到的。 李将军久经沙场多年,心智远非常人可及。尽管他第一时间认出了沈思思,但他也没有做出太惊讶的神情,甚至还推了推一旁惊呆了的儿子。 相比李将军的淡定,李夫人就要慌乱一些了。但好在李夫人彻底慌张之前,宁安郡主移动了一下位置,看顾着李夫人,没有让这场宴会出现中年贵妇晕厥的情况。 李扬飞慢慢的起了身,眼神一直落在立与暖阁中央的那个人的身上。 李扬飞素来鲁莽,可是他并不笨。他当然明白此时不管自己多么惊诧,都绝不能将大乾的天才将军沈思曾经是北明的校尉夫人沈嘉珏的这件事暴露出来。 沈思两拳紧握,白皙清秀的容颜之上波澜不惊,可是她的内心其实已经满是起伏。离开北明不过大半载,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唯一不变的是,她面对李扬飞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真是不争气啊,沈思,你已经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天才将军了,可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眼看着李扬飞一步步的走进自己,沈思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响,她一直低垂着头,直到一双黑色的皂靴映入眼帘,沈思才硬着一口气,抬起了头。 面前的男人还是半年前最后相见时的那般憔悴,青灰色的胡茬挂在脸上,看起来沧桑而落拓。衣衫有些宽大,该是消瘦了之后还没来得及做新衣。 曾几何时,他是那般英挺俊朗的男子,日日出入花丛,衣着光鲜,谁人不夸一句御武校尉李扬飞少年俊才。可怎么他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沈思摇了摇头,他这般憔悴的样子是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吧。 他为她难过,多不过一个月的,如今这般憔悴,难不成是因为他从前相中的那位徐小姐不愿意嫁给他。 沈思自嘲般的笑了笑,白色的铠甲映衬着俊秀的脸庞,激起了周围一众高门小姐的微红脸颊。 李扬飞目光将沈思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遍,她很适合这身将军装扮,半年未见,她已经再不复离开之时的瘦弱,当时的她一身病气,走起路来都会微微颤抖,而如今她俊秀而明朗,即使是一身男装,可是也无法掩盖她的光彩照人。 沈思,天才将军。多么威风赫赫的名头。 时至今日,李扬飞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不是非他不可,她离开了他也可以过的很好,甚至没有他的存在,她才能真正的在世上发光发热。 她已经是大乾的将军了呢,而自己依然只是北明的一个校尉。李扬飞冲着沈思笑了,她是光芒万丈的天才将军,但反而观之自己,潦倒又落魄,怎能入得了她的眼睛。 “从前听闻沈将军武艺高强,今日便就领教了。”李扬飞望着沈思,眼神无力而悲伤。 沈思忍着心脏一揪一揪的痛,她偏过头不去看李扬飞,对大乾队伍那边喊了一句,“左清,去拿本将军的剑。” 比武自然是要兵器的,但是所有人进宫之前都会将利器存放在殿外,如今既然是北明的太子说要比武,那武器自然是可以跟着一起进殿了。 左清连忙跑出了殿外去给沈思拿剑,北明的小太监也跟着跑了出去给李扬飞拿兵器。 曾经的缠绵悱恻的夫妻,如今短兵相接的敌人。 两方去准备兵器的这个短暂时间里,李扬飞的目光就没有从沈思的身上离开过,他想看出她为此情此景的动容,可是无论怎么深究,她都是那样一副冷漠的容颜,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李扬飞忽然就想起了曾经那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沈嘉珏,多年以来,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深情款款。自己从来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沈思能感觉到李扬飞的目光,但她不能看他,一旦看见了李扬飞悲伤的眼神,她怕自己所有的伪装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左清拿剑过来的时候,沈思这才抬起了头,她向左清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手将剑接过。左清跟着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接剑的过程十分默契。沈思拿过剑,随手挥了挥。 左清靠近沈思轻声道了句:“将军,您可要好好教训这个北明人!” 沈思觉得啼笑皆非,便佯怒的瞪了一眼左清,然后将剑收起,向左清示意回他的位置。左清颔首,转身跑了回去。 沈思随意偏过头来便看见了李扬飞忽然愤怒起来的眼神,她一愣,没明白李扬飞怎么忽然就生了气,不过她也没打算细细琢磨。 她将剑横在面前,一推手道:“校尉,请。” 李扬飞从来擅长使枪,这一回也没拿别的兵器。手上持的便是李扬飞最擅使的长缨枪,红缨在枪头上随着李扬飞的动作而轻轻飘动。 “沈将军,请。” 李扬飞收回看向左清的余光,他尚且因为和沈思之间横亘的那些事情无法近沈思的身,可这个男人又凭什么和她那么亲密。 那眉目交接之间,居然全然都是默契。 李扬飞和沈思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他很清楚沈思的脾性。若非她真的很信任一个人,否则绝不会和这个人形成那样的默契。 沈思很信任那个人,而那个人是一个男子。 这就足够让李扬飞嫉妒了。 沈思未觉其他,直接横着刀向李扬飞飞身而去。李扬飞扬起枪来迎战,可在沈思刚一靠近他的时候,他忽然极轻极轻的对沈思问道,“那个男人是谁?”沈思的身影顿了顿,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很快她便回过身来,立刻将长剑挥向了李扬飞。 沈思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她和左清之间不过上级和下属,清清白白的关系凭什么要受到李扬飞的质问,况且她就算和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有关联,这也不是李扬飞能够管的事情。 她和他早都和离了。两人缠斗在了一起,长剑于长枪不时发出激烈的碰撞之声,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汹涌。这两个人都使出了全力去战胜对方,因为此刻他们是为了各自代表的国家而战。 国家与国家的战斗,从来都容不下儿女情长。 李扬飞的枪法很好,在北明都寻不下几个能和他比试的人,武功仅次于许恪,也算是被北明给予了厚望的青年才俊。可是没有人知道,李扬飞其实根本不是他夫人沈嘉珏的对手。那曾经一次次被悍妇沈嘉珏提溜着耳朵带回家,并非是李扬飞完全的顺从,也是因为他不是沈嘉珏的对手。 两人的缠斗没进行一会儿,李扬飞的身法就慢了下来,很明显是体力逐渐不支了。 沈思也没跟他客气,长剑一挑,直接横上了李扬飞的脖子,“李校尉,承让了。” 李扬飞苦笑了一下,他在沈思还没有完全撤离他身边的时候,他又轻声道了句:“夫人,我是真的想你。” 沈思手一颤,但横在李扬飞脖子上的长剑却没有松懈。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求娶 赵斐拍了拍手,轻笑道:“沈将军的武艺果真名不虚传。” 赵斐这抹惯用假笑看的许锦言浑身不适合,连忙将眼神移到自家夫君那里,瞧着那天神般俊美的容颜洗洗眼睛。 沈思将长剑收了回来,长剑入鞘,她将剑交付于迎过来的左清的手里。李扬飞紧盯着左清,两手紧握,显然比起刚才输掉的比试,他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个男子和沈思的关系。 沈思垂手而立,俊秀的容颜加上刚才那潇洒的武功身法,周围的高门小姐甚至公主们都不安宁了起来,大乾太子难以肖想,但是这天才将军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暖阁中央的沈思再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在坐很多人都见过沈嘉珏,可是多也不过是见面之交。沈嘉珏在京城里行事高调,悍妇的恶名更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但是她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亲近的人。 此情此景,没有人会将曾经那个悍妇沈嘉珏和如今的这位天才将军沈思联系在一起。除非是朝夕相处的李家人能一眼认出,其他就算是李扬飞那些一起出入青楼的所谓好友,都完全没有想到这威风凛凛的青年将军会是他们曾经恶语嘲讽的京城悍妇。 萧衡昭勾唇笑了笑,朗声道:“北明太子,您可还满意我们大乾将军的武艺?” 这便算是挑衅了,赵斐迎着萧衡昭的目光,他硬是挤出笑容来,“将军武艺高超,是李校尉技不如人了。” 李扬飞的武艺一贯是北明老二,从前有禁卫军统领在压,去年禁卫军统领按律例回乡守孝三年,李扬飞有望成为北明朝堂里的武官第一的时候,又冒出了个许恪。 李扬飞这老二的美名就又维持了下来。 虽然是北明老二,但是赵斐想着李扬飞怎么着也能和沈思打个平手,谁能料到,这么快就败下了阵来。 这个沈思,当真是不可小觑。 沈思笑了笑,算是受了赵斐的称赞。不过这一回倒真是这北明太子殿下失算了,她能赢得这么漂亮,非是李扬飞的武功差劲,而是沈思实在太过了解李扬飞,多年夫妻的默契,她可以清楚的猜出李扬飞的武功路数,甚至能猜到李扬飞的出手轨迹。 可是李扬飞却猜不到她。 沈思终于看向了李扬飞,目光坦然无遮蔽,像是和面前的这个人从来都不曾相识。 萧衡昭挥了挥手,示意沈思回座,他笑着对赵斐道:“凡是比试总该有个赌注,既然比试是大乾赢了,那本太子可否向皇帝陛下讨要一件事情,算是全了这个比试的结果。” 赵斐皱了眉,料他萧衡昭也不敢在北明朝堂上胡作非为。他道:“既然是殿下赢了。那北明自该愿赌服输。不知这北明有什么值得殿下看上眼的东西?” 萧衡昭自桌前起身,慢慢走到了暖阁中央,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上全然都是令人迷醉的笑意,“大乾缺一位太子妃,北明女子多妍丽,本太子想从北明求娶一位姑娘作为大乾的太子妃。” 此言一出,如同落在湖面上的一颗巨石,石头投入水面,引起了无数的波澜和涟漪。所有的公主和高门小姐在一瞬间全部激动的无以复加,大乾太子居然要从北明求娶太子妃,那她们中的某一个人岂不是就要成为这一个幸运儿。 其他的朝臣也十分惊讶,不过这也不算是没有先例,这位大乾太子的亲爹宣和帝不就娶了一位北明女子为后,敬纯皇后的传说在北明也曾一时风头无两,那位美丽而高贵的皇后是大乾人民心中无可取代的皇后,但她的的确确是出身北明。 现在这位大乾太子要效仿他爹娶一位北明女子为太子妃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大乾人愿意,我们北明应该是没什么意见……。是吧,我们北明的太子殿下。 殿下您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劲?是被大乾太子的说法吓到了吗?没事太子殿下!,只要你不娶大乾女子做太子妃,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赵斐的脸色已经铁青无比,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萧衡昭道:“太子妃这件事兹事体大,还请大乾太子慎重。” 萧衡昭的意思摆明了是要娶许锦言,他绝不能让萧衡昭得逞。 萧衡昭却状似没有听到赵斐的拒绝之意,他勾唇笑道:“正因为兹事体大,本太子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本太子多年之前曾造访过北明,对一女子倾心不已,此番亲来北明,也正是为了求娶此女。还请殿下以全衡昭的思慕之心。” 萧衡昭的话又是一记惊雷响彻了整个暖阁,公主和小姐们都坐不住了,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全部将渴盼的目光放在了那人的身上。 就连不少的大乾人都纷纷交头接耳,向对方打听这个令太子殿下思慕了这么多年的女子是谁。 众人的目光交错之时,赵斐铁青的脸色之下,萧衡昭微微一笑,凤眸里荡漾出春意水光。 “大乾萧氏衡昭,慕北明宁安郡主已久,愿聘郡主为大乾太子妃,一世相护。”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宴毕 那身着银色锦衣的男子,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暗金龙纹在他的衣角上耀眼的仿佛要飞身而出,他浅笑而立,凤眸里缓缓流转着春意水光。 许锦言睁大了琉璃眼眸,她有些意外,不过她从来都知道,萧衡昭那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如今这当众求婚,她就且当是太子爷的情趣吧。 那个人,疯起来真的是没边。 许锦言宠溺的笑了笑,眉眼里都是笑意。 暖阁之中的所有人都为了他刚才说出的话震惊不已,甚至连龙椅上呆滞的皇帝都微微抬了抬头,唯有赵斐脸色铁青无比,他直勾勾的瞪着萧衡昭。 他怎么敢?许锦言如今新寡不过半年,他怎么敢!怎么就敢! 萧衡昭迎上赵斐的眼神,一点也不打算退步。 “不知北明皇帝陛下可否全了衡昭的这一份心思?” 端庆公主和旁边的端宁对视了一眼,眼中的不可思议已经昭然若揭。 “我没听错吧,大乾太子要娶许锦言那个寡妇?”端庆的声音太大,端祥掏了掏耳朵,神情流露出几分不满。 大乾太子怎么了,若是他来配她的锦言姐姐,那也要看锦言姐姐愿不愿意呢。 赵斐向萧衡昭的位置走了几步,他冷着眼眸道:“宁安郡主还是新寡……。太子殿下这样似乎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不合的也是北明的礼。但是既然是大乾娶太子妃,便该按照大乾的律法。大乾的律法对于此事绝无要求。” 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赵斐的话连消带打的推了回去,赵斐的脸色越来越青,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蜷成了两个拳头,赵斐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想到萧衡昭居然会来这样的一招。 当着所有北明和大乾的人面前说出对许锦言的求婚, 萧衡昭是疯了吧。 赵斐站着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衡昭却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太子殿下既然没有意见,不知皇帝陛下意见如何?” 赵斐立马回过神来,什么叫他没有意见,他意见可大着呢! “父皇近日身体不适,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御笔亲书,所以父皇的意见由我代为转达便是。”赵斐对萧衡昭轻声言语,然后慢慢走到龙椅之旁,看着庆裕帝在白纸上落笔写字。 许锦言摇了摇头,赵斐真是装模做样。如今赵斐以庆裕帝病愈之后,嗓子却受损为由不让庆裕帝说话,一般需要庆裕帝开口的时候,都是他一人代劳,就算是必须庆裕帝说话的时候,他都是让庆裕帝写下来,由他朗读。 可谓是大权独揽,一人只手遮天了。 许锦言清楚的很,赵斐给庆裕帝下了蛊,蛊可以迷惑人心,但是不能面面俱到,比如这必须要当面给说法的事情,蛊就没用了。而且现在庆裕帝的智力受到这个蛊毒的制约,甚至说不了囫囵话。所以赵斐就直接谎称庆裕帝有疾,让庆裕帝别说话了。赵斐看了一会儿,又慢慢步了下来,他对萧衡昭道:“太子殿下,宁安郡主此事非是大乾一国之事,虽然是大乾娶太子妃,可宁安郡主也是北明名正言顺的郡主。就算宁安郡主不是新寡,两国联姻也算是大事情。还请太子殿下稍做考虑。” 萧衡昭睐了眼睛,看来赵斐是必须要推脱下此事了。 不过这都是些没用的挣扎,许锦言是他的夫人,也会是未来的大乾太子妃,大乾的皇后,这一点毋庸置疑,谁也休想更改。 萧衡昭笑了笑道:“考虑么…。本太子是不必考虑的。本太子倾慕宁安郡主已久,若是能娶的宁安郡主,便是衡昭一生之幸。” “即便太子殿下不要考虑,北明也要将此事商量一番,不能现在就给殿下答复。”赵斐冷声道。 “那本太子就等着北明的答复。”萧衡昭一推手,轻笑道。 俊美如神祗的人,合该成为这世间所有光芒的聚集处。然而那一身让天下人为之侧目的光芒却从始至终都只为一人而耀眼。 萧衡昭望向许锦言,那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含着令人心动的情意,他轻启朱唇道:“郡主,衡昭的心意,希望你能接受。” 许锦言装腔作势的咳嗽了两声,然后偏过眼神,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她现在还是张正的未亡人,怎么着还是要演一演,她这个未亡人太快移情别恋,张正的脸上也无光不是。 宴会很快便结束了,萧衡昭莫名其妙搞出了这么一件事,赵斐再没有心思在宴会上待下去,生怕萧衡昭再搞出别的幺蛾子。 宴会一散,各人便四散开来,准备各自离开。许锦言的脚刚踩上马车,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见了旁边一些高门小姐正在冷嘲热讽。 而这个冷嘲热讽的对象,不巧,好像刚好是她。 “也不知道这宁安郡主是怎样的有魅力,就连这大乾太子都收入了裙下。”刘小姐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位刘小姐从前便是张正张大人的狂热爱慕者之一,后来张大人和宁安郡主成婚之后,刘小姐更是为给宁安郡主泼脏水这一项工作做了颇有质量的建设。 不过刘小姐也算是当断则断的厉害人物,她没有一直沉迷与张大人的美色陷阱,在张大人被洪水冲跑之后,于一个时辰将爱慕对象换成了大乾太子。 但是非常不巧,这个爱慕者于半个时辰之前又被许姓锦言抢了走。 刘小姐气的脸色的发了白,她本来就眼白较多,生的比常人凶狠,现在泛着白眼,更是连黑色的眼仁儿都瞧不见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真不知道那些男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的眼神都往她身上瞟。”刘小姐狠狠的道。 旁边的小姐也跟着帮腔,“可不是,不过我老是觉得那宁安郡主身上一股子狐媚气,你看她额间的那一朵花,说不准就是什么狐狸精在世。” 这小姐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怎奈许锦言一向耳力强劲,不须费劲儿,便将这些话都收入了耳朵里。 “我看宁安郡主就像是我爹新纳的五姨娘,身上就是那股气儿,一模一样。”又有小姐轻笑着道,几个小姐顿时笑作一团,浑然没有发现她们的话已经被快要进入马车的许锦言听了个清清楚楚。 许锦言笑了笑,看着几个快要离开她身边的人道:“等等!” 舌根嚼完就想走?她可没有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 几个小姐一愣,纷纷转身过来看,一看清叫住她们的居然就是狐媚子宁安郡主本人,几个人都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这其中刘小姐的家族最盛,她是永安王的外孙女,平日里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虽然在看见许锦言的时候惊惧了一下,但是她旋即想起来许家已经被抄斩了,现在的许锦言其实根本就是待罪之身,若非是看在将军府,和张大人的面子上,许锦言现在想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根本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刘小姐的腰杆子瞬间直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逼近许锦言道:“怎么了?你叫本小姐做什么?” 许锦言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她许久未在京城里作妖,这些小姐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她提着裙摆,在半夏的搀扶下慢慢走下了马车。 “叫你,自然有本郡主的道理。”许锦言拿腔拿调的范儿做的很足,其实她是会摆出这般盛气凌人的架势的,而且仪态十足。 刘小姐看着许锦言这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她本来就因为许锦言嫁给了张正的事情恨不能和许锦言打一架,眼前这不就是个一雪仇恨的机会。“许锦言,你也该有自知之明吧,你一个寡妇凭什么觊觎大乾太子殿下。以你现在的身份,你就该老老实实的不要出门,一个寡妇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刘小姐的语气充满了恶意,几乎就差淬上一口了。 刘小姐既然开了先河,周围的小姐们的胆子也纷纷大了起来,她们也纷纷逼近许锦言,其中一个小姐道:“郡主,您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懂事了吧。” 旁边的忍冬听的是火气翻涌,如果不是半夏一直在后面揪着忍冬的衣袖,忍冬可能会直接一个手刀过去砍飞这些叽叽喳喳的高门小姐。 许锦言的表情倒是很淡然,甚至还参杂着笑意,她等着这些小姐们叽喳说完,她折了折袖子,轻声道:“看来我是太久不在京城里了。让你们居然都忘了我是个怎样的人……。” 几位小姐的表情俱是一怔,几个人对视了一下,虽然没听明白许锦言的话,但是心里都涌上了一些冷意。 刘小姐耿着脖子道:“你…。你想怎么样!我们说的不对吗?” “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我就是不爱听。”许锦言挥了挥手,一旁的忍冬心中一爽,小姐这回可真是强硬。 忍冬飞身过去,将这些小姐一个一个的踢的跪在了地上,小姐们哎哎呦呦的喊作了一团,这些都是些尊贵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些的苛待。 忍冬的下手可并不轻,对于这些小姐来说,跪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或许能让她们膝盖青肿好几天了。 许锦言扶着半夏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还没来得及起来的小姐们,她轻声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们当真就忘成这样了?从前我的那些恶名不是京城遍传吗?你们居然敢招惹我?是忘性太大还是你们太蠢?” 刘小姐痛的呲牙咧嘴,此时也顾不得千金小姐的仪态了,想挣扎着起来,但是一时痛的她根本无法起身。“你们说不要让我觊觎大乾太子?我许锦言今日就告诉你们,我就是觊觎萧衡昭怎么样。难道几位方才没有听见,大乾太子爷口口声声都说对我思慕已久,他要娶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位。那么我就是觊觎他了又怎么样。” 刘小姐缓了缓,终于能说出话来了,“许锦言,你不要仗着你是郡主就敢这样对我们,我们几个哪一个不是高门里的小姐,你今日这样对我们,明日就不怕与北明这么多世家大族为敌吗?” “她当然不怕,因为有本太子罩着她。”萧衡昭从一片的树影里走了出来,显然是已经听了很久了。 刘小姐几人登时愣在了原地,几个正在往起爬的人都僵住了动作,怔怔的看着那缓缓走来的天神。 萧衡昭走了过来,将许锦言的腰身轻轻一揽,他温柔笑道:“都说了让你同我一起走,你不愿意,这下可好了,让人把你纠缠住了。平白无故要处理这些事情。” “日子无趣,找些乐子也不错。”许锦言挑眉笑道,乖顺的往萧衡昭怀里一窝。 几个高门小姐全都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她们眼睛紧紧盯着萧衡昭抱着许锦言的臂弯,有人流露出嫉恨,有人流露出震惊,还有人掐了一下自己,确认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刘小姐咽了口口水道:“太子殿下……您可知,宁安郡主是寡妇,她,她可是克夫之人啊!” 萧衡昭的脸色不变,但是凤眸里聚集了一些不悦,他将许锦言抱的更紧了一些道:“克夫?若是能做郡主的夫婿,克便克吧。本太子不在意这些事情。” 许锦言却不太满意萧衡昭的这个说法,她戳了戳萧衡昭,不满的小声道:“这话我不爱听啊!” 萧衡昭抚了抚她的腰,也低声对她说了句,“好了,逗这些小姑娘们玩玩,你怎么还生上气了。” 萧衡昭转头对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几位小姐道:“本太子不懂你们北明的规矩,但是宁安郡主现在就是大乾认定的太子妃。你们北明若是有人敢冒犯她,就相当于冒犯本太子。这样的事情,本太子想你们是担待不起的。” “以后,倘若宁安郡主同本太子说她在北明受了委屈,那本太子就一定要找你们北明人讨要个说法!你们听清楚了吗?” 萧衡昭对许锦言总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但萧衡昭更多时候其实是现在这样一副冷峻过分的容颜。 刘小姐不甘心的再次向萧衡昭道:“太子殿下,你刚才难道没看到,宁安郡主可是先责打的我们?” 萧衡昭点了点头道:“看见了,不过那又怎样,本太子觉得她做的很对。”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出宫 “太子殿下???????”刘小姐难以置信萧衡昭居然会如此相护许锦言。 不过许锦言对此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对刘小姐一行人笑了笑道:“看见了吧,这可真不只是我觊觎他。” 萧衡昭侧了目,‘不只是’,这三个字倒是说的很妙。 许锦言偏头对萧衡昭道:“太子殿下,为了证明不只是我觊觎您,不如您与我一起同上马车?我们到府内好好聊聊。” 萧衡昭愣了一瞬间,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颔首笑道:“郡主相邀,衡昭怎敢不赴约?” “那就请吧。”许锦言瞟了眼刘小姐等人,对萧衡昭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萧衡昭顺从的上了许锦言的马车,乖巧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随后,许锦言也扶着半夏的手走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只余刘小姐几人瞠目结舌。 许锦言从马车上颇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些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女子。 “估计过不了一个时辰,这北明京城就又是骂我的人了。 萧衡昭将一个软垫给许锦言垫好,他笑着道:“你若是在意这个,刚才怎么还要和这些人纠缠?”“你说的倒是个理儿,反正这京城已经够乱了,就是再乱一些也没什么。”许锦言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许锦言靠着软垫坐好,她对萧衡昭继续道:“你今天可瞧见了庆裕帝的样子?” “瞧见了。若是真的只是下了蛊毒,那他这下手可不轻,等解了毒,庆裕帝也不一定能彻底清醒过来。”萧衡昭摇了摇头。 操纵人心的蛊毒并不易得,如果真的是蛊毒迷惑了人的心智,那么对于此人来说,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可逆转的。 许锦言叹了口气,“北明的样子你也瞧见了。现在赵斐留着庆裕帝这条命,不过是因为皇帝还没有将传国玉玺的藏身位置告诉他,一旦他得知了这玉玺的踪影。庆裕帝会立刻没命。” 帝王家最是薄情,而赵斐就是其中最薄情的那一个。 即便是两生两世的时间,赵斐也不会因此就变得长情一些。 那可是个没有心的人呢。萧衡昭皱眉道:“如果真的中了蛊,那赵斐从庆裕帝那里套出玉玺的藏身之处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对,现在皇帝之所以撑着没有说,是因为那个秘密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即使是蛊毒的侵蚀也没有能完全侵蚀掉他的心神,他还是坚持着保守着那个秘密。但是蛊毒的厉害之处在于,就算现在没能完全侵蚀。但是终有一天,随着那蛊毒越来越深,皇帝的心神也会被侵蚀的越彻底。” 许锦言和萧衡昭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片坚定的神色。 “我们得赶在赵斐之前找到玉玺。”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绝不能让赵斐先拿到传国玉玺,现在的这个局势,只有保住庆裕帝的命,才能暂时维持北明的安定。 “但庆裕帝将那玉玺藏的很严实,就算是上一辈子的最后都没有告诉过赵斐,传玉玺的时候也是将玉玺直接交给了他。但是玉玺具体的藏身地点,对于我和赵斐来说,应该都是一个秘密。” 许锦言仔细的回想着前世,她想不出来关于着玉玺的蛛丝马迹。 因为太贵重了,贵重到庆裕帝就算是中了蛊毒,都不会轻易将玉玺的藏身地点说出来。 许锦言忽然想到了一点,“王公公或许会知道一些。不过你今日也看见了,王公公没有现身。他肯定是被赵斐软禁了。” “王公公跟着皇帝大半辈子了,说不准就是皇帝心里最信任的那个人。玉玺的事情,就算他不知道具体的地方。肯定也能多少知道个方向。但是我能猜到王公公或许会知道一些事情,那么赵斐肯定也能猜到。对于王公公,我想赵斐就不会太客气了。” 许锦言叹息了一声,王公公对她不错,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王公公都是这座皇宫里少数没有和她为敌过的人。 赵斐的一些手段,她还是知道的。有些阴残的手段那真的是丧尽天良,不会折腾死人,但是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公公的年纪怎么遭受的住这些。 许锦言想了半天,然后看向了萧衡昭。 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往萧衡昭那里一看,萧衡昭顿时就没了招。 “那你说你想怎么办?”萧衡昭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发。 “想救人。”许锦言老老实实的交待。 萧衡昭无奈的笑了笑,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救人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许把自己搭进去。”凤眸瞟了瞟某人,还是有些不太赞同。 许锦言连忙点头,乖巧的样子才得了某人的笑颜。马车驶过了正华门,马蹄踏上宫门外的长街之时,许锦言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对于那座皇宫她再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但是身处里面,总是忍不住心中翻涌的那股郁气。 可能是有过太多不愉快的曾经吧,所以不愿意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沾染上现在的人生。 “你今日在宴会上公然求婚,赵斐说不准这两日就会出一些事端。亏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强,若非如此,我一个刚生过孩子的人哪里禁得起你这般惊吓。” 出了皇宫,许锦言这才想起了这一茬,连忙向旁边的人质问道。“这有什么,反正就是你说的那句话。北明京城已经够乱了,我就是再添点乱又能怎么样?” 萧衡昭满不在乎自己搞出了多大的动静,他向马车外张望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对许锦言道:“先别说这件事了,你且往马车外看,有好戏。” 许锦言自嫁给萧衡昭以后,这个关心闲事的能力是与日俱增。 她顺着萧衡昭的示意,向马车外面看了过去,现在马车已经行驶到了长平街的东头,长平街从东头一拐就是大乾人住的驿管。玉箫已经领着大乾的队伍进了驿管,远远的还能瞧见个尾巴。 但是沈思显然是没有跟着队伍一起回去,因为她此刻正在长平街的东北角落里走着,手里抱了一堆油纸包着的糖三角等零嘴儿,旁边还跟着一个吃的大快朵颐的左清。 “思思爱吃长平街那家的零嘴儿,但凡走到这儿就不会轻易离开,且得买一堆儿,回去慢慢吃呢。” 许锦言随意说这,不经意的偏了偏眼神,西角的李杨飞就落入了她的眼帘。 李杨飞正直勾勾的看着沈思和左清,但这两人却完全没有发现,还是一味的吃着零嘴儿,尤其是左清,可能是没吃过北明的小吃,吃的满嘴流油,喜笑颜开。 沈思想也没想的从袖中掏出了手绢,轻轻给左清擦了起来。 李杨飞脸上的怒意明显更深重了些。 “嚯,这可真是场好戏!”许锦言由衷的赞叹道。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将军,你们北明的好吃的真多!”左清手里捧着一个糖三角,吃的嘴上沾满了白芝麻,手上也沾满了粘腻腻的糖浆。 沈思怀里也抱着不少的小零嘴,这些东西都是她从前最爱吃的,三天不吃就想得慌,这离开北明少说也半年了,这一回可让她逮住了大快朵颐的机会。 “左清,你先留留肚子,千万别吃饱了,这还只是第一家,南街有一家豌豆黄,那可真是太好吃了。”沈思眯了眯眼睛,想起那香喷喷的豌豆黄,她眼睛都冒了光。 刚往南街拐了一下,沈思就忽然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李扬飞十分不爱吃豌豆黄,甚至闻一闻豌豆黄的味道都觉得难受,但是沈嘉珏却很喜欢,因为年幼的时候,沈将军总是会在下朝的时候买给女儿豌豆黄,还怕沈夫人责怪总是给女儿吃甜食,甚至要和女儿偷偷藏在花园里。 父女两个人,为了那一小口豌豆黄不知道和沈夫人斗了多少回的智力和勇气。 因为父亲爱吃豌豆黄,但是因为李扬飞不能闻那个气味儿,后来她也就渐渐不吃了。 为了他,最喜欢的豌豆黄都戒掉了啊。 沈思笑了笑,沈嘉珏,你从前得卑微成什么样子啊。 最喜欢的东西总是免不得舍弃,从前为了他舍弃了豌豆黄,如今既然舍弃了他,那么豌豆黄总该重新捡起来了吧。 “走,左清。南街,今天吃它个十块八块的豌豆黄!”沈思挥了挥手,一派豪气。 军营里的洗礼已经让从前那个只知深宅之事的深闺妇人变成了驰骋疆场的天才将军,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英雄的豪气。 左清吃的正欢,忽然听的沈思满是豪气的发号施令,他连忙上前几步,靠近沈思道:“是,将军!” 沈思一愣,笑容在一瞬间绽放,伸手拍了拍左清道:“行了,给你厉害的,走吧!”一抬眼,看见左清唇角沾染的芝麻粒,沈思无奈的摇头,又掏出了手绢,细细替左清擦了起来,“瞧瞧你这花脸猫儿的样子,若是给别人看到了,谁能想到你是个军人。” 左清乐呵呵笑了笑,“没事儿,反正也只有将军一个人看见了。”“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怒,沈思和左清一愣,齐齐向后看去。 李扬飞从两人身后走来,显然是已经看了很久了,李扬飞的脸色很不好,铁青来形容都算是轻微了。他一步步走来,脚步踩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左清立马呈现警惕状态,他将糖三角都藏进了衣袖,握紧了腰间的长刀。 李扬飞看着左清那副准备进攻的样子,他冷笑了一下道:“我打不过你家将军,但是我打你可没有问题。” 李扬飞细细的打量着左清,他很不满意左清那副警惕的样子i,他算什么,凭什么能理直气壮的保护他的夫人,又凭什么把保护沈思的长剑利刃对准了他。 沈思挡在了左清的面前,言语不善的对李扬飞道:“李校尉,此人是我的属下,若是他不甚开罪了您,您有什么怒气请冲着我来,我一力替他承担。” “你凭什么要替他承担?仅仅一个属下,就值得你这位天才将军如此相护?” “而你,沈嘉珏,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来斥责我吗?” 李扬飞看着沈思对左清的维护样子,他的心里几乎都滴了血,从前沈思只会护着他一个人,无论是什么事情,甚至无论对错,她从前都只会站在他的身边。 可现在她居然会护着另外一个男人,而且为了这个男人还要和他起冲突。 李扬飞无法接受。 “校尉也是军中之人,岂会不明白是属下也是兄弟的这个道理,您要刁难我的兄弟,难道我还要给您好脸色不成?” 沈思尽量忽略了沈嘉珏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称呼,沉下了脸色,颇含怒气的看着李扬飞。 李扬飞笑了一笑,那笑容含的意义太多,但是最多的还是无穷无尽的苦涩。 “你为了护着他要对付我?” 沈思摇了摇头,“明明是校尉前来滋事,怎么却说我要对付您?” 左清看了看李扬飞,又看了看沈思,似乎察觉到这两个之间有些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两个男人之间怎么会有这种奇异的感情流动。 左清暗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叫李扬飞的北明校尉,就是个来滋事的坏蛋而已! “将军,您还是先不要跟这个人废话了。您不是说要吃豌豆黄,我们先去买了。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并不值得!”左清上前拉了一下沈思,但是他的手刚触碰上沈思的胳膊,他就被李扬飞一掌扫开。 左清的武艺是不错,可是远不及沈思,也远不及李扬飞。 左清被李扬飞打翻在地,而且李扬飞下手不轻,左清在地上几度起不来身,抱着胳膊“啊啊”的惨叫了几声。 沈思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扶起了左清,察看了一下左清的胳膊,确认没伤到骨头,这才放了心。 她看着左清吃痛的样子,心里一紧,转头过去狠狠怒视李扬飞。 “校尉如此滋事,难道不怕我们在陛下面前告您一状吗?” 李扬飞看沈思如此紧张的模样,心中更是疼痛莫名,他苦笑着道:“你去吧,若是能告我进了大牢更好。我就不用看见你了。” 也不用这么心痛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校尉若是不愿意看见我,我可以绕道而行。但是今日似乎是校尉突然出现,挡住了我和属下的去路。” 沈思是真的以为李扬飞不愿意看见她,想来也是,休弃了的妻子,怎么看都是入不了眼的吧。 不过无所谓,他不愿意看见她,那她绕路便是。 可是??????当时比武的时候,他分明说了,他想念她。 “夫人,我是真的想你了。” 这句话还言犹在耳,如此看来,又是一句不可入耳的话了。 李扬飞看着沈思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又想错了,他连忙上前想要拽住沈思的胳膊。 沈思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抓住她之前挥开了手,皱着眉看着李杨飞道:“校尉是北明的武官,而我是大乾的将军。校尉还是不要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于理不合,于情也不通。” 李扬飞的心中除了苦涩再无其他滋味,“你和我之间难道还要讲理?” 你我之间,难道不是只有情分可言? “不讲理讲什么?校尉同我不过是陌生人,除了道理也没什么可讲的吧?” “你说什么?陌生人?”李扬飞不敢相信,“你说我和你是陌生人?” 沈思不想和李扬飞再度纠缠下去,左清整理好之后,她便扶着左清想转身离开。 “站住!” “沈思,你怎么可以搀扶他,你可别忘了你不只是沈思,你还是沈嘉珏!” 沈思瞧着李扬飞的愤怒,她忽然有些悲哀,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明明和离书已经给了,她将他最想要的自由双手奉上。 他怎么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沈思放开左清,想要走进李扬飞,左清却不愿意,轻轻拽住沈思的衣袖。沈思安抚的向左清笑了笑,左清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她。 沈思靠近李扬飞,贴在他的耳边极小声的道:“李扬飞,即便我不只是沈思,我的另一个身份也是沈思思。而沈嘉珏早已经死了,和那个孩子一起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她就想要离开。但是同一时刻,李扬飞却伸手拽住了她。“可是思思,和离书被我撕了,而且没有诉诸府衙,你还是我的夫人,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夫人。” 沈思用力挣脱李扬飞,她冷笑一声道:“校尉还真是会讲笑话。” 她退到左清旁边道:“左清,我们走。太子殿下在等着我们呢。” 这一次,沈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再不给李扬飞拦住她的机会。 马车里,暗中观察了一切的许锦言啧啧赞叹。 “这一幕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许锦言发自肺腑的轻声道。 从前看惯了沈思思跟在李扬飞的后面,现在陡然变成了李扬飞跟在沈思思的后面,不说其他,单这一番变化就够让许锦言心情愉悦的了。 萧衡昭见许锦言那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摇头笑道:“瞧你那样子,你现在也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心气儿。”“说的好像不是你叫我去看的一样。”许锦言瞪了萧衡昭一眼,这个人真是奇怪,分明是他让她瞧见的这一出好戏,现在他倒是 装的纯洁无暇。 萧衡昭轻笑道:“不过我很奇怪,你怎么对沈思思的事情这么上心?这么帮她?” “思思的前世和今生都很苦,人说苦尽甘来,那么我想,思思已经把苦吃尽了,该是尝甜滋味儿的时候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栽赃 北明的皇宫已经苍凉不少了,其实皇宫还是从前的皇宫,人还是从前的那些人,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原先的繁荣富丽之气就全然消失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又似乎是一点点的湮灭。 每一座宫城里都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角落,这些角落里藏着鲜血,痛苦,肮脏,所有不为阳光下所容的东西,全都藏在了这里。 “啊啊”的惨叫声从北明皇宫东南角的一处隐秘院落里传了出来,惨叫声很细微,几乎不怎么能听见,声音虽然飘飘渺渺,但是还是可以落入人耳。 周围有一些偶然经过的宫女和太监或许能听到这些惨叫之声,但是每一个人都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飞快走开,像是生怕自己也被抓进去一般。 这地方是北明皇宫的一处暗牢。 一般宫里的犯人都是被关押在宗人府,大理寺或者是刑部一类的地方,这些都是见的了光的犯人。但是皇宫这样的地方,难觅会产生一些见不得光的犯人,这些人就会被关押在皇宫东南角的这一处暗牢里。 这是宫里人人皆知的秘密,但没有人会去戳破它,也没有人会去打听它。 暗牢里从来不见天日,潮湿阴冷的空气令人毛骨悚然,蛇虫鼠蚁随处可见,在这里已经不算是新鲜的东西了,地上常年都是湿漉漉的,泥土混合着稻草被踩的泥泞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王公公,我看您还是说吧。您不老实交代就又要受苦,我们几个也不忍这样对待你。但是我们也没办法不是?谁让您…。不长眼呢。” 一个阴阳怪气的小太监手里拿着皮鞭,一脸冷笑的看着王公公,这位曾经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宫里连皇后都得给几分薄面的大太监,现在却沦为了满身伤痕的阶下囚,还被曾经掌管的小太监欺凌。 “呸……。”王公公把嘴里的鲜血吐了出来,发出极响亮的声音,气的那小太监的脸色变了变,他慢慢的动了动,鼻青脸肿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表情了,只能依稀看清楚这鼻子眼睛嘴巴的存在。 王公公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剥除了,十二月中旬的天气,加之又是这样阴冷潮湿的暗牢,这样的寒冷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实在是无法消瘦。 王公公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整日在庆裕帝跟前伺候,但是这样的罪其实是从来没有受过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被鞭挞过的痕迹,伤痕在皮肤上堆积,像是一片片炸开的血液。 不过这样的痛对于王公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遭受的已经够多了,早已经彻底麻木。“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什么也没办法说。”王公公艰难的从口中挤出这样的一句话,他的五官因为殴打已经挤在了一起,现在说话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皮鞭声又落在了王公公的身上,但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连惨叫都懒得叫出口了。 “太子殿下让你说是给你脸,你居然还这么不配合,你就不怕太子殿下杀了你这老匹夫不成?”小太监跳着脚道。 王公公想笑,但是脸上却呈现不出这样一个表情。赵斐若是能杀他王德顺,怕是连陛下都活不了了。现在赵斐留着他和皇帝陛下的命,不过是为了传国玉玺。 这个消息能让他和陛下暂时保住性命,所以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他都绝对不能将这个秘密告知于赵斐。 混合着血液的口水从王公公的嘴里一串串的流了出来,王公公忍受着已经麻木的疼痛,眼神无光的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赵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他说了吗?”赵斐急匆匆的向那些小太监求证到。 等得到了否认的答案之后,赵斐愤怒的吼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连个老头儿都对付不了。” 小太监们很委屈,说实在的,王公公硬骨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在陛下旁边这么多年,又是最忠心的那一个,怎么会轻易把这件事说出来。 赵斐怒气冲冲的拿着皮鞭进去,狠狠的朝王公公打了十几下,王公公硬是一语不发的受了这十几鞭。 “王公公,您如果再这么一语不发下去,我可就要用别的方法对付你了。我没有闲工夫和你耗。”赵斐难以压抑怒火,今日萧衡昭当众求婚许锦言的事情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现在这个王德顺还是一言不发,赵斐的火气一股一股的往出冒,直窜脑门。王公公看出赵斐今日心情不佳,他还是会看眼色的,连忙挣扎着说:“殿下,您不要为难奴才了,这样重要的事情陛下是不会告诉奴才的。您也该知道,陛下一向疑心重,关于传国玉玺这样重要的事情,陛下怎么可能告诉奴才?” 赵斐冷笑了一下,“王公公,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吗?你跟在父皇身边多少年了?就算你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大概的方向你一定知道。” 王公公心里咯噔一声,他暗自悲叹一声,沉默了下来。 赵斐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小太监从赵斐手里接过鞭子,又继续抽打起了王公公。 “王公公,你该知道,这宫里的刑罚远不止如此,若是我真的给你上了那些重刑,我怕你接受不了。”赵斐冷然道。 王公公很无奈,在赵斐脑子里他是有多蠢,他不说这个秘密,就是赵斐给他上再重的罚,他还是能保下一条命。若是他说了,别说他活不了,陛下都得跟着一起死。 赵斐今日心情很不好,铁了心要从王公公嘴里套话,不一会儿几个狱卒和太监哼哧哼哧的搬来了一大堆的刑具,那些刑具个个都泛着渗人的凉气,看着就让人想打哆嗦。 王公公也咽了口唾沫,今日的赵斐很不同寻常,平日里他不会这般残暴的,今日如此,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刑具阴测测的看着王公公笑,那刑具是专门挖膝盖骨的,银光闪闪,刺痛人眼。—— 东宫里正是一出好戏上演的时候,张贵人好像丢了件珍珠耳环,正大张旗鼓的在东宫里搜查。这一个妃子丢了东西,却找到了东宫,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是这人是张贵人,事情就变得合理多了,庆裕帝病倒之后没多久,张贵人就搬到了东宫居住。赵斐懒得管她,张贵人便更加为所欲为,天天在东宫里折磨赵斐的姬妾,前些日子刚嫁过来的太子侧妃柳霜肠子都块悔青了,在家里她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千金小姐,没成想现在却天天被一个小小的张贵人虐待。 柳霜有苦道不出,但是因为她家里还算有势力,加之她又是太子侧妃,所以张贵人对她虽然也虐待,但是不会像对其他姬妾那样随意。在张贵人这样的威压之下,东宫里的妃子们甚至都没心情去争风吃醋,成日里计较着如何少挨些打已经是殚精竭虑了,哪里有心情去和别的姬妾耍心机。“也不知道她要查到什么时候去。”柳霜站在自己房内,一脸的忧愁。 张贵人此时正在四处大发邪火,把东宫里搅得一团乱,人仰马翻。 一个小婢女颤颤巍巍的靠近柳霜道:“娘娘,出事了。” 柳霜现在最怕的就是出事两个字,“出什么事了?” 她紧张问道。 小婢女颤抖着手把一个东西给柳霜递了过去,柳霜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张贵人上下找的那一副珍珠耳环。 “贱婢!你从哪里拿来的?”柳霜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浑身在一瞬间彻底凉透。 “娘娘,刚才奴婢在打扫外室,在窗台下发现的。”小婢女害怕的道。 柳霜打了个激灵,她意识到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此时恰逢张贵人怒吼了一句“要是让我抓住是哪个贱蹄子偷了我的珍珠耳环,我非扒了她的皮!” 柳霜嫌弃而不屑的撇了撇嘴,真是下贱的屠夫女儿,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满京城的细数,估计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就一个张贵人了。 骂完之后,柳霜又陷入了发愁,甭管张贵人出身多下贱,现在人家已经乌鸡变了凤凰,成了当朝太子的亲娘,现在北明又是太子一手遮天,这张贵人肯定是得罪不起的。 柳霜看着小婢女手里的珍珠耳环,“把这个给小娆,让她……想办法放到许茗玉哪里去。” 幸亏这小婢女在张贵人来搜查这里之前找到了这珍珠耳环,要不然可真就是要出大事了。 小婢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刻跑去找了小娆。 许茗玉是个很好的选择,没有家世背景,最不得张贵人的喜欢,而且现在怀了孕……。最是适合栽赃。 柳霜叹了口气,她这是为了自保,可不是故意陷害的许茗玉。 许茗玉要恨就恨那个最先设下此等毒计的人吧。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风翠院里,一美艳的女子正在梳着头发,如云的鬓发被一下下的打理,她听着外面张贵人的动静,不同于别人的忐忑,她的心里慢慢都是开心。 “外面查到哪里了?”她轻声问道。 “快到许侍妾的院子了,估计查完这里就该查侧妃那里了。” 柳扶,不,现在已经是翠扶了。因为名字和侧妃柳霜撞了,所以被迫改了这个名字。 翠扶眯着眼睛,上回张贵人来她这里滋事的时候,不小心把珍珠耳环留在了这里,翠扶知道张贵人一向珍惜那耳环。 但其实那耳环也不是多好的东西,珍珠一点儿也不圆润,耳钩都不是银质的,这种东西连翠扶没进五皇子府的时候都是不屑于带戴的。 翠扶明白的很,这耳环没准就是张贵人进宫前哪个姘头给送的,要不然那么一副破耳环,张贵人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天天挂在耳朵上。 所以这耳环丢了,张贵人一定会大肆寻找,在谁哪儿找到谁倒霉。翠扶早就看不顺眼柳侧妃,凭什么她一进东宫,她就要被迫改名,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来给她找点事情。 让张贵人和柳侧妃狗咬狗,一定是副好画面。 许茗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不了几天就要生了,外面的声音吵的她心烦,她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这种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虽然许茗玉知道自己和这珍珠耳环没什么关系,但是外面的动静太大,孕期的她也并不舒服。 “许茗玉这个贱人在哪里?居然敢偷我的东西!”张贵人带着人踹开了许茗玉待的内室房门,吓得许茗玉哆嗦了一下。什么情况? 许茗玉一头雾水。 张贵人不由分说给了许茗玉一个耳光,许茗玉脸颊瞬间火辣辣的痛。 “怎么········怎么了?”许茗玉震惊的看着张贵人。 张贵人怒骂,“你居然敢偷我的耳环,还毁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张贵人把耳环往许茗玉的面前一放。 珍珠耳环已经彻底碎了,耳钩和珍珠断开,其中一只的珍珠都已经不见了。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情?” 因为惊吓,许茗玉的肚子有点痛了,但是她并不敢说。 因为张贵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往这里一摆,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敢顶嘴!”张贵人又扇了她一耳光。 张贵人觉得还不解气,撕着许茗玉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吓得大叫,“娘娘,娘娘,侍妾还怀着孕呢。” 张贵人因为耳环被毁,早就失去了理智,那耳环是她进宫之前,她最爱的人所赠。 这么些年就是这么一个念想,日日都要看一眼,现在被毁,张贵人岂能理智。 但是许茗玉一个孕妇哪里受得了这个惊吓,她忽然捂着肚子大叫了起来。 “血!有血!好多血!”丫鬟语无伦次的尖叫。 张贵人往下一看,自许茗玉的下身流出大股的鲜血,她也吓住了,连忙松开了手。 理智慢慢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许茗玉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赵斐的,也是赵斐目前唯一的孩子。要是没了,赵斐不一定会放过她。 “传太医,现在就传!” 许茗玉已经瘫软了下去,昏倒在了椅子上。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怪胎 东南角的暗牢里,狱卒拿着挖膝盖骨的刑具逼近王公公,饶是王公公早已对疼痛麻木,此刻看见那银光闪闪的刑具也不由得为此恐惧。 他闭上了眼睛,浑身轻轻的颤抖着。 陛下,德顺绝不会背叛您。 赵斐看着王公公冷笑:“您可想好了,若是再不说,这东西往您的膝盖一伸,您这辈子就走不了路了。” 王公公不说话。 赵斐怒斥,“不识好歹!” 一挥手,几个狱卒立刻上前,刑具刚放在王公公腿上的那一刻,那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就让王公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就是此刻,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从暗牢外传了过来。 “殿下,殿下,许侍妾出事了!”赵斐身边的小太监跑了过来。 赵斐拧眉看了过去,“许茗玉怎么了?” 小太监急切道:“殿下,您快去看看吧。许侍妾似乎和贵人娘娘发生了一些摩擦,贵人娘娘想责罚许侍妾,但是许侍妾的身子遭不住,现在大出血躺在了床上!” “胡闹!”赵斐的头痛了起来,许茗玉没两天就要生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找上了她的麻烦,不管怎么说许茗玉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总得让她生出来才是。 赵斐揉了揉太阳穴,张贵人是他的亲娘,他不算是多么孝顺的人,但是总归对张贵人有些感情。 “先回东宫!”赵斐懊恼的道。说罢,便一甩袖子离开了暗牢,大步向前跑去,狱卒拿着刑具有些发懵,他还要不要继续挖人家膝盖骨? 赵斐也没给示意,径直从大牢里走了出去,剩下几个狱卒和小太监面面相觑。 听见赵斐彻底出去之后,拿着刑具的那个狱卒皱着眉看向王公公道,“那我们是继续还是等殿下回来继续?” 其他的狱卒和小太监也并不敢揣度赵斐的心思,此时自暗牢上方飘来一句,“不如我替你们做个决定?” 几个狱卒顿时一怔,飞寒从暗牢顶缓缓落下,摆了一个自以为英俊非凡的姿势。 “你是何人……呜呜呜呜呜。”大喊大叫的狱卒和小太监们被突然冒出来的暗卫们捂住了嘴。 飞寒对已经奄奄一息的王公公道:“公公可还能坚持下去?” 王公公尽量睁大了眼睛,让暗牢里微弱的几乎没有的光芒落入眼中,他知道自己得救了,生的喜悦盖过了身体的痛苦,他叹息般的道:“多谢…。郡主了。” 飞寒一愣,“您怎么知道是宁安郡主派我来的?” 王公公虚弱的笑了笑,若说如今的北明京城谁能愿意从皇宫里将他这个老匹夫救出来,除了那位宁安郡主,也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吧。飞寒慢慢步到那些还挣扎着的狱卒和小太监们面前道:“我来替你们做决定,剜膝盖骨这种刑罚太残忍,不如让我将人带走,你们也好积一些德。” “呜呜呜呜呜”小太监和狱卒们泪眼汪汪。 飞寒使了个眼色,暗卫纷纷动手封住了小太监和狱卒的哑穴,这些人可不能闹出动静来,他们若是闹出动静将附近的守卫唤来,那这个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暗牢这样的地方看不甚清楚前方,就是武功高绝也比不上熟悉地形。 飞寒小心避开王公公的伤口,搀扶起他道,“公公,您随我来。”赵斐火速赶到了东宫。 许茗玉被放置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彻底晕厥了,下身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太医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一看见许茗玉的情形便吃了一惊。 许茗玉的情况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张贵人看赵斐赶来,连忙就为自己辩解道:“殿下,都是那个贱蹄子偷了我的耳环,我本来想小惩罚大诫一下,谁知道她那么娇弱。”饶是赵斐这种心肠已经够冷的人听见张贵人的话都免不得皱了一下眉,快要生产的女人怎么可能禁得起任何惊吓,更妄谈惩罚。 张贵人看见赵斐面色不善,慌张的又补了几句,“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她那样就是装腔作势的吓唬人!” 赵斐本在向前走,听见张贵人这句话之后却停顿了一下步伐。 张贵人这句话似乎有些耳熟。 前世许锦言生佩玉的时候难产,已经到了大出血生命垂危的地步,当时太医说要一株千年人参做药引才能救回她,端王府里其实有一株千年人参,可人参这东西太贵重,张贵人想留着自己补身体,不愿意将人参给许锦言。 前世张贵人也是这么说的。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偏她一个人金贵,吃什么人参,她那样十有八九都是装的!” 赵斐叹了口气,他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相信张贵人所谓“装”的这一言论,可是他那个时候不在意许锦言啊,他甚至还正在和许茗玉暗通款曲,怎么会在意许锦言的死活。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那个时候不是许锦言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可能都不会听许锦言难产的消息。 若非许恪刚好送来了一株人参,前世的她拍是那个时候都保不住命了。 “娘,不知道为什么,儿子无法理解您的心思。是不是儿子的女人您都不喜欢,而不喜欢的结果就是要把她们都要毁灭。” 赵斐的眼睛里闪烁着讳莫如深的光,他摇了摇头,不顾张贵人的阻拦,走了开来。 他现在是没有从前那么喜欢许茗玉了,甚至因为许锦言还有点厌恶她,可毕竟她现在生的是他的孩子,他无法不过问。 已经变成产房的卧室里一片血光,强烈的血腥之气夹杂着一些很古怪的味道冲着门外赵斐的鼻腔而来,赵斐有些嫌弃的捂住了鼻子,站定在了产房门外。 “许茗玉怎么样了?” 赵斐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这房间里传出来的味道太奇异了,先入鼻的是强烈的血腥气,但是过不了多久有一种更加难闻的气味冲着赵斐而来。 那气味像是东西腐朽可一般散发出的作呕味道,赵斐闻了一下,心里便恶心的说不出话来了。怎么生个孩子,会有这样奇怪的味道。 房内的许茗玉已经清醒了过来,在医女的指引下用力生产,但许茗玉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觉得身体不太对劲,想使力气使不上,一旦鼓足全身的力气,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似乎在这样的力量牵引之下一点点的被挣裂。 但她正在承受生产这一人间至苦,其余的疼痛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她只安慰自己这都是生产之时会有的现象,可是许茗玉从来没有生产过,这样的臆想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猜测。 结论自然是错误的。 女子的惨叫之声从门里传了过来,那些异样的味道也越来越重,赵斐无法忍受这些类似与腐烂的恶心味道,他疾步跑了出去,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外殿干净的气息。 但内殿的宫女看赵斐一走,几个人就偷偷的谈论了起来。 “这许侍妾是怎么回事?怎么生产会有这样奇怪的味道?” 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皱眉道:“我从前也看过不少的娘娘生产,最多就是有些血腥气,这位许侍妾生产……怎么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其他的宫女也都很疑惑,赵斐可以走,但是她们却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等候。 几个宫女都捂住了鼻子,难挨的等待许茗玉生产。 “啊!”里面一声刺耳的大叫。 但这声音很显然不是许茗玉的。 “砰砰砰”的跑步声传了出来,门一打开,那腐烂的气味呼啦的一下全窜了出来,里面聚集的那些腐烂之气早已经磅礴至极,只因为这一层门的阻隔,那味道才只是些许的出来了一些。但只是一些都足够让人想要呕吐了,现在这些味道全出来了,逼的外面守着的宫女向旁边退了好几步。 是一个医女跑了出来,那医女的脸色苍白而惊惧,似乎是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她跑出来之后“啊啊”的尖叫了两声,“怪物!怪物!” 赵斐和张贵人听见动静之后跑了过来,张贵人被这严重的腐烂气味恶心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看着那吓得浑身颤抖的医女道:“怎么回事?你瞎叫嚷什么?”里面又跑出来一个太医,跪在赵斐和张贵人面前道:“殿下……殿下…。许侍妾生了一个…。一个”“生了一个什么?”赵斐被那腐烂的味道冲击的鼻腔难受,他捂着鼻子急切的问道。 太医狠了狠心道:“殿下……许侍妾生了个…。怪胎。” 怪胎?赵斐刚想走进去,却被张贵人拦住。 “那种脏地方进去干什么,你们几个去把那什么…。抱出来。” 是不是怪胎,得看了才知道。 医女说什么也不想再进去了,死死的扒着桌子的一个桌腿,她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里面的东西太可怕了,可怕到她这辈子不想再看见第二眼。 太医的胆子大一些,指挥着人将许茗玉刚生下来的……怪胎抱了过来。 张贵人先按捺不住跑过去看了一眼,随后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个什么怪东西!” 赵斐连忙快走几步看了眼太医用摇篮推出来的……本该成为他孩子的东西…。 木质的摇篮里躺着一个紫红色的肉球,上面布满了细细小小的缝隙,肉球还在一鼓一收,像是在呼吸一般。但是每次肉球一鼓,从那些细小的缝隙里就会流出脓水一般的液体,黄黄褐褐的令人作呕。 肉球出来之后,那腐烂的味道达到了极致,瞬间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因为这肉球变成了一座像是满是死气的坟墓。而那个肉球还在一下一下的做着呼吸,像是奋力要活过来的怪物。 赵斐打了个冷颤,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呼吸的肉球,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淳于碧又给他施了幻术,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根,强烈的痛感告诉他此时此刻绝非梦境。 —— “许茗玉生了个怪胎?” 张府里,许锦言正收拾一串珍珠项链,听见半夏通报的消息之后,她放下了手里的项链。 “是啊,小姐,二小姐生了一个紫红色的肉球。可怕极了。”半夏想象着那个画面,不寒而栗的抱了抱胳膊。 那张紫鲛皮的毒素早就随着这几年的时间推移深入了许茗玉的骨髓,已经过了这么久,许茗玉也该到了毒发的时间,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怀了身孕。 一个全是毒素的母体怎么可能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孩子来。 许锦言猜到那个孩子不会是正常的孩子,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可怕……紫红色的肉球…… “这消息应该已经被赵斐封锁了吧。”许锦言问道。 半夏点头,“是,据说这消息连东宫的门都没出,宫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消息是姑爷的人探查出来的。” “生了怪胎,赵斐当然不会让这消息传扬出去,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许茗玉现在的情况。”许锦言问道。 “听说是被囚禁在殿里,太子殿下现在在四处寻法师想要驱除妖魔,关着二小姐,怕也是担心处理不好会引火烧身。”半夏轻声道。 许锦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王公公可清醒过来了?” 半夏道:“醒过来了,姑爷正在客房里问话呢,姑爷让您先别过去,据说王公公伤的不轻,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诊治。” “伤的不轻?”许锦言皱眉,王公公的年龄可不小,若是伤的太重可怎么办? 半夏道:“小姐您放心,英伯去诊治了,保住性命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可能不会像以前那么硬朗了。”许锦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叹息,“许茗玉和赵斐这对夫妻还真是相似,折磨犯人都这么不留情面啊。” 萧衡昭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轻蹙眉头的许锦言,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道:“王公公想要见你。”“我想,关于传国玉玺的事情,他是愿意告诉你的,不过他可能知道的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萧衡昭轻声道。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齐山 王公公躺在床上看着东边的那扇窗户,眼神似乎有些飘忽,窗外有雪花在飘落,十二月底的时节,北明的气候一贯寒冷,但房间内烧着厚厚的炭火,将从窗外飘进来的寒意驱除。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许锦言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瞧见了王公公这样一副面容,她轻叹息了一下道:“公公,宁安来了。” 王公公的脸上已经上了药,污垢和血痂已经被悉数清理,但是伤痕还在,被摧残过的痕迹也不会轻易消失。 王公公回了头,看向许锦言道:“郡主,您想问什么便问吧。只要我知道,言无不尽。” 许锦言有些意外,她轻轻走到王公公的床前道:“公公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除了传国玉玺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王公公叹息了一声道:“关于玉玺的事情,其实我也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陛下将这玉玺连同一些宝物藏在了齐山里,但是齐山那么大,我也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 萧衡昭将许锦言拽着,让她坐到了椅子上,他微微摇头,这北明的规矩极多,光是玉玺就分了种类,平日里皇帝用的玉玺平平稳稳的放在御书房里,供皇帝随时取用,而这传国玉玺便不一样了,居然藏到了齐山里。 齐山距离皇宫少说三个时辰的快马,这些北明人像是铁了心要把这传国玉玺藏起来。 许锦言想着‘齐山’的周围,齐山附近是一整片连绵的山脉,是个藏东西的好去处,若是不知道具体的方位,直接去寻找,和大海捞针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知道一些消息,总比完全不知道强。“公公……为何愿意将此事告知于宁安”琉璃眼眸微微转动,王公公不惜受这样的伤害都要保护下来的秘密,他怎么会轻易的就将此事告知与她。 王公公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哀伤,他道:“若是再没有人出来制止,这北明朝怕是要彻底完了。” 王公公看着面前那个端坐的女子,她面容清婉,看着就和一般的娇柔小姐没什么两眼,可王公公清楚,她内在藏着的是一番玲珑无双的心思,这世上很难找到和她一样聪慧果敢的人了。他将一腔的希望寄托与这个小小女子的身上,可他如今的希望里蕴藏的却是一个国家的命运。那女子能否承载的了这样的期待,那就端看她的本事了。“王公公的话……锦言明白了。”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似乎一国之运就在那笑语嫣然之间被轻易决定。 萧衡昭和许锦言连夜骑马奔赴了齐山。 十二月份的风霜刺骨寒冷,但许锦言被萧衡昭塞入怀里护的好好的,一点儿也觉不出冷。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被你惯坏了。”许锦言窝在人家怀里,于心一点也不愧的说道。 萧衡昭拉着缰绳,他笑道:“惯坏便惯坏,左不过要惯你一辈子,把你惯坏了,你就再也别想着离开我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天天想着要离开你一样。孩子都生了,我能跑到哪里去!”许锦言不满的反抗道,这个人老是觉得她会溜走,但是其实她溜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难道她能做出抛夫弃子的勾当不成,那她许锦言的人品也太次了。 萧衡昭笑了两声,“你说的对,孩子都生了……你能跑到哪里去。” 许锦言皱眉,这人的笑声……怎么满是傻气儿。 齐山很快便到了,许锦言在萧衡昭怀里待的好好的,一点儿的颠簸都没受。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晨曦从东方微微露出端倪,虽然现在还不是太多,但是过不了多久,那些耀眼的光芒就会泽被苍生。许锦言窝在萧衡昭怀里睡了一路,但是现在到了之后还是睡眼惺忪,精神头儿还比不上某个奔波了一晚上的人。 萧衡昭对慢慢苏醒过来的许锦言道:“要不你在睡一会儿,等天彻底亮了我们再进山?” 许锦言伸了个懒腰,“不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必须要赶在赵斐之前拿到这方玉玺。而且……” “你从前说你母后可能是被北明皇室所谋害的,但是一直没有证据。如果我们运气好,或许能在此中寻到失魂蛊的端倪也说不定。” 萧衡昭漂亮眉眼之间浮上了一些疑惑,他轻声道:“什么?”“前世的时候赵斐也有查探传国玉玺的踪迹,曾经追查到过齐山,虽然找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没有找到玉玺。我记得他当时是找到了一些蛊种的,有没有失魂蛊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方才王公公说,庆裕帝将一些宝物和玉玺放置在一起,或许会有你遍寻不获的失魂蛊呢?” 许锦言说着说着发现某人的眼神起了些不一样的波光,她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相信吗?其实我的确不太确定,只是前世赵斐找到过一些蛊种,有没有失魂蛊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是王公公说庆裕帝藏了珍宝在这里,若那失魂蛊稀少,我想着或许能在这里找到。” “你这么急切的要来齐山,是不是不只是为了玉玺?”萧衡昭轻声道。 许锦言愣愣的点头,“是啊,如果能帮你顺便找到一些关于失魂蛊的蛛丝马迹岂不是更好。” “我未曾想……你会这样将我的话挂在心上。”萧衡昭倏尔弯了唇,笑意令这寒风生暖。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丽妃 齐山里埋葬着庆裕帝的丽妃,传闻中丽妃生的貌若天上仙,冰肌玉骨可怜无比,庆裕帝偶然一次狩猎之中发现了这位还是村中女的丽妃,一见便惊为天人,纳为妃子,一度专房之宠。但是或许美人薄命是定数,没过几年这位被庆裕帝赞为“天上仙”的丽妃便溘然长逝,当时还不过二十来岁。 庆裕帝发现这丽妃的时候也正是盛年,一腔的爱意倾付,爱人却永远离开,庆裕帝悲痛不已,便在齐山建了这么一座妃陵,破格让丽妃没有入皇陵,而是葬入了这里。不入皇陵对于其他妃子来说或许是惩罚,但是对于丽妃来说却实在是深恩厚宠。丽妃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能葬入齐山,因为据说丽妃病重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受仙人指点说死后葬入齐山,就能在下一世与庆裕帝再结连理。 丽妃和庆裕帝都对此梦深信不疑,所以庆裕帝便花了大手笔在齐山修建了一座丽妃陵,来埋葬他的伊人。 丽妃死了大约已经快十年了,如今的北明后宫里已经满是莺莺燕燕,而齐山的丽妃陵已经满是草木交错。 “其实庆裕帝对丽妃算不错,这丽妃陵建的比前朝的一些皇后陵还奢华,但是换一句话书说,人都死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许锦言和萧衡昭已经走到了丽妃陵附近。 如果庆裕帝将玉玺藏在了齐山,那可能的地方就是这丽妃陵,因为据说丽妃是庆裕帝最爱的女人。那让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陪伴自己最爱的女人,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丽妃陵周围没有太多守卫,这倒不是庆裕帝故意设下的惑人陷阱,若是庆裕帝真的把玉玺藏在这里,任凭旁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庆裕帝的这一手段,再加之当时赵斐搜出宝物的地方是在地宫内,但是人一旦下墓之后,整个墓室都会被用泥沙封锁起来,前世赵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地宫凿开的。 “古来盗墓贼倒也都是些真本事,这样封闭的地方都能被他们破出洞来,当真是不容易。”许锦言感叹道。 萧衡昭摸了摸下巴道:“古来的盗墓贼不容易,做你许锦言的夫君也不容易。” 许锦言笑了,“我还能让我夫君干这盗墓贼的活不成,若是丽妃葬入地宫之后,地宫便再没有打开的机会,那庆裕帝怎么可能把玉玺放进去。这里还有一条路能直接赶往地宫。” 许锦言带着萧衡昭到了陵墓东南角的位置,这里是一片的参天古树,或许因为是清晨的缘故,林中的空气十分清甜,但是因为是深冬,树梢都光秃秃的,不过也难掩这晨曦的光芒撒入林间时的美丽。 许锦言在周围看了看,认真敲打着一些树的树干,萧衡昭已经看出一些门道了,所以并没有打扰她,只是看着许锦言的行动。 直到许锦言敲打到一棵较周围树木稍粗壮的一棵白杨的时候,东南角的方位忽然响了一声,像是机关被弹开的声音,“喀塔”的一声。 许锦言和萧衡昭对视了一眼,许锦言连忙过去东南角细细察看了一下。果不其然,东南角的地面陷下去了一个洞口,四四方方的,一看便知道是人为开凿的痕迹。 许锦言探头向下一看,这洞口大约能容纳一人进入,里面黑暗不见底,但是就着洞口的光依稀能看出来似乎有楼梯蜿蜒而上。 “自上次从库泉的地下城出来之后,我以为我就不用在到地下去了。”许锦言失笑,颇有些无奈的道。 萧衡昭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无妨,虽然又要受一回辛劳,不过好在这回有我陪着你。” “这按照坎卦卦象栽的树林确实隐秘,我第一眼走了眼,没能瞧出来。还得是夫人慧质兰心。”萧衡昭双手抱于胸前,恭恭敬敬的朝许锦言行了一礼。 许锦言知道萧衡昭是在耍宝,只是为了逗她笑。 她很给面子的笑了笑,随后道:“这可不是我慧质兰心,前世赵斐凿开这丽妃陵之后,在里面大肆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条通道,顺着往上发现了这个秘密。” “不过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赵斐更加断定这里面藏了宝物,更加大肆的搜查,但他掘地三尺也没能发现那方玉玺,宝物虽然找到了一些,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许锦言的神色有些异样,前世赵斐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找到,今生她又是否能找到呢? 萧衡昭看出了她的异样,他上前将她揽入怀里,“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姑且试上一试。” 两人顺着洞口慢慢的走了下去,洞口的位置很狭小,本是只允许一人独行,但是萧衡昭坚持要和许锦言一起下去,便硬是怀抱着许锦言艰难的通过了洞口。 银锦衣上沾了不少的灰尘和泥土,许锦言瞧了心疼,“那衣服看着便金贵,你就这么折腾?” “你又说废话,金贵还能金贵的过你?”某人不满道。许锦言沉默……你又不正经。 洞口狭窄,但是阶梯要宽阔很多,萧衡昭点燃了火信子,周围一下便亮堂了起来,但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旁边的灰尘积累的能有几尺厚,火焰发射出来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活蹦乱跳的蛇虫鼠蚁。 许锦言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蛇虫鼠蚁觉得很是有几分眼熟,完全不觉得惊惧,反而有几分亲切的感觉。她前世在暗牢里的时候不就曾经和这些东西作伴过,那段经历虽然痛苦,但是好在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比如她就靠着对那暗牢的熟悉,手绘了一份地图,让飞寒等人顺利的找到了王公公,并且救出了他。 显然这世上的苦难并不会让人白受,曾经受过的苦难或许有朝一日就会成为机遇。 长长的阶梯一直向下,萧衡昭牢牢牵着许锦言的手,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像极了和煦的太阳照耀肌肤,即使在这样黑暗的地方,旁边还有仓惶逃跑的老鼠贴着她的裙摆溜过,许锦言也依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太阳。 走完阶梯之后,萧衡昭将火信向前一挥,面前赫然便现了一座白玉美人雕像。 那雕像是由一整块的白玉石雕刻而成,雕刻的美人冰肌玉骨,容颜似天上仙子,脸上微微带着笑意,那笑意浅淡但却醉人。雕刻这美人的工匠该是这世间最为人称道的能工巧匠,不止美人那活色生香的表情刻画的生动,连美人身上的衣衫纹路都刻的精细不已,美人衣袂飘飘,更似天上仙女。 “这样的美人倒真是没有辱没了‘天上仙’这一称号。”许锦言看着那美人雕像赞叹道。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墓室 那白玉美人雕像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光很温柔,像是泼洒于世的月光,她脸上的神态懵懂交杂着魅惑,天真交织着妩媚,不说是天上仙,似乎其他的词语都是辱没了这美好如斯的白玉美人。 萧衡昭仔细端详了一下,“嗯……没你好看。”“我虽然知道你的嘴上惯是抹了蜜,但是你也不能讲瞎话。”许锦言笑着嗔怪道,眉眼流转着温软。 这尊白玉美人雕像如此大剌剌的立在这里,雕刻的美人非是当年那位宠冠六宫的丽妃娘娘莫属了。 “这墓里应该处处是机关,你牵着我的手,一刻都不许松开。”萧衡昭向许锦言叮咛了一句,两人便绕过白玉美人雕像一直向前走去。 白玉美人雕像依然伫立在原地,温温柔柔的散发着光芒。但谁也没注意到,在许锦言和萧衡昭转身而行之后,白玉美人雕像像是动了一下,一团黑影笼罩上了美人的眉眼。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许锦言有些疑惑的道:“这地宫修建的太大了,像是怎么都走不尽一样。” “依照庆裕帝的素来多疑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将玉玺放置在距离出口太近的地方。但是核心的地方又太明显,庆裕帝也不一定会藏在那里。这样大的一个地宫,细细搜查起来,可能也是要费一番功夫。” 漆黑的地宫之中,许锦言和萧衡昭仅仅靠着火信子的光芒在慢慢的向前行走,萧衡昭攥着许锦言的手,他摇了摇头道:“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耗费的时间太多,绝不是个能实施的方法。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从他藏着宝物的那个地方找起,就算赵斐曾经没有找到,或许我们能够找到呢?” 许锦言点头,“我也有此意。” 在这样大的墓室里寻找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玺,和大海捞针的区别可能只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海里。 “我记得那藏着宝物的地方应该是南墓室。”许锦言回忆了一下前世的记忆,如是道。 两人往南墓室的地方行进,漆黑的墓室里只有火信子的光芒替二人驱散黑暗,火光将二人的倒影映在了地上。但随着两人缓慢的步伐,火光也在一抖一抖的慢慢颤抖,火光最边缘的地方有时就会隐隐现出第三个人的身影。 南墓室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墓室的大门紧闭,自有一种威严严肃的气力在压迫,但在这样的地方,免不得就多了几分瘆人的感觉冲击。 大门上面满布青苔,厚重的青苔已经将大门彻底包裹,大门中央落着一把巨大的锁子,因为很久没有人触碰,锁子上也满是青苔密布。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自发间拔下来了一支细簪,她刚上前了一步,却被萧衡昭拦了下来,“你当心些,怎么能这么冒失的直接上去?” 许锦言点头乖巧道:“那还请夫君为我试验。” 萧衡昭见她如此乖巧,算是笑了笑,然后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才准许她上前开锁。 许锦言这开锁的本事已经锻炼的算是不错了,一般的锁子都能三下五除二的开启,这墓室的锁用了些功夫,但是那“喀塔”的一声锁子弹开的事情还是如约出现在了两人的耳中。 萧衡昭正在推门,许锦言却胡思乱想着,若是以后不甚破了产,说不定她还能靠着这一手开锁的绝技混一口饭吃。 南墓室的门一被推开,里面的尘土就随着门的移动而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萧衡昭怕有毒气作祟,飞快的用手帕捂住了许锦言的口鼻。 但随着墓室的打开,里面长明灯的光芒也照射了出来,再不复之间的黑暗。南墓室的面积不算小,四四方方的割裂成了一个方形,中间放置着一方铜铁质地的桌子,上面堆满了些金银首饰,金光闪闪的放射着晃人眼的光芒。 丽妃入墓大概已经十几年了,但是十几年过去了,这些金银首饰还是散发着以往的光芒,未曾减少一点的颜色华彩。 许锦言和萧衡昭刚往里踏进去了一步,“咻咻”两声冷箭穿破空气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萧衡昭几乎是在第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一伸手将许锦言护在怀里,随后一个转身,躲过了那两根带着极强力道向两人射来的长箭。 长箭定在了墓室最北端的墙壁之上,那墙壁上画了一副飞天起舞的画面,飞天的衣带缤纷,在墙壁上折射出花朵一般的形态,而那两支长箭却直直定在了壁画之上,将那一份唯美彻底破坏。 萧衡昭和许锦言同时回头看向长箭射过来的方向,但是来源之处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敌在暗,我在明。战局里最不利的形势了。 萧衡昭抱住许锦言急急闪身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墓室里的长明灯的光芒已经彻底挥洒了出来,只要两人随意一动,立刻就有被光芒捕捉到的可能性。 许锦言原本以为之后还会有长箭射来,但是在那两支冷箭射来之后,所有的一切又归于了平静,似乎从来都没有长箭的存在一般 黑暗之中,许锦言拽了拽萧衡昭的衣服小声道:“不如我们先出去看看,说不定那冷箭是这墓室里的机关也说不定。” 萧衡昭觉得许锦言说的也有可能,或许是刚才推开墓室的门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才让这两支冷箭窜了出来。 萧衡昭小心的抱着许锦言,两人又步出了黑暗的保护,踏进了南墓室之中。这一回倒是没有冷箭的再度造访。 许锦言上前细细端详了一下南墓室的具体方位,她摇头叹息道:“这墓室的摆放很平常,没什么异样的地方。如果要说藏玉玺……。” “咻咻!” 两支冷箭再度现了身。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遇故人 “不行,我们得到主墓室去。” 许锦言已经看出了几分这冷箭的目的,一旦他们有逾越进墓室的想法,这冷箭就会突然出现。 丽妃墓中墓室和墓室之间是相互连接的,南墓室的北端就连接着主墓室,那副画着飞天图壁画的墙面就是通往主墓室的门。 萧衡昭揽着许锦言向前疾走几步,后面的冷箭头一个劲儿的咻咻射来,萧衡昭的随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看也不看的一一将那些冷箭砍掉。 许锦言早就看准了那扇门的隐藏部位,就是最中央的飞天所处的位置,趁着萧衡昭在砍冷箭的功夫,许锦言找到那飞天,侧身一挤,那暗门做成了翻转的样式,遭到力量的挤压,那门吱嘎一声翻转了过来,许锦言和萧衡昭顺着门的力道就被转进了主墓室当中。 主墓室里面的灯火更加明亮,周围六十四盏长明灯永不熄灭,互相将光芒交错,点亮了整间墓室。墓室里凌乱的摆放着一些木板,看起来像是随意落在这里的废弃物,可是北明人素来重视身前死后的礼节,庆裕帝又这般在意丽妃,怎么可能任由停放着美人的主墓室里四散着凌乱的木板。 萧衡昭四下打量了一下,他随手拿起几个木板全都堵在了南墓室的通往主墓室的门口,但因墓室之间相互连接,其他的墓室也有可能会突然破门而入敌人。萧衡昭将那些木板全都堆在了四个通往主墓室的门口。许锦言看着萧衡昭做着这一切,期间还搭了把手。做完之后,许锦言才半是叹息的说了句,“那些木板的散布规律看着凌乱,但是我琢磨着这应该也是按照某种卦象所布置,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木板摆放在这里,可能是为了镇压住一些什么东西。” 萧衡昭抬眸看了眼许锦言:“没关系,反正我们来的主要目的也是搞破坏。如果移动木板会让一些该被镇压住的东西冒出来,那刚好还能抓住问问它玉玺藏在哪里。” 萧衡昭的语气很真诚,真诚能听出来他确是是这么想的,并且理直气壮。 冒出多可怕的东西都无所谓,刚好还能抓住逼供。 许锦言看着萧衡昭,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在你移动木板的时候跟着搭了把手。 两人会心一笑,一派的理直气壮。天上仙沉睡的棺椁就停在正中央,不过那棺椁却真是让人惊奇,居然是由纯银打造,上面雕刻各式各样的繁复花纹,那些繁复的花纹将整个棺椁显的华美绝伦,可是这样的华美也不能掩盖住这是一具棺椁的事实。 但也因为这棺椁的分外华美才让人有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仿佛不只是令天上仙沉睡的地方,这更像是一个华美异常的牢笼,锁住了一些想要挣脱出来的东西。 “衡昭,我从刚踏进这主墓室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你看这周围的壁画,绘制壁画的颜料可都是朱砂参杂了鸡血,这都是辟邪的利器。那银质的棺椁也很奇怪,上面雕刻的花纹是北明的华明花,专是以驱散鬼怪,镇压邪祟之用。还有那些看似凌乱,实则按秩序摆放的木板……这些东西的出现都太离奇了,就像是要故意锁住这棺椁里的人一般。” “可是这个人不是庆裕帝曾经宠之专房的丽妃娘娘吗?”萧衡昭没有回答许锦言的话,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忽然之间眼神变得锐利莫名,他忽然一伸手将许锦言牢牢的护在身后。 “有人来了,你躲着些。”萧衡昭睐起凤眸,北墓室的方位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在向主墓室毕竟,那个人应该是按捺不住要现身了。不过现身总比一直躲在暗处要强。暗处的敌人往往要比明处的敌人恐怖百倍,因为暗处不仅仅有着敌人,还代表了一切未知的危险。萧衡昭攥紧了手中长剑,等着北端敌人的出现。他四下一看,随即一抬手,六十四盏长明灯被一一灭掉。 这一回,让他来做暗中人。 “砰”的一声,北墓室和主墓室之间连接着的那层门被破开,堵在门口的木板力量都被巨大的推开。在黑暗之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但这墓室里面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大声了,空荡的墓室将这个声音放大了无数倍,不断的在墓室里发出余音。 萧衡昭严阵以待,那窜入主墓室的身影确实有几分功力,直接就向许锦言和萧衡昭冲了过来,动作很干净利落,行动起来搅闹出的风向二人迎面而来。 萧衡昭手持长剑和此人在暗中交起了手,黑暗之中只能听见兵器“乒乒乓乓”的因为剧烈的打斗而发出碰撞的声音。 许锦言一直被护在萧衡昭的身后,她拔下发间的白玉簪,但是忽然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向她的鼻腔飘了过来,她捏着发簪的手一顿,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那味道很怡人,似乎是兰花的味道,但应该是一些昂贵的兰花香料,现在这些香已经不是很浓郁了,但是残留的淡香却散发了更加迷人的气息。许锦言心里咯噔一声,她可能是猜到这个现在和萧衡昭交手的人是谁了。 可是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攻击萧衡昭?兰花的清甜气息丝丝缕缕的被许锦言吸入肺腑,两方的打斗之声越来越激烈,对方的攻势已经渐渐落败了下去,虽然没有灯火的照耀,可是许锦言却听见了那人紊乱的气息。 是了,那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扛得住萧衡昭的武功。 萧衡昭一挑长剑,那人似乎彻底的输了,许锦言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肉身于地面相撞才传出的闷响声,许锦言连忙拉住萧衡昭的衣袖道:“等等,这个人不能杀。” 许锦言从袖中掏出火信子点亮,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便显出了原貌,黑衣裹住了玲珑曼妙的身姿,但是那样惑人的姿态却无法掩盖得当。容颜之上被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面纱,即使如此,也无须费太大力气就能看出这女子国色天香的面容。 “兰美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锦言看着地上被萧衡昭用长剑堵住的女子,叹息了一声说道。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玉玺 黑衣女子本来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无法言语,忽然听见许锦言的声音,她不顾身上的疼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面前立着一男一女,男子风华惊世,俊美犹如天神,不是主子是谁?而那女子眉眼清婉,额间一朵桃花,媚态天成,不是主子夫人又是谁? “主子!”呼延兰连忙从地上起身,跪在了萧衡昭的面前。 呼延兰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居然企图击杀主子,她的手掌重重按压着地面,似乎已经氤氲出了些许汗水。 许锦言走到一边,用火信子点燃了一盏灯,黑暗的墓室又重新恢复了些许光明。 萧衡昭也有惊讶,他皱眉想了想,转而回头看了眼那银质的棺椁,他轻声道:“你是因为丽妃才来的北明?”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呼延兰点头,“是,从前我请求您将我送进北明皇宫就是为了调查曦和的死因。”说完她摇了摇头又道:“主子,她不是丽妃,她只是曦和。” 曦和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呼延兰甫一念出这个名字,自己都有了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念出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有十几年了吧,曦和是从前玉华族的公主,而自己是公主的侍女,天上仙女一般的公主待她极好,从来不因为她年龄小做不好事情而责罚她,也从不因为她的蠢笨而怪罪于她。 那天上仙女赐了她兰因这个名字,曦和兰因。 兰因曾经以为,曦和兰因这四个字会一生一世的被连接在一起,因为她会一生一世的陪伴公主。可谁能知道,玉华族一朝突临灭族之危,全族人的鲜血被北明的铁蹄踏与脚下,唯有玉华族金尊玉贵的公主曦和因为一张天上仙的脸被北明皇帝看中,改了身份,囚禁于宫中成为禁脔。 “什么村中女……曦和明明就是一族的公主。只是因为庆裕帝怕自己留着玉华族的人为人诟病,所以强行替曦和改了身份。” 呼延兰的眼睛里有着泪光,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翻涌的情绪在心间激荡。 许锦言也明白了些许,传说丽妃是重病而死,但是放着重病而死之人的棺椁周围怎么会全是辟邪之物,分明就是想镇压住棺椁里的东西。 而呼延兰方才说她来北明就是为了调查丽妃……也就是曦和的死因。 看来这满是辟邪之物的主墓室里的蹊跷可大着呢。 “呼延兰…。那你可曾查到了曦和公主的死因?”许锦言出声问道。 若是这样的情况,想来呼延兰也不愿意别人称呼她为兰美人。呼延兰沉默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了眼那纯银打造的棺椁道:“我在北明皇宫里已经待了不少日子了,但是庆裕帝防备后宫防备的很严格,我一直都没能查到太多的东西,前一段时间宫中大乱,庆裕帝被五皇子囚禁了起来,我才有了充裕的机会,在庆裕帝的御书房内发现了蛛丝马迹。” “人说丽妃宠眷优渥,庆裕帝为了她单独建造了一座丽妃陵,但实际上这看起来华丽异常的丽妃陵只不过是一座永生永世钉住她灵魂的囚笼。庆裕帝那个伪君子,做尽了伤害她的事情却还在天底下博了个痴情名声,当真是可笑之极!” “当年曦和被庆裕帝囚禁在北明皇宫之后,一些玉华族侥幸逃脱出来的族人想利用曦和来杀害庆裕帝,以报灭族之仇。曦和素来善良天真,而那些人想让她做的事情太过血腥肮脏,所以她没能答应。玉华族人便想了一个极毒辣的主意,利用曦和的天真善良欺骗了她,以她玉华族公主血脉作为牵引,聚集玉华族所有因庆裕帝惨死之人的恶灵,用此法来诅咒北明国运和庆裕帝本人。” “而接纳那些恶灵的容器就是曦和的身子。” “但庆裕帝远比想象中的更为狡诈,他看出了曦和的不对劲,查明原因之后直接令北明的游方术士将曦和钉在了一口纯银打造的棺材之中,那棺材里钉了八十一根消魂钉,永生永世的将曦和和那些恶灵全部钉在了这里,不得超生。” 呼延兰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一度因为哽咽而说不下去,这些满是恐怖回忆的过往,她不愿意细细说明,因为每一次的回想,对于她来说,无一不是锥心之痛。 萧衡昭和许锦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已经大概明白了整件事情。 当年曦和公主因为美貌而被庆裕帝收为宫妃,但因为玉华族亡族公主的身份尴尬,所以曦和公主只能改换了身份,以一个村中女的身份进入北明皇宫,而没过多久,幸存的玉华族人找到了曦和公主,希望已经成为庆裕帝枕边人的公主能够帮助他们谋杀庆裕帝。 可能是因为方法太过血腥,曦和公主没能答应,所以玉华族人便利用族中异术,以曦和公主的血脉作为指引,将曾经因为北明惨死的玉华族人的恶灵引出,全部注入曦和公主的身体。那些充满怨气的恶灵当然对北明有着极大的威胁,对于庆裕帝来说,他也即将面临被恶灵缠身的厄运。 “怪不得这里满是辟邪之物,原来真的在镇压着恶灵。”许锦言神色复杂的看着那纯银质地的棺椁,那里睡着一位堪称天上仙的美人,也睡着玉华族的无数恶灵。 后来玉华族人的计划失败,公主体内蕴藏恶灵的事情被庆裕帝察觉,所以恶灵连带着公主一起被永远的镇压在了这丽妃陵之中。 “兰因姑娘,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许锦言仔细揣摩了一下这件事情,她转而看向了呼延兰。 或许从这一刻起就不能称呼她为呼延兰了,而是…。兰因。 兰因点点头,“夫人,只要您愿意。” “兰因姑娘,你为什么会今日现身在这里?”许锦言问道。兰因迟疑了一下便道:“自宫中大乱之后我便一直称病在千莲宫中不出门,因为我的位份较低,所以倒也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在我得知了曦和的真正死因之后,便一心想来她的墓里,将钉住她的消魂钉解开,但是因为墓室周围皆被沙石封住,我无法进来,便终日在这附近徘徊。” “今日我本在南边的树林里,忽然听的东南角有动静,便赶快跑了过来。过来之后便看见了那一方只能容纳一人过去的小小洞口,顺着洞口进去,我便看见了前方有两个人影,但是因为墓中太过漆黑,我没认出主子和夫人。险些铸成大错,还请主子和夫人恕罪。”许锦言笑着宽慰道:“这你倒不必忧虑,有你主子在,你的大错是不会酿成的。” 兰因轻轻弯了唇,继而又道:“主子和夫人……来此地是为何?” 许锦言看向萧衡昭,萧衡昭暗自沉思了一下道:“我们来寻北明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兰因似乎有些惊讶,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主子,如果您要寻这传国玉玺得尽快。现在北明太子在花大力气寻找……。不过您在这里,难不成这传国玉玺会在这墓里不成?” 许锦言轻声道:“对,庆裕帝身边的王公公告诉我们,这北明的传国玉玺应当在齐山之中。而齐山能藏这玉玺的地方可能就只有这个丽妃墓了。” 兰因想了想,“主子,我想我可能知道这玉玺的下落。” 许锦言连忙看向兰因,“此话当真?” “当真,如果这玉玺真的藏在这墓穴里的话,那么我想我知道它的下落。”兰因的目光坚定。 在许锦言和萧衡昭的目光所示之下,她转身向那具银质棺椁之处走去。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光阴,银质棺椁上面落着不少的灰尘,但是经过兰因轻轻的擦拭,那银质棺椁立刻便光亮如新了起来。本就是纯银打造,银子的亮度在长明灯的折射下散出一圈一圈的光晕。 这样的光晕若是落入盗墓贼的眼中,恐怕会开心的晕厥过去。但是对于兰因来说,这却是困住她的曦和公主的牢笼散发出来的魔咒。 “主子,那玉玺应该就在这具棺椁之中。”兰因盯着这具棺椁,手上擦拭棺椁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玉华族的异术我稍微明白一些,那些幸存的玉华族人必定是有一位族中的灵师。灵师是玉华族里专做祈福之事的法师,但是除了祈福,他们还会诅咒。这位幸存下来的灵师必定是穷尽了自己的力量来召唤恶灵诅咒北明国运和庆裕帝。” “而这种召唤恶灵的术法绝对是耗尽了灵师的精气,施展完这样的术法之后,施展术法的灵师就会化作一具人形木头。所以这样的术法阴狠毒辣,一旦施展绝无化解之法,如果非要化解,那就只有用一国最重要的东西和八十一颗销魂钉将承载着恶灵的容器钉在银质棺椁之中。”许锦言明白了,“所以那一国最重要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传国玉玺。” 萧衡昭将许锦言拉近自己,他轻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做,直接开棺吗?” 兰因已经擦拭完了整具棺椁,她点头道:“是…。而且解除消魂钉也需要开棺。” “主子,打开这棺椁不止要力气,还要皇血。” 兰因看向了萧衡昭。 “皇血?”许锦言疑惑道。 兰因接着解释,“这银质棺椁必定是庆裕帝请高人加持过的,要想打开就得一帝王之血来启动银棺之灵。不过主子本就是要做天下的主子的,只要主子滴一些皇血在棺椁之上……。” 兰因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所言已经是极度不敬了,但是她太想要那个结果。所以此刻她只能昧了自己的良心。萧衡昭却没有生气,他道:“这简单,你保护夫人退后一些,我来开棺。” 凤眸打量了一下那具银质棺椁,兰因算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且这召唤恶灵的术法他从前也听过,确实是需要东西作为祭品。 就算这东西不是北明的传国玉玺,那也应该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虽然他心知肚明兰因有自己的心思,不过打开棺椁算是一致的诉求,那打开倒也没什么大碍。 许锦言有些担忧,她拽着萧衡昭的袖子道:“万一这棺里有陷阱……。” “夫人,您无须担忧此事。既然是要镇住恶灵,这纯银棺椁里就不能放置其他掺杂浊气的东西。”兰因轻声道。 萧衡昭上前,触碰上了那银质棺椁。这纯银打造的棺椁极为不凡,四周皆被密密麻麻的银钉所钉,想要开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萧衡昭从腰间拔出长剑,在自己的手掌上轻滑了一下,鲜血淋上了纯银棺椁,安静多年的棺椁一经触及那皇血,立刻便起了极大的反应,银色和血色交织,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在银棺上跳跃了起来。血液顺着华明花的纹路一直向里延申,似乎要走进棺椁的最内层一般。萧衡昭不顾手心的血液淋漓,他再次挥起长刀,向棺盖和棺身的交接缝处一刀砍去,长明灯照耀的墓室之内略显黑暗,长剑划过的银光与银质棺椁的光芒相交接。 棺椁之中响了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萧衡昭眼眸微睐,他将长剑放置回腰间,上前将双手放置在棺椁之上,将棺盖用力向外推去。 尘封多年的棺椁第一次接受了光芒的照耀,光争先恐后的钻入已经多年没有光芒经过的黑暗棺椁,将棺盖划开的缝隙填满。 棺盖打开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纯银的棺盖上已经留下了萧衡昭深深的指印,可想而知,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棺盖推开。 萧衡昭大概推了半截之后,许锦言便瞧见了隐藏棺椁里面的东西,银质的棺椁里面还藏着一具金质的棺椁,这一具棺椁更加华美异常,上面华明花更是盛开在了纯金棺椁的每一处,而就在这具棺椁的最上方放置着黑章金龙纹的正方形盒子。 那盒子许锦言认识,当年庆裕帝老眼昏花之际将传国玉玺交给赵斐的时候,盛玉玺的盒子就是这样一个黑章金龙纹的正方盒子 “找到了。”许锦言道。 萧衡昭也停了下来,将那黑章金龙纹的盒子拿了下来,将盖子一掀,里面一方雕刻盘龙的传国玉玺便现了端倪。 “原来…。在这棺椁之中。”许锦言看着那玉玺慢慢眯起了眼睛,怪不得前世赵斐将这丽妃墓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毕竟有谁会想到,庆裕帝居然将传国玉玺藏在了丽妃的棺椁之中。 兰因此时却急了,“主子,那金棺里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您不能只打开一半啊!”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萧衡昭和许锦言同时顿了一下,许锦言将手腕上的白玉手镯轻轻一拨,她看向兰因问道:“兰因姑娘,你说这金棺里封存着曦和公主,但是里面同时也封存了无数恶灵。将曦和公主释放出来……那些恶灵是否会也跟着一起显露于世间呢?”兰因一噎,心思被猜中的感觉并不太好,她迟迟疑疑的对萧衡昭和许锦言道:“主子,夫人,兰因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只要将曦和身上的消魂钉解除,兰因就再无其他盼望。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来镇压那些恶灵。” 萧衡昭明白兰因打的主意,他道:“你们玉华族的秘法我倒是知道一些,你要用自己的性命来镇压不是不可以,但是兰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缺一样东西。没有这样东西,就算你以命镇压了这些恶灵,大部分的恶灵被你用性命封存,还是会有少量的恶灵逃脱。这些恶灵会去寻找最开始召唤他们去诅咒的那个人……也就是庆裕帝。” “兰因,这主意不妥。我不会帮你。” 兰因跪在地上,微微的发了抖,她没想到萧衡昭会对玉华族的秘术如此了解,她是有私心,庆裕帝杀了曦和,他难道不应该偿命吗? 血债血偿,杀人偿命,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兰因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利用萧衡昭的皇血将棺椁打开,她就将销魂钉替曦和拔除,然后释放那些恶灵,让它们去寻找它们应该找到的人。 但她漏了一点,她没想到萧衡昭居然通晓玉华族秘法。 “主子,如果杀了庆裕帝对于大乾来说是一件好事啊!”兰因急切的道,因为焦急,她的眼睛里都藏了氤氲的泪花。 萧衡昭却摇头道:“兰因,杀了庆裕帝对于大乾来说不算多好的事情。就算有一天我不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也该是在北明和大乾的战场上见分晓,不会是这样阴损的旁门左道。”兰因手捏着长剑,手指在轻轻打着颤:“主子,你便是不帮兰因了。” 许锦言皱了眉,兰因的情况不对劲,她刚打算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兰因在一瞬间却突然拿着长剑向萧衡昭飞扑了过来,萧衡昭岿然不动,在兰因的剑锋逼近他只有一寸的时候,他才将长剑掏出,随意一挥,便将兰因挑翻在地。 兰因因为这萧衡昭这一挑所放射出来的巨大冲击力而又一次重重跌落在地,“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兰因,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萧衡昭摇头道。 “我是不是您的对手,可是就算是蠓虫也有想堵上性命,拼死一击的时候。”兰因捂着胸口,任凭血液自她的嘴角慢慢滑落。 萧衡昭将那玉玺塞入袖中,他转身将许锦言护入怀中,“玉玺既然已经拿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许锦言顺从的躲入了他的怀里,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兰因,那地上女子身影萧索,孤孤单单的坐在地上,似乎失去了全部的信念。 “那个…。你的蛊种还没有找……”许锦言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萧衡昭失笑,用手轻刮了一下许锦言的鼻子,“指望你这个小笨蛋想起来,那时间可就全浪费完了。我都装着了,你就别操这颗心了,我们回家吧。” 许锦言笑道:“我哪里就是操心了,你既然拿了,也省的我记挂。”两人按原路返回,从墓穴的洞口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我们当真不管她了?”许锦言颇为忧虑的道。 萧衡昭点头,“她会自己想明白的。” 话自然是用来安慰许锦言的,兰因到底能不能想明白,萧衡昭其实也没有把握。不过他一个外乡人替北明挂什么心,就算是兰因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倒霉的也是北明。 萧衡昭暗自一笑,携着娇妻缓缓归家。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回到张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府里却还正是热闹,一进内院,孩子洪亮的啼哭声便传入了许锦言和萧衡昭的耳朵里。 “鱼儿这是怎么了?”许锦言愣在了原地,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这可是她头一回听见孩子哭的这么响亮。 儿子的名字至今还没有定下来,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儿子他爹灵感枯竭,生平头回遇上了难办的事情,没能给孩子把名字取出来,只暂时取了鱼儿的小名叫着, 不过鱼儿这个小名,许锦言倒是满意的,鱼儿……玉儿。 他其实是用了心思。 半夏听见外面许锦言和萧衡昭归来的动静,连忙跑了出来,眼泪汪汪的对许锦言道:“小姐小姐,您快来救救奴婢们吧。小公子快把房顶掀了。”半夏可怜巴巴的望着许锦言,她以前在乡下那也是带过孩子的,七八岁就看的一手好孩子,大人们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不止把家中幼弟交给她,甚至周围的邻居忙不过来的时候,都会放心的把孩子交给她带。 论起带孩子的历史,这张府上下肯定没有一个人比她有经验。 但是谁能想到,半夏光辉的战绩就此败了,而且败的一塌糊涂。半夏这小半辈子带过的所有孩子的闹腾程度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位小公子。 自小姐离开之前将小公子哄睡之后,半夏先渡过了平静的两个时辰,半夏瞧着小公子恬静的睡颜,那心里可是美滋滋的,这是我家小公子,美颜无双小公子。 这还是襁褓之时,那眼睫毛长的,忽闪忽闪的看的人心里直发颤,睡着的样子和仙子似的,不过仙子里面有没有男子呢……。不管有没有吧,就算是仙女那生的也不一定有我们小公子好看。 美滋滋的半夏只美了两个时辰,小公子一醒来,这个世界那就彻底变天了。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精力,从一发现他娘不见了就开始哭,洪亮的哭声一直就没断过,“哇哇哇”的比夏天的蝉鸣还要密集,外面的努尔布和玉箫公子全给折腾神经了。 玉箫公子早就溜之大吉,把这个满是小儿啼哭的院子留给他们。努尔布倒是想帮忙,但是他那大块头,半夏都不敢让他靠近小公子,虽然小公子好像并不害怕努尔布这个大块头,一边咧着大嘴哭,一边还眨巴着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上下打量努尔布。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忍冬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推着摇篮,摇篮里睡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婴儿粉雕玉彻却咧着小嘴,从嘴里溢出哇哇的哭声,但是那双眼睛却精灵无比,圆圆的打着转儿,四处张望着。 忍冬把摇篮和摇篮里的小东西推到了许锦言的面前,像是抛开了一颗烫手山芋一般迅速松手,然后站到了半夏的身后。 许锦言无奈的笑了笑,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擦了擦手,然后抱起了儿子道:“鱼儿,怎么可以这么不乖呢?” 萧衡昭伸手想要戳一戳儿子粉嫩的脸颊,结果却被许锦言打了一下手道:“又没洗手,不许碰儿子!” 萧衡昭委屈的皱眉,“夫人,你怎么能这样,有了儿子不要夫君吗?” 鱼儿也委屈皱眉,“哇哇哇哇哇。” 意思大概是:娘你不能不要我,不要爹爹就可以了。 许锦言没听明白儿子的意思,萧衡昭倒是明白得很,凤眸虎视眈眈的看向儿子,你这个小东西你休想破坏我和你娘的关系! 另外一双一模一样的凤眸也不甘示弱,里面居然憋出了泪水,泪水汪汪的将那双眼眸显得更为令人怜爱。 一大一小,两两互瞪,冰天雪地之下,倒是看出了一番火光四溅。许锦言看不下去了,懊恼的摸了摸额头,“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外面难道不冷吗?” 萧衡昭和鱼儿这才收回了互瞪的一双眼眸,转而都可怜兮兮的望向许锦言,许锦言一边拍着鱼儿一边往里屋走去,鱼儿象征性的又嗷嗷的喊了两声之后,终于止住了啼哭,还得意洋洋的看着身后跟着的满脸怨念的自个儿老爹。 萧衡昭看着儿子的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自个儿这儿子不是刚刚才满了月吗?这怎么就机灵成这样了? 居然学会和他抢媳妇儿了,谁教他的?这个小兔崽子!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蛊毒有解 许锦言进屋之后,刚把鱼儿往摇篮里一放,那机灵过头儿的小家伙立刻就又“哇哇”了出来,许锦言连忙又将他抱回了怀中,轻柔的哄了起来。 某人见此情况,不满的蹭了过去,在许锦言的左侧蹭啊蹭道:“夫人,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这小子在骗你抱他。” 许锦言皱眉看着左侧的某人:“萧衡昭,你自个儿琢磨一下自己几岁了。和孩子怄气,你要要不要你的脸面了?” “怎么就怄气了,他做错了,难道还不许我说吗?”萧衡昭更加不满了起来,那一双水光涟涟的凤眸里聚集着令人怜惜的光芒。 许锦言一向没出息,但凡看见了那种眼神,她就得投降。 她微微靠近萧衡昭,将脑袋搁在萧衡昭的肩膀上,“好了好了,孩子还小嘛,你让让他。” 萧衡昭的心情这才稍微有所疏解,唇边绽了抹如春意动人的笑,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发丝道:“好,既然你说让我让让他,那我就让他好了。” 许锦言无奈的笑容更甚,这个人真是孩子气的过了分,听听这话说的,就像鱼儿不是他亲儿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混世小魔王鱼儿总算是在许锦言的轻拍之下陷入了甜甜的梦境,许锦言将他放好在摇篮里,细细掖好被角,瞧着儿子那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微微晃动,满心都是欢喜。 半夏和忍冬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小魔王推了走,两个人都异常小心,生怕将小魔王吵醒,那无异于又是一场极大的灾难。 小魔王安全出去之后,许锦言才舒了一口气对萧衡昭道:“你快些将那些蛊种拿出来瞧瞧,看看有没有失魂蛊?”萧衡昭又不满了起来,“关心完儿子就关心蛊种,你回来之后可半个字提过我?” “你这又是吃的什么醋,吃儿子的醋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你现在居然开始吃蛊种的醋?这叫什么道理?” 萧衡昭双手环臂,嫣红的唇瓣微微嘟起,看起来倒真是娇俏又可人。许锦言见人家不理她,只摆出那样一副诱人犯罪的模样,她连忙哄道:“好了好了,你怎的生起气来还这么好看。那儿子哭了,我难道不要哄吗,蛊种说起来也是为你,若不是因为你,谁稀罕管这蛊种的闲事。” 萧衡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暗灰色的袋子,许锦言想要伸手接过来,却被萧衡昭横了一眼止住。 “你又冒冒失失,让我来开。” 这个人真是冒失的过了分,万一这袋子有问题怎么办,一点儿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安全。许锦言也只好顺了他的意,将手收了回来,只要是在他身边,他总是将她照管的严严实实,一丝的危险都不让她冒,可她有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她难道真就那么脆弱吗?似乎……也不见得是。这世上可能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她受尽了苦,脆弱的像是即将被风雨吹打的花骨朵儿,需要千方百计的保护才能活下去。 虽然她并非花骨朵儿,但是既然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如此待她,那她也就只好欣然接受了,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暗灰色的袋子一拆看,里面一个一个的圆形瓶子便显露了出来,那些圆形瓶子个个小巧,瓶塞被极紧的塞了进去,像是里面的东西一旦出来,就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所以必须要将它们牢牢的困在瓶中。 门外有敲门的声音,随后虚掩的门便被推了开来,竟是英伯。英伯对这个房间有所畏惧,这一天从这个房间里传出的哭声已经足够英伯消受好多年了。 英伯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看了一阵,等许锦言无奈的唤了一句,“英伯,您进来吧,鱼儿已经被推出去了。” 英伯这才放心的走了进来。 许锦言抚额,看来她得好好的管一管孩子了,再这么下去,还没出襁褓就混成一恶霸了。 和他爹似的。 英伯细细查看了一番这些蛊种,他拿过手帕擦了擦后皱眉道:“主子,夫人,这些蛊种里面没有失魂蛊。” 许锦言叹了口气,眉眼浮上了失望。 倒是萧衡昭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反正我已经找了十几年了,再多找几年,也无妨。” 许锦言见他如此说,心中的失望虽然有所缓解,但还是不免落寞的道:“本想着能否替你一解多年忧思,没想到这一回缘分还是未到。” “不过……。”英伯拿出其中一个瓶子,忽然笑了笑,糊了一嘴的白胡子都跟着抖动。 许锦言心中大动,以为又有转机,她看向英伯,眼中流露出期冀之色。 英伯将他挑选出来的那个小圆瓶子递给许锦言,“夫人,这个瓶子里面藏着可解庆裕帝蛊毒的种子。” “庆裕帝的蛊毒?”许锦言惊讶道。 这可真是挖到宝贝了! 。,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祝祷 “庆裕帝中的蛊毒应该是某种迷惑人心的蛊毒,如果我猜的没错,从中蛊那日庆裕帝脸色煞白,现在有口不能言来看。庆裕帝中的蛊毒应该是”绥金蛊“,属于心蛊的一种,但远没有到最高深的心蛊术,所以他不能直接操纵庆裕帝说违背心神的话,最多不过是让庆裕帝达到一种混沌的状态。” 混沌的状态……。许锦言和萧衡昭互视一眼,那一日宴请大乾的宫宴还历历在目,庆裕帝当时的状态确是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虽然赵斐找的借口是庆裕帝嗓子受损,不能讲话。 但是这个借口很拙劣,也就骗骗那些真的以为庆裕帝病重的人罢了。 “英伯你说的没错,庆裕帝现在的状态的确是一副混沌的样子,而且眼神呆滞,一看就是心智完全迷失的样子。”许锦言回忆着当时看见的庆裕帝。英伯点头道:“那就应当不会有错了。夫人,只要能想办法将这瓶中的东西倒入庆裕帝的耳中,庆裕帝所中的蛊毒就可顺势而解。” “这可真算是一份意外之喜了。”许锦言望向萧衡昭。 “意外之喜是真,不过……。”凤眸凉凉的看了过来,许锦言立马有眼色的道:“我肯定不以身犯险,一有危险我就跑!”萧衡昭揣摩了一阵,“得有个能见到庆裕帝的契机。但是现在乾清宫肯定布满了赵斐的人,要将瓶中的东西倒入庆裕帝的耳中并非易事。” “契机是有的……”许锦言想了想,“十日之后是十二月二十,北明朝廷每年都要在这一日进行的一项祝祷仪式,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就在京郊百里之外的泰连山,届时皇帝必须要亲临,手持五谷,叩拜天地。” “这算是举国的大事,既然大乾的队伍这段日子会在北明停留,那么于情于理赵斐都会邀请你同往,要不然他就失了他东道主的责任,赵斐那个人心思活络,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萧衡昭默许了许锦言的说法,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这件事的危险程度,继而又道:“那就端看赵斐会不会让庆裕帝去了,如果他以庆裕帝身体不适为由,太子替行君事,那这件事就不太好办了。” 萧衡昭说的没错,宫外人多眼杂,而且泰连山那样的地方,地势崎岖不平,赵斐的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绝不可能面面俱到。但若是赵斐不让庆裕帝前来,就算届时宫中没有赵斐坐阵,仅赵斐的那些爪牙看护,他们实施计划的可能性都会大大降低。 皇宫现在完全由赵斐掌控,宫外可比宫里要好下手多了。 许锦言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那我们就得逼赵斐必须要让庆裕帝参加祝祷仪式。” ——东宫已经不平静很多天了,自打许侍妾生下了那么一个怪东西之后,东宫里的腥气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散,总是有一股股乌烟瘴气的东西在东宫里四散。赵斐不想看见东宫里的乌烟瘴气,随便选了个宫殿就搬出去了,张贵人本就是个怕事的,遭上了许茗玉这一遭,她聪明的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东宫里,只剩下了一宫的女人,日日夜夜的睁着眼睛熬日子。 柳霜悔不当初,当初许这门婚事的时候,她就不应该应下来,若是以死相逼父亲,说不定和曹家公子的那桩事情还有转机。哪会像现在这样,像个活死人一般的待在这满是腥气的东宫之中。柳霜天天在东宫里唉声叹气,旁边的丫鬟见了本是想劝慰两句,却着了柳霜的火气。 “娘娘,不管怎么说这宫里那个孩子没了,若是真让那贱婢生了个孩子,那不就成坏事了吗?” 柳霜气的就大骂:“你没事儿提什么孩子,那东西还不够恐怖吗?你是要让我回忆多少遍才高兴?” 许茗玉没到产期就生了那个东西,没让许茗玉到产期的原因和她柳霜脱不了干系。柳霜惯有一个毛病就是爱瞎想,她总觉得许茗玉生了那么个东西和她设计让许茗玉早产有关系。“那…。那许茗玉怎么样了?”柳霜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又问道。婢女想了想,小心的道:“娘娘,看那样子许侍妾已经彻底疯了,整个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天天就抱着她生下来的那个东西坐在床边不说话,哭哭笑笑的,看着真是令人害怕……” 柳霜皱了眉,“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都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杀了她,还留着她在东宫。” 不过留着许茗玉这条命可不是出自赵斐的本意,许茗玉生了那么个东西之后,赵斐铁了心认定是宫中又妖魔作祟,找了个法师进宫驱魔,结果那法师来东宫里看了看说,妖魔都在许茗玉的身上,要想驱除妖魔得许茗玉自己想开自尽,不能直接斩杀。 赵斐便将许茗玉关在了屋子里,也不处理也不放任,就那么搁着,让她自己等死。 但是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刺激 对于柳霜来说,许茗玉这个人留着总是祸害,而且越留东宫里的味道越大,赵斐是搬出去了,她们可还在这里面住着呢。日日夜夜都闻这个味道,那谁受得了。 “得想个办法…。”柳霜的眼眸里淤积了暗色,她是真的容不下许茗玉了,从前那么一张天姿国色的脸蛋已经让她够心惊的了,只是她嫁进东宫的时候,许茗玉已经怀了身孕,她没办法改变这一切。 现在则更是,许茗玉生那个东西早产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关系,要是一直留许茗玉活下去,谁能保证这件事不会被再一次翻出来。 柳霜攥紧了手,指甲勾的手心四散出疼痛的触感。— 许茗玉自打生下那么个东西之后就终日被关在了房间内,不让她外出一步,门窗全被堵得严严实实,就怕里面的气味散出去。许茗玉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一点点溃烂褪去,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穿着自己最华丽的衣服,用巨大的衣衫盖住自己的四肢,不让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一片片的溃烂。可是衣衫遮的住她的身子却遮不住她的孩子,那紫红色的肉球已经在一天前停止了那令人惊骇的跳动,原本的温热也一点点的消散了下去。可是许茗玉不管那么多,她只一味的抱着那个已经冰冷了的肉球,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这个肉球。 许茗玉不知道那跳动停止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去想。这几天遭遇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许茗玉所能承受的范畴,她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紧紧的抱着那个肉球。 会不会,抱着抱着……这肉球就会变成她的孩子呢? 吱嘎一声,宫殿的门被推了开来,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步履很轻快,裙摆拖了地,摩擦着地面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久违的光芒照耀在了许茗玉的身上,许茗玉慢慢抬起了头,她想要伸手挡一挡那抹光芒,但是那光对于许茗玉来说已经太过刺眼了,她勉强自己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繁复苏绣的富贵裙摆,上面绣的是蝴蝶,数只蝴蝶慢慢的飞舞,生动的像是要从衣衫上挣脱出来一般。 再往上看,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虽然不及许茗玉最盛时候的容颜,可是对于她现在来说,已经是很美很美的了,许茗玉痴痴的望着那样一张容颜,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触上的却只有厚厚的一层血痂,她的手迟疑颤抖了一下,随后立马将手放下,紧紧的抱着怀中已经冰冷了的孩子。 柳霜掩了掩自己的鼻子,不让那腥臭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许茗玉……你这样纠缠着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看你现在,一滩烂肉,怀里抱着个怪胎。殿下迟早是留不得你的,现在不过是念着过往的情谊宽限你几天罢了。”许茗玉是神智不太清楚,但是她没有真疯,她垂下了头,只当作没听清柳霜的话,现在和柳霜杠上没有好果子吃,她想要活下去,真的很想要活下去。 她最想要得到的那些财富荣宠,她还没能得到。母亲想让她攀登到的那个位子,那个皇后之位,她也还没达成。 这个时候,怎么能轻易死去。 柳霜见许茗玉不理她,便明白许茗玉的状态还算是清醒,她微微完了娇唇道:“许茗玉,你不理我,不过我却想和你多说两句。我来这东宫也没多少日子,宫里的姬妾我也不算是全都了解,但是对于你…。我可是了解的很。对于你姐姐,我也了解的很。” 许茗玉终于抬起了头,目露凶光的看着柳霜。 柳霜却笑:“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许茗玉和许锦言,你们这两个姐妹那在京城里也算是名声响彻一时的。当年你姐姐是京城里有名的蠢货,而你是北明第一美人。但是现在呢,现在你姐姐是宁安郡主,虽然刚死了个才子夫君,立马就有个大乾太子哭着喊着求娶。你就不一样了,你只能抱着这个怪胎在这里苟延残喘。” 柳霜顿了一下,“我若是你啊,我早就不活了。反正也斗不过自己姐姐,还不如一了百了。来世再见。” 她故意瞟了眼许茗玉,声音略带着蛊惑的意思,那些话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一点点的钩着人堕入无边地狱。 许茗玉其他的都听不进去,只听见了大乾太子哭着喊着求娶许锦言的事情,她震惊的脱口而出,“大乾太子?她怎么配?若是她做了大乾太子妃,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做皇后?” 柳霜的笑意更甚,看来她猜的没错。一个家的姐妹之间其实最容易生出嫌隙,说其他人都没用,只有提起许锦言才能更加刺激许茗玉。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妖 “怎么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人家大乾太子可说了,说是早些年来北明造访的时候遇见了你姐姐,一见便倾心了,时隔多年也无法忘怀,此番来北明,说是特意来求娶你姐姐也说不定。至于皇后么…。如果她真嫁给了大乾太子,那可不是要做大乾的皇后。现在大大乾王朝,还不是全在那大乾太子的手掌心里。” 许茗玉的脑海虽然是一片混沌,但是她很轻易的就想起了那位大乾太子在北明流传的美名,风华惊世,绝世男儿。许锦言她怎么配的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大乾太子怎么可能看的上她?” 得知许锦言有可能做皇后之后,许茗玉瞬间癫狂了起来,她可以接受自己做不了皇后,可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许锦言做皇后! 柳霜见成效很好,便又补了几句,“怎么不可能,你姐姐现在是北明的宁安郡主,将军府又那么宠溺于她,张正那个隐藏的贵公子可留了相当可观的钱给她。虽然是新寡,但是据我所知,这朝里惦记你姐姐的青年才俊可不在少数。其实也不算意外,我若是个男子,说不定也要倾心这么聪慧美丽的女子呢。” “聪慧美丽?放屁!她就是京城第一蠢货!”许茗玉已经胡言乱语了起来。 柳霜拿出了最后一样能令许茗玉发狂的东西出来,她从一旁侍女的手里接过一卷画轴,随后将画轴拆开,里面清婉动人的女子便显现了痕迹,她额间的桃花媚意天成,一双琉璃眼眸明亮无比。 “许锦言。”许茗玉咬牙切齿。 “你也该知道这东西我是从哪里拿来的,殿下的书房里挂着这么一副画,意义到底是什么,许茗玉你会不清楚吗?” 柳霜虽然也不太高兴赵斐的心里惦记着许锦言,但是许锦言明显是和他完全没有可能的人,新寡的郡主,若是赵斐然想要娶她,别说是朝中的老臣不会同意,就是那位张贵人都绝不会愿意。 既然如此,那柳霜还能勉强接受许锦言的存在。而且利用许锦言的存在去刺激许茗玉,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今她手里的这幅画是赵斐然房中那副画的拓本,精心拓制,只为了逼许茗玉发疯。 柳霜步步紧逼。许茗玉终于暴怒而起,她向那张画冲了过去,双目赤红的从柳霜手上夺下那副画,极为狂暴的将画撕碎成了无数份,她每撕一下,脸上兴奋的表情就更甚一些,口中还不停的喃喃自语,“去死吧去死吧,许锦言,你去死吧。” 她兴奋的撕着画,似乎这样,她就能真的杀了许锦言。但也因为她太过兴奋,所以她没能看见柳霜此时的动作,柳霜笑了笑,向后推了几步将自己的衣袖撕裂,将自己伪装成一副受到了剧烈打斗之后的样子。 随后,向外跑了出去,“杀人了,杀人了。许侍妾身上的鬼怪出来杀人了!” 许茗玉专心致志的撕着画,嘴里说着对许锦言的诅咒。 刚进东宫的张贵人便听见了这样一连串的喊声,她皱眉对跑出来的柳霜低斥道:“没规没矩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能不顾自己太子侧妃的仪态。” 柳霜不屑了一下,一个屠夫的女儿装什么贵妇人。 张贵人此番造访东宫全在柳霜的计算之中,当日张贵人的珍珠耳环碎在了东宫里,虽然寻回了残碎的耳环,但是有一只耳环的珍珠是失踪了的, 柳霜买通了张贵人的身边的一个不那么受宠的丫鬟,让那丫鬟有意无意的透露那失踪的珍珠还在许茗玉哪里。 果不其然,那耳环对于张贵人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这便立刻找上了门。 “母妃,您不知道,我刚才去给许侍妾送汤药,哪晓得她狂性大发,鬼怪从她身体里跑了出来,黑黢黢一团黑气,妾身差一点就把命送到里面了。”柳霜瞬间就开始哭的梨花带雨。 张贵人一听此话,暗道一声果然是有鬼怪,这许茗玉鬼怪附体,所以才生下了那么个怪胎。思及此,张贵人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既然是鬼怪附体,那就和早产没什么关系了。 那和她就更没关系了。 “殿下怎么还不杀她?”张贵人厌恶的道。 柳霜为难的道:“殿下说找了位法师,法师说暂时不能杀许侍妾,得等她自己想明白了了断。” “这鬼怪还能有自己想明白的时候?”张贵人想了想,对旁边的侍妾吩咐道:“你们去把清慧大师找来。”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旧账 自赵斐做了太子之后,张贵人就和宫里的这些法师道人们有了些联系,北明重占卜,从前以她的品阶无论如何是无法和宫中这些几乎被供起来的人有何接触的机会,就是因为她当了太子的娘,她才能有占卜的机会。 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因利所聚,因利所散,张贵人现在身边附庸了一大批的人,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忽然有了从前没有过的权势。 清慧大师听见了张贵人的召唤,一看是太子亲娘,哪里还敢耽搁,直接就奔来了东宫。 “娘娘,您有何事传召?” 张贵人难得的温和道:“大师,前些日子东宫出了些事端,想让您给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清慧大师很明白,能找上自己的事情大概会是什么类型的事情,他点了点头道:“娘娘,请讲。” 张贵人一使眼色,柳霜立马就带着清慧大师前往了许茗玉的房间。一路走一路讲述这几日以来的事情。张贵人可不想过去看许茗玉,那里既然有鬼怪,谁知道去哪儿之后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清慧大师听完柳霜的讲述之后,已经刚好走到了许茗玉的房间,窗户被丫鬟偷偷的开了一点,清慧大师顺着窗户往里一看,里面一个女人正在疯狂的撕着一卷画轴,嘴里似乎还在喃喃的道:“去死吧去死吧,你去死吧。” 她身上的皮肤已经悉数溃烂,身上溃烂的痕迹虽然被锦衣华服遮住了,可是脸上的溃烂却昭然若揭,从前那如芙蓉花一般美艳多情的容颜已经俱是疮疤和溃烂,唯有那一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睛似乎还能显露一些当年的美丽。清慧大师眯了眼睛,小声的问旁边的柳霜道:“娘娘,这位……是从前的北明第一美人吗?” 柳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迟疑了一下道:“她是许茗玉。” 是许茗玉,但不是什么北明第一美人。柳霜想了想,对清慧大师试探性的道了句,“大师,您看这鬼怪在东宫里一直待着,搅闹的宫里的女眷都心中烦闷。所以……。” 旁边的侍女识相的拿出了一盒金子,清慧大师瞧了瞧那金子,转而又看向了许茗玉,过了很久,清慧大师忽然勾了勾唇角对柳霜道:“娘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没多久清慧大师就和柳霜回来了。张贵人连忙对清慧大师问道:“大师,此事可有解决的办法,天天放这么个东西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清慧大师道:“娘娘不必忧虑,此事有解救的办法。不知娘娘可看到了许侍妾身上的皮肤已经悉数溃烂,这其实是因为鬼怪就附着在许侍妾的皮肤之上,所以只需要将许侍妾的皮肤揭下烧掉,这鬼怪就可尽除了。” 清慧大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除却收了柳霜的钱,他要为柳霜办事,他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这些贵人娘娘,从来都是一个看不惯一个,只要有人败了,其他人就会蜂拥而至的打压。 反正是给了他好处,他收着就是了,况且……他和许茗玉之间实际上是有旧账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剥 当年清慧大师还没做法师的时候,家境十分贫寒,唯有一女还算是清秀可爱,可是后来有一天这女儿上街为他打酒,不小心冲撞了礼部尚书的嫡女许茗玉,许茗玉指使家丁将他五岁的女儿狠狠责打了一番,小女孩怎么可能受得了这般的虐待,回家之后没几天就死了。 女儿死后,清慧彻底一无所有,但对于普通平民来说,礼部尚书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官了,自古民不与官斗,他就算是想替女儿讨回公道,都无处伸冤。之后他本打算浑浑噩噩度日,后来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宫做了法师。 现在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当年害死他女儿的许茗玉的生杀大权。 他岂可辜负? 张贵人有些惊讶,“清慧大师,您的意思是……要将许茗玉剥皮。” 柳霜也讶异的看向清慧大师,她也只是让清慧大师杀了许茗玉,清慧大师怎么自行发挥到了这个地步? 清慧大师点了头,“是,非如此不可尽除鬼怪妖孽。” 张贵人冷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反正许茗玉妖孽缠身,本来也是活不成的,剥皮就剥皮吧,还能见个奇景。 一群人冲进了宫殿之中,将正在地上寻找画作残骸继续撕碎的许茗玉控制住了,柳霜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张贵人已走进了殿中,柳霜心中惊颤不已,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要去剥许茗玉的皮了,她那皮肤早都千疮百孔了,怎么还要折腾…。 柳霜毕竟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比不上张贵人心思狠毒,接下来要进行的这个举动,她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但碍于张贵人在,她也只能跟着一起进了殿中。 许茗玉被人按住,本就激动的情绪更加狂躁了起来,疯狂的向周围大喊,‘啊!啊!啊!“ 疯狂的样子让张贵人看的皱眉,伸手掩住了鼻子,“前我常看人剥猪皮,今日便就让我开开眼界,看这剥人皮是个怎么剥法。”人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人动手,找来的人是个早已心硬如铁仵作,平日就惯常做的事情就是为尸体检查,有时也会涉及剥掉尸体的皮肤,剥尸体的皮和剥活人的皮…。也差不太多吧。 许茗玉睁大着眼睛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按着她,听清了张贵人的话之后,她的神智才被唤醒了一些,然后更加大声的哀嚎了起来,这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在听见自己要被剥皮之后还能冷静吧。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为太子生了孩子的人!”茗玉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张贵人却向后推了推,舒舒服服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还有脸说你生出来的那个东西,臭气熏天,那还配说是太子的孩子。” 张贵人一脸嫌弃,挥手示意一旁的人动手。 那仵作眉毛都没皱一下,抓过许茗玉的脖子,用那特质的刀子,银质的刀身,上面还带着一些弯弯的钩子,直接向许茗玉的脖子轻轻一挑,许茗玉瞬间就癫狂的痛呼起来。柳霜已经看不下去了,她微微偏过头,不想看到那一幕。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祝祷 宫殿之中一直回荡着女人的惨叫之声,那惨叫的声音经久不绝,听的周围胆小一些的宫婢都捂住了耳朵,那是听到了就会做噩梦的痛呼,这一辈子只要听到了那种因为皮肉分离的极度痛苦而发出的声音…。那么剩下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忘记了。许茗玉承受着剧烈的痛苦,她疯狂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这样的痛,但是却被周围的人控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麻木的她无措的睁开眼睛,恍惚之中,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已经血肉模糊的女子被粗重的铁链牢牢的拴在昏暗的地牢之中,容颜之上沾满了血污,但是一双琉璃眼眸却还是清透又明亮,似乎是想通过那样的清澈来映衬浊世的肮脏。 锦衣华服的张贵人狞笑着,而自己搀扶着张贵人,额发上似乎有一顶凤冠。她们眼睁睁的看着那清婉容颜被活生生撕下了脸皮,那一双琉璃眼眸从清透转为绝望无助。 锦衣华服的张贵人那句话言犹在耳:“哀家自小看父亲剥猪皮,却从来没见过撕人皮,今个儿就让哀家开开眼吧。” 那被活生生撕下脸皮的人是她的亲姐姐,她自小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许锦言脱离了她的掌控呢?“其实……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许茗玉在因为强烈痛感而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看着幻觉之中那个清婉的女子,说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张贵人一直冷笑的看着那一幕,直到仵作将尖叫着的许茗玉身上那张千疮百孔的皮整个剥掉之后,随手一扔,一张紫红色还夹杂着血水的皮就被扔到了地上。“原来剥猪皮和剥人皮的差别也不是太大。”张贵人冷漠道。 柳霜已经难忍想要呕吐出来的欲望,站在后面看都不敢向那边看去,火焰被点了起来,将那一张人皮吞噬,旁边惨绝人寰的女人痛呼之声已经消失了,鲜血淋漓的女子失去知觉的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张贵人看了眼已经成了一团血肉的许茗玉道:“把她和那团她生下来的怪东西一起处理了,别脏了东宫的地界……她可不配。”张贵人平淡无波的走了出去,似乎刚才的那一幕一点也没在她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 随风轩之中,赵斐正在小憩,小太监从殿外跑了进来对赵斐道:“殿下,许侍妾…。不在了。” 赵斐睁开了眼眸,“是自我了断的?” 小太监点头,“是自我了断的。” “那就行了,此事不必再说了。”赵斐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 赵斐的心里非是没有任何起伏,许茗玉毕竟是两辈子都嫁给了他的女人,前世他给了她无上的恩宠,皇后之位,满门显贵,甚至还为了她将许锦言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辈子,许茗玉却死的这样凄惨。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她被妖孽缠了身呢,生下了那么个孽种,实在是无法留下去了。本来赵斐还想着等以后将许锦言接回了他身边,看能不能让她们姐妹俩冰释前嫌,总归这辈子…。皇后之位是不会再给许茗玉了。 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许茗玉的死在赵斐脑中没有停留多久,便被轻易揭了过去,赵斐现在有更麻烦的事情。 再过不久就是去泰连山祝祷的日子,赵斐本意是不带庆裕帝前往的,前些日子都昭告了朝野,但是谁晓得今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六贤王和阁老王严崇突然一起递上了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长文奏折来痛斥此举,说什么皇帝不参加,由太子代劳此举有违朝纲,有损江山社稷,对祝祷仪式不敬云云。 若是别的王爷倒也算了,偏偏是六贤王,六贤王除了王爷的这一层身份,还是有名的大儒,对于礼教纲常最为有研究。北明一旦有大型的典礼都要问询六贤王,若是此番六贤王写了这么封奏折来斥责此事…。还真是有些难办。 还有那王严崇,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这两个人一起对此时提出了质疑,那要是不理此奏折,似乎也不太行得通。 也罢,带上庆裕帝便带上吧。反正只是去祝祷一番,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最多他身边监视的人多安排一些。 但这次祝祷仪式势必要邀请大乾的队伍随行,这件事才是让人心情不太愉快的所在。 无论如何,赵斐都是不想看见萧衡昭的。 —— 没过几天就到了举办祝祷仪式的日子,庆裕帝亲往,长长的队伍一直绵延,许锦言坐在乘着内外命妇的马车上也有幸参与了这一场祝祷仪式。 大乾的队伍本在最后,但那抹银锦衣却不知畏惧,直接驾着马快跑到了许锦言的马车旁边。许锦言和嘉阳郡主,云柳郡主三人坐在一起,嘉阳郡主是个单纯人,远远瞧见了萧衡昭,便暗笑一声,推了推许锦言的胳膊道:“你倒是看看窗外,有人来找你了。” 许锦言疑惑的向外一看,立马就瞧见了那张俊美如天神的容颜。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跟在她的马车之侧,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春意荡漾的眉眼望向她,似乎要将那还没有到来的春天提前勾来一般。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羞。 她轻轻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浑无所谓,眨巴着那双春意盎然的凤眸,弯着嫣红的唇就那么温柔的瞧着她。她还能怎么办,面对那样的眼神,她向来就没有抵抗力,只好也温软下了眉眼。 他这样直接跟上她的马车,放在以前,那怎么也得被京城里以恶言议论上三天三夜不可,但是现在北明几乎成了一团散沙,处处都是危机,明白人都人心惶惶,不明白的人心里也未见得好过。 这样的时候,倒真是不会有人在意萧衡昭这种嚣张放肆的行为。 那便......由着他吧。许锦言微微垂下眼眸,不让里面的温软倾斜出来,若是被他得知,回府之后定然是要拿出来当话柄仔细说道的。 嘉阳郡主的眼睛在许锦言和萧衡昭之间来回乱看,忽然哈哈一笑,极爽朗的道:“你瞧瞧你,真是让人羡慕呢。” 许锦言收回了目光,弯唇道:“郡主这话倒是错了,郡主才真真是让人羡慕的人,您夫君是齐国公的世子,那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待郡主又这么好…。哎?这样算起来,京城里第一让人羡慕的人可是郡主呢!”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嘉阳郡主听的眼睛的笑的眯了起来,对许锦言道:“从前和你不熟,老是听人家说你嘴上像涂了蜜。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许锦言却笑:“怎么说一句真话,倒成了嘴上涂了蜜。郡主这话…。我可不依。”说完,她就环臂将头扭向了另一边,佯做生气的样子,任凭嘉阳郡主来哄她。泰连山距离皇宫不算太远,队伍从皇宫上阳门出发,长长的队伍绵延,大约大半天就到了泰连山。泰连山周遭早已拉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尽是将士巡查。因为第一天队伍到的时间太晚,所以需要在泰连山小住一晚,明日正午再行祝祷之礼。 十二月份正值深冬,泰连山扎起了数顶大帐,这些来进行祝祷仪式的王族和臣子会在这些大帐之中小住一晚。深冬寒冷料峭,尽管大帐里烧了旺盛的炭火,可是山中本就寒冷,这一次的祝祷仪式又恰好赶上了泰连山下雪,大帐里更是冷的难以接受,只有缩进被子里似乎才能好受一些。 这样的寒冷对于一些娇惯着长大的王族来说,实在是无法承受,但每年的祝祷仪式又不能推脱,所以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祝祷仪式就成了一些王族每一年之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天。许锦言进入大帐的时候倒没觉得冷,帐内的炭火几乎烧的旺盛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住的这间大帐,周围全用动物皮毛将整间大帐绕的密不透风,一丝儿的寒气都没能入进来。 这间大帐应该是赵斐特意给她准备的,因为大帐有限,一般都是两个命妇住在一个大帐之中,但是许锦言却幸运的得以一个人独享一顶大帐,若是这其中没有特殊恩照,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姐,这一间大帐比其他的大帐要豪华很多呢。”半夏后知后觉的环顾四周道。 许锦言旋身坐在了铺满厚实皮毛的榻上道:“受人恩惠,多半都是要还的。你且等着吧…。一会儿肯定有人要来。”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这回萧衡昭可就在附近,夫君既然在,那她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没过一会儿,那该来的人就来了。 赵斐身穿了一件褐色的大氅,大氅上用金线绣着莲花纹,倒是将他显出了几分贵气。毕竟是一国太子了,总不能像从前那般。“参见太子殿下。”许锦言福身轻声道。 赵斐见她这般守礼的样子倒是笑了,“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帐中只有你我,又没有别人,何必这般拘于礼节。” “殿下乃北明太子,宁安又岂敢造次。” 赵斐的眼神瞟过半夏和忍冬,”让你的婢女下去,我有话要同你说。“ 许锦言示意半夏和忍冬离开,照着赵斐这般口无遮拦,接下来要说的话的确不能让半夏和忍冬入耳。 “您说吧。”许锦言轻声道。 赵斐坐在了许锦言面前的椅子上,温润的容颜似有沉郁之气,“你…。可知道那位大乾太子爷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许锦言懒得抬起眼皮,她随口答道:“应该是在想我吧。” 这可不是她乱说,那位仁兄从前亲口说过的原话,只要她一不在他的身边,他就会一时不停的想念她。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些怪话......还真是怪好听的。赵斐显然是无法适应这对夫妻的恶心,他冷漠的看向许锦言,“许锦言,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复又说:“本宫给大乾的大帐里安排了数位美貌歌姬来伺候好大乾太子爷,所以那位了不起的大乾太子爷现在大概正在左拥右抱美人,所以没空来看你。” “殿下,您不曾明白我的为人,从来不曾。”许锦言笑着摇头。 赵斐不耐的站起了身,“你我两生两世,纠缠如此之深,你说我从来不曾明白你的为人?” “殿下若是明白,又怎会不知,您这样的挑拨并没有用,我不会轻易相信。前世您是我的夫君之时,我也不曾相信别人于你我的挑拨,虽然最后事实证明,别人根本不是挑拨,而是陈述事实。但是我依然从来没有疑心过您,一心以为您与我之间情比金坚,现在看来,倒真是我蠢笨不堪。”许锦言含笑而道,前世的端王府中姬妾成群,争风吃醋之事更是屡见不鲜,她做为王妃更是府中最大的靶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挑拨,但她那时太傻,居然会劝自己不要相信。 可谁知那些人的目的是挑拨,说的事情却全都是真的。 赵斐骤然听到她说‘我的夫君,心中顿时狂跳了一阵,这一世他听过她说了无数次的夫君,可没有一次是称呼他。而方才的那一句,却实实在在是唤他的。 赵斐心中激动不已,险些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向许锦言走了几步道:"锦言…。你听我说。你现在提前世的事情没有意义,前世的我和今生的我已经绝然不同。若是今生,我不可能会那样待你。现在你妹妹已经死了,许家人也都已经被枭首。你前世所有的仇恨都应该尽除了,你和我之间…。就不能再重新来过吗?”许锦言将一旁的茶壶端起,轻轻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您说……二妹妹死了?”“是,前段日子她生产出了些意外,现在已经不在了。前世她负你良多,今生她早早去了,你也就无须继续计较了吧。”赵斐道。许锦言将茶杯放置于鼻尖,细细轻嗅,茶叶的清香传入鼻腔,她微微笑道:“殿下,就算我和二妹妹之间的恩怨两清,我和您之间的恩怨可还没有清算干净。重新两个字太重,还请您收回。” 赵斐恨然的盯着她骂了一句,“冥顽不灵!” 许锦言没接话,将茶杯凑近口中,轻轻饮了一口。 “萧衡昭……你是为了萧衡昭是不是?”赵斐质问道 许锦言皱眉,“是啊。” 她回答的很痛快。 赵斐又被激怒了,来来回回的在大帐中走了好几个来回,“是,你们现在还生了孩子,一家三口,你们是一家人。可是许锦言,我不信上辈子的事情你能忘得干干净净,你要明白,我们才是夫妻!萧衡昭…。萧衡昭不过是这辈子才出现的人.......” 许锦言冷眼看着赵斐呈现出了一种暴怒的状态,他已经气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赵斐,你总不会觉得上辈子亏欠我的那些人里面,我独独不恨你吧?”许锦言轻描淡写道。 赵斐回眸,他狠声对许锦言道:“即便你恨我,我便不信这恨里难道就没有你的不甘心?”“当然没有!”萧衡昭推开大帐的门前的厚重毛帘,大步走了进来,大帐外似有风霜,晶莹的雪花洒在他的如墨的发丝之上,于是墨色与雪色交融,比这世上任何一种美景都要夺人目光。 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之上是笑容,但却有怒意交杂其中。 赵斐眯眼看向萧衡昭,“北明郡主的大帐岂是大乾太子能够只身闯入的地方?” 萧衡昭勾唇一笑,那嫣红的唇弯出了醉人的意味,“这位宁安郡主迟早是我们大乾的太子妃,本太子便是闯一闯,也没什么紧要的。”她做你的妃子了!”赵斐暴喝一声。 萧衡昭耸耸肩,“用你允许吗?我们孩子都生了。” 许锦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这么激怒赵斐.......可能并不是个好主意。 萧衡昭像是故意要气赵斐一般,还走了几步,过去将许锦言扯进了怀中,轻声对她道:“我那帐中不太安宁,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在里面叨扰,实在太烦。你可愿意让我在你这帐中借宿一晚,要不然你就得去我的帐里,替我赶走那些人。” 许锦言笑道:“我可听说你那大帐里面被安置了无数美人,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奇奇怪怪的人。” “我早便同你说了,唯有你才是美人,其他人便是再美,与我这里都是不算的。”他弯着眉眼,似乎是要将世上的情话说尽。 赵斐终于忍无可忍,“够了!张正,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萧衡昭这才将眉眼抬正,轻飘飘看了一眼赵斐,“无论是张正还是萧衡昭,你都没有办法。” 许锦言抖了一下,这人果然是嚣张至极,嚣张的.......让人真想在他那张天神下凡的容貌之上狠狠亲一口。赵斐刚要怒斥,嘴都张开了一半,忽然话锋一转,他阴阴笑了一下道:“萧衡昭,你可知道你亲自择定的这位太子妃,曾经为了勾引我,做过多么下贱的事情吗?” 许锦言一惊,她没有想到赵斐会下作到这个地步。她怒目看向赵斐道:“赵斐!你不要太无耻了!” “事情既然是你当初做的,你为了勾引我不惜做下那样的事情,难不成你现在还怕我说不成?你可还记得,你为了让我在你的房中留宿,你给我下药,还穿的衣不蔽体……”赵斐变本加厉。 许锦言下意识撇了一眼萧衡昭,暗道一声这个小心眼可千万别生气了,可是赵斐将那话讲的如此不堪,她刚要还击赵斐,却被淡笑着的萧衡昭扯到了身后,他睐着一双凤眸看向赵斐,眸中荡漾着浓浓的墨色。 许锦言很明白,一旦某人那双漂亮眼睛呈现出了这种状态,那就意味着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不过是从前的事情,太子殿下却还要一再纠缠。本太子是该说北明太子您长情呢,还是该说您小气?”萧衡昭勾出了一抹妖孽至极的笑来。 “本太子做了这十几二十年的太子,唯有这一点心得可与北明太子分享,作为一国太子,小气可是最要不得的。” 许锦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随后垂下头,轻轻一笑,萧衡昭真不愧是萧衡昭,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从不给别人留活路。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赵斐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锦言毕竟耳濡目染了这么久,萧衡昭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力也学到了几成,她弯了弯唇,随后抬起头对赵斐道:“殿下,我夫君这些话那可都是金玉良言,您这初当太子,还是得多听听过来人的建议。至于您说我曾勾引您的事情么......是有这么一桩事,但是殿下,您也知道我从前素来蠢笨,京城第一蠢货的美名那不是平白无故担上的。那时瞎了眼蒙了心,做出一些离奇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便请您海涵了。” 话锋一转,她倏尔笑容加深,”再者说......不过是脱了几件衣服,说了些露骨的话罢了。您若说这是下贱,那我对我夫君做的事情可比这个要下贱多了。您瞧我夫君,他可一点儿也没觉得这下贱。夫妻间的情趣罢了,怎么能谈的上下贱二字。” 不得不说,许锦言已经深得萧衡昭的真传,一番话下来赵斐的脸色又青翠了好几个色度。 萧衡昭却有些不满的瞧了过来,那双凤眸里波光粼粼,仿佛在说"你骗人!你可从来也没对我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 此时门外却在此时忽然起了一场暴动,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起了来。赵斐张开半截的嘴被迫合了住,他先瞪了一眼许锦言和萧衡昭,随后转身向门外怒吼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声音?” 几个侍从慌慌张张的闯进帐中对赵斐道:”殿下,您请现在此处稍作等候,南边的林子似乎起了大火,波及到了那一片的大帐。但帐中的人都被救了下来,没有伤亡,请殿下宽心。“ 赵斐皱眉:“大火?” 这几位侍从一看便知刚刚才从火场出来,脸上还有着焦黑的痕迹,赵斐仔细端详了一阵,心中登时油然而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冬天林中起火不是奇怪的事情,秋冬之时,枯木杂草本就多,这个时候偶有失火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现在这外面可还有积雪呢,林中怎么会突然起火,除非有人刻意纵火,否则这种天气绝无可能发生偶然失火的事情。 赵斐在心里细细盘算着,南边起了火,南边的大帐里住着的是……。庆裕帝! 他蓦然回首,他仔仔细细的瞧着萧衡昭和许锦言两个人。 “你们……”赵斐然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两个字,随后立刻快步跑了出去,一刻都不敢继续耽搁。 赵斐走后,许锦言扭头看萧衡昭,"火是你放的?" 萧衡昭摊手,“还真不是。不过这火起的很是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上一次。” “不是你放的?”许锦言睁大了眼眸,”那会是谁放的火?“ 萧衡昭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笑弯唇道:“我们想救庆裕帝,这北明朝里难道就没有吗?” 许锦言深思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六皇子……赵诚!” 萧衡昭挥手唤来飞寒道:“赵斐这一去,火势很快就能疏解了。你带几个人过去给这把火上浇点油,不要让火太快被扑灭。尤其是东边,东边的口全用火堵死。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飞寒领命而去。 许锦言仔细想了想,轻笑道:“这赵诚实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这种时候倒是比其他儿子都顶用。” 太子现在还在京郊别院里关着,更别提半死不活的康王,剩下其他夺位的皇子也都变成了墙头草,一头倒向了赵斐这里。唯有这个不声不响的六皇子赵诚,还能在这种时刻想起来营救庆裕帝。 真是难得啊!萧衡昭瞥向许锦言,凤眸荡漾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光,“你少扯别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前世对赵斐都说什么露骨话了?脱了多少件衣服?你还勾引他?你真是……真是够眼瞎!” 萧某人恨铁不成钢! 萧某人恨不能仰天长叹,这个眼瞎的小东西,眼瞎就算了,她还看人下菜碟,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勾引他! 这差别待遇,真是……气死他了! 许锦言立马就求饶,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气鼓鼓的萧衡昭道:”哎呀你也知道我那个时候眼瞎嘛," "你别跟我卖乖,这都没用,你要是不像勾引赵斐一样勾引我一次,这件事我跟你没完!”许锦言哭笑不得,脸上疑似还有着红晕,她俏目流转,有些难为情的对萧衡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这个闲心。” 萧衡昭笑着撇她一眼,“对于你.....我是什么时候都有闲心。”------- 南边的火势非常旺盛,南边那片的大帐已经全部限于火海之中,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烈火燃烧着万物所释放的诡异味道混合在一起,将泰连山处处都渲染的难以踏足。 火焰摧毁着一切,但总有些东西会会在火焰当中被毁灭,也会在火焰之中得到新生。赵诚满目都是火焰,他抬起手捂着口鼻,想要压抑住剧烈的咳嗽。但是浓烟太呛了,那些诱人头晕的烟雾一个劲儿的钻入他的鼻腔,令他无法招架。 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下搀扶着的庆裕帝,庆裕帝因为服用了安眠散,现在正在沉睡。不过以庆裕帝目前的状态来看,他就是醒着,也只是一具没有自己意识的躯壳。在赵诚以前平稳闲散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居然.....会偷盗当朝皇帝。 人生从来奇妙,或许是从前闲散顺意的人生过的太舒适,赵诚不得不在北明大乱的时候将重任一挑在肩。 赵诚知道是赵斐软禁了庆裕帝,并且可能使用了某种手段让庆裕帝的意识近似于无,只能沦为赵斐手里操纵的牵线傀儡。一个闲散成性的皇子都猜出来的事情,这朝中的明眼人又有谁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因为赵斐大权独揽,没有一个人敢对此事提出质疑罢了。 朝中的朝臣可以装傻,但是赵诚却不能装,他是庆裕帝的儿子,一个半吊子的皇子。 是皇子,就该做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赵诚看向沉睡着的庆裕帝,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能顺利逃出去......后面传来慌张的脚步,似乎有人从后面赶了上来,这一行人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向身后查看。 但来人只是留下断后的手下,非是敌人。 那手下赶了过来,对赵诚道:“主子,好像有另一拨人在放火,我们的人不够,火放不了多大,应该很快就能被扑灭,但是现在这个火却越起越大,看着暂时是灭不了了。” 赵诚疑惑,“另一拨人?” 赵诚向身后远远眺望了一下,南边的火光冲天,红彤彤的几乎映了半个天空,浓烟一股股的上腾,烟雾大到像是有妖怪在兴风作浪,那种焦灼炙烤的气味也不断的涌过来,刺激的人眼痛欲落泪。 火是真的很大了。 不是赵诚派出的那些人能造出的火势,赵诚从前是个货真价实的闲散皇子,手下的人也跟着他一起闲散惯了,那般的火势绝不是他那些手下能造出来的动静。 赵诚盯着南边那逼人的火势,如果说还有一拨人在帮他放火,那这一拨人会是谁? 那冲天的大火就是在帮他拖住赵斐,只要大火不灭,赵斐然就暂时不会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以为放火之人的目的仅仅只是要了庆裕帝的命...... 他摇了摇头,现在顾不上想这么多了,赵斐随时有可能觉察出来不对劲,就是他让手下随意的在泰连山里走一走,赵诚都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先往东边的出口走。”赵诚下了命令。 早些年赵诚闲散的过了分,泰连山的昙花很有名,但是昙花开放需要等待时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东西。赵诚曾经因为想等泰连山的昙花一现,足足在泰连山住过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基本摸清了泰连山的所有地形,泰连山是一个被城镇包围着的山峦,从东南西北无论哪一个面下去都会进入城镇。但是如果是以逃跑为目的的出山,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东面。 从东面出山之后,迎面而来有一条柳河,柳河之上常年有着摆渡船。那里已经有了赵诚提前安排好的船在等,只要他们的船混入了那些摆渡船之中,泥牛入海,赵斐想找也找不到。赵诚心中略有叹息,平日里闲散现在被迫紧张起来的手下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得尽快赶到船上。但好在东边的出口已经不远了..... 赵诚满怀希望的远眺东方,下一刻,他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僵硬了起来,满眼的希望也转为了绝望。“主子,东边怎么也起火了!”一个手下发现了不对劲儿,瞬间惊叫了起来。 赵诚向东边快走了两三步,又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错,东边确实也起了大火,而且火势可一点儿也不输给南面。 “东边起了这样的大火,那出口肯定是走不过去了。” 几个护卫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赵诚心里有点烦躁,不耐烦的挥手让护卫们住嘴,他一个人盯着那火光神色莫名的看了很久。时间久到身后的一个护卫按捺不住问了一下赵诚。“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赵诚这个闲散皇子从来也没什么架子,和身边的手下护卫有时相处的和朋友一般。但是这一回,这位素来闲散的皇子却言词呵斥了身后这个出言的护卫。 “本皇子让你说话了吗?”赵诚不悦的睐着眉眼,他其实生的十分英武,是众多皇子之中最像庆裕帝的那一个,但是因为从前闲散度日,使人忽略了他眉宇之间的那份英武。现在突展华彩,竟然夺目的让人有几分无法接受。那护卫愣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 赵诚回眸继续望向东边的火光,停顿了很久,才叹息着般道:“阁下既然帮我脱身,却又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他似自叹一般的说出了这番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会是给自己说的话。 护卫都是一脸的莫名,没明白赵陈诚这一番行事。 但在赵诚话说完不久之后,自一旁凌乱的山石之后忽然走出一人,清婉动人的容颜,一双琉璃眼眸顾盼生辉,她兜头罩了一件白狐狸毛的大氅,那雪般的颜色极衬她,将她衬的像是这雪中的仙子一般。 “宁安郡主......”赵诚没有太过震惊,从手下说可能还有人放火的时候,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许锦言。 也只有她了。 能管这份闲事的人,数遍北明,也只有她了。 许锦言自远处慢慢向赵诚走了过来,赵诚拦住了周围想要挡住许锦言的手下,他皱着眉在想回头定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些护卫,一个一个的都跟没长脑子似的。“辛苦六殿下了。”许锦言看了一眼后面还在沉睡的庆裕帝。 虽然不知道赵诚是怎么将庆裕帝偷运出来的,但是能从赵斐手里救出庆裕帝,绝非易事。对于赵诚这种素来闲散,不参与党争的皇子来说,这件事办的这样漂亮,真的并不容易。 赵诚眼中却慢慢浮现了敌意,“宁安郡主,您何故拦我去路?” 许锦言没有正面回答赵诚的问题,她只是反问了他,“六殿下,如果让你成功从东边出山,到了您预备好的小船之上。或者再顺利一些,你避开了太子殿下的手马,将陛下妥善的藏了起来.....在这之后,您要做什么?” 赵诚想都没想的就张了口,但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他其实想说自然是推翻赵斐的阴谋。 可这话他没能说出口,赵斐之所谓能阴谋成功,那是因为他心思缜密且又妥善布置。不知道安排了多少次的计划,才将一切都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赵诚很了解赵斐,这个兄长是所有兄长里面心思最深的那一个。他费尽心思设下的计划,绝不可能轻易推翻。 许锦言见赵诚迟疑着不说话,她兀自先开口道:“推翻赵斐的阴谋不容易,但是在推翻赵斐的阴谋之前,最紧要的事情是要让陛下恢复正常。但是六殿下......你知道陛下是因何才这样浑浑噩噩的吗?” 赵诚又窘迫了一些,但他还是很坦诚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想只要是皇宫内的毒,我总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许锦言微笑道:“六殿下,如果我告诉您陛下这般浑浑噩噩的原因不是因为毒呢?”“不是因为毒?”赵诚惊讶的看了一眼庆裕帝郁青的脸色。“不是毒,是蛊。殿下若是贸贸然用一解毒的方法解陛下所中的蛊,结果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许锦言轻声道。 赵诚转了转脑子,明白了。“你有解蛊的方法......”赵诚用了肯定的口气。 许锦言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了地上。 “六殿下,您逃不出去的,东南西北四个面早都被太子殿下的人马堵住了,您应该知道太子殿下这个人素来谨慎,他不会毫无准备的。所以您若是想救陛下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现在解了陛下的蛊,然后将陛下送回去。” 赵诚没忍住,出声打断道:“可是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羊入虎口。现在这泰连山,甚至整个北明可全在赵斐一个人的手里捏着。”“若是殿下信得过我,此后的事情皆交由我处理。殿下能将陛下救出来,想必送回去也并不太难。之后的事情,殿下就不用管了。” 赵诚怔怔的看着那一双琉璃眼眸,那双眼眸真挚,坚定,泛着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追寻的光芒。 “宁安郡主,您应该知道这不是一件能让我轻易答应的事情。”赵诚终是轻声而道。 这不是一件能够轻易答应的事情,一旦他答应了许锦言,那就意味着他将北明的万顷江山全部交托到了许锦言的身上。许锦言能否扛得起这样一份责任,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子,这些事情真的是她能负担的起的吗? 许锦言垂袖而立,“殿下,这个决定交由您做。火势最多在持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您就没有送陛下回去的机会了。请您谨慎选择。” 赵诚目送许锦言的背影离开,赵诚是一个不愿做选择的人,因为选择意味着出错,一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影响的后果可能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从前赵诚闲散度日,不参与党争,可他此刻才明白了一件事。 世上的争斗从来都不会休止,逃离不意味着躲避。若是想远离争斗,最好的方式是从一开始就直面争斗。 逃避是懦夫的选择,他不会这么选。 ----- 南边大帐的火还在被扑灭的过程当中。所有的王孙贵族都集聚到了最北边的一处大帐之中,帐外寒冷,但是帐内人头攒动,人气儿蹿出的热气儿一点也不让人察觉寒冷。“陛下还没被救出来?”徐贤妃担忧的向赵斐问道,眼眶已经红了,湿润的让人不敢直接看。 南边大帐一片狼藉,里面受困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徐贤妃也在南边的大帐,但是她因为去张贵人的帐中说话所以暂时没有在那边,躲过了一截。南边大帐里面最要紧的就是庆裕帝,可偏偏庆裕帝那顶大帐火势最凶,已经有几个侍卫冒死进去寻找了,但是可能是因为浓烟太大,暂时还没有找到庆裕帝的踪迹。张贵人却起了别的心思,若是此番庆裕帝真的不在了,那是不是......赵斐就能直接做皇帝了。 想到这一层,张贵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赵斐并不希望庆裕帝这个时候出事,庆裕帝还没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若是现在出了事,那传国玉玺的下落会永远成谜。 赵斐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找不找到传国玉玺其实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了。能找到固然好,若是找不到.....也没有那么严重。 许锦言悄悄溜进了大帐,看着帐中严肃的局势,她暗自笑了笑。现在事从紧急,所有人都是随意乱站的,只有赵斐一个人坐在最高的位子。 许锦言提着裙子,小心的溜到了萧衡昭的身边,萧衡昭正喝着茶,修长的手指将杯子轻轻托住,嫣红的唇上还有着少许的湿润痕迹,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之上微含笑意,一副和这一团狼藉没有半分关系的样子。 卓然于世外,超脱的紧。 但那天神却也有坠入凡尘的时候,在那双凤眸扫到了一旁偷偷摸摸溜过来的许锦言之后,凤眸里瞬间就浮现了春意,一点点的眼波微动之间流露出来的醉人滋味都让人难以消受。 许锦言小心的溜到了他的身边,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感受到了衣袖上的小小动静,勾了唇,将那只乱扯的小手收进了自己的掌中,随后衣袖垂下,将那份绮丽的风光藏的严严实实。 许锦言失笑,这个人......又来这一招。 赵斐正在和几位大臣小声的商议事情,远远瞟见许锦言偷偷摸摸溜进来之后直奔萧衡昭哪里去,心头火儿一下就冒了起来。 “殿下!找到陛下了!”几个侍卫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且看这几个侍卫哀戚的神情,众人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对劲,都将目光放到了这三个侍卫的身上。 为首的那个哀戚一声哭了出来,“陛下.....陛下驾崩了。” 赵斐登时站了起来,依照他的猜测,这把火肯定不是偶然,而是人为。既然是冲着庆裕帝,那最大的可能性是要将庆裕帝救出去,对于这一层赵斐没有太过担心,泰连山东南西北四面的出口都被他带来的精兵堵住了,不可能放一只鸟儿出去。 但若这把火的目的是杀了庆裕帝,这就有些超出赵斐的预料了。 赵斐向几个侍卫追问道:“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还是为首的那个侍卫,那侍卫垂头道:“殿下,我们几个破开了大帐之后,在床后面找到了陛下。但是找到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已经。” 接下去的话就不是能说出口的了,但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赵斐立刻便道:“父皇现在在哪里?” “小人几个已经将陛下抬到了帐外。”侍卫硬着头皮道。 在侍卫说话的功夫间,赵斐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还有几个大臣也跟在了赵斐的身后,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了痛哭的声音。 帐中的女眷都不敢出去,火场中救出来的人,已经成了尸体,那多半就是焦尸了。女眷们都吓得拿手帕去捂唇,张贵人也拿手帕捂了唇,但她的手法不太一样,意义也不一样。别的女子是因为害怕,而张贵人是怕自己的笑被人看见。 庆裕帝死了,那她的儿子可就是皇帝了。 张贵人越想越开心,拿手帕将嘴角的笑也捂的愈发严实,可是捂住了嘴角的笑,笑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许锦言就远远瞧见了张贵人开心的笑容,她有些无语,偏过头不再看她。 门外痛哭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赵斐便被人搀扶了回来,看起来很虚弱,痛哭使得他连路都没办法走稳。 许锦言靠近萧衡昭小声道:“赵斐确实很有几分演戏的天资,若是他不是一心想做皇帝,倒是可以发展一下副业,去民间唱戏料想不错。” 某人斜撇她一眼,“那我有什么天资?” 许锦言又无语了一些,狠狠的道:“你有耍流氓的天资!” 凤眸里氤氲了一些不悦,她这个话就入不得他的耳了,什么叫耍流氓的天资,她还有没有良心,那他流氓还不是流氓她一个人。 赵斐在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回到了位子坐下,眼眸之中似乎还残存着泪水,一旁的宫妃们也都掩面而哭,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了一片严肃哀戚的氛围之中。 哭是要哭,无论是表面还是真心,一国之君驾崩,怎么能让人不流几滴眼泪以尽哀思。但哭完之后,总得有清醒的来处理之后的事情。 左相已经跪在了地上,“殿下,您现在是一国的支柱。切不可悲思过度,伤了身子!”随着左相说完了话,周围更是响应了一片,皆是劝赵斐不要太过哀伤。旧君已去,自然会立刻诞生一位新帝。新帝王的附庸会在一瞬间膨胀起来。赵斐撑着额头,看起来真是伤心的过了头,忽然他起了身子,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暴怒道:“到底为什么会起火!起火的原因查出来了吗?”颤颤巍巍的侍从跪下来道:“回殿下,火还没有全部扑灭。起火的原因还得稍候片刻才能查出来。”赵斐又要怒骂,被几位臣子连声劝了下来,“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现在背负的是整个北明,千万不能伤害了自己的身子。” 言里言外,便是在暗示赵斐快些登基了。 但这些话也只是说给赵斐听的,臣子以来表忠心罢了。赵斐真正想登基,那还是得一段时间的等候,起码要在回宫之后。 几个大臣商议了一下,然后对赵斐道:“殿下,臣等有一个提议,不知殿下可否准许?” 赵斐揉着太阳穴道:“你们且说来听听。” “这场火势起的莫名,很有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虽然现在火势还没有扑灭,暂时没有证据。保险起见,还是请殿下和各宫娘娘快些离开,先行回宫。” 赵斐却有些犹豫,“北明年年都要行这祝祷之礼,这不妥,北明国祚百年来从未中断这一仪式,怎么可以在本宫这里断开。” 赵斐说的有道理,几位大臣都沉默了下来。祝祷之礼的确不可以轻易取消,若是取消了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仪式,安知不会触怒神灵,降下灾祸。一个大臣忽然道了句,“自古有传国玉玺以代君王的说法,不如将传国玉玺留下,以玉玺来替殿下在明日中午的时候行祝祷之礼。”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这个口。这用传国玉玺代替君王的办法算是可行,但是庆裕帝走的这般急,也不知有没有将传国玉玺传给太子。 而且以之前庆裕帝那般浑浑噩噩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把传国玉玺传给赵斐。 赵斐此时却撑着头,望向底下各怀心思的臣子们,咳了咳道:“传国玉玺一直都在本宫的身上。只是若是以传国玉玺代替,此举真的可行吗?” 几位大臣均是眼神一亮,左相立刻上前走了一步道:“自然可行,古来传国玉玺以代君王都是可行的事情,若是您一直随身携带,那真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萧衡昭和许锦言却暗自对视了一眼,传国玉玺在张府里待的妥妥贴贴,怎么可能一直被赵斐带在身上。 “他这个表情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许锦言低声向萧衡昭道。 萧衡昭却无所谓的笑道:“无妨,玉玺在我们这里,他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萧衡昭看向许锦言,“你对他还这么了解啊。” 感觉到了某小心眼的不悦,许锦言立刻投降,“不不不,不了解不了解。” 某人这才将凉凉的目光收了回去。赵斐像是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这才道:“的确,这泰连山也着实不安全,那就依众位大人所言,先行回宫。” 赵斐唤来一旁的侍从道:“你去将传国玉玺取来。” 许锦言暗自沉思,若是赵斐真的有传国玉玺,那他此时拿出玉玺自证正统身份实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证明他却是庆裕帝选中的江山继承人之后,等一回宫,登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得建立在他真的有传国玉玺的前提上。那侍从很快便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盒子里真的放着传国玉玺? 侍从将盒子给赵斐捧了过去,赵斐也没有耽搁时间,将盒子直接打开,把里面放着的传国玉玺拿了出来。 倒真是和墓中拿出的那玉玺一般无二,四四方方的轮廓,青玉质地,两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盘龙围绕着玉玺周侧,直到玉玺顶端交会,龙首威仪无比,像是注入了真龙的灵魂一般,看起来便让人觉得颤栗。 “这玉玺看起来还真是挺像回事。”许锦言轻声点评,要不是知道真正的玉玺还在张府,她可能就真的要以为赵斐这辈子开了窍,从庆裕帝那里骗来了传国玉玺。 萧衡昭抬起眼眸,远远瞟了一眼道:“不算太成功,我从前仿的九凤翠玉簪那才叫形神皆备。” “是是是,他怎么能跟你比啊。他仿的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如。”许锦言连忙道,怕某个小心眼又生气。 众人都跪了下去,传国玉玺一出,所有北明人都跪了下去。许锦言后知后觉,但所幸跪下去的时机不算太晚,没有引人注意的目光。萧衡昭是大乾人,不算在内,所以这大帐之内现在就只有萧衡昭和赵斐两个人站立着,赵斐遥遥看了过来,那目光似乎有挑衅之意,温润的容颜之上浮现了一丝冷笑。 萧衡昭,这辈子,我要和你斗到底。萧衡昭却并没有太将赵斐的挑衅看在眼里,他只淡然的站在原地,眉宇间露出一些漠然。 赵斐看见萧衡昭漠然的神情,心中的怒火更是沸腾。 “还请大乾太子一同离开,若是继续在这泰连山中,恐是遇到危险。”赵斐的笑容僵硬冷漠。 萧衡昭侧目看了一眼传国玉玺道:“传国玉玺以代君王的事情倒是有趣,虽然是北明规矩,但是....一块假玉玺来代君王,似乎不太妥当。” 四下响起了抽气之声,这大乾太子是说传国玉玺是假的吗?跪着的大臣暗自交换眼神,没明白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大乾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赵斐终于没忍住暴怒。 萧衡昭完全无惧赵斐的怒气,他笑着道:“北明太子,你这块玉玺是假的。用它来代君王,那代替的也就只能是假君王。” “大乾太子!本宫敬你是北明的贵客一再忍让,若是你再说出这般有辱北明的言辞,本宫就不能再继续忍让了!” 赵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目看向萧衡昭,虽然他的神情很气愤,可是落在许锦言的眼里......那就是坐实了作贼心虚。几位大臣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帮着赵斐指责萧衡昭。 “大乾太子,太子殿下一个外邦人不懂北明物品也是正常的,但是不懂就不要装作懂,说错了话才叫贻笑大方。”“大乾太子还是不要跟着指手画脚了吧!这件事于大乾可半分关系也没有!”种种不客气的言谈全向萧衡昭而来,萧衡昭将这些话一一听入耳里,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许锦言的脸色先不对了,居然敢欺负她夫君,她都舍不得对萧衡昭大声。 这些人.....不可饶恕! 许锦言眯起了眼睛,看向门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等这些臣子差不多没话可以说的时候,萧衡昭才噙着好看的笑意随意开口道:“北明太子,你可能不知道,这皇家的东西都最是精致。北明有传国玉玺,大乾也有,一国代代相传的玉玺都是稀世珍宝,你手中这块玉玺.....太劣质了,不会是真的。” 北明人都被萧衡昭这句话气的不轻,几个人正想开口还击,只听得大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威严十足的声音。 “他说的是真的,这样劣质的东西怎么会是传国玉玺。” 这威严的声音似曾相识,像是.....像是庆裕帝的声音。 一人惊叫了出来,“这声音怎么像是陛下!” 帐中所有都向大帐外看了过去,徐贤妃一个箭步冲向了门口,那的确是庆裕帝的声音,她听了这么多年了,绝不会认错。 赵斐也愣住了,他疑惑的看向门口。 大帐的门被推开,一身金龙袍的庆裕帝从门口走了进来,金龙袍上有一些黑灰,但是这些黑灰并没有影响庆裕帝的一脸威严,还有那身金龙袍带来的君王气魄。 “陛下!”徐贤妃颤抖着声音喊道。 庆裕帝对徐贤妃点了点头,他旁边跟着赵诚,赵诚小心的搀扶着路尚且走不稳的庆裕帝。赵斐的手已经颤抖了起来,他非常明确一件事,他现在的情势很危急,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满盘皆输。他偏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许锦言,那小小女子垂眸含笑,似乎一切肮脏都和她没有关系,但只要她一抬起那双琉璃眼眸,眼眸之中隐藏的那个地狱会在一瞬间泯灭掉所有人的信念。 这件事......是她和萧衡昭的联手吧。好一个夫妻同心,但是他赵斐不会人输,哪怕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认输。 赵斐将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将颤抖压抑下去。 “父皇,您平安了?”赵斐做出一副很担忧的表情。 庆裕帝冷笑了一下,“平安?有你在,朕平安不成,但是若是没有你,朕就方得平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庆裕帝并非完全不知道,相反,他的意识其实一直都算是清醒。只是意识被蛊毒封住,他没办法操纵自己的身体。赵斐做下的事情,他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清楚。 赵斐快走几步,迎上了庆裕帝,将那副温润的容颜抬出,很是惊讶的道:“父皇,儿臣一直都在担忧父皇的安危,父皇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担忧朕的安危?你担忧朕的安危的方式就是给朕下蛊毒吗?”庆裕帝怒斥道,但因为刚刚苏醒,身体还没有复原,捂着心口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缓了下来。赵诚暗自看了一眼许锦言,她还跪在地上,一副与这里的是毫无关系的样子。但谁能知道,她才是一切的幕后操纵者。 周围的朝臣和贵族都被庆裕帝的话搞的一头雾水,疑惑的眼神在庆裕帝和赵斐的身上转来转去。 赵斐在脑海里想着脱身的办法,看现在这个样子,庆裕帝应该是知道了全部的事情,辩白是没意义了。要想反转一切的局面.....那就只有那一条路了。赵斐暗中比了一个手势,横梁之上似乎动了一动,但响动很轻微,很难让人发现。毕竟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庆裕帝的身上。 但那大乾太子却不在这个范畴之中,那双醉人的凤眸微微瞟了瞟横梁,随后勾唇,弯了个令天地失色的笑容来。 庆裕帝在赵诚的搀扶下走到了高位之上坐下,坐定之后,庆裕帝调整了一下气息又怒声对赵斐道:“孽子!你还不跪下!” 张贵人最近可能是被惯坏了,一时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居然直接对庆裕帝道:“陛下,这其中可能有误会。殿下忠孝仁义,怎么可能会给您下蛊毒呢?” “贱妇!你凭什么在这里说话!”庆裕帝更是大声的敲了几下桌子。 以张贵人的位份的确是不够资格来参加祝祷仪式,只不过是她听说泰连山风景好,便死磕着赵斐,硬是要一起跟来,赵斐拗不过,便应了。 但张贵人这样的卑微的身份来这里,算是逾矩了。 “跪下!”庆裕帝对张贵人怒斥道。 张贵人一抖,不可抑制的跪了下来。 “孽子,你还不跪?”庆裕帝注意到了身后还坚定站着的赵斐。 赵斐就这么定定的立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庆裕帝,面对庆裕帝的愤怒他也没什么表情的变化。”来人,给我把他押着跪下!”庆裕帝向周围的侍从愤怒的喊出了声,但是没有一个人动,所有的人都像是没听到这一句命令一般。 庆裕帝捶着桌子,“没人听朕的话吗?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 赵斐慢慢走到了庆裕帝的面前,温润的容颜还是依旧,“父皇莫生气,他们是不会听您的话的,不过.....您想做什么,儿臣可以替您指挥他们。” 庆裕帝既惊又怒的看着赵斐,很久没收拾的胡子黏在嘴角,看起来很有几分古怪。 赵斐笑道:“但儿臣可能是不能跪您了,儿臣可以让另一个人跪您。” 赵斐一使眼色,几个侍从立刻窜了出来,将一旁的赵诚押着跪在了地上。“孽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庆裕帝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赵诚,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赵斐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还留有后手? 赵斐一看庆裕帝的神色便知晓了一件事,他这位聪明的父皇,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情况并不如他所想象的美好。“父皇,您还是老了,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想要摧毁我,这个举动太不理智了,一点儿你平时的风范都没有。但是我同您可不一样,既然要出宫,我就要做好所有的准备,以免出差错,给有些人可乘之机。”说着话,赵斐的眼神已经瞥向了许锦言和萧衡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这两个人在,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父皇,这泰连山四周全都是我的人,您一点儿赢得可能性也没有。” “今日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赵斐笑了笑,温润的容颜之上涤荡着黑暗,凶毒至极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但难得的是,他还是保持着那罕见的和煦笑意。 看着倒像是他在说着什么让人如沐春风的话一般。 庆裕帝暴怒,“你这是要逼宫吗?” “我便是逼宫了又怎么样?父皇!您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您的命在我的手里捏着!是您该求我。”赵斐那和煦的笑容终于动摇了,流露出了几分凶相。 张贵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她慢慢的站了起来,颇有些骄傲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还端起了茶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儿子是自己的,她现在是胜利者的一方,就且看她儿子收拾了这帮人。庆裕帝一时被气的脸色惨白,他甚至不敢想赵斐逼宫以后的后果,他攥着手,身子都发起了抖。 朝臣被这一番动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这陡然转了好几次局势的大帐。反应快的人已经计划着怎么站队了。 方才赵斐然说,今日这里所有的热你都要死。但是这里所有的人可都不想死,不想死的话.....总得拿出些实际行动来投诚吧。已经有人开始琢磨了。 萧衡昭此时却忽然拍了拍手道:“太子殿下,您说所有人的人都要死,这个里面应该不包括我和我的太子妃吧。” 赵斐冷冷一笑,他回头看向萧衡昭,“这是北明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无关。但你口中的太子妃如果是宁安郡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萧衡昭暂时不能动,若是萧衡昭死在了北明,大乾的炮火会在第一时间对准北明。萧衡昭的帐以后总有清算的时候,至于许锦言..... 赵斐的笑容更深,也更冷。许锦言已经站起身来了,她轻轻拽了拽萧衡昭的袖子,示意萧衡昭暂时不要说话。赵斐看到了许锦言对萧衡昭的这一亲密举动,他攥紧了手。许锦言,你且等等,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我和你之间也是时候彻底清算了。一阵马蹄之声传来,似乎有军队包围了整个大帐。那马蹄践踏地面发出的声音隆隆作响,像是春日的惊雷,听的让人倍感心惊胆颤。 真的是军队,随着这马蹄声的靠近,士兵们铁甲相撞发出的声音都清晰了起来,还有那兵戈碰撞,混着厮杀之意的杀气都一气儿的涌进了大帐之中。 赵斐微微一笑,对庆裕帝道:“父皇,我的将士们来了。您想见见吗?”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帐外的肃杀之气已经压抑不住的传进了帐内,外面到底有多少人马是一件未知的事情。帐内的人各怀心思,这般危机当头,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逼到了一个最焦急的状态。庆裕帝刚刚苏醒,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实在难以招架,他死死的盯着赵斐,君颜暴怒,但是无济于事。君主之所以被众人崇敬,那是因为他拥有着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一旦这份独有的权力被打破,那么…。他的威仪就不再是独一无二了。 庆裕帝和赵斐现在正在僵持,但是很显然,庆裕帝没有任何赢面,所以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和这位从前看不上眼的儿子求和。 求…。和。这个“求”字,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可能是一辈子之中最难的一个字。 赵斐此时的神情很有几分惬意的感觉,他甚至回眸看了一眼许锦言,那眼神里夹杂着千言万语,但有一句被许锦言领会了。 他说,“你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天下总归是要落到我的手中。” 许锦言含笑回望,她在心里道:“那可未必……” 庆裕帝终于平复了心情,他捏着手心对赵斐然道:“退了兵,朕可以当作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斐却蓦然笑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父皇,您难道以为您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吗?” 赵诚一直被迫跪在地上,他暗暗用余光扫视许锦言,这一个局面到底是许锦言的意料之外,还是她的计划之中呢? 赵斐已经不想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游戏玩的久了就无趣了,他冷笑了一声对帐外道:“进来,把里面的人都给我绑了。” 话音一落,外面却没有赵斐预想中的进来人马,而是长长的寂静,甚至除了马偶然的嘶叫一两声,能显示出帐外真的有军队,此刻外面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人一般。 赵斐心里忽然有了些不适,他试着又喊了一声,但是外面还是没有人理会他。 赵斐的手心里已经攒出了一些汗,他连忙跑了几步出了大帐,但下一刻,他就跌跌撞撞的退回了帐中,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到了极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赵斐不可置信的怒喊出了声。 庆裕帝一看赵斐这个神情,立刻就猜到了帐外情况不对,他坐了起来,面上浮现了一丝期冀。 帐外进来了一银袍将军,生的很是俊朗,只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难掩英气,他眉宇之间笼罩着沉稳和冷静。 他执长剑立定,极冷漠的看了一眼赵斐然,随后对庆裕帝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许恪?” 有人看着那银袍将军,惊讶的喊出了声音。 众人的神情各异,有人惊讶,有人激动,有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唯有许锦言,那许家小妹,看着自己那英姿勃发的哥哥慢慢的笑了一笑。 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许恪上前一步,在庆裕帝面前跪下,身后是威风赫赫的边城军,从极北而来,翻山越岭,只为勤王。 庆裕帝激动的站了起来,略显沧桑的脸上期冀之色已经按压不住。 许锦言微微一笑,对一旁的萧衡昭道:“你看我哥哥,那可真是当世英雄呢。” 英雄二字太重,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相符合,可面前那许家哥哥,英武俊朗,统帅勤王的精兵,恰好担当的起。 萧衡昭也笑着点头,“许将军英武盖世,担的起英雄这个称呼。”不到半个时辰,大起大落了好几次,这帐中之人神情迥异,能保持冷静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赵斐已经被许恪带来的士兵绑了起来,押着跪在地上。许恪向庆裕帝行了一个军礼,庆裕帝缓了很久才缓了过来。 “许爱卿……来的正是时候。”如释重负的庆裕帝重重的坐了下来。 许恪能这般恰好的赶到自然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在来泰连山之前,许锦言便修书一封给了许恪,她和萧衡昭料定这一次的泰连山之行必定要逼的赵斐造反不可,赵斐对皇位的执念太重,若是逼上绝路,他一定会拼上一切铤而走险。 许恪原本是在凉州带兵,许家遭受灭顶之祸之前被赵斐谴出了京城,保下了一条性命。虽然赵斐口口声声说他是因为许锦言才将许恪留了下来,但是许锦言明白,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许恪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良将,若非许恪才华高绝,赵斐也不一定会留下许恪。 赵斐遣送许恪出京城委派给他做的官职并不低,管辖了整个凉州的屯兵,这以后定然是要重用的。 赵斐被押着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甚是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想见,那张温润的容颜此刻浮现的该是怎样的绝望和震惊。 赵诚被扶着站了起来,但是他跪的脚已经有些麻了,他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看的是许锦言的方向。 她倒是一招不输,以这江山为局,谁和她比试,都要棋差一招。 赵诚拖着麻了的脚,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旁边坐下,紧张已经过去,现在就是看戏的时候了。 庆裕帝的心绪得了一些平复,终于准备好了收拾赵斐,拍着桌子就向跪着的赵斐大骂:“孽子!你且将你这些日子做过的事情都细细讲来。”赵斐一直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庆裕帝的话一般,庆裕帝连问了几声,赵斐都没有接话。 庆裕帝终于失去了耐心,挥手让人把赵斐的脸抬起来。 一旁的侍从小心翼翼的过去抬起赵斐,但在赵斐的脸抬起来的那一瞬间,赵斐周围所有的人都尖叫了起来。只见赵斐双目流血,恐怖凄厉,他死死的盯着一个点,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赵斐重复着这一句话,将这一句话越说越快,也越说越急,终于情绪达到了极致,彻底晕厥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这场后来被史书称为“泰连山之乱”的变乱终于被那位曾经踏平琉球,却在凯旋路上被主君谋杀的英雄终结,那曾经的主君成为了今日的阶下囚。 或许是因为命数难测,也或许是命数早就在冥冥之中被一些力量改变,力量的产生非是无缘无故,曾经鲜血淋漓的往事还未曾淡去,而今生的命数还在继续演绎。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在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赵斐被直接废除了东宫的位置,打入了北明朝关押死刑犯的大理寺地牢。短短三个月里接连废除两位太子,别说北明,就是细数全天下都难以出一段这样的历史。 前太子因为意图谋反而被废,后太子因为谋反失败而被废。北明的这一出好戏吸引了无数的邻国人的目光,这样千载难逢的历史像是话本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一般。 但或许现实里的事情比话本子更加难以揣测,也更加出人意料。北明朝廷的波翻云谲对于一些人来说是血与泪的历史,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天下换了个主子而已,落与说书人口中,也不过是偶然提一两句的谈资而已。护驾有功的凉州参将许恪,一卷圣旨就被调回了京城,连跳几级封了卫国将军。 青年才俊不过如是了。 说起这许将军带着凉州兵士远赴京城勤王倒也是一段奇谈怪事,凉州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日夜兼程也得跑断几匹好马的腿才能达到。许将军在皇族前往泰连山祝祷之前的六天收到了一封揭发当今太子下蛊毒与皇帝,意图操纵皇帝心智,甚至意欲在泰连山祝祷之时谋反,弑君篡位。 许将军接到信之后本来只将此信当做无稽之谈,但是信中却将太子殿下赵斐在朝中的势力一一阐明,以及前些年做过的一些腌臜之事讲清道明,许将军这才觉得此信可能并不是无中生有之事,便暗自留心了一下此事。 虽然凉州距离京城很远,但是偏不偏赵斐从凉州运送了一批兵器,这兵器被许将军察觉,但是他将此事按了下来,待观测到这一批兵器是押送京城之后,许将军立马意识到了京城的动向不对,便联想到那一封信绝非空穴来风。 他便决心赌上一赌,将凉州的驻军兵马乔装一番,四散成寻常百姓,从凉州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本打的主意只是在泰连山看上一看,若是没有异常,便带着这一支精兵回去,若是有所异动,就勤王助君。 凉州的兵士本就是北明的最优异的精兵,一到泰连山下,看到了那些整齐的兵士,许将军便意识到了泰连山果然有所异动。这一封来源不明的信,许将军果决的才智,这才挽回了北明的大好河山,将一场变乱斩断到了最开始的萌芽状态。 张府内,正式一片漆黑之时。 婴儿的啼哭之声震耳欲聋,似乎是一场浩劫,将这整个张府充斥。所有的婢女侍从捂着耳朵来回乱跑,想要逃脱这魔音入耳。 混世小魔王萧鱼儿再度发功,所过之处,莫可抵御。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许锦言和萧衡昭一进门便听见了自家儿子那响彻云霄的哭声,互相对视一眼,无奈都写在了眼底。 自家这个孩子,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嗓门极大,脾气极暴。 只要看不见许锦言,嗓门和脾气一起炸裂,哭声能把整个张府掀翻过来。不过看不见萧衡昭倒是会咧开嘴笑,年龄不大,把他娘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学了十成十。 “咱儿子这嗓门是继承了谁?”许锦言疑惑的看了过来。 萧衡昭摊手,“自学成才。” 两人走了进去,房间里是几乎已经崩溃了的忍冬和半夏,半夏一副快要被这魔音入耳逼晕过去的样子,许锦言连忙过去救下了这两个丫头。 萧鱼儿一到母亲怀里,立马乖了下来,砸吧着手指头,睁着一双和他爹一模一样的凤眸,天真无邪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一瞧儿子那可人怜爱的样子,立马就投了降,抱着他轻轻的哄了起来。萧衡昭瞧着却有些不乐意,“你这么娇惯这小子,这小子以后岂不是要翻过天来。” “瞧你这话,这小子这小子的,这小子还不是你儿子。”许锦言拍了拍儿子的背,笑着对孩子他小心眼的爹道。 “主子,夫人。许将军来访。”英伯从门外走了进来,同正笑闹的许锦言与萧衡昭道。 许锦言的笑意先是僵了一下,随后笑容却像是忽然绽开,她急急向前走了几步对英伯道:“快请!” 哥哥来了,许家小妹又成了那副小妹妹的样子,看着自家兄长,从眼睛里都能荡漾出笑来。 “等等,看你急的。你怀里还抱着那小子呢,你准备怎么跟你哥讲?”萧衡昭拦下了她。 “这有什么不可以讲的,鱼儿是我的孩子,哥哥就是他舅舅,侄子见舅舅,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萧衡昭笑弯了眼睛,“那我呢?” “你若是不怕暴露你太子爷的身份,去便就一起去咯。”许锦言抱着儿子,笑的很是清风明月。 太子爷和他的小娇妻一同走了出来,太子爷怀里抱着长牙舞爪的儿子,试图用眼神威胁儿子不许哭,抱一下就得了,给你脸了,还想在我媳妇儿怀里待多久。 儿子委屈巴巴的看着自个儿爹凶神恶煞的眼神,鱼儿还是太年轻,被自个儿爹的眼神成功吓住,一声都不敢吭。 许恪已经等待多时了,他手里端着茶杯,他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妹妹了,在凉州的时候他总是牵挂着妹妹,现下终于可以见上一面了。“哥哥!”雀跃的声音从里室传来,许恪激动的看了过去。 这一眼往过去,许恪的表情就变了。 嗯?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清婉的妹妹身后跟了一个长的和天仙似的男子,男子怀里抱了个长的像他和妹妹结合体的孩子。 许恪揉了揉眼睛,是不是他看错了,还是有狐狸男精来了妹妹家? 那他得替妹妹把这狐狸男精打出去! “妹妹,你能看见你后面还有个……人吗?”许恪很难才把这个‘人’字说了出来,妹妹身后那个人形…不知道是妖是怪的东西太美,一般来说,人间没有这样的绝色。也就是大乾那位太子和绝色两个字可能沾点边。大乾太子……嗯?这个人怎么和大乾太子这么相像? 许锦言看自家哥哥那个复杂的表情,就知道哥哥肯定是没想什么好事情,她赶快就打断哥哥道:“哥,别瞎想了,这是你妹夫,这是你侄子。” 许恪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是他妹夫,这是他侄子。 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好像没有一处地方是对劲的。 什么妹夫侄子,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许恪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是他发现他自己做不到。 “许锦言!你到底闹的这是哪一出?”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哥,我没闹!这真是你侄子和你妹夫!”许锦言笑道。 许恪迟疑了很久,“妹妹,你若是想再嫁当然可以,但是…。必须要明媒正娶才行。”随后许恪便狠狠的瞪向萧衡昭,他明白了,定是这个美若天仙的男子诱拐了他单纯善良的妹妹。 其心可诛!真是其心可诛!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为所欲为!眼看着许恪一副要为这个消息而杀人的样子,萧衡昭这才解释道:“许将军,我是明媒正娶过锦言的,一年前那场婚礼,您也来了,不是吗?” 许恪还是没懂,皱着眉深思,一年前妹妹的确是成婚了,可是那叫张正的小子没福气,早早就被洪水冲走了……张正…。 说起来这小子和张正有点像啊!而且好像还不只是有点像! 那往这儿一站,风华惊世的样子,那不就是张正本人吗? 许恪试探着问了一句,“张大人?” 许锦言鼓励的向许恪笑了笑道:“哥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许恪并没有被许锦言这一番话逗乐,而是连许锦言和萧衡昭一起瞪了一遍,“你们俩最好跟我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半炷香后,在许锦言苦口婆心的解释下,许恪总算是接受了张正是大乾太子萧衡昭,萧衡昭是原北明大理寺卿的这件事。 许恪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萧衡昭是骂又不能骂,毕竟是他国太子,但是又真的很想骂,你个王八蛋东西,那现在你准备让我妹怎么办? 妹妹是嫁给你了,但是嫁的是一重假身份,你这个大乾太子的真身那还是未婚呢! 萧衡昭当然看出了许恪的心思,立刻就向许恪道:“许将军放心,我已经向北明皇帝再度求娶了锦言。此次我回大乾的时候,锦言就是我迎回的大乾太子妃。” 许恪听到此处,心里这才舒适了一些,他看向许锦言,“你过来。” 看许恪那一副还没消气的样子,许锦言心里有些怯意,回头看了一眼萧衡昭,似乎有求助的意思。 许恪看的无奈,道:“你过来,把我侄子抱过来看一下。” 许锦言这才笑了,连忙把张牙舞爪试图抓他爹脸颊的萧鱼儿抱了过来,“哥,你看你侄子多漂亮。” 许恪的怀中突然被塞进来一个小小软软的包袱,他定睛一看,小家伙儿正在冲着他笑,一双和他爹一模一样的凤眼漂亮的过了分,他咧着嘴咯咯的笑,全天下尘埃在这样的纯真之下都得退避三舍。 许恪,刚刚被封为卫国将军,名声响彻北明的许将军在一瞬间被击中。 许锦言看着自己哥哥那想笑又碍着面子笑不出来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过了这一关了。她牵着萧衡昭坐了下来。 “哥哥,你既做了卫国将军,那以后就要一直留在京城了。”许锦言颇有些担忧,北明京城的魑魅魍魉何其之多,以哥哥那般恪纯的性子,那里是那些操纵人心阴谋家的对手。 许恪抱着侄子点头,“其实这将军做的我有些心虚,那泰连山之乱不算是我平息的,但功劳却被我占了。每每回忆起此事,总是觉得很有些惭愧。” 许锦言眼眸一转,回过头去看萧衡昭,“哥哥此话…。是何意思?” 许恪叹气道:“这两天京城里对我的传说有些太过离奇,虽然我的确是因为一封信的关系注意到了废太子的动静,但是我带来的兵马并不多,若是大批凉州守军擅离职守,那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我此次进京也是推说了进京述职才得以离开。总归我那些兵马绝不是废太子的阻碍,可是我来了泰连山之后就发现废太子的大部分人马其实已经被制住了,我做的事情不过是带着人上了山而已。” 许锦言的神色有些心虚,萧衡昭却无所顾忌,“许将军可是将这话如实的告诉过北明陛下?” 许恪点头,“是,既然不是我的功劳,我怎可随意侵占。” “但是陛下知道了此事,却还是封了您做将军,那就意味着陛下觉得您担得起将军这个位子,许将军又有什么可惭愧的?”萧衡昭含笑。 许锦言也帮腔道:“哥哥,你都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陛下,陛下还是封了您做将军,那这就不算是您侵占了别人的功劳。” 许恪的眉头还是没有疏解,只是叹了口气道:“我还是没想明白,到底会是谁寄来的那封信,又是谁将废太子的人马制服。既然是这样通天的本领,却又为什么不现身?” 许锦言结巴道:“许……许是有难言之隐!” 许恪见许锦言神色不正常,本想开口询问,谁知怀中的萧鱼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打破了许恪的思绪,许恪手足无措的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忽然感到腿部一阵温热,他愣住了。 这小子…。这小子是撒尿了吗? 半夏扑哧一声笑出来声,连忙过去把萧鱼儿接了过来笑道:“恪公子真是没带过孩子呢。” 许恪至今还没有婚配,房中连通房都没有,面对这几个月的奶娃娃,当然是没什么办法。夜深人静,张府中的一对夫妻却难眠。 “亏是今日鱼儿哭了,打断了哥哥的问话。我看哥哥那个性子,没准还要去查此事。”许锦言很是忧愁的道。 萧衡昭却安慰她,“无妨,许将军要查,你就让他查好了,相信我,他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不过…。你有另一件事要担心。”萧衡昭笑道。 许锦言疑惑,“什么?” “我估计这几天庆裕帝处理完赵斐,就该让我进宫了,到时候我是定要向他提出我要娶你做太子妃的事情。你得做好准备,我们得去大乾了。” 那一双凤眸晶晶莹莹,荡漾着举世无双的温柔。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再度赐婚 端康二十八年是极为不平静的一年,两任太子先后被废,陛下身上的蛊毒刚消,还不算完全康复。前废太子在庆裕帝神智混乱的这一段时间里将北明的江山社稷弄成了一团乱麻,一时的风波平息,但需要很多的时间恢复。 这些日子里京城备受动乱威胁,唯一的一件喜事可能就是大乾太子求娶北明宁安郡主,这件让人不知用何等表情面对的喜事轰动了整个京城。 大乾太子要娶北明女子为太子妃……这个路数有点熟悉。好像这位名为萧衡昭的大乾太子他爹,某宣和帝不是就曾经迎娶了一位北明女子做了皇后么。 你们大乾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惦记着我们北明女子,还一次比一次口味重。 上回娶走的那个敬纯皇后也就算了,好歹是以江南第一富商的名头被娶到大乾的,可是宁安郡主…。宁安郡主若是还没出嫁,那倒是差不多。 但是问题是宁安郡主可是新寡孀居,这成何体统? 或许是庆裕帝体内余毒未清,他居然就答应了大乾太子的这一求娶,据说其中有六皇子赵诚的周旋,但这种坊间传言,一般不足为信,不过世上也不总是空穴来风,到底是不是有迹可循,那各人就都有各人的想法了。 大乾太子和宁安郡主的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带着无数人的不可置信以及对于大乾太子殿下审美的疑惑,赐婚的圣旨黑字黄底,确凿无疑。 据说降旨的那一天,万千瞻仰过大乾太子殿下玉容的姑娘们奔走哭泣,哀叹一代美人的眼瞎,其盛况堪比当年大理寺卿与宁安郡主的那场赐婚。 赐婚圣旨是当朝阁老王严崇当众宣读的,本来圣旨宣读之事不该是阁老的管辖范畴,但是因为这一次的赐婚涉及大乾和北明两国,庆裕帝为了表示对于此事的重视,便在朝中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宣读。 此人便非王阁老莫属了。 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内,身着华服的宁安郡主倾身而跪,华服上绣着富贵绮丽的牡丹,大朵大朵的开放将她的身姿衬托的纤细而婀娜,她额间的桃花媚意天成,垂眸一笑之间都是流转的风情。 那传说中可止小儿夜哭的阁老王严崇昂首挺立,一本正经的宣读圣旨,但是谁都能看出来王阁老在眼角眉梢隐藏的慈祥笑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乾太子衡昭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北明郡主宁安德容俱佳,聪慧贤良,实乃天作之合,一对佳偶,遂赐婚于此二人,宜修两国之好,成此美满良缘。” 许锦言跪着接旨,座上的皇帝有些恍惚,他总是觉得许锦言旁边站着的那个男子很像一个人,似乎被那阳光泼洒之后,他的脸庞被遮挡在了光影之后,身姿清晰,真是像极了那曾经的大理寺卿。 张正…… 不久之前那个人还曾跪在他面前拼上一条命也要求娶宁安,他问那个人“宁安哪里好?” 那个人一字一字的说“她什么都很好” 忽然,庆裕帝起了一丝玩心,他对座下站着的那位风华惊世的男子道:“太子殿下,听闻在朕病中的时候,你就曾经求娶过宁安,这般执着,朕倒是有些好奇,这宁安……她到底哪里好?” 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迎着阳光折射出的灿烂暖意,他弯唇一笑,眉宇之间涤荡着醉人的春意水光,“她什么都很好。” 她什么都很好,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所以她值得我用尽今生的疼惜和怜爱,护她一生顺意长安。 赐婚的圣旨一下,紧锣密鼓的和亲队伍就开始筹备起来了。虽然是大乾太子亲自求娶,但是北明也不可怠慢,庆裕帝赐下了无数的金银作为许锦言的陪嫁,这一次算是国嫁了,托庆裕帝的福,嫁妆丰厚无比,再不复去年许家老爹的算计了。而相应的,英伯发挥了自己除了医术的第二优势,聘礼术。上回许锦言和张正的婚礼,因为碍着北明的国法律例,英伯没能好好发挥,这一回是北明和大乾的国婚,他北明就是手再长,也休想再管大乾的聘礼多少。 那厚重的礼单在许锦言面前过了一遍之后…。许锦言只感叹了一句大乾真是国力强盛。 她抱着儿子向萧衡昭问道:“你说英伯这大手大脚的行为是跟谁学的?这些聘礼可必须要抬回大乾,若是留在北明,我可是要心疼的。” 萧衡昭将儿子和媳妇儿一齐揽入怀中,“你这小心眼又犯了,抬回去便抬回去,只要你开心。”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以命为局 婚期便这样敲定了下来,但在许锦言随萧衡昭前往大乾之前,她在六皇子赵诚的帮助下,掩人耳目的来了一次大理寺。关押着赵斐的牢房阴冷而潮湿,里面昏暗的光线昭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许锦言向最深处行进,有小小的动物蹭着她的裙摆跑过,她却丝毫不曾在意。 大理寺的监狱不算熟悉,但是格局和北明皇宫的地牢总是差不太多。 赵诚陪许锦言走到台阶之处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这台阶深深幽幽,通往监狱的最深处。 “郡主,那人就在台阶下面的牢房里关着。你不必在意时间,想说多久的话便说多久的话。这个主意我还是能拿的了的。”赵诚浅淡的一笑。 许锦言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北明皇子凋零,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赵诚护驾有功,也的确是剩下的皇子里最拿的出手的一个。 该是未来的东宫之主了。 “六殿下……当真决定好了?”许锦言问道意有所指,赵诚是聪明人,会明白她的意思。 赵诚迟疑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呢,我是这天家的儿子,命从来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那就…。恭祝殿下未来一切顺利。”许锦言轻声道。 世人的命运素来多舛,赵斐两生两世汲汲营营只是为了那九五至尊的位子,而赵诚是诸位皇子里最不想沾染皇位的一个,半生赋闲,只是为了守得心爱之人,只可惜他再怎么想远离权术,最后这位子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上天喜爱和人开玩笑,最想得到的东西一般都是得不到的。 赵诚受了许锦言的这一祝福,他也弯唇笑道:“郡主大才,去了大乾也要继续发光发热才是。大乾不比北明,你无人可依靠,万事还请郡主多加小心。” 虽然你很聪明,那大乾太子看起来也是真心,但是许锦言,那大乾太子太优异了,太过优异的男子身上永远都不会只停留一个女人的目光,那个人是太子,只怕是数千数万的女子都会想要争上一争。 许锦言安能不明白赵诚的言外之意,她轻笑道:“殿下的好意,宁安明白。但是殿下有一句话说错了,大乾是个好地方,小心自当小心,但是有人待我如珠如宝,不须太过小心。” 赵诚懂了,不再多言。他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 赵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郡主请便,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 许锦言颔首,便顺着那幽深的台阶继续往下走,她慢慢的走着,脑海中却忽然回忆起了前世,她被赵斐打入地牢的那一天,侍卫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一步步的拖下金銮殿的台阶,她的额头撞在坚硬的台阶之上,鲜血四溅,疼痛蔓延了之后的数年光阴。 “殿下,我来探望您了。”许锦言走到了赵斐的牢房门口,她看着里面的一团黑影,轻声唤道。 那团黑影蜷缩在牢房的最内处,旁边是肮脏的杂草,还摆着几个脏污的碗,碗里放置着啃了一口的凉馒头。 听到许锦言的声音,那黑影动了一下,随后他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几乎一夜之间苍老下来的容颜,他的脸上被血垢和泥渍遍布,再不复从前的温润轮廓了。 “你……。”赵斐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许锦言将袖子折了一折,隔着牢房的门对赵斐道:“殿下,距离我上辈子见您的最后一面似乎才过了不久,这就又到了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说来有趣,两生两世的光阴如此短暂。您和我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永远结束了。”赵斐沉默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没忍住,笑了声道:“许锦言,两生两世都死在了你的手里。到底是我不如你。” 许锦言含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看来并不是假的。 “非是你不如我,只是这两辈子…。都有人帮我。” 前世是萧衡昭的大乾军队攻破了北明的宫城,今生是萧衡昭的筹划覆了赵斐的阴谋。 赵斐捏着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角,“他待你很好吗?” “是,他待我很好。我想我可能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许锦言的眼眸荡漾着光。 赵斐垂着头道:“前世我待你那样不好,今生想补救,你却也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若是还有来世,我想把亏欠佩玉和你的都补回去……玉儿,是我对不起她,不配做她的父亲。” “你若是觉得对不起佩玉,那就来生来世再也别遇见她了。”许锦言摇头,但愿她的佩玉下辈子安康无虞。再也别遇见他们这对无能的父母了。赵斐又沉默了下来,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那个花朵般妍丽的女儿,眼角有了丝湿润。 “你还来看我做什么,是不是我这般狼狈的样子可以让你觉得心神愉快?”赵斐自嘲的道。 许锦言却承认的爽快,“是,心神愉快。” 赵斐愣了一下,随后居然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诚实。” “心神愉快是真,但来见你也不只是为了心神愉快。你我二人牵扯的已经太久了,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你和我之间的孽缘也该彻底结束了。” 许锦言从袖中掏出了一对耳环,顺着牢房门的缝隙递了进去,那耳环闪亮的光泽刺痛了赵斐的眼睛,赵斐一下激动了起来,他想扑过去捡起那耳环,但是因为他被铁链牢牢的拷着,无法行动。 “你…。你不可以将这个耳环还给我!不可以!” 赵斐急切的让许许锦言将耳环拿回去,那耳环是他前世在新婚之夜的时候送给许锦言的礼物,今生多方寻找才又找到了这一对耳环,前段日子给许锦言送了过去,看她收下还让他高兴了好一阵。 这个东西可不能让她还给他。 许锦言将耳环放下,别的再多说无益,总归自此一别,永生永世都和这个人再无瓜葛。“许锦言!你答应我!来生……来生你还得遇见我!”赵斐看许锦言要走,几乎是疯狂的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来生?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见到你。” 许锦言继续向前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过头。 再见了,那些满是伤痕的往事。再见了,那些鲜血浸透的曾经。 自此之后,我的人生只有快乐和幸福。我笃定无比,因为有一个人拼尽全力的让我幸福,我又怎么敢不幸? 他既然赌上了命,那么我便也以命为局,邀他赴这一场人生之约。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锁 大乾的和亲队伍不日便起了程,在大乾队伍离开的第三天,废太子便一颗人头落了地,结束了这一生一世。 但事已至此,谁又会在乎一个废太子的人生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大乾的迎娶队伍之上。 大乾迎太子妃归国的这一条队伍绵延了近乎十里,古虽有言,十里红妆,但到底也只是在传言之中见过,这一回,这大乾太子却是将十里红妆变成了现实。 一时之间,各国无不侧目,谁都要对大乾的这位太子妃议论一番。曾经北明的蠢货千金,后来的宁安郡主,如今又成了大乾的太子妃。 这样的命数,怕是司命星君费尽心思才给算出来的吧。 大乾太子妃是从宫中出嫁的,算是皇帝给的极大脸面,听说从正华门抬出花轿的时候,微风轻轻的吹开了那花轿的轿帘,旁边聚集的百姓们,不少人都看到了那花轿里的一袭嫁衣。 世人皆惊异于那嫁衣的华美动人,也惊异于身着嫁衣之人的娇美。这一幕在北明百姓心中存留了很多很多年的时间,在这之后,再也没有一位新娘能这样惊艳世人。 北明人民对这位大乾太子妃如此热情,那大乾人民对自家太子妃更是置放了极大的好奇心与关注。 迎亲队伍进大乾京都的那一天,京都人民全都聚集到了城门口等着花轿的出现,甚至有一些别城的人为了一睹太子妃的尊容都从外地跋涉而来。 对这位太子妃,大乾已经满是传说了,毁誉参半,有人说这位太子妃会狐媚术,把太子爷迷的晕头转向,这才以寡妇之身嫁做太子妃。但也有人说,就算是狐媚术迷惑了太子爷又怎么样,咱们那位冷心冷清的太子爷能娶妻就不错了,这是天大的喜讯啊。 对于太子妃的身份就不要挑挑拣拣了,咱们的太子爷那曾经可是要去做和尚的,现在娶了妻就不错了,挑三拣四可要不得。 人群之中却有人目露凶光,瞧着那华丽的花轿,眼底的嫉恨几乎铺天盖地。 “二叔,是时候动手了吗?”淳于碧咬牙切齿。淳于舒隔着人海远远眺望着那长长的迎亲队伍,他唇角挂着促狭的笑,十里红妆,为了迎这位太子妃,他们的太子爷是费了心思。 看了一会儿,淳于舒才叹了口气道:“碧桑,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 一旦这个计划实施,无论成功与否,无论是否真的割断了萧衡昭和许锦言的缘分,淳于碧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淳于碧几乎是想也没想的点了头,“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必须要断了这两个人的缘分。” 以下一辈子不得好死为代价割断萧衡昭和许锦言这一生的所有缘分。 很值得,就算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她也一定不要让许锦言和萧衡昭有任何缘分牵扯。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帮你一把。但是碧桑……你可千万别后悔。”淳于舒重重的叹了口气。 —— 入夜,迎亲的队伍进了大乾的皇宫,只等着明日行大礼,正式册封太子妃的仪式。 因为还没有行礼,许锦言暂时被安置在了裕华宫,行礼之后才会迁入东宫。不过虽然许锦言今夜在裕华宫入住,某没皮没脸的太子爷也跟了过来。 “我说,这都到了你的家国。你好歹注意些形象,怎么还这么没皮没脸的,小心传出去了,你这大乾太子的脸面又丢了。”许锦言笑着揶揄。 某太子爷却无所顾虑,他往床铺上一躺,“就是因为到了我的家国,既然是大乾,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要不是你不愿意,你今天晚上本来应该是住在东宫的。”许锦言笑了一笑,“儿子你抱哪儿去了?你仔细着,见不着我,那小子非得给你把大乾皇宫掀翻不可。” 对待儿子一向严苛的太子爷冷笑了一下道:“他要是敢,我就把他扔出去!” “听听你这话,哪里是当爹的人说的出口的。”许锦言嫌弃。 正说着话,裕华宫内殿的门被推了开来,半夏端着药盏走了进来,她对许锦言笑道:“小姐,该喝药了。” 萧衡昭侧目看那药,“这药原是治你产后气血虚的,生了那兔崽子也有段日子了。怎么还不见大好?” 许锦言将药碗端过,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茶盏对萧衡昭道:“病去如抽丝,这才几天呢。且得喝一段日子的苦药才是。” 半夏看那空了的药碗,顿了一下,这才将东西收拾了一下,退出了内殿。 “你今儿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忍冬拨了一下房中的炭火,看着自送完药回来就一脸愁容的半夏。 半夏忽听忍冬唤她,她回了神,迟疑了很久,这才对忍冬道:“冬儿,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情,你一定要杀了我。” 忍冬听半夏这口气不对,她放下拨动炭火的钳子,看向半夏道:“你说什么呢?” 半夏僵硬的笑了笑道:“冬儿,我昨晚做梦梦见有人威逼我背叛小姐。所以醒来有些害怕,我想着万一梦境成真,你可千万要拦住我,不要让我做出背叛小姐的事情。” 忍冬笑了笑,“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梦境和现实倒分不清了。那梦是梦,还能成真不成?” 半夏苦笑,“是我傻了,快些睡吧,明日还要帮小姐上妆呢。” 吹熄了灯,这宫闱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但宫中的风雨从来不会平息,看着安静,但是暗藏的危险和黑暗却慢慢靠了近。 “碧桑,这血一滴,事情就再没有转圜的机会了。”淳于舒手持着一罐血液,迟迟不愿意行动。 这血液是前些年他给萧衡昭医治伤口的时候特意留下来的东西,以防备未来有所需要。如今便就要以血液为引子,来切断缘分。 淳于碧显然是想好了,直接将那血液夺过,浇在了那正在燃烧的烛火之上,烛火瞬间变成了黑色,像一股升起来的烟雾腾空而起,受到了指引一般,向着大乾皇宫的方向直奔而去。 淳于舒长长的叹了口气,这阴霾之气会直奔许锦言而去,将返世之人的灵魂锁住,斩断她这一世的所有牵绊。 返世之人因怨念而生,只要用戾气锁住了那怨念,返世之人的存在也就成了无意义的事情。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盛大婚礼 淳于舒看着那阴霾之气飘向的地方叹了口气,“碧桑,你找的那个侍女真的没有问题吧。如果她没有将那药给许锦言服下,那我们这一出可就全做了无用功。” 淳于碧冷笑,“那丫头倒是个硬骨头,我拿她自己的命威胁她,她都不屑一顾。反而想诓骗我,不过么……就算她没有将我给她的东西给许锦言服下也无所谓。因为真正管用的东西我趁她不注意摸在了她的手镯之上。” “那丫头是许锦言的贴身丫鬟,无论如何,那药都得被许锦言吃下去。” 淳于舒点了点头,要给许锦言下的药名为七星散,是吸引这阴霾之气的关键,寻常人服了无事,只要这转世之人沾染上一点…。就会将这阴霾之气全都集中与她的身上。 “明日大婚的时候,只要你将这香料燃烧,催发了阴霾之气,许锦言会当众灵魂抽离……死无葬身之地。”淳于舒的眼神变得沉默而阴郁。 这样一番逆天改命的惊天计划,到底是成是败就端看明天了。 —— 半夜里,睡得安宁的许锦言忽然坐了起来,她仔细的回忆着刚才的梦境,但是只能回忆出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跪地,身姿傲然如竹柏寒竹,他向苍茫大地,向山川河流肃然起誓。 可那誓言的内容她听不见,怎么用心也无法听见。萧衡昭的睡眠本就浅,听见了她的动静,立刻便起了身,揉了揉漂亮眼睛,沙哑着嗓子道:“怎么了?” 许锦言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后钻入了他的怀里道:“明日大婚…。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萧衡昭笑了笑,“我当你担忧什么呢,当然不会有问题了。” 我为了将你迎回大乾做太子妃已经耗费了太长的时间,我怎么敢让明日有任何问题。 我的太子妃,放心吧,我们天生一对,没有人可以改变上天的旨意。 —— 大乾皇宫上下已经肃整一新,重重宫阙全披上了大红的喜绸。本就金碧辉煌的宫殿此刻更是焕发了最耀目的色彩,只为了等待大乾太子迎回的那位命定之人。 许锦言着大红嫁衣,嫁衣之上绣了九条凤尾,九凤呈祥,长长的裙摆在她的身后迤逦。额上坠以凤冠,那凤冠华贵繁复,纯金打造,刻出的凤凰姿态栩栩如生,像是要立刻飞天而去,但却稳稳的束着她的发丝。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力才造了这么一件凤冠。 以太子妃的身份使用凤冠似乎早了一些,但大乾的这位太子爷早已经将大乾江山一手掌握,只是没有登基之名,但登基之实早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江山都是他的了,让他的太子妃用凤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锦言自天雍宫前的台阶一阶一阶的慢慢走了上去,百官跪拜,万人臣服。她该是傲视一切的凤凰,凤凰浴火重生,而她浴血重生。 一旦重生,则无人可挡。 台阶之上的天雍宫前有一人在等她,那人着太子冕服,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齐备,彰显帝国太子威仪,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十二纹章绮丽华贵,冕服肃然生辉,可这些都抵不过那位帝国太子自身的光芒,他立与巍峨的宫门之前,氤氲着一身的惊世风华,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满是春意水光,他仔细的看着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人,俊美犹如天神般的容颜上微含笑意,让天地之间的一切美好都黯然失色。 许锦言本来有一些紧张,那高高的台阶一眼望不到边,而她额上的头饰又太过繁重,她一度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一脚踩空从那台阶之上滑落下去。 但向上一看,那高台上的人俊美如神祇,望向她的眼神却如春水温和,她心中微舒,有他在等她,她又怎么敢从高台摔落。 高台之下,本是臣服跪拜的淳于碧从袖中掏出了那致命的东西,那是一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香料,但一旦点燃,那高台上两个人此生的缘分就该尽了。 她眯了眼睛,暗自在袖中将香料点染。只有淳于族的人才能看清的阴霾之气从淳于碧的袖中飞出,直往正在一步步走上台阶的许锦言而去。 淳于舒捏紧了衣角,神情有些紧张,是成是败……就端看此时了。 阴霾之气直勾勾的向高台上的凤凰而去,凤凰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金光与阴霾之气相互交织,似乎是在一较高下。 淳于碧脸上的紧张已经昭然若揭了,汗水从她的手掌心里慢慢窜出,赌上下辈子不得好死才换来的断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高台上的人仍然在一步步的向前,台阶并没有成为阻拦她的东西,她越来越高的出现在人的面前,金光随着她的步伐走动而越来越亮,越亮吞噬黑暗的能力就越强。她步上了高台,那帝国太子向她伸出手来,两手相握,正红与玄色的相遇,两生两世的相逢。那凤凰身上的金光在这一刻扩大了无数倍,耀眼的无与伦比,金光终于展示了它极凶猛的那一面,那所谓的阴霾之气在那万丈金光面前仿若蝼蚁一般,瞬间便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太子与太子妃并肩而立,如日月同辉,魑魅魍魉皆得退避三舍,那是泽被了上天爱重的一对人儿,跨越了前世今生才终得重逢,又岂能因污浊而再生颠簸。淳于碧浑身颤抖了起来,不管她多么不愿意,她都得承认一件事,她和淳于舒的计划失败了。不知道为何原因,总之就是失败了。 淳于舒掐着指头,紧蹙眉头,在脑海里想着此事的周折。忽然一声空灵的声音入耳而来,“小舒,别再纠缠了。此事非是你可以更改的事情,这缘分是上天注定,远非人力可改。” “师父?”淳于舒小声的喊了出来。 “你当太子妃娘娘是怨念所造的返世之人?但是小舒,返世之人从来都不只是怨念所化这一种,她的返世是有人以热血,以性命,以最诚挚的心意才换得的再度相逢。” “太子妃娘娘根本就不是因为怨念才返回的人世间。” 那空灵的声音飘飘渺渺的进入淳于舒的耳中,但却似乎藏了无尽的能量,他向后一退,整个人瘫倒在地。一声极大的“噗”声乍起,有人将一口鲜血喷出。 淳于碧口吐鲜血倒地,双眸圆睁。 “小舒,逆天改命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是她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宿命。” — 高台上的太子与太子妃双手相握,受万民朝拜。灿烈的太阳光之下,萧衡昭转而望向许锦言,“我的太子妃,我曾经说会用最盛大的婚礼迎娶你。如今,你可满意?” 太子妃垂眸轻笑,一双琉璃眼眸满是流转的风情,“你曾经千方百计都想诱骗我说的那句话…。你现在可想听?” 握着她的手陡然抓紧,凤眸也严肃了不止千倍。 “你愿意讲?”他的声音有了丝颤抖。 “我本微尘,心如浮萍,悦你万千,你为曦光。”她温柔的望着他,那一双琉璃眼眸倾注了她此生的深情无双。 漂亮的凤眸随着她的话慢慢起了波澜,一点点的星光坠落,他顺着她刚才的话道:“我…心……悦……你。” “我本微尘,心如浮萍,悦你万千,你为曦光。” 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摘出来,组合起来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以生生世世为期。 ------题外话------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因为近一个月来有些事情缠身,写文受到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最近更新的非常慢,也非常对不起大家。这本文就暂时完结了,但是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因为很多的谜底还没有揭开。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大约一个星期以后会开始连载番外,一定给大家一个完全满意的结局!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一) 大乾崇德二十四年,那是大乾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年。 或许是在那一年之前的岁月太过灿烂,灿烂到达了极致,衰败也就不得不随之而来。 有人说敬纯皇后和宣和帝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神仙眷侣,那是上天亲手牵上的红线,费尽心思才连接起来的缘分。 缘分二字从来不易得,又何况是上天钦赐,可那两个人怎么就从神仙眷侣一夜之间成了反目的敌人。 原因是何,可能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一件事。 “咳咳。”李亭之将白色的手帕捂着唇上,手指感觉到了帕子上忽起的湿意,她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将帕子放进了袖子里。 “青柳,方才我睡着的时候,衡昭是不是来过了?”李亭之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一饮,中和了一下口中的血腥气泽。 青柳笑着回道:“娘娘,小殿下是来过,但是小殿下看娘娘如此疲惫便没坐多久便离开了。”李亭之笑了笑,“这孩子……有些太过懂事了。” 此时自东边传来了一阵丝竹的声音,欢腾的过了分,李亭之听在耳里,皱了眉,随之搁下了茶盏。 只是她没注意,衣袖不甚跌落进了茶汤里,沾湿了大半如梦烟黄色。青柳连忙跑过去关上了窗户,略显慌乱的对李亭之道:“娘娘……外面的风太大了。” 李亭之却笑她,“傻姑娘,这丝竹的声音我们都听了多久了,左不过是勤政殿又进了新人罢了。他那点花花肠子我早一清二楚,不就爱听个《春江花月夜》。十几年了这点爱好是一点儿也没变。”青柳的声音有了哭腔,“娘娘……” “怎么了?你这傻姑娘可别又哭,就为了这点事情?可以,但没必要。”李亭之往后面靠了靠,看起来倒是很惬意。“娘娘,我便不信。若是你真去见陛下,陛下能冷着一颗心不见您?”青柳生的有几分英气,但此刻眼眶红红,看着便是极为的引人怜惜。 但从来对侍婢极好的李亭之却罕见的发了火,“青柳!是不是我这些年太惯着你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是不明白了吗?” 青柳的眼眶又红了一些,她抬手擦了擦眼角,乖巧的认错道:“娘娘,是青柳错了。” 青柳一贯知道,娘娘是待自己极好,可是有些事情远远不是自己能指手画脚的。李亭之点了头,“我瞧着衡昭又要来了,你看着动静,这回来了可一定得唤醒我。” 李亭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那孩子太聪慧了,可能是预感到他们母子缘分将尽,这些日子几乎是一天三次的来这凤仪宫请安。 这世上她拥有的东西太多,可她生性虽然说不上豁达二字,但舍得却能将将做到。她什么都能舍下,可唯独那孩子……。 那孩子就是她心上的一块肉,要舍下就是剜肉,她怎么受得了这个痛? “娘娘,娘娘。怪了,这凤仪宫的池塘里忽然浮出了一个人。” 青云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凤仪宫的池塘里莫名其妙打捞出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居然还活着,这就不得不让娘娘拿个主意了。 青柳来不及阻止青云打扰李亭之休息,眼睁睁的让青云跑了进来。李亭之睁开了眼,疑惑的问道:“女子?” “是啊娘娘,那女子似乎不是宫人,身上穿的衣服……居然…。”青云没法说下去了,接下来的话若是说错了,那可就是丢脑袋的罪过。 虽然自家娘娘肯定不舍得杀她,但是有些事情她们做奴婢的还是要小心。 李亭之瞧着青云的神情便明白了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扶本宫去看看吧。”李亭之吩咐道。 被打捞出来的女子还是在昏迷当中,但那双眼睛即使是紧闭,也能猜出那双眼睛是不同凡响的。一旦睁开,便应该是琉璃之姿吧。 “这孩子……倒是生的乖巧。”李亭之看着昏迷的女子浅笑。这女子额间带了朵桃花,清婉又不失灵动。 是个机灵的孩子。 “娘娘,您说什么呢,你瞧瞧她身上那衣裳。”青云急道。 昏迷女子身上着了件极精致的衣衫,衣衫上金绣银织,是大乾太子妃才能身穿的衣衫形制。 李亭之是大乾的皇后,她当然熟悉这形制,如今的大乾哪里来的太子妃,但这女子却身着了大乾太子妃的衣服,显然是逾了距。 不过么……。李亭之却并不生气,也没想着要处理这昏迷的女子。 且先等这孩子醒过来吧,李亭之弯着唇,这孩子有眼缘,生的好看,就是犯了大不敬的过失,她也要拼着她皇后的脸面给这孩子圆过去。李亭之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一混蛋。 不多时,这女子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了。 李亭之连忙凑了上去。 一双琉璃眼眸慢慢睁了开来,随着她越睁越大,琉璃眼眸里盛着的疑惑也越来越多,她似乎是在拼命的想这是什么地方。许锦言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疼痛的头,有些不知所措。她知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凤仪宫,自她又一次嫁给萧衡昭之后,她就在东宫住了两天,然后就以太子妃的身份住进了凤仪宫里。 是于礼不符,但是面对萧衡昭那么个人,谁敢说于礼不符四个字。 可是凤仪宫她是住了不少日子,但这些日子以来这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面前这个美丽又温柔的女子。 这是谁呢? 那么美丽,但是却又高贵的让人休想亵渎。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不过在那样的美丽之下,岁月的痕迹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下跪!”青云向许锦言大叫出了声。 许锦言的脑子还在发懵,她尽量的使自己回忆起之前的记忆,她好像是在凤仪宫的小池塘旁边看锦鲤,看着看着就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面前就是这美丽的女子了。 许锦言没有忽略掉皇后娘娘这个称呼,她抬头看向李亭之,琉璃眼眸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李亭之问道。 许锦言咳了咳,“从……凤仪宫的池塘旁边来。”李亭之陡然笑了,“你倒是个有趣的。” 旁边的青云和青柳却急了,青云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锦言却并没有在意青云的无礼,她仔仔细细的环视了一圈凤仪宫,然后将目光放在了李亭之的脸上。 她忽然心里一紧,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大胆的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敢问如今…。可是崇德年间?”许锦言的声音在抖。 李亭之秀眉一挑,思量了一番之后饶有趣味的笑道:“是,现在是崇德二十四年。” 很多年之前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曾经也问过一个类似的问题。 那一年,寒冷的北明江南,春天还得在期盼中多等几日,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破旧衣衫,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与自己所处时代截然不同的一番场景,艰难的向眼前之人问道。 “请问……现在是什么年月?”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她的记忆都模糊了起来。只是她当时不可掩饰的惊慌还历历在目,甚至…。现在眼前那双琉璃眼眸里渗出来的惊慌不就和当年的她如出一辙。 看来……也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许锦言的指甲紧紧扣着床褥,眉目之前流转着不可言说的情绪,她这一生已经发生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再多一件,似乎也并不是多么的难以接受。 她慢慢的抬起头再次看向面前那位美丽的皇后,只见那位皇后冲她弯眸浅笑,容颜之上是任何人都难以模仿的温柔,而温柔之外,却是一派的雍容华贵。 不失一国之后的威严。 是衡昭口中那位既温柔又美丽的母后了。 敬纯皇后。 许锦言深知这一点,她跨越了数十年的光阴,从承元一年到了崇德二十四年。 时间倒退,她见到了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人。 未来可能也要经历她本不应该经历的事情。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二) 夜晚,沉静了很久的凤仪宫忽然有了丝生气儿,似乎是多年后吹来的一阵春风,暂时缓解了凤仪宫内的寒冷。 “锦言,你唱的这个曲儿还怪好听的。不过感觉现在好像流行不起来,起码得十年之后才能流行起这个风格的曲儿。”李亭之优雅的靠在椅子上,一颗一颗的剥着葡萄。 晶莹的葡萄汁水沾了她满手,但是一滴滴滑落下来并不觉得她狼狈,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恬静之感,温暖的烛火打在她的侧颜,看着便让人觉得平和。 许锦言唱的这个曲儿的确是十年后才会流行起来的《平玉调》,现在唱来算是新奇之乐,不过李亭之一耳朵便能判断出来此曲十年之后才会流行,那这耳朵还真不愧是一国之后的耳朵。 许锦言瞧着李亭之微微舒了口气,关于她来历的这件事,敬纯皇后那一关应该是过了。 而且这一关她过的很平顺,甚至还有点意想不到的顺利。 许锦言暂时是不可能告诉敬纯皇后她是从十多年之后过来的人,这事儿对她这个已经重生过一次的人来说不算多离奇,但是敬纯皇后可能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在发现自己到了崇德二十四年之后,许锦言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始给自己的到来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她身上穿着大乾太子妃形制的衣裳,实在是很难解释的一件事情。 一筹莫展,敬纯皇后却分外的善解人意,她甚至都没怎么问许锦言的身份,在旁边婢女询问的时候她还会将其制止,只让婢女将许锦言带下去换衣服,妥善安置。 既然敬纯皇后不问,许锦言也不会先提。 只要敬纯皇后不想着杀她,那她就先这么将错就错的混下去也罢。若是以后再生变故,大不了就说了真实身份,想来这位以贤德闻名天下的皇后也不会想也不想的下杀手。 毕竟,她许锦言可是敬纯皇后的亲儿媳。这么想着,许锦言的心脏忽然跳漏了一拍。 来到了十多年前,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十岁的萧衡昭了。 十岁的萧衡昭……会是什么样子呢? 初一见面便是那副惊艳天下的模样,十岁的他也会那么惊艳吗? 她笑弯了唇,其实许锦言并不担心她会回不去十年后,只要萧衡昭这个人在,无论她身处这万千世界的哪一个时空,其实都不太要紧。 只是若是回不去了,可能会麻烦一点。 得勾引十岁的萧衡昭,不能让他喜欢上别人……。嘶,许锦言忽然觉得自己在犯罪。 “你想什么呢?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李亭之稀罕的看着许锦言脸庞的笑容,这妮子明显是走神了,而且…。肯定是在想男人! 许锦言立马回神,“娘娘这话可不对,若说是像花儿,这世间还有比娘娘更像妍丽花朵的人吗?” 李亭之笑的前仰后合,“我说锦言,不知道以后哪家有幸娶了你做媳妇儿。你这小嘴甜的,真真是能把人甜化。” 许锦言笑容一僵,巧了,刚好做了您家的媳妇儿。 李亭之瞧着许锦言是越看越喜欢,虽然这姑娘来路不明,莫名其妙从湖里漂上来,基本上杜绝了李亭之可以喜欢她的因素。 可这世上不是自有那缘分一说,李亭之就是觉得她和许锦言之间有缘分,而且这缘分,估计还不浅。 而且李亭之隐隐发现,许锦言没准儿也是一混蛋。因为她李亭之是混蛋,所以她对混蛋的嗅觉非常灵敏。 这是混蛋对混蛋的吸引,没有道理可讲。 混蛋天生就该喜欢混蛋。 在李亭之察觉许锦言,应该也是混蛋的一秒钟之后,她就确定了一件事,她喜欢这个额间有桃花的小姑娘,虽然她是混蛋。李亭之似是想起什么,她瞧了眼天色道:“哟,我家那儿子估计是快来给我请安了。可惜就是年龄有点小,要不然我非做主给他定了锦言你做媳妇儿。”许锦言笑容又僵了几分,这个…。虽然年龄小,但也不是不可以。李亭之估算的不错,便就在此时,凤仪宫大殿的门便被推了开来,许锦言一滞,她知道是她的夫君来了。 此时此刻,年仅十岁,还没来得及与她相识的夫君来到了她的面前。 为了这一面,她跨越了十几年的光阴。 她急急向门口望去,夜已经有些深沉了,月光很温柔,随着大殿的门被推开,翩然洒了进来。她怀着满心的喜悦和重逢的感动望向自己的夫君,然后…… 皱起了眉。 嗯?这是什么情况? 自殿外的月光下滚进来了一个圆咕隆洞的球形物体,这球形物体虽然圆滚,但是走路很稳健,三两下就走到了李亭之的面前跪着,胖乎乎的身子汤圆一般,他仰着圆圆小脸道:“衡昭给母后请安。” 声音又甜又糯,如此看来,这颗小汤圆的馅儿一定能甜化人。 许锦言揉了揉眼睛……。这个汤圆小胖子……是她那姿容清绝,惊世风华,迷晕万千少女的夫君?李亭之显然很喜欢自己的大胖儿子,连声唤着,“儿子儿子,快来。母后抱抱。” 汤圆小胖子眉眼一皱,漂亮的凤眼氤氲出几分不满的道:“母后,衡昭已经十岁了。” 许锦言心一松,没错,这是她那一本正经又很不正经的夫君。虽然现在是个小胖子,但是那双漂亮的凤眸还是难掩其辉。李亭之没把自家儿子的不满放在眼里,她素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少年老成,可是……她有时候却希望儿子能一直天真下去,孩子气一些。 最好…。不要那么聪明。但身处皇家,如今又是这样的时局,不聪明……怕是不行的。 “儿子,十岁不算大,你娘我十岁的时候还冒鼻涕泡呢,你装什么大人。”李亭之无所谓的喝了口茶,瞟了眼自家圆咕隆咚的儿子。 汤圆小胖子一愣,对李亭之道:“母后,夜已深了,不宜喝浓茶。” 李亭之故意砸吧了一下嘴道:“这是果茶,甜甜的,可好喝了。儿子不来一杯?” 汤圆小胖子知道没办法和自家母亲说正经的,他索性不说了,随意抬眼在殿中瞟了一圈,这一瞟就看见了许锦言。 汤圆小胖子:…… 许锦言:…… 汤圆小胖子犹豫了一下,漂亮凤眸有疑惑,但慢慢泛起了一些光芒。 汤圆小胖子可能年龄小了些,他并不明白他的眼睛为什么会泛起这光芒,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在这一刻,有多么的亮。 “母后,这位……是?” 李亭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果茶道:“儿子。这个姐姐漂亮吧……嘿嘿嘿母后让她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好……。”汤圆小胖子在脱口而出了一个字之后立马回神,他颇为恼怒的看着李亭之道:“母后,您说什么呢!” “哟儿子,你刚才是答应了?”李亭之稀奇的道,儿子刚才分明说了句“好”,虽然及时改了口,但也够让人惊奇了。许锦言终于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十岁夫君瞧了个够,这小圆汤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她莞尔一笑,对萧衡昭道:“回殿下,奴婢是皇后娘娘新收的婢女。” 也是殿下您未来的媳妇儿。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三) “既已请完了安,儿臣就先行告退了。”萧衡昭无法抑制住自己忽然的心跳,这种悸动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陌生到让他想要逃离。但是李亭之显然不想自己的儿子这么快离开,她瞟了眼汤圆小胖子道:“儿子,这才几时,你且在这儿待一会儿。” “母后……”汤圆小胖子皱起了眉。 “乖,今儿啊……有好戏看。”李亭之安慰道。 汤圆小胖子对这声“乖”有些不适,但却没再说话,真的很乖的留了下来,只是那双漂亮的凤眸会时不时的望向那抹清婉身姿站着的方向。 她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会这样吸引自己的目光?年幼的萧衡昭捧着圆圆脸蛋,陷入了深深的不解和疑惑。 许锦言也在思索李亭之口中的这个好戏。 好戏……自这位皇后娘娘口中说出来的好戏,那可真是让人期待呢。 好戏很快就上场了。 静妃来了。 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众婢女来给李亭之送人参鸡汤。 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揍李亭之的。“前些日子臣妾听着娘娘身体不太康健,便托父亲从泰山寻了株千年的人参过来,昨日一到,就上火炖着,炖了这十几个时辰,汤品一成,就立刻端来给娘娘滋补身子。” 静妃说话很柔弱,这柔弱之气儿里还带着那么一丝魅惑,且这静妃本就生的是娇媚美人之列,此番更是媚上加媚。 落入许锦言这位前宫斗失败选手的眼里,便能比较轻易给静妃划分出一个方向来。 绝不会是善茬。 不是善茬不算是贬义,毕竟敬纯皇后也不是善茬。静妃在许锦言的记忆里,该是和贵妃。在大乾野史上是离间敬纯皇后和皇帝的得力干将。宣和帝前期六宫无妃,只有李亭之一个皇后,后来六宫粉黛齐聚,最宠爱的却是这位静妃。 只是很可惜,最后这位最宠爱的静妃升成了和贵妃,却在敬纯皇后逝世后,被精神失常的皇帝随意处死,据说身后连张草席都没有。 许锦言叹了口气,瞧着那娇媚的容颜,心里有几分悲凉。李亭之瞧了眼那人参鸡汤,略有些反胃,她不爱喝鸡汤。 面上却还是贤德得体的皇后模样,“静妃有心了,不过本宫的身体一直都是那样子,不需静妃这般关心。” “瞧娘娘说的,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才是六宫安定的根本。臣妾又怎么能不为之挂心。”静妃声音娇弱,一转腔,却又道了句,“再者…。娘娘康健了,陛下才能安心。臣妾则更得为之挂心才是。这几日陛下夜晚总是枕不安席,臣妾想着陛下定然是在思虑娘娘的身体,为了让陛下安心,臣妾多做些也是应该的。”凤仪宫静了一下,青云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但有李亭之压着,青云也并不会在此时多说。 许锦言却勾了唇,宣和帝若是真的因为李亭之的身体枕不安席,又怎么会不来探望,只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枕不安席。 看来这静妃不算高明……身为妃子却话里话外都在僭越皇后,这般趾高气昂,可绝不是明智之举。 从前赵斐招进府里的那些姨娘也有不少静妃这样的,只有美色却无甚大脑。这样的女子能得宣和帝的喜爱? 许锦言细细思量了一下,心里明白了几分。李亭之是无所谓的,静妃僭越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既然静妃有皇帝撑腰,她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反正她…。从来就不想得到什么。 她伸手逗了逗一旁的猫儿,似乎是静等着静妃走人。但时间已经不早了,李亭之说的好戏可还没上场呢…… 李亭之这个人应当是不会随意置言的人才是。许锦言耐心等待着,抽空瞟了眼乖巧坐着的小汤圆,汤圆很乖巧,但时不时瞟向许锦言的目光被许锦言轻易捕捉。许锦言笑了一笑,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向小汤圆眨了眨眼睛。 其实就是俗称的暗送秋波。 小汤圆瞬间红了脸颊。 他低下了头,人生中第一次,这位大乾唯一的皇子萧衡昭心中涌现了类似慌乱的情绪。 小皇子因为慌乱低下了头,但让小皇子慌乱的罪魁祸首却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娘娘,你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未见人先闻其声,自大乾外传来了女子的高声尖叫。 许锦言心里大松,连忙打起精神,好戏来了。 李亭之装模做样的按了按太阳穴,看起来很不悦的道了句:“这是何人在外喧哗?” 做足了一国之后的高贵派头。 但许锦言明显看见了李亭之眼底里的精光,看来皇后娘娘在宫里闲太久了,也是想找点乐子。 很快,衣着华丽的德妃便走进来了。 一进来,便跪在凤仪宫的大殿中央求李亭之给她做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过脸上精致的妆容却一点儿也没花。 许锦言有些佩服,无意中看了眼李亭之……。很好,李亭之也正盯着德妃的妆流露出佩服的意思。“这个德妃…。你的胭脂,啊不,咳咳,你今日来的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李亭之险些说秃噜嘴,把自己真的想问的问题问出来。 德妃抬手擦了擦眼泪,很是楚楚可怜道:“皇后娘娘,有人……有人想要谋害臣妾!” 李亭之并不意外,后宫这些事情已经多的不能再多了,只是能不能得手的问题,德妃还活着,显然是没有得手。 “哦?那这可真是一件大事,你且来仔细说说怎么回事。”李亭之想了想,本来这出好戏应该是在皇帝那儿上演的,怎么却找上了她?看戏她乐得清闲,现在要她跟着一起演……李亭之瞥了眼也在看戏的许锦言,倒也不是不可以。德妃得了李亭之的指令,立刻指着一旁的静妃大骂了起来,“皇后娘娘,是静妃!静妃昨日送了臣妾一盒点心,恰好臣妾这几日胃口不太好就一直未动,谁料臣妾养的鹦鹉却误食了那点心,没一炷香的功夫,鹦鹉就掉下来死了。这肯定是那点心里有毒,静妃想要谋害臣妾!” 静妃一头雾水,她只是来给皇后娘娘送人参汤,顺便来显摆一下这几日陛下都在她哪里过夜……怎么就赶上了这一桩事。 “德妃!你可不要含血喷人,给你的点心我给各宫都送了,皇后娘娘这里也有,怎么单你一人有事?”静妃立刻回击道。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四) 德妃瞧静妃毫不示弱的样子,更是怒火攻心,她冷笑一声道:“那谁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单单给我一人下毒,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陛下把那柄你相中的玉如意赐给了我,没给你。所以你怀恨在心,想要致我于死地。”德妃说这话,越来越激动,甚至想要上去扑打静妃。 许锦言眼疾手快,赶忙拦下了德妃,连声道:“德妃娘娘息怒。” 德妃犹豫了一下,甩开许锦言的手,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 许锦言很识相的退回到了一旁,只是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仔细思虑着刚才拽德妃的时候,不小心摸到的德妃脉相。许锦言垂眸,细细回忆着刚才摸到的脉象,偶然一阵幽香袭来,似乎正是德妃身上传来的。 “喵”的一声,李亭之怀里的猫儿忽然有些不太安宁,想要挣脱李亭之的怀抱。 许锦言手心攥紧,她忽然就意识到……现在这里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了。 她侧目看向了李亭之怀里的猫儿。大乾野史里的李亭之有几分妖魅色彩,据说她有操纵动物之能,曾纵容爱猫谋害……皇胎。 更有甚者还说帝后彻底离心是因为敬纯皇后无容人之量,在后宫之中肆意残害皇胎,以致于宣和帝厌弃。 如此看来,眼下这光景,便是纵猫伤人的那一出戏了。 许锦言望向李亭之,现在这殿中的技俩,李亭之是否能知道几分? 李亭之余光看见了许锦言的打量,她微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声张,只是出声压下了德妃和静妃要起的争执。“本宫这凤仪宫清净一段时间了,见不得你们这吵吵嚷嚷的,你们要是想本宫给你们解决,就坐下来平平静静的谈,若是不想,就去乾清宫找陛下给你们解决。” 说完,李亭之捧起了一旁的茶杯,轻饮了一口,唇角有着清冽的笑。 德妃和静妃便默了一默,没有人再说话。 德妃素来会缓和场面,便想着上前几步同李亭之说笑两句,谁知她刚一走过去,李亭之怀里的猫儿忽然极刺耳的“喵”了一声,极快的从李亭之怀里跃了出来。猫儿浑身的毛发在一瞬间炸了起来,原本澄澈的蓝宝石猫眼已然充满了阴郁之气,直勾勾的盯着德妃。它弓着身子,谁都看得出那猫儿身上的厉色,但爆发了野性的动物岂是这些深宫里的娇弱女子们抵挡的住的。 众目睽睽之下,李亭之怀里的猫忽然向德妃扑了过去,像是要撕咬的架势。 德妃大惊,但是来不及任何防御,唯一做出的反应就是惊恐的大叫了起来。事发突然,猫儿突发野性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此时的内殿也只有女眷和一枚坐的离德妃很远的小汤圆。 德妃似乎是在劫难逃了。 然而此时,一抹浅青色的身影忽然冲了过去,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在猫儿冲撞至德妃的前一刻,将猫拦截了下来。 许锦言一个旋转,将猫儿牢牢的抱在怀里,手一直安抚的摸着猫的脑袋,原本暴躁的猫儿在她的安抚下,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李亭之这才反应了过来,她站了起来立刻向德妃询问道:“德妃…。可还好?”说着话,李亭之用眼神示意青云将猫儿抱到后殿去。 德妃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抚着胸口吓得直哭,娇滴滴的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便让人心疼。 许锦言将猫儿递给青云,退到了一旁。 静妃倒也惊魂未定,因为她距离德妃很近,那猫儿生扑过来,她一度还以为是来扑她的。 “一到春天,这猫儿倒还真是容易出乱子。”静妃也没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李亭之瞟了瞟在一旁低眉顺眼立着的许锦言,暗自想了想,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在等德妃平稳下来。 青柳上前将德妃扶去了椅子旁坐着,德妃扶了扶胸口才坐了下来:“娘娘的猫是和臣妾过不去吗?” 语气似乎有怨气。 许锦言挑了眉,被猫惊吓是该有怒气,但是毕竟那猫儿没扑到德妃,德妃却因这件事对李亭之如此言语,似乎有些过了。 毕竟德妃是妃,而李亭之是皇后。 便就真是李亭之的猫扑到了德妃,德妃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这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德妃不会不懂。 李亭之脾气很好,没有在意德妃的失态,还满是歉意的对德妃道:“德妃受惊了,那猫儿最近是有些急躁。今儿竟惹了这么一番事来,德妃你多担待些……青柳,你去将本宫的那盒东明珠拿来。” “东明珠安神,便当作是本宫的赔礼,可好?”许锦言怔了一下,这天下哪有皇后给妃子赔礼的说法……李亭之这个皇后未免当的有些窝囊。 难免的,许锦言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李亭之。 萧衡昭的母亲……不会是窝囊的人,绝不会。 许锦言正沉思,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低头一看,一颗小胖汤圆正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呢。 可爱的让人只想捏一把他的圆圆脸蛋。 许锦言冲他挑眉,怎么了,我的夫君。 小胖汤圆没理解许锦言眼睛里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低声对她说:“你一会儿跟我出来一下。” 真是霸道啊…。许锦言轻笑,是她夫君的作风。 许锦言轻轻点了头,小胖汤圆才走回了位置坐下。 德妃也终于收拾好了心情,“臣妾岂敢收娘娘的东明珠,娘娘的话便是折煞臣妾了。” 李亭之摇头浅笑,那盒东明珠还是赐到了德妃的手里。 德妃擦了擦眼泪,继而又开始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娘娘……那点心的事儿……” 德妃欲言又止。 李亭之想了想,“德妃,你既然说那点心有毒,你可有证据?”德妃挥了挥手,一旁的婢女便将点心端了上来,银针一探,立刻变了黑。 一旁的许锦言眯眼一瞧,嚯,依黑的程度来看,这点心里绝对是下了见血封喉的毒。 李亭之也不说话,侧目望向静妃,静妃也急了,慌忙道:“娘娘,臣妾给凤仪宫也是送了点心的,您可一定要明察。” 李亭之犹豫了再三,“去把陛下请来吧。” 这件事不是她李亭之不能处理,只是这事关的两个人,一个静妃,一个德妃,都是现在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儿。 不管她伤了哪一个,皇帝都是要跟她玩命儿的。 既然如此,这必须伤害一个人的事儿还是交给皇帝自己去做吧,她才懒得管,也少淌这趟浑水。 宣和帝很快便来了。许锦言在看到宣和帝容颜的时候,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那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俊美的容颜之上流动着贵意,他行走之间,龙袍的袍角在跟着飘动。许锦言一度以为她看到了萧衡昭,已经褪去汤圆本色,长成天下第一俊美男人的萧衡昭。许锦言见过赵斐穿龙袍,见过庆裕帝穿龙袍,可是都没有眼前的这位宣和帝看起来顺眼。原因似乎只是宣和帝更像一位君王。为什么宣和帝会更像一位君王呢? 许锦言其实也想不明白。她望向了还是一枚汤圆的萧衡昭,她知道,萧衡昭很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或许不能用不喜欢这三个字……许锦言看着小汤圆眼睛里的恨意暗自叹了口气。是啊,不是不喜欢,而是……。恨。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五) 宣和帝快步走了进来,龙威自是仪态十足,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李亭之在婢女的搀扶下也弯下了膝盖。 小汤圆面无表情,随之跪地,他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脸庞微垂,脊背却挺立如竹柏寒松。许锦言瞧着小汤圆只想到了两个字,“麻木。”她叹了口气,窗外恰好掉落了一朵梨花,那梨花皎似月华,却凉似霜雪。静妃显然比德妃要多得恩宠,宣和帝绕过了娇滴滴跪在地上的德妃,将静妃扶了起来。 随后挥了挥手,让剩下的人起身。 德妃暗自攥紧了手,显然是不悦到了极点,但是却硬是再度挤出娇媚面对宣和帝。宣和帝却没有多看,自顾揽着静妃坐上了高位。李亭之起了身,望着宣和帝的背影笑了笑。 她忽然想起,曾经情到浓时,面前的宣和帝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你永远不必跪我。” 永远是多久?李亭之整理了一下因为跪地而褶皱起来的裙子。 永远这个时间量词比她想象的要短一些呢。 “又发生了什么?”宣和帝望向李亭之,言语有着不耐烦。李亭之摇摇头,不想多说,此事和她可没什么关系。但她不说,自然有的是人想说。 德妃率先跪了下来。 “陛下,静妃想要杀了臣妾!”德妃声泪俱下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令人怜惜。李亭之向后退了几步,坐到了旁侧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子。青云叹了口气,小步走开。 正当许锦言疑惑的时候,青云端了盘葵瓜子过来,李亭之看见葵瓜子,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随后“嘎嘣嘎嘣”的嗑了起来。 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许锦言有点瞋目结舌…。 自家婆婆……还真是…… 出人意表。德妃的哭戏不错,但是宣和帝并不想理会,面对一个不想理会的女人流下的眼泪…。 宣和帝很快就怒了。 “静儿怎会是这种人,你不要无事生非!”宣和帝站了起来,狠狠甩袖,随后将静妃揽入怀里,大步离去。 徒留一脸惊愕的德妃和一脸遗憾戏没看足的李亭之。 宣和帝在凤仪宫发了一通邪火,又救了佳人,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李亭之。 一眼都没有。 似是已经厌恶到了极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赐予。李亭之把嘴角的瓜子儿皮摘了下来,“嘶”了一声,心里暗道“自家那口子最近是越来越有昏君的架势了” 那自己作为昏君的皇后是不是应该更混蛋一点儿?许锦言摸着下巴,宣和帝敬纯皇后这对夫妻,一个没心一个没肺,天生一对说不上。 但是很难寻到比他们更合适彼此的人。 毕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像他们一样神经病。 看着惊骇的德妃,李亭之像是很抱歉的对德妃笑了笑,“你看…。也不是本宫不管。陛下既然是这个意思……” 德妃“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行了礼,转身离开了这里。热闹了半晚上的凤仪宫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李亭之看着自家儿子笑道:“儿子,你瞧母后我说的怎么样,今儿是有好戏看吧。” 小汤圆点了点头,漂亮的凤眸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的确是一出好戏。”李亭之转而望向许锦言,她将手中剩下未曾吃完的瓜子放回了盘子里。 “锦言…。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李亭之微笑。 从猫爪下救下德妃的那一个身影干脆又利落,那般危急的情形里能有这样快速的反应,要么她武艺超绝,要么她……早就预料到了猫儿会突然发难。 前者亦或是后者,李亭之瞧着那琉璃般的眼睛,直觉是后者。 小汤圆顿了顿,抬起那双漂亮眼睛也看向了许锦言。 许锦言微弯了唇,“娘娘的猫该是最温顺不过的品种,即是春日,也绝不会行突然扑人之事。除非……。” “除非?”李亭之玩味着这两个字。 “除非什么?”李亭之挥手,让青云重新将猫儿抱了过来。琉璃眼眸泛光,“除非外力干扰。”许锦言将话说了一半,只用告诉李亭之这猫儿被人下了药即可。剩下的事,李亭之会自己处理好的。 “殿下找奴婢来,有何要事?” 凤仪宫夜深月重,小小一枚汤圆执拗的仰起头盯着面前那个芳华正盛的女子。 十岁的孩童和二十岁的女子。 这一场对视奇异却适宜。 “本殿下自然是有事问你。”孩子如此执拗的仰着头,想要用自己的气势压过那个清婉动人的女子。 可高了不只一个头的距离让孩子却有着一丝挫败感。许锦言却笑的眉眼弯弯,“那就敢问殿下有何事相问?” “就…。就是想问你,你到底是谁?” 漂亮的凤眸疑惑抬起,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我这么想要在意你?许锦言“哦”了一声,随后蹲了下来和汤圆平视道:“如果我告诉了殿下我是谁,殿下可以回答我一件事吗?” 小汤圆虽然觉得这样于礼不符,但还是点了头道:“好。” 许锦言笑了,“我是殿下前世今生的小情人。” 小汤圆脸色大变,“你大大大大大胆!”许锦言继续欺负小汤圆,“我既已回答了殿下的问题,敢问殿下现在能否回答我的问题?” 那女人笑的真可恶,小汤圆明知道应该唤人来把她拖下去责打一番,但看着那样灵动的笑颜,他却瞬间泄了气。“你要问什么?”小汤圆道。 许锦言更是笑的过分,她伸手一把揪住小汤圆的圆圆脸颊,没有防备的小汤圆让她得了逞。 “你咋这么胖?”许锦言眉眼弯弯。 小汤圆瞪着漂亮凤眼,不敢相信的大声道:“你大大大大大胆!”“哎?你怎么不止胖,还结巴?”许锦言捏着汤圆的圆圆脸颊有些不想松手,欺负十岁的夫君这种机会很难得的,不一次欺负够本怎么行。 而且…。手感真好。 许锦言另一只魔爪也伸向了汤圆的圆圆脸颊,一副大色狼的样子,对可爱的小汤圆肆意凌辱。 小汤圆极度震惊,以往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居然敢对他这个大乾唯一的皇子动手动脚,完全视皇室的尊严为玩笑。 其罪可诛! 但是其人……看在她笑容这么好看的份上…。放她一马好了。小汤圆放过了许锦言,小汤圆的母后却不依不饶…。要给许锦言赏赐。 许锦言看着自个儿房内那丰厚的赏赐,心里有些愧疚,要是敬纯皇后知道她对她唯一的儿子做了什么事情…… 估计得把这些赏赐全部收回,还要把她拖出午门,斩首示众。 当然,许锦言收这个赏赐也不是白收。 因为她帮助敬纯皇后将一场大型宫闱内斗扼杀在了萌芽之时。 德妃死了。 被暴怒的宣和帝一剑刺死,一尸两命。德妃怀了身子,可这孩子不是宣和帝的,而是德妃在深宫中寂寞难耐,和一侍卫厮混,有了身子。 既然这孩子不是宣和帝的,自然不能留。德妃心思狠毒,孩子不能留,那不如发挥这孩子最后一点的光和热。 德妃本想引李亭之的猫儿发狂扑向她,便在自己身上涂了猫儿闻之会焦躁难忍的草药。只待猫儿扑向她,她借故将孩子舍去。 不仅能让李亭之地位大受波及还能让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就此失踪。德妃的算盘打的妙,可是万万没想到从中突然杀出了一个许锦言,把那猫儿从半空截下,毁了德妃的计划。当然,这一番情况是许锦言自行的推测,实际上,德妃怀孕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只除了不小心摸过德妃脉象的许锦言知道此事。 德妃死了,对外的说法是得了急症。 显然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 许锦言能明白,妃子怀了侍卫的孩子这件事,对于皇帝来说,绝对是能被无数人指着脊梁骨嘲笑的一件丑事。 自然是能瞒就往下瞒。 不过有一件事她没推测清楚,李亭之是怎么确定德妃腹中的孩子不是宣和帝的? 能够顺藤摸瓜查出德妃怀孕不算难,可李亭之是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够猜出德妃孩子的父亲不是宣和帝? 这件事实在是……引人深思。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六) 日子如水一般过去,转眼,许锦言已经在崇德二十四年里度过了三个月,从樱花纷飞到了荷香满院。 她不过是在凤仪宫的花园小睡了片刻,便来到了崇德二十四年,来到了这个充满了动荡的年份。 此番境遇,总得有所渊源。她来到这崇德二十四年,也不会是无缘无故,总该有她应该有的使命。三个月过去的飞快,这段日子里许锦言有事没事逗逗小汤圆,看起来日子很是闲适。 许锦言一直遗憾她没有在萧衡昭人生最黑暗的这一年里陪伴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这才给了她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让上天的这一份好意付诸东流。 小汤圆面对她的陪伴似乎很有些无所适从,所以很是抗拒。不过以她对自家夫君的了解程度来看,萧衡昭的这个抗拒……很不强硬,还有些欲迎还拒的意思。 用婆婆李亭之的话来说,十岁的萧衡昭此刻的表现就是“口嫌体正直”。 傲娇死人不偿命。 但再怎么闲适,这日子也要到尽头了。 许锦言心里一直无比的清楚一件事…。 快到敬纯皇后大病的时间了。 史书有载,崇德二十四年年中,敬纯皇后大病,一月之后,皇后殁。 许锦言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或许无法改变敬纯皇后的逝世,可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萧衡昭的心病。 萧衡昭想知道敬纯皇后的死因,为此已经付出了无数的时光和心血。 既然如此,许锦言又怎么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她势必要为她的夫君将此事彻查到底。许锦言留在凤仪宫做了李亭之的贴身侍女,李亭之也不问许锦言的出身来处,只当许锦言是身家清白,让一直琢磨着怎么忽悠李亭之的许锦言十分汗颜。 四月份开始,许锦言就打起了十二万份的注意力关注李亭之的身体问题,但一切只是徒劳,莫名其妙的,五月刚开了一个头,端午节那日,李亭之便病倒了。 当时阖宫都在欢腾,李亭之已经很久不参加这种宫内的节日盛典了,一个人在殿中给萧衡昭编五彩绳。 五彩绳刚编了两根,李亭之便咳了血。 许锦言当时就在一旁伺候,想要唤太医,却被李亭之按下。李亭之咳血之后便将那方染了血的手帕收了起来,还残留着些微鲜血的唇角却勾如弯月。 李亭之说:“不必去找太医……”一句话,便将惊慌起来的青云和青柳止住,也让许锦言无法行动。 许锦言觉得很奇怪,李亭之看到鲜血之后的表情不是惊慌,不是害怕,而是……如释重负。 像是早就清楚自己要遭逢这一出劫难,而在此之前,她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李亭之的状况一天差似一天,但是李亭之却严令凤仪宫上下不许对外透露此事,也不许任何人请太医过问。此情此景,和野史传闻的近乎一模一样。从前是世上佳偶的敬纯皇后与宣和帝,在崇德二十四年的这一年里分崩离析,敬纯皇后病重却严令将消息传出,一无所知的宣和帝在后宫之中纵情声色,坐拥三千美人。李亭之病重,无太医查看,但许锦言却从李亭之的病情里看出了些门道。 的确是失魂蛊没错。 许锦言自知道萧衡昭一直在查失魂蛊之后,便对此蛊也留心了起来。后来她在王阁老的藏书里曾经看过关于这蛊的介绍,算是对此蛊有所洞悉。 李亭之蛊毒发作那日,许锦言恰好就在殿中,她将李亭之的所有反应都看在了眼里,也明白了一些不该她明白的事。 从李亭之蛊毒发作那日的情况来看,李亭之的蛊毒早都入了肺腑,绝不是近些年才种下的。 萧衡昭此时年幼,怕一直以为李亭之的蛊毒是崇德二十四年才被种下,因为从一开始就看错了方向,所以在北明的那么些年的时间了,萧衡昭才一直没能查明真相。 如果许锦言没有看错,李亭之的蛊毒起码被种了十年之余。 若真是十年前就种下的蛊毒,或许因由都不是在大乾。夜深,大乾的皇宫陷入了一片的静谧。 正是夏盛的时候,繁星点点,温柔的挂在天际,柳梢十分翠绿,在夜色之下弯的很是妩媚。 宝元殿内有一抹人影耸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外面有驻守的羽林郎,但是羽林郎都对那抹人影视若无睹。 看样子,该是奉命行事。许锦言揉着有些发涨的额头,仔细的殿中寻觅着一样东西。 她记得那东西应该是在宝元殿的,她刚入大乾皇宫的时候就把阖宫上下的物资都清点了一遍,据看守宝元殿的人说,宝元殿里的东西已经十几年没有动过。 若此话当真,那这东西现在应该就在宝元殿才对…… 许锦言翻了一个时辰…。最后终于放弃了。 她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出了宝元殿。 此番来宝元殿是借了小汤圆的光,明是来取一柄玉如意,但其实…。她是想找一味药引,一味名叫紫宁木的药引。若这药引得已寻到,或许李亭之的蛊毒还有挽救的一线机会。 虽然许锦言知道李亭之的逝世是定数,可是她重来一世,将那么多已经注定的事情全部推翻,那么再救一回李亭之,又有何不可?或许改变了李亭之的命数,萧衡昭就不会花费三年前往北明查案,那她和萧衡昭也就不会在北明相遇。 可是李亭之是萧衡昭太过重要的人,是他深爱的母亲,是他最亲的亲人。 如果李亭之一直活着,她的衡昭或许就会快乐一些,也不会经历那些伤痛。 既然如此,就是遇不到她,也没关系的吧…… 一个不曾有过伤痛的萧衡昭,得多耀眼啊,尽管他早已耀眼的让人无法凝视。许锦言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的问题是,她并没有找到那个药引,那味紫宁木。 许锦言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玉如意握紧,准备去给小汤圆送去。 宝元殿处的这个位置很偏,从这里走到小汤圆住的玉清殿需要穿过一片竹林。这竹林白天看着没什么,还很有一番诗情画意的感觉,但是一到夜晚,这些竹子随风摇曳的样子就像是妖怪的长长手臂,倒是有些令人发惧。许锦言提着一盏灯笼在竹林里慢慢前行,灯火微弱的光芒照耀在竹林之间,将黑暗驱散。 蓦地,竹林之间响了一声,显然是闯入了不速之客,是敌还是友,皆是难说的一件事。“阁下已然跟踪了我多时,不妨现身,说一说您的目的。”许锦言将灯笼调转过去,对向竹林东边。 四周静了一瞬,竹林东边随后悉悉索索的钻出了一个人。 此人…。的确是钻出来的。 自那一大片竹叶之间钻出来,拨树叶的时候一度没有拨动,很是用了一番劲儿之后,竹叶之间才现出了一颤颤巍巍的老头儿。 许锦言皱眉一看,就这那微弱的灯光,许锦言一眼认出…。 “清谷道人?” 清谷道人,大乾的国师……也是萧衡昭十分敬重的一位老师。 之前那场和萧衡昭的国婚便是清谷道人主持的,许锦言见过她,不过现在的清谷道人…。怎么和十几年后一样老? 清谷道人慢慢走到了许锦言的面前,叹了口气对她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许锦言显然没听懂,“嗯?” 她没听懂,但清谷道人的语气明显是认识她,十年前的清谷道人认识她?“你是在找紫宁木吧。”清谷道人问的很直接。 许锦言一愣,“您怎么会知道?” 下一刻,许锦言就反应了过来,“您知道皇后娘娘中蛊毒的事情?” 清谷道人点点头,白花花的胡子跟着一起动,“自然。娘娘的事情,我怎能不知?而且包括你,孩子,关于你的事情,我也明白。” “那…。那道人为何不救娘娘?”许锦言更是疑惑,她来不及去想清谷道人知道她的什么事情,只疑惑清谷道人既然知道李亭之中了蛊毒,却从来没有施法搭救过? 清谷道人看着许锦言疑惑的眼神叹息,“孩子,你过了两生两世,如今都到了第三个人生,你怎么还不明白……人世间的事情,总是无奈的多,而更多的事情,只能选择无能为力。”许锦言瞬间大惊失色,苍白的颜色爬上了她那张清婉的容颜,两生两世……第三个人生? 清谷道人莫不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份? “您…。在说什么?” 清谷道人摇摇头,“孩子,别找了,即使你找到了紫宁木,娘娘也是不会用的。娘娘知晓自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知道。” 许锦言的大脑在急速运转,以使她能够迅速分析出清谷道人话中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娘娘知道自己中了蛊毒?”许锦言问的很艰难。 清谷道人转过身去,月光自竹林间穿过,浅浅的洒在他的后背。 “娘娘…。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全然洞悉了往后数十年的世事发展,她虽然心有不甘,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顺应历史。” 说完,清谷道人似是叹息般的说了句,“历史不可逆,既然如此…。却又为何让千年之后的人来到这千年之前。为何…。让十年之后的人来到十年之前?” 许锦言从清谷道人的话中隐隐感知到了一个真相,可是她不敢确定,如果那是真的,这世上荒唐的事情可就又添了一桩。清谷道人的话还在继续。 “娘娘原本是生活在千年之后的人,因为一次星辰变化而产生的奇异变数来到了这千年之前。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明白一件事,她会成为这大乾的皇后,会诞下两个孩子,一位留不住的天赐公主,一位未来会娶北明宁安郡主许锦言的皇子。”“而她最明白一件事,她会在崇德二十四年死于蛊毒,受剥皮抽筋之痛。”许锦言不禁问出了口,“那娘娘…。就任凭历史如此发展?” 许锦言不能接受这件事,她自重生以来步步为营,就是因为知晓往后世事的发展,借此力量才终于手刃仇敌,改变整个的人生。 既然她许锦言可以改变,那也知晓往后世事发展的李亭之为何不能也顺势改变,反而任凭悲剧上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人各有命。你有福气改变自己的命数,那是只属于你天大的福气,是有人曾拼了一条性命为你强求得来,可是娘娘没有那个福气……” 许锦言呼吸一滞,她捕捉到了清谷道人给她的一些讯息,但是此刻她没有功夫顾惜自己。 “真的…。就没有一点改变命数的机会?” 清谷道人笃信的摇头,“是,没有。娘娘曾经尝试过,可赔上的却是天赐公主的一条性命。”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天赐公主刚出生的时候玉雪可爱,全大乾的人都对天赐公主充满了喜爱,可只有娘娘知道,公主会死在两岁的时候……” “天赐公主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叫天赐的,叫做思华,因为娘娘心里清楚叫做天赐的公主会在两岁的时候得急症逝世,所以故意否决了陛下要给公主起名天赐的想法,而称公主为思华。” “这是娘娘第一次试图改变命运,可事实却给了娘娘最重的一击。思华公主还在胎里的时候就差点保不住了,陛下从前的一位侍妾嫉妒娘娘独得陛下宠爱,所以给娘娘下了滑胎药,没人知道那侍妾是怎么穿过重重的保卫把药下到娘娘的汤羹里的,总之那下了滑胎药的汤羹就是进了娘娘的口。”“孩子本应该是保不住的,太医都跪满了地谢罪。此时虚弱的娘娘却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思华公主活了下来……你猜这个决定是什么?” 清谷道人停止了叙说,却向许锦言提了一个问题。 许锦言抬起了头,一双琉璃眼眸满是悲悯,“娘娘……给思华公主改名叫做天赐。” 即便只有两年时光,她也要将女儿留住。 踏出竹林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许锦言的步伐缓慢,方才短短的一段时间,她接受的讯息却是跨越千年的重量,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慢走两步,仔细思量。 李亭之是千年之后的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所注定的命运,她不是没有抗争过,只是抗争的结果却是不得不再度深陷。 比起李亭之,她许锦言是有多幸运,才能逆天改命。如果说她的幸运是有人赌上一条性命为她求来,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你想什么呢?都不看路吗?” 许锦言正在沉思的时候,忽然就被一软绵绵的东西挡住了去路,她一愣,连忙回过神来,低头一瞧。 一枚小汤圆正像拦路虎一样拦在她面前,瞪着那双漂亮凤眸气呼呼的看着她。 她在认真一瞧,在小汤圆的身后有一石凳,看这个架势,要是汤圆不拦着她,她可能就要因为撞上石凳而摔倒在地,说不定还要崴了脚。 “汤…。呸,谢谢殿下。”许锦言真诚的道谢。 谁知汤圆把脸一沉,“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叫本皇子汤圆?”许锦言连忙辩解,“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殿下您多心了。” “我多心?你少来这套!前天本皇子就听见你跟母后小声说我胖,还说如果我是夹心汤圆,一定全包着糖!” 小汤圆委屈巴巴的嘟着嘴,那可爱的模样真真是让许锦言想一把将其揽入怀里。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手比脑子快一步,她伸出胳膊就把汤圆抱进怀里,肆意捏了捏他的脸道:“因为殿下甜,所以才说殿下是包糖的夹心汤圆!不是因为胖,殿下可别冤枉我。” 小汤圆瞬间僵成木头,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这死皮赖脸抱着他的某个人,但是情感上…。情感上他不仅不想推开,还想让她多抱他一会儿。 她好香好软…… “你大大大大大胆!”小汤圆嘴硬道。“我就大大大大大胆怎么样!”许锦言挑眉,欺负年幼的萧衡昭可真有意思。小汤圆生了闷气,但又舍不得把那个又香又软的怀抱推开,只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许锦言抱够了之后就把人汤圆推开,一脸无知的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汤圆一窒,这个女人可真够有意思的,分明是她先抱的他,他不推开她就不错了。她居然还先一步推他? 岂有此理! “本皇子晚上没事出来散步,不可以吗?” 反正不是因为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所以本殿下担心出来找你!才不是呢!许锦言也没说话,她心里明的跟镜似的,斗不过二十岁的萧衡昭,她还能斗不过十岁的萧衡昭? “行吧,殿下。我们快回殿去,我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梅花糕!” 嗯?梅花糕? 小汤圆只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就点了头,大摇大摆的走在了许锦言的前面。 算这女人有眼色,还知道给他做梅花糕来哄他! 呸!什么哄他,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许锦言瞧着小汤圆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她前些日子跟李亭之学了个词儿,叫傲娇。 她起先不太明白这词儿的意思,不过李亭之说就是萧衡昭那样儿,那样儿就叫傲娇。 究竟那样儿是那样儿呢? 许锦言现在看着小汤圆那大摇大摆的背影,心里基本上是明白了。 竹林外侧,竹叶摇曳的样子被月光映衬在女子的裙袂,女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小男孩的身后。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芳华正盛的女子和圆圆滚滚的孩子。 可就是这样极不协调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亦步亦趋的走着,似乎就能走完一生一世的光阴。“我跟你讲,本殿下胖…。是有原因的!”小汤圆忽然回头。 许锦言挑眉看他,嗯? “因为…。因为母后喜欢。”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七) 回到凤仪宫之后,许锦言直奔了李亭之的房间。 她有事要问。 李亭之的病情愈发严重了,那剥皮削骨的痛苦时时侵扰,折磨的李亭之一度精神恍惚。显然,在她回殿之前,李亭之刚刚痛过一场,额角的冷汗还没有干透。即便是这样痛苦,李亭之还是能在萧衡昭请安的时候装的和没事人一样,这对母子,一个赛一个的演技好。 谁让萧衡昭现在才十岁,完全不是他娘的对手,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硬是啥也没看出来。 见许锦言一来,唯一一个停留在房里的青云把手帕递给了许锦言之后出去换水。 李亭之不愿意被太多人知道她的病情,仅仅只青云青柳和许锦言三个人知道而已。所以李亭之现在住的内殿也并无其他太监宫女。 青云出去后,李亭之靠在软垫上瞧着许锦言,“你是不是又给衡昭做梅花糕了?那孩子有点太胖了,该减肥了。你下回少给他放点糖。” “可是…。殿下说娘娘喜欢他胖。” 许锦言望着脸色发白的李亭之跪了下来,面对李亭之,标标准准的行了太子妃的礼节,“锦言……给母后请安。”李亭之明显震了一下,捏着被角的手陡然发了力。“清谷找过你了?”李亭之的语气很是坦荡。 许锦言更坦荡,“是,清谷道人找过我了。” 李亭之慢慢悠悠的叹了口气,将手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三下,“本来还想和你多玩几次游戏呢,儿媳妇儿哎,你说说这天下间还能有如我和你般奇怪的婆媳吗?”许锦言垂眸,“母后说的是。” 李亭之一定知道她的身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穿了太子妃形制的衣服,还直接报出了“许锦言”这个大名,以李亭之的聪慧一定猜的出来事情的全貌,若非如此,李亭之也不会在明明知晓她来路不明的情况下还不追查她的身份。 她早该明白,李亭之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认出了她这个儿媳妇。 李亭之笑了笑,伸手唤许锦言过去,“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你叫许锦言,再一瞧你的衣服,我便明白了一切。青柳还说你那是伪造的服装,可我心里明白,你那身太子妃服饰上绣着国花鸳梦,那种技法根本不是伪造出来的。” 她拍了拍许锦言的手,“衡昭这小子有福气,给我娶的媳妇儿是聪明又漂亮。没白心疼他。”许锦言叹息般的道:“母后……” 李亭之点头,“我晓得你要问我话,想问什么就问吧。”许锦言捏手,“母后,锦言的确有话要问。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也是衡昭最想问的问题,衡昭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亲赴北明,查找了三年却一无所获,所以媳妇儿斗胆,想问问母后,您身上的蛊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亭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笑了笑道:“这傻孩子…。找什么蛊毒…。我中的根本就不是蛊毒啊。”许锦言大惊,“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十五岁那一年生了场大病,醒来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李亭之轻声道。这一段历史赫赫有名,千百年后的敬纯皇后本人也曾经听闻。许锦言点了头。“民间传闻说是我母亲背着我到了江南寻到了良医,可母亲之前半生从来没有出过那个小山村,又怎么可能将我背到江南。当你母亲背我刚走到村口就被一道士拦了下来,那道士给我娘了一味药,说这药服下可保我二十年平安。若是不服,我活不过一个时辰。” “我娘看我实在奄奄一息便将此药给我服了下去,我是醒来了,可是我娘却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真正的女儿早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千年后的一个灵魂。”许锦言有些明白了,“那药……便是失魂蛊?” 原来害人的药并非催命,而是保二十年平安的良方。难怪萧衡昭查了三年却丝毫线索也无,因为所谓失魂蛊的用途根本就不是为了害李亭之,而是救……。 李亭之点了头,“是,那药可保我二十年平安。如今刚好二十年,我该把这条命还回去了。” “母后……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许锦言难掩语气里的颤抖。 李亭之摇头,“没有,锦言……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帮我瞒住衡昭。帮我…。让历史继续。” “母后的意思……我明白。” 李亭之背负了太多东西,她知道往后千年的发展,也知道历史不可逆,所以终其一生都在被历史左右。 如今命在旦夕之间,所牵挂的却依然是那不可被改变的历史。许锦言叹息,“可是母后,历史真的就不能改变吗?” 她分明改变了那么多,李亭之知道的历史分明是她改变之后的历史,若是历史不可被改变,那么她…。本应该是一个死人,何德何能做萧衡昭的太子妃。 李亭之笑了笑,“人各有命,锦言……我没你那么好的福气。锦言,如果我不死,之后的历史就会被悉数打乱。我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是这大乾的皇后,我身上背负着黎民苍生。” 苍生二字太重,可惜,上天选了她来背负。 她或许很难承担的起,可是这苍生里有着她的儿子和夫君,为了这两个人,她便是承担不起也须得赔上性命尝试。 她知道她的儿子将会在没有她的未来成为最贤明的君王,成为能负担的起苍生的男人。 那是她的儿子,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够比他更好。 而她也知道,她的儿子将会和他的妻子,面前这个叫做许锦言的女人成为恩爱百年的帝后。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性命摧毁这一切? 她不能,也绝对不愿意。 许锦言再次沉默了下来,她明白李亭之说的一切,可是她也是大乾的太子妃,凭什么她就能逆天改命,李亭之就不行。这样好的福气……究竟是谁赐予她的?“母后……”许锦言喃喃道。 李亭之弯了一个新月般的笑,那笑容如月光温柔,“锦言,你听我说。你无须为我惋惜,我已经多活了这二十年的光阴,看过了很多的美景,尝过了很多的美酒,也遇见过很多美好的人。够了,真的够了。我不再奢求其他,只愿一件事…。而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母后请讲。” “帮我瞒住一切,让历史继续。” 许锦言跪在李亭之床前,重重的叩头,“锦言……遵旨。” 李亭之摇摇头,“不,锦言。我要你以儿媳的身份答应我。而不是大乾的太子妃。” “儿媳……明白。”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随月明(八) 李亭之的病情越发严重了,从前一天一发的痛症变成了一个时辰一发,本来萧衡昭时时探望,此事定会露陷,可好在李亭之多了个贼心眼极多的儿媳。李亭之一有发病迹象,她就半哄着把小汤圆给骗走。这事情就这么瞒了下来。李亭之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却依然坚持着维系最后半个月的生命,对于她来说,有多痛苦都无所谓,只要能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多看看儿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但在李亭之受尽折磨的同时,六宫却依然是一片的歌舞升平,期期艾艾的丝竹之声有时都能飘到凤仪宫来。 而自德妃事件之后,许锦言也再也没有见过宣和帝,同样,一直将许锦言带在身边的李亭之也再也没有见过。 许锦言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从前这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分道扬镳至此,连见人生的最后一面都难。 她问过李亭之,但李亭之却只是笑,然后沉默。 六宫还是热闹非凡,唯有凤仪宫隐匿在了这样一片热闹之中。李亭之倒是无所谓,她只要能有事没事怼两句小汤圆,让汤圆气呼呼嘟起嘴来,瞧瞧那傲娇模样,她就心满意足了。或者再吃两口许锦言做的梅花糕…。提前享受一下儿媳妇的好,李亭之窃以为,她比自家那口子可强多了。 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没有一个有她儿媳妇可爱。但李亭之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儿媳妇被杀千刀的她家那口子盯上了。许锦言跪在勤政殿正殿的地上,跪的膝盖都有些痛了,但是庆裕帝还是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许锦言无奈的想,她在凤仪宫哪里受过这个待遇,李亭之几乎是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别说跪这么长时间,就是让她多站一会儿,李亭之都不乐意。 “你…。最近服侍皇后?” 许久,宣和帝才开口问道。 许锦言点了头,“回陛下,奴婢的确一直服侍皇后娘娘。”“但朕查了你的出身来路…。你好像不是宫里人。”宣和帝高高俯视着许锦言,眸光充满了锐利。 许锦言一怔,继而道:“奴婢原是织造署的宫女,幸得皇后娘娘垂怜,才得入凤仪宫。” 宣和帝冷笑一声,“皇后给你编的那个身份你还是不要说了,朕早查明白了,织造署从来就没有你这个人。” 许锦言一时语塞,她明白了,宣和帝今日就是意在找她的茬。 “你到底是什么人?入凤仪宫的目的又是什么?”宣和帝的语气变得极为冷硬。 宣和帝和萧衡昭几乎有六分相似,尤其那一双凤眸,几乎是一模一样了。许锦言看着面前的宣和帝叹了口气,萧衡昭和他父亲虽然长相相似,但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 “陛下,这些事情…。您若是真的想知道,不妨去亲自问皇后娘娘。”许锦言小声道,李亭之不是不小心的人,给她设置的假身份一定没什么漏洞,然而宣和帝还是查到了她的来路不正。 若非对李亭之用了心思,宣和帝又怎么会如此在意李亭之身边多出来的小小婢女。 一个婢女,若非借了皇后的光,又怎么能得了皇帝的多看一眼。宣和帝显然没有听懂许锦言的弦外之音,冷哼一声道:“处理你一个小小婢女还需惊动皇后吗?” 许锦言轻笑,“陛下做事,怎需知会他人?” “你大胆!”宣和帝忽然暴怒。 你大胆…。 你大大大大胆…。 这样一看,这对父子又有些相似了。 许锦言并不畏惧宣和帝的暴怒,左不过她还有李亭之护着,她上面有人,怕什么! 宣和帝注意到了许锦言的表情轻松,他的怒气又加重了一些,“你真不怕朕杀了你?”还未等许锦言说话,勤政殿的大门忽然被推了开来,一身凤袍的李亭之出现在了门口,门外刺眼的太阳光跟着李亭之一起闯了进来,阳光在她的背后,将凤袍上的那只凤凰染上了万道金光。 李亭之的脸上精心施了胭脂,青云的手很巧,将李亭之原本苍白的脸色都遮掩了起来,淡红的胭脂让她有了些气色,显得那朱颜如花般娇艳。加之李亭之戏好,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正处在痛苦折磨之中。 “听说陛下要处理我的婢女?”李亭之使了个眼色,许锦言立马乖巧的退到了李亭之的身后。宣和帝自看见李亭之的那一刻起,手就不由自己的颤抖了起来,但随后他背到了身后,不让他人瞧见。“朕过问过问后宫的事情,难道不可以吗?”宣和帝昂着脖子。 “反正…。你也不管六宫的事情了。” 宣和帝这补的一句……总觉得语气发闷。 李亭之点头:“臣妾是不管后宫的事情了,可是这不是陛下授意的吗?不过就算臣妾再不管后宫的事情,自己这凤仪宫的事情难道还能不管吗?” 宣和帝冷笑,“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惊动的你来朕这勤政殿?” 上个月阖宫都知道他患了风寒,也没见她来看他一眼。把她的婢女唤来勤政殿,她倒是不嫌麻烦,也跟着来了。难不成这一个小小的婢女,还能比他还重要? 李亭之挑了眉,“既然是臣妾宫中的人,臣妾自然要多管。” “那朕问你要了这个婢女怎么样?”宣和帝语气又有了怒意。 一个小小的婢女,凭什么让她这样对他疾言厉色! 李亭之表情僵硬了一下,萧宁啊萧宁,这可是亲亲的你儿媳妇,你要她? 依着你儿子的性子,非得和你拼命不可。李亭之咳了一声,“这个婢女不行,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也不缺人,这个婢女还是留给臣妾吧。”“李亭之!朕在问你要人!你居然敢拒绝?”宣和帝怒不可遏,她是真的护着这个婢女。 甚至不惜为了这个婢女讽刺他! 宣和帝怒了,李亭之比他更怒,直接拍了一旁的桌子厉声道:“萧宁!你别以为我怕你!你也少跟我耍你的皇帝脾气!我嫁给你之前是什么人,干的是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敢硬逼着锦言,我也绝不会跟你客气!” 李亭之一脚踢翻了一旁的凳子,绣着精致花纹的鞋子直接踩了上去,此时此刻,那位高贵美丽的皇后褪去皇后气质,流氓习气尽显。 李亭之本来……就是市井上的流氓。她曾带着一帮穷兄弟从小山村里走出来成为江南第一富商,那时侯的她,遇强盗就打,遇恶人就揍!潇洒又肆意,再没有人能比她更逍遥。 可是后来她遇见了一个人,她愿意为了他成为仪态万千的大乾皇后,抛却所有混蛋流氓的习气。 她是大乾的皇后,可以仪态万千。但她亦是李亭之,可以随时变回十七岁的那个市井流氓。 哪怕面对的是一国的皇帝。 宣和帝有些瞠目结舌,颤抖着声音道:“亭之,朕只是想知道……这个婢女是谁?”他太明白了李亭之了,若非真的动了怒,绝不会显露出这般模样。 当年他第一次将女人接进后宫的时候,她便是这副模样,一副市井流氓的样来找他算账。可是后来……后来他接进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李亭之就变了,流氓的样子不见,恢复了大乾皇后的模样。有礼有节,仪态万千。 可是面对他那么多女人都不再显身的女流氓李亭之,现在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重现。 宣和帝的心里不是滋味,甚至有着撕裂般的痛意。李亭之将脚从凳子上收了回来,整整衣服,又变成了一国之后,这般迅速的转变看的许锦言很想为她喝彩。 “陛下,她是谁,不须您管。您管好您的后宫美人即可,臣妾这凤仪宫的事情,就不须陛下插手了。” 说完,李亭之转头便走,许锦言连忙跟了上去。李亭之走的很快,凤袍的袍角被风带的飘扬,当真像是凤凰的尾翼。 “亭之……”宣和帝忽然不受自己控制的喊出声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觉得……这是他和李亭之的最后一面。 自此之后,再无见面之机。 所以他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喊出了李亭之的名字。 李亭之顿了一下,复回头望了眼宣和帝。 “萧宁,咱们下辈子…。就别见了吧。” 宣和帝的心顿时剧痛,他想追上去,但是疼痛根本无法让他行动,只能抚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以此来平息那要命般的痛。 李亭之顺利的走了出去,刚一出门,确定自己消失在了宣和帝的视线范围之内,李亭之就不行了,几乎就要晕倒在地。许锦言连忙过去扶住了她,急切的询问,“娘娘?” 李亭之靠在许锦言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那明媚过分的太阳光苍白的笑了笑。 “娘娘…。本不想惊扰您的。”许锦言扶着李亭之,压低了声音道。 李亭之摇摇头,轻声:“锦言,若是我不来救你。你以为你能毫发无损的从勤政殿里出来吗?” 许锦言还想再说一句,却被李亭之止住。李亭之摆摆手,纤细的手指指着太阳,“锦言,你瞧瞧,太阳光多好啊。但是青柳说依着这日头看,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说说…。等下一次天晴的时候,我还能看见这么好的太阳光吗?”阳光多明媚,这一生,她看过太多温暖的阳光,也错过过太多温暖的阳光。 本是最寻常的东西,似乎日日可见,可时至今日,她才知晓这阳光的珍贵。因为下一次的阳光,她可能就要见不到了。“母后,您当然能看见了。下一次阳光满布的时候,锦言还要采荷花花瓣给您做荷花酥呢。”许锦言明白李亭之的意思,眼眶的泪水有些压抑不住了。 李亭之伸出手,阳光轻而易举的穿透她的手指缝隙洒到了她的脸上。 “荷花花瓣么?那我就等着了,回头让衡昭一起过来吃,那小胖子一定喜欢。”李亭之微微笑了笑,可是一张苍白的脸色却无法将那笑显现的充满生气。李亭之走后,萧宁因为痛苦跪在了地上,那般撕裂般的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摧毁,他捂着胸口“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萧宁擦着嘴角的鲜血,鲜血之中,他弯出了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却苍凉又悲哀。 萧宁,她真的不爱你了。所幸你求仁得仁,你又痛什么? 李公公从后殿疾步而出,连忙从地上扶起萧宁。 “陛下!您何苦这么糟践自己,你就同娘娘说了您患病的事情不行吗?”李公公陪伴萧宁多年,实在是没办法看萧宁这样糟蹋自己。萧宁却气极,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干透,“你若胆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李公公噤了声,只在心里叹息了起来。 正文 番外 只有霜华伴月明(九) 李亭之回凤仪宫之后不久,天就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一连下了三天。 第三天的下午,眼瞅着要放晴,可那太阳将出不出,到了最后也还是没能出来。 申时的时候,李亭之便不行了,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只等着再见一个人一面。 因为早有准备,凤仪宫上下都没有慌张,许锦言去接了萧衡昭过来。 萧衡昭得知一切之后,十岁的孩子整个人都懵了,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早上还温柔的嘱咐他多吃汤圆的母后,现在便躺在了床上,只能苍白着脸色,淡笑望他。 如果不是许锦言在他旁边扶着,萧衡昭可能会直接栽倒在地。 “衡昭,母后可能是不能再给你包汤圆了。今儿早上赶的匆忙,只赶出了三盘黑芝麻馅的。你回头让锦言姐姐给你煮了,别一次吃太多。” “母后……”萧衡昭跪了下来,分明是十岁的孩子,眼睛里酝酿的悲伤却仿佛能够淹没整个人世间。 “衡昭,小汤圆…。过来母后这里?”李亭之淡笑。 萧衡昭站了起来,在许锦言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了李亭之的床边,孩子手心的汗水如灾,冷岑岑的渗着,每走一步,汗水就迸发的更多一些。 等走到床边的时候,许锦言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已经被冷汗侵湿。 “会怪母后不告诉你这件事吗?” 萧衡昭点头,看的出来他在极力的压抑着凤眸的悲伤,可那悲伤早已成铺天盖地之势,根本不是想压抑就能压抑住的情绪。 会怪你,母后,我会一辈子怪你。 李亭之叹息,“昭儿,母后很自私,因为不敢看你的悲伤,所以在最后一刻才告诉你这件事。但昭儿,虽然母后自私又过分,可是母后对你还是有一个要求。” 萧衡昭难掩声音的哽咽,“好。”李亭之的眼神是从来没有的和煦与温柔,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抚着萧衡昭的头发,“你要勇敢的活下去。未来会有无数的艰难险阻,母后不在你的身边,一切困难都需你自己面对。” 说完,李亭之又望向许锦言。 锦言,在你遇上这孩子之后,请别再让他孤单一人。 许锦言跪了下来,虔诚而郑重的点头。李亭之没有对她说一个字,可她所有的话都藏在了那双温和的眼睛里。 母后,儿媳答应您。 在我遇上他之后,再也不会让他孤单一人。 崇德二十四年六月初九,本是个极好的日子,可就在这一天,一位一生传奇,从市井流氓成为一国贤后的敬纯皇后结束了她激荡的人生故事。 正如敬纯皇后自己所说,她这一生,看过了很多的美景,尝过了很多的美酒,也遇见过很多美好的人,早已不虚此生年华。 二十年光阴似流水,她不负来这人世一遭。 在她合上眼帘的时候,她的身侧有儿子与儿媳的相陪,尽管难忍分离之痛,可所幸不算孤单。 老天对她算是极厚爱了。 —— 一夜过后,下了三天的雨总算在清晨时分停了下来,雨水渗入大地,泥土散发出雨后才有的独特气泽。 萧衡昭整整跪了一夜,许锦言也陪着他跪了一夜。 第一抹晨曦洒入殿中的时候,萧衡昭终于开了口,“锦言。” 他只唤了许锦言的名字,但许锦言却明白他所有的心思。 该通知宣和帝了。 萧衡昭陪了李亭之最后一个晚上,这是他们母子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不想别人打扰。可日出东方,这最后一面是该结束了。 宣和帝彼时正在静妃的榻上躺着,昨晚他又呕了血,从呕出的血可以看出来,他浑身的血已经从红色变成了黑色。 没多少时间了吧。 静妃是个很好的女人,晨起的时候会给他准备很多的点心和热粥,味道都算不错。不过这都不是她最大的优点,她最大的优点是她那双眼睛长的有五分像李亭之,声音有六分像李亭之,从背影看,有八分像李亭之。 真是个很好的女人。 今日静妃又做了一大桌,他这还没起来就闻见香味了,似乎有一道枣泥山药卷,一会儿得多吃两个,李亭之最爱吃这道点心了,他便把她的那一份也吃掉好了。 没等他下床,李公公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锦言姑娘来了。” “锦言姑娘?”宣和帝问道。 亭之身边不就有两个青云青柳吗…… 宣和帝忽然一挑眉……。啊是她,亭之为了她不惜跟他叫板的那个小婢女。 这样重要的人,若是亭之能放她来,那肯定是有要事了。 “快叫她进来。”萧宁的手颤抖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在抖,只是心里陡然而起的不详预感……让他难以平静。 很快,许锦言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两个字还未出口,许锦言就被萧宁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 “你有什么事?”萧宁急不可耐的问。 许锦言跪在地上,眸光向下。 “回陛下,皇后娘娘…。殁了。” “砰”的一声,巨大的碎裂之声响彻了许锦言的耳畔,但她一直看着地面,似乎丝毫没有被这巨大的声音所影响。 “你说什么?” 椅子上的宣和帝暴怒而起,三步就跨到许锦言的面前,许锦言虽然没有抬头,却依然能感受到宣和帝的怒火和……滔天的惧怕。 许锦言依然垂着眸,“娘娘已殁,请陛下节哀。” “你这婢女好大的胆子,一国之后岂容你如此诅咒?” 宣和帝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但却还执拗的用极高的声量来压迫许锦言,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许锦言收回自己的话。 似乎这样,许锦言方才说的话就都做不得数。 许锦言终于抬起了头,“陛下,奴婢的话是否属实,您移驾凤仪宫一看便知。” 随着她的抬头,她看见了宣和帝的脸色,该是怎样的惊惧才能造就那样的惨白。 该是怎样害怕才能让一国之君忍不住如此剧烈的颤抖。 —— 清晨时分,宣和帝鞋都来不及穿就从景春宫一路跑到了凤仪宫。 许锦言也是此时才知,野史上那一段似乎并不是虚言。 “帝大惊,脸色煞白,赤脚疾走,奔至凤仪宫,跪地恸哭,闻者皆动容。” “闻者皆动容……。”许锦言叹息般的在心里念出这句话。 萧宁直接扑到了李亭之的床边,他急忙牵起李亭之的手,想要确认还是从前的温热,可是伊人已逝,怎么会让他觉得温暖。 触手冰冷,萧宁的头“嗡嗡”作响,脑海里全都是那冰冷的,令人害怕的温度。 “亭之……” “呕”的一声,萧宁呕出了一口鲜血,黑色的,足够瘆人。 萧宁顾不上嘴角的血,直接过去将已经僵硬冰冷的李亭之揽入怀里,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那已经冰冷的人。 “亭之,亭之,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眼睁睁的,一国之君的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孩子一般,哭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样子。 君王从不落泪,因为一国之君所背负的东西太多,他不能软弱,绝不能。可是现在,几乎是毁天灭地般的痛苦席卷了他,他是一国的君主,可他也是人。 是人就会痛,这般的疼痛,他承受不起。 李亭之,我受不了这个痛,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 萧宁不明白,他分明想要保护李亭之,他想要李亭之活下去才撒了这样大的一个谎言,可是为什么……他付出了几乎所有,将一颗心伤害的千疮百孔。 最后她居然比他还要先走一步? 萧宁的心口剧痛,他痛的几乎踹不上气来,明明六月暑气正隆,他却因为怀中人的冰冷而疯狂的发着抖。 萧衡昭面色平静的跪在地上,对已经陷入崩溃边缘的萧宁道:“母殡,愿父偿安宁。” 父子二人,两双凤眸隔空相望,藏着的皆是惊涛骇浪般的悲伤。许锦言的手一颤,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从前野史里书写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将萧衡昭这一句一字不落的写了上去。 可是书中记载的是“愿父长安宁” 今日,许锦言终于明白了……。 萧衡昭说的并不是“长安宁”而是“偿安宁” 偿还的偿,不是长安的长。 “召太医!召太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咳咳咳” 又是一阵强烈的呕吐之声,萧宁吐了一滩黑血之后,彻底的晕厥过去了。 一旁的李公公见状连忙就上前想要扶下萧宁,但是萧宁的手却死死的抱着李亭之,实在是拉不下来。 萧衡昭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过去之后极用力的将萧宁一推,萧宁抱着李亭之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还请李公公将父皇送回景春宫。” 萧衡昭转身过去,不再多看萧宁一眼。—— 萧宁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须发皆白。 太医找不出原因,萧宁自己都不在意。一醒来之后就赤着脚满世界的找李亭之,那般可怖的样子,和疯了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萧衡昭一身素白孝服跪在李亭之的灵前,在萧宁昏迷的这三天里,他肩负起了皇子的责任,妥善处理了李亭之的身后事宜。 尽管他此时此刻还没有过十岁的生日,可是处理事情的风范却比一般的成人还要周全万倍。 许锦言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圆滚滚的皇子身边一直跟着轻灵毓秀的女子,已经是这几日宫中日常可见的景象。 萧宁闯进来的时候,萧衡昭依然是一脸的冷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等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萧宁企图拆了李亭之棺椁的时候,萧衡昭才真正的怒了。 “够了!你还要打扰母后到什么时候?” 萧衡昭的声音稚气未脱,但是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落入萧宁的耳里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昭儿,我想你母后。我真的好想她。从半年前我离开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无时不刻的在想她……你让我再见她一面好不好?” 说着说着,萧宁的话语里又夹杂了哭音。 萧衡昭冷笑,“你想我母后?父皇……您瞧瞧您这六宫的妃子。这半年来的日日夜夜,您没有一晚虚度。您现在告诉我,您想我的母后?” “昭儿,你让我再看一眼你的母后,再让我看一眼她。”萧宁不去辩解,只是一再的重复想要见李亭之。 萧衡昭摇了摇头,“母后不会想见你的。” 萧宁颤抖了一下,“你母后……可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萧衡昭继续摇头,“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一个字也没有?”萧宁怔怔的盯着那冰冷的棺椁。 “亭之,我们做了十五年夫妻。没成想到了最后,你居然…。一个字都不屑留给我?” 萧衡昭站了起来,看了眼身侧的许锦言,许锦言会意,带着一众的婢女和太监随萧衡昭走了出去。 许锦言望着身侧的萧衡昭叹气,他到底还是软了心,给萧宁留了再见李亭之一面的机会。 太监和婢女四散开来,萧衡昭带着许锦言到了凤仪宫后院的池塘边上,此时阳光很明媚,池塘里的风荷并举,微风送来阵阵的清香。 “锦言,你说母后愿意再见父皇一面吗?”萧衡昭问出了声,脸上浮现出来孩子应该有的疑惑。 许锦言蹲了下来,与萧衡昭等齐,“殿下,娘娘当然想再见陛下一面了。” 萧衡昭看了过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殿下,你还记得娘娘离世之前手里握着的东西吗?”许锦言轻笑。 萧衡昭回忆着,心中顿悟,母后去之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父皇的小字。 自然…。该是父皇送给她的。 母后还是念着父皇啊……。 萧衡昭点了点头,那自己的这个决定就不算错。 许锦言见他明白了,便打算站起身来,谁知刚一站起,头登时天旋地转,一阵黑暗袭来,许锦言暗叫一声不好。 接着耳边响起了萧衡昭的惊呼还有重物入水被激起的哗然之声。——“衡昭!衡昭!”许锦言坐了起来。 许锦言睁开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何年何月,强光的出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用手遮一遮眼睛,但是有一双手比她更快的覆盖上了她的眼睛,替她将刺痛眼睛的光芒遮掩。 “你总算是醒来了。” 许锦言懵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衡昭,你把手放下。” 许锦言将萧衡昭的手推了下来,她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是已经褪去圆滚滚汤圆外形,长成天下第一俊美男人的她的夫君,大乾太子爷萧衡昭。 崇德二十四年到承元一年。 十年光阴……她又回来了。 萧衡昭看着娇妻那激动的神色有些不解,他抚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傻子,怎么自己一个人在池塘边儿喝酒,喝着喝着还睡着了。忍冬和半夏找你找了一下午才找到。找到了回来就发烧,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在池塘边儿睡觉!” 萧衡昭嗔怪的说着,没成想娇妻忽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喂喂喂,这回你犯的事情可不小,别想用美人计把我忽悠过去。” 怀里的人摇头,“没有没有,才没有使美人计呢。就是想你了,很想很想。” 萧衡昭一愣,抱紧了怀里的人,“你是不是发烧给烧傻了,今天早上才见过。但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就像是好久都没见过我一样。” 可不是好久没见你了。 许锦言埋头在他怀里了一阵,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衡昭,你……。” 萧衡昭挑眉,“我怎么样?” “你以前见过我没有?”许锦言问的很小心。 萧衡昭显然没听明白,上手摸了摸许锦言的额头,“你是不是真烧糊涂了?” “不是…我是说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许锦言硬着头皮问道。 萧衡昭本来想嘲笑许锦言糊涂,但话到嘴边,他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他迟疑的道:“你要这样问……那我有些话要说。” 许锦言立马打起精神,“什么?” “我十岁的时候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在我做了太子的当天晚上发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很多事情就都忘了。我问过清谷道人,道人说我刻意忘了一些最让我痛苦的事情。” “不过我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十岁那一年我先后失去了母后和父皇,他们逝去的画面我还历历在目。那到底是什么,比这些还要让我更痛苦?” 许锦言身子一僵,她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萧衡昭想不起她,说明……他忘记的是十岁那年与她的相遇。 最让他痛苦的是……她的离开? “后来遇见你之后,我就总是会回想起一些十岁的事情。说来有些奇怪,有时我的脑海里会浮现出你给我煮汤圆的场景。可是…你从来没有给我煮过汤圆。” 萧衡昭又摸了摸许锦言的额头,“可能是我太爱你了,幻想的都无边无际。” 许锦言握紧了手,她这一番遭遇是否要告知萧衡昭呢…… 最痛苦的回忆……。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的记忆恢复,她再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于他。 “对了,你可把半夏吓坏了。半夏以为你还在意淳于碧收买她的事情所以才一个人去池塘边上喝酒。给那丫头急的,就差进池塘去捞你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萧衡昭将这件事娓娓道来,许锦言哭笑不得,“这丫头以为我气量那么小呢!这事儿她不是宁死不从吗?这般忠心,我还能怪她不成?” “那你自己去跟人家解释。”萧衡昭抚了抚她的长发。 “解释解释,明天天一亮就去解释!” “哇”的一声,摇篮里的儿子哭了出来,许锦言连忙推萧衡昭,“你快去把儿子抱过来,那小子一哭可是没完没了的。” 萧衡昭身子一抖,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因为找不到许锦言。儿子萧氏鱼儿崩溃大哭的场面,他萧衡昭这一辈子什么人没治过,他充分继承了他娘的狠人体质,多恶的恶人在他手里都得乖乖的俯首称臣,偏偏拿自己儿子没了办法。 那小小的一团在你手里哭的昏天黑地的要他娘,你能怎么办,你能揍一顿让他闭嘴吗? 当然不能!得哄! 这小子可比他娘难哄多了,哄了半天才哄睡着,这刚一起来就又开始哭,萧衡昭现在也有点想哭。 “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抱,要是哭的时间太长哄不住了,有你难受的时候!”许锦言催促道。 萧衡昭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跑过去将萧鱼儿抱起来,轻轻的哄着,他抱着儿子的手还是略显笨拙。许锦言看的失笑,不过萧衡昭从前那胳膊是挽长弓的,如今抱儿子就对他放宽一些要求吧。 看着笨手笨脚哄着大胖儿子的萧衡昭,许锦言忽然就笑了,她想起了十岁的他,圆滚滚的一枚汤圆。 也不知道那汤圆是怎么变成的今天这举世耀眼的俊美男人 许锦言望向窗外的一轮明月,母后,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陪在他的身边,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孤单。 正文 番外 岁岁长相见(一) 春光烂漫的三月份,正是桃花最盛的时节,天气还不算热,将将有些阳光,光芒遍泽大地,将大乾王朝的每一寸土地都照耀的充满了生机。 “小殿下,小殿下。您慢些跑!”婢女在一个圆滚滚孩子的身后小心的追赶着,那孩子不过两岁的样子,看着很是机灵,虽然身子圆滚,但是跑起步来一点儿都不输人,身后的婢女一不注意,那孩子就能窜的她们赶不上。 “我说陛下,您儿子这到底是随了谁?”许锦言看着自家那过于活泼的儿子,心里有些忧虑,这才两岁就已经有些管不住了,以后可怎么办哟。 刚登基一个月的皇帝显然心情平和,对儿子也很宽容,大手一挥,将自个儿皇后往怀里一抱道:“什么就我儿子了,那不也是你儿子吗?调皮便调皮,捣蛋便捣蛋。军功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许锦言扯了扯唇角,“你也真是够能瞎掰的。” 过了一会儿,看着儿子那胖乎乎的胳膊,皇后娘娘开始忧虑自家儿子会不会随了他爹小时候,成了一颗圆滚滚的汤圆。 汤圆可爱是可爱,但是以后减肥可是个大问题。 半夏自后面凑了过来,“娘娘,五小姐那里有新情况。” 许凝? “娘娘,五小姐又换男装去逛青楼了。还说下个月要去大乾的南郡,依奴婢看…。五小姐肯定志不在南郡的风景,而在南郡的青楼。”许锦言挑眉,“嗯?玉箫那孙子还不来娶许凝过门?” 说完,质问的看着萧衡昭。 萧衡昭无辜的睁着凤眸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虽然在北明的时候,玉箫常与我一处,但实则我和他并不相熟。” 半夏迟疑了一下,又道:“娘娘…。还有…。” “还有?”许锦言惊讶。 “沈将军最近府里也不太平,北明的李将军日日来骚扰,沈将军派人传话进宫想让您想个主意。” “这李扬飞是告了年假还是怎么着,赵诚对臣子够可以的啊,两个将军都给放到大乾来了。” 许锦言有些头痛,前段日子宋云阙来了信说想来大乾看看风景,宋云阙前脚一来,许恪后脚就跟上了。 不是许锦言乱说,这傻子都能看的出来许恪打的什么主意。 但许恪就是打死不承认。 可以,我的哥哥。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萧衡昭抚着怀中之人的长发道:“锦言,咱儿子都两岁了,这些人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咱儿子成亲了,这些人都不一定有什么行动。” 而这些人没什么行动后果是什么呢,就是来和他抢媳妇儿。 萧衡昭打了个冷颤,不行,这事儿越想越不行。 “锦言,这几桩事儿是不是得解决解决。” 皇后娘娘摸着自己的下巴,觉得自个儿夫君说的很有道理。事情总得解决…… 而纠缠了这么久都没能解决的事情,那就得来点儿阴的…… 皇后娘娘气定神闲,“这不桃花开了嘛,从前大乾总爱办个春盛宴,我们也应该把老传统发扬发扬。” 春盛宴,由当年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的敬纯皇后发明,专为广大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女准备的相亲宴会,大家在宴会上各展其才华,赢得异性的芳心。 敬纯皇后当年办这宴会,纯粹是为了图个乐子。现在敬纯皇后的儿媳重办此宴,为的是解决混蛋…… 萧衡昭多精啊,立马就懂了自个儿媳妇儿的心思。 成,春盛宴就春盛宴,只要能把这帮和他抢媳妇儿的混蛋解决掉。朕瞧着最近这天气不错,最好是越快越好的把这宴会办了。 省的这帮混蛋再跟他抢媳妇儿! 春盛宴在最短的时间内筹备了起来,文武大臣都十分在意此宴会,把自家的公子小姐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赴宴。 大乾京都里的小姐们在这一段时间里忙的脚不沾地,选购衣服簪花,胭脂水粉,忙的不亦乐乎。 本来听闻此次春盛宴沈思将军也要参加,小姐们激动了一下,但随之后知后觉的想起……不对,这沈思将军他妈的是个女人! 前些年沈思将军的风头那在大乾可是一时无两,年少俊秀的天才将军,尚未婚配,为人又彬彬有礼,简直是赢得了大乾所有贵族小姐的芳心。 可谁能想到,一年前沈思将军打赢了北部边陲动乱的魁族,平定了一方战乱,名声彻底打响。此时全京都的媒婆蓄势待发,只等着他回京都后就一拥而上…。 就在此刻,这位该死的天才将军忽然当众宣布……自己是个女人。 京都女子和众媒婆:? 京都众贵族女子:我嫁衣都备好了,你给我说这个? 但无论这个消息有多么的令人震惊,抑或是令人难以相信。事实就摆在那里,天才将军沈思是个女人,而且是从前北明将军沈玉的女儿沈思思。 虎父无犬女,这倒可以佐证沈思真的是天才的这一事实。 事件带给众人的震惊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减弱,一年过去,沈思将军是女人的这件事已经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当然,你不接受也没办法。 沈思思并不会因为你的不接受就从女人变成男人。 虽然沈思思在某李姓男子的骚扰下很想变成男人,但实在也是力不从心。 沈思思是个女人,而且要参加这次的春盛宴,那这不明摆着来和众贵族千金们抢男人吗? 因为大家心知肚明,沈思虽然是个女将军,可绝不是话本里面的母夜叉,而且她的相貌,生的很不错。 一个样貌生的不错的女将军…。嗯……的确是一个很有力的竞争对手。 于是……沈思思从众女争抢的香饽饽,一下变得人人喊打了起来。 这就导致沈思思刚一入座,周围不善的视线几乎就将她包围了起来。 沈思思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上座的皇后娘娘却热情的唤道:“思思快来,本宫等你有一阵儿了。” 沈思思一愣,嗯?许锦言这个女人…。 “好的皇后娘娘,属下这就过来。”沈思思答应的很干脆。 许凝挠着脑袋,鬼兮兮的四处乱看:“姐,你把李将军放哪儿了?” 许锦言冷笑一声,死丫头还惦记着看别人热闹,一会儿就让你好看。 沈思思一坐到许锦言旁边,许凝就怪叫一声,“姐?” 许锦言岿然不动,“怎么了?” “玉箫那个混蛋…。怎么也来了?”许凝震惊道。 许锦言不经意般的道:“哦,他啊…。他当然得来了。又没娶亲,又是国公家的嫡长子。玉家可急着找儿媳呢,逼都得给他逼过来。” 许凝迟疑了一下,表情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嘴上却还在硬撑,“他那个傻样儿,那个女的能瞎了眼看上他。” 许锦言笑了,“我说小五,你也太不把玉箫当回事儿了吧。人家可是大乾玉国公家的儿子,你以为这身份是开玩笑的吗?” “那…。那姐姐你的意思是…。说不准会有女的能看上他?”许凝问的很小心。 许锦言再度冷笑,“那不是说不准,那是肯定会!你往左边看,那一排的姑娘十个有八个都是冲玉箫来的。全穿的黛色的缎子,那玉箫不就好这一口吗!” “他好这一口?”许凝显得很不可思议。 “那可不!前段日子玉箫去逛青楼,当着所有青楼姑娘的面说的,他就喜欢女子穿黛色衣衫。” 许凝就差拍案而起了,“什么?玉箫居然去逛青楼?” “啊是啊…。你居然不知道?玉公子经常去呢!”沈思思也乐呵呵的跟着帮了腔,气的许凝七窍生烟。 许锦言瞥了眼正把豌豆黄往嘴里塞的沈思思,哟,还有闲心管别人呢,等左清和李扬飞到了之后,你要是还能这么冷静,我敬你是条汉子。再向左一瞥,宋云阙正在惬意的吃松子,许锦言的冷笑加重。 而分别吃着山药卷,豌豆黄和松子的许凝,沈思思还有宋云阙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萧衡昭和许锦言这对夫妻的算计之中。 正文 番外 岁岁长相见(二) 许凝一边瞟着玉箫的动静,一边往嘴里扔山药卷,今儿御膳房的厨子可能是多撒了把糖,许凝吃了一会儿就觉得齁了。 恰逢有姑娘给玉箫赠诗,玉箫居然也还接了过去。那姑娘穿了身黛色玉兰花的长袖裙,纤腰细细,衬得上盈盈一握四字。 “这个玉箫.....猥琐死了。”许凝把一个齁甜的山药卷塞进了嘴里,愤愤道。 许锦言和身旁的宋云阙沈思思同时侧目,三人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春盛宴最令人关注的一个环节马上就要开始了,因春盛宴的本意就是一场极大的相亲大宴,所以这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当然与相亲脱不开关系。 这一环节名为‘春遇’,就如同‘春遇’这个美丽的名字,这一环节自然要以相遇为主。 参加春盛宴的男女每人都会随机领一枚刻有半阙诗的半枚玉佩,女子为上半阙,男子为下半阙。领到玉佩的男女前往御花园自行寻找与自己玉佩上诗文对应的人,两枚玉佩合起,方为一首完整的诗和一枚完整的玉佩。 而最先拥有的男女,也就是最先找到自己另一半玉佩的人,将会得到皇后娘娘赏赐的礼物。 自然,对于这些年轻男女来说,得到皇后娘娘的礼物很好,但是借此机会与适龄的公子小姐相识,才更具妙处。 “小五,你也来领一个嘛,你看思思和云雀都领了呢。”许锦言不乏蛊惑意味的道。 许凝扯了扯嘴角,看着一脸苦相的沈思思和宋云阙心里暗道,那是人家俩愿意的吗?不是你和我天仙姐夫硬塞人家手里的吗? 沈思思也就算了,既然是你们的臣子,收了你大乾的俸禄只能看人眼色。人宋云阙一北明人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愚蠢的游戏! 许凝拿着手里的玉佩,头脑告诉自己不要瞧,但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看了过去。 哼!真是一句酸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酸!真是酸死了! 许凝愤愤的想,她才不要去找什么破玉佩的另外一半呢! 正这么想着,那个该死的玉箫忽然冒了出来。 “呦,你也领了玉佩啊!快让我瞧瞧是哪句诗!”玉箫阴阳怪气的笑。 许凝一听玉箫这个语气,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道:“要你管!反正肯定和你这个猥琐男不是一首!” 玉箫被堵了一下,没好气的道:“那我倒想问问你,你不想和我一首,你想和谁一首!” 许凝一愣,想起刚才玉箫收那黛色女子赠诗的猥琐嘴脸,“那我愿意和谁一首就和谁一首,这和你有关系吗?” 玉箫一时没反应过来,“丫头?我今儿惹你了?” 许凝是想说他惹她了,可是这原因又没法儿说出口,许凝犹豫再三,愤愤推开玉箫,一个人快步跑向御花园。 玉箫站在原地,看着许凝跑远了的身影出神,过了半晌,他才拿出自己手里的玉佩看了起来。 “凤于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会和那丫头是一首吗? 玉箫叹了口气,那么多的玉佩怎么会刚好就和那丫头拿了一对儿的,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和她拿到的不是一对儿,那岂不是有别人要和她拿一对儿?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玉箫瞬间头脑爆炸,别人和她拿一对儿?怎么可以! “丫头!你给我站住!” 不许去御花园找别人! ------- 沈思思和宋云阙本是在一处的,谁知左清忽然将沈思思叫走,说是军营有事,沈思思向宋云阙告了歉之后便和左清一前一后的走开了,本就一直在旁注视着沈思思动静的李扬飞瞬间变了脸色。 “军营是出了什么乱子?”沈思思小声问道。 现在也已经是副将的左清笑了笑,极灿烂的样子,“将军放心,营里什么事也没有!” 沈思思皱眉,“那你.......” 左清又极爽朗的一笑,“看出将军无心此宴,所以特设此计来救将军于苦海。” 沈思思这才明白,伸出手敲了左清一下,“小子,你倒是够机灵的......不过这宴会也不算苦海,起码豌豆黄还是很好吃的。” 左清笑意更甚,从怀中掏出一油纸包,“将军,属下这里也有豌豆黄。若是将军吃属下的豌豆黄,那岂不是可以既不用参加宴会,又能吃到好吃的豌豆黄。” 沈思思装模做样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快把豌豆黄给本将军拿过来。” 左清笑着将手中的油纸包拆开,从中拿了一块豌豆黄出来,轻轻的......递到了沈思思的唇边。 沈思思一愣,她很明白左清这个动作的背后意义非比寻常。 她迟疑的看向左清,“这......” 左清却很坚决,递在她唇边的手没有一丝要移开的意思,那枚豌豆黄的香气就在她的鼻尖环绕。 沈思思言语之间有了拒绝的意思,“阿清.......” 左清没有动,但却笑得更加温柔,眼神瞟向了沈思思的后面。沈思思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那是北明的武将军李扬飞,沈思思已经和离了的夫君。 此时,他看着左清和沈思思的方向,脸色极度苍白,手微微发着抖。 左清知道自己的举动十分卑劣,他早看到了李扬飞在沈思思的身后,所以他很巧妙的安排了角度,从李扬飞那个方位看过来只能看到他将豌豆黄送到了沈思思的唇边,就算思思拒绝了,李扬飞也是看不到的。 这样一来,李扬飞就该明白如今思思的身边早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了吧。 人为了得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卑劣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是李扬飞自己不知道珍惜,才让他左清有了认识沈思思的机会,有了.....可以陪伴在她身边的机会。 苍天可见,他知道沈思思是女人的那一刻,他有多么高兴。 那种如同飞上云霄般的喜悦,一辈子又能体验几次? 他左清这些年陪在沈思思身边,南征北战,好不容易建立了那么深厚的默契。如果说沈思思身边要有人相陪,那舍他其谁?凭什么那个伤害了思思的男人凭空冒出来就要和他抢人,李扬飞你想都不要想。思思的后半辈子归我左清了! 左清的笑容更加浓烈,他把豌豆黄收了回来轻声对沈思思道:“将军,你是否也取了那只刻了半句诗的玉佩?” 沈思思点头,随后将那玉佩拿了出来。 翠色的半枚玉佩在太阳的折射下散发着清透的光。 “得辞比目何辞死” 左清的眼睛瞬间亮了,手一翻,他亮出了他那一半玉佩。 “只羡鸳鸯不羡仙” 合在一起,恰好是一对儿。 沈思思倒是没多想,只是笑了笑道:“这倒有趣,不过我们兄弟情衬不得这句话也是真的。” 左清的笑容僵住了,兄弟情? 仅仅只是兄弟情? 左清为了和沈思思拿到一枚玉佩是废了心思的,他提前买通了分发玉佩的宫人,确保他和沈思思拿到一对儿的玉佩。 然后告诉沈思思......他们是天注定的一对。 可是一切的筹划被沈思思‘兄弟情’三个字击溃。 左清没有说话,只是将沈思思手中的玉佩拿起和他的那半枚合在了一起,“思思,这玉佩还真挺好看的。” 沈思思点了头,她听见了左清逾越的称呼,但只皱了眉,也并未多说。 可这一幕落入已经非常靠近沈思思左清二人的李扬飞眼中,就极不是滋味了起来。 李扬飞的脸色已经白的不像话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沈思思,那个男人已经称她为思思了...... 已经这般亲密了吗? “夫人.......”李扬飞低声唤道。 前方的沈思思背影一僵,但并未转身过来,“阿清,我们走吧。军营还有事。” 李扬飞一愣,‘阿清’这个称呼...... 小时候沈思思唤他做扬飞哥哥,后来唤作夫君,直到现在的李校尉,李将军。 哥哥与夫君......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称呼。可他是怎么把那个声声唤着他夫君的人弄丢的,给了她唤别人‘阿清’的机会。 李扬飞你这一辈子,糊涂两个字盖了一多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追上了前面的人。 “思思.......你总该再给我一个机会。”李扬飞的目光有哀求的意味。 沈思思停了下来,旁边紧随着她的左清也立住了。沈思思今日没穿官服,穿了身浅青色的缎带女装,清雅的立在左清身边。 看起来的确是一对璧人。 沈思思看着李扬飞叹了口气,“李将军,您还是早些回北明吧。我并不值得您花功夫在我的身上。” 这些年来,李扬飞时时打扰,沈思思若是还不晓得他的心思,那她就真成了痴人。 可是沈思思从前太痛了,痛的心有余悸,痛的她不想深思李扬飞的心思。 李扬飞摇头,“思思,你我夫妻一场。你总该给我和你好好谈一次的机会。” 左清一怔,立马上前一步,将沈思思挡在了后面,“李将军,您若是有事,不妨同我讲。” 李扬飞把那句“你算什么东西”憋在了心里,他明白了一件事,以后绝不能在沈思思面前发脾气。 无论这怒火是对谁的,都绝不能在沈思思面前展露。 从前他伤沈思思太深,从今以后,无论他和沈思思的结局如何,他都要尽他所能的对沈思思好。 这是他欠沈思思的,如果沈思思想,他可以赌命以还。 “思思,我想同你谈。没有别人的打扰。”李扬飞说话的语气很平稳。 沈思思想了想,一个月后她要去大乾北边驻守,这一去少说都要好几年的光景。 那不如就和李扬飞把话彻底说清楚。 “好,东南边有一处凉亭。将军我们去那里谈。”沈思思点了头。 左清惊讶道:“将军?” 沈思思对左清道:“阿清你去御花园里等我,我同他说完话就来找你。” 左清还是不愿意,他摇头,“将军,我想陪在你身边。” 沈思思拒绝了,她摇头道:“不必了,你留在御花园里等我。” 有些话还是得和李扬飞单独谈。 看着左清懊恼的面容,李扬飞心里倒是窃喜了一下,他整理了一下表情,随着沈思思前往了凉亭。 “思思......” 到了凉亭,李扬飞激动的凑了过去,这大概是沈思思离开北明之后,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了。 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单独和她在一起了。 然而...... 沈思思侧过了身子,躲开了李扬飞。 李扬飞顿了顿,道:“这些年来.....你身子可还好?” 沈思思点点头,“很好,当年流产之后,锦言花了很多心思给我调理。没落下什么病根.....” 只是不能再生孩子罢了。 这对于她来说也无大碍,下半辈子她只打算一个人过,能不能怀孕已经不再重要了。 李扬飞没料到沈思思能这么神色平静的将流产的事情讲出来。 “夫人......”李扬飞喃喃道。 沈思思摇头,“这个称呼.....我受不起。” 李扬飞点了点头,的确,他是没有唤她为夫人的资格,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不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思思咳了咳道:“我下个月就会去大乾北边的柳城驻守了,你若是在大乾玩够了,就收拾收拾回北明吧。你现在也是将军了,总是在大乾待着也不太合适。” 李扬飞急了,“你要走?” “是,我是大乾的将军。要做将军该做的事情。”沈思思的表情很真诚。 李扬飞思索了片刻,便扬起头一笑,“我知道,你是大乾的将军,是全天下都景仰的天才将军。你当然要做将军该做的事情,无论是驻军,还是守护黎民,都是应该的。” 沈思思愣了一会儿,她其实没想到李扬飞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以为.....你会不让我去。”沈思思犹疑的道。 李扬飞瞧着沈思思那样子,倒是极爽朗的笑了,“怎么,我不让你去,你便不去吗?” 沈思思立刻便道:“当然不可能了。我是一定要去的。” 李扬飞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瞧你否认的多快,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这......”沈思思一时噤声。 “好了,我明白的。你早已不是从前的沈嘉珏了,你是沈思思,大乾的天才将军。从前你做我夫人的时候,其实真是委屈了你。我一直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一贯不晓得如何让你发挥你的才华,女子做将军.....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却被你做到了。这是你的人生,你沈思思的人生是该这样绚丽的。我又怎么能阻止。” 李扬飞很真诚,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从前他就觉得沈思思做深闺里的夫人着实屈才,可是以他那榆木脑袋,他也确实想不到能让沈思思做女将军这一出。 既然命运使然,沈思思做了女将军,那他有什么道理阻止。 况且,他知道,如今的沈思思光芒万丈,早已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当然他也绝不会阻止她散发光芒。“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沈思思很意外,看着李扬飞喃喃道。 “是不一样了。你离开我了这么些年,我若是还不检讨自己,岂不是愚蠢的着实没有尽头。”李扬飞轻声道。 沈思思虽然诧异,但还是点了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大变......此番你回北明,请帮我给李将军和李夫人带个信儿,我在沈家待了这么些年,二老的恩情如海深,我无以为报,虽然已经不再是沈家的儿媳,但只要沈家有事寻我,我绝不会有任何推辞。” “只是我爹让我给李家做女儿,做儿媳。这一点我是做不到了。” 沈思思自知自己的话十分伤人,所以也就没有再看李扬飞的眼睛,但李扬飞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话我会带给爹娘的。” 沈思思站了一会儿,觉得稍微有些尴尬,便想同李扬飞告辞。 李扬飞却拦住了沈思思道:“思思,你听我说。你能给我这样一段独处时间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我想对你说的话很多,但是有一句是最想告诉你的。” “如果我李扬飞下半辈子还能有幸娶妻,那么我的夫人一定叫沈思思。不会有别人。” 李扬飞的眼神坚定,光芒再其中绽放。 沈思思不解,“李将军,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而且将军是李家的独子,将军该知道,我以后是无法再生育的。” 不能生育这件事对于沈思思来说已经不算难过了,她只是想用这件事吓退李扬飞。 谁知李扬飞弯唇一笑,“思思......关于这件事,我也说了很多次了,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有没有孩子。我可以一辈子没有孩子,但我不能一辈子没有你。” 沈思思怔住了,迟疑半天只说了一个字:“你......” 就再也没法儿说下去了。 “总归下月我便要离开。李将军还是回北明吧。”说罢,沈思思转身便走。 李扬飞在大乾已经停留了不少日子了,再留可就说不过去了。此番她离开京都去了柳城,李扬飞就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跟着她去。 柳城是大乾的军事重城,想来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萧衡昭总不可能放李扬飞过去。思及此,沈思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只是她没看到,凉亭中央站着的李扬飞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那个笑容并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李扬飞望向北方,那个方向是他的国家北明,但他已经辞退了自己所有的职务。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将军,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犯下了滔天错事想要弥补回来的男人。 一天不追回自己夫人,一天不弥补从前的错误,他就绝不会回去。 -------------最后的‘春遇’游戏的胜利者是一对北明人,来自北明的许恪将军和宋云阙小姐。 众大乾人:......我们怀疑有黑幕。 皇后与皇帝:就是有黑幕,不服你们来打我们。众大乾人:不敢不敢 许锦言看着下站的自家哥哥与云雀,心里有些乐呵,她和萧衡昭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清清嗓子道:“既然最后的胜利者是许将军,许将军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许恪一愣,神色复杂的看着羞红脸的宋云阙,心一横道:“娘娘,许恪有一个请求。” 萧衡昭挥手,“快讲快讲。” 许恪跪了下来,“我想求陛下和娘娘赐一门婚事。” 许锦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嗯? 怎么怎么?哥哥这就开始了? “我想求娘娘和陛下赐我与宋家小姐云阙的婚事。” 许锦言心里一喜,看着脸红的快滴血的宋云阙,心里更喜,但面上还是很有国母威仪的道:“只是许将军和宋小姐皆为北明人,我与陛下......似乎无权赐婚?” 萧衡昭轻巧的将话接过,“皇后此言差矣,即使许将军与宋小姐都是北明人,但既然这是许将军的心愿,又是这样一桩美事,那我们自然要尽力促成。朕修书一封给北明帝商议此事,想来北明帝应该也不会拒绝此等美事才是。” 许锦言憋笑,现在的北明帝是赵诚,赵诚当然会同意了。 万一不同意,惹了萧衡昭这位爷不高兴.....大乾的大军直接压过来,有他赵诚焦头烂额的时候。 这个算盘,赵诚会拨。 只是许恪为什么会来大乾求婚,此事倒也有渊源。 许恪虽然是年少俊才,只是许家已经彻底凋敝,当年又是满门抄斩。英国公不想让宋云阙嫁进许家这种人家,而许恪和宋云阙却早已经眉来眼去许久。 英国公见势不对,想给宋云阙结亲,人家都定好了,宋云阙那是能答应的人吗,直接就跑来大乾了。 美其名曰‘找我的姐妹许锦言玩两天’ 但谁不知道她是为了逃婚才来的大乾? 而许恪后脚就跟来是什么意思......那还不是为了他和宋云阙的婚事想求妹妹和妹夫帮忙。这才来大乾迂回这一趟。 许锦言和萧衡昭当然知道宋云阙和许恪的心思,这个忙,当然要帮!尤其是萧衡昭打定了主意要帮,自打这宋云阙来了大乾之后,他每日和媳妇儿待的日子与日俱减。 他还能不赶紧帮许恪把媳妇儿娶到手,然后让这夫妻两人回北明,他好天天独霸自个儿媳妇。 萧衡昭笑眯眯的点头,凤眸好看的无以复加,但他心里的盘算已然过了无数个弯儿。 不过无论他心里过几道弯,总体只有一个主旨思想....... 那就是独占媳妇!打倒一切敌人,独霸媳妇! 不管这敌人是两岁的小孩还是二十岁的大人,只要敢和他抢媳妇,那就打倒!全部打倒!“这些年我派人送给你的补品.....你一样也没收过。 正文 番外 陛下的小公主 天下皆知,大乾陛下英明神武,仿若天神下凡。以前做太子,隔三差五的玩失踪,但是正事儿一点儿没落。不仅没落,回来的时候直接就把他叔伯踹下皇位。 现在做皇帝,那更是没人比得上他,突厥声势大不如前,北明也是仰仗大乾鼻息而活。只要大乾陛下愿意,天下就都在他的手上。但现在大乾陛下对北明暂时没有什么兴趣,听说是因为皇后的老师是北明的阁老,皇后的哥哥和外祖家也还是北明的将领。所以陛下为了不让皇后为难,立下了诺言,只要北明阁老王严崇和皇后的外祖父还在一日,他就绝不会动北明半分。 但实际上北明国力式微,即使大乾不动手,北明也早晚是要向大乾俯首称臣的。 不动北明,但是陛下对突厥倒是挺有兴趣的。当然陛下刚娶皇后那两年是什么也不想干,直到有一日突厥来使,那不长眼的突厥太子赫连郁在宴会上不停的向皇后娘娘暗送秋波,眼睛就没从皇后娘娘身上离开过。 这突厥太子赫连郁也算是英雄儿郎了,从二皇子做到太子,马上就能做突厥大王了。这节骨眼上居然给大乾的皇后娘娘送秋波,你是不知道大乾陛下爱妻如命,还是没见识过萧氏太子的小心眼。 据宫中知情人士透露,陛下在宴会结束后说了这样一句话,“还敢肖想朕的媳妇儿,看朕不把你突厥一窝端了。” 大乾陛下这个人,太爱媳妇儿了。 这一点勤政殿的小太监小顺子深有体会,陛下疼皇后疼到什么地步呢......大概是星星和月亮一并给皇后娘娘摘下来,陛下都得嫌不够,心里还得琢磨着把太阳什么时候也弄下来给皇后。 皇后娘娘是个挺温柔的人,对待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从来没有过苛责,所以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三殿下大概是随了陛下吧......那是三个什么混世魔王。 小顺子想了想萧知萧行萧一这三兄弟,深深的打了个寒颤。那三兄弟从来就没有一个消停的,现在大乾皇宫里只要看见了这三兄弟出没,任谁都得吓出一身冷汗。 太子殿下萧知年岁比较大,将近十一岁,但淘气一点不比他的弟弟们少。小顺子听他师父,也就是以前照顾陛下的老太监说过,陛下小时候稳重又冷静,从来没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这不禁让人想问一个问题.....这三个混世魔王是随了谁呢? 皇后娘娘坚决不可能,那么温柔美丽又高贵的人儿....怎么可能有过混世魔王的时候呢? 虽然皇后娘娘的亲舅舅来大乾做客的时候叫过皇后娘娘‘小混蛋’,但皇宫里的人觉得皇后娘娘的舅舅才是老混蛋,凭什么叫我们温柔的娘娘小混蛋。 当然这种觉得许锦言温柔成见显然是很离谱的一件事,大乾的宫人若是有机会可以同北明的宫人交流学习一下,大概就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有多么的不靠谱了。 现如今的大乾皇宫和谐又幸福,因为只有皇后娘娘一位娘娘,所以后宫完全没有任何争斗。虽然偶尔有三只混蛋出没,但并不影响这份和谐。 不过美中不足的一点也是存在的,大乾皇宫上下有一个共同的愿望。 求求上苍了,发一个小公主给我们吧。 这个愿望最强烈的持有者非大乾陛下萧衡昭所有。 当年生老大的时候,萧衡昭就暗暗地希望是个小公主,名字都想好了,结果来了个臭小子。生老二的时候,萧衡昭又暗暗地希望是个小公主,名字起了一堆,结果来了两个臭小子。 老大萧知还有个乳名叫小鱼儿,老二老三........别乳名了,大名都是皇后催了一催,陛下才取的。 大乾陛下萧衡昭英明神武,前所未有的绝世男儿,天下间没有事情能难的倒他,但就是生女儿这件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眼看着皇后娘娘怀了第三胎,陛下萧衡昭已经天天跟他母后敬纯皇后牌位前跪着求,”母后啊,您就给儿子弄一个公主来吧。三个混蛋,儿子已经实在消受不住了。“ 陛下的师父,清谷道人但笑不语。 陛下,您母后是千年来客,她只能预知你有没有公主,还真不能给你发一个过来。 比起萧衡昭,皇后娘娘许锦言就非常冷静了。 ”行啦,听我的,这回准是个女儿。别担忧了!”许锦言一只手摸着已经快足月的肚子,另一只手把一颗葡萄塞进萧衡昭的嘴里。 “兰因把给你女儿的贺礼都送来了,得亏你良心大发,把皇血给了她,让她得已拯救曦和公主。她可是把玉华族的宝贝给你女儿送来了。” 当年因为兰因才找到了北明的玉玺,但当时因为庆裕帝还活着,所以不能让她释放曦和公主,现在庆裕帝已经逝去,即使曦和公主身体之中的恶灵被释放,也没有办法为非作歹,因为他们报复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超脱一番,也就大概各自安好了。 所以前些日子,萧衡昭派人送去了皇血,果然,兰因还在齐山守着曦和。 兰因得了皇血,释放了曦和公主,前些日子便将玉华族的宝贝送来给了萧衡昭,作为庆祝皇三胎的出生。 虽然那玉华族的宝贝只是一颗不知道怎么用的玉石,但也是兰因的一番心意。但萧衡昭那个小心眼,查看了再三,确定真的没有问题,才收下了礼物。 都得了贺礼,这小公主还能不来她父亲身旁? 萧衡昭嚼了嚼葡萄,清甜的汁水四散,“可是媳妇儿,我就怕再来一个小兔崽子,四个混蛋跟我抢你。那我可怎么办?” 许锦言轻笑,“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今年才三岁。” 萧衡昭越说越来劲,直接趴在许锦言面前的石桌前撒娇,“那如果我三岁,媳妇儿你是不是就能不管那三个小混蛋,只理我一个人。” 许锦言白了他一眼,”陛下,到底是谁让我怀上的那三个小混蛋。现在又来抱怨?“ 萧衡昭嘟嘴,年岁已经不小了,可做起这样的表情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其实生了鱼儿之后我就不想你生了,你都不知道你生第一个的时候,我看到你流了那么多血,恨不得把那小子塞回去。所以要不要老二我一直很为难,我实在不想要,不想你流那么多血,可是我知道你想要女儿.......“ 因为前世的心结,许锦言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填补心中对于佩玉的亏欠。 ”你哥和玉箫怎么那么会生女儿啊。尤其是玉箫,生了三个女儿了!”萧衡昭气鼓鼓的。 不止许恪和玉箫,连努尔布和飞寒都有女儿了....... 想起这个事,萧衡昭就气的想打那三个臭小子一顿。 许锦言笑了笑,“谁说不是呢,哥哥和嫂嫂的大女儿都满五岁了,玉箫和小五的小女儿都一岁多了。不过我听说玉箫可觊觎着咱家的鱼儿呢,想把大女儿小也和鱼儿凑一对。” 萧衡昭抽了抽嘴角,“算了吧,小也那么可爱,我们的鱼儿那是个什么混蛋。” “再混蛋那也是你儿子。” 萧衡昭有点委屈,凤眸就那么望着许锦言,瞧的她一个劲的想要怜爱他。 许锦言伸手揉了揉萧衡昭的头发,”乖,如果这一次再是个混小子。我们就不生了好不好?“ 萧衡昭笑开,还是那样的莺飞三月天,温柔了一世的光阴。 ”哎呦哎呦,儿臣的牙都要酸倒了。“萧氏鱼儿还是那么的混蛋,还是那么的欠揍。 他此刻添了两个帮手,大帮手萧行,二帮手萧一,三个人同时捧着脸“哎呦哎呦”的喊牙痛。 萧衡昭额头上的青筋愉快的跳了三跳,许锦言连忙按住他的手,“别,那三个混蛋可是你儿子。你不能下手!” 萧衡昭挤出了笑意,“媳妇儿,等女儿出生了,我们就把那三个混蛋赶出去。” “父皇,你可能来不及赶我们,因为在您赶我们之前,我们兄弟仨儿已经被您酸死啦!” 衣衫轻轻一动,大乾陛下的好脾气已经彻底被三个混蛋透支了,他飞身出去,一手提住一个,大帮手和二帮手就落入法网,还剩一个混小子在逃。 陛下冷冷一笑,手一伸,十一岁的萧鱼儿就和他的二弟弟萧一被抓到了一起。 兄弟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 一个眨眼之间,陛下已经回到了他心爱的皇后娘娘身边。 “给朕跪下!”陛下对皇后娘娘温柔无比,对这三个崽子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一撒手,三个崽子就被迫跪了下来。 “母后。”老大可怜兮兮的眨眼睛,想挤出眼泪,但怎么也挤不出来。 许锦言笑了笑,刚想替儿子说两句话,突然肚子一痛,她皱了皱眉.....情况好像不太对。 萧衡昭还在冷眼看着三个小混蛋,许锦言扯了扯他的衣袖...... “衡昭,我可能....要生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萧衡昭率先跳了起来,紧接着萧知萧行萧一三个混蛋也跳了起来。 “什么?”四个人,一大三小同时惊叫。 ----------- 凤仪宫门口,一大三小在焦急的等待。 三小的姨夫老神在在的坐在凤仪宫的后花园里,“哎呀你们几个那么急干嘛,生女儿我有经验,放心,这一回你们四个保准能抱上女儿和妹妹。” 萧衡昭还没说话,萧鱼儿先横了姨夫一眼,“姨夫生女儿有经验?难道几个表妹都是姨夫生的。”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萧衡昭冷眼看向玉箫,适时的对儿子的话进行补充。 “你们父子........”玉箫气的直翻白眼。 萧衡昭你能不能传你儿子点儿好,你那点臭脾气全给你儿子学会了。 飞寒和努尔布也凑在一旁,飞寒轻声道:”陛下您别慌,忍冬说娘娘这回爱吃辣,准是小公主没跑。“ 努尔布也点头,”半夏也是这么说的。“ 萧衡昭狠狠的看了这三人一眼,哼,一群有女儿的混蛋。 里面传来许锦言的痛呼,萧衡昭急的就想往里冲,玉箫连忙拦了下来,“你等会儿,娘娘怎么说的来着,不许你在她生产的时候进去打扰她。怎么又不听话。” 萧衡昭委屈的望着里面,“可是她那么疼。” “你进去了娘娘就不痛了?放心吧,凝丫头和半夏忍冬都在里面呢,出不了差错。” 萧衡昭犹豫了再三,还是停住了步伐。 等待是漫长而焦急的,萧衡昭和萧知萧行萧一一大三小四个人在凤仪宫前来来回回的走了无数遍,台阶都能给这四个人走的磨了平。 “哇”的一声响亮的哭泣,四个人像受到召唤了一样,飞也似的扑到凤仪宫门口。 “你们仨给朕让开。”萧衡昭把三个儿子向后面拨,三个儿子也不甘示弱,合力想把自己的老父亲给后推。 玉箫飞寒努尔布三个人抱臂看着这一幕,心中无限复杂。 若是大乾人民知道这四个顶尊贵的人在屁股对着屁股的挤着对方的想往凤仪宫里凑,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门忽然被推开了,四个人一个没刹住差点全扑倒在地,还是萧衡昭老江湖,他先稳住了自己,然后一手一捞,把三个儿子扶了住。 “是小公主吗?”玉箫趁这个空当,连忙问道。 萧衡昭顾不上三个儿子的死活了,赶快看向半夏。 “不是......” 那双凤眸瞬间浮现了绝望之色,四个混账.......天要亡他。 “还能是什么。”半夏又补了一句。 但这句萧衡昭没有听到,他满脑子都是完蛋了以后有四个混账要和他抢媳妇儿了,完蛋了这四个混账怎么处理,要不全部发配到沈思麾下当苦力,反正她和李扬飞那事儿还没掰扯清楚,再给他们添添乱也不错。 “陛下!您有小公主了!”玉箫见萧衡昭半天没反应,连忙又喊了一声。 “你说什么”萧衡昭这才听清了。 玉箫飞寒努尔布三个人同时大喊,“陛下,您有小公主了!” 一阵眼花,萧衡昭那银锦衣的光芒一闪,他已经飞了进去。 “真是小公主?” 一大三小窃窃的望着榻上虚弱的许锦言,许锦言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三个小的已经吵吵着跑去看妹妹了。 但萧衡昭却立刻到了许锦言的身边,慢慢的在她身旁坐下,凤眸盛满了温柔的看着她,“我的皇后,辛苦你了。” 许锦言轻柔的笑,“不是盼了那么多年的小公主,现在终于盼来了,怎么不去看。反倒来看我了。” 萧衡昭却笑,“我是盼了多年的小公主,但是我早就有一个最小最小的小公主了。” 许锦言皱眉,什么? 最小最小的小公主? 萧衡昭俯身,在她额头烙下一吻,“我最小最小的小公主,我会一辈子惜你爱你保护你,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