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宠妻:小农女,大当家》 正文 001 前生 夏启王朝,宣德九年。 盛夏。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轰动朝野上下的“贪墨案”在镇北王拿出的铁证下,终于告破。 牵扯进全国各地大小官员共计一百六十八名,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李成弼。据查证,他贪污受贿共一千八百二十五万两,黄金! 举国哗然。 任谁都无法把一身正气的李成弼与上千万的贪墨案联系在一起,毕竟,李成弼曾自称出身寒门最懂百姓之苦,更不顾自己性命深入瘟疫瘴气之地为百姓送去救命药草,一贯示人的形象更是身洁气高,清正廉明! 怎么会贪污?! “怎么不会贪污?呵呵……” 首辅府,西北角,乱堆巨石下,暗无天日的密室内,一袭白衣的女子轻声笑了起来,她姿态优雅的靠坐在满是缠枝花的铜镜前,抬起的手虚弱无力的抚摸着鬓角生出的白发,然后,慢慢滑落在多年不见阳光的白皙脸庞上。 那张昔日明媚动人的美丽容颜,清澈如清泉的灵动双眸,早在岁月的侵蚀下失去了光彩,留下的只剩她满眼的血海深仇! 李成弼,那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她为他倾尽所有,助他登上首辅之位,可换来的是什么?! 他将一碗毒药亲手灌进她的口中,不但要了她腹中孩子的性命,更将她毒成了哑巴,即便这样,他依然不放心,不顾她的哀求让人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将她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一关,就是八年! 八年,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脚不能动,像一个活死人一样日夜煎熬着。 等的,就是今天! 密室外响起慌乱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密室的门被人打开,悉悉索索走进来一个人。 她笑着侧眸看过去。 看着面带惊惧之色的美艳妇人屈膝跪在她的面前,低声哀求,“姐姐,你救救老爷,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能救他?我怎么救他?”她好整以暇的往后靠了靠,背后潮湿的靠垫因挤压泛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在室内慢慢蔓延开,她却似没有闻到。 美艳妇人一阵恶心,捂着嘴强忍着压下那股呕吐感,膝行两步,双手搭在太师椅上,仰起头希冀的开口,“姐姐能的,姐姐去求圣德太后,太后看在姐姐的面上,一定会从轻发落咱们李家的……” “咱们李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好笑的斜了美艳妇人一眼,抬起虚弱无力的右手,细看着皮包骨一般的手指,像是在看她的青春年少,良久,才嗤笑一声,声音凉凉道,“谁跟你咱们李家?你姓李,我姓苏,我是苏家人。” “姐姐,你还在怪我当年……”美艳妇人面带凄容,神色委屈,“姐姐,你喜欢老爷,难道便不许我也喜欢老爷了吗?我们相爱有什么错?姐姐为什么就容不下我?我们是亲姐妹啊,为什么不能效仿娥皇女英……” “所以,你便怂恿李成弼给我下毒,将我毒哑,不顾我的苦苦哀求挑断我的手筋脚筋,将我丢在这密室里……”她苍凉一笑,垂眸看着她,“苏海棠,你可真是我的亲妹妹,好妹妹啊……” 苏海棠脸色一变,张口还想说什么,被她抬手拦住,“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不会帮你们的!” “苏木槿!我们都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肚子都能说话的妖怪,我们死了你也别想苟活!”见她把话说绝,苏海棠不再做哀求之态,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冷厉,“你别忘了,当年你为了银子害了多少条人命?我就不信你不怕你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被世人知晓……” “肮脏下作……”苏木槿仰头大笑,笑的眼睛里都有了泪花,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声,风轻云淡的说道,“是啊,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若是被世人知晓……你怕不怕?李成弼……” 密室的铁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剑眉朗目,容颜俊秀,一身鸦青色胸前绣蟒的圆领常服,身姿潇洒而肆意,不难看出,年少时是何等的俊帅风流。 苏海棠见李成弼站在门外,神色瞬间变得哀戚,声音哽咽着说道,“老爷,我劝不动姐姐,她……她恨我们……” 李成弼快步走过去,将苏海棠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抚慰,一双黑眸冷冷的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苏木槿。 “苏木槿,你有什么不满怨恨都冲着我来,海棠是无辜的,她根本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当年是我非她不娶,是我担心她受委屈,才将你废妻为妾,娶她进门的……” “李成弼……”苏木槿淡淡打断他的话,神情淡然的靠坐着,面上甚至噙着浅浅的笑意,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狼心狗肺的,男人。 她在被关进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明白李成弼为什么那么对自己。 她为了救他性命,用尽各种方法甚至罔顾人命的疯狂敛财,帮他填补江南上千万的财政税漏,让他能重返朝堂; 她为了让他得到皇帝的信任,筹谋算计她的救命恩人,将水稻套种技术偷盗给他,让他在能朝堂站稳脚跟; 她为了让他早日站在权力的巅峰,暗地里以他的名义资助寒门学子,帮他们置办家产让他们在京城有立脚之地,让他们对恩人李成弼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甚至,她为了让他在百姓中有声望,不顾刚生过大病的身体毅然决然的装扮成他的模样,代替他深入瘟疫病区和瘴气深处为那些百姓送去救命药草。 可以说,李成弼能成为位高权重的首辅大臣,她苏木槿有七成功劳! 更何况,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义深厚,为什么,他下手那般狠毒? 是苏海棠解了她的困惑。 苏海棠成了首辅夫人的第二天,来示威,她身着锦衣华服,满头珠翠,掩着口娇柔柔的笑的妩媚,“姐姐,你太好强了,老爷需要的是一个温柔如水帮他操持后宅家务的夫人,可不是一个手握他把柄不知何时就会捅他一刀的蛇蝎美人……唉,我本来想给姐姐一个痛快,可老爷心软,非要留你一条性命,说你名下那些产业必须有你的手指印作为印信才能动……也罢,留下也好,正好让姐姐好好看看,我和老爷是如何恩爱的……” 她心神俱裂。 “苏海棠,从小到大,我从未亏待过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从榻上跌落,爬到苏海棠脚下,被下人拉扯着一张脸摁在地上,她不甘的昂起头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半蹲下身子看着狼狈至极的她,笑盈盈的说,“怪只怪,姐姐眼瞎心也瞎,没看清我跟弼哥哥才是一路人……” 苏木槿笑了笑。 是了,她眼瞎心瞎,才会被自己养大的毒蛇反咬一口,真是活该呢。 她这些年,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就是她那花骨朵一样的年月里,如果没有听信苏海棠的撺掇,如果没有被李成弼的话怂恿,那么,她就不会进大房的圈套,不会被卖进李家,爹爹和哥哥就不会为了挣赎回她的银子在大雪天进山,不进山就不会碰到出来觅食的老虎,不碰到老虎就不会丢了性命;娘亲也不会为了凑她的赎银而熬瞎双眼;小弟不会为了多赚一点钱,冬日钻冰取鱼反而掉进冰窟窿,因为没有银子看病吃药而烧成了傻子;小妹也不会因为无人看顾被人贩子掳走…… 这一切罪孽的起源,是她造成的。 而她最深爱的夫君和最疼爱的妹妹,是这场罪孽的始作俑者! 这些年,她彻底看清了想明白了,她掏心掏费的到底喂养了两个什么东西! 这一刻,苏木槿平淡的神色蓦然一厉,黑白分明的双眸仿若烈焰丛生,炽热的似能将人一起焚烧殆尽。 李成弼与苏海棠的脸上掠过骇然之色,齐齐后退一步。 苏木槿却吃吃的笑了,“李成弼,从云端跌落下来,是什么滋味?” 李成弼的瞳孔猛的一缩,面色恍然的急急出口,怒吼,“是你!” “是我。”苏木槿点头,“八年,一千八百二十五万两黄金,是我设的局,让你手下那些官员收下的,你知道的,我对那些官员很熟悉,他们是爱美人还是爱银子,是爱低调奢华的器皿还是沉迷古画……我,都一清二楚!” 李成弼满脸狰狞,哪里还有平日云淡风轻的首辅形象,他几乎是咆哮出声,“你这个疯子,我费了那么多功夫,走了这么多年才爬到如今的地位……” “你费了那么多功夫?”苏木槿摇头,“不,是我费了那么多功夫……我早与你说过,我一定能让你站在权力的巅峰,只要我愿意,我有这个本事,你忘记了吗?” 李成弼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的吓人,“你……” “我能送你站上去……”苏木槿在李成弼吃人的目光中,凉凉一笑,“自然,也能将你拉下来!” “你这个贱人!我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苏海棠扑过去,伸手想掐苏木槿的脖子,却被人一把抓住往后摔去。 随即,响起一道尖细的太监嗓音,“圣旨到!李成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首辅李成弼罔顾皇恩,欺上瞒下,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其罪当诛!责令镇北王抄其家,家产充公,李成弼关押天牢,秋后问斩!府内男子七岁以上全部问斩,七岁以下押送西北为奴,终身不得赎身!府内女眷尽数押入艺坊,终身为艺妓,不得赎身!钦此!” 完了,全完了! 李成弼的身子晃了晃,苏海棠大叫,“皇上饶命,求皇上饶过小儿吧,他才七岁,他什么都不懂……我不服,我不服!是苏木槿害我家老爷!皇上明察啊……” “来人,将李成弼与李夫人押走!” 密室内外,不知何时涌进来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听到命令,推搡着将李成弼与愤恨叫嚣的苏海棠拉走了。 “苏木槿,你不得好死……唔唔唔……” “苏姑娘。” 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木槿抬头,在火把的光芒中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男人的左脸十分俊朗,右脸上带着半张黄金面具,一双星目寒气逼人。 她笑着点头,“多谢王爷。” 说完,控制不住胸口的血腥之气,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无力的往地上栽去。 男人忙伸手扶住她,“苏姑娘……” 苏木槿半阖眼,仿佛看到火光处开了一道门,门里走出几道身影,笑着朝她招手,“槿姐儿,快来,爹爹与娘亲等你许久了……” 爹爹,娘亲…… 她眯眼笑,朦胧间听到耳畔有人在问,“你可有什么心愿……” 心愿吗? 她有啊,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她都忍不住想,如果有来生,她一定睁大双眼看清身边的狼心狗肺,守在家人身边,护他们一世周全。 可是,人哪有什么来生? 不过是她的痴念罢…… ------题外话------ 小栖开新文了,宝宝们求收藏求支持~?(′ε`) 正文 002 一块红薯引发的血案 “死老太婆,你给我站住!你打死我家槿姐儿,你还敢跑?!今儿个你就是跑到天边去,老娘也要让你给我家槿姐儿偿命!你个黑了心肝的老虔婆……” “杀人啦!老二家的要杀人啦……老四家的,老五家的,还不快拦住老二家的……” “老娘的刀可不长眼,谁敢拦老娘剁了谁!” “老二家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打死槿姐儿……” “老娘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槿姐儿没了,老娘就要你给我家槿姐儿偿命!你给老娘站住!” “救命啊……老二家的,我是你婆婆,你这是大不孝……” “啊呸!老娘我连命都不要了,还管你什么孝不孝!” 苏木槿头痛欲裂,挣扎着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矮小胖冬瓜模样的老太太在前面跑的飞快,一个粗布衣裳木簪挽发、满目悲痛欲绝的妇人举着一把菜刀追在后面,好几次差一点砍到老太太的肩头,老太太凄惨的哀叫着,胖胖的身子跑的脚不沾地。 满院子熟悉的脸庞。 东厢南站在门口看戏的五婶娘袁氏;东厢北神色不忍的四婶娘裴氏;西厢南面色惊恐不安的三婶娘梁氏。 一群凑在一起惶恐害怕的堂兄弟姐妹。 一堆堵着院子大门,围着墙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 她躺在正屋房门口,小妹小弟趴在她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姐……唔唔……三姐不要死……”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小弟小妹的发顶,扯出一个满足的笑,“业哥儿不哭,棉姐儿不哭,三姐死了,三姐来了……” 两个孩子的哭声一顿,下一刻,猛的抬起了头,看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苏木槿在对他们笑时,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亮了。 “三姐!娘,三姐活了……哇,三姐……” “娘,三姐没死……呜呜……” 院子里,追的鸡飞狗跳的妇人,正举着刀往前砍,听到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哭喊,脚步一顿,下一瞬,一把丢开菜刀,飞扑过来,看到睁着眼睛笑模样的女儿时,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嚎啕大哭,“槿姐儿,娘的槿姐儿啊……” 声音尖锐刺耳,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抓着脖子拼命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苏木槿眯着眼,看着与记忆里一样年轻有朝气的妇人,看着她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笑的喟叹而满足,“娘,不哭……” “不哭,娘不哭,只要娘的槿姐儿没事,娘就不哭……”妇人利索的一把抹掉眼中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抱起苏木槿,“槿姐儿乖,你哥哥去喊大夫了,我们回屋去,地上凉……” 苏木槿嗯了一声,这才发觉后脑勺很疼,疼的钻心刺骨,疼的,不像是死了。 入手处,是娘亲暖暖的怀抱。 她想到什么,心开始剧烈狂跳,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胸前单薄的衣裳,低声喃喃,“我不是死了吗?” 听到她的话,妇人的身子蓦地打了个激灵,忙对地上呸呸呸连吐了三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坏的不灵好的灵……” 说完,才红着眼看女儿,“不许胡说,娘的槿姐儿活的好好的!还能活七八十年……” 苏木槿笑弯了眉眼,“嗯,槿姐儿还能活七八十年……” 妇人这才笑了,抱着女儿就要快步回他们在西厢北的房间,冷不防,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大叫了一声,“天爷啊,老婆子我不能活了……” “老婆子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儿子拉扯大,给他盖房子娶媳妇让他生娃子,图的是个啥啊!自己教出来个偷家里东西的贼皮子,老婆子打了两下某些人就要打杀了老婆子啊……” “老婆子我不能活了啊……老头子,你还不家来,老二家的要杀了我啊!老婆子我不活啦……” 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抹着眼泪,哭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抑扬顿挫,夹杂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很是热闹。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有人低声议论开。 “这沈氏是太过了,哪有举着菜刀追着婆婆要打要杀的?” “呸!试试你儿子被你婆婆一棍子打死你拿不拿菜刀……”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那苏家三姐儿不是没死吗?” “说的是啊,苏家三丫头又没死,做儿媳妇的这么对婆婆可是大不孝……” “得了吧,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儿不落到自家身上都不知道疼!苏家二房平日是怎么对老两口的咱们十八里寨的人谁不知道?哪个不说个明事理懂孝顺?今儿个这事儿我看是苏老太太做太过了,打孩子哪有这打法?你们瞧瞧那一地的血……啧啧,三丫头能活,那是命大!” “可别说,你们瞧那丫头脸白的都没人色儿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苏老太太在地上转了半个圈,朝几个说话的妇人瞪了过去,几个妇人对视一眼,都撇着嘴别开了视线,苏老太太气的梗直了脖子,“你们知道啥?这丫头好的不学,学会偷家里的吃食!现在的食物那都是救命的,她一声不吭就偷,我打她几下怎么了?她要是不躲,我能打到她头上去?老二家的问都不问一声,上来就对婆婆喊打喊杀,那是不孝!大不孝!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木槿听着,抿了抿唇,她不怕苏老太太把屎盆子扣在她身上,却不想让她揪着不孝对娘亲不利! 她记得,那年她被苏老太太冤枉偷了番薯,躺在床上昏迷了三日才醒,醒来后,才知道苏老太太借题发挥,不但让娘亲每天给她磕一百个响头,磕够一百天,还故意踩断了娘亲的右手小手指,让娘亲一手剥线、分线的绝活再不能利索。 想到这,她扭着身子从沈氏的怀中下了地,沈氏担心,她安慰一笑,“娘,我没事……” 她忍着脑壳后一阵一阵的锐痛,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缓慢而执拗的走到苏老太太跟前。 苏老太太的话一顿,仰头看她。 苏木槿垂下眸子,清清冷冷的看着苏老太太,开口问道,“老太太,你说番薯是我偷的?” “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老太太愤恨的瞪着她,“你这个贼皮子……” 苏木槿笑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偷的,活了两世的她却是知道的。 苏木槿转身,虽缓慢却一步一步朝正屋走去,到正屋门口,还弯腰拾起染着鲜血的大人胳膊粗的木棍,挣开沈氏,走进了屋。 屋内响起女子的尖叫与孩子的哭叫。 片刻后,苏木槿拎着一个孩子从屋里走出来,真的是拎着,单手揪着孩子颈后的衣服,另一只手拿着木棍在孩子的后脑壳比划着,“说,老太太屋里的番薯是谁偷的?” ------题外话------ 新文开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正文 003 老太太出丑 苏老太太吓的魂飞魄散,踉跄着爬起来冲过去,“小贱人,你放开我宝贝外孙……” “小贱人,你放开我!我让我姥姥打死你!打死你!姥姥……”小孩子在苏木槿的手底下挣扎,悬空的脚还想踹苏木槿。 苏木槿却好脾气的笑了笑,手底下一棍子打在小孩子的屁股上,“不说实话,下一次就打你脑壳上,就像你姥姥打我一样,一棍子把你打死!” 最后一句,苏木槿说的声音不高,只有小孩子听见了。 小孩子疼的‘哇’一声就哭了,边哭边嚎,“是我偷的!哇……不要打死我……是我娘让我说你偷的……”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苏老太太一脸愕然,瞪大了眼。 苏木槿将小孩子丢到苏老太太脚底下,将棍子递过去,“老太太,像打我一样,别手软……” “你……” 苏老太太你了半天,抬手一巴掌将棍子打到地上,“我外孙没有偷番薯,他吃的那是我给的!我为啥要打?” “呵呵,老太太,你这脸皮子可真是不值钱……” 沈氏冷笑两声,转身对围观的村民大声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吧?老太太的番薯是她宝贝外孙偷的,她平白无故冤枉我家槿姐儿将我家槿姐儿打的头破血流险些……丢了命!到她宝贝外孙这里偷的成她给的了,呵呵!果然不是亲生的孙女,打死也不心疼!呸!” 几个与沈氏相熟的媳妇子纷纷出声附和,怼起苏老太太,“哎呦,今儿个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一个算不得正经的婆婆差点打死孙女,还要让儿媳妇背上不孝的罪名,啧啧……” “不孝啊,这要是进了县衙,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哟,这婆婆可真是‘疼’儿媳妇!” “就是不知道真进了县衙,这嫁出去的大姑子和宝贝外孙冤枉娘家侄女,让亲娘差点打死哥哥的孩子,这要怎么处理?” “呵呵,这还不好办?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苏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狠狠瞪了那几个媳妇子两眼,就要说什么,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这是在闹什么?” 众人回头,看到来人就笑了,“里正回来了。” 苏木槿抬眼,看到记忆里那张熟悉的一脸正气的脸庞,唇角勾了抹嘲讽的弧线。 苏老爷子,十八里寨的里正,向来爱护村民,以村民的利益为先,自诩,公正严明的堪比包青天! 呵呵。 苏老爷子从院子门口走到院子里,早已有村民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还原给他听。 苏老爷子眼神不善,视线从儿媳妇沈氏到孙女苏木槿,再到妻子苏老太太,女儿苏二乔,外孙李狗蛋,最后落在苏老太太身上,“你身为长辈,教导孙女是应当的,怎么能出手如此重?” 苏老太太张了张嘴,看到苏老爷子脸色阴沉,到底没敢说什么。 苏老爷子又看自己女儿,“带上你儿子,马上回你家去,年前不许再归家。” “爹……”苏二乔叫了一声,被苏老爷子瞪了一眼,忙止住话,愤愤的剜了沈氏与苏木槿一眼,拉着儿子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到沈氏这里,苏老爷子明显很不悦,却没说什么,只问了几句着苏木槿的伤势,如果他眼中恼怒的神色再淡一点儿,苏木槿或许会相信他在关心自己,现在吗?谁被关心谁知道。 “张爷爷,快……快点!”院子里,又挤进来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少年和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 小老头跟在少年身后,走的飞快,一边走一边不忌讳的嘟囔,“苏老头儿可真是能耐,亲孙女都舍得下狠手……” 苏老爷子脸色一黑。 少年看到苏老爷子,叫了一声,“爷。” 不等苏老爷子应,就跑到了苏木槿跟前,欢喜的红着眼眶,“槿姐儿,你没死,我就知道……” “哥哥……” 苏木槿看着眼前身材消瘦,已经十四却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哥哥,想起记忆里她听闻噩耗偷跑回去看到的那副被老虎啃咬的不剩什么的骨架,心疼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张爷爷,你快点儿,我妹妹疼……”少年却以为她是疼哭了。 苏木槿哭笑着抓住他的胳膊,一叠声的叫着,“哥哥……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在,哥哥在!”少年焦急又无措,心疼的眼眶里都是泪水。 小老头走到前面,动作麻利的抓起苏木槿的手腕号脉,过了一会儿惊异的看了苏木槿一眼,又去抓她另一只手,好半天才在给了苏木槿一个诡异的眼神后收回手。 “盛哥儿,将她扶回去躺着,我看看她的伤口。” 少年忙应声,小心的扶着苏木槿回了屋,让她趴在床上,露出满是血的后脑勺。 小老头一看到她满头的血,眉头就是一皱,轻飘飘的斜了苏老爷子一眼,苏老爷子脸色难看的回了他一眼。 “下这么重的手,是想要了三丫头的小命啊!” 苏老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侧眸瞪肇事者苏老太太,苏老太太心虚的别开头。 “我开副药方,先吃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再来,看情况换药方。” 沈氏忙点头,“有劳小张叔……” 小老头嘿嘿笑了两声,视线在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身上来回转,“我这药可不便宜,至少一两……” 众人也纷纷看两人。 苏老爷子再瞪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炸毛,“看我干啥?我没钱……” 众人都笑了。 苏老太太一毛不拔、爱钱如命的名声在十八里寨那是赫赫有名的,想从她手里拿钱,门都没有。 苏老爷子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暗骂老婆子不会看场合,这会子能是攥钱的时候吗?正要开口提点她几句,就见老婆子捂着胸口说胸口疼,然后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众人,“……” 苏老爷子眼睁睁看着苏老太太躺在地上装昏,却不好拆穿,憋屈的狠剜了她几眼。 他抬头对沈氏道,“给三丫头看病的钱你们先出,回头我让你娘再拿给你们……” 回头,老太太会给一个铜板才怪! 沈氏没好气的看了眼躺在地上装死的苏老太太,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老太太不要脸面,她总不能跟着有样学样。 她正想吞下这口气,点头应下时,就见躺着的苏老太太蹭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气势如虹般大叫,“谁砸我?谁拿东西砸我?!” 场内诡异的安静了一瞬,随之哄堂大笑。 “老太太是装的!” “哈哈!我就说怎么一提钱她就昏了……原来是装的!” 苏老爷子气的脑壳都要爆开了,呵斥道,“行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还不赶紧拿银子去!” 苏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不甘不愿的去拿了银子,递过去的时候还攥着不松手。 小老头挑了挑眉,看了苏老爷子一眼。 苏老爷子眼皮一跳,冷哼一声,苏老太太忙松了手。 小老头哈哈大笑,嘱咐沈氏把苏木槿脑后被血染的凝固在一起的头发处理一下,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剪掉,清洗干净,好好包扎,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老头道,“苏里正,你孙女这次伤的可不轻,估计得养个三两月,除了吃药营养也得跟上,不多,一天一个鸡蛋,你们家有的吧?” ------题外话------ 宝宝们,求一波收藏~么哒~ ps:姥姥就是外婆、外祖母的意思。 正文 004 六个鸡蛋 “没有!” 苏老太太一脸肉疼的看着小老头手中的银子,听到他说还要一天一个鸡蛋的供几个月,当即就跳了脚,声音又尖又细的叫嚷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苏老爷子的脸黑的像锅底,觉得从来没像今儿个这么丢人的,这个蠢妇!“有多少拿多少,都给二房拿来!” 苏老太太见苏老爷子动了真怒,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敢挑战苏老爷子的权威,恨恨瞪了沈氏与苏木槿母女二人两眼,转身挪着步子回了正屋。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手里拎着一个柳枝编的篮子出来,上面盖着一块手帕大小的麻布,粗声粗气的塞给沈氏,“给!” 她有心说几句糟心话解解气,可抬眼看到床上的苏木槿,正白着脸淡淡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打个漩涡就能将自己卷进去一般,惊的心肝颤了颤,直退到苏老爷子身边,才松了一口气。 担着一颗心怕苏老太太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话的苏老爷子,也松了一口气。正想说几句话把眼前讨厌的小老头赶走,就见小老头探头朝篮子里瞅,沈氏会意的将篮子递过去。 小老头伸手掀开了上面那块麻布,一下就乐了,“哟,老太太真舍得,六个鸡蛋……” 说着,斜了苏老爷子一眼,苏老爷子险些吐出一口憋屈的血,扭头就骂苏老太太,“鸡蛋呢?不是让你有多少拿多少吗?” 苏老太太委屈了,“真的只有这么多,先前攒的前两天拿去镇上卖了……” 矮胖小冬瓜做出的委屈模样,谁看谁辣眼。 苏木槿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别开了脸。 苏老爷子长叹一声,在一众村民看戏的目光下,大手一挥,慷慨道,“老二媳妇,今儿个三丫头受委屈了,这些鸡蛋你先给三丫头吃着,吃完就去鸡圈里拿,直到三丫头的伤养好,鸡圈里的鸡下的蛋,每天管一个!” 沈氏脸色稍缓,盛哥儿脸上带着笑,“谢谢爷。” 两个小的眼睛亮晶晶的,“三姐,你有鸡蛋吃了……” 好像苏木槿吃了鸡蛋就能立刻好起来似的。 苏木槿扯了一抹笑,轻轻摸了摸弟妹的头,余光扫过去看苏老爷子。不得不说,不管前世还是现在,苏老爷子这手笼络人心的功夫真的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的很。 “哎呦,咱们里正疼孙女啊……” “那可不,人家是亲爷孙,肯定疼……” “再没有像咱们十八里寨的里正这么好的了……” 听到村民或大声或小声的夸赞,苏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笑呵呵的朝众人点了点头,慈祥的看着苏木槿道,“好孩子,你好好养伤,家里的鸡蛋你尽管吃……” 苏木槿听着,却觉得讽刺至极。 前世,爹爹和哥哥身死,家中没有银钱买棺材,她与小弟小妹跪在正屋门前求苏老爷子给点钱买棺材,苏老爷子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不,苏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着脸不耐烦的看了他们姐弟一眼,是苏老太太说的,“没钱!当儿子的找爹娘要棺材钱……我老婆子的棺材还不知道在哪儿……” “……你在李家当下人不是有工钱吗?找我们要什么……” 她与小弟小妹将头磕破,也没有要到一个铜板,最后,还是村里与爹爹熟识的战六叔偷偷买了两口薄皮棺材,爹爹和哥哥才入土为安。 这样凉薄的一个人,在这里表演慈爱之情,不但讽刺更让人……想作呕。 苏老爷子刷满了村民对他的好感度,乐呵呵的将人一一送走。 小老头临走时,看着苏木槿诡异一笑,“三丫头,张爷爷过几天再来看你呀……” 对记忆里这个性子古怪的小老头表现出来的热心,苏木槿表示头皮有些发麻。 等院门关上,苏老爷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冷着脸扫视了众人一眼,甩着袖子回了正屋。 苏老太太气吼吼的点着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警告,“谁敢动我鸡圈里的鸡蛋,看我不打断她的手!” 沈氏脸色难看的瞪过去,老太太双手往腰间一叉,色厉内荏的与沈氏对着瞪。 “奶,爷刚才说给槿姐儿吃鸡蛋的……”盛哥儿急的在旁边打转。 老太太却冷哼一声,“他说的……他说的你让他给你下蛋去!” 苏木槿,“……” “娘!”沈氏大喝一声,脸色铁青的瞪着老太太,“你当着孩子面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什么了?我……” “爷,我奶说不让我吃鸡圈里鸡下的蛋!还说你说的不算数,让你下蛋……唔唔……”苏木槿运足了气仰头冲着满是破洞的窗户喊了一嗓子,虽不是很高,但保证苏家的邻居,前面的周家能听到。 她要是没记错,这会儿,周家刚娶进门一个新媳妇儿,是以后十八里寨有名的大嘴巴子,俗称长舌妇。 最后一句她喊到一半被沈氏捂住了嘴,她知道娘亲是不想她跟苏老爷子的关系闹的太僵,落下不好的名声,可说实话,前世她都不在乎,现在知道苏老爷子的真面目后,更不会在乎。 她在乎的,关心的,是同样在乎她关心她的家人。 苏木槿笑眯眯的在沈氏的掌心蹭了蹭,沈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扶着她小心趴回床上。 一旁的苏老太太被苏木槿这神来的一嗓子惊到,指着她,“你……你这个……” “闹什么?我说的,三丫头从现在开始到养好伤,一天一个鸡蛋,管够!谁敢拦着就给我滚出苏家!”院子里,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道。 苏木槿瞅了眼因受刺激过多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走了一遍彩虹色的苏老太太,放心的闭上了眼,跟沈氏撒娇,“娘,我好累,我想睡觉……” “好,你睡,娘守着你,等你醒了,娘给你做鸡蛋羹。”沈氏笑着将薄被拉盖到女儿肩头,像她梦里梦到的那样,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哼唱着哄她睡觉。 失血过多加上心情大起大落,苏木槿其实很疲惫,在沈氏听不清哼唱的歌谣声中很快睡熟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已全黑,小妹在床里侧,窝在她肩头正睡的香甜。 小弟苏玉业趴在窗口,一脸倔强的看着窗外某一处,抬手抹着眼角。 苏木槿动了动,还没张口唤人,业哥儿就转过了头,看到她醒来,脸上满是欣喜,立刻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奔过去,“三姐,你醒了……” “怎么哭了?”苏木槿侧起身子,伸手去抹弟弟的脸颊。 业哥儿笑着摇头,“风吹进眼里脏东西了……” 知道业哥儿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苏木槿便不再追问,笑了笑,问他,“爹娘呢?” 业哥儿脸上的笑容一僵,到底是才十岁的孩子,掩饰还欠些火候,“爹和娘……被爷叫去正屋说话了。” 他话音刚落,正屋方向就传来苏老爷子一声怒喝,“混账东西!” ------题外话------ 新文求收藏,求翻牌~求宠幸~ 正文 005 我小没读过书 “爷骂爹……” 业哥儿攥着拳头,小脸上是委屈又难过,一双水眸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木槿,“爷老是骂爹……” 苏木槿沉了脸,默然无语。 苏老爷子这个人,爱面子,重权威,今儿个他们二房不但在众人面前削了他的面子,更是赤裸裸的挑战了他的权威,让他差点在十八里寨沦为笑话,他会善罢甘休才有鬼! 苏木槿掀开被子下床,业哥儿伸手拦,“三姐,你不能下床……” “我们去看看,爹没做错事,爷没道理骂爹!”苏木槿垂眼看着小弟。 业哥儿纠结了一下,正屋那边又传来苏老爷子的喝骂,“你耳朵聋了吗!” 业哥儿握了握拳,“三姐,你躺下休息,我去救爹和娘……” 救? 这个字眼让苏木槿忍不住眯眼。 她都不知,前世,爹爹和娘亲竟被苏老爷子欺负到如此境地! 而她一无所察。 她果然,不孝极了。 苏木槿自嘲一笑,迅速果断的下床穿鞋,凑到业哥儿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业哥儿眼睛闪的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苏木槿伸手牵着他往外走,业哥儿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悄悄的看了眼被姐姐牵着的手,眸子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 “三姐……”他轻轻低喃了一声。 苏木槿回头,“嗯?” 业哥儿扬起笑脸,握住苏木槿的小拇指,“我们一起去救爹和娘……” 姐姐受了伤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以前从来不会主动牵他的手,也不会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还跟他一样不喜欢看爹和娘被爷骂…… 他喜欢姐姐现在这个样子。 苏木槿笑。 姐弟俩牵着手进了正屋。 一看到正屋内的景象,苏木槿的心头就腾腾烧起了火焰! 凭什么?! 一屋子叔伯妯娌都坐着,偏让她的爹爹和娘亲跪着! 而苏老爷子,苏家的权威正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指着她的爹爹大骂,“你早些年跟那起子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学人家上什么战场立什么军功,结果呢?腿废了被人家赶回来连遣散费都没给一个……老二,爹我待你不薄,你……你就是这么管家,让他们可着劲儿糟蹋老头子我的吗?” 苏老太太在一旁撇嘴,浇油加火,“人家现在孩子大了不靠我们了,哪还记得谁是爹谁是娘?今儿个那架势,乖乖……那是想要我老婆子的命啊!” 坐在苏老太太身边的是一个身着粉色半袖的少女,是苏老太太的幺女苏姚黄,长与苏老太太有几分相似,看上去清秀可人,说起话却是刻薄的很,“爹,我听五哥家的达哥儿说,二嫂还指使人说娘是她不正经的婆婆,她还不是我们苏家正经的儿媳妇呢!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弼哥儿说这是奔着为妾,二嫂顶多是个妾……” 苏木槿握手成拳,心头一阵热浪翻涌,她没听清苏姚黄后面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前世困在暗室底下那八年养出来的平心静气,这会儿……破功了! “小姑!”苏木槿突然开口。 苏姚黄吓了一跳,看到站住门口的姐弟俩,啐了一口,“要作死啊,大晚上的吓唬人!跟你娘一个德行……” “槿姐儿,业哥儿,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沈氏的声音有些暗哑,着急的扭着头催儿女回去。 苏木槿没有动,业哥儿也没动。 “小姑,你说李成弼跟你说奔着为妾,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爹的亲事是他听命的帐前将军许的?爷和奶呢?也跟小姑一样觉得我娘亲不是苏家正经的儿媳妇吗?” 她这句话说的讽刺,问的更讽刺。 一个未婚姑娘跟一个男子打听什么是妾,这是什么家教?一个小姑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的二嫂是妾,是苏家不正经的儿媳妇,这又是什么家教?! 苏木槿站在黑暗里,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苏老爷子。 她倒要看看好面子的苏老爷子怎么说? 自古从军之人,生死有命,能得将军配婚,那是荣耀! 她爹爹十三岁从军,在军营呆了十年,十年的俸禄除了留那么一点自己用的,全捎给了家里! 老爷子敢说个不字,她今天就敢把苏家的房顶给掀了,这院子是她爹爹拿命换来的血汗钱盖起来的!这帮不要脸的人不配住! “你这是什么口气?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苏老爷子的脸黑沉的吓人,瞪着黑暗中苏木槿的轮廓也很冷,言语里全没有白日的温和慈祥。 苏木槿听着就笑了,她松开弟弟的手,从黑暗中缓缓走到油灯所照范围内,抬起头,与苏老爷子对视,“爷,我小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你教我,我该怎么跟张口闭口说我亲娘她亲二嫂是奔着为妾的小姑说话?或者,爷让小姑告诉我,她口中她的二嫂我的亲娘是什么德行?” 你怪我眼里没有长辈,呵,你们做了长辈该做的事吗! 你口口声声骂我爹是废人,指责我爹管家不严,你自己又做到了几成? 苏老爷子的眼锋利的像刀刃,直直的落在苏木槿小小的身子上。 苏木槿正身而立,稚嫩的眉宇间一片清明,黑白分明的眸子迎着苏老爷子的冷眸,没有丝毫怯懦。 屋内安静的吓人。 沈氏与苏连华担心的不得了,两双眼睛几乎不错眼的看着女儿,就怕她有个好歹。 好一会儿,苏老爷子才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侧眸瞪了苏老太太一眼,厉声道,“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好好的不学,偏学人家长舌妇嚼人舌根!” 苏老太太一愣。 苏老爷子又看向苏姚黄,“从明天起,不许再出院门,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 “我不要!”苏姚黄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又没说错,村里谁不知道沈氏不是爹娘给二哥定下的,没有父母之命那就不是我们苏家的人……” 苏老爷子狠狠瞪过去一眼,苏姚黄没有说完的话立刻卡住,再不敢继续。 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几房,夫妻俩互相对视一眼,三房梁氏被丈夫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四房夫妻一脸‘这都是什么事儿’的表情;五房袁氏撇着嘴,五叔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木着一张脸。 ------题外话------ 新文求收藏啦~ 正文 006 吓不死你气死你 苏老太太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又瞪又剜,一双眼睛恨不能变成白天的棍子再捶打苏木槿一顿。 视线从苏木槿身上移开时,啐了口唾沫在地上,阴阳怪气的笑道,“孙女拐着弯儿骂爷爷,挑着灯笼骂小姑,你们二房可真是有家教……” “奶……”苏木槿叫了一声,声音飘忽。 苏老太太吓了一跳,没说完的话立刻顿住,“怎么叫人呢?你叫魂儿呢吗你?” “奶怎么知道我在叫我亲奶?”灯芯飘忽的油灯下,苏木槿的一双眼睛亮着诡异的光,冲苏老太太露齿一笑,表情很是无害。 苏老太太却吓的瞳孔剧烈收缩,嗷嗷叫了两声,蹭的一下跳起冬瓜似的圆润小身子一溜烟儿的跑到了苏老爷子身后。 众人,“……” 苏老爷子脸色难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三丫头,你在干什么?!” “爷,我在跟我奶说话啊……”苏木槿一脸无辜加无奈,看了眼苏老太太,抖着身子往沈氏与苏连华身边缩了缩,“爷,我奶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吓死我了!” 她说着,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老太太身后,语速又快又尖利,“奶,你身后那影子是什么?!” 苏老太太正是神经敏感脆弱的时候,被苏木槿这一嗓子吼的,啊啊啊的尖叫了起来,苏木槿也跟着尖叫起来,手下却麻利的一手一个把沈氏和苏连华都拽了起来,一头钻进了沈氏怀中,“娘,我好怕……” 众人,“……” 那边,业哥儿也飞快的躲进苏连华的怀中,“爹,我好怕……” 姐弟俩偷偷对视一眼,苏木槿对弟弟挑了挑眉,业哥儿笑眯眯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嘴里却一刻不停的说着,“爹,我害怕……奶是咋了?” 苏连华与沈氏一边安抚女儿和儿子,一边互相看了一眼,面上很有几分复杂。 他们都听到刚才女儿只是提了一句亲奶,老太太就吓的跟见了鬼。 人常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这会儿,屋里这么多人,老太太平日又是个拔尖要强的,怎么会只听了两个字就吓成这样,除非…… 苏连华脸色一沉,看向老太太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戒备。 苏老爷子自然将儿子的反应看在了眼里,眉头不由狠狠皱了起来,他先是看了一眼鬼哭狼嚎一般尖叫不止的苏老太太,大喝一声,“还不给我住口!” 苏老太太的尖叫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委屈的扯着苏老爷子的衣袖,哆哆嗦嗦道,“老……老头子,我怕!” 苏老爷子恨不得一巴掌扇飞这个脑子有坑的! 他没好气的冲道,“屋里全是人,你怕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个鬼?!” 不知道他话里哪个字不对,苏老太太的身子又剧烈抖了一下,垂着头不敢朝灯芯晃动的方向看。 “你们也给我住口!”苏老爷子冷着脸瞪苏连华与沈氏。 姐弟俩顺势止住了尖叫,从夫妻二人怀中探头去瞅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 苏老爷子瞧见苏木槿那怯生生的模样,再想她刚才站在阴影下与他辩驳讽刺的模样,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推不开移不动,难受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偏他刚才被亲闺女拆了台,这会儿说什么都失了底气,没了权威性! 他几乎恼羞成怒,瞪着苏木槿,“三丫头,谁教你这么跟你奶说话的?你好的不学,偏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吓你奶!怪不得你奶打你,我看你就是该打!该打!该打!” 他连说三个该打,但心中那股憋闷还是无法排解,气的直喘粗气。 苏木槿眸底掠过精光,抬手揉了一把眼睛,“爷,奶要打死我!是不是我的命是爷给的,打死也活该……” “打死也活该!”苏老爷子气呼呼的拍桌! 话音一落,屋里一阵抽气声齐响,下一刻,安静的吓人。 几房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挨个瞪回去,“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不该打!”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的不知该怎么反应。 连苏老太太也瞪着苏老爷子的后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苏木槿盈着两眶眼泪,抬头可怜兮兮的叫苏连华,“爹,我怕,爷和奶都要打死我,唔唔……” “爹!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苏连华看着女儿害怕的连哭都像不敢了的模样,再看女儿苍白的小脸,脑袋上缠着的布,心疼的一下就揪了起来。 “槿姐儿是儿子的亲闺女,是你的亲孙女!你说这话是想干啥?是不要我们二房活了吗?”他低声吼了一句,声音里像是野兽在咆哮。 他姑娘说什么了?不过说了句亲奶,是老太太自己心虚害怕,关他姑娘什么事儿?他爹怎么能说出打死他姑娘也活该的话?! 他一直知道苏老爷子不喜欢他,所以他早早离开家,到外面谋生,如果不是自己腿受伤,也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老爷子是不是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他的心在这一刻如被冰雪覆盖,冷的刺骨。 苏连华的声音成功唤醒了愤怒的几乎失去理智的苏老爷子。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艰难的抬了抬手,“我……我是话赶话……老二,爹不是故意的……” 苏连华别开了头。 苏老爷子打眼去看其他几个儿子儿媳妇,几房夫妻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避开。 苏老爷子有些茫然无措的胡乱看着,目光接触到缩在沈氏怀中与他对视的苏木槿时,心头一震。 他抬手指着苏木槿,哆嗦,“你……你……” 苏连华见苏老爷子还不肯放过自家姑娘,忙上前一步挡住苏老爷子的目光。 苏老爷子张口喷出一嘴血,瘫软在太师椅上。 苏老太太一声尖叫,“老头子!” 苏家一阵鸡飞狗跳。 小张叔被连夜请来,看了看,很是瞥了苏老爷子一眼,“没事,自己跟自己生气,气着了,这口血吐出来就好了,药都不用吃,睡一觉明天好好的……” 苏老爷子,“……” 众人,“……” 张嘴就要打死亲孙女,还能把自己气着,得这亲爹/公公可真是好气性。 小张叔又诡异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背着手晃悠悠的走了。 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回到二房,苏连华将自家姑娘上上下下的看了又看,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槿姐儿还是个孩子,她怎么能吓这么重的手?他们这是真的想要槿姐儿的命啊……” 沈氏看着女儿,也难过的红了眼,“咱们千宠万娇的将她养这么大,他们倒好,一个两个都恨不得……我真是受够了!” ------题外话------ 新文开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正文 007 再见苏海棠 “梅娘……” 苏连华抬头,开口想安慰妻子,可是,当他看到妻子通红的双眼和眸中的泪水时,心中又难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他的错。 他没本事,才让妻子和女儿受这般委屈,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苏连华懊恼的一拳砸在地上,坑洼不平的地上瞬间陷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沈氏吓了一跳,忙拉起他的手,待看到他手背那破皮出血的几处,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非要折腾自己的手?” 小弟飞快的去端了干净的水进屋,“娘,清水来了,你快给爹清理一下伤口。” 苏连华讪讪的将手缩回去,“多大点事儿,爹这皮厚肉糙的,这点伤清理个啥……” “过来!”沈氏冷着脸起身,往水盆边一站。 苏连华嘿嘿笑了两声,在沈氏一记冷眼瞪过来时,麻溜的跳起来蹭了过去。 小弟抿唇,背对着夫妻二人对苏木槿做鬼脸。 沈氏拿了干净的布小心翼翼的把伤口处的尘土都清理掉,又喊小弟去拿药膏,涂了厚厚一层,才气狠了似的一巴掌拍在苏连华的半卷起的胳膊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起,苏连华哎呦哎呦的讨巧叫着哄沈氏开怀。 沈氏却带着哭腔又打了两巴掌,“是你的错吗你就往你自个儿身上揽?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谁会心疼你?除了我们娘儿几个还有谁?还有谁?!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儿个看见槿姐儿躺在地上一脸死人……我真是恨不得把她给剁了,哪怕她死了我给她偿命……我不能叫槿姐儿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我不能叫她就这么死了……华哥,咱们得讲良心!老太太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还有老爷子……你听他刚才说的什么话?什么话赶话能赶到要打死槿姐儿……华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我想都不敢想,万一哪一天我们回来,槿姐儿没了……” 说到最后,沈氏已是有些崩溃的哭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敢!他们不敢!”苏连华哪里还有刚才的笑模样,眼睛里满是惶恐,也不顾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忙把沈氏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老爷子最好面子,这次闹的这么大,他在村民面前丢了很大的脸,哪里敢再出幺蛾子?” “他不敢,有人敢!这次如果不是咱们槿姐儿命大,就被老太太给打死了!她要是再来一次怎么办?你敢赌吗?你敢赌吗!”沈氏拍打着苏连华的胸口,说到最后一句,不知道是气狠了还是恨急了,嗷呜一口咬在了苏连华的肩头。 苏木槿有些惊悚的看着自家娘亲。 原谅她,实在不知自家娘亲前世居然是这么彪悍的一个人。 她侧头看业哥儿,业哥儿也一脸惊奇的不得了的模样。 “爹,娘,我们回来了……” 房间门被人推开,苏家二房的长子苏玉盛盛哥儿推开门,率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到他胸口的消瘦女孩儿,女孩儿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此刻,正揪着盛哥儿的衣袖,水眸怯怯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看到哥哥回来,刚漾满眼眶的笑意,在看到女孩儿的瞬间,凝水成冰。 苏海棠! 这个,在前世一手主导了苏家二房悲剧发生的始作俑者; 这个,在前世一心觊觎亲姐姐的丈夫,最后伙同李成弼害死她腹中胎儿,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将她困在地下八年的罪魁祸首; 这个,有着海棠花一样清丽绝俗的容貌,却更有着一副蛇蝎心肠的,亲妹妹。 这个,她最不想见,却在她重生一世后与她关系亲密的亲妹妹。 终于,见面了。 早在她感觉到自己有痛感,不是死掉进了阴曹地府,而是得老天爷恩赐机缘重回幼年时,便想好了,这一世,绝不被苏海棠左右,绝不让苏海棠毁了苏家二房! 她要守在爹爹和娘亲身边,护好哥哥、小弟和小妹,护好苏家二房! 一切魑魅魍魉,阴谋算计,都休想在她眼皮子底下作祟! 苏海棠的目光躲闪,似不敢与她对视,慌里慌张的垂下了头。 苏木槿收回视线。 这边,沈氏已从苏连华怀中退了出来,灯光下,脸色有些泛红,双眸嗔怒的瞪了丈夫一眼,上前去扑打盛哥儿衣服上的雪,“外面下雪了?雪大吗?” “嗯,不是很大,就怕连夜下。”盛哥儿跺跺脚,笑呵呵的看苏木槿,“三妹,你的头还疼不?” 苏木槿笑着摇头。 盛哥儿就笑呵呵的继续道,“我跟爹今天打了好东西,明天去镇上换了钱给你买好吃的。娘,战六叔说给咱们家留两块肉,六婶子帮忙腌起来了,说回头在他家单做了让弟弟和妹妹们去吃……” “这怎么好?他六婶子老是帮衬咱们。可也不能总这样,刚过了灾,家家户户都难,柴米油盐都要钱……”沈氏先是面上一喜,随即就淡了笑脸。 盛哥儿就继续道,“娘别犯难,我跟二哥说好了,我帮他们家捡柴禾,冬天山上多的是枯树,砍下见个太阳就能烧。” 沈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说。 苏连华与儿子说了几句明天他进山,盛哥儿跟着战六叔去镇上,等过几天,再攒一波猎物,去镇上变换了钱,买一些年货,就不进山了。等明天过了正月再进山。 所以,这最后几天更得用心,多打一些猎物好换钱。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各自睡下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苏木槿就听到隔壁门开关的声音。 沈氏悄悄穿了棉裤,披了衣服下床去到门口,小声叮嘱儿子,雪大,路上多注意安全,小心路边的沟,又塞了几个铜板给儿子,“到了镇上买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盛哥儿笑着应了,将铜板揣到怀里,跟爹娘说了声走了,打开院门离了家。 沈氏回来就没再睡着,在床上翻了几翻,摸黑凑到苏木槿跟前,摸了抹她的额头,悄声吐了口气。然后翻身下了床。 苏木槿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大亮,小妹正趴在床头看着她,见她醒来,眼睛亮晶晶的扭头叫人,“五姐,三姐醒了!” 苏木槿侧头,目光与听到声音看过来的苏海棠,对上。 ------题外话------ 新文求收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正文 008 渣男、妹妹恶心人 苏海棠眼中闪过慌乱之色,一双眼睛躲着苏木槿的视线左右转了几个来回,才抬起头看着苏木槿讪讪一笑,“三姐,你醒了……棉姐儿,快去灶房把娘给三姐留的稀饭端来……” 小妹连点了几个头,蹦跳着跑出了房间。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她,被子底下揪着棉被的手指几乎要扎进被子里,才忍住掐死苏海棠的冲动。 苏海棠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针线丢到针线筐里,慢慢挪到苏木槿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床头,垂着头一脸认打认罚的模样,“三姐,昨天的事……我不知道……对不起!” 苏木槿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这个说是认错,眉眼之间却并没几分在乎的妹妹,抿着唇笑了。 笑的自嘲而讽刺。 前世,她是有多瞎,才会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宠爱到心窝里! “三姐,你原谅我了?” 苏海棠听到笑声,扬起了头,好看的眉眼笑盈盈的看着她。 苏木槿的笑容一滞,看着苏海棠那双清澈干净的双眸,看着那张纯真耀眼的笑脸,好像明白了那么多年,自己为什么一直心甘情愿的被她当猴子一样耍。 因为啊,这个女人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管她的内心多肮脏,手段多毒辣,她那双眼睛依然十几年如一日的清澈干净,那张笑脸依然纯真耀眼!呵呵。 可惜,这一世,她休想再骗她! 苏木槿从床上坐起,垂眸睨着苏海棠,笑的明媚而欢快,“你做了什么,要我原谅你?” 苏海棠被苏木槿的笑晃了眼睛,眉头一蹙,眸底掠过嫉妒,嘟了嘟嘴道,“就……昨天的事,我没想到奶她会下那么重的手……三姐,我都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我要是不原谅你呢?”苏木槿好整以暇的靠在床头,睨着跪在地上磨蹭着想起来的苏海棠。 苏海棠似没想到苏木槿会这么说,愕然的抬起了头,“不原谅?为什么啊?三姐你不是没事吗?我也知道错了……” 因为你知道错了,因为我没死掉,我就该原谅你? 凭什么?! 这是哪里来的霸王条款?! 苏木槿眸底的笑染了几分冷意,伸出手指朝苏海棠勾了勾。 “你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苏海棠惊喜的从地上爬起来,凑到苏木槿眼前。 苏木槿笑着,一字一句道,“让我打你一棍,像奶打我一样……” 苏海棠震惊的看着她,漆黑的双眸瞪的大大的。 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干干的笑容,“三……三姐,你别吓我,我……我害怕。” 苏木槿没有说话,静静的与苏海棠对视,眼底甚至还有着没有散去的笑意。 屋内好一阵寂静,静的呼吸可闻。 苏海棠终于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抱着头尖叫着跑了出去,“娘,爹,哥哥,三姐要打我……” “嘭!” 她跑出门时,与正要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棠妹妹……小心。” 来人声音清润,声线柔和,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来人定是位俊秀不凡的人。 事实,也确实是。 虽还未长成,却已经挺拔的颀长身形,剑眉朗目,五官俊朗,尤其是眉宇之间,说笑间自带一股风流的气韵,让人,惊艳的移不开眼睛。 李成弼! 苏木槿紧了紧握着的拳头,面上的表情分毫未动。 她还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前世,她因为爱他、信任他而被他与苏海棠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后落的家破人亡,亲无所依。 重活一世,没了那些牵绊束缚,她,势必要放开手脚,让这对狼心狗肺终其一生惶惶度日,不得善终,才对得起前世因为他们,早去的爹爹和哥哥,熬瞎眼的娘亲,烧傻的小弟,走失的小妹! 否则,她,怎能安心?! 苏海棠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直到少年轻咳一声,她才脸颊通红的回了神,委屈的扑进少年的怀中,“唔唔……姐夫,你救救我,我姐要打死我……” 苏木槿呵呵,这状告的倒不冤,她确实是想打死她! “不会的,你姐姐最是疼你,怎么舍得打你?”少年轻柔的安抚着怀中的女孩儿,拥着她走回屋里,看到坐在床头的苏木槿,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槿姐儿,你醒了。棠姐儿被你吓到了,我怎么说你不会动手打她,她都不信,你来跟她说……” 他俯身轻拍着苏海棠的后背,笑道,“棠姐儿别怕,听你姐姐说。” “三姐……”苏海棠从李成弼怀中探出一个脑袋,眼里带着得意,面上三分委屈的哽咽着,“……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听你和姐夫的话,你不要打我好不好?昨天的事……也不全怪我,三姐也是点了头的……” “昨天的事?是因为你三姐拿了家里的番薯给我们家吗?”闻言,李成弼皱着眉头开了口。 苏海棠害怕似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躲到李成弼怀里点头。 李成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里带了几分谴责,对苏木槿教育道,“槿姐儿,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你要打棠姐儿,就是你的不对了!” 苏木槿讶然的挑眉,看了眼粘在李成弼怀中不舍得出来的苏海棠,笑了两声,抬眸与李成弼对上,“我的不对?我做了什么?” 看她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李成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连声音里都有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满,“苏木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小心眼儿、小家子气的,以后怎么当官太太?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后宅交给你打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要大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看看你……自己偷拿番薯被你奶打了两下,就把气撒到自己亲妹妹身上,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可理喻了?” 不可理喻吗? 苏木槿暗自思忖,她会很快让他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不可理喻! “姐夫……三姐只是说说,还没有动手打我……”苏海棠委屈的扯了扯李成弼的衣角,眸子里水汪汪的看着苏木槿,“三姐,我知道错了……” “你说,我偷拿了奶的番薯送去了李成弼的家里?”苏木槿笑呵呵的看着苏海棠。 苏海棠躲在李成弼怀里不吭声。 李成弼忍不住替苏海棠叫屈,“不是你还有谁?棠姐儿亲口跟我说的,说你觉得番薯好吃,拿了两块儿给我和我娘尝尝……” 两人在她眼前搂抱在一起的模样,与前世他们挑断她手筋脚筋时搂在一起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苏木槿双目发直,几乎忍不住杀人的冲动。 这时,苏老太太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你这个丫头片子!明明就是你偷的,你还不承认,被我亲耳听到了吧?” ------题外话------ 日常一吼:求收藏~ 正文 009 狼心狗肺之天作之合 苏木槿没有看苏老太太,而是淡淡的盯着李成弼,“她亲口跟你说的?那她有没有跟你说,我奶那一棍差点儿把我给打死?” 李成弼愕然,垂眸看苏海棠。 苏海棠却缩在他怀里,可怜巴巴的仰头,满眼都是委屈,“三姐明明好好的……” 好好的? 苏木槿险些仰头大笑,她要是好好的,向来孝顺懂事会做人的娘亲会当着一村人的面拿着刀追杀苏老太太? 苏海棠,可真是她的好妹妹。 时时刻刻都不忘在李成弼面前上她的眼药。 李成弼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双眸里都是对苏木槿说谎的不满和失望。 苏木槿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 困在暗室那八年,她一直在想苏海棠是什么时候与李成弼搞在一起的,却没想到两人在这时候就已经这般配合默契,一个胡说八道,一个听之信之。还真是像栖颜姐姐说的,丈夫变渣男,妹妹变小三,狼心狗肺之天作之合。 她笑的后脑一阵一阵的锐痛,却远不及心头挖心戳肺的疼! 只要一想到,前世,最疼爱她的爹爹、娘亲、哥哥和小弟小妹就是因为这对玩意儿死的死,伤的伤,丢的丢,她就恨不得将他们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苏海棠,这话你敢不敢当着娘亲和爹爹的面再说上一次?” 苏海棠的身子抖了一下,抓着李成弼胳膊上衣袖的手紧了紧,呜呜的叫着,“姐夫,救救我,我爹和我娘最喜欢三姐,三姐说什么他们都会信,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苏木槿!棠姐儿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仇人,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李成弼心疼的将苏海棠往怀里拥的更紧,一脸愤慨的瞪着苏木槿。 “哎呦,我滴个娘诶,你们这是在干啥?”五婶娘袁氏听到苏老太太的叫喊丢了手中的活计跑过来看热闹,看到李成弼抱着苏海棠,惊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李……李秀才这是要把二房俩闺女都娶回家吗?啧啧……” 苏海棠面上一喜,李成弼却霍然变了脸色,一把将苏海棠推开,苏海棠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李成弼伸手去扶,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苏海棠委屈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见苏木槿丝毫没有帮自己的打算,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对袁氏道,“五婶娘……姐夫是怕三姐打我,才护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姐夫是要考举人做大官的人,五婶娘这话以后可不敢乱说,否则是能以诋毁秀才名声拉去公堂问罪的。” 袁氏一个激灵,往苏老太太身旁躲了躲,色厉内荏道,“我不去!你个小丫头想吓唬你五婶娘,李秀才可是咱们二房的女婿,哪有女婿送长辈去公堂的。娘……” 苏老太太一把拍掉袁氏拉扯自己棉袄的手,指着苏海棠道,“你说,你三姐为什么要打你?” 苏海棠眸底掠过一抹狠意,面上却有些害怕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错了话,三姐就是打死我也是应该的。” “我呸!”苏老太太气哼哼的走过去,将苏海棠从地上拽起来,瞪着苏木槿道,“说,把你们刚才说的老老实实的说清楚,她敢打你,我就……” 她张口想说打死苏木槿,可话到嘴边却想起沈氏那提刀要杀了她给苏木槿偿命的疯狂样儿,咽了口唾沫,啐了一口,继续道,“……我就把她赶出苏家!” 苏木槿面无表情。 袁氏一脸兴奋。 李成弼皱着眉头。 苏海棠,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眸底的神色,瘦小的身子却像是很害怕的在抖着。 苏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她后背,“抖什么抖?让你说你就说,再不说,我连你一起赶出苏家!” 苏海棠的身子猛的一抖,噗通一声跪在苏老太太脚下,哭出了声,“奶你别赶我和三姐走,我们知道错了……” “你错哪了?” 苏老太太张嘴想问,却被一旁的袁氏抢了先,苏老太太瞪了袁氏一眼,袁氏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 苏海棠呜呜哭着去看苏木槿,“三姐,对……对不起。” 她说着,朝苏老太太猛磕了两个头,“奶,都是我的错,是我听到三姐哄骗狗蛋去偷番薯,说要给姐夫家……奶,我都说了,你别赶我和三姐离开苏家……” “好好好!呵呵!真是好!槿姐儿,你还有什么话说?”苏老太太气的鼻子都歪了,连叫三个好,指着苏木槿大骂,“你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我打你几下你就给我要死要活,让你那混不吝的娘追着我砍,还大叫冤枉,你他娘的冤枉个屁!老五家的,去,去把人都给我叫来,我今天就让大家伙评评理,我这后娘后奶是怎么亏待他们二房了,让他们可着劲儿的糟践我这个老太婆?!” “等一下!”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斜了苏海棠一眼,出声阻拦道。 袁氏砸吧砸吧嘴,一双眼兴趣盎然的看着苏木槿。 “奶,棠姐儿说是我哄骗的狗蛋儿去偷番薯,那不如把狗蛋叫来问问?或者……棠姐儿,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听到我哄骗狗蛋去偷番薯的?”苏木槿淡淡的开口,盯着苏海棠的双眸,“还是你不敢说?” 苏老太太一心想坐死苏木槿,闻言,冷哼一声,踢了苏海棠一脚,“说!” 苏海棠被踢到膝盖骨上,疼的身子一颤,额头冒汗,李成弼心疼的变了脸色,看向苏木槿的眼神愈发不善。 “我……我……”苏海棠哭着低下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刚吃过午饭……” “刚吃过午饭……我那天从吃过午饭就一直在房间做绣活,中间连茅厕都没去!奶若不信,可以喊小妹来作证,我和小妹一直在一起,如果小妹的话奶还不信,那我可以拿我的项上人头做保,如果我有一句谎话,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嘶!”袁氏倒抽一口凉气,惊恐的撸着胳膊上炸起来的毛。 苏老太太也变了脸色。 他们这的人,因为靠山水,所以很是信奉神灵,苏木槿这誓发的,太过狠毒,简直一点活路都不给自己留,当然,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是不用担心这些惩罚的! 如果苏木槿没有哄骗狗蛋偷她的番薯,那真正偷番薯的人…… 苏老太太一巴掌拍到苏海棠头上,“死丫头,说,番薯是不是你偷的?” ------题外话------ 每日一吼:新文求收藏啦~ 正文 010 老太太下跪 “我……”苏海棠略一犹豫,苏老太太的巴掌已经劈天盖地的打了下去,“没脸没皮的畜生玩意儿,我让你偷!让你偷!今儿个我非打死你,我看谁还敢拦!” “不是我,奶,不是我偷的,是三姐……” 苏海棠抱着头想从苏老太太手下冲出去,却几次都被老太太一脚踹趴到地上。 “你当老太婆我是傻的!苏木槿要是偷了,她敢那样发誓?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苏海棠疼的呜呜哭,一双眸子恼恨的瞪着苏木槿的方向,哭叫着,“三姐,你为什么冤枉我?番薯明明是你偷的,你为什么让奶打我?呜呜……姐夫,救我!” “苏木槿,你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李成弼的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满是心疼的看着苏海棠,看向苏木槿时,双眸阴鸷至极。 苏木槿满目清冷,斜睨着李成弼与苏海棠这对……苦命鸳鸯? 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一副被棒打鸳鸯的生离死别的凄惨模样,苏木槿眨了眨眼睛,将心底那说不出的快感笑意压下,轻咳两声。 “娘,你干什么?”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妇人,身形极快的将苏老太太推到一边,将地上的苏海棠拉起来护到身后。 苏老太太被推的一个后仰,险些跌坐在地,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袁氏砸吧砸吧嘴,往门口挪了挪,生怕受到鱼池之殃。 苏老太太一看进来的妇人,鼻子都气冒烟儿了,圆滚滚的胖身子吭哧吭哧跑到妇人跟前,指着妇人的鼻子大骂,“沈氏!你想干啥?昨儿个想砍了婆婆,今儿个想摔死婆婆吗?” “娘,你想干啥?昨儿个差点打死我大姑娘,今儿个想打死我二姑娘吗?”沈氏寸步不让,接着老太太的话怼了回去。 苏老太太的肺都要气炸了,拍着大腿吼,“反了天了你!我打她们……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俩宝贝姑娘都干了些啥畜生事儿?苏海棠,你给我说!” 沈氏皱眉,转头低眸询问的看苏海棠。 苏海棠抹着眼泪抽噎着道,“三姐说番薯是我偷的,奶就信了……娘,我没偷,三姐冤枉我……” 沈氏的眉头皱的更紧,转过身子去看床上捂着唇轻咳的大女儿,苏木槿一脸苍白的摇头,“娘,我没有。” 沈氏点了点头,垂眸再看向苏海棠时,眼神里就带了几分冷厉。 苏海棠吓的脸色一白,揪着沈氏衣角的手紧了紧,“娘,我没……” “一会儿再跟你算账!”沈氏瞪了苏海棠一眼,一把扯下她的手将她推到身后一步远的位置,挡在前面,“老太太,你不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番薯是你给狗蛋儿吃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栽赃到我们二房头上了?” “栽赃?我呸!老婆子我需要栽赃?是你亲姑娘亲口说的!”苏老太太气的跳脚,指着沈氏大喊,“沈氏,你给我让开!你再不让开,我……我连你一起打!” 沈氏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大怒,四下一梭,拿了门口的扫帚就要扑打过去,脚下却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沈氏面前。 袁氏张大了嘴巴。 沈氏唬的立刻跳到了一边,脸色不好看的看着苏老太太,“娘,你这是想干什么?” 苏老太太嗷呜一声,在地上翻滚了半圈,抱住自己的膝盖哀嚎,“疼!疼疼……哎呦我的腿,废了废了,疼死我了……” 沈氏抽了抽嘴角,啼笑皆非的上前扶老太太,老太太却不领情,一把甩开她,指着门口傻愣愣的袁氏大骂,“袁氏你个没眼色的,还不赶紧过来扶我回去!” 袁氏像是才看见,哎呦一声,扑了过来,“娘啊,你这是咋啦?快起来……哪有长辈给晚辈下跪的,可跌辈分了……” 苏老太太又羞又气,一巴掌拍到袁氏手背上,“再胡说八道,把你嘴缝上!” 袁氏撇撇嘴,扶了老太太往门外走,走到门口,老太太瞪了沈氏一眼,“你去给我请大夫,药钱从你们二房出!” 沈氏动了动唇,应了个,“好。” 送走二人,沈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苏海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苏海棠十指揪着衣角,委委屈屈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视线回来的时候与李成弼心疼的目光对上,垂下头哽咽着道,“娘,不是我,我没偷……” “婶子,请恕弘载无礼,说一句公道话。”李成弼一脸大义灭亲的表情站出来,“这件事不是棠妹妹的错,是槿姐儿的错!” 苏海棠微垂的眸底掠过得意之色,她就知道弼哥哥会帮她说话,她就知道弼哥哥更喜欢她! 沈氏冷淡淡的看了李成弼一眼,刚想开口。 这边,苏木槿已气急怒吼道,“李成弼,放你娘的狗屁!什么话都是你跟棠姐儿在说,你居然还有脸说是我的错?” 李成弼的脸色霍然大变,指着苏木槿,“你……你……口出恶言,还要不要脸面?” “李秀才!” 见李成弼当着她的面指责苏木槿,沈氏立刻上前一步,挡住李成弼的视线,声音冷冷道,“这是我苏家二房的事,李秀才请回!” 见沈氏脸色难看,李成弼也觉察出自己言行有些不妥,忙作揖伏低,“婶子,弘载……” “请回!” 沈氏的声音愈发清冷。 李成弼的心咯噔一声,知道沈氏动了真怒,犹豫的看了眼可怜巴巴的苏海棠,有心再说两句话帮她求情,但到底没敢继续放肆,说了声告退,退出了房间。 沈氏亲眼看着李成弼走出苏家大门,才转身去看苏海棠。 “苏海棠,你还不说实话?!” “娘要我说什么实话?反正我说什么娘都不会信!”苏海棠猛的抬头,满眶眼泪,很是委屈的大吼,“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三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什么都是错的!番薯明明是三姐偷的,我不过是帮着把番薯送去了李家,这就是实话!娘信吗?” “实话?”苏木槿瞪着苏海棠,“棠姐儿,你敢不敢像我刚才那样发个誓,如果你说了假话,就像我一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不敢?” 你敢不敢?! 苏海棠的瞳孔蓦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题外话------ 每日一吼,新文求收藏啦~ 正文 011 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这么明显的动作,沈氏只要看她一眼就能知道她在心虚,偏偏…… 沈氏一听到苏木槿说自己刚才发的毒誓,吓的脸色都白了,整个人扑到苏木槿身边,“槿姐儿,谁让你发的誓?是不是你奶逼着你发的?我去找她算账!这么毒的誓怎么能随便发?” “娘,番薯不是我偷的,我不怕。”苏木槿忙拉住沈氏,解释道。 沈氏稍缓一口气,脸色却没缓和,“那也不行!以后可不敢随便发毒誓,天塌了有爹娘给你顶着,你什么都不用怕,知道吗?” 苏木槿笑着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垂首握着拳头、看不清表情的苏海棠。 见女儿听进了自己的话,沈氏提到心口的惊恐才算落下去,脸色也慢慢缓和了回来。 只是,等她回头再问苏海棠时。 苏海棠发了狠,红着眼眶冲她吼道,“是苏木槿偷的!就是她偷的!娘和爹再宠她,她也是个小偷,是个贼皮子!” “苏海棠!谁教你这么说自己亲姐姐的?”沈氏气的一巴掌就打了过去,苏海棠硬挺着没有躲,满眼的仇恨愤怒,看着沈氏,看着沈氏身侧的苏木槿。 “娘打!娘打死我好了!反正娘眼里心里都只有苏木槿,我就是个多余的,打死了就没人说苏木槿是小偷,是贼皮子了!” “你……” 沈氏气的浑身发抖,举起的手掌顿在半空中,抖的很明显。 苏海棠却突然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为什么三姐说什么娘都信,我说的娘就不信?三姐被奶打又不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呜呜……”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是往常,她哪里舍得说苏海棠半个字,甚至早为苏海棠出头,与沈氏对着唱反调了。前世就是这样,她自诩聪明,却被苏海棠利用,成了她手里指东不打西的鸡毛掸子,处处与沈氏和苏父作对,将两人气的半死。 而苏海棠永远都是众人眼中最乖巧懂事的。 但奇怪的是,不管她做什么,沈氏与苏父都不会真生她的气,依然把她捧在心尖上宠着疼着。 苏海棠却永远是被指责的那个。 所以,才造就了那个嫉恨她几欲癫狂的苏海棠吗? 苏木槿若有所思的望着苏海棠。 沈氏的眼神却半分都没动摇!就认准是苏海棠坑了苏木槿。自己生养的女儿自己知道,槿姐儿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苏海棠一直疼爱的紧,如果这事儿不是苏海棠做的,槿姐儿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苏海棠,你说不说实话?!” 苏海棠的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仰头看沈氏,“娘,你不相信我?” 沈氏冷着脸看她。 苏海棠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满脸泪水的去看苏木槿,“三姐……” 苏木槿抿了抿唇,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笑了。 她适才一直不出声,就是想看看苏海棠的反应,她没有让她失望。 她这个妹妹,果然是蕙质兰心,聪明的紧。 明白利弊,懂的该向什么人求情最管用。 可如今的她,毕竟不是前世眼瞎心瞎的她,她任苏海棠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依然没有吭声。 苏海棠等了半响,见苏木槿像是铁了心不帮自己说话,不由提高了哭声,哽咽着委屈的告状,“呜呜……三姐,娘骂我……我没有,娘说话好难听……”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在沈氏暴走前拦下沈氏,“娘,妹妹还小,说话不中听什么的,你不要生气,回头我慢慢教她……” “你教她?你教也得她愿意学!这个混不吝的……”沈氏怕伤了槿姐儿,不敢挣脱她的手,眼神却锋利的瞪向苏海棠。 苏木槿应着苏海棠眸底的阴霾,淡淡一笑,“不怕,教不学……我再替娘打到她学!” 苏海棠瞬间瞪圆了眼睛,像不认识苏木槿似的。 这时,房间内先后急走进来几个人,苏父苏连华紧张的直冲到床边,将苏木槿看了几遍,确认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问沈氏,“老太太又来找事儿了?” 沈氏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奶又想干啥?槿姐儿的伤还没好呢!”盛哥儿又气又急。 业哥儿拉着棉姐儿走到苏木槿床前,“三姐没事,太好了。” 棉姐儿捂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奶声奶气道,“我一看到奶骂姐姐,就跑去叫娘了……” 沈氏这才想起,她得了消息就往家跑,竟把小女儿一个人丢在了外面,不由愧疚的看了小女儿一眼。 “三姐,奶没有打到你吧?”看棉姐儿葡萄一样的小眼睛眨巴着,眸光里满满的都是担心,苏木槿只觉心都融化了,笑盈盈的把她拥入怀中,“没有,奶没打到三姐,三姐好好的……” “嘻嘻……”棉姐儿红了脸往苏木槿怀里钻。 苏连华连声叹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氏红了眼别开了头。 盛哥儿与业哥儿脸色都有些愤然。 格格不入的苏海棠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嗷呜一声大哭着唤回了众人的瞩目。 苏连华问怎么回事,沈氏将事情说了,苏连华的脸也沉了下来,“棠姐儿,你娘说的可是真的?是你偷了番薯嫁祸给你三姐,你奶才会下那么重的手打你三姐的?” “我没有!娘偏心,爹偏心!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番薯明明就是三姐让狗蛋偷的,我只是帮她把番薯送去给弼哥哥……” “你给我住口!他是你哪门子的弼哥哥?给我好好说话!”沈氏怒斥道。 苏海棠的身子僵了一瞬,又呜呜哭了起来,“你们都欺负我……呜呜……三姐,你都不帮我说话……” 苏木槿有些想笑。 她这个妹妹,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给她挖坑啊。 她要是不跳,就是在父母面前不疼爱妹妹;她要是跳了,那等着她的,就是苏海棠的……利用。 苏木槿倒是想知道她跳坑后苏海棠会出什么馊点子,可大家长苏连华不许! 苏连华一把拍在床头破旧的木桌上,木桌哐当哐当的晃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苏连华的声音才随之响起,“苏海棠!你还敢攀扯你三姐?再不说实话,你给我滚出苏家!” 苏海棠的身子一抖,满目震惊的仰头看着苏连华,“爹……” 她想到爹会生气,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狠的话,赶她出苏家! “说!”苏连华怒喝。 苏海棠恨的咬着牙,十指揪着衣角,手指因用力疼的指头都白了,才哭着道,“番薯……不是我偷的!” “你还敢狡辩?”苏连华怒起。 苏海棠忙道,“是狗蛋想吃,我说帮她烤,让他多拿了两个给我……”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喽~ 正文 012 死不悔改 “真的是你!” 沈氏虽早猜到是苏海棠所为,但听到她自己亲口承认,依然掩不住心头的失望,“棠姐儿,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不但说谎抵赖还把罪名往你姐姐身上推,你……真是让娘太失望了。” 苏海棠的眼眶红红的,却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苏连华气的指着苏海棠想发火,可看到女儿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嘴唇哆嗦半天,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海棠说了一句,“棠姐儿,你可知道错了?” 苏海棠眼巴巴的看着苏连华,点了点头。 苏连华舒了一口气,“知道错了就好,你起来,去洗把脸,和爹一块儿去正屋,跟你爷奶说清楚,番薯是你的主意,跟你三姐没有关系。” “爹!”苏海棠震惊的看着苏连华,满眼的不敢置信,“你要我去跟爷奶说番薯不是三姐偷的,是我偷的?” 苏连华在苏海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这件事本身就是你的不对,事情真相既然已经清楚,你自然该去说出真相,还你三姐的清白……” “三姐的清白?”苏海棠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冲苏连华嘶吼,“奶差点把她打死!爹就为了她的清白让我去说出真相,就不怕奶把我打死?” “胡说什么?” 苏连华皱了皱眉,心疼的看了眼乖顺的依靠在沈氏身边的苏木槿,轻叹一声,“有爹跟你一起,你奶不会打你的。再说,她对你三姐下了这么重的手,不敢打你……” “不敢?她打我们的还少吗?”苏海棠满眼怨恨的瞪着苏木槿,面上却委屈的不要不要的,抽噎着道,“我不去!我明明是替三姐做好事……今年年景不好,田里庄稼没什么收获,米面都贵,弼哥哥的廪银根本不够他们母子吃喝穿用,我偷眼瞧着他们都饿了好几顿,才以三姐的名义拿了红薯去他们家,李伯母还说要亲自来谢谢三姐……弼哥哥是三姐的未婚夫,我明明是替三姐做好事……我不去!” 苏连华被苏海棠这几句话说的气笑,“你替你三姐做好事?你差点害死你三姐还是做好事了?” “又不是我让奶打她的!她又不是没有脚,奶打她,她为什么不跑……”见苏连华还为苏木槿说话,苏海棠恼恨的几乎失去了理智,话几乎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苏海棠!” 将苏海棠满眼怨恨尽收眼底的沈氏怒然出声,“你姐为什么不跑?你说她为什么不跑?那是因为你三姐看到你找狗蛋了!你三姐是在替你受过!” 苏木槿讶然的看沈氏,这事虽然是真的,但她却并未跟沈氏说过,沈氏怎么会知道? “……你三姐千方百计的护着你,你……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居然当着李成弼的面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你三姐身上?你有没有替你三姐想过?她是要嫁入李家的!李成弼对她有了偏见,你三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沈氏满眼心痛,几乎不认识眼前的女儿。 她明明一样的用心教,槿姐儿虽然脾气古怪,但心地善良,对几个哥哥姐姐都一样的好,尤其是棠姐儿,从小到大,她疼护棠姐儿的模样,让她这个当娘的都眼红。 可棠姐儿…… 沈氏的话让苏海棠的心震了一震,她是没想过苏木槿嫁进李家后怎么过日子,因为她打从心眼里就不希望苏木槿嫁过去! 都是一样的女儿,她只比苏木槿小两岁半,凭什么苏木槿什么都不做就能当秀才娘子官家太太,她以后就只能苦哈哈的嫁个猎户守着大山过一辈子? 她不甘心,她不服! 苏连华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想到女儿以后的日子难过,气的几步过去,一巴掌拍到了苏海棠的背上,“你这个小畜生!你这是要害了你三姐一辈子!” 苏海棠猝不及防,被苏连华一巴掌拍的趴到了地上,额头撞到地上发出咚的声响,鼻子里有血涌了出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 沈氏虽然恼苏海棠行事不对,但看到女儿这样,难免又心疼,忙站起身,走过去,“快起来,让娘看……” “不要碰我!” 苏海棠气急败坏的一手挥开沈氏,捂着鼻子对苏连华与沈氏道,“我讨厌你们!三姐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们只喜欢三姐,当初还生我做什么?我讨厌你们……” 她哭叫着,转身跑了出去。 “棠姐儿……” 苏连华叫了一声,苏海棠头也没回,苏连华与盛哥儿抬脚想追出去。 沈氏叹了一口气拦住父子俩,“让那丫头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苏木槿想了想,给自家哥哥使了个眼色,盛哥儿微微点头,与沈氏道,“娘,我回来的急,你要我买的东西还在战六叔家,我去拿回来。” 沈氏嗯了一声,盛哥儿拉着业哥儿一起出了门。 不多一会儿,业哥儿冷着脸气呼呼的回来了。 苏木槿正在吃沈氏做的鸡蛋羹,见状,奇怪的问了句,“业哥儿,怎么了?” “三姐,你别管棠姐儿了!”业哥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很不好看。 苏木槿略一思忖,挖了一勺鸡蛋羹塞到业哥儿嘴里,笑着问,“棠姐儿是不是去找李成弼了?” 业哥儿没防备被塞了一嘴滑嫩的鸡蛋羹,舍不得吞咽。听苏木槿的话,惊讶的看她,三姐怎么知道的? 苏木槿笑眯眯的又挖了一勺鸡蛋羹要塞过去,业哥儿捂着嘴跳到好远才含糊不清的说,“三姐要多吃鸡蛋,脑袋才会好的快。” 苏木槿转手把鸡蛋羹塞到小妹棉姐儿嘴里,棉姐儿笑弯了眉眼。 苏木槿笑着揉了揉棉姐儿的头,“等三姐好了赚大钱,到时候咱们每人一天俩鸡蛋,天天做鸡蛋羹吃!好不好?” “好!三姐最好了……”棉姐儿笑盈盈的点头,再点头,小模样里满是向往和满足。 业哥儿舔了舔唇,不舍的将鸡蛋羹吞了下去,每天都吃鸡蛋羹啊,真好。 等苏木槿再喂棉姐儿,棉姐儿学着业哥儿捂着嘴跑开了,躲到业哥儿身后,探着小脑袋看苏木槿,“三姐吃,三姐吃了鸡蛋脑袋就好了……” 这么小点儿的棉姐儿都知道心疼她。 苏木槿的心暖的像什么似的,热腾腾的,险些将她的眼泪熏落下。 她抱着碗,挡住小弟和小妹的视线,就着热气和眼中的泪雾将最后一口鸡蛋羹喝了下去。 然后,抹了一把脸,将碗拿下来。 棉姐儿噔噔噔跑过去,将碗接了,正要往灶房送,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是李成弼,后面是苏海棠。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喽~ 正文 013 渣男不要脸 苏海棠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成弼身后,像极了乖顺听话的小媳妇儿,李成弼则一脸正气,满身都是被依赖被葱白而爆棚的男人自尊心。 到屋内正中央,李成弼停下脚步,苏海棠跟着停下脚步,从李成弼身后探出脑袋,一脸得意与挑衅的看着苏木槿,略尖的下巴傲气的微微仰着,与她前世居高临下睨着狼狈趴在地上的苏木槿的样子很像。 一样的玉人面蛇蝎肠。 棉姐儿似是察觉到了两人的来者不善,先看了眼她觉得弱不经风的三姐姐,再看了眼业哥儿,兄妹俩也不知道交换了一个什么眼神,棉姐儿冲李成弼重重的哼了一声,抱着碗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李成弼一愣,随即蹙眉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海棠在他身后怯怯的唤了一声,“弼哥哥……” 李成弼挺了挺虽未及冠,已有挺拔之姿的身子,高傲的与苏木槿道,“槿姐儿,我有话单独与你说,你让业哥儿先回避一下。” “我不走!” 不等苏木槿开口,业哥儿已快步走到苏木槿身边,挡在苏木槿身前,挺着小胸脯与李成弼对峙。 李成弼不出声的看苏木槿。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回去,“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业哥儿是我亲弟弟。李秀才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成弼皱了皱眉,对苏木槿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是不满。 他是她的未婚夫,妻当以夫为天,为纲。他让她往东她就应该乖乖往东,就像棠姐儿那样乖顺听话,而不是与他唱反调! 李成弼想到这两天与苏木槿的对话,她好像没一句是顺着他的,再想到先前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又口出粗鄙之言的事,脸色便沉了下来。 “六哥,弼哥哥有话跟三姐说,你在这里不方便,你还是先出去吧。”苏海棠见苏木槿留下业哥儿,不由脸色不喜的开口暗示李成弼与苏木槿要说悄悄话,想让业哥儿自己离开。 却没想到,业哥儿直直的看着她说,冷声道,“棠姐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李秀才与三姐有婚约,那也并未成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三姐?!怎么说我们苏家二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苏海棠的神色一滞,委屈的扁了扁嘴,眼眶瞬间变得湿漉漉的,“我……我只是……我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弼哥哥……” 李成弼拧眉看了业哥儿一眼,轻拍了拍苏海棠的肩膀,转身与业哥儿说教道,“业哥儿,你虽身为兄长有教弟妹规矩之名,但这些话说的……太重了!以后万不可如此,棠姐儿她还小,哪里知道这些……” 看着躲在李成弼身后,小手紧紧揪着李成弼衣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不能活了模样的苏海棠,业哥儿又气又怒,难怪三姐气的不维护她,难怪娘亲气的说出棠姐儿让她很失望这么重的话! 棠姐儿她真是…… 她是九岁,不是七岁! 她明知道李成弼是三姐的未婚夫,还与他那么亲密是想做什么?他只是她姐夫,不是她哥哥!也不是她的夫君! 业哥儿气的胸脯鼓鼓的,一张脸憋的通红,眼看就要忍不住爆发,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满是冻疮的手。 “李成弼,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弟弟?” “我是他姐夫……” “你还不是!” 苏木槿淡淡看过去,迎上李成弼几乎恼羞成怒的眼神,又添了一把火,“同理,棠姐儿的事你也无权过问……” 苏海棠瑟缩的往李成弼身后躲了躲,小手揪着李成弼的衣袖越发的紧。 “苏木槿!”牵扯到苏海棠,李成弼果然心疼了,“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想让业哥儿留下就留下,不必拿棠姐儿说事,棠姐儿还是个孩子,你们这么做也不觉得亏心……” 业哥儿气的手背的青筋都突出来了,被苏木槿轻笑着压下,“亏不亏心这档子事得看什么人,比如我们这些问心无愧的人自然不觉得亏心,真正亏心的是那些栽赃陷害别人偏还死不承认不知悔改的人,棠姐儿,你说是不是?” 苏海棠的身子一僵,脸色也有些发白,呜呜的抽噎,“三……三姐,我……我都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揪着不放?” “苏海棠,你给我好好说话!哭什么哭,谁碰你一个手指头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业哥儿一见苏海棠那副柔弱不经风雨的小白花模样,心头的火就蹭蹭的往上冒,压都压不住。 苏海棠的哭声一顿,双手捂着嘴,满脸泪水的去看李成弼。 李成弼心疼的伸手帮苏海棠擦眼泪,手到脸颊边才发觉不合规矩,忙局促的收回来,转身去瞪苏木槿,“行了苏木槿,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棠姐儿冤枉你偷番薯是她的不对,但你的错更大!你都已经被老太太打了,为什么还要逼着棠姐儿去认错?还想让老太太把她也打一顿?你受的苦就非要再让棠姐儿尝一遍?你的心怎么长的?棠姐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的心胸这般狭隘,以后怎么当官家夫人?我真是……有些不敢娶你了……” 此话一出,正不耐烦的苏木槿身子一正,眼睛一亮,看着恩爱两不离的“沉塘”夫妻,莫名觉得这两人还真是般配,顺眼儿…… “唔?李秀才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我再针对棠姐儿,你就不娶我让我当不成官家太太了……是这个意思吗?唔,我真的好怕……” 李成弼微抬下颌,眉宇间染着得意。不屑的抿了抿唇,心里更将苏木槿看轻,觉得她就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荣华的俗人,俗不可耐! 苏木槿的手指在业哥儿肩头轻轻敲了几下,将业哥儿几乎要暴起的愤怒一一安抚了,才可有可无的,云淡风轻的唔了一声,淡淡道,“既然你想退婚,那就让你娘拿了庚帖请了媒人来退婚吧……”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喽~ 正文 014 白莲花呀,她也会 退婚吧…… 李成弼愕然看向苏木槿,眉眼之间还有着尚未褪去的得意,面上的不屑还能看的清楚,脸色扭曲到一个诡异的状态,就那么突然转头定定的看着苏木槿,似没听清楚她的话,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 苏木槿抬了抬眼皮,好脾气的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胆子小被李秀才吓到了,李秀才要退婚,我不敢不答应……李秀才,就请你让你家长辈拿了庚帖请媒人来退婚吧。” 李成弼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苏木槿说了什么?她是……要跟他退婚吗? 她怎么敢?! 还有她那副模样,哪里是像被吓到了?! 李成弼恼羞成怒,愤然抬手指着苏木槿,“苏木槿,你……你……” 苏木槿好整以暇的等着李成弼接下来的发难,却见他一张脸气的红橙黄绿青蓝紫轮了个彩虹色,你了半天却没下文,眼看就要憋出毛病,怕他气出个好歹这出戏不能尽兴,便好心的顺了一句,“我怎么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这般拿婚约当儿戏?需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交换了庚帖便是未婚夫妻,若是退婚,吃亏的可不是我!需知女子的名声大于性命,到时候遭人鄙垢嫁不出去的人可是你!”李成弼终于喘过一口气,一连串的大道理噼里啪啦朝苏木槿砸来,说到‘遭人鄙垢嫁不出去的人可是你’时,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且带了‘我说的都是对的,你就该跪地臣服’的神色。 苏木槿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业哥儿气的眼睛都红了,还没成亲,当着三姐娘家弟弟的面,他就敢这么对他三姐!成亲后,他还不定怎么折磨他三姐! 要不是三姐的手指在他肩膀点来点去的让他不敢动弹,他非上去踹死李成弼那丫的!管他是什么十八里寨的唯一秀才爷!管他什么打了有功名的人要上公堂! 苏海棠低垂的眸子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唇角都掩饰不住的翘了起来。 苏木槿将她的反应看了个清楚明白,也跟着笑了。 得,“沉塘”夫妻这般恩爱,她要拆散人家也挺不道德的,不如…… 就成全他们吧。 成全他们…… 做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爱相杀的…… 宿世怨侣! 苏木槿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李成弼显然看不到苏木槿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见苏木槿半响没有反应,以为苏木槿被自己那句‘遭人鄙垢嫁不出去’给吓住了,便姿态潇洒的弹了弹棉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淳淳教导道,“槿姐儿,你放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既然定了亲,就是未婚夫妻,我不会因为你这些小毛病就不要你的。只要你认下偷番薯的事,不让棠姐儿去认错,你所有说过这类大逆不道的话我都可以不计较。” 苏木槿听的好笑,“李秀才的意思是我因为我没死,所以就该将错就错,吞下所有委屈,不但要包庇罪魁祸首,还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什么罪魁祸首?”李成弼皱眉,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苏木槿,“棠姐儿都跟我说了,她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在我和我娘面前得几分好感才这么做的,谁知道你不但不领情,还恶人先告状……” 歪曲事实到这种程度,李成弼还能坚定不移的相信,果然,下限什么的是可以不断被刷新的。 苏木槿在心里赞了句栖颜姐果然诚不欺我。 李成弼还在继续,“……再说,你身为姐姐,长姐为母,你理当如此!” 苏木槿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道,“唔,既然你也觉得长姐如母,那我就放心了,我已经跟我娘亲保证过了,以后一定会好好教棠姐儿,让她知道什么事可为不可为,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男女大防,什么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成弼的脸色又变了,这次是青白交错。 “你!” 苏海棠委屈巴巴的拉着李成弼的衣袖,哭的泪人儿一般,“呜呜……弼哥哥,三姐说话好难听……我好怕……” “棠姐儿不怕,你三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的都是……”李成弼开口安慰苏海棠,一边使眼色瞪苏木槿让她说话安慰苏海棠。 苏木槿却哦了一声,仿佛刚想起来似的,将最后一句说完,“……什么是人言可畏!” 李成弼未完的话立时卡住,苏海棠的哭声也突然一滞,两人齐齐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笑眯眯的回视二人,“棠姐儿,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白莲花呀,她也会。 她睁着一双清澈透明的黑眸平静的看着二人,黑色的瞳孔像极了黑色的无底洞,打着漩涡要将什么吞没似的。 李成弼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苏海棠还在一旁揪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哭,可李成弼觉得他好像没什么立场说话了。 姐姐教妹妹天经地义,他能说不让教? 说苏木槿说话难听,指桑骂槐? 但指桑骂的谁,真让苏木槿说出来丢脸的反而是棠姐儿。 李成弼抬眼看着床上一脸‘你怎么不继续了’表情的苏木槿,只觉心口憋屈的要喘不过气,狠狠的甩了衣袖,狼狈的转身走了。 没有提防李成弼突然甩袖暴走的苏海棠被甩的一个趔趄,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刚巧是两人站过的地方,被二人带进来的雪化成的水和成了泥。 嗯,苏海棠这个冬天唯一的棉裤被自己毁了。 苏木槿还是有些高兴的。 拆洗、晒干、缝合,怎么着也得几天的功夫,她可没空往李家跑了。 可随即她就想到,她跟苏海棠是一个屋睡觉的,她在养伤,苏海棠因为没有棉裤要缩被窝,那不就是要天天对着她那张戏精脸了? 苏木槿开心不起来了。 “苏海棠,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业哥儿大骂了苏海棠一句,转头红着眼看苏木槿,“三姐,你放心,我明天就跟爹学武,我要练最厉害的功夫!以后你嫁去李嫁,李成弼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打他!我打死他!” 苏木槿,“……” 苏木槿招了招手,把弟弟拉到身边坐下,低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业哥儿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越来越亮,直到苏木槿话落,他眼中的神采闪的耀眼,“三姐,我明白了!” 苏木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却没想到她今日的言传身教造就了以后满朝野都嗤之以鼻不屑为伍却无可奈何的腹黑年轻左相! 苏木槿将业哥儿支使出去找棉姐儿,苏海棠见没人搭理她,自己抹了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蹭到苏木槿身边,嘟着嘴问,“三姐,你真的不想嫁给弼哥哥吗?”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支持喽~ 正文 015 我为什么不能嫁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后靠坐在床头,抬起胳膊以拇指轻轻按压着有些发突的太阳穴。 缓缓闭上了眼。 她,实在不想看见苏海棠。 无关厌恶,而是明明想漠视的一个人,总在眼前晃,还自以为聪明的耍着各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偏偏她前世就是被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骗的团团转,才会连累疼她爱她的家人…… 呵呵。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似被人拽着一下一下的拉扯着,疼的……恨不能伸手掐死眼前这朵白莲花! 这些年,她的脑海里回忆的最多的画面就是爹爹和哥哥惨死时留下的骨架,娘亲满手指的针眼和那双眼睛连哭带熬瞎掉的双眼,聪明伶俐的小弟烧傻后大小便失禁被五房的达哥儿和发哥儿欺负往嘴里塞屎尿,还有……娇憨的小妹那双一笑就会弯起来的月牙眸。 时间越久,画面越清晰,越能让她看清自己当年纵容了一对什么玩意儿! 纵容…… 真是个好词。 前世,她能纵容出那么一对狼心狗肺,今生,又何愁再纵容出一对稀世怨侣! 苏海棠,你想嫁李成弼,那就要想好嫁给李成弼之后会有什么……报应! 苏海棠见苏木槿蹙着眉头不搭理自己,嘴嘟的更高,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半爬在床头凑近苏木槿,就要开口说话,却见苏木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寒意冷冷的看进苏海棠的眼中。 苏海棠吓的往后退,却忘记自己爬上了床,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下,又狠狠的坐了个屁股墩儿。 她恼羞成怒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三姐,你干嘛吓我!摔一下好疼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摔,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被棍子打到头有多疼?”苏木槿斜睨着她,唇角勾了个笑,“我可以帮你……” 苏海棠一噎,忙摇头,“不……我不想知道。” 苏木槿淡淡的哦了一声,使唤道,“倒杯水给我。” 苏海棠摇头,“我屁股疼,你喊棉姐儿来端水。” “那算了,我本来想跟你说说李家的事儿……” “三姐,你等会儿,我这就去给你端水。” 苏海棠一听苏木槿提李家,飞快的跑去灶屋端了碗用锅灰余温烧的半热不冷的水递给苏木槿,苏木槿端着慢慢的喝着。 苏海棠有些不耐的看着她喝水,恨不得她一下子就把碗里的水喝光,然后跟她说弼哥哥的事。 看着,看着,苏海棠的眼睛便红了,嫉恨的! 都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苏木槿不但长的好看,就连通身的气质都像极了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只是喝个水,就那么优雅。 要是弼哥哥以后当了官,三姐嫁到李家成了官太太,那就比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更尊贵,就更是她仰望追不上的! 爹和娘真是太偏心了! 苏海棠咬着唇,恨恨的盯着苏木槿。 苏木槿仿佛没看到苏海棠的眼神,解了渴将碗塞给苏海棠,“我被你家弼哥哥吵的头疼,睡一会儿。” 苏海棠一愣,看着苏木槿兀自钻入被窝,再度闭上眼,竟然真的要睡觉。 她气恼的将碗丢到一旁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到苏木槿跟前,屁股蹭到床边,疼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她咬牙忍着,推了一把苏木槿,“三姐,你还没说弼哥哥的事呢?你真的不想嫁给弼哥哥吗?” 苏木槿不清不楚的唔了一声。 苏海棠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弼哥哥长的那么好看,又是秀才,嫁给他以后就是官家夫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出门还有轿子坐,荣华富贵,多好……” 苏海棠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说的既得意又骄傲,好像官家夫人是她,坐轿子享受荣华富贵的人也是她…… 闻言,苏木槿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底染满了兴趣,她突然很想转头看看苏海棠此刻的表情。 想看看,苏海棠嫁给李成弼到底是真爱,还是富贵迷了人眼…… “这种不辨是非的渣男,谁爱嫁谁嫁,我不嫁!”苏木槿试探的丢出一句话。 苏海棠的眼睛立刻一亮,嘴里却不满的嘟囔,“三姐,弼哥哥人好着呢。” “他是好人?那你去嫁!” 苏木槿似无意不耐的甩开苏海棠的手,卷着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借着挪动的动作微侧了身子,打量苏海棠。 果然。 苏海棠的脸上迸发出狂喜的神色,眼底眉梢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就连扭捏的声音里也被笑意淹没,“三姐,你讨厌,人家还小呢……” 苏木槿,“……” 苏海棠自己高兴了一会儿,偷眼去瞧苏木槿,见苏木槿没有生气,便蹬鼻子上脸凑过去,“三姐,我要是嫁给弼哥哥当了官家夫人,你会不会再反悔啊?” “反悔什么?谁要嫁给李家那小子?”房门被人推开,沈氏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 自从李成弼当着沈氏的面为难过苏木槿以后,沈氏对李成弼的好印象就直线下降,说李成弼一概以李家小子称呼。 苏海棠抬头,一点也没介意沈氏的脸色不好看,笑眯眯的说道,“三姐说她不要嫁给弼哥哥,让我嫁。” 沈氏一愣,随即大怒,“胡说八道什么?你三姐好好的为什么不嫁李成弼?让你嫁又是什么道理!你都多大的年纪了,这种话也能随便胡说?跟自己的姐姐抢未婚夫……让别人知道你说出这种话,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我为什么不能嫁?是三姐不要的,我又没抢!”苏海棠急眼,从床上跳起来,一脸委屈的看着沈氏。 沈氏瞪着她,气的胸口一阵阵发疼,指着苏海棠,“你是疯了傻了还是中邪了?别说你三姐跟李成弼的亲事好好的,就算真有什么意外结不成亲,你也绝没可能嫁给李成弼!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份心!我跟你爹绝对不会答应的!” 苏海棠如听到晴天霹雳一般,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哭叫着,“娘偏心!三姐不要的,我为什么不能嫁!” 说着,就哭跑了出去。 苏木槿,“……” 这个说不过就哭着跑出去是个什么梗,苏海棠还用上瘾了。 沈氏却没空搭理苏海棠,满脸担心的坐到床边,看着苏木槿叹气,“槿姐儿,你跟娘说,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李成弼?” ------题外话------ 日常一吼:喜欢的妞们求收藏~求扩散喽~ 正文 016 人品有问题 苏木槿没有支吾,点了头,直言道,“娘,我真的不想嫁给李成弼。” “你这孩子……早先你不是对这桩亲事很满意吗?怎么现在……” 沈氏紧蹙眉头,双眸中满是担忧,她抬手把女儿鬓角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女儿耳后,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跟娘说说,是不是李家小子最近欺负你,所以你有了小情绪?” 说着,唇角微勾了个笑,将女儿冻伤的手放到包裹到自己掌心暖着,柔和的劝道,“你们年纪都还小,有些话说不到一块儿起一些小争执是难免的,就是我和你爹,有时候说不到一起也会吵,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不嫁……” “娘和你爹没什么大本事,以后怕是只能在田地里刨一辈子,你不一样……我们家槿姐儿生来是享福的命格,是注定要当贵人的,李家小子是咱们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以后中了举当了官,我们槿姐儿就是官家夫人,就不用跟爹娘一样吃苦……” 沈氏说的口干舌燥,苏木槿却靠在她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槿姐儿?” 沈氏将女儿半推开,担心的看着她。 苏木槿扬眉一笑,伸出手抱住沈氏的腰身,额头轻轻蹭在沈氏的胸口,轻声说道,“娘,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和爹对我好,你们想把最好的给我,你们不想我吃苦受罪……” “那你还说……” 沈氏低头看女儿,却被女儿抱的更紧。 “娘,我不想嫁给李成弼是因为……李成弼这个人。” “他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沈氏焦急的扒开苏木槿,上下左右的看了女儿一圈,见女儿完好无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以为李成弼动手打了槿姐儿,不由脸色不好的皱起了眉头。 苏木槿看出沈氏的反应,抿唇轻笑,换来沈氏嗔怒的一瞪。 “娘,我不想嫁给李成弼就是这个原因。”苏木槿笑看沈氏,声音虽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李成弼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沈氏一怔。 “这个……李家小子以前性子挺好的,这两天……或许是冬天枯寒,脾气不太好……” “娘,你嫁给我爹十几年,我爹的性子有这样的起伏变化吗?” 沈氏又是一愣。 华哥…… 他以前的性子,刚强倔强的要命,从来不肯低头,哪怕下一刻就要掉脑袋了,他认定的事也会依然紧咬不松口; 可这些年,为了他们母子几个,他被逼着跪了多少次?弯了多少次腰?赔了多少笑脸?欠了多少人情? 她……早都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他们夫妻能做的要做好的,就是让她的槿姐儿安乐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沈氏的反应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叹着气摸上女儿的头顶,“娘也知道,李家小子这两天是有些过了。还有你妹妹……娘也是才知道,她居然……” 居然对李家小子存着那样的心思。 “娘,你别担心,妹妹还小,是非黑白都还不清楚,哪里知道什么心思不心思的?不过是听人说多了嫁给李成弼能当官太太红了眼,我们慢慢教她,她会明白的。” 苏木槿这话,一半劝慰沈氏,一半有给苏海棠上眼药的嫌疑。 她前世吃尽苏海棠的苦头,如今虽有手段和心机不被苏海棠左右,可爹娘呢? 前世,只怕到死,爹娘都不知道苏家二房的家破人亡有苏海棠的手笔! 她,得给爹娘提个醒。 让爹娘心里知道,他们的女儿虽然小小年纪,但爱慕虚荣的紧,为了往上爬,兄妹、爹娘、姐姐都可以当作垫脚石踩在脚下! 她知道,这对爹娘来说很残忍,可…… 比起一家人的性命安全,她必须这么做。 沈氏却并没想太多,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我们槿姐儿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你妹妹她……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很懂事听话,实际上……” 沈氏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叹息一声看着苏木槿道,“你的亲事等娘和你爹再好好商量商量,左右你及笄还得三四年,够咱们好好看清李家小子的人品。他要真不是个好的,就算他中了状元,咱们也不嫁!” “娘。”苏木槿心中一喜,清澈的眸子笑盈盈的看着沈氏。 沈氏好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这下你放心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 沈氏也笑,目光里满是宠溺和心疼,心里却沉甸甸的。 晚上,苏连华端了洗脚水给沈氏泡脚,沈氏低着头将这事与蹲在水盆边给她捏脚的苏连华说了,苏连华皱着眉头抬眼看她,“槿姐儿不想嫁?为什么啊?弘载可是咱们这的神童秀才,镇上那些先生都说他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槿姐儿嫁给他以后才能……” “你急什么?等我把话说完!”沈氏将脚从苏连华手里抽出来,轻哼一声,苏连华忙拿了膝盖上的擦脚布把她的脚抱过来,“你说,我听着。” 他闷头细细的把妻子脚上的水擦干了,又放到膝盖上细细揉捏着,“冬日天冷,你以后还是少出门,这脚上的毛病都十来年了,可不敢掉以轻心,知道吗?” 沈氏一怔,眼圈蓦然一红,将脚抽回来背过身去,故作嫌弃道,“我知道,忙过这几天,我就专心在家绣花,攒些帕子等过了年拿去换了钱好买开春的种子。” 苏连华笑着点头,就着沈氏洗脚的温水把脚涮了涮,捞出来擦了,将水端出去泼了,回屋上床,把妻子的双脚抱到怀里暖着。 才继续问起苏木槿的事。 沈氏抽了两回没把脚抽回来,便不再折腾,半靠在床头与苏连华道,“槿姐儿觉得李家小子人品有问题,我仔细琢磨了下,李家小子平时在我们跟前表现是挺好的,可这两天槿姐儿受伤,他先开始不但人没来,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来到就是指责槿姐儿,将槿姐儿从头数落到脚,说槿姐儿心肠不好,不爱护妹妹,还说槿姐儿心胸狭隘当不起官家太太……” “他放屁!槿姐儿只是脾气有一点点不好,哪有他说的那么差劲?”苏连华一听就恼了火,一巴掌拍到了墙上,震落一片尘土。 夫妻俩吃了一嘴土。 沈氏瞪过去,苏连华挠了挠头,赔笑,“槿姐儿要是真不想嫁,我明儿个就去李家退亲去……”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支持喽~ 这两天在生病发了烧,脑袋晕乎乎的,总怕写不好,亲们有建议,欢迎留言交流。 么哒,爱你们~ 正文 017 让人肃然起敬的脸皮 “你想让槿姐儿被人戳脊梁骨吗?”沈氏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即使咱们槿姐儿不嫁,咱们也得寻个合适的时机退婚,而不是贸贸然去退婚!冲锋陷阵你挺能行的,怎么一到想问题,脑袋里就跟装的全是面糊似的?” 苏连华笑呵呵的凑过去,“我这不是娶了个聪明泼辣的婆娘吗?我还要脑子干什么……” 沈氏眼中掠过笑意,轻声啐了他一口,“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这么轻浮的话?你爹娘可不承认我这个儿媳妇呢……” 最后一句说出,声音里便带着几丝难掩的委屈。 苏连华的眼眸暗了暗,落寞一闪而逝,随即就笑起来,“他们还不想认我这个儿子呢,不管他们,咱们自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沈氏心疼丈夫,便不再多说,跟着笑,“快过年了,今年轮到咱们二房初二回娘家……” “我知道,我早惦记着,只是……先前预备下买年礼的钱……”苏连华起初还笑,说到钱和年礼,声音不由低落。 先是棉姐儿被五房两个小子困在大门外几个时辰冻着凉,看病吃药花了一些,又赶上苏老太太让各房出钱给他们扯布做衣裳,再去一大半,剩下那几个,又都花到了伤了头的苏木槿身上。 好不容易几年轮一次初二回娘家,他却不能给妻子准备好的年礼。苏连华扒了扒头,很是挫败。 沈氏笑着轻拍了丈夫的肩头一下,“没年礼就没年礼,多大点儿事,爹娘早说过,咱们将几个孩子养的健健康康的,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年礼了。” 苏连华瞬间耷拉了一张脸,“完了,岳父要是看到槿姐儿头上的伤,指定得追着我打……” 沈氏噗嗤笑出声。 她爹年纪越大脾气越像孩童,偏自家男人就爱跟爹一起闹,每次回娘家都要上演你追我跑的戏码,谁劝都没用,俩人乐不思蜀的很。 逗笑了妻子,苏连华也跟着笑了,夫妻俩又说了一些岳家的趣事,各自睡下。 等妻子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睡熟,本该睡着的苏连华却睁开了眼睛,顺着冷风吹进来的方向看着黑洞洞的窗口,无声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翌日,吃过午饭。 李成弼来了。 在苏连华与沈氏跟前,态度诚恳的认识了自己的错误,表示这样的错误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还言辞恳切的表达了自己是真心喜欢苏木槿,绝对不会退婚的意思!最后信誓旦旦的向两人保证,来年科考他一定会考中举人,到时候再参加会试…… 总之,他的言辞核心是,他不退婚,要娶苏木槿,会善待她!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两人将决定权交给苏木槿,苏木槿看着李成弼笑了,李成弼微微蹙眉,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苏木槿与沈氏低声说了什么,夫妻俩同时起身走了。 李成弼松了口气,苏连华与沈氏不在,他与苏木槿说话更自在一些。 以他对苏木槿的了解,只要他说上几句好听话,苏木槿肯定会低头,以前都是这样的。 “槿姐儿,我知道这两天的事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会?” 李成弼往床边走了几步,满脸苦恼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吃醋我护着棠姐儿,可你怎么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护着棠姐儿?还不是因为棠姐儿是你的亲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嘴笨不会说话,看棠姐儿委屈成那样,生怕她说什么话出去让村里人误会你,才会对你那样……槿姐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你能明白吗?” 苏木槿对李成弼的脸皮肃然起敬。 她摸摸下巴,很想开口问一句,“你这么说棠姐儿的坏话,棠姐儿知道吗?” “李成弼,你喜欢我什么?” 李成弼一怔,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淡淡的与他对视,清澈的水眸似能照见人心,李成弼忽然有些不敢直视苏木槿的眼睛,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别开了视线,不由气恼的沉了脸。 苏木槿看着他的反应,摇了摇头,少年的李成弼头脑有,心机却还不够,至少在她面前,他的所有小动作都拙劣的可笑。 她这么想着,就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李成弼那张本就气恼深沉的脸更难看了,“槿姐儿,你笑什么?” “我笑……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你不过是想在中举之前让我爹和我娘养活你们娘俩而已。” 李成弼勃然大怒,“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是十八里寨唯一的秀才老爷,我有廪银我有廪粮,足够我和母亲吃穿嚼用的!” “是吗?”苏木槿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那春上你从我爹娘这里拿走的那一两银子怎么没见你们还?我爹和我哥哥进山打来的猎物你们家拿走了多少?你去镇上学堂的吃穿嚼用是问谁要的?你娘吗?” 苏木槿毫不客气的戳破他掩耳盗铃般的辩驳。 李成弼的脸色青白交错,难看的吓人。苏木槿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心底又是痛快又是难过,痛快的是渣男被人当众打脸偏还不能叫疼,看着很爽! 难过前世的自己竟然爱上这样的男人。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当然只有李成弼不欢。 他临走时硬气的甩下一句话,“我以后不会再问伯父与婶子要银子的!你好好看着!” 退婚的事,被李成弼直接忽略了,他觉得苏木槿不想嫁给他就是因为他拿了他们家的银子,那他以后不拿就是了。 虽然他觉得,花未婚妻子娘家的钱传出去不好听,但也只是不好听,到时候他当了官,加倍补偿他们不就行了,较个什么真儿啊?! 他从未想过,苏木槿不想嫁给他,就是不想嫁给他! 可惜,他说不拿却有人不愿意。 李成弼回去没多久,李成弼的娘来了。 一进门看到靠坐在床头与棉姐儿说笑的苏木槿,婆婆的款儿就摆了出来,“槿姐儿,快去给我端碗热水暖暖手,这大冷的天儿,还是你会享福,坐被窝里暖和……”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支持~ 感冒发烧已经很难受了,再加一个大姨妈,想哭…… 正文 018 你方唱罢我登场 苏木槿的神情一顿,视线落在毫不客气的指使她的李成弼的娘身上。 李成弼的娘,娘家姓周,人称周寡妇。年轻时很有几分姿色,所以才能嫁到当时还算家产丰厚的李家,家里男人死后,她带着儿子去镇上做生意,被人骗光了银钱只能转回村,靠着几亩薄田度日。 为人……说好听是泼辣,不好听是蛮不讲理! 跟不讲理的人说话,自然是…… 不能讲道理。 “周婶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我娘让我好好在床上待着养伤呢,说我出去伤了风还要花银子瞧病,这大冬天的被窝不花钱,我这头落了头疼病可是一辈子要花钱吃药的。” 一听苏木槿说落下病根要一辈子花钱吃药,撇了撇嘴,很是没好气的甩脸色给苏木槿,“我可告诉你,赶紧把病给我养好,你要是落下头疼病,休想嫁到我家去!我家可不要一个药罐子!” 说完,几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将手塞进了苏木槿的被窝里暖手。 苏木槿开口不及,只觉小腿处一股寒冷直入骨头,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周寡妇使劲儿搓了搓手,瞪着苏木槿,“你不能出去吹风,你妹子也不能去?让她出去给我端碗热水去……” 苏木槿抿了抿唇,将扭动着想要下床的小妹搂了个结实,笑着道,“周婶子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大冬天谁家的柴禾都金贵,我家的那点干柴我奶可都算着呢,少一根她都不愿意的。要不,我让棉姐儿去喊奶来,奶同意了我就……” “呸!懒驴上磨屎尿多,你不想给我端就直说,绕这么多弯子当我是个傻的吗?”周寡妇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眼神刀锋似的往苏木槿身上扫,“真不知道我家弘载看上你啥了,要长相没长相,要屁股没屁股……以后找个千金小姐多好……” 棉姐儿气鼓鼓的看着她,揪着苏木槿的棉袄,两只眼睛里都气出了眼泪。 “周婶子看不上我,想让李秀才娶千金小姐啊?挺好的,择日不如撞日,棉姐儿,你去找爹娘回来,顺便让哥哥去喊了李秀才和当初说媒的媒人一起来,哦,对了,还有村长和咱们里正爷爷……” 苏木槿轻轻拍着棉姐儿的后背,一双眸子清凌凌的看着周寡妇,唇角含笑。 解除婚约啊,她正巴不得! 周寡妇一愣,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待听到苏木槿让棉姐儿去请村长和里正,一下子就清醒了,皱着眉不耐烦的看着苏木槿,说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当婆婆的还不能说你几句了?你这没大没小跟长辈顶嘴的毛病谁教的?以后都给我改了!” “周寡妇,你摆的哪门子婆婆款儿?我家槿姐儿还没嫁给你们李家,你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磋磨我姑娘了?!谁给你的脸!” 周寡妇话音甫落,屋子里就立刻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妇人声音,沈氏冷着脸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周寡妇将手擦到了女儿的被窝里,一张脸气的铁青,“你还要不要脸了?嫌冷就不要出门来我家,你把你那脏手往哪塞?还不给我拿出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拽着周寡妇的后领子把人给拎了起来,夯木桩一样把周寡妇夯在了一边儿。 苏木槿,“……” 娘亲,威武! 她差点忘记了,外祖父一身功夫,娘亲小时候没少偷学,被外祖母发现后才拘着性子教她女红。 她记得当年爹爹醉酒跟她说过一两句,对娘亲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姑娘会功夫够泼辣,他喜欢! 苏木槿眼底不自觉有了笑意,张口唤沈氏,“娘。” 沈氏稍看了苏木槿一眼,确认自家姑娘没吃亏,才缓和了脸色。 周寡妇第一次被沈氏拎的脚不沾地儿腾空而起,等双脚落地后脸都变了色儿,好一会儿才回复正常,指着沈氏叫,“沈氏,你干啥你干啥!” “这么冷的天儿,你来我家干啥?”想到槿姐儿以后说不定还要嫁过去,婆媳还要相处,沈氏压下心头对周寡妇满腔的不满怒火,放缓了语气。 见沈氏低头,周寡妇得意的挺了挺胸脯,口气强硬道,“你也知道这么冷的天,我从外面来冻的手都僵了,你闺女连碗热水都不给我端,我暖暖手咋了?” “不是做饭的时候哪来的热水?你当我们是你们家就俩人想喝就能烧也不怕废柴禾?”沈氏没好气的怼回去。 周寡妇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苏连华的声音,她立刻换了副笑脸,“哎呦,亲家回来了?今天又去山里打猎了?” 苏连华与盛哥儿一前一后进了屋,看到周寡妇,苏连华去看沈氏,沈氏翻了个白眼,苏连华眸底有了笑意,侧头与周寡妇打招呼,“周嫂子来了,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周寡妇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跟开了的菊花一样,“连华兄弟,你看马上要过年了,我家连年夜饭菜都凑不起,弼哥儿愁的都没心思读书了,你打的兔子山鸡啥的能不能给我几只,我也好给弼哥儿补个身子……” “……你也知道,我们娘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弼哥儿那点廪米廪银根本不够我们开销,眼看他过了年还要去镇上学堂继续上学,虽说官家给免了束脩,但生活费还是要自己出的,你看是不是年前一块儿给我……” 沈氏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苏连华垂着头,等周寡妇把话说完,才叹了口气,道,“周嫂子,今年雪太大,没打上什么好东西,我们攒下的那些银钱也给孩子看病花销了,今年恐怕帮补不了你们家了,你……” “全花了?”周寡妇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转头狠狠的瞪了苏木槿一眼,“不就是打破头流了点血,拍点草木灰就行了,咋会把银钱全花了?” 这话说的,沈氏的火气腾的一下就燃烧起来了。 不过没等沈氏开口,苏木槿先开了口,她笑盈盈的看着周寡妇,“周婶子,你来我家要银子跟李秀才商量过吗?” 周寡妇一愣。 苏木槿继续道,“如果商量了……他前脚刚在我家夸下海口说他是大男人以后坚决不吃岳家的软饭,一扭头就让你来要银子,他这可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啪啪啪! 屋内,跟着响起几道类似打脸的啪啪啪声。 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 苏海棠呆在原地。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支持~ 正文 019 真是个好姨子 苏海棠身后不远处,是脸色难堪的李成弼。 他的眼神冰冷,似没有温度一般冷冷扫过屋内众人,然后,快步走到周寡妇身旁,伸手去拉扯,“娘,我不是刚跟你说过,不能再来苏二叔家要银子吗?” 他的声音里有着压抑的不耐烦躁和难以忍受的羞耻。 他出身寒门想往上爬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身边的人还不懂他?一个两个的都要拖他的后腿! 未婚妻是这样,亲生的娘也这样! 他有些恼怒的拽了一把周寡妇,低吼道,“娘,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 见李成弼动了怒,周寡妇脸上露出干干的笑容,赔着小心道,“弼哥儿,娘没要给你添乱,娘这不是……你过了年进学堂的生活费还没着落,娘这心里……” “生活费我会自己想办法!你不要……” “你能想啥办法?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连华叔是你岳父,他们家现在帮衬咱们,等你以后当了官娶了槿姐儿他们家还怕没好处……”周寡妇撇撇嘴,看了苏连华与沈氏一眼,一副‘他们还赚了大便宜’的模样。 沈氏气笑了,这话说的可真是有够不要脸! 他们苏家二房给李家银子就是亲家之间的帮衬,她姑娘嫁过去什么都不做就是拿了他们家好处占了他们家便宜?! 沈氏想一口唾沫喷死这脸皮厚的! 苏木槿也笑了,能把打秋风吃软饭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有创意的,果然不愧是将蛮不讲理当准则的周寡妇。 看到苏木槿笑,李成弼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忙喝住周寡妇,“娘,你别说了!你还嫌儿子丢脸丢的不够是不是?” 他拽着周寡妇,就往门外走,周寡妇惊呼两声,被苏海棠扶住。 她一脸柔弱,很不赞同的看着苏木槿,咬着唇道,“三姐,我都听周婶子说了,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弼哥哥与周婶子孤儿寡母的,生活不容易,你是弼哥哥的未婚妻,咱们家帮衬他们一些,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能说弼哥哥是在吃软饭?你这样……太过分了。” 苏连华与沈氏一愣,夫妻俩对视一眼后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斜着苏海棠,“棠姐儿的意思是,爹爹和哥哥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打来的猎物应该无偿给他们?娘亲和我冻坏双手熬瞎眼睛绣成的帕子换来的钱得供他们享受?” 苏海棠一怔。 苏木槿的双眸霍然转冷,声音如冰,面上却挂着没有温度的笑,一字一句的问她,“凭什么?” 她的爹爹和娘亲为养活他们兄妹几人已经在付出超负荷的艰辛努力,凭什么还要养着一对狼心狗肺的外人?! 想都别想! 李成弼的神色一冷。 苏海棠张了张嘴,“弼哥哥是你的未婚夫啊……” “说到这个……”苏木槿突然看向苏连华与沈氏,“爹,娘,周婶子刚才说我没长相没屁股,要和咱们退亲,给李秀才找个千金小姐……” 苏连华与沈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起看向周寡妇。 周寡妇脸色一变,指着苏木槿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学人长舌妇左右乱嚼舌根,就你这样儿,以后我儿子当了官,你跟出去不得把我们老李家的人都给丢光了,呸!儿子……这种货色咱们不要了,以后你当了官,咱们再找个千金……” “娘,够了!”李成弼急声打断周寡妇,脸色青白的与脸色铁青的苏连华和沈氏鞠躬赔罪,“二叔,婶子,我娘……说话不中听,你们别放心上,我一定会娶槿姐儿的。” 闻言,苏海棠恨恨的瞪了苏木槿一眼。 周寡妇见儿子动了真怒,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只是被儿子拉着走的时候,苏海棠跟着劝解,她迁怒的甩开了苏海棠,啐了她一口,“不要脸的玩意儿,没一个好东西,给我滚……” 苏海棠又气又羞,娇怯怯的去看李成弼。 李成弼却阴沉着一张脸,看都没有看她。 赶走李家母子,沈氏气的跺脚,连脏话都骂了出来,“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儿?挑来选去就给咱们槿姐儿找了这么一对极品!以后这日子要怎么过?” 苏连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担心的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苏木槿,心里对这门亲事开始有了重新计较。 他们想女儿以后荣华富贵吃穿不愁能当人上人不假,但如果女儿不能幸福开心快乐,那这人上人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陷入沉默。 盛哥儿皱着眉头看着一路跟出去,对周寡妇小心讨好的苏海棠,眸底渐渐升起一抹担忧。 几天后,他的担忧变成现实。 因为这一次李家母子打秋风无果,李家的生活瞬间陷入困顿,周寡妇满村子向人哭诉日子难捱快要过不下去,一些人路过苏家或者路上碰到苏家二房的人,都会指指点点。 除了这个,说的最多的还有一件。 那就是,苏海棠从早到晚不着家,不是在去李家的路上,就是在帮李家找食物,挖猪草,做家务的路上,有村里人指点嘲讽,她就笑着跟人说,“三姐的头不能出来吹风,我代姐姐来帮忙……” 村里有精明的婆子和媳妇子看出门道的,与沈氏关系好的战六婶子摸黑来提醒沈氏,沈氏气的拿着烧火棍将苏海棠打了一顿,苏海棠哭着叫冤,“弼哥哥家都要过不下去了,三姐不去,我去帮帮忙怎么了?” 沈氏气的唇角上火起泡,整晚整晚睡不着。 苏连华发了火,拎着苏海棠丢到院子里,让她滚出苏家,他们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苏海棠这才怕了,委委屈屈的哭着说她知道错了。 众人长松一口气,都以为她消停了,却没想到引来更严重的一件事。 这一日,午后渐渐下起雪,从小雪到鹅毛大雪,夹着呼啸的北风,冷的让人钻到被窝里不想出来。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听她奶声奶气的背这几日教过的三字经,看到沈氏一脸焦急的在门口打转,张口想问她怎么了,却突然想到没有在家的爹爹苏连华和哥哥盛哥儿,脸色瞬间大变。 “娘,爹爹和哥哥是不是进山了?” 沈氏连连点头,满眼焦灼不安,“一早就进了山,说是赶在下雪前回来,可都这会儿了……” “战六叔一起吗?” 苏木槿抱着最后的侥幸问道。 沈氏摇头,“你爹说要打几只猎物给李家,不好找你战六叔一起……” 苏木槿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如利刃一般看向床头的苏海棠。 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李成弼在苏海棠面前提起说想吃兔子肉,苏海棠就撺掇了她让爹爹和哥哥进山,谁知,那天大雪封山,哥哥冻的失去知觉,爹爹背他下山的时候遇到熊瞎子,因为护着哥哥,爹爹被熊瞎子一巴掌拍到了在战争之中受伤的右腿,幸好两人旁边是一道沟,熊瞎子一巴掌将两人打落进去后,以为两人死了,便转身离开了。 等村里人寻到两人,才发现爹爹那只以前只是跛点的腿彻底断了;而哥哥,因为在雪中呆的时间太长,落下了病根儿。 这一次,没有她的撺掇,爹爹和哥哥还是进了山,那么…… 苏木槿松开棉姐儿,起身下床,一巴掌扇到苏海棠脸上,直接将苏海棠从床上打翻落地,如看死人一般看着张口想叫屈的苏海棠,冷声道,“苏海棠,爹爹和哥哥若有事,我要了你的命!” ------题外话------ 日常求收求支持~么么哒 正文 020 山中惊魂 苏海棠的身子猛的一抖,想要冲口而出的尖叫生生被恐惧压下! 沈氏亦是吓了一大跳,忙走过去劝解,“槿姐儿,怎么……” “娘,大雪封山,我担心爹爹和哥哥他们……我先进山去找爹爹和哥哥,你去一趟战六叔家,让他喊几个与爹爹关系亲近的叔伯,顺着我留下的踪迹去接应我们……” 苏木槿一脸冷肃,眉眼之间满是急切和担忧,耐着性子与沈氏说完这些话,提脚就要走,沈氏已是脸色煞白,显然她也想到大雪封山的严重性,身子摇晃了两下,咬了咬牙伸手拉住苏木槿,“槿姐儿,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见风。我去!棠姐儿,你去你战六叔家喊人……” 她说着,垂头去看满脸惊恐不安的棠姐儿,心下五味陈杂。 棠姐儿惶惶的抬头,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沈氏怒喝。 棠姐儿‘啊’的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穿了鞋往门外跑。 沈氏推着苏木槿往床边去,苏木槿手腕一转往外面跑去,“娘,我担心棠姐儿说不明白,还是你去战六叔家一趟吧……娘别担心我,我自小跟着爹爹和哥哥在山上打猎,知道爹爹和哥哥他们惯常去哪些地方!” 她的话说完,人已跑到了院门口。 “槿姐儿,你去哪儿?” 院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俊朗的少年,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不是很赞同的皱紧了眉头,脸色不好看的劝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乱下床?快回去……” “李成弼!” 苏木槿的脚步一滞,下一刻,冷喝一声,“滚开!” 随即,一把拨开李成弼的手,朝前跑去。 李成弼追了两步还要拦,被她一个旋身横扫,狼狈的跌坐在满是泥土的地上。 李成弼满脸错愕,苏木槿却头都没回,脚下跑的更快了。 沈氏叫了两声,见女儿已经跑远,忙跟着快步往外走。 棉姐儿懵懵懂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从苏木槿与沈氏焦急的神情中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哧溜一下从床上滑下来,三两下穿了鞋子,跟着跑了出去,“娘,我也去。” 苏木槿冲出家门,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想到爹爹那双碎裂的右腿,她的心就止不住颤抖!她得快点儿,再快点儿。 天色快速暗沉下去,她一边快速往山上飞奔,一边留意山中的动静。 “爹爹……” 深处,远远传来动物的咆哮和熟悉的男人暴喝声。 苏木槿心下一紧,前世因囚禁八年几乎被她遗忘的轻功瞬间使了出来,只见她的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瘦削的身形拔地而起,再借助几棵树木的力量,身子如疾射而出的利箭朝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去。 “爹爹!” 苏木槿脸色发白的看着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手持猎箭正与一头熊瞎子对峙,肩头清晰可见一道深深的爪痕,看情形已是对峙不少时间了。 苏连华听到疑似苏木槿的声音,余光扫了过去,待看到槿姐儿正从不远处飞过来时,脸色大变,“槿姐儿,不要过来!” 他的声音因为惊惧而多了几分凄厉。 熊瞎子听到动静,张开大嘴吼叫一声,抬起熊掌朝苏连华拍了过去! “畜生!不许伤我爹爹!” 苏木槿已到近前,看到熊瞎子的动作,怒喝一声,一把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灌力甩了出去。 腰带变长鞭,瞬间缠住熊瞎子的大掌,熊瞎子动弹不得,嗷呜叫着转了方向朝苏木槿扑去。 “槿姐儿!小心!” 苏连华见女儿不要命的缠住熊瞎子要救自己,吓的魂飞魄散,声音里满是恐惧。 “爹爹,你快走!” 苏木槿引着熊瞎子往后退出它攻击苏连华的范围,一边提醒苏连华赶快离开,但苏连华怎么可能让女儿孤身陷入危险之中。 他拉开手中的弓箭,绕到一侧,看准熊瞎子的眼睛,拉满弓射出一箭,利箭嗖的一声精准的射入熊瞎子的眼中,它疼的嗷呜大叫,空着的一只大掌更是胡乱拍出,一旁小孩腰身粗的树木被它一掌拍断。 “槿姐儿,听爹爹的,你松开它,赶紧离开这儿,爹爹来对付它!” 苏连华一边搭弓箭再寻合适机会射熊瞎子的另一只眼睛,一边劝女儿离开。 苏木槿却摇头,“爹爹,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的!” 苏连华见劝不走女儿,额头不由急出了汗,适才一个人面对熊瞎子时的害怕这会儿全抛到脑后了,只知道他必须把熊瞎子杀死。 熊瞎子不死,死的就是他和他的槿姐儿了! 他那么宝贝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苏连华深吸一口气,脚步飞快的动了起来,左右跑着寻找最合适的位置,准备给熊瞎子来个致命一击! 另一只眼睛不能再射,不然会引起熊瞎子的暴怒,到时候恐怕他们两个谁都跑不掉,那么…… 苏连华努力寻找着杀死熊瞎子的办法,没留意到苏木槿将自己头发上的木簪拔了下来。 在苏连华用尽全身力气将箭射进熊瞎子的太阳穴时,没有人看见木簪贴着长箭的尾巴将其推进了熊瞎子的脑袋,贯穿而出,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熊瞎子惨叫一声,巨大的身子轰然倒地,发出“嘭”的撞击声。 苏连华面上露出讶然之色,看了眼自己的手,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射出这么有力道的一箭。 苏木槿长松一口气,将腰带收回重新系到腰上,快步过去将箭从树干上拔了出来,顺便将自己那根木簪收回袖口。 她将箭插回苏连华的箭筒,笑着道,“爹爹好厉害!” 苏连华却是一脸后怕的冲着苏木槿吼了起来,“苏木槿,谁给你的胆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你是要吓死爹吗……” 说到最后,七尺男儿的眼眶都红了,盈盈有水光闪动。 “爹爹……” 苏木槿只觉鼻尖酸的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索性笑着哭蹲到地上,“爹爹,我好怕,我腿软了……” 苏连华又气又心疼又好笑,“你还知道害怕?你的胆子都肥上天了!” 口中说着,人却弯腰一把将苏木槿捞了起来,放到背上背好,另一只手拿起长弓和箭筒,往一旁的山沟里走。 “爹爹,哥哥呢?” “在沟里。”苏连华将女儿小心放到地上,拽着一旁的藤蔓滑下山沟,将放在下面的苏玉盛带上来。 盛哥儿的嘴唇已经冻的有些发紫,脸很苍白。 苏木槿心下一惊,“哥哥!” “盛哥儿受了伤,山上太冷了,我们得尽快下山,槿姐儿,你拿着……” 苏连华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熊瞎子,皱了皱眉,将长弓与箭筒递给苏木槿,然后,一手捞了苏木槿放到背上,一手把盛哥儿放到腋下夹着,大步朝山下走去。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求支持~ 家里停电了,等到半夜才爬上来更新,以后还是定时更新吧,真是怕了停电了。 正文 021 我又不是故意的 回去的路上,苏木槿几次张口说要下来自己走,都被苏连华拒绝,“你的伤还没好,爹背着你……” 她撒娇说她伤的是头,不是脚,却被苏连华瞪眼,“你还知道你伤了脑袋?看到熊瞎子还敢往上冲?我看你脑袋伤的不轻!” 苏木槿蔫儿了。 好在走出没多远,迎面碰上满脸惊惧之色急匆匆赶来的战六叔几人。 苏木槿趁机从苏连华背上下来。 战六叔看到苏连华好好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吓出的冷汗,眼中的担心尚未褪去便瞪着苏连华开骂,“早几天就说今天有大雪,不能进山,你怎么还往山上跑?前几年的教训还没够是不是?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打了这么多年的猎,我看你是白打了!” “六哥……”苏连华挠了挠脑袋,干干的赔笑,一句话不敢说的任战六叔骂。 难得见爹爹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苏木槿抿着唇偷笑,被战六叔看见,才停了数落,狠白了苏连华两眼,“槿姐儿都知道的道理,你说你……” “六哥,我知道错了……” 战六叔哼了一声,伸手去接盛哥儿,担心道,“盛哥儿怎么了?” “我们遇到了狍子,盛哥儿受了伤,天太冷给……”苏连华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 只看盛哥儿冻的发紫的唇,战六叔哪里还有有不明白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先回去。弟妹很担心你。” “诶。” 战六叔背着盛哥儿,苏连华背着苏木槿,几个同来的人小心护着几人往山下退。 等几人下了山,远远的就看见沈氏与战六婶等在村口,见几人平安回来,才算狠松了一口气。 几个同村的男人先回了家。 战六叔背着盛哥儿,一行人去了小张叔家。 小张叔一看到盛哥儿的模样,眉头就皱了起来。 “后背受伤,寒气入体,还好回来的早,这要是冻上一夜,这辈子怕是废了!”小张叔很没好气的斜了苏连华一眼。 苏连华的脸上满是懊恼和后悔。 “跟我抓药,他得喝上一段时间的药驱寒,不然还是会留下病根儿的。”小张叔蹙着眉头起身往里间走。 苏连华急忙跟上。 苏木槿出声阻拦,“张爷爷,我爹被熊瞎子抓了一下,您也帮他看看……” 小张叔的脚部一顿,“熊瞎子?” 他回头去看苏连华,苏连华摇头,“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儿……” “逞强!”小张叔瞪眼,“把衣服脱了。” 苏连华没奈何,只得把棉袄脱了,几人看到苏连华肩头的伤都倒抽一口凉气,伤口虽然不深,却很长,从肩膀直划到腹部,外面之所以看不到血迹,是因为血都被贴皮的里衣和棉花吸收了。 苏木槿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前世她压根不知道爹爹还被熊瞎子抓了。她记得她那会儿看到爹爹受伤很难过,却被苏海棠怂恿,发了一通脾气怪爹爹没打到猎物,把爹气的当场吐了血…… 想到这,苏木槿恨不能给那个时候的自己狠狠一巴掌! 沈氏的眼圈当场就红了,捂着的嘴唇直哆嗦,心疼不已,“华哥……” “没事儿,你别哭……真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疼!”见沈氏想哭,苏连华急的额头冒汗,忙开口劝,却不想他越说沈氏眼中的泪水涌的越快。 小张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战六婶端了热水进来,小张叔先帮着清洗了苏连华的伤口,再洒上止血的药粉,抓了药,递给沈氏,叮嘱道,“他的伤口这几日不能见水,冬日天寒更要注意保暖,伤口才能愈合的快。” 沈氏连连点头,“谢谢小张叔,我都记下了。” 等回到苏家,送走战六叔与战六婶子,天已黑透,苏家上房与几房早吃过了晚饭,苏海棠捂着肿起的右脸,委委屈屈的说,“五婶不给我们饭吃。” 棉姐儿却什么话都没说,噔噔噔的跑过去看盛哥儿。 业哥儿狠瞪了苏海棠一眼,红着眼问苏木槿,“三姐,爹爹和哥哥是不是都受伤了?” 苏木槿点头。 业哥儿狠抹了一把眼睛,咬着牙,“棠姐儿说的时候我就说不能进山,下大雪的时候有大虫出没很危险,爹爹和哥哥偏要去!还说……说李家终归是亲家,他们过不下去咱们不帮一把说不过去!可爹爹和哥哥受伤,他们在哪儿?” 果然是苏海棠怂恿的! 苏木槿冷眼去看苏海棠。 苏海棠有些害怕的往床边退了退,双手扭着棉袄的角,不敢看众人。 沈氏扶着苏连华坐到床边,看都没看苏海棠一眼,提着药去了灶房,棉姐儿懂事的跟去烧火熬药。 业哥儿最看不得苏海棠这副被人欺负的柔软委屈模样,气的一巴掌拍掉她的手,“苏海棠,你说,李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非要大雪天让爹爹和哥哥上山给他们家打猎!” “我……我没有……”苏海棠的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抬头看苏连华,“爹,我不想你和哥哥受伤的,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帮三姐缓和跟弼哥哥的关系……” “三姐跟李成弼的关系与你有什么关系?”提起这个,业哥儿的怒火更盛。 苏海棠捂着脸呜呜的哭,哽咽着辩解,“……我……爹爹和哥哥受了伤,我也好难过……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一个不是故意的!” 苏木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身形一闪,到苏海棠身边,扬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啊!” 苏海棠一声惨叫,跌在地上,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与右脸恰好相对应。 “槿姐儿……” 苏连华猛的从床上站起来。 苏木槿却没回头,冷眼盯着狼狈坐在地上的苏海棠,“你知不知道哥哥被狍子打在后背受伤昏迷,又在大雪中冻了那么久若是不好好调养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儿?” 苏海棠哭的更大声了。 苏木槿眼中闪过厌恶之色,声音越发冰冷,“你知不知道爹爹背着哥哥回来的途中遇到了熊瞎子,被熊瞎子在胸口划了一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爹爹和哥哥的命都没了!如果我没去,就算侥幸爹爹和哥哥没成为熊瞎子的食物,在大雪中冻一晚上,他们还能活命吗?苏海棠,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苏海棠的哭声一滞,瞪着惊恐的双眼,捂着嘴,再不敢哭出声。 ------题外话------ 日常一吼:求收藏求支持喽~ 正文 022 熊肉风波 业哥儿红着眼,狠狠瞪了苏海棠一眼,别开头。 苏连华叹了口气,摆摆手,“槿姐儿,算了,棠姐儿也不是故意的……” “爹……”苏海棠从地上爬起来,膝行过去,抱着苏连华的双腿哭的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你和哥哥,我只是想帮三姐……” 苏连华摸着苏海棠的头,心头沉甸甸的。 见苏连华心软,苏木槿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想让爹爹和娘亲看清苏海棠的本性,恨不得他们现在就知道,可她也明白,有些事,若太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 “棠姐儿,你是大姑娘了,有些事我和你娘不说你也知道……”苏连华斟酌着话语,轻声叹气,“李家虽与咱们家有亲事,但毕竟未及成亲,再则男女总是有别……你这样,为难的不只是你三姐和爹娘兄弟,还有你自己……” “爹,我不明白。”苏海棠抬起满脸鼻涕和泪水的脸,抽噎着说。 苏连华直直的看着她,苏海棠的眼神躲闪了两下,又坚定的望向苏连华。 苏连华缓缓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避开苏海棠的碰触,再开口声音就多了几分冷厉,“我和你娘的意思一样,咱们与李家除了你三姐,不可能再结亲!你只要记住这点就行了!听到了吗?” 苏海棠的脸色微微一变,揪着衣角的手指死命的搅着,慢慢垂下了眸子,抽泣着道,“听到了。” 没有人看到,她低垂的眸子里有多少不忿和不甘。 沈氏盯着苏老太太的唾沫星子谩骂,硬是重新做了晚饭煮了药,一家人吃了晚饭看着苏连华喝了药各自安歇。 沈氏又挑灯缝补苏连华的棉袄,苏老太太在外面唧唧歪歪了好一会儿,因为声音太响,隔壁邻居都能听见了,才被苏老爷子冷着脸叫了回去。 苏连华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沈氏白他一眼,“叹的哪门子气?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苏连华伸手去抚摸妻子变的粗糙的手指,面上隐匿着说不出的心疼,“早知道,我们应该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 察觉他的沮丧,沈氏停下手中的动作,翻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哪里有老家更安全更让……人放心。” 苏连华的脸色一凛,缓慢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夫妻俩不再说话,沈氏静静的缝补着衣服,苏连华默默的看着。 直等到盛哥儿半夜醒来,夫妻俩才放心的去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吃过早饭,苏连华出门找战六叔几个关系亲厚的兄弟,去山上把昨日杀死的熊瞎子拖下了山。 那么大一头熊瞎子,几乎是一到村口就轰动了整个村! 等到熊瞎子运到苏家,苏家门口已被村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是苏家二哥打死的,真厉害!” “这熊瞎子得有千把斤两吧,拉去镇上肯定能卖不少银钱!” “可不是,听说那熊掌贵着呢,镇上那些酒楼得抢着要……” “苏二哥这回可真是狠狠捞了一笔……” “你眼红啊?眼红你也去打一头!” “我?我有这能耐还眼红?我早进山发财去了……” 众人说闹着,发出一阵阵热闹的笑声。 苏家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 苏木槿牵着小木棉,与沈氏是最先走出来的,苏连华看到母女两人,笑的很是爽朗,“槿姐儿,快来看,爹爹把熊瞎子给拉回来了……” 把这熊瞎子卖了,他们差不多能过个好年了,初二去丈人家也能买点好东西带去了,想到这,苏连华的笑声更加畅快。 五房的袁氏眼红的撇了撇嘴,这么大个的熊瞎子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二房一家真是走了狗屎运! 三房的梁氏满脸羡慕,挪凑到沈氏跟前,低低的问,“二嫂,那熊瞎子的熊掌能给我们一个吗?” 周围顿时一静,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梁氏身上。 袁氏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想着只要二房有人松口,她也要扑上去要只手,听说那东西能卖不少银子呢! 梁氏见众人都在看她,嗫嚅着往沈氏身后躲了躲,“二、二嫂,那么多肉呢,我就只要一个熊掌,要是……要是不行就算了。” “行,怎么不行?” 梁氏的话音甫落,一道独属于少年的清朗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纷纷侧眸,一看来人,笑着喊了声,“李秀才来了……” 李成弼温文儒雅的笑着走进来,朝苏连华作揖,起身笑道,“二叔,弘载有个提议,二叔不如把熊瞎子剥皮拿去卖,熊肉留下免费赠给乡邻……” 苏木槿的双眸蓦然一冷,唇角还勾着的笑画了一个弧度,变的冰冷而嘲讽。 围观众人又惊又喜的望向李成弼,不少人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神情灼灼的盯着躺在地上的熊瞎子,估算着分到自家能得多少肉。 这可是熊瞎子,多少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碰见一头,更何况猎杀。 也有不少人神情古怪,对李成弼的话虽不反驳却也不苟同。 苏连华脸上的笑容因李成弼的话一下子僵住,几个帮忙的中年男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场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李成弼似没看到众人的神色,挺身而立,清朗的面上犹带三分笑意,侃侃道,“弘载此提议有三原由,连年天灾人祸以至粮食锐减、畜生死伤无数,我们十八里寨的村民已是许久不见荤腥此其一;苏老爷子身为十八里寨的里正,一贯以村民的利益为先,定不会只顾家人有肉吃而不管村民饥饿,此其二;其三,却是弘载的小心思,弘载身为苏二叔的女婿,苏二叔到时定会得熊肉送于弘载,弘载身为读书人,怎可只与岳家独享,而不顾及大家?是以,才出声相劝,苏二叔,您以为呢?” 众人的目光一时火热起来,齐刷刷的望向苏连华等他的回答。 苏连华等于被李成弼架在了火上烤,一张脸涨的通红,却是说不出话。 苏木槿的双眸冷的能凝成冰。 呵呵。 慷他人之慨! 还能讲出这样一番大道理,真不愧是读书人。 将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题外话------ 日常求收求支持~ 话说明天情人节呀,有没有还是单身的小仙女? 明天留言评论会有奖励哟~ 正文 023 李秀才吃瘪 底下有人悄声议论。 “李秀才说的好……” “好个屁!不是他自己家的东西倒是大方,上下嘴皮子一呱哒,苏家二哥拿命换来的熊瞎子叫他得了名声,呸!” “嘿,管他们谁得名声,咱们得了熊肉才是正理儿啊……” “苏家老二舍得把这么大块儿肥肉白给咱们?” “人家李秀才以后可是当官的,苏家还不得供着……” “说的是,苏家那三丫头可是人家正经订过亲的,李秀才当了官,他们家丫头就是官家夫人,可不得供着……” “哎呦,这么说,咱们今儿个是有肉吃了……” “苏家这女婿找的真是大气,毕竟是秀才老爷……” “秀才老爷说的好!以后一定是个好官……” “就是就是,苏家能找这么个女婿,真是烧了高香……” “……” 到了最后,竟是大多数人笑呵呵的对苏连华夸起了李成弼,“苏老二,你家女婿好!不愧是读书人啊,懂事儿……” “苏二哥,秀才老爷可是为你们家积福呢……” “苏二伯,三妹子可真有福气,看李秀才对大家伙都这么好,以后可亏待不了你们苏家……” 李成弼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温文尔雅,却并未到眼底。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木槿突然不气了,不但不气,反而笑了。 她以为她在暗室八年,早把李成弼的卑鄙无耻看透了,却没想到刚回到十一岁几天,李成弼就刷新了她对他卑鄙无耻的认知下限。 栖颜姐说的没错,这样的人,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跟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看到她笑,周围几个媳妇子像是得到了同意似的高兴道,“苏老二,你家闺女同意了,你看她都笑了……” “哎呦,可不是……” 沈氏见众人都去看自家女儿,眉头一蹙,几步过去就把女儿护在了身后。 苏木槿揪着沈氏的衣袖,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的问刚才出声的那个媳妇子,“康婶子,听说你家的年猪要杀了,记得给我家留一块儿肥的,我家人多,肉指定不够吃,就多要点肥的能出个半罐子油就行……” “那还不是……”姓康的媳妇子一愣,张口就想答应,却被身旁的婆婆拽的一个趔趄,茫然的看过去,“娘,你拉我干啥?咱家的年猪不是要卖的吗?” 婆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正待说什么,一旁与她一道的媳妇子神色古怪的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姓康的媳妇子一下子就炸毛了,指着苏木槿大叫,“你个小丫头片子,想白吃我们家猪肉,门都没有!我家辛辛苦苦养下的年猪,凭啥你要就得给你,你……” 有几人就点头,“是啊,是啊,辛苦一年喂养的呢,还指望换几个银钱使……” 苏木槿脸上的笑就越发的浓了,她大大方方的从沈氏身后走出来,笑语晏晏的问那几人,“几位婶子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们家的年猪是辛苦养的,我家这熊瞎子可是我爹爹和我哥哥拿命换的,怎么我家的熊瞎子你们能白吃,你们家的年猪我们就不能白吃了?” 那几人一噎,面面相觑,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康媳妇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她婆婆狠狠瞪了一眼,再不敢出头,却悄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们要吃的,是你们家秀才女婿白给我们的……” 有人听到,就大声把话重复了一遍。 苏木槿依然笑着,问那人,“李秀才是苏家的女婿吗?” 那人一愣。 李成弼的眉头微蹙,以眼神示意苏木槿不要乱说话。 沈氏对李成弼擅自决定把自己丈夫和姑娘儿子用命换来的熊瞎子白让出去也有成见,见他居然敢瞪女儿,当下脸色不好的回视过去。 苏木槿却看也不看他,兀自回头去看不知何时站在苏家几人身后的苏老爷子,“爷爷,我怎么不知道一个外姓人能替咱们家做决定?更何况,我还没出嫁,他算咱们家的女婿吗?” “不算!”苏老爷子沉着脸出声,“我老头子还活的好好的,不劳李秀才帮我们苏家做决定。” 李成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片刻后,他扬起笑脸,躬身道,“苏老爷子慷慨大义,曾捐出不少粮食帮助村民渡过苦难,弘载以为老爷子这次也会……” “李秀才的意思是老头子这次不白给大家伙吃肉,原先的慷慨大义就是假的了?”苏老爷子寸步不让。 李成弼皱眉,不知道苏老爷子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但多说无益,虽有些不甘,但他到底能屈能伸,忙作揖赔罪,“是弘载僭越了。” 苏木槿抿了抿唇,苏老爷子爱名声,尤其爱好名声,她的记忆里太多家里饿的揭不开锅,他依然绝然的把家中仅剩的口粮拿给村里人吃的事。 但李成弼不知道的是,比起名声,苏老爷子更爱他在十八里寨的地位权利,一村里正。 他的权威不容人置喙! 苏老爷子皮笑肉不笑的避开,“李秀才的大礼,老头子可担不起……” 李成弼的笑脸僵的不要不要的,心里却搞不清楚哪里惹到苏老头了,不由习惯性的去看苏木槿。 平时,他与苏家人有说不到一块儿的时候,苏木槿总会在旁边帮他揽责任,他顺势推舟再说几句好话,事情就过去了,但今天…… 苏木槿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看到苏木槿凑到苏连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苏连华正愁眉不解的脸色瞬间扬起了笑容,连连点头。 李成弼直觉苏木槿给苏连华出的主意会是针对自己的另一个暴击! 果然…… 苏连华走到苏老爷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苏老爷子皱眉看了苏木槿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的点了点头。 苏连华笑着抬手,扬声对围观的村民说道,“乡亲们,矫情的话我不会说,但大家伙都知道熊瞎子的厉害,我家盛哥儿现在躺床上还下不来地,我这从肩头到肚皮也被熊瞎子扒拉的一道,没有一两个月也养不回来,还有我家姑娘,小张叔都说不好好养着以后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儿,所以,还请乡亲们体谅,这熊瞎子我真不能白给大家伙……” 周围等了半天想分肉,此刻觉得被戏耍了的村民不干了。 “哎呦呦,说分的是你们,说不分的也是你们,苏老二,你这做人可不地道……” ------题外话------ 情人节快乐,么么哒~ 推荐小栖完结文,《一品农家女》《掌家商女在田园》 正文 024 小心思 “可不是,苏老二这是拿我们当猴儿耍呢……” “苏老二,你说你许都许了,可不能做说话不算数的乌龟王八蛋吧?” 周围一片哄笑声。 苏木槿趁机扫了一圈那些起哄的村民,果然都是些平日爱占小便宜,手脚不干净,嘴巴不饶人的人。 真正明白事的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都没吭声,都清楚谁家的东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将心比心,他们也舍不得把自家辛苦得来的东西白白送人。 人家父子俩拿命换来的熊瞎子,自然想换些银钱贴补家用,更何况他们家还有几个要花钱养身子的病人。 这么想着,就有老一辈的人在旁边叹气,“华小子也不容易,大家伙都体谅一把吧。” 几家与苏连华和沈氏关系亲近的村民跟着附和,那些起哄的见人多势众,再纠缠也落不下好反而会得罪里正,面面相觑一番后,不得不住了口。 苏连华心下一喜,去看苏木槿,苏木槿朝他眨了眨眼,苏连华脸上露出笑容,再次扬声,“乡亲们,熊肉虽然不能白送给大家伙,但大家伙如果有想尝尝熊肉的,可以拿东西来换,不拘什么东西,哪怕一车柴,咱也能割上一块儿给孩子打打牙祭……” 那些以为没希望吃到熊肉的人一听,立刻就乐了,“这感情好,我家攒了一瓦罐的鸡蛋,能换上不小一块儿了……” “我刚生了不少豆芽菜,是不是也能换?” “我家婆娘腌的大白菜可是十八里寨一绝,我这就去抱两颗来……” “我家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虽然不下蛋了,但熬汤正好给病人喝,二嫂子,能要不?” 见适才还面色不好看的村民此刻笑盈盈的,沈氏有些发愣,苏木槿笑着扯了扯沈氏的衣袖,沈氏忙道,“要!正好给我姑娘熬鸡汤喝,小张叔前儿个还嘱咐我给她杀鸡熬汤补身子呢,我还没顾上,你这正好……” 那媳妇闻言,乐呵呵的,“成,我待会儿回去顺手给你杀了送过来,你还省了一道手……” 周围瞬间热闹起来,一个两个三个都兴高采烈的说着拿家里什么东西来换。 老一辈的人老怀安慰的夸起苏老爷子教子有方,苏老爷子不好看的脸色渐渐有了笑容,看向苏连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父般的欣慰。 那些哼哼唧唧说白给不要非要拿东西换的人被几个村民不着痕迹的给挤了出去。 苏木槿不经意见看到,眸底浮出笑意。 村民们本性淳朴,却难免被人蛊惑利用,今天这事,如果听李成弼的,那成全的只有李成弼的名声。 爹爹和哥哥差点把命赔进去,她怎么可能让李成弼得逞! 所以,她先让爹爹说清楚这熊瞎子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是准备卖了钱养身子的,这样说,村民们固然不会再强要,但心里肯定不舒服。 等爹爹再抛出可以拿东西来换的话时,已经调整过心态的村民们自然更容易接受。 这样做的结果,既不得罪人,又结了好人缘,更让李成弼的计划落空,一箭三雕,毫不费力! 苏木槿扫了眼神色阴沉,孤零零站在中央的李成弼,唇角勾了勾。 李成弼皱眉看着与战六婶说话的苏木槿,心中又羞又怒,羞的是今天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怒的是苏木槿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出丑难堪下不来台!果然是个不通人情,不懂变通,眼皮子浅薄的乡野村姑! 他兀自气的心口血气翻腾,却也知道大势已去,便想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开。 却被几个被挤出去,没得到好处的村民拦住去路。 “哟,李秀才,怎么这就要走了?” “李秀才可是说要白分我们熊肉的,怎么光说不做?” “可拉倒吧!你还是个秀才,说话跟放屁一样,人家放屁还有响儿,到你这响都没,呸!” “你有本事说大话,你倒是说到做到白分我们肉啊……” “啐!拿别人家的东西长你自己的名声,小孩子都知道不是自家的东西不能动,你还是个秀才!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有娘生没爹养的……” 李成弼气的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看向最后一个人,那人啐了一口,嗤笑道,“看啥看?我又没说错你……哎呦,你那眼神还想打我咋地?有娘生没爹养的玩意儿,屁秀才……来啊,你倒是咬我啊……” 李成弼的一双手几乎掐进掌心,脸色难看的吓人,甩开几人快步离去。 那人在他身后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吃软饭的东西……” 李成弼的脚步一顿,接着大步离开,只是眸底的神色越发冷凝了。 战六婶见李成弼走了,朝沈氏努了努嘴,沈氏斜了一眼,没作声,统计熊肉数量的时候,故意忘记了李家母子。 战六婶偷笑,沈氏哼哼两声,战六婶好笑的点点她的头。 过后,悄悄跟她说,“我看槿姐儿这亲事定的有些早了。” 沈氏叹气,“再看吧,槿姐儿还有三四年及笄,他们家如果真不是好的,那就算了,我心尖尖上疼了十几年的姑娘,可不是嫁过去给他们母子俩祸害的!” 说到最后,沈氏的声音中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坚决。 战六婶跟着叹气。 “你总归还有个盼头,我家颜姐儿……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听战六婶提起颜姐儿,沈氏面上多了几分唏嘘。 她前几天还跟槿姐儿感慨,颜姐儿自小时候被她奶一棍子打傻后就再没清醒过,明明长的那么好看,真真是可惜了…… 全村一百多户人家,除了家境好的几家留了五六斤肉,其他的最多的也就要了两斤,大多是一斤半斤的,主要是给家里老人孩子解个馋,过年见过荤腥。 这样还剩下一百多斤,加上熊掌、熊皮,战六叔全拉去镇上给卖了。 苏连华想跟去,被苏木槿以他的伤口为由拦下。 苏老爷子见苏连华没有一起去,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顾忌还有一些没有离开的村民,便什么都没说。 ------题外话------ 日常求收,求推荐,求支持~ 么么哒~ 小仙女们,新年快乐,财旺、运旺、桃花旺,狗年旺旺旺! 顺便提一句,支付宝五福要分钱啦,快点抢啊! 正文 025 你大哥坑你的银子了? 等村民一一离去,苏老爷子叫了苏连华到正屋说话。 沈氏皱了皱眉头,脸色明显有些不好。 大约半柱香后,苏连华沉着一张脸回了房。 沈氏一见他的脸色,心里就有了数,“老爷子是不是又旧话重提了?” 苏连华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而是在沉默一会儿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才开口,“爹的意思是我应该跟去镇上,把熊瞎子送去大哥在的醉香居,免得战六哥私吞了卖熊瞎子的银钱。” 说完,唇角勾了抹嘲讽的笑。 “送去醉香居?”沈氏嗤笑一声,将手中正收拾的衣服摔到床上,“送去让老大吞吗!我就搞不明白了,战六哥和战六嫂子是哪里惹到他了?不就是咱们跟战六哥与战六嫂子亲近,跟你亲大哥亲大嫂关系一般吗?”沈氏堵的胸口发闷,偏又发泄不出,气的身子都有些抖了。 “这么些年,老大两口子吞咱们二房的银子还少吗?别家能卖八十文的东西,到他们夫妻手里只能得三十文,这么些年了,咱们说过什么吗?老爷子居然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还诋毁战六哥!要不是战六哥跟战六嫂子,我们娘儿几个坟头上的草都长成树了!战六哥信不过,他的老大宝贝疙瘩信的过?我呸!” 沈氏丝毫不掩饰对苏老爷子与苏家大房两口子的厌恶,尤其是听到丈夫说战六哥会私吞他们的银子后,恨不得立刻跑到苏老爷子跟前问问他哪里来的脸说那些话?! 真是谜一般的自信! 苏连华自嘲的叹气,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带着笑容,凑到妻子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沈氏的面色有起初的怒火涛涛慢慢恢复正常再到‘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可是明晃晃的打老爷子的脸,不怕他到时候生你的气?” 苏连华很光棍的摊摊手,“我们很穷,很需要银子,当然是哪家出价高卖给哪家了。” 沈氏配合的笑,却没忽略丈夫眼底极力掩饰的失落,她心里轻轻一叹。 自古有后娘就有后爹,别说苏老爷子对她丈夫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即使有,也早被苏老太太的枕头风吹了几十年给吹没了。 更何况,苏老爷子若真对她丈夫有怜惜,她丈夫也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从了军。 苏木槿牵着棉姐儿在房间外面,将夫妻两个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自家爹爹。 她抿了抿唇,视线落在正屋上,眸底慢慢浮出一抹笑。 爹爹和娘亲的委屈不会白受,苏家这两位主儿迟早会自食恶果,她只要在旁边静静看着就好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打什么对二房不利的歪心思。 否则,她不介意让他们提前尝尝恶果是什么滋味儿。 …… 半下午时,战六叔与战二哥从镇上回来,家门没进,直接来了苏家,当着苏家老爷子的面把卖熊瞎子的银子掏了出来。 “老二,你点点,熊掌和熊肉卖给了悠然居一共得了六两,熊胆卖给了民生堂得了四两,总共是十两银子……哦,对了,我原本是先去了你大哥做二掌柜的那家醉香居,可你大哥只愿意出六两,我想着帮你多卖点银子,就没给你大哥,你大哥不会生气吧?” 战六叔皱着眉头,砸吧了两下嘴,侧头去看脸色不好的苏老爷子,劝道,“老爷子,您别生气,兴许苏二掌柜暂时不缺熊掌和熊肉,所以价开的低……” 他说着,似笑非笑的呵呵了两声,“怎么着苏二掌柜也不会坑自家亲弟弟的银子吧?” 战六叔这句意有所指的补充,让苏老爷子的脸更难看了。 战六叔却好像没看到,又说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起身走了。 苏连华看着桌上的碎银子,伸手拿了一块儿掂了掂重量,又取了一块儿小的,也起了身,“爹,按规矩,我拿二两,剩下这八两你交给……娘,收起来吧。” 苏家的家规,没有分家前,不管各房赚了多少银子,都要上缴公中八成!也就是说,苏连华和苏木槿拿命搏来的十两银子,只有二两是属于他们的,剩下的都是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的。 苏连华抬脚走到门口,苏老爷子突然叫住他,“老二,战家六小子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大哥坑你的银子了?” 苏连华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这话,爹问大哥比问我合适。” 苏老爷子却一下子怒了,“我问你有没有!” 苏连华沉着脸,一言不发。 苏老爷子冷哼,“回去告诉他,老大虽然做生意精明,却绝不会坑自己亲兄弟,让他嘴上有点门,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是逼着他对战六哥下封口令了?! 苏连华笑了,沉着的脸瞬间恢复了漠然,他在期待什么?不是早就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了吗?怎么还会对他报期望? 真是可笑。 他淡淡回应,“爹,大哥如果没有坑兄弟,谁也污蔑不了他。” 他说完,不去管苏老爷子会有什么反应,大步离开。 苏老爷子确实很生气,正因为他知道老大这些年没少扣老二打猎换来的银子,但谁让老大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他所有孩子里面唯一一个跟他一样考上童生当上掌柜的,他难免偏爱一些。 他不觉得偏爱有什么错。 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他偏爱老大又没断了老二的活路,老二在军队那么多年,虽然腿跛了但功夫还在,每次打猎看上去都很轻松,所以,这些年老大扣老二的银子,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因为次数太多,他已经觉得是正常的事了。 如果不是今儿个这话被一个外人挑破,他估计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所以,才会那么着急的让老二去堵战家六小子的嘴。 但,老二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答应自己还是没答应? 苏连华没空去管苏老爷子的纠结,他这边刚回了房,战六婶就来了,她胳膊上挎着一个柳枝编的篮子,篮子用一块碎花拼成的布盖着,背上又背了一个大包袱,跟着苏连华进了屋。 沈氏忙去接,“六嫂,你怎么又拿东西给我们……啊!这是棉花!” 话没有说完,沈氏脸上就迸发出惊喜的笑容,眼睛亮亮的看向战六婶。 战六婶笑着将包袱塞到她怀里,将篮子放到桌子上,掀开碎布,沈氏一看,眼睛更亮了,“棉布!” ------题外话------ 日常一吼:求收求推荐求支持~ 小仙女们,新年快乐~ 正文 026 血缘关系是个屁 沈氏激动的看着篮子里的两块棉布,一块儿藕粉色,一块儿靛蓝色。做惯了针线活的沈氏一眼就看出来,六嫂子拿来的布料很足,足够她和两个姑娘一人做件长棉袄,足够给华哥和两个儿子每人做一件长棉袍。 她抬起头去看苏连华。 苏连华亦是一脸感激,“六嫂,怎么好让你和六哥老为我们破费?这棉花和棉布多少钱,我们给你……” 战六婶子一个冷眼瞪过去,“咋?手里刚有点钱就跟我和你六哥客套了?你身上的伤不要花钱养,槿姐儿和盛哥儿还要花钱养身子呢!你给我仔细省着点花,别被人算计去了才是正理儿!” 苏连华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六嫂,小张叔说我的伤也需要好好养的……” 战六婶子嗤了他一声。 沈氏抿了唇笑,苏连华面带哀怨的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娘子,求解救’。 沈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抬手在丈夫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在六嫂面前耍贫嘴,该打!六嫂,你消气没?没有的话我再多打几下……” 战六婶子终于破功,脸上满是笑的伸手点着两个人,“你们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连嫂子也敢打趣了!” “还不是嫂子疼我们……”沈氏笑眯眯的凑过去,抱住战六婶子的胳膊晃了晃,“谢谢六嫂给我们送的棉花和棉布,今年终于轮到我们家初二回娘家,孩子们都换了新衣服走姥姥家,我爹和我娘肯定会很高兴。” 战六婶子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就是想到了这个,才让二小子也跟着去了镇上,我们家也买了些棉花和棉布,你知道我的,手粗,干农活行,做针线那间距能塞个手掌进去,我和你六哥的衣服凑合凑合倒是没啥,就是颜姐儿跟二小子的衣裳可是要你来帮忙了……” “那还不是多扎几针的事儿,六嫂放心,都包在我身上。”沈氏笑着应下。 两家关系亲近,说话也随意,说完这些,战六婶子抬头瞄了眼窗外,见院子里没有人走动,从袖子里快速抽了个袋子出来塞到沈氏手里,低声道,“快收起来!” 沈氏一怔,“六嫂,这是……” “熊瞎子一共卖了十四两,除去你六哥当面交给老爷子的,还有四两。” 战六婶子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你们家一下子多出来三个病人,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海了去,手里只有二两银子够干什么的?我跟小张叔打听过,槿姐儿的脑受伤需要两三味药,是需要从药店买的……这银子你们藏起来,也好有个应急的。” “这……”沈氏看了眼苏连华,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恼恨,鼻尖一酸,眼眶有些泛红,他们家一下子多了三个病人,有着血缘关系的苏家人除了老四两口子在盛哥儿受伤那天送了些铜板过来,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老大想着压榨他们的银子,老三家和老五家想占他们家的便宜。 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除了先前被迫当着村民的面许下的那每天一个鸡蛋的话,还在惦记战六哥和战六嫂会吞他们的银子! 不,他们手里有了二两银子,说不定明天后天,老太太就会又有喜欢的布料想买,又有喜欢的糕点想吃…… 不给买? 那就是不孝!没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 呵呵。 血缘关系在苏家,就是个屁! 屁还有个香臭,血缘关系除了助长那些人欺负他们二房还有什么用? 沈氏深吸一口气,眨去眼中的水雾,露出笑容,“让六嫂和六哥为难了……” “为难啥!都是跟你六哥关系亲厚的兄弟,就算你们家老大去找人问也问不出个啥,你们放心就是了。”战六婶子轻叹一声,安抚的拍了拍沈氏,又仰了头去看苏连华,“二小子他二叔,你们家老大做人可不地道,你再这么惯着他,以后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再个,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几个孩子打算了,盛哥儿马上要说亲,槿姐儿眼瞅着也要开始攒嫁妆,后面接着就是业哥儿、棠姐儿、棉姐儿,哪哪都要花钱,你们手里攒不住银子可不是个事儿啊!” 闻言,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夫妻两个的面上同时露出苦笑。 这个问题,夫妻两个早就想到了,可解决的办法…… 两人垂下了眸子。 战六婶子瞧见二人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好好想想吧,再不想法子分家,连累的可是几个孩子……” 送走战六婶子,苏连华与沈氏都陷入沉默,屋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注意到竹席屏障后面有一个小身影偷偷的出了房间。 小身影满心喜悦的跑进了李家,进了李成弼的房间。 李成弼正在窗前读书。 没了苏家二房的接济,李家母子这段时间过的尤为清苦,李成弼那俊朗帅气的脸,消瘦的尤其明显。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那一身吸引人的书卷气息,那挺拔的身姿,特别是那双略带忧郁的双眸…… 小身影贪婪的看着,一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察觉到房间内有人,李成弼蹙眉抬头,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海棠,眸底掠过一抹不耐,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反而比往日多了三分温柔,笑着开口,“棠姐儿,你怎么来了?” “弼……弼哥哥……” 苏海棠的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捂着胸口,一张脸通红的看着李成弼,“我……我……” 见她一脸花痴的模样,李成弼的心中满是厌恶,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什么,唇角勾了抹危险的微笑弧度,起身走过去牵了苏海棠的手到椅子边,扶她坐下,笑的越发温柔,“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来。” 苏海棠捂着砰砰直跳的心,眼神痴迷,好一会儿才喘过气,一把抓住李成弼的衣袖,“弼哥哥,我爹爹有银子了,我亲眼看到的,你快去找他要,那熊瞎子卖了好多银子,战六叔瞒着我爷留了四两,都给我爹爹了,肯定够你过了年进学堂花销了……” 李成弼眸底的光芒一闪。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求推荐求支持~ 正文 027 想的美 面上却带着苦涩的笑,一副有苦难言的委屈,“这……还是算了吧,花销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我可不想……再被你三姐说我是吃软饭的。” 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苏海棠的头,表情柔和的继续说道,“棠姐儿,弼哥哥以后是要考举人做官的,如果被人诟病,传出吃软饭的名声,以后会影响仕途的。这些话……你三姐不愿意听我说,我只能说给你听,你帮我在你三姐和你爹娘面前解释一二,免得你三姐和你爹娘继续误会我,我李成弼是个男人,知道自己的责任和担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知道,如果不是……家里只要我母亲一个负担太重,我又怎么会舍下身为读书人的自尊求到自己的岳父家?还有今天的事,我真的是一心为苏二叔着想,却没想到你三姐觉得我是为了自己,我真是说不出的伤心……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是个孩子。” 李成弼轻轻叹了一声,对苏海棠笑了笑,“你刚才说的话我当没听见,你也不要出去乱说,免得你三姐和你爹娘知道,又说是我带坏了你……” “弼哥哥……” 在苏海棠看来,李成弼的这个笑很是牵强,仿佛是为了安慰她刻意扯起来的,当下,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心疼她的弼哥哥这般为三姐和他们二房着想,却被他们一家子误解; 恼怒她三姐自从被老太太打了脑袋,脑壳就跟坏掉了似的,不但不像以前听的话帮她帮弼哥哥,反而处处跟她和弼哥哥作对!还有爹娘和哥哥、小弟小妹,一个个的眼睛里全是三姐,一点儿都看不到她! “弼哥哥,你别难过,我三姐肯定是最近脑袋受了伤所以……等她脑袋好了一定还会像从前那样听我和你的话的!” 苏海棠急切的安慰着李成弼。 李成弼笑着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兀自看向窗外,苏海棠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没再出声。 窗外墙下,周寡妇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猫着腰从窗下离开,悄悄出了院子。 李成弼瞧见周寡妇离开的身影,薄唇蠕动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 这边,苏连华与沈氏还不知道苏海棠把偷听到的有关银子的事告诉了李成弼,也不知道周寡妇来势汹汹想要打秋风。 两人正说着战家。 “战六哥与战六嫂对咱们好,咱们记这份情,可总不能一直让他们贴补咱们家,他们家还有一个痴傻的颜姐儿呢,我这心里……总过意不去。” 苏连华皱着眉头,叹气。 沈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六哥跟六嫂子拿咱们当亲兄弟亲妯娌才这么不遗余力的帮衬,咱们有能帮他们的也尽力去帮就是了,真要把钱计算的那么清楚,可就不是兄弟了!” 说完,沈氏扫了眼院子里苏家几房,眉头皱了皱。 她说这话本没什么意思,这会儿想起苏家几房人,却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意有所指了,不由沉了脸去看丈夫。 夫妻十几年,苏连华哪里不知道沈氏这个神情是什么意思,当下,面上就跟着苦笑起来。 把钱计算的那么清楚的,这院子里的亲兄弟可没一个落下!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会儿,沈氏先噗嗤一声笑出来,苏连华跟着笑了,沈氏呸了他一口,“别人的弯弯肠子怎么你一条都没有?一条肠子通到底,活该吃亏!” “是谁嫁过来的时候说的吃亏是福来着?”苏连华嘿嘿笑着凑过去,被沈氏仰着下巴哼哼两声,“就是,那小姑娘忒憨傻了!” 苏连华大笑。 夫妻俩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笑闹了几句,沈氏数了几十个铜板递过去,“你跟盛哥儿受伤的时候,老四家送了三十个铜板过来,咱们现在有了银子,这钱你去还了吧,免得老四两口子心里老惦记着。” 苏连华应了一声,刚起身,就听院子里响起熟悉的大嗓门儿,“连华兄弟,连华她媳妇儿,你们在家吗?” “周寡妇!”沈氏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直觉周寡妇来者不善,沈氏忙把床上的碎银子和散铜板收起来。 果然。 周寡妇不等两人回应,兀自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一看到站在床边的夫妻俩,脸上便诡异一笑,“哟,这大白天的,你们两口子躲在屋里干啥呢?” 沈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周嫂子有事?” 周寡妇轻蔑的撇了撇嘴,鼻子里似有若无的哼了一声,走到椅子旁边,一屁股坐下,抬头看着苏连华,“连华兄弟,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想好给多少银子没?” 苏连华一愣,去看沈氏,沈氏紧蹙眉头,摇了摇头,头摇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周寡妇这是来要上次没能要走的李成弼去学堂的花销,面上立刻就带了怒色。 她还有脸提! 想到周寡妇在槿姐儿面前说什么屁股生孩子退亲找千金小姐的话,沈氏就一肚子火。再加上此刻周寡妇那有所倚仗一脸他们非给不可不敢不给的笃定表情,火更上一层楼! 那边,周寡妇还在继续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家里忙的很,可没空再来了,你今儿个把银子给我吧,免得我再跑一趟……” 沈氏气笑了。 “周嫂子想要多少?” 周寡妇面上一喜,看向沈氏,“不多不多,四两就行了。” 不多,四两就行了? 呵呵! 谁给她的脸! 苏连华这会儿早明白了过来,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想开口拒绝,却被沈氏抢先一步,“没钱!你请回吧。” 周寡妇脸上的笑容一顿,从椅子上跳下来,“怎么可能没钱?你们家不是刚卖了熊瞎子吗?不是刚得了十几两银子吗?我都知道了,你们手里还有六两呢!” 沈氏与苏连华对看一眼,俱是一惊。 周寡妇瞧见两人的脸色,得意的笑了,“我也不多要,给我四两,你们手里还有二两,够你们花到过年了,过了年开了春连华兄弟就能进山打猎了,到时候就又有钱了……” “呸!你想的倒美!我们家的银子凭什么给你!你给我滚!” 见过无耻不要脸的,这么一次又一次拼命刷新无耻不要脸下限的人,沈氏真心觉得跟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讲不通道理,那就武力解决! 她说完,伸手揪住周寡妇的衣领,拽着将人拖出了房间,丢到了院子里。 周寡妇似乎没想到沈氏会动手,直到屁股落地感觉到了疼才嗷呜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扑过去,“沈氏,你敢丢我,你信不信我把你们家的秘密告诉老太太……”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一切阴谋算计都不会得逞的,抱抱宝宝们,么么哒~ 正文 028 打脸 “周寡妇,你还要不要脸了?” 沈氏气的脸色都变了,平日只知道她是个不讲理的,没想到她还是个不达目的不折手段要挟人的货色! 有这样的歹竹能出什么好笋? 他们精挑细选的到底给槿姐儿找了个什么狗屁亲事?!真是瞎了眼了! 她越想越来气,狠狠一巴掌拍下周寡妇伸过来的手,喝道,“你赶紧给我滚,我们家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 周寡妇哎呦一声痛呼,缩回了手。见沈氏动了真怒,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去看跟出来的苏连华,掰扯道,“连华兄弟,你最明事理,你心疼心疼你女婿,我们娘俩眼看年都要过不去了,我们不要多,就要四……不,三、三两!不能再少了,我都算好了过年怎么也得一两,弼哥儿去学堂带上二两,本来四两我还能给自己留一两……” 一脸‘我已经很宽容大度,你不要再撒泼’的表情瞄了眼沈氏。 沈氏气的呵呵冷笑,一点脾气都没了。 她闺女可真是没说错,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累死人也讲不通! 苏木槿听到隔壁的吵闹,从房间走出来时,就看见周寡妇正撇着嘴不满又轻蔑的看着沈氏,低声说着难听的话,“她二婶子,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们当初看上我们家弼哥儿不就是想着他以后能中举当官老爷让你家槿姐儿享福吗?这点银子就权当槿姐儿的嫁妆了……今天这银子我是一定要拿的,你要是非不答应,那……我就只有把银子的事告诉你们家老太太,请老太太说句公道话了……” 合着,她姑娘还没嫁过去,就先被未来婆家吞了嫁妆! 沈氏听的肺都要气炸了! 沈氏疼苏木槿疼到了骨子里,最最听不得的就是周寡妇糟践苏木槿,这会儿,周寡妇不但糟践了,还一副‘我找你要钱是看得起你,你矫情个什么劲儿’的模样。 她真的是不能忍! 眼看自家娘亲的小爆脾气就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要爆发了,苏木槿忙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挽住沈氏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安抚的对娘亲笑了笑,“娘,别生气,不值当的。” “槿姐儿……”沈氏的眼圈都红了,她真是太对不起槿姐儿了,怎么就给槿姐儿挑了这么一个婆婆,槿姐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苏木槿笑着亲昵的蹭了蹭沈氏的肩头,见沈氏的神色稍缓和了几分后,才直起身子,笑盈盈的去看周寡妇,“周婶子想去找奶就去吧。” 周寡妇一愣。 沈氏与苏连华同时一愣。 “槿姐儿,不能让她去……”沈氏有些着急,那银子是丈夫和儿子还有姑娘拼了命得来的,她还指望着靠那些银子给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爹补身子呢,怎么能让这些不要脸的人得了? 坚决不行。 闻言,周寡妇脸上露出喜色,得意的哈哈笑了两声,“这就对了嘛,你们拿银子给我,我这就走,保准不跟你们家老太太说一句……” “不跟我说啥?” 周寡妇的话没有说完,被走过来的苏老太太打断。 周寡妇的身子一僵,然后开始朝沈氏与苏连华眨眼睛,满脸都写着‘你们再不答应我了就真说了’的嚣张模样,沈氏蹙紧眉头,看着虎视眈眈的苏老太太,就要点头答应周寡妇,被苏木槿轻轻拽了一把。 苏木槿笑道,“奶,周婶子说有事要跟你说呢,好像跟我们家的银子有关……” 苏老太太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啥银子?周寡妇你把话说清楚!” 沈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苏木槿凑到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劝住,犹豫着点了头。 “周婶子,你的眼皮抽筋了吗?怎么一直眨来眨去的?”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睨周寡妇,周寡妇见沈氏与苏连华都不表态,狠狠的啐了一口,“你们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说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你们可想好了……”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沈氏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夫妻俩又同时看了苏木槿一眼,见自家姑娘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虽忐忑,却选择了相信。 苏连华上前一步,冷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家有什么事,周嫂子尽管当着娘的面说!” “说就说!”周寡妇恼了,转头就对苏老太太道,“老太太,你们二房精着呢,瞒着你和里正,偷偷藏了四两银子不给你们,想私吞呢!” 说完,她解气的去看沈氏与苏连华,想看到两人惊慌失措、害怕、恐慌的神色,谁知,两人神色不变,沈氏身旁的苏木槿甚至露出了笑容。 她不开心了。 就想再添一把火,谁料,她还没张开嘴,苏老太太就发飙了。老太太呵呵冷笑一声,讽言讽语道,“我就说怎么才那么一点银子,去你大哥的醉香居怎么也能得个十几两……果然是你们偷藏了!你们是不是没去醉香居?你大哥这些年给了你多少好处,你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你大哥多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沈氏挑眉去看苏连华,苏连华想起只愿意出六两银子的老大,看着眼前诋毁他们还不忘抬高老大的苏老太太,很想问一句,老太太,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打算出多少钱? 夫妻俩突然就不生气了,心里还有些乐呵的听苏老太太吹嘘她儿子多纯善,卖给醉香居能多得多少银子…… 老太太愿意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们不配合显得多不地道,多……不孝顺,是不是? “……苏老二,沈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还不把银子交出来?”苏老太太说的口干舌燥,见夫妻俩都不出声,自得的仰着看不到脖子的脖子,以交银子做了结尾。 偏这会儿,苏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了,苏老太太立刻邀功似的将事情巴拉巴拉说了一遍,苏老爷子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看了不吱声的二房夫妻和苏木槿一眼,冷着脸问,“怎么回事?老二,那四两银子是不是你们私藏的?”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么么哒 正文 029 谁更不要脸 “……是就赶紧拿出来,别整天搞这些幺蛾子,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和你娘怎么虐待你们了!还有槿姐儿,你还是个孩子,别什么事都掺和!也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 苏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说出的话更难听。 听苏老爷子牵扯进槿姐儿,苏连华与沈氏立刻沉了脸,这个家里,谁不知道槿姐儿是两个人的底线,苏老爷子这么说是故意的! 故意报他们眼睁睁看着苏老太太出丑的仇呢! 苏木槿还没来得及出声,沈氏与苏连华已经开启了护女模式。 沈氏气的手指头都在发抖,声音里带了几分狠劲儿,“槿姐儿掺合什么事了?老爷子想往外传她什么坏名声?哦,对了,老爷子前儿个还想打死她呢!得,您也别找什么由头坏她名声了,一棍子打死她得了!您打死了她,我就剁了老太太,咱们都别过了,一了百了!” 苏老太太吓的瞳孔一缩,一溜烟儿跑到苏老爷子身后,才跳着脚大骂,“沈氏你个黑心烂肺的,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我休了你……” “我看谁敢休我娘子?”苏连华大步上前,将沈氏与苏木槿护在身后,冷着脸与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对峙,还不忘安慰女儿,“槿姐儿别怕,有爹和娘在呢……” 沈氏将苏木槿紧紧的搂在怀里。 苏老爷子气的脸皮扭曲抽搐,抬手指着苏连华,“你们……老二,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媳妇糟践我和你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娘?!” “爹!”苏连华红着眼大叫,“你也知道槿姐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你是要让唾沫星子逼死槿姐儿啊!很多事儿我们不说话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你心里也清楚明白的很!你说一句话是出了恶气解了恨,可槿姐儿怎么办?她这一辈子可能就被你这一句话给毁了!我们做父母的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还活着做什么?” 苏木槿心里一悸。 爹爹这话说的狠极了。 明明白白的指责苏老爷子偏心,明明白白的告诉苏老爷子,他姑娘若是坏了名声毁了这一辈子,他生死都不管了,还管个毛的爹和娘! 苏老爷子气的嘴唇哆嗦,指着苏连华说不出话。 周寡妇吓傻了眼。 她本来想着占点便宜,却没想到事情闹大了。 她左右看看,趁着众人不注意,想偷偷溜走,却被一直关注着周围的苏木槿瞧见,出声叫住,“周婶子,你别走啊,你不是哭着喊着说我家私藏了银子不上交吗?你把证据拿出来!不然你出去再说两句嘴,我爷和我奶还怎么在村里做人?不成了你口中败坏孙女名声逼死儿子儿媳孙女的卑鄙无耻不要脸的大坏蛋了吗?” 最后一句,苏木槿咬重了字,清晰明朗大声的说了出来。 苏老爷子的脸皮抽的更厉害了,一双眼恨不得剜了苏木槿,苏老太太审时度势,看了眼火气旺盛的沈氏与阴沉沉的苏连华,砸吧了几下嘴,没吭声。 周寡妇走不得,只好站在原地,干巴巴的扯着笑,“那啥,我也没哭着喊着啊……你看今天这事儿闹的,我只是想先借几两银子……”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周寡妇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心里把苏海棠骂了个要死。 “周婶子拿不出我家私吞银子的证据,我却拿的出!”苏木槿余光扫到隔壁一人高的墙头上探出的那颗熟悉脑袋,唇角勾了抹笑,面上却不动分毫,淡淡道,“整件事情是这样的:爹爹和哥哥被熊瞎子打伤,身体经不起折腾没去镇上,请了战六叔帮忙去镇上卖熊瞎子,战六叔想帮我们多卖几两银子,便婉拒了大伯的醉香居给出的六两银子,卖给了其他酒楼和药店,一共得了十两银子,当着爷的面交了八两,我们得二两。战六叔在镇上偶遇姥爷和舅舅,他们知道我被奶打的差点死掉,爹爹和哥哥也被熊瞎子打伤,担心我们没钱看病吃药养身体,特意拿了四两银子交给战六叔,让他捎带给我们。爷若是不相信可以捎信给大伯,让他们去战六叔卖熊瞎子的酒楼和药店问一问,一问便知真假!我不知道周婶子从哪里听到的闲话,但那人明显没有把爹娘和战六婶的对话听完……” 苏老爷子面色冷沉的听完,目光半信半疑的在苏木槿身上打了几个转儿,苏连华与沈氏忙将她护在身后,挡住苏老爷子的视线。 “你说是就是,谁能作证?”苏老太太见苏木槿解释以为二房服了软,当即斥道。 “我可以作证!那四两银子是槿姐儿姥爷家给的!” 战六叔出现在众人身后,脸色凝重的说道。 “战六叔。”苏木槿笑着仰头,“幸好你来了,爷不信我的话呢。爷,我姥爷给的银子也要上交吗?” 苏老爷子黑了脸,想发作,却听身后传来几道嗤笑声,一扭头,正看见隔壁周家的小媳妇带着几个媳妇正在墙头上看戏,一张脸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走了一圈,回头狠狠瞪了苏连华一眼,又是羞愤又是恼怒的甩袖离开。 苏老太太被苏老爷子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栽个嘴吃泥,不由啐了一口,眼锋子刮着周寡妇,“你个没男人要的祸害玩意儿……” 苏木槿扫了眼看戏看到现在才把房门关上的五房,面上含笑,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静静的看着气的脸皮紫涨下不来台的周寡妇。 “我……我……这不可能!我明明听到那小蹄子说姓战的私藏了四两银子给你们的,怎么会是沈家贴补的?老太太,这肯定是他们串通好的,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 “呸!他们串通好的?他们能连镇上酒楼跟药铺的掌柜都能串通了?你给老娘滚!一个寡妇整天东家窜西家的,不要脸的东西……” 周寡妇羞臊的一张脸青白交加,又恨又怒的跺着脚跑了。 苏老太太见挤兑走周寡妇,得意的撇了撇嘴,随即,又没好气的啐了众人一口,颠着胖滚滚的身子回了正屋。 苏连华苦笑着跟战六叔道了谢,送走战六叔,三人回了屋。 棉姐儿噔噔噔跑到苏木槿跟前,一把抱住苏木槿的腿,苏木槿低头一口亲在小妹脑门上,“我们棉姐儿真棒!” 棉姐儿眯着月牙眸笑。 沈氏与苏连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吃晚饭时,三房的梁氏偷偷的看了沈氏与苏连华好几次。 苏木槿直觉梁氏有事。 果然。 ------题外话------ 日常求收求推荐求支持~么么哒 正文 030 三房的幺蛾子 吃过晚饭,一家人正凑在一块儿说话,梁氏找来了。 “他二伯娘,你们还没睡啊,我能进来吗?”梁氏面上带着几分僵硬的笑,站在门口怯怯的往里瞅。 沈氏微微蹙眉,看了苏连华一眼,苏连华无奈的颔首,站起身,“我去找三哥说会儿话。” “不用不用,我就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了。”梁氏脸色一变,急急摆手,甚至不顾身份的挡在门口拦住苏连华的去路。 沈氏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夫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苏连华退回床边,沈氏迎上前,“三弟妹,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梁氏扫了苏连华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犹豫道,“那个……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会儿说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合适,可是……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但凡有点办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二嫂……二嫂,我知道你和二伯都是好人,你们这些年对我们家的好,我看在眼里呢,我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说着,抬起补着大补丁的袖子去擦眼泪,还顺道捏了一把鼻涕抹到后脚跟上,然后搓了搓手,将手揣到袖子里,一脸苦哈哈的看着沈氏。 苏木槿看的一阵恶寒,她怎么忘了……她的三婶娘虽然长的柔弱,性子绵软,却是个极会利用自身优势的人,比如此刻。 沈氏闭了闭眼,一脸紧绷,显然是在极力忍耐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个笑,“三弟妹,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就知道二嫂跟二伯是好人,一定会帮我们的!”梁氏破涕为笑,伸手去抓沈氏的手,沈氏眼疾手快的装作扶头上的木簪子,避开了梁氏。 “二嫂……”梁氏柔柔弱弱的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 沈氏轻咳一声,“三弟妹,丑话还是先说在前面,能帮的我们帮,帮不了的你也别怪我和兴哥儿他二伯。” “能!能帮!只要二嫂愿意,肯定能帮的!”梁氏又高兴了,很是亲近的往沈氏身边凑,“那个啥……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天儿冷的厉害,我们大人挨点冻也就冻了,二嫂你说是吧?可茶姐儿和兴哥儿还是孩子啊,这些天给冻的,天天抱着身子哆嗦,二嫂是没瞧见他们那身上,冻的都没一块儿好地方了,我这当娘的心真是疼的……二嫂最能体会了!我也没啥别的念头,就想着给这俩孩子一人做一身棉袄,可我手里没有钱……” 沈氏心里一个激灵,立刻就明白了梁氏前面铺排了那么一大堆的用意,感情,这人是来借钱的! “……二嫂,你能不能给我二两银子?我算过了,买布和棉花需要不少银子,我……我还想给我男人做件棉袄和棉裤……他每天出去几十里地的来回,挑着东西,那手和脸都冻烂了,我……我心疼……”她说着,脸上泛着可疑的酡红,低眉羞臊的看着沈氏。 沈氏,“……” 苏木槿眨了眨眼,神色诡异的看着梁氏。 二两,还是给她,不是借? 谁给她的自信? 沈氏显然也听出了梁氏话里的空手套白狼,沉了脸,没有出声。 屋内一时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 梁氏见沈氏沉了脸,又许久不说话,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道,“二……二嫂要是为难的话,那……那一两也成!我用破棉花帮衬帮衬也能做的出来……” “三弟妹,我家只有二两银子,是要拿来给孩子他爹和盛哥儿、槿姐儿看病吃药用的,就这还不一定够……”沈氏淡淡的看着梁氏。 梁氏有些不满的皱眉,“二嫂骗我做什么,你们今天下午在院子里争吵,我都听见了,你还有四两……” “那四两是我爹和我娘看我男人和我俩孩子可怜,拿来给他们养身子的!” 沈氏冷声打断梁氏的话,态度坚决道,“我家的银子都算计好了,每一个铜板都花在刀刃上,没有多余的钱给三弟妹,天晚了,我们要休息了,三弟妹请回吧。” 梁氏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二嫂,你咋这样?你刚才还说要帮我们的……” “我想帮,可我们家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对不起了,三弟妹。”沈氏说着,将视线从梁氏身上移到房门上。 梁氏跺脚,“二嫂,你……你们有那么多银子,给我们一两咋就不行了?他二伯,你要眼睁睁看着你两个亲侄子侄女冻死吗?” 苏连华黑着脸,张嘴想说什么,被沈氏一记冷眼瞪着什么都不敢说。 “呜呜……这可真是坏了良心……槿姐儿受伤那天,我都没帮老太太拦你……一两银子都舍不得……” 苏木槿,“呵呵……” 就她娘亲那天威武霸气的模样,给你十个胆,三婶娘你敢拦吗?说的好像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儿似的。 不提苏木槿沈氏还只是冷脸,提起苏木槿,沈氏就想起她疼到心尖尖上的姑娘被老太婆打成那样,三房、四房、五房都在家却没一个人出面拦一下! 还有脸来找她要银子? 她家的银子就是拿去喂狗,也不给这些没心没肺的东西! 沈氏霍的瞪着梁氏,“三弟妹,你这些年从我们家零零散散拿了多少银子你心里有没有个数?你要是没个数我就帮你算一下!刚好我们家最近缺银子的紧,你赶在年前一块给我们,如何?” 梁氏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面上带着几分惊慌不定,干笑两声,“二、二嫂,我们家啥时候拿你家银子了,我咋不知道?天晚了,兴哥儿他爹喊我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睡……” 说罢,一溜烟的跑出了二房,回了三房,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沈氏呸了一声,转身瞪着苏连华,苏连华视线游离不敢与沈氏对视,沈氏磨了磨牙,冷哼一声,“躲得过初一我看你怎么躲得过十五……” 苏连华面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哀戚戚的看着沈氏。 苏木槿眨了眨眼,抱着棉姐儿起身往外走,还不忘拽走发愣的业哥儿,“爹娘,我们回屋休息了,你们也早点歇息。” 三人走出房间,刚关上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苏连华的讨饶声,“娘子,轻点轻点,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么么哒~ 正文 031 你弱你有理 “我刚才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要把救命的银子拱手送给三房了?”沈氏气呼呼的瞪着苏连华,一双眼睛泛着血丝,显然是气狠了,“这些年咱们家贴补了他们三房多少银子?槿姐儿差点被老太太打死,他们呢……他们一家子全躲在屋里看热闹!凭什么……凭什么我男人拿命换来的银子要拿去养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我告诉你苏连华,以后我们家的银子就是拿去喂养一条狗,都不许贴补他们!” 苏连华的双眸沉了沉,视线扫过三房所在的位置,喉间发出轻轻的叹息,对于这个在家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三弟,他自认没少帮衬,对待三房的孩子更是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槿姐儿被老太太打的那么狠那么重,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拦阻?! 如果不是槿姐儿命大,那么…… 说实话,苏连华的心不是不绝望。 只是,这些天他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罢了。 见丈夫沉默,沈氏别开了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孩子要是实在难过,咱们私下帮衬一些东西……” “梅娘……”苏连华神色复杂的看着妻子。 沈氏恶狠狠的与他对视,“……想要银子,没门儿!” “好好,都听你的!” 苏连华看着她笑,哪里不知道妻子还是心软,看不得那么小的孩子受苦。 沈氏被他笑的脸皮发红,抬手捂住他的双眼,“看什么看,不许看!” “看我的梅娘怎么这么好,我上辈子一定是救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所以这辈子才能娶到你!”苏连华蹭着沈氏的手,细声细语的说着。 沈氏的脸更红了,眸底盈着笑意,娇嗔的呸了一声,“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么肉麻的话,不害臊……” 两人这边翻过了梁氏这一篇儿,三房那却闹上了。 苏家三儿子苏连富见梁氏神色慌张的跑进屋,皱着眉头问,“咋了?火烧火燎的?让你端的洗脚水呢?” “啊,我忘了,我这就去端。”梁氏脸色一变,忙扯了个笑,转身出门端水。 等端了热水回屋,梁氏蹲在地上帮苏连富洗脚。 苏连富半阖着眼,舒服的半靠在床头,踢了踢木盆,“脚底板子多揉一揉,这一整天在大雪地里走都冻麻木了……” 梁氏哎了一声,看着丈夫冻的肿起的脚,就有些埋怨沈氏,他们明明那么多银子给她一两又咋了? 他们三房这么难,他们当哥哥嫂子的为啥不知道体谅体谅他们的难处,帮他们一把?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面上就带了出来,手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苏连富皱眉,“你今天是咋了?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 梁氏身子一僵,到底是意难平,低着头将事情与苏连富说了,抱怨道,“你说二嫂咋这么抠门?一两银子都舍不得,到底跟你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亲兄弟,这是看咱们家没钱,瞧不起咱们……啊!” 梁氏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苏连富一脚踹翻在地。 “他爹,你咋……” “你这个没有眼色的东西!三房现在一家三个病人,咱们没一点帮衬也就罢了,你还敢去伸手要银子?谁给你的胆子?!”苏连富从床上起来,一把揪住梁氏的头发,劈手一巴掌扇过去,梁氏吓的脸色都白了,硬生生挨了一巴掌,一张脸瞬间肿了起来,可见,苏连富是下了大力气的。 梁氏委屈的捂着脸,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他们家有六两银子呢,怎么花的完?我这不是看你大冷的天也没个暖和的棉袄和棉裤,茶姐儿跟兴哥儿的棉袄棉裤也都不暖和了,才想着……” “行了!”苏连富脸色难看的打断梁氏的话,弯腰穿上鞋,狠狠瞪了梁氏一眼,“跟我去给二哥二嫂陪不是!他们不原谅你,你今儿个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回你娘家去!” 梁氏眼前一黑,扑过去抓住苏连富的胳膊,“他爹,我去我这就去,你别赶我走,我回娘家就没活路了啊……” 苏连富一把甩开她,抬脚出了房间,梁氏哀哀凄凄的哭了两声,见苏连富回头瞪她,忙一把抹了眼泪和鼻涕,小碎步跑过去,乖顺的跟在苏连富身后。 沈氏与苏连华将二人让进屋。 看到梁氏肿起的半边脸,两人讶然的对视一眼。 苏连富一脸羞愧的垂着头,“二哥二嫂,我真是对不住你们,你们家出事我一点忙都没帮上,梁氏这个不懂事的还来瞎胡闹……” 他瞪了梁氏一眼,梁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揪着沈氏的衣服声泪俱下的说道,“他二伯他二伯娘,都是我的错,我们家没钱,我只是太心疼我男人和孩子,想着二嫂二伯会念着兄弟情分……我错了……” 沈氏正想避开她的跪拜,听到这话不由黑了脸。 这是来道歉的吗?! 苏连华的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淡淡扫了苏连富一眼。 苏连富的一张脸气的青白交加,抬脚将梁氏踹趴到地上,“好好说话!” 梁氏哭的满脸都是鼻涕泪水,缩着身子仰头,“二嫂,我知道错了,你是好人,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 沈氏无语。 苏连富还要动手,苏连华拦住,“行了,多大的事儿,我和你二嫂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们回去吧。” 梁氏欢喜的要磕头,被沈氏与苏连华避开。 苏连富前头走,梁氏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回了三房,不多会儿,三房传来细小的哭泣声。 沈氏又好气又好笑,“这都是什么事儿?我们没给银子就是不顾念兄弟情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跟她算一算这些年他们对咱们二房有多少兄弟情分?真是她弱她有理,简直岂有此理!” 苏连华也是一脸无奈。 夫妻俩齐齐叹了一口气,各自洗漱睡下。 第二天,沈氏做早饭,梁氏磨叽着进了灶屋,看沈氏的眼神委屈中透着疏离,一句话也不说,蹲在灶膛下烧火,沈氏给气笑了。 也不管她,径直做好早饭,去喊苏老太太。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战老六家的闺女掉河里了,快来人啊……” 沈氏脚下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木槿飞一般朝外面跑去。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么么哒~ 正文 032 栖颜姐 业哥儿跟着冲出来,看到沈氏,一脸惊恐的问,“娘,他们说的是栖颜姐吗?” 战老六家…… 整个十八里寨只有一个战家,只有一个战老六! 那是战六哥和战六嫂家! “颜姐儿!” 沈氏终于回神,脸色瞬间惨白,腿肚子一阵发软,她扒着业哥儿,声音都带着颤抖,“快,快去村尾找你张爷爷!” “好!娘,你……”业哥儿脆声应了,见沈氏神色不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沈氏摆手,“我没事,你快去,快去!” 业哥儿连连点头,松开沈氏,脚步飞快的跑出了院子。 颜姐儿是六嫂子疼到心尖尖上的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沈氏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默默念了几句‘菩萨保佑’,压过脚下的虚软,迈开大步追了出去。 梁氏从灶屋出来,见到沈氏匆忙离开的背影,先是不满的撇了撇嘴,再想到刚才的喊叫,身子轻轻打了个寒战,天啊,战家那个傻丫头掉河里了,这大冬天的,捞上来肯定也活不成了,就跟她的四郎旺哥儿一样…… 想到被淹死的儿子,她吓的上下牙齿直打架,也不去正屋叫老太太吃饭了,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屋,拉着刚起床的一儿一女,叮嘱他们万万不能去河边玩耍! 这边,苏木槿因为用了轻功跑的极快,几乎是听到喊声赶到的第一个人。 河岸边,几个孩子被各自的娘搂着,吓的脸色惨白,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河水中那一个冰窟窿。 苏木槿心下一沉,什么都顾不得,脚步不停飞身就要往河里扑,被一个与沈氏交好的媳妇一把拉住,“槿姐儿,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赵婶儿,我要救栖颜姐!”苏木槿手腕一翻,轻巧的挣脱开媳妇子的手,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扑进了冰窟窿中。 岸上几个孩子的娘吓的齐齐惊叫,随后赶来的沈氏见到女儿飞身扑进冰窟窿的画面,身子剧烈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跟着飞扑了过去,却被紧随她之后赶来的战六婶死死抱住,“梅娘,不要!” “六嫂,你放开我,槿姐儿……”沈氏死命的挣扎,声音尖锐又凄厉,“槿姐儿不会水,她头上的伤还没好……” “你别慌,二小子跟六小子已经去了,他们水性极好的!”战六婶满面伤心哀戚,手下的力气却一点也没收,大声喝道,“你再下去,他们顾不上你,会耽误救颜姐儿和槿姐儿的!” 沈氏闻言,果然停了挣扎,定睛去看河面,河水里果然影影绰绰的是战家的二小子和六小子,几个近些赶到的村民已经自发的拿了家伙把河边的一些厚冰给凿开了,好让他们救了人上来能第一时间上岸。 沈氏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软倒在地上。 战六婶也跟着瘫软在地上,双眸不错一眼的盯着河面。 河水冰冷刺骨,头上的伤口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锐痛,几乎淹没苏木槿的神智,但她毫不在乎,咬着牙拼着一口气继续在河水里搜寻战栖颜,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鼻间充斥着血腥之气,她明白,这是快要窒息的前兆,不能在这之前找到栖颜姐浮上去,她也会憋死在这儿的! 她咬紧牙关,身子再次往下扎去,脚下突然传来软软的触感,她忙用脚勾住,再用手抓住,感觉到是一具柔软的身体后,心中狂喜的几乎落泪,紧紧抱住脚下用力一蹬,身子缓缓往上浮去,到半道,脑子已经有些迷糊,鼻间的血腥味也更重了,整个人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开始往下沉,她狠狠咬着唇瓣,唇齿间一片血腥的味道,却并没有让她清醒几分,身子还是往下沉。 她心里清楚这会儿松开栖颜姐,说不定还能浮上去,可她却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 前世,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命都是栖颜姐给的,甚至屡次三番告诉她李成弼所图非小对她只是利用让她千万小心,可她,却一心沉醉在迷恋之中,不但辜负了栖颜姐的一片苦心,还将栖颜姐的功劳据为己有去帮那个渣男! 她不清楚本该小年夜落水的栖颜姐为何提前落水,却清楚的知道,这辈子哪怕是死,她也要救栖颜姐! 她咬牙,几乎咬碎牙齿,拼着一股子狠劲儿开始死命的将怀中的人往头上举,她知道上面肯定有人接应,她只要把栖颜姐托上去,栖颜姐就不会死! 栖颜姐,你千万不能有事! 千万不要有事!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耳中轰隆声大震好像在打雷,脑袋晕沉沉的什么都不能思考,鼻间流下的血她起初还能感觉到,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要把手中的人举上去,举的越高,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 “找到了!” 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她抿唇一笑,听出了是战二哥的声音,心下一松,手中便没了力气,整个人以更快速的速度往下沉去。 “小六子,快,槿姐儿还在下面……” 她昏昏沉沉不知何年何月,只觉身子被人抱住,慢慢的往上浮,等露了头,就听见几道惊恐的喊叫,“槿姐儿!” “三姐……” 她闭着眼笑,真好,她救了栖颜姐,自己也没死,是赚了。 沈氏扑上去接过满脸血水的苏木槿,先脱了自己身上的棉袄盖在苏木槿身上,将苏木槿搂在怀里,转头叫业哥儿,“快去把家里的棉被拿来……” 业哥儿哭着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却跑的飞快往家去了。 苏木槿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沙哑着说出几个字,“娘,我……没事……” “槿姐儿,你个傻孩子,你不会水啊……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啊……”沈氏捂着嘴,却怕女儿担心不敢哭出声。 苏木槿抿了抿唇,想挤出一个笑容哄娘亲,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小张叔的惋惜叹气声,“太晚了,颜姐儿……已经去了……” 她的脑子轰隆一声,犹如一道巨雷劈下,蓦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前世,栖颜姐明明救活了的! 不但救活了,栖颜姐的痴傻也好了,人也变的格外聪明,琴棋书画、算学经商、医术经典、武功谋略,她无一不精! 怎么会……死了呢? 她不信! 她说什么都不信! 她猛的起身,挣脱开沈氏,往战栖颜的方向爬去。 ------题外话------ 日常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啦,么么哒!~ 正文 033 无题 “栖颜姐……” 不远处的地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脸色很难看,头发杂乱的贴在脸上,身上的棉袄棉裤全被水浸湿,将地上晕染开一片湿漉,一眼看上去,冷极了。 让人更心冷的是她身上的温度! 触摸到战栖颜冰冷的仿佛没有温度的手,苏木槿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呆滞的去看小张叔。 小张叔面有哀痛之色,对她摇了摇头,“救上来的太晚了,怕是……在河里的时候就已经……” “不可能!我抱着栖颜姐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热乎的!”苏木槿执拗的大声反驳,好像这样,战栖颜就不会冷冰冰的躺在这里似的;好像这样,记忆里那个风华绝代、惊才艳艳的女子就能睁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她,亲昵的拧着她的脸颊骂她小傻瓜似的…… “槿姐儿……”沈氏红着眼睛跟过来,想把棉袄再披到女儿身上,却见槿姐儿快手解开了颜姐儿胸前的扣子。 沈氏大惊失色,“槿姐儿,你要做什么?” 苏木槿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头痛欲裂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让她怎么拼命都想不起前世栖颜姐是怎么教她们做急救的! 她毫不迟疑的张口咬破自己的唇瓣,尖锐的疼痛让她的脑子有片刻的清醒,想起忘却在记忆里许多年的东西。 栖颜姐曾经教过她们,如果人陷入昏迷,可用急救法子激活人的心脏脉搏,心脏有了跳动,人的命就能保住! 双手置于胸骨上方,两臂伸直,利用上半身的体重及肩、臂部的力量垂直向下按压胸骨。按压深度保持三指左右,按压次数六十息间要达一百次,配合口对口吹气,比列2:30,每做2次口对口吹气后,立即做三十次胸外心脏按压。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捏起战栖颜的嘴打开往里吹气,两口后,立刻在其胸口按压,如此反复…… 闻讯赶来的村民都不远不近的瞧着,看到苏木槿的动作都面面相觑。 “苏家三丫头这是在干啥?” “估计是瞧着人死了接受不了,瞎折腾呢……” “你这人说话咋那么不中听,啥叫瞎折腾?战家丫头好歹平日里也喊你一声婶子的,你说这话亏不亏良心……” “我这……得得,我嘴臭,我自己打还不成……” 人命关天的事,虽然出事的孩子是个傻的,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众人的心里都有些戚戚然。 小张叔起初被苏木槿奇怪的救人法子吸引,但随着时间过去,苏木槿口鼻开始有血滴落在战栖颜胸口和脸上时,他的脸色霍然大变,“三丫头,快住手!你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了……” 苏木槿却恍若未闻。 小张叔急的直搓手,急急去看沈氏与战六婶。 沈氏红着眼守在女儿身后,哪里不知道女儿的身子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却偏死撑着不松手,心里又是心怀安慰又是心疼难过。 “槿姐儿,颜姐儿……已经去了,你让她安心……” 战六婶呆呆的看着明明已经耗尽气力,却还咬着牙坚持不放弃的槿姐儿,再看看躺在地上面色灰白,没有一丝生气的女儿,满心血泪交加,痛不能忍! 她扑过去,抱住状若癫狂的苏木槿,哀声哭泣,“槿姐儿……好孩子,婶子谢谢你!你不要这样,你栖颜姐……去了,就让她好好去吧。你听婶子的,放手罢……” “不!不……”苏木槿摇头,一双眸子血红的几乎看不到瞳仁,声音坚定异常,“栖颜姐不会死!栖颜姐原先是救活了的,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我救人的方法不对!六婶,你放手,我要救栖颜姐!我一定能救活栖颜姐……” “槿姐儿……” 闻言,战六婶的神色为之动容,苍白的脸上泪水不要钱似的滚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恸,嚎啕大哭起来,“颜姐儿……娘的颜姐儿啊……你可疼死娘了!你让娘以后可怎么活啊……” 周围的村民也都红着眼睛抹泪,平日骂起人嘴皮子毫不含糊的村妇也都收起了凉薄,轻轻的叹着气。 小张叔忍不住别开脸,眸子里也有几分湿润。 片刻,他转回头,“三丫头,人死节哀,你这样待你栖颜姐,她在天有灵会念着你的好的。好孩子,快放手罢,再不放手,你也要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小张叔的话,跪在一旁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看着妹妹的战二哥,身形一动,抬手一手掌劈到了苏木槿的后颈。 苏木槿的身子应声软倒在地。 小张叔忙把起她的手号脉,随着诊脉时间越长,脸色越发难看,“真是胡闹!头上的伤口刚刚结疤还敢在河水浸泡这么久……这是不要命了!” 沈氏的脸色蓦地大变,膝行着走过去,“张叔!槿姐儿……” “还不把人抱回去,先烧水泡个热水澡,煮两碗浓浓的姜汤灌下去,我这就回去拿药帮她清洗伤口!” 小张叔起身,顿了顿,对战六婶与战二哥轻声道,“好好送颜姐儿走吧。” 战六婶哭趴到战栖颜的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战二哥周身满是绝望哀痛,七尺的男儿红着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小张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看到战六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沈氏心里也难过的不行,她拍了拍战六婶的后背,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抱起槿姐儿,对一旁的战二哥点了点头,“好好顾着你娘,我安顿好槿姐儿再过来……” “谢谢二婶,三妹妹需要人照顾,你……”战二哥沙哑的想拒绝,话到嘴边看到自家娘的模样,还是点了头,“谢谢二婶。” 沈氏抹了抹眼泪,“傻孩子,跟二婶还说这话做什么……” 她用棉被裹着槿姐儿大步往回走,业哥儿紧紧跟在后面,满脸泪水满眼凄惶。 沈氏想起丈夫与战二哥,忙侧头叫儿子,“你爹和你战六叔都去了山上,你快去喊他们回来……” 业哥儿忙抹了一把眼泪,应了声好,撒脚往山上跑去。 等到了苏家,苏家三房梁氏拉着四房裴氏正在门口说着什么,见沈氏抱着槿姐儿回来,都唬了一跳。 梁氏捂着胸口哎哟哎呦的叫,“二嫂,槿姐儿咋了?不会是死……” 她一个死字出口,沈氏一双眼冷冷的瞪过去,吓的她将剩下的话全吞进了肚子。 沈氏越过两人,就要往里走,脚下不知踩到身子,身子一个踉跄,裴氏见状,疾步上前扶住沈氏,“二嫂,槿姐儿不要紧吧,可请了小张叔?” ------题外话------ 想不到章节名了,:>_<: 还是求下收藏和推荐,么么哒,爱你们~ 正文 034 不落好的老太太 沈氏吓出一身冷汗,忙稳住身子,对裴氏点点头,“多谢四弟妹,小张叔回家拿药,一会儿就过来。我有点腿软,劳烦你搭把手。” “二嫂客气了。”裴氏颔首,垂眸看到沈氏怀中那张没有血色、苍白如纸的小脸时,心下一沉,轻轻叹了口气,小心护着二人往二房的房间走。 盛哥儿拖着身子站在门口,看到苏木槿的模样,脸色瞬间变的惨白,“槿……槿姐儿,娘,槿姐儿怎么了?” “她下水救颜姐儿,头上的伤……严重了。”沈氏将苏木槿放在床上,回头看儿子,“你的身子还没好,快回床上去躺着。” 盛哥儿张了张嘴,“颜姐儿她……” 沈氏的眸中漾满泪水,满脸悲痛的摇了摇头。 盛哥儿险些站立不住,一脸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前几天战二哥还说攒够了银子,要等过了年去省城找大夫给颜姐儿看病的……娘,你骗我的,颜姐儿没有死是不是?” 沈氏闭上眼,再次摇头,“你张爷爷说,颜姐儿……在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去了。” 裴氏倒抽一口凉气,随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与沈氏说了两句,转身离开了二房,只是,走到门口时,目光复杂的多看了苏木槿好几眼。 沈氏让盛哥儿先照看苏木槿,自己去了灶屋生火烧水,苏老太太在正屋骂骂咧咧了好半响,裴氏听不下去,掀了棉帘子去了正屋,不知道与苏老太太说了什么,不过一会儿,苏老太太的骂声便停了。 沈氏端着水回房,碰到裴氏从正屋出来,朝她点头道谢,裴氏笑着摆了摆手。 小张叔很快赶了来,帮苏木槿清理伤口的时候,一张脸紧紧的绷着,少有的冷凝,等忙完,严肃的嘱咐沈氏,“她头上的伤本来就不轻,这一次又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极有可能恶化感染,引起一系列突发病症,严重的话很可能会致命……” 沈氏的双腿一软,没有力气的往地上瘫软,被身后一双大手扶住,沈氏将身子靠入来人的怀抱,虚弱的道,“华……华哥,槿姐儿……” “我听到了。” 苏连华一头脸的汗水,气喘吁吁,显然是疾跑回来的,他拥着妻子,冷静的与小张叔对视,“张叔,你有办法帮槿姐儿过这一关的,是不是?” 沈氏一脸希冀的抬头。 小张叔微闭了闭眼,“这两天是个关键,三丫头如果没有昏迷不醒或者陷入高烧不退,就不会有大问题,但是……一旦出现我说的这两种情况,必须尽快退烧或者唤醒她!” “三姐!呜呜……” “哇……三姐,你不要死……” 业哥儿与棉姐儿围在床头,棉姐儿伸着小手却不敢碰自己的姐姐,盛哥儿的嘴唇颤抖,双眸红的吓人,直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 “这两天我会留下来守着三丫头,你们放心,三丫头这么有情有义,老天爷不会收了她的。”小张叔捻着胡须,淡淡点头。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都面露喜色,“多谢张叔。” “多谢张爷爷。” 小张叔摆了摆手。 苏老爷子在院子里叫苏连华,小张叔冷着脸看了院子一眼,苏连华忙走出去,苏老爷子皱着眉问他,“战老六家的闺女没了?” 苏连华脚步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苏老爷子叹了一声,“可惜了那么个孩子……三丫头没事吧?” 苏连华眼眶一红,“脑后的伤在河水里浸泡的时间有些长,张叔说有些危险,要看这两天的情况……” 苏老爷子面上一惊,让小张叔都说危险的,那不是没得救了吗? 似想到什么,苏老爷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身侧属于隔壁家的那堵墙时,忍住了,摆手让苏连华回去。 苏老爷子面色不愉的回了正屋。 苏连华垂在身侧的手收的紧了紧,转身回了屋,与沈氏低语几句,两人一起与小张叔说了情况,小张叔点头,“去吧,那两个自来是疼闺女的,这会儿定是伤心的什么都做不成的,你们去帮把手也好,三丫头这里有我,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沈氏红着眼摸了抹女儿的额头,“多谢小张叔,有什么事你让业哥儿去喊我们……” 小张叔点了点头。 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刚走到院门口,突然被苏老太太喊住,“老二家的,你们给我站住!老二家的,我问你,你闺女是不是快死了?” 沈氏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声反问,“哪个黑心烂肠子的东西在老太太跟前造谣的?老太太把他叫出来,看我不打烂他那张嘴!” 老太太被怼的一哽,目光下意识的看了眼正屋。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她要是快死了,你们赶紧给我把她送到后山上去,别死在家里,马上就过年了,没得晦气!你们听到了没有……啊!你个小贱人,你敢打我……啊!” 沈氏听的血气翻涌,顺手抽了放在院门楼底下的干柴棍子,照老太太的身子砸了过去,老太太被打的左右乱跳,嗷嗷惨叫。 “我姑娘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谁再敢咒她,我就跟她没完!”沈氏一棍子丢到老太太乱蹦乱跳的膝盖上,老太太应声跪在地上。 沈氏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似笑非笑,“老太太,你听清楚了吗?” “你……”老太太一身狼狈,又被沈氏这么威胁,气的脸色铁青,身子直哆嗦,沈氏却转身拉着脸色不善的苏连华走了。 苏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跳起脚骂,“小娼妇,小贱人,小蹄子,有本事你别进我们苏家门!” 她瞪着二房骂骂咧咧好半天,才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扶着腰扭进了正屋。 一进屋,就对上苏老爷子怒极的有些扭曲的脸。 苏老太太心里一咯噔,“老头子,你说这可咋办?那死丫头要是真死在家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老爷子狠狠甩了袖子,出了正屋。 苏老太太愣了一会儿,眼见苏老爷子走远了,才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有种你自己出去说啊,忽悠了我出头,还埋怨我没尽力,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题外话------ 有点卡,小栖捋一捋。 另,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喽~ 正文 035 吃饭这件小事儿 沈氏与苏连华在战家呆了一天。 沈氏帮着战六婶给战栖颜净了身换了衣服,铺了被褥放到棺木中,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却在埋葬地上起了争执。 因为战栖颜是未成人便没了,在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没成亲的孩子死后不能进祖坟,只能埋在乱葬岗或者往深山里随便找个地方给埋了。 战六婶不忍,哭的晕厥过去,战六叔与战二哥与战家几个兄弟交涉,费尽了唇舌,赔了无数小意,却都被拒绝。 战六叔一怒之下,要在山脚下圈一个地方,说以后他们一家人都葬在那儿! 战家几个兄弟大惊,说这不合规矩,以后兄弟几个到地底下没法向爹娘交待,战六叔冷笑,“爹娘要交待自然是找拦着不让我们一家进祖坟的人,与我们六房何干?” “老六,你还讲不讲理了?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这是规矩!爹娘在也不会答应你的!” 战六叔摆手,“那这祖坟不进也罢!” 几个兄弟气的脸色铁青,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眼看战六叔盖了棺木要将人往山脚下抬,不得不败下阵来,在祖坟旁边离着战家老爷子与战家老太太远远的地方给了不大一块儿地方。 战六叔还要再争取,被战六婶哭着拦下,“他爹,就这样吧,颜姐儿在哪,以后咱们就在哪陪着她,葬哪都一样……” 战二哥亲手填土封坟,在妹妹的坟前立誓,“有我活着一日,必有妹妹一日香火。我死后,也有后代子孙奉香火!” 村民们一边感叹唏嘘战二哥有情有义是个好哥哥,一边又道哪有哥哥给妹妹点香火的不合规矩,战二哥却不管不顾,跪在地上抱着墓碑哭的像个孩子。 沈氏与苏连华皆不忍看,纷纷别开了视线。 …… 两人回到苏家时,天已黑透,苏老太太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不省心的东西,让你做个饭你能把柴禾堆点着,你咋不把你自己烧死?见天就数你能你本事,东家窜了西家窜……”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谁也没搭理老太太,径直回了自己屋。 苏老太太见状,气的跳起圆滚滚的小身子,狠狠的跺着地,指桑骂槐道,“你个小娼妇小贱人小蹄子,你有本事出去乱窜,你还回我们老苏家干啥?人家对你好,你有本事吃别人家住别人家去!跟老婆子我跟前装什么巾帼女将军,不孝的玩意儿……我呸!” “娘,我啥时候不孝顺你了?你哪次骂我我不是乖乖的任你骂?你咋能这么抹黑我……”站在一旁听骂的五房袁氏扭了扭胖胖的身子不乐意了,一脸你不说清楚我就要闹了的模样。 苏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是骂你。” “不是骂我,那是骂谁?你明明就是在骂我!”袁氏还是不愿意。 苏老太太抬头剜了二房的房子一眼,回头又瞪了袁氏一眼。 袁氏切了一声,“娘,你骂二哥二嫂他们,干嘛把我捎带上?我就说我这么孝顺的人,娘也舍不得骂我。娘,我都饿的站不稳了,你看你几个大孙子都饿的不行了,咱们赶紧开饭吧!” 苏老太太还要说什么,沈氏开门而出,眼神淡漠的看着二人,“娘,做我们二房的饭了吗?” “二嫂,你们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快准备一下,马上就能开饭了。”四房裴氏从灶屋探出一个头,朝沈氏微笑着道。 沈氏回了一笑,目光又清冷冷的扫向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背后一凉,觉得膝盖突然好痛,转身骂骂咧咧的往正屋走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你那一身肥膘,你是打算把自己养肥了卖了换钱吗?” 袁氏翻了翻白眼,低声道,“说我胖,你也没比我瘦多少……” 袁氏走到院门口,对着外面大吼,“七郎、八郎、九郎、回来吃饭啦……” “七郎、八郎、九郎、回来吃饭啦……” 响亮的声音让房子都跟着震了一震。 二房屋内,苏木槿被吵的紧蹙眉头,棉姐儿一张脸还带着泪痕,伸着小手去捂姐姐的耳朵,“捂耳朵,三姐听不到……” 苏海棠坐在床尾看着二人,脸上带着几分苍白。见沈氏进来,立刻垂下了头,别开了视线。 沈氏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 “你们先去吃饭,我守着槿姐儿……” 苏连华拧了拧眉,“还是我……” “我今天动了手,老爷子和老太太正看我不顺眼,饭桌上少不得折腾,你带着孩子们去吧,给我带点馍回来就好。”沈氏摇头打断,与他分析道。 苏连华无奈的点了点头。 还真让沈氏猜对了,饭桌上确实有折腾,不过倒不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而是三房的梁氏。 与平日吃饭一样,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人在规整的八仙桌旁,女人只是一张小桌子,一人一个小马扎。 先开始谁也没注意,梁氏一直拦在棠姐儿和棉姐儿筷子前夹菜,棠姐儿今日有心事,没留意,棉姐儿却因为夹不到菜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三婶儿,我要给我娘夹菜……呜呜……” 梁氏正挡在棉姐儿跟前的筷子一顿,看到几个妯娌都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小声辩驳道,“你这孩子咋说话呢?说的好像我拦着不让你夹了……” “三伯娘,我都看到了,你挡着棉姐儿好多次了!”四房的桐姐儿大声道。 梁氏的脸瞬间涨红了,连连摆手,“我……我没有,桐姐儿你看错了……” 四房的裴氏看了梁氏一眼,眉间似笑非笑,拍了拍女儿的手,“好好吃饭。” 桐姐儿撅着嘴,很不喜欢梁氏的样子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梁氏更觉丢脸。 裴氏拿起筷子夹了几样菜放到棉姐儿的小碗里,想了想,又把自己没吃完的半块馍悄悄放到了袖子里。 桐姐儿有样学样,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给棉姐儿,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摸着棉姐儿的头道,“棉姐儿,你都四岁了怎么还是这么矮?你要多吃才能长的高哦……” 棉姐儿眯了月牙眸,糯糯的道谢,“谢谢四婶儿,谢谢六姐姐。” 桐姐儿笑眯眯的摆手,“不用谢!” 苏老太太见状,狠狠剜了裴氏一眼,连带桐姐儿也受了一眼刀风。 裴氏不以为意,又给手慢的桐姐儿夹了几筷子菜,在成功给老太太又添了一把堵后,愉快的吃完了晚饭。 ------题外话------ 日常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正文 036 做人不能这样 用过晚饭,苏老太太摔下碗筷回了屋。 苏老爷子看了苏连华几眼,在得不到回应后,将筷子重重放到八仙桌上,也起了身。 老五苏连珠一只脚翘在长凳上,用指甲剔着牙,眼珠子却骨碌碌转着看苏连华,“二哥,你这是又咋惹到爹娘了?” “老五,瞎说啥呢,跟二哥有啥关系!”老三苏连富皱着眉,看向苏连华的目光中却有着几分不赞同,“二、二哥,咱兄弟说句不应当的话……你婆娘今天这事儿做的过分了!娘是长辈,就算说的话不合适,她也不应该动手!” 苏连华的脸色一沉,抬眸看过去。 苏连富却像没看见,越说帽子扣的越大,“这、这像啥样子?她可是咱们老苏家的儿媳妇!不是、不是说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读过书识过字的吗?怎么连最基本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百善孝为先都不知道了!” “老三,你这是在指责你二嫂?”苏连华任他说完,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一双黑眸幽深清冷,周身仿佛围绕着似有若无的寒气。 苏连珠夸张的撸着胳膊从凳子上跳下来,“乖乖个隆地咚,二哥这是要下冰蛋子啊,得,你们聊,老五我还是睡觉去喽。” 苏连珠滑不溜秋的跑了,一旁的老四苏连贵蹙了蹙眉,斜了老三一眼,将筷子放下淡淡道,“三哥,长嫂如母,长幼有序。” 苏连富的一张憨厚老实脸瞬间涨的通红,“我、我……我这是心疼娘,老四……” “你觉得二嫂是为了自己?”苏连贵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我、我……” 苏连富扒着脑袋,满脸都是痛苦,“我就知道我说啥都是错,我就该一声不吭当闷葫芦,爹娘被欺负死,我也不该吭声……” 苏连华的心一凉,眸底说不出的复杂苦涩,他一句话也没说,朝苏连贵点了点头,起身用碗装了半碗菜并半个自己省下来的馍,领着几个孩子出了正屋。 苏连富抬起头看苏连贵,“老四,三哥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三哥,你只听说二嫂动了手,可知道二嫂为什么动手?”苏连贵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哥可还记得当年三嫂怀兴哥儿的时候想吃橘子,你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一个橘子拿回家被娘看到扔地上,却不小心绊倒了三嫂,三嫂叫肚子痛,娘说三嫂是装的拿了柳条要动手,是谁拦住娘救下你媳妇和孩子的?” 苏连富茫然的看着他,“那……那咋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三哥揣着明白装糊涂,真的好吗?” 苏连贵说完这句,再没看苏连富一眼,站起来跟裴氏带着孩子走了。 苏连富的脸瞬间煞白。 梁氏期期艾艾的走过去,扯了扯苏连富的衣袖,“他、他爹,老四说的对,我跟兴哥儿的命是二嫂救的,你今儿个说话有点过了……我看二伯好像生气了,你要不要去跟二伯陪个不是……” “我没说错!二嫂对咱们好我心里记着,但她做的不对我咋就不能说?我是苏家的男人,她是儿媳妇!”苏连富甩开梁氏,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气恼,觉得二哥这个一家之主真是不咋地,自家婆娘都骑到他头上欺负他爹娘了,他还不吭不响的,真想让一个女人当家不成! 不行,这事儿他一定得跟二哥掰扯清楚,做人不能这样。 院子里,裴氏紧走几步追上已到二房门口的苏连华父子几人,将半块馍递过去,“给二嫂添点,我掰下的,很干净。” 苏连华笑了笑,伸手接过,朝老四夫妻俩点了点头,开门进了屋。 桐姐儿抓着裴氏的手,仰着小脑袋问,“娘,三伯为什么说二伯娘的坏话啊?明明是奶先咒三姐姐的。二伯娘他们平时对三伯家那么好……娘,我可以不喜欢三伯和三伯娘吗?” 裴氏笑着摸了摸桐姐儿的头,问安静的跟在丈夫身边的大女儿栀姐儿,“栀姐儿,你说呢?” 栀姐儿看了裴氏一眼,淡淡道,“三伯和三伯娘是长辈,轮不到我们喜欢不喜欢。” “嘻嘻,我知道四姐说的什么意思,就是我想喜欢就喜欢,不想喜欢……嘿嘿。”桐姐儿眨着乌黑水灵的大眼睛鬼灵精的笑着。 栀姐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裴氏与苏连贵面面相觑,随即齐声失笑,两个女儿,一个沉稳早慧,一个古灵精怪,到底是像他们夫妻两个谁了? 站在正屋门口听到几人对话的三房苏连富张了张嘴。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正文 037 高烧 梁氏怯怯的走过去,偷瞧了脸色黑的吓人的丈夫好几眼,才低低的开口,“他、他爹,咋了?” “他们在怪我……怪我就怪我,还教着孩子怪我!我就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都觉得我没本事……”苏连富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我这都是为了啥?” 他摸了一把脸,掀开帘子大步回了自己屋,将房门紧紧关山。 梁氏不明所以的追出去,“他爹……你这是咋了?” 咋就好好的作践起自己了? 她没觉得他没本事啊。 三房的一双儿女跟在梁氏身后,也回了三房。 袁氏哎哎叫了两声,“谁刷碗啊?” 见没人回她,哼了一声,低头吭哧吭哧的继续吃,一边吃一边往几个儿子碗里夹菜,“吃,赶紧吃,吃完咱们回去睡觉。” …… 二房。 苏连华将菜和馍递给沈氏,沈氏瞧见碗里有两块馍,奇怪的看苏连华,苏连华笑笑,“他四婶给的,说让你多吃点儿。” 沈氏微怔,随后点头,“回头谢谢她。” 盛哥儿带着业哥儿和棉姐儿凑过去,一人从怀里掏出半块馍,笑着递过去,“娘,我们也给你留了。” “我的傻孩子……”沈氏笑着骂,声音却很温柔。 棠姐儿愣愣的站在后面,看着他们每人手中多出来的半块馍,眼中急出了泪水,扑过去抱住沈氏的腿大哭,“我……我太饿了……呜呜,娘,我不是故意的……” 沈氏被她突然抱住,手中的馍滚落到地上,业哥儿忙去捡了再给沈氏,余光瞪了棠姐儿两眼。 棠姐儿哭的更厉害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她只是太饿了,才会忘了给娘留。 沈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娘没怪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娘,呜呜……你最好了!我最喜欢娘了……”棠姐儿破涕为笑,仰着头看沈氏。 沈氏轻轻挣脱了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着已有些泛凉的菜吃了两块馍,剩下的馍分给了几个孩子和孩子他爹。 棠姐儿坐在床尾,凉凉的看着几人吃个干馍还笑的乐呵呵的,看着病床上命大的离谱的苏木槿,缓缓垂下了头,手指揪紧了棉袄的衣角。 不久,吃过晚饭的小张叔来了。 后半夜,苏木槿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沈氏探手过去,发现女儿的身子烫的吓人,忙叫在盛哥儿床上休息的小张叔。 小张叔一碰到苏木槿滚烫的额头,脸色就是一沉,从药箱里拿出早先准备好的药递给沈氏,“快去煎药,五碗水煎成一碗!” 沈氏连连点头,拿了药就去灶屋。 小张叔又问苏连华,“家里有没有酒?” 苏连华一怔,摇了摇头。 小张叔皱眉,踱了两步,转头对苏连华道,“去找战老六,他家里指定有!” 苏连华眼睛一亮,“对对对,六哥家里有,我这就去!” 苏连华很快就转回来,后面跟着脸色苍白的战六婶,棉姐儿扑过去抱住战六婶的小腿,扁着嘴泪眼汪汪的仰着头,“六婶子,我三姐……呜呜……” 战六婶忙抱住棉姐儿,帮她擦脸上的泪,“棉姐儿不哭啊,你三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张叔见战六婶过来,看她脸色不好,张嘴想说什么,战六婶却对他摇了摇头,小张叔叹了一口气,“你来的正好,正需要人帮忙。” “张叔尽管说。” “一会儿你帮老二家的一起,用酒擦拭槿姐儿的身体,内服外用我们双管齐下,尽快把槿姐儿的烧退下去!” 战六婶肃了神色,重重点头,“好!” 等药煎好,苏木槿这边已是药都喝不进去了,沈氏急的脸都白了,小张叔的脸色阴沉的渗人,冷声道,“拿勺子撬开她的嘴,灌进去!” 战六婶点头,拿了勺子去撬苏木槿的嘴,手却抖的不成事,沈氏深吸一口气,狠咬了自己的唇,接过勺子,“六嫂,我来。” 药顺利的灌下去,几个男人都退出了房间,战六婶与沈氏快手快脚的解开苏木槿的衣服,按照小张叔的吩咐,拿着棉布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苏木槿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一点都不敢马虎! 天色泛白,热度退下去一些,众人刚松一口气,到下午又开始发起高烧,小张叔加重药量,又煎了一副退烧药,让战六婶与沈氏不间断的用酒擦苏木槿的身体。 期间,苏老太太刚冒出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苏连华就一脚踹断了墙角用烧砖垒砌的猪圈,苏老太太哽的差点憋死,翻着白眼跑回了屋,再不敢废一句话。 苏老爷子冷冷的看了苏连华两眼,哼了两声出了院子。 裴氏带着两个女儿过来问了两次,将棉姐儿带去四房睡了会儿,小姑娘睡梦中还哭着叫姐姐。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苏木槿的烧终于退了。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么么哒 正文 038 日常作妖 沈氏喜极而泣,跪在床头抚着女儿的脸颊轻声叫着,“槿姐儿,槿姐儿……” 看着父母一脸担心疲惫,满是血丝的双眼,苏木槿虚弱一笑,“爹、娘,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连华红着眼笑了笑,将头扭到一旁,肩膀微微抽动了两下。 盛哥儿与业哥儿一脸欢喜,棉姐儿攥着苏木槿的一根手指,委屈的扁着嘴,“三姐……” 战六婶颤抖的叹了一口气,与小张叔对视一眼,都笑了。 好了,高烧退下去人就不会有事了。 战六婶看了一眼躲在床尾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苏海棠,轻轻摇了摇头,与小张叔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 小张叔嘱咐了几句,又留了药,也离开了。 沈氏笑着要去给苏木槿做些好吃的,却被她抓住衣角,“娘,栖颜姐……真的……” 沈氏的身子一僵,旋即摸着女儿的头,虽怕她难过却也没瞒她,“颜姐儿……去了,当天就入土为安了。” “哦。”苏木槿松开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三角架的房梁,目光空洞无神。 沈氏瞧见女儿的模样,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犹豫好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叫了盛哥儿兄妹去他们夫妻的房间,把屋子留给苏木槿,让她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 沈氏出门,径直去鸡窝掏了一个鸡蛋,往灶屋去。 袁氏瞧见,嘴巴立刻就大了,酸溜溜的道,“哎呦二嫂,你们家可真是捡着大便宜了,槿姐儿不过是破个头,你就黑了老太太这么多鸡蛋,得补出多少营养出来?” “五弟妹有事说事,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 “咋?还不能说了?一个丫头片子也就你们金贵的跟个千金小姐似的,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别人家孩子我管不着,我家孩子就金贵!我们愿意宠着孩子当千金小姐,我们家孩子不靠五弟妹养活,五弟妹操的是什么心?” “哟,二嫂这是把实话说出来了?娘诶,你可听见了,二嫂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当千金小姐在养,咱们家哪养的起,也就你慈悲,磕破点皮你就大方的拿了那么多鸡蛋出来,可怜我们家发哥儿那天受连累,那一脑门儿的血……娘,你也拿几个鸡蛋给他补一补呗?” 说了半天,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闻言,苏老太太掀了棉帘子从正屋出来,先啐了袁氏一口,“你个嘴巴犯贱的东西,想吃鸡蛋,成!” 袁氏面上一喜,笑眯眯的凑过去,“娘,你说真的?不用多,给我们六个就成!” “我给你……一顿排头吃!”苏老太太左右逡巡了一圈,颠着圆润的身子噔噔跑过去,一把抓了灶屋门口的扫帚,劈头盖脸的朝袁氏打去,“我先把你脑袋打开花,再给你鸡蛋补身子!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丢点血你就要死要活的,你咋不去死?你还活着浪费我的鸡蛋干啥,小贱人,小娼妇,小蹄子……” “娘,我不吃鸡蛋了,你别打……啊,出血了,救命啊,老太太要杀人了……”袁氏围着院子打转,胖胖的身子跑的飞快,老太太在后面追的直喘气,“你……你个废物点心,让你平时少吃点,少吃点,吃那么多,咋不胖死你!” “娘,你比我还胖呢。”袁氏不服气的回头冲老太太叫嚷。 老太太劈手又一扫帚打下去,袁氏嗷嗷叫疼。 听出老太太话中的指桑骂槐,沈氏的脸色蓦地一沉,抬脚把脚下一块土疙瘩踢了过去,正中老太太抬起的脚底板上,老太太哎呦一声跳了起来,“我的脚……” 听到动静出来的四房裴氏刚好瞧见沈氏的小动作,眸底的光晃了晃,与沈氏对视一眼,挑了挑眉,抿着唇笑了。 沈氏眸底也掠过笑意,对裴氏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灶屋。 那边老太太还要骂,裴氏一脸担心的走过去,“娘,别是脚底板扎了什么东西吧?您快进屋瞧瞧。” “快,快回屋。”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一把抓住袁氏的胳膊,单脚跳啊跳的回了正屋。 “娘诶,我的头可给你打破了,你说的打破我的头就给我鸡蛋吃的,我可自己去拿鸡蛋吃了啊……”袁氏呲牙咧嘴的摸着额头被刮破的一块皮,哎呦哎呦的叫着。 老太太在屋内大吼,“你敢碰我一个鸡蛋,看我不让老五把你给休了……” “哎呦,这可真是没天理了,我是招谁惹谁了,挨了一顿打什么都没落着……”袁氏哭了几嗓子,见没人搭理她,哼哼唧唧的回了屋,心里却想着,等明儿个她非死盯着那老母鸡不可,鸡是大家的,凭啥子只有二房能吃?也太偏心了! 不一会儿,裴氏到灶屋,“二嫂。” “四弟妹。”沈氏笑着起身。 裴氏也笑,“娘脚心青了一块儿,非要泡个脚。” “成,你添水,我加一把柴。” 妯娌两个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都笑了。 妯娌俩说笑了几句,等热水烧好,鸡蛋羹做好,各自端了,一南一北,一个去了正屋,一个回了二房。 苏木槿还在看着房顶发呆,沈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湮没,走过去把鸡蛋羹放在床头凳子上,坐在床上帮女儿顺了顺头发。 “娘,你说我要是早点把栖颜姐救上来,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要不是我在水里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栖颜姐就不会……” “槿姐儿!”沈氏打断女儿的话,轻叹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努力的在救颜姐儿了,只是……造化弄人。” “可是,为什么?娘……栖颜姐怎么会死呢?她明明……” 苏木槿的眼神空洞的去看沈氏,“明明没有死的,栖颜姐很聪明的……” 她到现在还不能相信,前世那个出现在她生命里,冠盖满京华的女子,教会她生存本领告诉她女子不比男子差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的姐姐,真的……没有了。 沈氏红了眼,轻轻别开视线,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傻孩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别想那么多,你栖颜姐知道你对她这么好,会念着你的……” “你昏睡了一天两夜,起来吃些东西再吃药。” 苏木槿没有动。 沈氏心疼的看着女儿苍白的几近透明的消瘦脸庞,轻轻抚摸着,“今年轮到咱们初二去你姥姥家,你的病要是不能好,你姥姥、姥爷肯定要骂娘没照顾好你了……” 苏木槿依然没动。 沈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鼻尖酸涩,这孩子心地纯善,却是个执拗的,真是跟她像极了。 她还要再说什么,苏木槿却突然身子一颤,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氏唬了一跳,忙扶住她,“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脑壳儿还疼?” “娘,药呢,我吃药。” 沈氏愣了一瞬,笑着去端鸡蛋羹,“先把鸡蛋羹吃了,我去端药。” 苏木槿点头。 沈氏离去,苏木槿望着碗里的鸡蛋羹,眼神突变。 初二! 她怎么忘了,前世的初二,她因为头上的伤闹着没有去姥姥家,初三,苗家寨传来消息,四舅舅与大表哥在押镖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强盗,四舅舅为了救大表哥被那些强盗砍伤了手,送回来时,因为药铺关门耽误了治疗,能耍出九九八十一路梅花枪的手,废了。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么么哒 正文 039 快快好起来 四舅舅不能跑镖,便改行去大户人家做起了护院,却在一次莫名而起的大火中,为救那家小少爷,葬身火海。 四舅妈与大房生了嫌隙,几乎断了往来,在一次回娘家的途中,遭遇流民作乱,四舅妈与两个表妹一个表弟没一个活下来。 大舅舅与大表哥因此内疚了一辈子,后来,更是早早就去世了。 二表哥虽天资聪颖,却先天不足,又因为她的愚蠢,为帮助李成弼登上首辅之位,殚精竭虑,连个子嗣都没能留下,就去了。 临死前还在劝她,“槿姐儿,李成弼此人惯会阳奉阴违且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枕边人如此优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千万小心啊!” 想到这,苏木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得好起来,快快好起来! 只要她好起来,到时候就可以找借口去接四舅舅与大表哥,就能避开前世那些多米诺骨牌效应。 要是能劝他们不再做走镖这行就好了。 她低头开始吃鸡蛋羹,等沈氏端了药进来,更是毫不犹豫的仰头往嘴里灌,沈氏看的呆住,“糖……你不是怕苦吗?” 苏木槿笑着将空碗递给沈氏,吐了吐舌头,皱巴着脸可怜兮兮的看沈氏,“娘,嘴巴好苦,小张叔骗我,他说一口气喝完就不苦的!” 沈氏好笑的摇头,“没礼貌,要叫张爷爷。等着,娘去给你拿糖。” 等她抱了糖罐子出来,捏了一小嘬白糖,往苏木槿嘴里塞,白糖不是经过加工的细砂糖,而是一些粗粒,跟黄豆大小。 因为她吃药怕苦,所以家里什么都缺也不会缺白糖。 苏木槿笑嘻嘻的蹭在沈氏的怀抱,沈氏笑着骂她骨头软不好好躺着休息,却没舍得把她推开,索性把糖罐子放到一边,抱着女儿摇啊摇。 “娘,大舅舅和四舅舅还在走镖吗?他们都说走镖很危险……” 沈氏顿了顿,才道,“是啊,很危险。” “姥爷和姥姥怎么不劝劝他们,不走镖做一些其他营生多好……” 沈氏摸着苏木槿的头轻笑,“哪里有那么好做的营生?这年头,做什么都需要人脉银钱,你姥爷家是从外面迁来的,底子薄,根子浅……” 这倒是实话,有人脉还得银子打通,有银子还得有人脉,缺一不可。 苏木槿点了点头,靠在沈氏怀中,闭上了眼。 不多会儿,药起了作用,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屋子里点着豆大的灯,业哥儿正压低着愤怒的声音骂苏海棠,“你不知道?我们都出去了,屋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前几天哥哥疼的晚上睡不着觉都没舍得吃,就怕三姐不够吃,你居然全把糖倒在了雪地上!苏海棠,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脑子是坏掉了吗?枉三姐平日对你那么好,你……” “我没有!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抱着糖罐子出去……” 苏海棠抹着眼角,一双眼红红的,很是委屈的看着苏连华,“爹,我真的没有……” 苏连华看了面无表情的沈氏一眼,轻咳一声,劝道,“就是几块糖,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明儿个一早去镇上再买一些回来……天晚了,都睡吧。” ------题外话------ 今天卡的好销魂,少更一点儿,看我明天能不能多更一点儿。 汤圆节快乐,么么哒 正文 040 谁委屈 “爹!” 业哥儿气的胸口起伏,“你这样惯着她,是在害她!” “业哥儿。”沈氏朝业哥儿轻轻摇了摇头,业哥儿憋屈的眼睛都红了,“娘,你也……” “你爹说的对,不过是几块糖,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沈氏侧眸看着苏海棠,淡淡道,“棠姐儿,娘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苏海棠的身子微微一僵,眸子里盈着泪水,“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从小就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事在你们眼里都是错的,三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呜呜……” 沈氏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失望。 苏连华无奈的皱着眉,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姐是脾气不好,但三姐做过的事从来不会不承认!”业哥儿气的指着苏海棠,“你呢?出了什么事都往三姐身上推,从小到大,三姐少帮你担责任了吗?少替你挨打了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你的脸呢,早上起来没洗,所以干脆不要了吗?” 苏海棠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捂着脸嚎啕大哭,“你们眼里只有三姐,我也是这个家的人,你们都欺负我……” “苏玉业!” 苏连华一巴掌拍到业哥儿头上,“你怎么说话呢?” “爹,我说的哪句不对?”业哥儿也委屈,气呼呼的与苏连华对峙。 “你……” “行了!”沈氏疲惫的揉揉额头,“棠姐儿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业哥儿,你今天说话重了,棠姐儿是你妹妹,怎么能说说她……” 她摆了摆手,“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了,都去睡吧。” 业哥儿气的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闷气。 棠姐儿抽抽噎噎的回了这边,看到床上睁着眼睛瞧她的苏木槿,哭声一滞,眸底飞快的掠过一抹厌恶和愤恨,“三、三姐,我没有倒掉罐子里的糖……”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出声。 沈氏已走了进来,先摸了苏木槿的额头,确认她没再起烧,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松,眼中便有了笑意,“怎么样?身子有没有松快一些?” “娘,我饿,想吃娘做的汤面。”苏木槿笑眯眯的蹭过去。 沈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亲昵道,“等着,娘这就去给你做。” 苏连华笑着探头进来,“爹比你娘有力气,爹帮你揉面,保准吃到嘴里的面又劲道又好吃……” 夫妻俩对视一眼,眸中掠过什么,看了不省心的苏海棠一眼,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棉姐儿扑过来抱住苏木槿的手,笑嘻嘻的道,“三姐,你醒了……” “三姐……”业哥儿红着眼,跟着走进来。 盛哥儿最后进来,看了苏海棠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木槿捏了捏棉姐儿的手,对盛哥儿笑了笑,又拍了拍业哥儿的肩膀,“我们家业哥儿这是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哭了?” 业哥儿突然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张开嘴就哭了起来。 棉姐儿被吓了一跳,仰着头看着哭的很傻的哥哥,一脸茫然。 苏木槿却笑了,缓缓起身坐在床头,拿袖子帮业哥儿擦了眼泪,柔声开导着。 苏海棠瞪着两人,眸底很是恼恨。 盛哥儿瞧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 “我看到了。” 漆黑的夜里,安静的可怕。苏木槿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床尾,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苏海棠,闻言一个激灵,再没睡着。 ------题外话------ 更太少了,都不好意思求推荐了,明天一定多更! 正文 041 大扫除 苏木槿结结实实养了几天的伤,小年夜前一晚,小张叔特意把了脉,收回手时笑着道,“总算熬过这一劫,好好将养着,可千万别留下刮风下雨就头疼的病根儿来。”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欢喜,连连点头。 一家人都很开心,所以,第二日家里大扫除,苏老太太故意分给了二房许多打扫的活计,沈氏一句话都没坑,还全程笑眯眯的应着。 起初倒把老太太吓的够呛。可等到她试探着多说了几句,沈氏还是个笑模样的时候,老太太的胆子就大了,不但把家里最脏的鸡圈、猪圈都交给了沈氏,还把大房那两间屋子的打扫也分给了沈氏,理直气壮道,“你大哥他们还得在镇上忙活一天,回来天就该黑了,还怎么打扫屋子。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他们打扫一下屋子吧……墙角窗户旮旯缝里记得都好好打扫一下,老大见不得脏。还有你小姑子那屋,几天没住人了,你也好好打扫打扫,都仔细点儿……” 苏姚黄被苏老爷子圈在家里,待的腻歪,前两天自己个跑去了镇上,让人捎话回来,说她要在大哥家住几天,小年夜再回去,苏老爷子骂苏老太太连个闺女都管不住,老太太却一点儿也没放心上。 吩咐完活计,一大家子都忙活起来,苏老太太一头钻进灶屋,把常年锁着的碗柜打开,将里面藏着的几块腊肉、半罐子盐、五六成新的碗筷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喊棠姐儿兑了热水过来,亲自动手擦的干干净净的,又把那些东西一一放进去,临锁柜门时,还瞪了眼盯着柜子看的棠姐儿一眼,“看什么看?让我知道你们动这里面的东西,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棠姐儿撇了撇嘴,扭头跑了。 老太太朝地上啐了一声,嘟囔着骂了一句,“一肚子坏水的东西,呸。” 老太太收拾完碗柜,就算完成了打扫,捶打着胳膊回了正屋。 袁氏扫着院子,开始骂骂咧咧,“这么大的院子,让我一个人扫,就知道欺负我老实……” 梁氏偷偷瞧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低声嘀咕了一句,“那么大的菜园子,还是我一个人整理呢,还不是欺负我老实……” 沈氏挽了袖子去打扫鸡圈,梁氏左右看了看,抱着颗大白菜就凑了过去,“二嫂,你说娘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打扫那么多地方,这猪圈和鸡圈脏的都没处下脚……” 沈氏没搭理她。 梁氏偷偷翻了个白眼儿,又道,“二嫂,娘该不会是在记恨你那天拿棍子打了她,所以在报复你们二房吧?哎呦……要我说啊,二嫂你就是太心直口快了,心里再恼也不该动手,这被老太太惦记上,以后可有的罪受……二嫂,我们三房跟你们二房关系一直很亲近,娘不会连我们家都记恨上吧?” 将沈氏依然不搭理自己,梁氏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的抬高了声音,“二嫂!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也不吱一声?” “三弟妹要帮我打扫猪圈和鸡圈吗?”沈氏抬眸,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梁氏一愣,张大了嘴,“啊?我……我这还有一菜园子的菜没整呢,哪有空帮二嫂打扫……二嫂,你是不是还在记着我男人说的话?他是啥人二伯最清楚了,他脾气梗心眼直,说那些话其实都是为了二嫂你们好……要我说啊,咱们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男人,男人就是咱们的天,二嫂你就是太强势了,可万万要不得,男人最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了……” 业哥儿扶着苏木槿出来透气,姐弟俩把梁氏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听了个清清楚楚,业哥儿的脸当即就气的铁青,苏木槿拍了拍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业哥儿眼睛一亮,小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他松开苏木槿,快步走过去,将梁氏挤开,抓过沈氏手中的扫帚,“娘,我来打扫猪圈和鸡圈,你去忙其他的……” 说完,不等沈氏回答,就跳进了猪圈,扬起扫帚对梁氏道,“三婶子,你快躲远一点,要是不小心把猪屎鸡屎落到身上,可要脏一整年了……” 闻言,梁氏立刻叫着往后退去,转过身,轻轻啐了一口,别人没瞧见,苏木槿却看的清楚,眉头不由一皱。 爹娘对三房从来关照有加,梁氏怯懦也就罢了,偏还喜欢对帮她的人落井下石,真是呵呵;还有三叔苏连富,说好听点是性情耿直,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女人就应该都像梁氏那样,以夫为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正文 042 大房回来了 业哥儿朝沈氏挑了挑眉,沈氏笑着嗔瞪了儿子一眼,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木槿,不赞同的摆手,“槿姐儿,外面风大,快回屋去,小心吹了风。” 苏木槿应了一声,回了屋。 盛哥儿的伤势还没好彻底,也吹不得冷风,便端了热水,与苏木槿分工合作,打扫起他们二房的两间屋子。 苏老爷子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没人闲着,很是老怀安慰的喟叹了一声,出了院子。 业哥儿跑进来跟盛哥儿和苏木槿报信,“爷肯定是到村头等大伯他们去了,贼冷的天,每年都要等到天落黑,大伯他们才回来,也不知道爷图个啥……” 苏木槿淡淡一笑。 老爷子图什么? 自然是图,大房回来时,村里那些人的奉承话,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有出息,十里八村首屈一指,以后擎等着享福了…… 前世今生,老爷子这爱面子的病症从未好转。 “……三姐,我昨儿个听小毛头说,大伯娘伺候的那个富家少爷看上大姐了,还说要娶她过门儿呢……” 苏木槿手下擦拭油灯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的小年夜,发生的一件趣事。 说起这件趣事离不开苏老太太。 苏家大房苏连荣的媳妇张氏是苏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亲的。 张氏心眼活泛,能说会道,在镇上富商李家帮工时,被李家太太看上,留下给李家小姐当了奶娘,苏连荣跟着沾光,在李家铺子里寻了个活计,十几年下来,混到了一人之下的二掌柜的地位。 夫妻俩在李家都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带着大房的一儿两女在李家也很吃的开。 腊月里,李家太太请了县太爷的夫人来赏冬梅,大房的三个儿女也得了李家太太的点头进了李家玩耍。 谁知,这一趟,竟真的玩出了花样儿。 李家太太千娇万宠的命根子醉了酒,把送醒酒汤的苏大姐苏牡丹当成了伺候的丫头,给睡了。 苏牡丹鬼哭狼嚎的一整个院子都震动了。 张氏跪在地上头都磕破了,求李家太太给自己女儿做主。 李家太太气的手帕子都扯破了,却不好当着县太爷的面儿下脸,只得笑着解释说早看上苏家大姐儿是个好生养的,准备抬进来做姨娘的。 李家少奶奶顾着脸,咬碎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咽,当着众人的面喝了苏牡丹的姨娘茶,坐实了她的身份。 一场赏梅宴,李家颜面尽失。 张氏很快受了挂落,哪怕有李家小姐撒娇求情,李家太太也没松口,直将张氏赶出了后宅,放到二门做了个看门的。 苏连荣在外面的二掌柜虽然没动,但手中的实权却大打折扣,那些捧高踩低、受他欺负的人没少给他下绊子。 夫妻俩很是吃了一肚子亏。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差不多应该是小年夜前几天,苏牡丹诊出了喜脉,这可是李家第一个重孙,李家老太太亲自发了话,将自己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一个老人给了苏牡丹照顾她的身子,又派了几个老实稳重的去伺候,一副一定要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模样。 李家太太不好拂了老太太的面子,又加上女儿整天哭诉,只好把张氏重新调了回来,外面的人自然也得了消息,一时间,巴结夫妻二人的多的数不过来,收礼更是收到手软。 苏牡丹更是得意的逮着机会寻了好几次李家少奶奶的晦气。 李家少奶奶气的背地里哭了几场,动不得苏牡丹,却对其他有爬床念头的丫鬟下了死手去镇压,直闹的李家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都人人自危。 这些事,苏家大房都瞒着苏家人。 直到小年夜,苏牡丹跟着回娘家,大张旗鼓的带着婆子丫鬟,招摇过市,一整个十八里寨的人都知道了苏家出了个做妾的孙女。 看苏老爷子的眼神儿都变了。 苏老爷子像是赤裸裸的被人观看,气的回来就踹了苏连荣一脚,却被苏连荣躲了,然后…… 苏木槿刚想到这,外面就有人喊,“苏大掌柜回来了……苏家大姐儿给人当姨娘啦……”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响起的脚步声,夹扎着村民的议论。 “我滴个乖乖,苏老大居然把闺女送给别人当妾,里正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哎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想看看平时高高在上的里正会气成啥样。” “哈哈……快走快走,去瞧瞧热闹……” 业哥儿正滔滔不绝的话立刻顿住,长大了嘴巴看苏木槿与盛哥儿,苏木槿摊了摊手,盛哥儿眨了眨眼。 业哥儿砸吧砸吧嘴,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挑眉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木槿颔首。 何止好戏,简直是一场大戏,还是连台不停轴的那种。 苏家,袁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边往外跑边喊,“俺的娘诶,大嫂可真舍得把好好的闺女送给人当糟蹋……” 梁氏跟在后面,也走的飞快,嘴里嘀咕了一句,“给大户人家当妾,吃穿不愁的,不也挺好的……” 裴氏与沈氏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诧异,妯娌俩谁也没吱声,转头各自继续忙活着。 苏老太太哎呦哎呦的连声叫,小脚带着胖冬瓜的身子噔噔噔的往外跑,刚跑出大门口,又掉头跑了回来。 不多一会儿,两辆马车停在了苏家门口。 车夫先跳下车放了马凳,才有丫鬟掀帘子下车,又挑开帘子轻声道,“苏姨娘,我们到了,小桃扶您下车。” 只见马车里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搭在丫鬟的手上,再露出一个被滚了兔子毛边儿的斗篷,斗篷下藏着一张娇艳粉嫩的巴掌大脸庞,眉若拂柳,唇如红樱,一双黑眸水润晶亮,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惜。 周围就有人看傻了眼,咕咚咕咚的咽口水,“这……这是里正家那大孙女吗?不是虚岁才十五吗?上次见还是个小丫头,怎么……怎么当了妾就长成这样儿了?” 也有人小声嘀咕,“果然是经过人事的小娘们儿才有的风骚……” 袁氏与梁氏看直了眼,袁氏:亲娘诶,大姐儿这一身行头得多少银子啊? 梁氏:大房发了。 后面一辆车上,苏连荣与张氏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苏家长孙十六岁的苏玉昌跟苏家大房的二女儿苏芙蓉也跟着下了车。 苏芙蓉拎着裙摆就跑了过来,一屁股挤开扶着苏牡丹的丫鬟,攥着苏牡丹的胳膊,“大姐,我扶你。” “来个人扶我下车啊!小桃你个死丫头,还不快过来扶我下车!” 苏牡丹的马车上探出一个头,插了满头的金簪银钗,身上跟苏牡丹姐妹一样也裹着一件兔毛边儿的斗篷。 不是苏姚黄还有谁。 苏牡丹的眉头皱了皱,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眼光一闪,点了点头,转身去扶苏姚黄,“苏姑姑,您小心脚下……” 她伸出手去扶,却在苏姚黄的手按下时,巧妙的往旁边避了避,苏姚黄惊叫一声,一头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小桃哎呀一声,“苏姑姑,我的手在这儿,您怎么不看准了抓啊,您没事儿吧?” 苏姚黄从地上跳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啊啊啊,我的衣服……” 苏牡丹撇了撇嘴,扶着苏芙蓉进了院子。 苏连荣与张氏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院子,留下一个精明的嬷嬷吩咐了来的车夫丫鬟,众人井井有序的把马车赶到一边,站着。 苏老爷子这才被人簇拥着远远走过来,见到门口的阵仗,看到众人或羡慕或看笑话的眼神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老脸都被大房给丢光了! 苏老爷子快步回了家,吩咐身后跟着进来的袁氏和梁氏,“把门关上!” 苏老爷子绷着一张脸进了正屋,抬眼看到笑眯着眼站在苏老太太跟前儿的大儿子苏连荣,一股怒气汹涌奔出,几步走上前,抬脚就往苏连荣身上踹去。 张氏惊呼一声,苏连荣下意识往旁边躲,苏老爷子收势不及,伸出去的腿直直的落在地上,脚下跟着一滑,整个身子重心下移,做成一了个标准的一字劈叉动作…… 屋内的人都呆住了。 ------题外话------ 嘿嘿,爱面子总是要付出代价滴~ 正文 043 好戏连台 “啊……” 苏老爷子发出一声惨叫,疼的脸色煞白,额头的汗更是水滴似的往下落。 苏老太太吓的从椅子上腾的弹起来,叫着扑了过去,“老头子,你咋了……” 她一心去救苏老爷子,却没注意脚下被人挡住了去路,被狠狠绊了一脚,胖胖的身子朝苏老爷子直直砸了过去。 苏老太太嗷嗷叫着抱住了苏老爷子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苏老爷子的上半身。 屋内除了老太太的尖叫,一片静寂,安静的落针可闻。 忽然,一道清脆的咔嚓声清晰的传进屋内众人耳中,紧接着,从苏老爷子嘴里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啊!” 随即,苏老爷子的头一歪,晕厥了。 苏老太太的尖叫似被人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众人都呆愣的看着夫妻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爹,娘!” 张氏偷偷捏了苏连荣一把,苏连荣忙做悲切状,扑到地上,“你们这是怎么了?娘,你没事吧?爹……” “我没事,我没事,你爹,快看你爹!”苏老太太一把抓住苏连荣,惶然道,“快看你爹咋了?你爹刚才叫的好渗人……” “娘,你先起来,爹晕过去了,得先把他扶上床好请大夫。”张氏蹙了蹙眉,轻声道。 苏老太太蹭的一下从苏老爷子身上跳下来,弯腰去拽苏老爷子,拽了两次没拽动,还将苏老爷子的腰身又往下压了压,一字马更标准了。 众人看的一阵大腿根疼。 苏连荣跟着帮忙,累出了一头汗也没能把苏老爷子拽起来,不由气恼的回头看几个弟弟的媳妇,“你们家男人呢?没看爹都这样了吗还不知道出来帮把手,眼里还有没有咱爹了?” 袁氏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切了一声,“我们可没大房有福气,赚的银子不用交,还有劳什子年假休,我们家的男人不到年三十都得出去找活计,交不上银子可吃不上饭的……” 梁氏站在袁氏身后,懦懦的配合点头,“俺家男人一大早就挑着担子出门儿了,娘还要银子哩……” 沈氏与裴氏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出声。 苏连荣被哽的说不出话,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没奈何,只好叫了自己的大儿子苏玉昌和盛哥儿来帮忙,三个人合力把苏老爷子弄上了床,又叫了赶车的小厮去村头找小张叔过来。 等小张叔急忙忙赶过来,听了苏老爷子晕厥的经过,眉头挑的老高,一张脸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苏连荣黑着脸道,“张叔,你快给瞧瞧,我爹都晕了好一会儿了,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这么大岁数了,你说会不会有事?”小张叔没好气的白了苏连荣一眼,哼道,“早知道孝顺干嘛躲你爹,你不躲你爹能这样?” 苏连荣脸色一沉想发火,一抬头看到小张叔似笑非笑的眼神,忍着气轻声道,“有劳张叔。” 小张叔扫了他一眼,低头看苏老爷子的伤势,看完,脸变的十分难看,看着苏连荣冷声道,“腿筋大幅度拉扯伤的很严重,需要卧床静养,腰那儿……骨头错位了,即使矫正过来,也得大半年起不了身下不了床!” “这……这怎么说的?怎么会这么严重?”苏连荣额头冒出了冷汗,倒不是他多心疼亲爹,而是他这还有两件事得苏老爷子亲自出马来办呢,亲爹倒了,他这事儿找谁去? “苏大掌柜可真是孝子,回来没一个时辰就把自己亲爹折腾成这样!” “张叔,您给想想法子,我爹这么大岁数了,老躺在床上多遭罪,再说,我爹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他要是醒过来知道了,还不得怪你……” “怪我?” 小张叔嘿嘿笑了两声,“怪我什么?是我害他这样的?他就是把你们大房怪个千儿八百遍,也跟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出诊费一两银子,药方加药钱二两,一共三两,概不赊账!” 小张叔伸出手在苏连荣眼前晃了晃。 苏连荣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堵在胸口,憋的难受,偏又不能拿眼前的老头怎么样,只得咬着牙掏银子。 “三两!姓张的,你咋不去抢!”苏老太太在一旁叫了一声,看到儿子拿了银子要给小张叔,一声喝,“不许给!” 说时迟那时快,胖冬瓜似的身子弹性极强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一头撞到了苏连荣的胸口,撞的苏连荣噔噔噔撒不住脚的往后退,张氏见状,脸色一变,几步跑过去伸手扶住丈夫,却没想到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往后跌。 “爹,娘!” 苏玉昌正站在两人往后跌的必经途中,眼见两人朝自己砸过来,慌的只知道叫爹娘,躲都忘了。 然后…… 一屋子人看着一家三口叠罗汉似的摔在门口。 苏玉昌一头脸的血,惨叫连连。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苏牡丹跺着脚,瞪着沈氏几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爹娘扶起来!” “哟,大侄女,你这是在指使你亲婶子?”袁氏啐了一口抹了一把嘴,“我们可不是你李家的奴才,让你指东往西的,二嫂、三嫂、四嫂,我说的对吧?” 梁氏怯怯的抬头瞧了苏牡丹一眼,虽然没吭声,但脚下飞快的挪到了袁氏身后。 沈氏与裴氏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哪有大伯摔倒,弟妹去扶的,说出去不被一村子的人笑骂死也能被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淹死。 她们看着有那么傻吗? 苏牡丹气的柳眉倒竖,对着门外大叫,“来人!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小桃!李嬷嬷……” 小桃偷眼去瞧李嬷嬷,有点怕的问道,“嬷嬷,咱们不进去真的没事吗?” 李嬷嬷眉眼都没动,淡淡道,“这事说到老太太跟前,咱们也有理。” 看小桃还担心受罚的模样,神色稍缓的安慰,“你别怕,一会儿我就说咱们没听见,姨娘还不敢为难我。” 小桃这才有了笑面容,“谢谢嬷嬷。” 李嬷嬷笑了笑,“咱们再走远一点儿。” 两人悄无声息的远离了苏家院子。 苏牡丹叫了半天,没叫到人,气的胸口疼,指着闻声出来的盛哥儿与业哥儿还有苏木槿道,“你们三个,把我爹娘扶起来!” ------题外话------ 明天要参加pk了,小仙女们记得帮小栖宣传推广一下呀,有福利哟。 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啦,么么么 正文 044 一台又一台 盛哥儿与业哥儿对视一眼,脸色微凝,兄弟俩没有商量却默契的上前一步,将苏木槿掩在身后。 业哥儿更是半支棱着两只胳膊,眼神防备的看着苏牡丹,“大姐,我三姐的伤还没好。” 苏牡丹扫了眼缩在两兄弟身后的苏木槿,见她头上果然缠了一圈纱布,没好声气儿的啐了一口,“胳膊又没断!还不快去把我爹娘和我大哥扶起来,他们伤着哪儿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大姐这话是啥意思?人又不是我们撞倒的,我们为啥要担责任?”业哥儿皱着眉反驳。 三番两次被落面子,苏牡丹在李府培养起来的富贵范爆发了,横眉冷对,手指险些戳到业哥儿脑门儿上,“让你扶你就扶,你哪里那么多废话?我是你大姐!” “你……” 业哥儿还要说什么,被苏木槿轻轻捅了一下腰后,不由顿住话头,转头去看苏木槿,“三姐……” “我脑袋疼……” 苏木槿垂着头,偷偷给业哥儿递了个眼神。 业哥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忙大叫着去扶苏木槿,“娘,二哥,三姐头疼,你们快来啊……” 沈氏与盛哥儿脸色大变,沈氏脸色大变,冲过来一把将苏木槿抱起来就往二房跑,边跑边对业哥儿与盛哥儿道,“快请小张叔来咱们二房。” 兄弟俩连声应着,盛哥儿与业哥儿一左一右拉着小张叔就往二房跑,小张叔笑眯眯的踮着脚,还不忘回头冲地上的三个罗汉道,“苏大掌柜的,小老儿我一会儿再来拿银子。” 苏牡丹,“……” 这些小贱人! 张氏哀哀的叫,“牡丹我儿,快把娘拉起来,好疼,疼死娘了……” 苏牡丹扎吧扎吧手,没上前,反往后退了两步。 到最后,三人还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只是…… 苏玉昌一张好看的脸蛋儿上破了三四处,当中的门牙也不甚牢固的晃荡着,满头满身的泥土,很是狼狈遭罪。 张氏好一些,身上脸上没遭罪,却不小心扭到了脚踝,疼的冷汗直流。 最上面叫的最响亮的苏连荣除了吓出了一身汗,反而什么事儿都没有。 二房。 沈氏嗔怒的瞪着一脸笑模样的女儿,想骂舍不得骂,憋了好一会儿,才不痛不痒的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胡闹!好好的干嘛说自己脑袋疼,想把娘吓死是不是?” “娘……”苏木槿将头埋进沈氏怀中,蹭过来蹭过去。 沈氏被蹭的没了脾气,破嗔为笑,“行了,把娘当枕头了不成。” 苏木槿仰起头,清丽的眉眼间笑意盈盈,一双清澈的黑眸仿佛荡漾着一汪清泉,倒映着满天光华,璀璨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沈氏的目光一瞬间就直了,她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眉眼,不觉双眸有了湿意,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傻孩子,娘知道你是怕我和你哥哥弟弟为难,但……娘宁愿我和你哥哥弟弟为难,也不愿意看到你再受伤,你明白吗?” 苏木槿的心口一荡,缓缓的点了点头。 沈氏笑了笑,将女儿搂入怀抱,轻轻拍了拍。 苏木槿乖顺的窝在沈氏的怀中,脑中却不自觉的回放着沈氏刚才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小张叔还是帮苏木槿号了脉,捋着小胡子点头,“伤恢复的很好,照这样下去,再有半个月就能出门了。” 苏木槿眼睛一亮,“张爷爷,真的吗?” 小张叔嗯了一声,淡淡的斜了她一眼,“戒思忌虑,安神宁静。” 苏木槿跨了脸,“我除了教棉姐儿读几遍三字经,就是在睡觉,很戒思忌虑,安神宁静的……” 小张叔睨着她,似笑非笑。 苏木槿眯着眼,呵呵干笑。 沈氏看的好笑,“张叔,您那有宁神的药或者香吗?” “有倒是有,只不过……三丫头受伤的地方在头部,还是自然安眠的好。三丫头,你说呢?” 苏木槿磨了磨牙,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张爷爷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睡觉,保质保量!” “这孩子……”沈氏摇头笑。 小张叔眸底露出笑意,捋了捋胡须。 外面,苏老太太叫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打扫,眼看要赶不上祭灶了,还过不过了?不想过都给老娘我滚犊子……” 沈氏皱了皱眉,叮嘱几个孩子收拾完猪圈和鸡圈就呆在自家屋里,等她来喊吃饭再出去。 说罢,起身去了正屋。 小张叔施施然的跟着去要银子。 苏连荣心疼自己媳妇和宝贝儿子的伤,赔着笑脸又找小张叔讨了药,多付了一两银子,给张氏正了骨头,又买了一小瓶不知道什么的膏给儿子擦脸上免得留疤。 小张叔带着笑在苏老太太吃人的目光中走了。 张氏一声高一声低的叫着疼,还不忘使唤人,“老三家的,你傻站在那干啥呢?还不赶紧把我们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到我们房间去。还有,房间里又潮又湿的,你赶紧的去端个盆,我们带回来的有上好的银霜炭,你捣腾一盆放我们屋里去去湿气……东西都金贵的很,你给我仔细点!碰坏一点半点的,把你卖掉也赔不起!听到没有?” 梁氏白着脸,眼神怯懦的看着张氏,想反抗却又不敢的往后缩着,嘴唇蠕动着,发出蚊子嗡嗡一样的声音,“大……大嫂,我……我……” “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张氏脸色一沉,瞪着她道。 梁氏吓的身子一哆嗦,不由转头去找往日都会帮她出头的沈氏,余光正好看到沈氏挑开门帘出去的背影。 不由慌乱的去喊,“二嫂!” 沈氏头也没回。 梁氏的嘴张了张,脸色蓦然变的煞白,她知道了,二嫂肯定还在生她的气。 可是…… 梁氏委屈的落泪,她不就是问二嫂要了一两银子吗?他们二房有那么多银子,给他们三房一两怎么了? 二嫂最后也没给她啊!怎么还在生她的气? 心眼子怎么这么小? 难怪自家男人说二伯不应该这么惯着二嫂…… ------题外话------ 还有一章,pk期间会持续双更的哟~ 小仙女们记得帮小栖宣传一下呀。 求收藏求推荐喽。 正文 045 台台连轴转 梁氏又气恼又委屈又害怕,粗糙的手揪着棉袄的边角死命的扯来扯去,手指头都搅的泛白了还在折腾。 张氏看到她这副模样,就撇了撇嘴,大声道,“还不快去,等着我伺候你啊!” “我……我这就去。”梁氏受气包似的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张氏啐了一口。 苏牡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着绸布手帕擦着额头不存在的汗水,皱着眉烦闷道,“娘,我都入了李家的门了,还回来干什么?” “傻丫头!”张氏笑着遥点了苏牡丹一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什么道不道的,我就知道我这几天不在院里,那群骚狐狸不定怎么勾。引大少爷呢!”说着,她手里的手帕甩的更快了,“大少奶奶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儿,要是让她趁这个空塞了人到大少爷的床上,回头可怎么办?” 站在苏牡丹不远处的苏芙蓉眼睛一亮,凑过去道,“大姐,大少奶奶能往大少爷床上塞人,你也能啊,你现在可是老太太、太太和大少爷跟前的第一红人……” 张氏笑着点头,“你妹子说的这法子倒不错,左右你现在也伺候不了大少爷,不如早点选个忠心的,好培养个把个自己的人,以后等小少爷生下来,你在李家的地位才会更稳当!” 苏牡丹皱了皱眉,张口想拒绝,可听到张氏后面的话,便陷入了沉思。 苏芙蓉兴奋的看着苏牡丹,一双眼睛直直的落在她还没隆起的小腹上。 张氏又说了几句,见苏牡丹心不在焉,也就歇了心思,歪在躺椅上,指使着梁氏来回跑的忙活,一会儿烧水沏茶,一会儿端炭盆取暖,一会儿敲腿按摩…… 直把梁氏折腾的泪眼汪汪,一出来就委屈的看着沈氏哭。 沈氏只当没看见。 等家里家外的卫生都打扫干净后,苏老太太踩着小脚噔噔的从正屋出来了,叉腰站在院子里分配工作,“老大家的做饭,老二家的洗菜,老三家的烧火,老四家的喂猪,老五家的喂鸡。” 说完,瞪了袁氏一眼,“敢偷吃我的鸡蛋,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 袁氏撇撇嘴,“娘,我这么孝顺的儿媳妇咋会偷吃鸡蛋?” 老太太骂了句不要脸,转身去了灶屋。 沈氏与裴氏相视一笑,一个去了后院的菜园子,一个跟着老太太进了灶屋去准备猪食。 梁氏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张氏,活像后面有狗追一样飞快的跑进了灶屋。 张氏气的狠狠剜了梁氏的背影两眼,“呸!老东西!” “娘,你脚都受伤了,奶咋还让你去做饭?”苏芙蓉脸色不愉道。 苏牡丹嗤笑,“为啥?还不是咱们带回来那么多东西,给她的少了。娘,你不是把那两匹花样暗沉的绸缎拿回来了吗?拿过去给老太太不就得了,还有那些不成色的值不了几个钱的簪子,镯子什么的给她几个。” 张氏笑,“还是我闺女聪明。蓉姐儿,快去,把你大姐说的那东西都拿来,再去喊你奶来一趟,就说我找她。” 苏芙蓉撇开头,“我不去,我累的慌。” 张氏瞪眼,“那根芙蓉花开的钗子给你了。” 苏芙蓉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我这就去。” 张氏笑骂,“死丫头。” 苏牡丹撇了撇嘴。 等苏老太太进来,瞧见那些东西,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 “姨母。”张氏单腿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的很是濡慕,“知道您喜欢这料子,我特意帮您向我们老太太讨的,您看看喜欢不喜欢,还有这些簪子镯子,都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算你还有几分孝心。”苏老太太眼睛发亮,嘴巴就松了,“你身子还没好,好好在屋里休息吧,晚饭我再找人做。” 张氏乖巧的垂头,“是,谢谢娘体谅儿媳。” 苏老太太抱着东西心满意足的走了,张氏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的身影抿了抿嘴,抬手掩住唇角的讽刺。 等沈氏回到灶屋,苏老太太正皱巴着脸骂袁氏,“让你做顿饭咋了?你是不是我们苏家的儿媳妇?我一个当婆婆的还使唤不动你了……” 袁氏一见沈氏,一溜烟跑到沈氏身边,嗤声道,“二嫂,娘说大嫂身子不利索,晚饭让我们俩做。你是知道的,我这做饭的功夫,你们要是不担心吃饭的时候吃进嘴里一颗虱子一颗鼻屎啥的,我是不怕做一顿饭的,锅铲翻两下,谁还不会……” 沈氏听的一阵恶心。 苏老太太气的抬手就朝袁氏的胳膊打去,袁氏滑溜的跑到了院子里,“娘啊,你让我喂鸡我行,让我做饭我真不行,二嫂做饭好吃,你让二嫂做吧!” 苏老太太气的直跳脚,可看着袁氏滑不溜秋的样,又奈何不得,只得放弃,转头对沈氏道,“老二家的,你来做饭。照平时逢年过节的规矩,肉切薄一点儿,油不能放太多。” 沈氏无奈点头。 她就知道,这活最后还是会落到她头上。 她将菜放下,挽了袖子去刷锅,一边喊坐在灶膛旁的梁氏去洗菜,梁氏没动。 沈氏余光扫了她一眼,梁氏缩着身子,眼神却带着几分又恨又怒瞪着沈氏,“我不去,娘让我烧火,没让我洗菜。” 沈氏手下的动作一顿。 张口就叫,“娘,我做饭没人洗菜,你安排个洗菜的人来。” 苏老太太大骂,“老三家的不是在灶屋吗?老三家的,你不是个人吗?你二嫂做饭,你就不会帮着洗个菜?一群不省心的玩意儿。” 梁氏气的眼睛都红了,“二嫂,你……你咋能这样?你以前……你以前不这样儿的……” 沈氏垂下头,继续忙活刷锅,看都没看梁氏一眼。 裴氏喂完猪回来,梁氏蹲在水盆边,一边委屈的抹眼泪,一边择菜洗菜,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心咋那么狠,老太太喊人拦你,我都没拦……槿姐儿就是头上破了点皮,哪花的了那么多银子……我要你也没给,还生我的气……我往日像姐姐那样敬重你,以后可不会了,我也不是个傻的……” 裴氏无语的看了梁氏一眼,走到沈氏身边,“二嫂,你没事吧?” 沈氏摇了摇头,微冷的目光落在梁氏身上,淡淡的没有了往日的热度。 裴氏心中一叹。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题外话------ 又一更。 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46 小年夜大联欢(1) 这梁氏,是非要把二房对他们三房最后的一点怜惜都消磨掉,才甘心。 裴氏摇头,没有替梁氏说话,对沈氏笑了笑,“我来帮二嫂烧火,我家三个孩子都喜欢吃二嫂做的饭菜,我跟着偷学一两手,好让这几个小的也仰慕仰慕我。” 知道裴氏的好意,沈氏敛了周身淡漠,笑开了眉眼,“那有什么难的?娘没安排做什么菜,一会儿我做两道几个孩子爱吃的菜,你可注意看着别眨眼。” 妯娌两个相视而笑,神色之间比往日多了几分亲昵。 梁氏听着两人小声议论着做什么菜,丝毫没有问她意见的意思,直觉得满腹委屈,家里谁都在欺负她! 都欺负她老实。 她泪眼花花的轻声抽泣着,将菜择好洗好,‘嘭’的一声放到角落切菜的案板上,抹了一把眼泪,垂着头声音里带着委屈道,“既然他四婶要留下来烧火看……做菜,我就先回去了,我……我身子不舒服。” 说完,吸着鼻子跑了出去。 沈氏与裴氏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语。 好一会儿,妯娌俩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另一个也跟着笑了。 两人谁也没提梁氏,裴氏生火,沈氏手脚利落的收拾着洗好的菜,又将藏了许久的腊肉从碗柜里拿出来,薄薄的切了几片。 然后,一边倒油爆葱、姜、蒜,一边与裴氏说着腊肉炒蒜苔的火候,“……其实很简单的一道菜,不过是加了肉,所以孩子们才喜欢吃罢。” 沈氏笑着说完,想到什么,轻叹了一声,裴氏心有唏嘘的跟着一叹。 家里的银钱大头都进了苏老太太的小箱子,他们手里那点银子,别说要攒着供孩子上学读书,就是舍得买肉,一买就是一大家子,不是他们小气,是……实在吃不起。 四房有五郎苏玉嘉要上学,束脩生活费笔墨纸砚要花的银子跟流水一样,他们夫妻辛辛苦苦挣一年也不一定够嘉哥儿的开销,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个女儿,以后出嫁嫁妆也是一笔大开销! 二房盛哥儿喜武不喜文,自有苏连华与沈家姥爷教他功夫,但业哥儿头脑聪敏不读书实在可惜,他过了年就十岁了,再不上学就要耽误了。再则,二房有三个女儿,以后的负担更大! 妯娌俩互看了一眼,都苦笑着摇头。 “二嫂,槿姐儿的伤好些了吗?张叔怎么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裴氏率先打破寂静。 沈氏就着话题笑了一声,“好多了,张叔说好好休养,再半个月就能出门了。” 裴氏跟着笑,“那就好,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我瞧着,最近是越发长大懂事了。” 沈氏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别人夸她的孩子,一听裴氏夸槿姐儿,脸上的笑容就浓了几分,话匣子也打开了,“可不是,孩子越长大越懂事,你不知道,槿姐儿看到我抱着我叫娘亲,那乖巧懂事的模样儿看的我的心都软成一滩泥了……以前小脾气上来就会鼓着腮帮子谁劝都不吭声,现在古灵精怪的净往我怀里钻……” 沈氏说的杂乱无章,裴氏却听的笑了好几场。 “你也别羡慕我,我瞧着你们家栀姐儿和桐姐儿都是知冷知热的好孩子,你们还有嘉哥儿,来年考了童生,中了秀才,你们也是秀才老爷的爹娘了,好福气都在后头呢。” “哎呦,二嫂您可别夸他们了,都顽皮的很……”哪有当爹娘的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女的,裴氏脸上的笑意浓烈的不像平时的稳重,眼神里有着些许亮光,声音凿凿道,“嘉哥儿他爹前些日子去镇上给嘉哥儿的老师送年礼,那老先生说嘉哥儿来年很有希望过童生试的。” 一脸掩饰不住的与有荣焉。 沈氏手下不停翻炒着下锅的菜,一边抬眸去看裴氏,惊喜道,“真的?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嘉哥儿以后也是秀才老爷了!四弟妹可真了不起。” 裴氏笑,“等业哥儿入了学,以他的聪明早晚也给二嫂考一个秀才举人回来!” “那就承他四婶的吉言了!” 妯娌俩哈哈大笑。 往日说不上特别亲近的关系突然在这一瞬间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两人正在灶屋笑着说着各自的儿女,外面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声。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子从正屋飞奔而出,身后跟着一身新衣服的苏芙蓉。 “苏玉发,你个不要脸的乞丐胚子,你敢抢我的鸡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还敢跑,你快把我的鸡腿还给我!” 男孩子哧溜了一下鼻涕,扭头痞痞的笑,“你想要?” 他一溜烟跑到院子门口,伸出舌头当着苏芙蓉的面舔了一圈鸡腿,还将鸡腿塞进嘴巴里使劲儿吸了吸,再拿出来,举着满是他口水的鸡腿,“嘿嘿,二姐,你还要不?” “你……” 苏芙蓉恶心的,她一直在镇上生活,又经常出入李家,自以为高人一等,很是瞧不上十八里寨她这些堂姐弟妹,又素来是个爱干净的,这会儿看到苏玉发地痞流氓的模样,恶心的几乎吐出来。 “五婶儿,你还管不管苏玉发了?他要把人给恶心死了!” 袁氏施施然从屋里出来,看到苏芙蓉叉腰指着自己儿子骂,嘴角撇了撇,哎呦一声,“苏二小姐这是咋个了?” 苏芙蓉跺脚,指着欢快啃着鸡腿的苏玉发大声道,“他抢我的鸡腿,你让他把鸡腿还给我!” “你一个当二姐的,他吃你两口鸡腿怎么了?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了你呢。”袁氏轻飘飘的摆了摆手。 苏芙蓉气的大吼,“他凭啥吃我的鸡腿,那是我的!” 苏芙蓉恼恨的瞪了袁氏一眼,扑过去一把抢过鸡腿狠狠的摔在地上,穿着绣花鞋就踩了上去,“我家的鸡腿,我就是喂猪喂狗糟蹋了也不给他吃!呸!” 苏玉发见鸡腿被抢,嗷嗷叫着,一把将苏芙蓉推倒在地上,鸡腿却已被踩的不成样子,不能吃了,他呲着牙朝苏芙蓉身上踹了几脚,还要再踹,被袁氏一把拉住。 “还想不想吃鸡腿了?” 苏玉发哼了一声。 袁氏凑到儿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苏玉发眼睛一亮,推开袁氏就朝主屋跑了过去。 “奶,我要吃鸡腿,大伯他们拿了鸡腿回来不让你吃……” ------题外话------ 一更到,还有一更,么哒。 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47 小年夜大联欢(2) 袁氏被推的一个踉跄,哎呦哎呦叫了两声,才堪堪稳住身子。 苏芙蓉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冲袁氏啐了一口唾沫,“你们想吃鸡腿,门都没有!” 说完,拎着裙子飞奔回了大房。 袁氏嗤了一声,“想吃独食,想的美!” 苏老太太知道张氏藏着好吃的不拿出来孝敬她,脸色难看的亲自去了大房,将张氏数落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张氏气的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耐着性质陪笑,“娘别生气,我们这不是刚在收拾东西,正想着把这些吃食送过去好添两个菜,七郎就冲进来拿了个鸡腿跑了出去,我们这可是……比窦娥还冤枉呐。” 苏老太太脸色稍缓,哼了两声,视线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看到母女三人围坐的床上放着一盆不冒烟的炭时,刚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去。 张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下咯噔一声,忙道,“娘,这个炭是李家怕冷着他们家金孙子特意给牡丹准备的,可真不是儿媳妇不孝敬您。” “你爹还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呢。”苏老太太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苏牡丹皱了皱眉头,不满道,“芙蓉,你去找李嬷嬷过来,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炭,送一些去给我爷奶,免得有些人说我不孝顺。” 苏老太太瞪了苏牡丹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袁氏就笑着走进来,“得,娘,您瞧瞧,丹姐儿可真是出息了,这刚入李家的门,有钱人家姨娘的派头就摆出来了……” 苏牡丹冷眼看过去,袁氏无所谓的对看过去。 “五婶儿不就是想吃鸡腿吗?我们李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想买多少鸡腿就买多少鸡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说着,扭头瞪了苏芙蓉一眼,指桑骂槐道,“嘴馋的小蹄子,不就是一个鸡腿,想吃多少姐不能给你,跟没见过好吃的乞丐一样,满身穷酸样儿!” 苏芙蓉委屈的红了眼,“大姐……” “哎呀,娘,丹姐儿这是在骂我们一家是满身穷酸的乞丐!”袁氏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 苏老太太自然也听出了苏牡丹话中的意有所指,脸色难看的剜着张氏,张氏皱着眉拉了拉苏牡丹,小声道,“行了,我的小姑奶奶,你还想不想好好在家过个年了,外面可有那么多李家的下人看着呢,要是让他们看出点什么,让人觉得你在娘家没人撑腰,以后你还不被他们看扁了去?忍一忍吧。” 苏玉发从袁氏背后钻出来,流着口水叫,“奶,他们把鸡腿藏起来了,我刚才看到好多鸡腿,他们心里没奶,一点都不孝顺……” 苏牡丹气的揪着帕子,险些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可到底听进了张氏的话,心里再恼,面上也不得不挤出笑脸,“瞧五婶儿说的,我那就是随口一说,还不是看发哥儿身上的棉袄脏的不能看……奶,您可别多想,孙女真没那个意思!孙女要是个不孝顺的,还能记着在我们家老太太面前给您讨那么多好处?对了,老太太说过了年十五派人来接我回去,到时候邀您和我爷一起去镇上看灯呢,奶,您可一定要去,我临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人帮您打扫住的地方,您去瞧瞧热闹……” 苏牡丹这一番话,可真是挠到了苏老太太的痒处,想当年,她也是在有钱人家当差的,虽然只是个洒扫的粗使丫头,但也是见识过有钱人家的排场的,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儿,她说不定也能…… 苏老太太有些不甘的叹了两声,脸色已是好了许多,“你爷现在那样,我哪能走的开,不……” “诶,娘,您不能去,还有我们呐!”袁氏眼睛亮晶晶的凑过去,巴结讨好的冲苏牡丹笑着,“丹姐儿啊,你看你院子都准备好了,你奶不去多浪费,要不,我带着你三个兄弟去,也让李家人知道知道,你是有娘家兄弟撑腰的人……” 苏老太太一巴掌拍到袁氏脸上,“去去去,去你娘家去吧!还不滚出去帮你二嫂她们做饭去!” “娘……” 袁氏还要再说,被老太太瞪着,“再啰嗦,我让老五休了你!” 袁氏立刻住了嘴,哼哼唧唧、摔摔打打的走了出去。 苏玉发抓着苏老太太的棉袄边,油腻腻的手烙下几个油印子,老太太有点嫌弃的拍开他,“你也去,你大姐怀着孩子,不许你来捣乱你大姐。” “奶,我要吃鸡腿!”苏玉发吸了吸鼻涕。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好的不学,偏学你娘好吃懒做!”苏老太太没好气的骂了几句,“赶紧出去,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让你吃个够。” 苏玉发嗷呜一声,欢喜着跑了出去,“哦哦,有鸡腿吃喽……” 苏牡丹厌恶的皱了皱眉,摆了手,“蓉姐儿,把那些肉食拿出来送去灶屋给家里添菜。” 苏芙蓉不情不愿的嘟着嘴拿了两个油纸包出来,拖拖沓沓的去了灶屋。 谁知,晚饭就因为这两包吃食,又闹了一场。 ------题外话------ 二更来了。 求收藏,求推荐~么哒 正文 048 小年夜大联欢(3) 天将落黑,炮竹鸣鸣。 第一个回家的是五房的苏连珠,一手捶打着腰身,周身萎靡气息,满脸没睡醒的模样。 袁氏气的冲过去揪着他的耳朵大叫,“苏老五,你不是说你去镇上帮工吗?你这是去帮工的样儿?你是不是又跑去哪跟人鬼混了,你给老娘说清楚……” “松手!”苏连珠被揪的哎呦一声,抬手一巴掌拍掉袁氏的手,揉了揉自己冻的发红的耳朵,瞪着袁氏,“老子去哪儿管你什么事儿?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一天到晚好吃懒做的,还敢管老子……” 边说边飞快的钻回了自己屋。 袁氏气的推门进去大吵大闹起来。 第二个回来的是挑着担子的三房苏富,梁氏眼巴巴的将他接回屋,端了热水伺候他洗脸擦手,满腹委屈的指望着自家男人看到能替她说几句话,谁知,苏连富看都没看她一眼,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正屋。留梁氏一个人在屋里咬着帕子,想哭。 苏连华与四房的苏连贵一起进的院子,在院外见到两辆马车,很是意外的对视了一眼,进了院子各自回了自己屋,等听到苏老爷子腿筋拉上腰骨受损的事,立刻出了屋又一起进了正屋。 苏老爷子躺在东屋的床上,看到三个儿子同情怜悯的目光,又羞又气,偏那个不识相的,像是看不到他的尴尬难堪,不住口的问,“爹,你怎么会拉到腿筋?你的腰是咋回事?爹你说话啊……” 说,说,说,说你麻痹说! 苏老爷子气的直喘粗气,几乎忍不住大骂出声。 让他说自己是因为想踹老大没踹着,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拉伤了腿?还是说他禁不住老婆子压生生折到了自己的腰骨? 说出去,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这个没眼力劲儿的东西,一直问一直问,问个锤子问。 苏连贵看着苏老爷子快要爆发的怒火,轻声咳了咳,“三哥,你让爹好好休息一会儿。” 苏连富皱着眉不赞同的看了苏连贵一眼,还要说什么,苏连华也轻咳一声开了口,“爹,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你喊我们。” 苏老爷子摆了摆手。 兄弟俩拉着苏连富一起出了东屋。 苏连富不满的甩着胳膊,“二哥,老四,你们干啥?爹还没说他是咋伤着的,身子要不要紧,你们把我拉出来干啥?” 三兄弟出了正屋,迎面碰上一脸尴尬之色的老大苏连荣,苏连华与苏连贵松开苏连富,对苏连荣淡淡点头,“大哥。” 苏连荣嗯了一声,眉眼有几分心虚的朝东屋的帘子瞅了一眼,“爹……没说什么吧?” 苏连华与苏连贵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苏连荣稍松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忙了一天,辛苦了,去歇息一会儿,马上就开饭了。” 两兄弟一前一后出了正屋,相视摇头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祭灶,放鞭炮。 晚饭在小孩子的欢呼声中摆上了八仙桌和小方桌。 五房的苏玉发伸手就要去抓桌子正中的鸡腿,被苏姚黄一巴掌重重拍了下去,“没规矩的东西,长辈还没动筷子,你居然敢用爪子先吃!” 苏玉发疼的哎呦一声,冲着苏姚黄道,“奶说让我吃个够的!奶,小姑不让我吃鸡腿……” “吃吃吃,咋不肥死你!”苏姚黄哼了一声,瞥了袁氏一眼,“五嫂,你就是这么教发哥儿的?这么大个人了,眼看过两年就能说亲的人了,知不知羞的?” “瞧小姑说的,不就是吃一个鸡腿吗?咋跟羞不羞的扯上关系了?”袁氏不在意的挥手,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那一盘子鸡腿,直咽口水。 乖乖,这么一大盘子,得有七八个鸡腿,一会儿她得抢一个来吃,好久没见荤腥了。 苏姚黄轻蔑的撇撇嘴,将盘子唰的一下拉到自己跟前,先动手往自己碗里放了俩,然后给挨边坐的苏牡丹碗里放了俩,苏牡丹嫌弃的皱了皱眉,苏姚黄却没看到。 她接着又往苏芙蓉碗里一个,苏老太太碗里一个,最后一个,她瞅了一圈,笑着放到了张氏碗里,“大嫂,你的脚受伤了,吃个鸡腿补一补。” 张氏在李家当奶娘这么多年,什么好吃的没见过,这么个鸡腿她还真看不上,可她看不上归看不上,自家带回来的东西,却不愿意让那些妯娌侄子侄女沾光。 当下,略高傲的扫了一圈,看到淡然漠视的二房与四房,眸中冷光闪了闪,心中暗嗤了一声,骂了句装清高。再看到梁氏眼馋不已的目光与袁氏一副恨不得扑上来抢的模样,心中才算稍稍平衡些,笑着与苏姚黄道,“小姑这么好的心肠,也不知道谁家有福气能娶回家。” 苏姚黄脸色微微一红,娇嗔的扭了扭略粗壮的腰身,“大嫂,讨厌……” 张氏的嘴角抽了抽。 “娘,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苏玉发拍着桌子战起来。 他的两个弟弟跟着站起来,摸着鼻涕跟着嚎,“鸡腿……鸡腿……” 袁氏眼珠子一转,不满的拍桌而起,“大嫂,小姑,你们这是啥意思?几个孩子都等着鸡腿上桌,你们都把鸡腿吃了,发哥儿吃啥?大嫂,李家姨娘,苏家二小姐,你们平日里啥好吃的吃不到,回到家里还跟几个孩子抢鸡腿吃,能不能要点脸啊?” 袁氏说着,圆润的身子灵活的往前一探,伸手就把苏牡丹跟前的碗端了过来,一手一个将两个鸡腿抓在手里,而后咧着嘴对瞠目的苏牡丹一笑,“大侄女,你就可怜可怜你几个弟弟,在家啥都吃不着赏他们一根鸡腿吃呗……” 袁氏的三个儿子都凑过去,叫,“娘,给我鸡腿,我要吃……” “我要鸡腿,娘……” “老五家的,你……”张氏知道袁氏是个没脸没皮的,却没想到她居然敢当着一家人的面动手抢,还指责他们不要脸,真是…… 苏牡丹恶心的想吐,皱着眉不耐烦的看着被袁氏的手碰过的碗,这还让她怎么吃?算了,她不吃了,一会儿去把包袱里的糕点拿出来垫垫肚子,熬过这几天再说。 苏芙蓉冷眼瞧着,啐了一口,与苏牡丹低声道,“大姐,你瞧,跟几辈子没见过吃的似的,一窝乞丐相……” 苏芙蓉刚说到这,余光冷不防扫到如饿狼一般盯着她碗中鸡腿的苏玉发,身子蓦然一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臭小子就扑了过来。 她惊叫一声,跳起来,就见自己的碗连同那个鸡腿,全盖在了苏姚黄的头上。 ------题外话------ 还有一更,最后一天pk,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49 鸡腿大战 苏姚黄尖叫一声,跳着脚把头上的碗给蹦掉了,鸡腿混着汤汤水水浇了她一头脸,身上的新衣服自然没有幸免于难。 正屋瞬间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几个兄弟互相看了一圈,谁都没有吭声。 苏海棠抿着唇,低垂的目光里划过一道嗤笑。 苏木槿扫了她一眼,苏海棠忙坐直了身子,朝苏木槿甜甜一笑。 苏木槿收回目光,苏海棠面上依然挂着笑,放在桌下的手却揪着棉袄的衣角,扯的分外用力。 五房的几个孩子哈哈大笑,最小的苏玉隆从桌子底下爬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鸡腿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抬头冲苏牡丹与苏芙蓉傻傻的笑,鼻子底下还拖着两管青色浓稠的鼻涕。 苏芙蓉‘啊’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脚踹过去,“你个傻子,想吓死人啊!” 苏芙蓉与苏牡丹一条凳子,她这头站起,苏牡丹那头就坐不稳了,身子往右侧歪去,她吓的脸色大变,抱着肚子声色扭曲的大叫,“啊!我的孩子……娘!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张氏正看着热闹偷乐,冷不防被闺女这一声叫惊的魂都飞到了天外。再看到女儿就要摔在地上,竟吓的脸色一白,满脑子‘完了完了全完了’的字样,完全想不起伸手去扶一把。 还是沈氏知道轻重,再不喜大房一家,孩子总是无辜的,飞快的上前扶了一把,堪堪在苏牡丹跌在地上之前将她捞起,算是保住了孩子。 苏牡丹虚脱的歪在沈氏怀里,脸白的不成样子,浑身都在打哆嗦。 这……这可是她在李家站稳脚跟的法宝,没了这团肉,别说她的荣华富贵梦没了,李家那些人还不得把她给剥吃了! “丹姐儿,没事吧?”沈氏松开手,扶苏牡丹坐下,苏牡丹却紧紧揪着沈氏胸前的衣服不松手,一双漂亮的眸子狠狠的瞪过去。 苏芙蓉怔怔的,脸色苍白,显然也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了事,见苏牡丹带着恨意的目光看过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大……大姐,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娘……” 张氏从长长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要不是坐在凳子上,怕是要瘫软到地上去,她连吞了几口吞没,连声急喘,哆嗦着嘴唇道,“俺的个天爷啊,幸好没事……幸好没事,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以后可没个活路了……” 说着,她一把拽过苏芙蓉,噼啪噼啪的往她后背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你不知道你大姐怀着孩子吗?回来的时候我怎么嘱咐你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照顾好你大姐,你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儿!你以后还想不想进李家了?还想不想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衣服了……” “呜呜……娘,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苏芙蓉不敢躲,哭的很是可怜,“大姐……对不起,我……娘,好疼……” “疼死你活该!一点教训都不长!”张氏一通乱打,见女儿哭的可怜,也有几分心疼,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女儿,“丹姐儿,蓉姐儿知道错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你看小少爷也没事,是不是就算了……” “什么叫做她不是故意的,小少爷也没事就算了?”苏牡丹低吼,“小少爷没事是二婶救的,跟她苏芙蓉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呵呵,她不是故意的……她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万一孩子真出事了,她替我扛吗?李家那老太太多重视这个孩子你们不知道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别以为我没看到她看少爷的眼神儿,那模样就跟见了红烧肉一样,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苏芙蓉委屈的大哭,“我没有!大姐冤枉我……”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苏牡丹冷笑一声,扶着沈氏起来,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张氏,“我早说不回来,娘死活要把我拉回来,拉回来就是这样待我的?娘是觉得一个女儿进了李家不保险,准备把我的孩子折腾掉送你的二女儿上位吧?” “你这孩子,我怎么会……” 张氏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苏牡丹已经冷哼一声,松开沈氏回了西屋。 沈氏淡淡的回了座位。 苏老太太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们都把我和你爹当死的?闹闹闹,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生怕老灶爷不知道咱们人多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是?老五家的管好你三个儿子,再敢闹腾你们一家都给我滚回你们房间好好呆着,今天的饭别吃了!” 袁氏撇撇嘴,唆了唆骨头上最后一层皮,丢掉骨头将油腻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一把捞起一个儿子,又弯腰把桌子底下的傻儿子拽出来坐好,才笑眯眯的道,“娘,你跟几个孩子计较个啥,都是馋太久没见到肉才这样,不然你试试天天吃肉,他们一准儿不这样……” 苏老太太啐了袁氏一口,“你给我闭嘴吧。” 袁氏也不恼,拍了拍傻儿子的头,拿着筷子等开饭,嘿嘿,反正鸡腿她吃到了,骂几句也少不了一根头发。 苏姚黄哭着叫娘,苏老太太气的直瞪张氏,都是她拿回来的鸡腿,不然哪来这么多事,张氏气的心肝疼,却不得不赔着笑道,“我想起来了,回来的时候我特意给小姑做了一套衣服,本来打算做新年礼送给小姑的,不如小姑随我去换了来,让娘看看好不好看。” 苏姚黄顿时停住了哭,“真的?” “大嫂什么时候骗过你?”张氏牙疼的扯笑。 苏姚黄抹了把眼泪,笑了,“娘,你别怪大嫂了,大嫂对我好着呢。” 苏老太太的脸色缓了缓,张氏心中暗骂了一声,老虔婆。面上带着笑领苏姚黄去换衣服。 一会儿出来,苏姚黄宝贝的摸着衣服向苏老太太献宝,苏老太太看张氏的眼神里才重新有了笑容,吩咐,“开饭吧。” 声音刚落,袁氏的筷子就伸到了桌上唯一的一盘肉菜腊肉炒蒜苔上,三下五除二的夹了几筷子肉到自己碗里,苏老太太大骂,“你是几辈子没见过肉了?” “娘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几百年没见过了……”袁氏将嘴塞的满满的,呜呜啦啦的说着。 苏木槿忍不住抿唇笑,这个家里,活的最肆意的怕只有她这个五婶儿了,从来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一点,她其实一直很羡慕。 苏老太太正跟张氏打着嘴仗,东屋突然传来一声‘噗通’,屋内一静,众人纷纷往东屋的方向看去。 ------题外话------ 二更来了。 最后一天pk,小仙女们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50 老爷子摊上大事儿 “啊……” 东屋里传来压抑的痛苦嘶吼声,苏连华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站起了身。 四房苏连贵跟着蹙紧眉头站起了身。 三房苏连富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椅子哐当一声撞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嘭的一声,“爹咋了?是不是爹不好了,爹……” 说罢,抬脚就往东屋跑。 五房苏连珠唆了几口筷子,砸吧砸吧嘴,笑嘻嘻的道,“瞧三哥慌的,爹多大个人了,有事还会不喊人?大哥,你说是不是?” “吃你的吧。” 大房苏连荣的脸色很是难看,皱眉怼了老五一句,对苏连华与老四道,“赶紧的,跟过去看看是不是爹……”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东屋里突然传来老三苏连富的大叫声,“大哥、二哥、老四、老五,你们快来啊,爹摔地上了……” 几个兄弟互视一眼,脸色齐齐大变,拔腿往东屋奔去,苏老太太嗷嗷两声,跟着冲了过去,几个妯娌也变了脸色,纷纷丢了筷子,跟了过去。 苏连贵第一个赶到,刚伸手掀开棉帘子一角,里面又响起老三的声音,“……爹把屎尿拉身上了……啊!爹,你干啥打我?” 老四的手立刻松了棉帘子,挡住了一众奔过来欲进东屋的人的路。 “咳咳……你们……” 沈氏与裴氏立即止住了脚步,扭头就往小方桌走。 袁氏探头探脑的转着眼珠子,跟躲在她身后的梁氏小声嘀咕,“三嫂,你说爹真的拉身上了?” 说着,自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梁氏垂着头,眼睛里说不出的兴奋,“我……我猜是真的。” 不然咋能动手打她男人? 肯定是被戳破了面皮子,觉得丢脸了才动的手。 袁氏就嘎嘎的笑出了声。 沈氏与裴氏相视苦笑,神色间颇有些‘这都是些什么事儿’的无语。 苏木槿抿着唇,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挡住视线的棉帘子,眸底掠过一抹嘲讽。 前世,苏老爷子只是拉扯到了腿筋,并没有伤到腰。也是小年夜想出恭喊了几声没人应他,好面子的他就准备自己下床,结果一头栽到地上,扭伤了腰,而苏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个偏方能让苏老爷子的腿和腰几天就好起来,只是需要不少的银钱。苏老太太舍不得她箱子里的银子,把主意打到了他们二房身上。 那会儿,爹的腿因为坏死费了小张叔好大一番功夫才留住不用砍掉,却陷入接连整日高烧不退;她因为头部受伤惊吓过度,整夜整夜需要人陪着才能入睡,娘和大哥、小弟为了照顾他们,几乎熬成了人干! 老太太开口逼着娘拿出最后一点银钱,娘咬着牙不给,老太太大闹,说要把娘休了,甚至要动手,爹发着高烧拦在老太太跟前,被老太太一棍子打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的满脸都是,最后还是小张叔出面,骂的苏老爷子觉得没了脸皮,才算打消了老太太吞银子的心思。 那个年,他们一家在整日的谩骂中渡过,甚至有一顿没一顿的熬到了来年初二,说好的该他们二房回娘家的日子被心中有气的苏老太太给了大房,到了初三,她被苏海棠蛊惑闹腾着头疼不去姥姥家,爹的身子时好时坏,娘苍老的不成样子,便让人捎了信儿回苗家寨,却不成想,初四,就传来了四舅舅的手废了的消息。 娘当时就晕了过去。 再后来,便是四舅舅接连不幸的遭遇,到后来,四舅妈与大舅舅一家不合,再到后来,姥姥家死的死,病的病,几乎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苏木槿的心口就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疼。 她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挡住她眸底掩饰不住的恨意,听着东屋苏老太太一声高一声低如世界末日般的哭叫,她心底生出莫名的快意! 瞧,上天还是公正的。 什么人该有什么样的报应其实早就注定了! 苏木槿抬起头,余光扫了身旁的苏海棠一眼,苏海棠正皱着眉瞪着跟她抢菜的五房的隆哥儿,眼神阴冷狠辣的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察觉到苏木槿的目光,苏海棠吓了一跳,僵硬的扯了一个笑,声音里带着委屈解释道,“三……三姐,他抢我的菜……” 苏木槿淡淡一笑,“我看到了,你抢赢了。” 放心,这一世,不用你苏海棠抢,那样的渣男,我拱手相让! 到时,必会放鞭炮庆祝。 苏海棠的眼神晃了晃,凑到苏木槿跟前,面上带着几分可怜和讨好,“三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 “滚!滚……都给老子滚!” 东屋里,传出苏老爷子震天的吼声,听起来难堪又绝望,瞬间淹没了苏海棠的声音。 “老头子,你别吓我啊?你到底咋了?你的腿咋就不知道疼了?你是不是残废了……”苏老太太嚎啕大哭,声音尖细又高亢。 “爹,我去请小张叔!” “不许去,谁敢去老子打断谁的腿!” “爹!你的身子要紧……” “滚!老子好好的……” ------题外话------ 等待pk结果中,明天继续双更。 求一波收藏和推荐~ 感谢小仙女们的支持,爱你们,么哒 正文 051 丢人丢大发了 东屋里,苏老爷子要脸面的嘶吼着不让几个儿子去请小张叔,一张脸赤橙红绿青蓝紫走了一圈彩虹色,难看至极,心底恼恨的几乎要羞愤而死。 他顺风顺水几十年,何曾这么丢脸过? 还是当着一大家子的人的面上! 这叫他以后如何在儿子、儿媳妇和一众孙子孙女面前立威? 他们还想去把那姓张的老不死的叫来看他的笑话?是想让整个十八里寨的人都知道他这个里正今天出了个大丑吗? 一群不孝的东西! “滚!都给老子滚的远远的,今儿个谁敢踏出这个院子,以后就别再回来!” 苏老爷子忍着大腿根和腰部传来的疼痛,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去喊白着脸站在一旁,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的苏老太太,“还不去端热水帮我净身。” 苏老太太哭着诶诶应了两声,拿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袁氏探头探脑的从苏老太太掀开的棉帘子的空档看进了东屋,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梁氏舔了舔唇,偷瞧了沈氏一眼,见沈氏目不斜视的端坐着,眉头一皱,轻轻哼了一声,吭哧吭哧的凑到袁氏身边,低声问道,“五、五弟妹,里屋咋回事?” 袁氏嘿嘿笑了两声,“老头子真的把屎拉到身上了……” 啊? 梁氏茫然的抬头看了眼东屋,老五家的说的是啥、啥意思?老爷子真的大小便失禁了? 这……这咋那么让人想笑呢? 梁氏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底满是笑意。 袁氏捂着肚子闷声笑。 哈哈! 真是笑死她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想上茅厕不会叫人吗?动不了还逞能,真是……活该。 袁氏幸灾乐祸的笑咧开了嘴,不觉胃口也好了,手下一哗啦,馍筐里剩下的两个都到了她手里,她张嘴咬了一口,又把碗里剩下的菜和菜汤集中到自己碗里,看沈氏与裴氏跟前还有两碟腌萝卜皮,笑眯眯的伸手端了过来,“二嫂、四嫂,你们还吃不吃,不吃给我吃吧,我还没吃饱……” 沈氏看了一眼裴氏,裴氏与她轻轻挑了挑眉,沈氏会意一笑。 梁氏瞧见沈氏与裴氏亲昵,酸溜溜的说道,“她二伯娘跟她四婶啥时候这么要好了,以前不是都不咋说话的吗?” 沈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裴氏却笑着接了话,“三嫂以前跟二嫂不是挺要好的吗?怎么最近老怼二嫂……三嫂不会是觉得我跟二嫂亲近吃醋了吧?那我可不管,我这会儿正觉得二嫂好,不香甜够,可不让人。” 梁氏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委屈的红着眼睛低头,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你们……都欺负我老实不会说话。我也不想这样的……为啥都怪我……” 沈氏好笑的送给裴氏一个‘你惹她干啥’的眼神,裴氏还一个‘我后悔了’的眼神,妯娌两个眨眼挑眉交流的很是喜庆。 苏海棠咬着唇,手指翻搅着衣角,几次想开口跟苏木槿说话,却都被苏木槿忽视。她撅着嘴瞪着苏木槿缠着纱布的后脑勺,眼里很是恼怒。 盛哥儿瞧见,立刻轻咳一声,“棠姐儿,你在做什么?” 苏海棠对上盛哥儿略冷的眼神,身子一僵,忙收了眼底的神色,面上带着一丝担心乖巧道,“哥哥,我……我担心爷爷……” 盛哥儿眉头一皱,棠姐儿居然说谎,在被他看到她那样瞪着槿姐儿后! 还装出一副孝顺孙女的模样。 盛哥儿的心渐渐下沉。 苏海棠似乎察觉到盛哥儿动了怒,委屈的垂下眸子,掩去眸底的不忿,都是妹妹,哥哥为什么眼里只要苏木槿,她难道是爹娘从外面捡回来的吗?不然,为什么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就连那么丁点大的棉姐儿看着她都一脸防备! 苏海棠攥了攥拳头,咬紧了牙关,余光狠狠剜过去,恨不得在苏木槿身上剜个洞出来。 “棠姐儿!” 盛哥儿低声呵斥。 苏海棠忙收回目光,微微仰头看向盛哥儿,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氤氲着水雾的眸子,满是委屈和不甘,哽咽道,“哥哥,我……” “你……” 见她可怜兮兮的瞧着自己,盛哥儿心软了,到底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心里有委屈难免不懂掩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苏海棠的脑袋,“好了,好好的哭什么……” 苏海棠抽噎了几声,摇了摇头。 苏木槿淡淡看过来,苏海棠似受到惊吓一般,身子一哆嗦,迅速抬手抹去了眼泪,朝苏木槿讨好一笑。 苏木槿的视线滑过苏海棠,就像看到房中的桌椅一样,淡漠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待苏木槿转回头,苏海棠扁着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样去看盛哥儿。 盛哥儿看着苏木槿的背影,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 “哎呀,老头子,你咋啦?” “爹!” “爹又晕了,快,快去请小张叔……” 东屋有人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没多久,小张叔拎着药箱急匆匆赶来,一进东屋,瞧见苏老爷子的模样,乐呵了,“这是闹啥呢?好好的怎么……” 把屎尿拉身上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声音里的笑意却是快要压抑不住溢出来。 苏连华苦笑道,“张叔,你看看我爹,他刚才从床上栽到地上,疼的脸都白了,刚才我们帮他净身,不知道碰到了哪,他又晕了过去……” “你们呐……”小张叔收起玩笑的脸,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捋着胡子号脉,又拨开苏老爷子身上的被子查看伤处,待看到苏老爷子光溜溜的躺在被子里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笑拼命压住上翘的唇角,轻咳两声,手轻轻敲着苏老爷子的腰部,周边敲了一圈后,按在苏老爷子的腹部,轻轻往下按了按。 接下来,发生了让众人始料不及、膛目结舌的一幕。 偏在这时,苏老爷子醒了。 感受到身下痛快淋漓的释放,他轻喘着舒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一睁眼对上了几个儿子目瞪口呆的神情和张老头诡异精彩的目光。 苏老爷子愣住了,视线僵硬的缓缓下滑,待落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和被子上那滩黄色的水渍后,‘啊’的一声冲天惊叫,拽住被子盖住了自己。 ------题外话------ 欠一更,记账。:>_<: 厚脸皮的继续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52 神助攻 屋内,一时间安静的吓人。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出声。 小张叔忍着笑,拍了拍蒙住头的苏老爷子,“行了,都是你看着光屁股长大的儿子,害什么臊?快把被子拉下来,我再给你瞧瞧,别留下病根儿……” “滚!姓张的,你给我滚的远远的,我死了也不用你看!” 苏老爷子在被子里嘶吼,声音闷闷的传出来,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你这头老犟驴,想把自己闷死吗?”小张叔无语的摇了摇头,背着手站到一边,对苏连荣道,“苏大掌柜的,劝劝吧。” 苏连荣眉头一皱,脸色沉了沉。 老三苏连富从后面站了出来,“张叔,我来吧。” 小张叔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苏连富一脸担心的走到床头,去扒拉苏老爷子抓着的被子,“爹,你让张叔给看看,你今天连着都昏过去两次了,不仔细看万一留下啥病根儿,以后走不了路,或者只能躺在床上咋办?” “滚!滚犊子!我没病,看什么看!” “爹,你咋这时候还说这话?你大小便都失禁了,病的肯定很严重,你快让张叔看看……你放心,屋里就我们兄弟几个和张叔,还有娘,没外人……” 苏连富手下使力去拽,苏老爷子气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老大,把老三给我拉出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你这号人。” 小张叔在一旁摇头。 苏老爷子被苏连富拽的露出个脑袋,脸憋的青紫,狠狠瞪了一眼小张叔,才看向苏连富,“滚!你还嫌老子今天出的丑不够多是不是?上赶着把笑话送给姓张的瞧!” “啧啧……苏老头怎么说话呢?我是大夫,我来你家是给你看病的,可不是来瞧笑话的。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心底阴暗。”小张叔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苏老爷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一巴掌扇到了还在企图将被子扯开的苏连富的脸上,气急败坏道,“你他娘的还不给老子住手。” 苏连富被打的整个人愣在当场,脸上满是茫然,“爹,我是为你好,你咋……你咋动手打我?” 苏连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小张叔商量,“张叔,依你刚才所看我爹的身子没有大碍吧?” “腰是没什么大碍,腿没看,我也不知道,兴许没知觉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过下半辈子了……” “你放屁!我的腿有知觉!” 苏老爷子冷喝一声,脸色铁青的瞪着小张叔。 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他还特意在被子里晃了晃腿,虽然立刻就痛出了一头汗,但确实是有知觉的,他冷眼瞪着小张叔,“庸医。” 小张叔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也不与他计较,转头对苏连华道,“瞧见了吧?问题不大,好好休息个把月,腿应该就没事,腰嘛……过了年我再来看。” 苏连华点点头,“好,有劳小张叔。” 小张叔嗯了一声,冲苏连荣笑,“苏大掌柜的,诊费您给结了呗?” “为什么又是我?”苏连荣脱口而出,话说出来便有些后悔,果然,苏老爷子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忙苦下一张脸,“我这……我这真的没银子了,老二,你前几天不是刚卖了一头熊吗?先把爹的诊费给掏了,回头大哥手里宽松的时候再给你……” 小张叔就对苏老爷子笑,“苏老头,瞧瞧你孝顺的大掌柜,做了这么多年掌柜的,手里居然连几个铜板都没有……是真没有?还是不想掏钱啊?” 苏连荣黑了脸,心中暗骂。 苏老爷子受不得激,脸色立时就冷了,“老大,给你张叔拿银子!” 苏连荣还想说什么,但见苏老爷子脸色难看阴冷,吞了吞口水,烦躁的应下,“我身上是真没银子了,我去看看孩子他娘那有没有?” 正文 053 你们担待的起吗 苏老爷子冷冷的看着他。 苏连荣瞪了笑眯眯的小张叔一眼,糟心的从东屋出来,看也不看几个守在正屋的兄弟媳妇,径直往西屋走。 袁氏与梁氏正凑在西屋的棉帘子旁支愣着听屋内的动静,不期然看到苏连荣往这边来,忙退到一边。 “哎,他大伯,他爷身体咋样啊?不会留下啥子后遗症吧?” 苏连荣没有理袁氏,掀开棉帘子推门进了西屋。 袁氏啐了一口,与垂着头眼神不满瞪着苏连荣背影的梁氏道,“瞧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子伤了跟他没关呢,呸!没心肝的东西……” 梁氏没有说话,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袁氏说完,又贼兮兮的笑了笑,将耳朵贴到棉帘子上。 梁氏眨了眨眼,也垂着头凑了过去。 沈氏与裴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皱着眉一脸无语。 西屋。 苏连荣一走进来,就看见李家的嬷嬷在跟张氏和大女儿苏牡丹说着什么,张氏的脸色明显不愉,他心里一阵烦躁,却不得不耐下性子,放轻了声音,开口,“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嬷嬷说家里太乱,要带小少爷回去。”张氏没好气的嗤了一声。 李嬷嬷忙陪着笑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福身,“二掌柜的,您也帮忙劝一劝张奶娘,这事……老奴也是没有办法,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再三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苏姨娘,照顾好小少爷,可您瞧着,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苏姨娘居然差点动了胎气,这要是在苏家待上半个月……您让老奴拿什么给老太太交待不是?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担待的起吗?张奶娘,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该知道老太太和太太把姨娘肚子里的小少爷看的多金贵,苏姨娘到时候得好了,您也跟着享福不是?” 张氏见李嬷嬷竟敢拿老太太压她,眉头已是皱了起来,待听到最后一句,眉间不由露出几分犹豫。 这老东西虽然是个仗势欺人的,话却说的不错。这苏家院子真是太闹腾了,刚才要不是老二家的手快,她的宝贝外孙子可就没了,要真是没了,等着他们一家的是什么,想都不用想。 可要是就这么让丹姐儿跟着回李家,以后难免会被府里那起子小贱人看低、慢待、欺负。 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将目光投向苏连荣。 苏连荣却没片刻迟疑,斩钉截铁道,“李嬷嬷考虑的周到,只是规矩总是规矩,若是坏了规矩,想来老太太和太太也会不喜。” 李嬷嬷脸上的笑容微滞,“苏二掌柜……” “李嬷嬷担心苏姨娘的身子,我们比你更紧张,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苏姨娘和她腹中的小少爷!”苏连荣抬手止住李嬷嬷,冷声道。 “这……” 李嬷嬷很是为难的皱着眉,苏连荣朝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李嬷嬷手里,“嬷嬷拿着,老太太既然让你伺候姨娘,以后姨娘仰仗你的地方还多,多劳你费心。” 李嬷嬷侧眸去看苏牡丹,苏牡丹正沉着脸不高兴,看到李嬷嬷询问她的意见,心下一动,就要说什么,苏连荣轻轻咳嗽了两声,苏牡丹拧着眉摆了摆手,“去吧,跟老太太和太太回个话,就说我会顾好小少爷的。” “是,姨娘。” 李嬷嬷得了银子,满意离去。 苏牡丹却在房门关上的那刻,将手中的帕子狠狠甩在桌子上,“爹,你是不是跟娘一样,一个女儿送进去不牢靠,要把另外一个女儿也送进去固宠?” “哪里听来这乱七八糟的话?” 苏连荣脸色冷沉瞪了眼女儿,“我跟你娘为了送你进去,搭了多少银子赔了多少人情你知道不知道?你以为想送人进去就送人进去?再说,就你妹妹那姿色那脑子,真进了李家后院,那还不得被那群女人活吞了!” 苏牡丹一喜,“爹,你真没想过把蓉姐儿送进去?” 苏连荣蹙眉,虽不想搭理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却看在她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好脾气的安抚了一句,“没有。” 苏牡丹高兴了,笑容满面的拉过苏芙蓉的手,“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给妹妹找一个好婆家,不但风光大嫁还是正头娘子,也有人伺候!蓉姐儿,你开心不开心……” “我……开心……” 苏芙蓉看着姐姐满脸笑容,想到李家的富贵,轻轻抽开了手,站起身,“我去嘱咐小桃两句。” 见女儿想开,张氏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对苏连荣来要银子给苏老爷子出诊费,虽然有些不喜,但到底没说什么,爽快的把钱给了。 本来就没几个铜钱,她还不至于因为这几个铜板就让接下来的半个月在苏家过的不开心。 毕竟,也就半个月。 她不把几个铜板看在眼里,自然就犯不上生气。 苏连荣将银子递给小张叔,苏连贵与苏连华送他出去,苏连富被苏老爷子赶出了房间,只留下了苏连荣。 正屋的人知道苏老爷子没有大碍,也都散了,各自回了屋。 苏连华因为有些不放心,就又转回了东屋,刚掀开棉帘子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苏老爷子与苏连荣的对话。 “……你打听了,他真是卖了那么多银子?” 正文 054 二房夫妻日常 “嗯,几家的掌柜平时都有接触,我悄悄探过口风,确实是十两……爹,你说沈家是个什么意思?巴巴的让战老六送银子过来还指明了给三丫头养身子,这不是明晃晃的打我们苏家的脸吗?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编排你和我娘,说苏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虐待他们二房了……” “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上老二的眼药,我还没糊涂到那份上,有事说事。” “瞧爹您这话说的,儿子这不是担心吗?你就说老二媳妇,一句话不如她的意,她就动刀动棍子的要打杀我娘,虽然我娘是老二的后娘,但那也是长辈不是,老二这家当的……”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苏老爷子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确实是老二管教不利,好好的一个家让一个女人踩在自己头上,没点当家做主的男人样!” “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对了,爹,这次熊瞎子的事儿我看老二是恼上我了,你回头帮我说说,让他以后还把东西送去我们醉香居。”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当你老子我是个傻的?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坑了老二多少银子?还想让他把东西送去醉香居?我看他那架势以后就是送悠然居也不会找你了!再说,你一个李家的二掌柜,又是李家金孙的外祖,还能少了送东西的人?” “爹,别啊。”苏连荣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我虽然是个掌柜的,可银子真不过手,李家老太太精明着呢,我就是个打杂的下人,每个月那点银子都攒起来给了昌哥儿,学院的夫子说昌哥儿来年有八分把握中秀才,我这上下打点都需要银子,爹……您不是一直想让家里改换门庭,从农成士吗?您能眼睁睁的看着昌哥儿因为少了打点的银子错过这大好的机会吗?” 苏老爷子立刻惊喜的问道,“真的?昌哥儿有把握考中秀才?” “真的。” 闻言,苏老爷子再没犹豫,“好,这事儿我过几天找老二说,你以后也悠着点,老二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的。” “知道了,爹,我少扣点还不成吗?”苏连荣呵呵的笑。 父子俩又兴高采烈的畅想着昌哥儿成了秀才老爷以后,家里如何如何发展,如何如何成为耕农之家,如何在十八里寨扬名立万…… 苏连华松开棉帘子,转身大步快速走了出去,直走到二房门口,才长长的,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却怎么都压不住心底那把火,攥着拳头一拳砸在了门框上,门晃了晃,发出沉闷的声音。 沈氏正听苏木槿教棉姐儿背三字经,听到声音忙走出来,见到苏连华的样子,猜都不用猜,一把将人拉进屋,关上房门。 苏连华脸色难看的迎上沈氏担心的目光,欲言又止,满目苦涩。 “好了,那都是些什么人,咱们不是早就知道吗?何苦生气?你的伤口还没好全呢。”沈氏叹了一声,嗤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一群人八成是在惦记咱们手里那几两银子,不榨点出来,他们怎么甘心。” 苏连华苦笑,虽不是,亦不远矣。 沈氏瞧着苏连华的神情,想了片刻,猜测道,“该不会是……老太太跟老爷子还想让你把猎物送去给老大吧?” 苏连华一怔,伸出拇指,“娘子真是天下第一神算。” 沈氏噗嗤笑出声,抬手在苏连华胳膊上不痛不痒的拍了一巴掌,“你才天下第一神棍!好好说话。” 苏连华蔫儿巴巴的垂下了脑袋,面上带了一抹自嘲道,“爹让大哥去问了熊瞎子的事,卖了多少银子也找经手的掌柜套了话,要不是战六哥提前跟那些人打了招呼,这事儿还不定怎么闹腾。” 沈氏一阵无语。 看丈夫依然抑郁的神情,沈氏皱着眉问,“除了这个还有事儿?” 苏连华目光直直的看着妻子,很是苦涩的笑,“爹让我把东西送去给大哥,大哥法外开恩的说以后少扣点银子,我……我就不明白……” 沈氏看着丈夫难过的样子,心里很是替丈夫委屈不值,她笑着拍了拍丈夫的胳膊,“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东西是咱们打的,谁给的钱多卖给谁,还是说,你想继续卖给你大哥……” 苏连华没脾气的斜了自家娘子一眼,“娘子莫非以为我是个傻的,明知道有人抢我的银子还拱手相送?” 沈氏挑眉,“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巴巴的往人家手里送……” 苏连华眨了眨眼,“这人出门的时候肯定把脑子忘家里了……” 沈氏忍不住笑出声,“知道自己以前傻了?” 苏连华点头如捣蒜。 沈氏踮起脚拍了拍苏连华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苏连华弯腰将头送到沈氏手底下,丝毫不介意里面几个儿女笑嘻嘻看过来的目光,甚至在沈氏拍他的时候,还朝几个孩子做了个鬼脸。 棉姐儿咯咯的笑倒在苏木槿的怀里。 盛哥儿与业哥儿也笑眯眯的看着父母孩子模样的笑闹。 苏海棠却从吃了饭就不见人影。 正文 055 麦秸垛后的乌漆麻黑 苏木槿扫了眼窗外早已黑透的天色,眸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嘲讽。 这么晚还出门,除了去李家寻李成弼,她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事实上,苏木槿只猜对一半。 苏海棠确实去见了李成弼,却不是在李家,而是在一个堆在道路旁的麦秸垛后。 “弼哥哥,我好怕……呜呜……” 苏海棠泪水涟涟,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很是害怕的看着李成弼,眼中满是依赖。可惜月光太淡,李成弼能看到的只是一团乌漆麻黑。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李成弼轻叹一声,伸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棠姐儿别怕,你什么都没做,怕什么……” “不……我、我这几天总做梦,梦到我床头站着一个人……弼哥哥,怎么办?怎么办?”苏海棠一头撞进李成弼的怀里,揪着李成弼胸口的衣衫想哭又不敢放声的抽噎着。 李成弼被撞的胸口生疼,蹙了蹙眉,神色间显出几分不耐,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他伸手轻揉着苏海棠的头顶,安抚道,“傻丫头,不是还有弼哥哥在吗?你放心,真出了事,有弼哥哥一个人扛着,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真的吗?弼哥哥?”苏海棠泪眼中带着笑。 李成弼看着那一团乌漆麻黑,情真意切的点头,“真的。” “弼哥哥,你真好,我就知道弼哥哥最好了……”苏海棠又是一头撞进去,李成弼一个没站稳,抱着苏海棠一头栽进了身后的麦秸垛里。 苏海棠尖叫一声,额头撞到李成弼的额头,发出嘭的声响。 “疼!弼哥哥,我的头好疼……” 我他娘的更疼! 堆在这里的麦秸垛被大雪覆盖,不但潮湿还很脏,最重要的一点,大雪化成的雪水上了冻,在麦秸上挂着一个又一个擀面杖粗的冰琉璃。 他被苏海棠这么一撞,直接摔在了那些冰琉璃上,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偏在想直起身子的时候,又被苏海棠照脑门撞了一下…… 李成弼几乎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抓着苏海棠的胳膊将她扯到了一边,自己先站起身。然后才去看苏海棠。 苏海棠低低的叫着疼,又是仰着一张小脸。 李成弼努力的去辨认她脸上的表情,发现还是一团乌漆麻黑后,果断放弃,“棠姐儿,你没事吧?” “弼哥哥,我头疼……” 苏海棠呜呜哭了两声,李成弼冷冷的瞪着那团乌漆麻黑,伸手揉了过去,“弼哥哥帮你揉揉,不疼了……” “弼哥哥……”苏海棠破涕为笑。 “天晚了,你早些回去,别……别让你爹娘和你三姐知道你出来见了我,不然……你三姐又要误会了。”李成弼声音落寞道。 苏海棠义愤填膺的抹去眼泪,哼了一声,“我才不怕!熊瞎子的事明明是三姐不对,你是为她好,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那样……弼哥哥,我会找三姐说清楚的,我会让三姐跟你道歉的,你等着。” “棠姐儿,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弼哥哥知道你是好意,但让你们姐妹因为我关系不和,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弼哥哥,这样太委屈你了……” “傻丫头,等弼哥哥考上举人,你三姐一定会原谅我的,你啊,就别操心了。”李成弼笑着揉她的头。 苏海棠瞬间沉默了。 乌漆麻黑的一团,看不清的神色,说不上什么原因,李成弼盯着那团乌黑笑的格外灿烂。 两人一前一后从麦秸垛后走出来,背道而驰,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苏海棠一路小跑,边跑边回头看那抹在夜色里其实看不清的身影。 李成弼却一次都没回头。 两人离开后,从麦秸垛另一头钻出一个小男孩儿,吸了吸流到嘴边的鼻涕,提着棉裤,吭哧吭哧的往苏海棠的方向走去。 …… 小年一过,就正式进入过年的准备倒计时,炖肉、杀鸡、发面、蒸馒头,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到了二十八这天,苏老太太指挥着苏连华将面和了,单等面发酵一晚上,第二天开始蒸馒头。 袁氏乐呵呵的往前凑,“娘啊,今年那鱼馒头和刺猬馒头可得多蒸几个,我们这天天往外做活的,可需要这么个好东西了。” 梁氏跟在袁氏身后,连连点头。 老太太越过袁氏瞥了眼她身后的梁氏,眼皮子抬了抬,扫了眼默不作声的帮着苏连华的沈氏,眉宇间漾开一抹嘲讽的笑。 沈氏你不是能吗? 梁氏平时那么粘着你,现在怎么不理你了?让你作,作死你! 想到沈氏无人待见的凄惨样儿,老太太顿觉神清气爽,连平日厌恶的袁氏也可爱了几分,难得没有骂袁氏,还好声的应了袁氏的话,“成,明儿个让你二嫂蒸馒头的时候多做几个,你们家和三房都有!” 梁氏的眼睛瞬间都亮了,激动的热泪盈眶,“娘……” 裴氏蹙了蹙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到一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沈氏和苏连华,略一犹豫,放弃了开口。 一行人站在一旁,谁也没上前帮两夫妻的忙。 夫妻两人忙活了半天,把面和好放在大簸箩里,苏老太太郑重的拿了干净的新棉被盖在上面,又吩咐苏连华与沈氏,“你们离灶屋近,晚上勤快的起来看着点,这么多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听到没有?”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语。 每年都是这样,连说词都不改,真是……不搓磨他们这一顿,心里就不痛快。 沈氏朝苏连华轻轻摇了摇头。 苏连华开了口,“娘,我身子不好,小张叔说最好不要起夜,免得天冷伤口恶化,还要多花银子……我们家那点银子,为了给槿姐儿吃药,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我要是再吃药,怕是只能找娘借钱……” “借什么钱,我没钱!” 一听借钱,苏老太太立刻拒绝。 随后,指着梁氏,“你回去跟老三说一声,晚上你们起来看着点!听到没有。” 梁氏刚才还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张了几张,终是不敢反驳,只好委屈的应下,“是,娘。” 而后,垂着的眼睛瞪着沈氏,委屈而愤怒。 ------题外话------ 明天2p,会双更哟。 求一波收藏和推荐,么么哒 正文 056 做好事不落好 苏连华瞧见,上前一步挡住梁氏的目光,眸光带着几分清冷回视着她。 梁氏吓的头一缩,退到了袁氏身后。 袁氏撇了撇嘴,往旁边站了站,让梁氏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梁氏仓惶的抬起头,眼中已经委屈的挤出了泪花,“我……我……” 都欺负她,呜呜…… 沈氏扑了扑身上的面粉,淡淡看了梁氏一眼,跟苏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与苏连华一起出了灶屋,回了二房。 袁氏跑的更快,生怕苏老太太拉她干活,“娘,我也回去了,孩子他爹还等着我伺候呢……” 苏老太太啐了一口,“光吃东西不干活,胖成猪一样,也不怕被人当猪给宰了!老四家的,你可看好了,敢学他们那起子歪心思,小心我让老四休了你!还有你!” 苏老太太瞪了眼梁氏。 梁氏哽的一声,满脸惊恐的连连点头。 苏老太太哼了一声,嘀嘀咕咕的骂着回了正屋。 “他、他四婶,娘……娘她是啥意思?我也没做啥,她咋说要休了我?”梁氏面带凄楚,惶惶不安的问裴氏。 裴氏垂眸,看着她,想着她对素来帮着他们三房的二房,那种仇视的态度,正了正身上的棉袄,淡声道,“娘没说要休了你。娘是说你不要学那些坏心思,比如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什么的……” “啥、啥意思?”梁氏怔怔的。 裴氏瞬间淡了心思,朝梁氏温和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三嫂做好娘分给你的活就成了。”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梁氏高兴的抹了一把眼泪,拉着裴氏诉苦,“他四婶,你说我们咋就这么命苦?孩子他爹好容易做个货郎有点营生,小姑每次都跑我们三房拿东西,从来都不给钱!你说我们就靠这小东西赚那几个钱,辛苦一个月,赚的还没她拿走的多……我知道他四婶跟他四叔都是好人,我们家这些年在家里闹了不少笑话,就你们四房没嘲笑过我们……不是我说二嫂的坏话,你看她做的事,槿姐儿不过是头上破点皮流点血,她手里攥着那么多银子,就不舍得给我我们家一两,我都想好了,给我们家孩子他爹和几个孩子都换身新棉衣,过年的时候好去娘家,我还想着跟我娘多要点腌的咸菜,我记着二嫂喜欢吃呢,可是……” 梁氏受了天大委屈的捏着袖子抹眼泪,“……二嫂居然一口回绝了!我难受的几个晚上躺在床上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你说,二嫂咋就变成这样了?她以前对我们家多好,有啥好吃的好喝的都记着我们,娘跟大嫂骂我的时候,她也会帮我,可你看她现在……他四婶,我真是心里难受的不要不要的,不怕你笑话,我心里真是有点恨二嫂……我以前多相信二嫂,这以后让我怎么相信她……他四婶,你不会把我说的话跟二嫂说吧?” 裴氏看着梁氏,缓缓的摇了摇头,眸间那点温和消散殆尽。 做好事不落好,反被人记恨。 你弱你有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裴氏心中嘲讽一笑,不发一语的走出了灶屋,回了四房。 梁氏有些不解的看着裴氏离开,直到裴氏关上了房门,才不甘的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目光落到那么大个的簸箩里,又委屈的不行,“咋就没人帮帮我们,都欺负我们老实……” …… 裴氏回了屋,老四苏连贵正逗着桐姐儿背一首五言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娘。” 桐姐儿眨着机灵的乌黑眸子一头钻进裴氏的怀抱,裴氏笑着把女儿搂入怀中,刮了刮她的鼻尖,“背不出来就找娘,羞羞羞。” “不羞不羞桐姐儿不羞。”桐姐儿笑嘻嘻的蹭着裴氏的怀抱。 苏连贵摇头失笑。 裴氏看着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儿子和女儿,笑,“我们嘉哥儿几个月不见,个子好像长高了。” “嘿哟,你的眼睛倒是尖。我在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小子这几个月可窜了个儿了,都快赶上我了。” 嘉哥儿笑呵呵的站起身,抬了抬肩头,“爹,咱俩比比,我觉着我应该比你高!” 苏连贵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背上,哈哈大笑,“小子,口气不小哟,来来来,让你老子教教你,谦虚二字怎么写!” 苏连贵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站到儿子身边,比了比肩膀线,得意的笑,“看到没有?想跟老子比,再过两年吧。” 裴氏失笑。 桐姐儿嘻嘻嘻的笑的没了眼睛。 栀姐儿抿着唇,面上漾着很是清淡的笑,眸底却荡漾着一波一波的笑意。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裴氏催了兄妹三个回自己屋睡觉,才跟苏连贵说起在灶屋发生的事儿,说到梁氏那些话,她皱着眉叹气,“你说二嫂他们图的是什么?这十几年他们少帮三房了吗?可你看现在他们落了什么?做好事不落好,反而被三嫂这样记恨,你是没瞧见三嫂看二嫂那眼神,我瞧着都觉得渗得慌……” 苏连贵笑了笑,“二哥二嫂都是心底善良的人,可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帮了他们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的时候没有帮,他们就埋怨上了,跟这种人讲道理,难!” 裴氏跟着笑,“你说是不是二哥二嫂他们看清楚三房是啥样的人了,所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苏连贵抬头看了眼妻子,噗嗤笑出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这么用的吗?顶多是像我们这样,自个过自个的,不相帮不搭理。” 裴氏嗔瞪了他一把,“知道你嫌弃我没读过书,还非要说出来!对了,刚在灶屋,二嫂说他们家银钱不够使,咱们要不要再送点过去?” 苏连贵思忖了片刻,“行,反正嘉哥儿考试还有段时间,先挪出来给二哥看病要紧。” 裴氏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还是先把嘉哥儿考试需要用的银子留出来,剩下的给二嫂他们吧。” 苏连贵点头。 夫妻两个这边刚商议好,正准备洗漱睡下,忽然听外面传来梁氏声嘶力竭的哭嚎,“啊!孩子他爹,你是咋的了?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啊……” ------题外话------ 2p期间,每天双更,还有一更。 求收藏,求推荐~ 收藏满一百加一更,推荐满200加一更,么么哒 正文 057 来自三房的糟心事(pk求收藏) 苏连贵与裴氏都吓了一跳,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听了外面好一会儿动静,直到有人开门出去,两人才开了自己家的门,走出去。 院子里,老三苏连富狼狈的躺在地上,直喘粗气,两个素日干净的货架盒子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苏老太太披着棉袄站在正屋门口,“老三家的,你嚎什么丧呢?我跟你爹还没死呢!” “娘啊,你快来看看我家孩子他爹,他这是咋的了,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喘气了……呜呜……” 梁氏哭的是真伤心,觉得自己真是没活路了,家里妯娌不待见,婆婆欺负,唯一能依靠的男人又成这样了,她怎么办?她好绝望啊。 沈氏推了推很是担心的苏连华,“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三叔好像是受了伤。” 苏连华沉着脸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屋,朝苏连富走去。 裴氏见状,也推了一把苏连贵,“二哥过去了。” 苏连贵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撩起棉袍,也跟着走了过去。 梁氏瞧见兄弟二人,哭的更伤心,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爹……我也不活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没搭理梁氏,弯腰把苏连富扶起,掺进了三房。 “天爷啊……你的腿这是咋啦?咋肿成这样……”梁氏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苏连富脸色发白,额头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嘴唇发紫,哆嗦着不停,想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苏连华眉头一拧,当机立断,对苏连贵道,“快去请小张叔,老三这怕是在雪地里冻狠了。” 苏连贵瞧着他的腿,脸色也很是冷凝,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梅娘,你快去烧些热水。”苏连华又叫沈氏,沈氏高声应了,转去灶屋,裴氏见状,也跟着去了灶屋。 等小张叔来到,看到苏连富肿起的腿,脸瞬间沉了下来,二话不说,拿了剪刀就要去剪苏连富的棉裤,被梁氏嚎着拦住,“你干啥你干啥,他就这一条棉裤,剪坏了就没得穿了……” 边说边哭边狠狠的瞪了沈氏与苏连华一眼。 沈氏翻了个白眼,梁氏一愣,哭的更狠了。 裴氏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忙躲在苏连贵身后猛咳了几声。 小张叔没好气的怼了梁氏一句,“棉裤重要还是命重要?没看他的腿肿的都被棉裤勒住了吗?不剪开怎么看伤!他的腿废了你负责啊……” 说完,回头看沈氏和裴氏,“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拉出去,哭哭哭,哭个锤子哭!” 梁氏脸色一白,晴天披露般扑上去抓住了小张叔的袖子,“你说啥你说啥,他的腿废了?跟苏老二一样废了?” 苏老太太噔噔噔的跑过去,照着梁氏就是一巴掌,“胡咧咧啥,你废了我儿子也不会废。” 沈氏脸色难看,“老三家的,你怎么说话呢!盛哥儿他爹的腿只是有点跛,没有废!” 裴氏也很不赞同的看了眼梁氏。 梁氏却像是灶膛里的火烧着了炮仗,突然爆发爆炸了,扭头恶狠狠的盯着沈氏大吼,“你还说你还有脸说!你个黑了心肝丧了良心一肚子坏水的恶毒女人!要不是你不给我银子,我们没银子做棉袄棉裤,没银子回娘家,孩子他爹咋会二十八了还往外跑,他不往外跑咋能伤成这样?都怪你,你们二房没一个好东西,男盗女娼,一窝子不要脸的肮脏东西……啊!” 梁氏正骂的兴起,手却突然被苏连富咬住,疼的她大叫,“孩子他爹,你干啥……干啥咬我!” 待看到苏连富平日憨厚的面上扭曲成可怕的模样,一双眸子似要将她撕碎的时候,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们,他们啥时候想着我们了……你冷成那样,我就要一两银子,他们都不给……啊!我不说了,不说了……疼疼!他爹,你快松开……” 苏连富松了口,挣扎着看沈氏和苏连华,“二、二……对、对不……” 沈氏看也没看他们夫妻一眼,转身就回了二房。 裴氏与苏连贵交换了一个眼神,裴氏追着沈氏去了二房。 苏连华沉着脸,一双黑眸清冷的仿佛淬了冰,凉薄淡漠,与气的脸色铁青的小张叔点头,“劳烦张叔了。” 小张叔摆了摆手,“行了,人家不待见你,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苏连华侧眸看苏连贵,苏连贵忙道,“二哥回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 苏连华嗯了一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连富与梁氏,抬脚离开了三房。 苏老太太在他身后带着怒气喊,“老二,老三被你们一家害的干不了活,你们二房晚上起来给我看着发面!” “娘!”苏连贵都看不下去了,“三哥的伤跟二哥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你给我闭嘴!” 小张叔将梁氏与苏老太太都赶出了房间,剪开苏连富的棉裤,帮他正了骨头,开了药,留了膏药贴,才离去。 苏连富在被窝里暖了许久才感觉到身体有了温度,又在热水里泡了许久,人才算活过来,身子一灵活,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梁氏叫过来,拿着鞋劈头盖脸一顿揍。 “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不会当哑巴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再提银子的事?梁黄花,你还过不过了?不想过你他娘的趁早给老子滚蛋!” 梁氏被打的抱着头哭,却不敢躲也不敢跑,“我没有……我就是气不过……我不是故意的,他爹,你不要赶我走……我娘走的早,娘家嫂子不会让我进门的……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苏连富打出一身汗,将鞋子扔到地上,“以后二嫂说啥你都给我听着,一句话都不许反对,再让我听到你今天这样的话,你就给我滚出苏家,爱死哪死哪去!” 梁氏呜呜的哭,“我不敢了……以后都不敢了……” 苏连富重新躺回床上,大腿从腿根到脚一阵一阵的涨疼,不多一会儿,他就出了一身的汗,却懒得再起身,就那么闭着眼忍着疼,睡了过去。 半夜,苏连华与沈氏起床去灶屋,发现灶屋已经亮了灯,裴氏与苏连富正在灶屋忙活,看到两人进来,裴氏笑着招呼,“二嫂,你们怎么起来了?不是说好我们来揉面吗?” 沈氏也笑,“左右睡不着,干脆起来一起弄吧,人多也快一点儿。” 苏连富与苏连华也笑着说了几句,四个人的确快不少,一会儿功夫就将面揉了一遍,刚盖上被子,准备回屋,就听到灶屋门被打开,苏老太太走了进来,看到裴氏与苏连富也在,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题外话------ 二更来了。 pk中,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58 老太太找茬(pk求收) “你们一个个的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都跑我的灶屋干啥!老二家的,你们两口子都做了多少年这事儿了,屋里该有多暖和心里没点数吗?这么冷,是想让面冻死,明天好赖在老四两口子身上吗!你们安的是什么居心?……老二,我是使唤不动你们两口子了还是咋的?该你们做的活你们推给老四两口子做,赶明儿是不是也不想给我和你爹养老送终了?你们还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吗……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吃我的喝我的,还使唤起我儿子来了……” 苏老太太越骂越难听,沈氏与苏连华却连眼皮子都没抬,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老太太。 裴氏皱着眉与同样脸色不好看的丈夫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苏连贵上去扶住苏老太太,笑着道,“娘,你冤枉二哥和二嫂了。” “我冤枉他们?我还用得着冤枉他们,他们做的那些事还需要我冤枉……”老太太一把甩开儿子的手,气哼哼的睨着沈氏与苏连华。 苏连贵皱了皱眉,好脾气的再次上前,“娘啊,你真的冤枉二哥二嫂他们了。我可不是来帮二哥跟二嫂的,我是半夜冻的很,想着二哥和二嫂要烧火,特意跑来蹭点热水暖脚的,你瞧,我袜子都没穿……” 苏连贵抽出一只光脚示意苏老太太看。 苏老太太低头瞧见儿子光板子的脚,莫名又来了气,瞪着裴氏骂,“你是个死人呐!你男人冻脚,你不会帮他端水回屋去泡脚吗?大半夜的跑来灶屋,是生怕冻不出病是吧?要你有什么用!” 站着中枪的裴氏,淡漠着一张脸,伸手在苏连贵的腰上拧着一块肉,掂着转了两圈,苏连贵疼的脸都抽了,忙打住苏老太太的话,“娘诶,这天儿太冷了,我送您回屋睡觉,我也得赶紧回屋去,这要冻出病遭罪是次要的花银子我可就没了,我家那点钱都给嘉哥儿读书了……” 苏老太太哼哼两声,检查了发面确实弄好了,才瞪了沈氏与苏连华两眼后,扶着儿子离开,边走边骂苏连贵,“你说你,让嘉哥儿读那书干啥,明知道读不出个什么名堂,浪费银子!你还当嘉哥儿是昌哥儿有那读书的天赋?我看呐,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有那些银子还不如早点给嘉哥儿相看个好的……” “总要给孩子试过才知道行不行,万一嘉哥儿中了举,娘您可就是举人的亲奶奶,以后是能封诰命的……” “净瞎说,你们老苏家要真有那抹青烟儿,你爹也不会当了一辈子老童生,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苏老太太虽然心动诰命夫人的身份,却对儿子的话很是不屑,总觉得除了大房的昌哥儿,其他几个孙子都没那个命,原因是啥,呵呵…… 裴氏垂着眸子,直到苏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正屋棉帘子后,才抬起头,对沈氏与苏连华道,“二哥、二嫂,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要蒸一天的馒头,还有的熬。” 沈氏安慰裴氏,“嘉哥儿读书用功,又有好先生指导,一定能考中秀才的!” 裴氏笑着点头,“二嫂放心,我不会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的,我儿子的好我自己知道,不需要她肯定。” 沈氏与苏连华也跟着笑了,与裴氏打了招呼,回了自己屋。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老太太就拍起了二房的房门,还恐怕别人听不到的大声喊着,“老二家的,太阳都要晒到脚脖子了,还不起来干活蒸馒头……” “看看谁家的儿媳妇像你一样懒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明天是什么日子,当婆婆的我都起来了,你还在睡懒觉,你让别人看看是个怎么回事儿……” “老二家的,你听到没有?快起床!……” “娘啊,这一大早的你喊啥呢,还让不让人睡觉啦?二嫂跟四嫂不是天没亮就去蒸馒头了吗?”袁氏披着棉袄,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探出个头,嘟囔道。 苏老太太正骂的兴起的声音一滞,哽住了,扭头一看,灶屋后那个烟囱果然冒着黑烟,不由讪讪的哼了一声,冲袁氏道,“还睡!你是猪吗?赶紧给我起来喂猪、喂鸡!要不是你懒的跟猪一样,家里的猪会长的跟个小鸡子似的卖不出去?” 袁氏却当没听见,见苏老太太不再嚎了,揉着眼将房门嘭的一声关山,继续睡去了。 苏老太太气的险些跳脚。 袁氏又突然打开了门,“娘啊,你说的今年我家有两条鱼两个刺猬的,你记得一会儿跟二嫂说啊!我家今年还指望着靠它们发财呢!” “发财,发你个大头财!整天好吃懒做的,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苏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去了灶屋,见苏连华与苏连贵蹲在两个灶膛下烧火,沈氏与裴氏手脚利落的揉着面团,旁边的案板上已经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十个等发酵的馒头,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老二家的,今年蒸十个鱼馒头,十个刺猬馒头,一房两个,正屋两个,做精致点儿,花馍还按从前的,正屋摆一大两小,灶屋两小,就这么着。老四家的,你歇会儿,小锅的馒头蒸好先捡出来,打个稀饭,先把早饭做出来……” “奶,一家两个馒头,加上正屋的两个,不是应该十二个吗?”业哥儿在灶屋门口探着头问,显然是听到了苏老太太刚才的话。 苏老太太一眼瞪过去,“小孩子懂什么?不会说话这两天就当哑巴,去去去,回屋玩去。好的不学学会跟大人顶嘴了,也不知道怎么教的……” 沈氏看了苏连华一眼,夫妻两个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苏连贵忙打圆场,“娘,业哥儿说的没错,咱们家五房,加上正屋,可不得十二个吗?” “哪来的五房?我可就只生了四个儿子!”苏老太太不屑的扫了眼苏连华,“人家眼里可没有我这个娘,我也生不出这么有本事阳奉阴违的儿子!” 灶屋里瞬间一静。 ------题外话------ 一更来了。 pk期间,双更,还有一更,十点半左右。 宝宝们,求收藏,求推荐啊~ 小栖需要你们的支持呀~ 正文 059 居家必备好馒头(pk求收) “老太太要是觉得我不配叫你娘,我以后不叫便是。” 许久之后,苏连华声音淡然道。 沈氏看着丈夫,眸底满是心疼。 “二哥……”苏连贵眉头紧蹙,不解的看了眼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苏老太太,声音里不觉带了几分厉色,“娘!你这是想干什么?二哥眼里什么时候没有你了?什么时候对你阳奉阴违了?他和二嫂对你的孝顺,一点也不比我们这些你亲生的差!你这是又听了谁的大舌头……” “你吼什么吼?人家还没生气,你气什么?”苏老太太一巴掌拍过去,气呼呼道,“你心里记着人家是哥哥嫂子,人家拿你当弟弟看了没?人家是有了吃的念着你了,还是有了银子给你花了……” “娘!二哥二嫂这些年给你的银子还少吗?” “他们那是给我的吗?他们那是给你爹的!我花的是你爹的银子!”苏老太太跳起脚拍着苏连贵,“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不帮着你娘我偏帮一窝外人!” “娘,那是我二哥二嫂,不是外人!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苏连贵突然觉得心好累,跟一个压根不讲道理的亲娘讲道理,简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难说清。 裴氏皱着眉,纠结着想开口,可看了看剑拔弩张的母子俩,到底还是没说话。 有些事有些话,当儿子的可以跟亲娘掰扯,当儿媳妇的却一句话都不能说。 这也是他们夫妻先前就商量好的,不管因为什么与老太太发生冲突,都由他跟老太太交涉,她一个字都不要说,因为不管她说什么,都只会让老太太的箭头对准她,对解决问题没有一点帮助。 “我不讲道理,你个兔崽子,你长本事了,你……” “哇啊……爷,奶说我们一家是外人,我们难道不是苏家人吗……”业哥儿眼见爹娘被老太太欺负,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抬手捂着眼睛干嚎起来。 裴氏眼睛一亮,赞赏的看了眼业哥儿,朝自家男人递了个眼色。 苏连贵接到妻子的示意,挑了挑眉,忙拉着苏老太太劝,“娘啊,你看看,你说一两句话畅快了,等业哥儿跑去跟爹告状,爹来问你,你怎么说?就算业哥儿是个好孩子不去跟他爷告状,回头要是让街坊邻居听到闲话,落了咱们苏家的面子,爹能咽得下这口气?就算爹不追究,你这一番话说的,让你儿子我以后还怎么跟二哥相处?二哥打猎功夫好,二嫂娘家大哥、四弟可都是镖局的人,儿子过了年还想走他们家关系,去接一些镖局的活,你说你这么一搅合,儿子的钱途可就没了……” “他们家有啥关系可走的?那镖局又不是他们家开的!你们就吃力不落好吧……”苏老太太正被业哥儿那一嗓子哽的要下不来台,突然听到儿子给自己搭台阶,很是欣慰的看了儿子一眼,对儿子的话倒不以为然。 苏连贵见老太太态度软和,便笑着凑到苏老太太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苏老太太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斜了沈氏与苏连华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裴氏与苏连贵齐齐做了个额头抹汗的动作,夫妻俩相视苦笑。 “二哥二嫂,娘她……”苏连贵想说老太太说话不走心,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们别放心上。” 苏连华看沈氏,沈氏摇头笑,“多大点事儿,让老太太说骂两句也少不了什么。” 苏连华跟着点了头附和。 苏连贵还想劝些什么,裴氏朝丈夫轻轻摇了摇头,苏连贵便收了心思,不再说话。 几人紧张的忙碌着,慢慢的气氛又恢复到先前的热络。 馒头蒸出来,晾在了正屋,十二个鱼馒头,十二个刺猬馒头,一个都没有少,苏老太太打跟前过,看到那些馒头,撇着嘴哼了哼,倒也没再说什么。 业哥儿回屋将灶屋发生的事跟苏木槿说了,苏木槿抱着棉姐儿笑。 在信奉神明的十八里寨,鱼馒头鱼刺猬馒头有着说不上多好但却很实用的寓意。 鱼代表‘余’,家中有鱼等于家中有鱼等于年年有余; 刺猬代表‘刺头’,需要出门打工挣钱的人家每年过年都会蒸上一两个,寓意出去闯荡是刺头,有骨气,不怕人欺负。 可谓,居家必备好馒头。 苏老太太不愿意给二房,其用意简直想都不用想。 “奶对咱家有恶意!深深的恶意……”业哥儿重重的点头。 苏木槿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弟弟的小脑门儿,“我们家业哥儿还没入学,就已经学会三十六计了……” 业哥儿笑嘻嘻的将脑袋凑到苏木槿跟前,“三姐,我不想读书,我要学武。你啥时候教我学武功?等我学会武功我就能保护你们了。” “你连马步都扎不稳,想学功夫啊……”苏木槿笑了笑,“先考个秀才回来再说。” 业哥儿不依,蹭进苏木槿的怀里,“三姐好三姐,我好好学扎马步,你教我教我……” “不行,先读书。” “六哥羞羞羞……” 棉姐儿缩在苏木槿怀里,推着跟她抢地盘的业哥儿,小手在脸上刮。 业哥儿扑过去挠棉姐儿的痒,姐弟三个笑闹成一团。 苏海棠撅着嘴,很不开心的看着他们。 苏木槿扫了她一眼,没搭理。 好一会儿,苏海棠蹭过去,说了句,“三姐,我知道六哥为什么不想读书……” “棠姐儿,你胡说什么。”业哥儿立时站起身,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头一仰,“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因为家里的银子都给你看病买药了,家里没有钱给六哥教束脩,六哥想去读书也去不……” “你还说!三姐,你别听她瞎说,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我想跟爹和舅舅们一样,打猎或者当镖师,才不喜欢读那些之乎者也,大学中庸什么的……”业哥儿忙解释。 苏海棠哼了一声,“你骗人,我都看到你在雪上偷偷写字了,你明明很想读书的!都是因为三姐,三姐她……” “苏海棠!你给我闭……”业哥儿怒气冲冲的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委屈的红了眼睛,“又不是我的错,是三姐花光了家里的银子,你冲我发什么火!都怪你,都怪你……” 苏木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业哥儿身上,“业哥儿,你告诉三姐,你想读书吗?习武可以强身健体,有一技之长谋生,但……读书能让人明礼,能使人上进,能光耀门楣,能让看不起咱们家的那些人仰望,能在别人欺负家人的时候站在高处让他们只能低头跪服!现在,你来告诉三姐,你想读书还是习武?” “我……”业哥儿想脱口而出习武二字,却在看到自家姐姐那双神情肃穆的双眸后,顿住。 而后,良久,他握紧拳头,仰头望进那双仿若启明星一样耀眼的双眸中,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的点头,“我要读书!我要光耀门楣!我要让那些欺负我家人的人只能低头跪服!我要……保护我的家人!” ------题外话------ 二更奉上。 pk中,求收藏,求推荐~ 宝宝们,给力呀。 正文 060 一个铜板的压岁钱 pk求收求推荐 “好,你想读书咱们就读!” 苏木槿明神色一柔,抿唇浅浅一笑,伸手抚摸在业哥儿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看着面前还尚显稚嫩的容颜,她的神思有些恍惚,想起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业哥儿时,他明明已经烧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却还记着要抓鱼换钱,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三姐……钱……” 她略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眸底不觉漾开的一抹水色。 业哥儿郑重点头,像诅咒发誓一般,一字一句道,“三姐,我会好好读的,我一定会好好读的。” 苏木槿笑,拍着他瘦弱的小肩膀,肃然道,“三姐相信你,只要你想读,三姐绝不会让人从中作梗,谁都不行!” 业哥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木槿。 棉姐儿拍着手笑,“六哥要读书了……” 苏海棠撇嘴,“家里的银子都给三姐你看病吃药了,哪有银子送六哥去读书?你就会耍嘴皮子功夫。” “棠姐儿……”业哥儿皱眉瞪过去。 “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交束脩要好多银子,笔墨纸砚也要好多银子。弼哥哥一年光花在笔墨纸砚上的银子都要好几十两,过了年弼哥哥还要一大笔生活开销,咱们家哪还有银子送六哥去学堂!” 业哥儿一怔,想起这几年爹娘挣的银子大多数都拿去给李成弼读书花销了,确实没有闲散银子再送他去读书。 他攥了攥拳头,猛然抬头,刚想跟苏木槿说他不读书一样能出人头地,就见苏木槿抱着棉姐儿看着苏海棠笑了。 “谁说我们家要继续供养你的弼哥哥了?你的弼哥哥有骨气的很,不打算吃软饭了,他没告诉你吗?” 苏海棠一愣,片刻后皱着眉头道,“三姐,你说话太难听了,什么叫吃软饭啊?弼哥哥现在是秀才老爷,想要银子镇上好多人家都上赶着送呢,要不是你是他未婚妻是自己人,哪轮得到咱们送银子给他花?” 自己人?送银子给他花? 说的好像谁稀罕!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斜了她一眼。 苏海棠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业哥儿一眼,等了好一会儿,才又试探着开口,“三姐,你该不会……还在生弼哥哥的气吧?你的心眼也太小了,难怪上次弼哥哥让我替他跟你说好话的时候,你都不搭理我……” “嗯,你说对了,我心眼小,特别小!”苏木槿点头,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可名状的冷厉,“告诉你的弼哥哥,以后看到我有多远滚多远,再想利用我们苏家二房耍什么阴谋诡计,下次,可就不会是自食恶果这么简单了!” 说罢,再不去看苏海棠,径直叫了呆愣愣的业哥儿,问他现在认了多少字,读过什么书,琢磨着是直接送业哥儿去找某个人,还是先去学堂磨练一段日子。 苏海棠似乎被苏木槿口气里的冷厉吓到了,待在床尾没再开口,只是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中有着探究和不忿。 业哥儿瞧见,眉间闪过不悦,只觉得棠姐儿真是魔怔了,不偏帮自家亲姐姐,反而处处去维护一个外人,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想什么不重要,但她要是敢跟李成弼那个外人一起欺负三姐,看他怎么揍她! …… 转眼到除夕,简单吃过晚饭,几个媳妇就在苏老太太的指挥下,忙碌的洗菜切菜炒菜,肉菜由苏老太太亲自掌刀翻炒装盘,剩余的除了裴氏帮着炒了两道,全落到了沈氏身上。 好在,沈氏也不计较这个,饭菜做好吃了,他们二房也能多吃点不是。 袁氏装模作样的蹲在灶膛下,跟烧火的裴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时说两句,“娘,你炒的菜真香,让我尝一口呗……” “二嫂,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都能自己开饭馆了。” 众人一直忙到天黑透,刚停下手,村子里就开始响起此起彼伏放关门炮的声音,苏老太太从矮板凳上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出灶屋叫人,“老大,带上昌哥儿赶紧出去放关门炮!” “诶。” 苏连荣与苏玉昌拿着几个擀面杖粗细的单个炮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外面嘭嘭嘭响起放炮声,三响后,苏连荣与苏玉昌进了院子,将院门关上,插上门栓。 苏老太太摆了手,吩咐道。 “昌哥儿,让你娘把准备好的糖果瓜子花生都拿出来摆到正屋去,老二跟老四,你们去把你爹挪到正屋那小床上,我们也开始守岁了。” 小孩子们高兴的往正屋跑,五房的隆哥儿流着口水笑的憨傻跑到半路摔了一觉,爬起来叫着‘瓜子瓜子’冲进了正屋。 苏老太太嫌弃的撇了一眼,瞪了眼袁氏,想说什么又记着是大过年的,便只越发嫌弃的瞪着袁氏。 袁氏装傻充愣的嘿嘿笑了两声,“娘,隆哥儿烧傻了……他是个傻子。” 想到隆哥儿是因为什么傻的后,苏老太太心虚的收回了视线,转身朝正屋走去。 说是守岁,其实不过是苏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总结一下去年的发展,展望一下来年的光景,嘱咐几句兄弟们要互爱互助,妯娌们要勤俭持家,孩子们要孝顺长辈,等等。 接着,就是余兴节目,一些廉价的糖果,自家翻炒的花生瓜子,大人抓一把闲嗑聊天,小孩子们笑着跑着追着闹着,咔嚓咔嚓,嘎吱嘎吱…… 待时间到午夜,有人在外面敲着梆子大叫,“子时正了!” 各家各户大儿长孙会先跑出去放开门炮,紧接着,放红纸裹成的大长鞭炮,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放到天地供桌上,报备过诸神,开始端菜摆桌,一家人吃团圆年夜饭。 今年因为苏老爷子受了伤,几乎一切从了简,往年惯常让几个兄弟发表一下对来年的计划,对兄弟手足情的热枕,今年都省了,直接到磕头拜年这一个环节。 由老大苏连荣一家开始,挨家磕头拜年,苏老老爷子笑着喊起,苏老太太肉疼的发着红包,给二房几个孩子时,更是没个好脸色。 苏牡丹捏了捏只有几个铜板的红包,转身塞给了苏芙蓉,“给你买糖吃。” “谢谢大姐。”苏芙蓉笑着接了,却在出门找村里好姐妹玩的时候给了人,“就几个铜板,我才看不上。” “嗷嗷,六个铜板,能买好多小炮……”苏玉发叫着跑了出去。 苏玉达追着跟了出去,隆哥儿傻乎乎的业跑走了。 苏老太太摆着手赶人,“走走走,都出去拜年去,还留在这里干啥……” 花木槿捏了捏手中只有一个铜板的红包,眸子一转,不等老太太把话说完,一头扎进了苏连华的怀里,嚎啕大哭,“爹,为什么奶其他的孙子孙女都有六个铜板,我们二房的孩子却只有一个铜板,是不是因为你不是奶亲生的,所以我和哥哥、弟弟妹妹们只有一个铜板……” ------题外话------ 一更。二更八点。 2p中明天中午下,目前收藏不理想,不知道会不会扑,很忐忑。 宝宝们,求收藏,求推荐,求扩散。 正文 061 不闹一场都对不起老太太搭好的戏台 业哥儿接受到苏木槿递过来的眼色,立刻扑到了苏老爷子的床前,从红包里倒出一枚铜钱,红着眼睛委屈的抬头,“爷,为什么达哥儿他们有六个铜钱,我们就只有一个?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奶亲生的孙子孙女,所以……” “村子里那些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爷,我们是不是有了后奶,你也不疼我们了……” 苏木槿窝在苏连华怀里笑,老太太想找事儿,不闹一场都对不起老太太搭好的戏台。 苏老爷子脸色难看的去瞪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先是心虚的缩了一下脖子,随后,扬起头理直气壮道,“家里穷的本来没剩几个钱了,就这几个铜钱还是我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老头子你这一场病花了多少银子了,还有老五那腿不得拿银子养着?开了春,姚黄也要开始准备嫁妆了,没有银子能行?他们二房年底得了那么多银子,少拿几个铜钱能咋地?……我还没怪你们二房今年没交家里几两银子,你们倒嫌弃我给的压岁钱少,嫌少都给我交上来!” “盛哥儿,槿姐儿,业哥儿,棠姐儿,棉姐儿,去把铜钱都还给老太太。” 沈氏见着几个孩子受委屈,脸上染着薄怒想开口,却被苏连华先开了口。 苏连华说完,淡淡的看着苏老爷子,“爹,这个家要是容不下我们二房,您发个话,给我们一纸文书,我们这就搬出去,在外面绝不会提十八里寨的苏家一个字!” “老二,怎么说话呢?” 苏老爷子沉着脸,很不喜欢苏连华的咄咄逼人,“不就是你娘给孩子的压岁钱少了吗,让你娘给补上不就是了,哪里就够得上容不下你?你这话传出去,还让你娘怎么在十八里寨做人?你多大的人了,说话就没个分寸!” 苏老爷子咬着‘你娘’两个字,将苏连华推上了‘不孝’的位置。 苏木槿眸光清冷,看了眼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察觉到泛着寒气的视线,看过去时,只看到苏木槿瘦弱的背影,眉头瞬间一皱,冷声道,“看你家三丫头成什么样子?多大的人了还往你爹怀里扑,有没有一点规矩!” 这话初听没有什么,细思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恶意。 苏木槿冷笑一声,正要转身反问苏老爷子一句,沈氏已挡在了她的身前,神色森冷道,“老爷子有话就敞亮了说,这么说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女,良心不会痛吗!” “你……” 苏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转头瞪着面无表情的苏连华,“老二,我是不是你爹?我还能不能说你两句了?” “爹……你一辈子都是我爹!你想怎么说我我都不会说什么,可你怎么说你的亲孙女……”苏连华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嘲讽至极,“……你是怎么想着说出这句话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她开了春就十二了,不是三岁五岁的孩子,那么大个人不知道点男女有别……” 苏老爷子的话说到这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然后,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瞪着苏连华,直喘粗气,“老二,你行你可真行,都会挖坑埋你老子了!老婆子,拿铜钱,你孙子孙女给多少,二房照着给!” “给啥给?他们眼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娘跟你这个爹,拿钱给白眼狼……” “让你给就给,再废话一句,你给我滚回张家去!”苏老爷子脸红脖子粗的大怒,手啪啪啪的拍在床上。 苏老太太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应下,回东屋数了铜钱丢到地上,啐了一声道,“给!看你们二房拿了这钱能不能发财!” “哇啊……” 业哥儿捂着脸嚎啕大哭,“奶,你为什么死的那么早,你要是没死,我们过年也有六个铜钱的压岁钱了,我们也不会被后奶骂白眼狼了……怪不得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哇啊……爹,你好可怜啊……娘没了爹不疼……后奶还指着你的鼻子骂你……” 苏老爷子听的额头青筋直突,心里知道自己理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憋的脸色青白交错,难看又狼狈。 兄弟几个,老大一家回了屋,老五拽着想看戏的袁氏出了门,梁氏早早的就照顾自家男人去了,只剩老四与裴氏和几个孩子,站在一旁想开口帮腔,都被沈氏眼神拦住。 “哎呦,这是咋地了?六郎咋哭成这样了?哟,槿姐儿也哭了……这大过年的出啥事儿了,哭的好像家里死了人……” 正屋的棉帘子蓦然被人掀开,前头的邻居周家的小媳妇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看到屋里的场景,忙吐了瓜子皮八卦道。 周家小子扯了扯媳妇的衣服,“咋说话呢!” “嗨,苏大伯,苏伯娘,我不会说话,你们那啥……别往心里去啊。”周家小媳妇笑嘻嘻的说了句。 周家小子尴尬的拽过媳妇,“苏大伯,苏伯娘,我们来给你们拜年了。” 说着,拉了小媳妇要磕头,小媳妇往回拉了拉衣服,硬是抓着周家小子,没跪下,只做了个揖,福了福身。 苏老爷子给苏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好歹把人糊弄了出去,却听周家小媳妇与周家小子边走边嘀咕,“我就说我平时没听错,啥子里正公正无私,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你没看见地上那些铜钱啊,一准儿是老太太发压岁钱不公平,委屈了二房的几个孩子,不然咋一个个的都跟死了奶似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周家小子低声喝骂了一句,随即又悄声道,“你别说,苏二哥的亲娘是早就去世了,可不就是死了奶吗?” 周家小媳妇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双眼瞪了苏老太太瞪苏连华两口子,只觉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老的不知道做表面功夫。 小的没良心,苏老太太好歹也养了他几年,是他的长辈,他居然这么当众让她下不来台,不孝的东西。 苏老爷子想发火,可到底还记着今天是大年初一,一会儿村民要陆陆续续的来给他这个里正拜年了,要是二房这些人还闹腾,到时候他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他平缓了呼吸,稍稍缓和了几分颜色,对苏连华道,“老二,爹知道今天的事委屈你了,你娘年岁大了,刀子嘴豆腐心,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家和万事兴。你们也去吧,别耽误了窜门儿……” 苏老爷子摆摆手,让二房离开。 苏连华没有半分迟疑,带着妻子与几个孩子走了,老四与妻子对视一眼,也带着孩子出了正屋。 一把铜钱撒在地上,没人捡。 苏老太太冷哼一声,蹲下身,费力的一个一个捡起来,“早知道就不扔地上了,一群白眼狼还想要我的银子……” “行了!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拿点东西去前院走一趟,别让周家小媳妇在外面胡说。” 苏老太太不想去,可看到苏老爷子要吃人的目光,撇着嘴掂了盒过期的糕点去了,临出门还跟苏老爷子叫嚣,“你就向着二房吧,我看你心里还在记着那个狐狸精!跟老娘斗,明天想回娘家,门都没有!” 苏老爷子气的抓起桌上盘子里的花生朝苏老太太砸去。 苏老太太跳着脚一溜烟走了。 ------题外话------ 二更来了。 2p中求收~求推荐~ 正文 062 不消停的初一 苏连华与沈氏带着几个孩子去村里走了一圈,去战六叔家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吃午饭时,赶回了苏家。 一进门,就见苏老太太叉着腰站在正屋门口,黑着一张脸,“东家窜西家,不知道家里什么时辰吃饭吗?还不去把菜热了吃午饭!” 说罢,挑了棉帘子进了屋。 苏木槿眯了眯眼。 苏连华眉头一蹙,沉下了脸。 沈氏嗤笑一声,推了苏连华一把,“行了,咱们明天回娘家,按规矩今天是该我做饭的,你先带孩子们回屋,我去把饭菜热一下,一会儿就好。” “二嫂,你们回来了。”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裴氏走出来,小声道,“我说我来热,娘非要等你们回来。” 沈氏挑眉看了苏连华一眼,苏连华很是无奈的耷拉下肩膀,沈氏抿着唇笑了笑,拉着裴氏去了灶屋。 不多一会儿,饭菜热好,裴氏与沈氏端着菜正摆桌,李成弼母子来了。 进屋就先挑起二房的错。 “他二婶,大年初一走亲访友,你们女方也不去我们家露个面,这是啥意思?想断亲还是想毁了亲事啊?” 周寡妇唾沫星子飞满天,一张被风吹的粗糙的脸上很是不满。 沈氏瞬间冷了脸,裴氏见状,放下手中的碗筷直怼周寡妇。 “哟,这话是怎么说的?谁家未婚夫妻不是男方先来女方拜年的?周嫂子不知道,秀才老爷也不知道这规矩吗?” 李成弼的眸色瞬间一沉,面上却带着几分腼腆的作揖陪笑,“四婶子说的是,是弘载不懂礼数了。” 周寡妇见儿子吃瘪,还要张口反击,被李成弼以眼神止住,周寡妇只得悻悻的甩了沈氏几个冷眼加白眼。 母子俩又去找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说了几句吉祥如意话,按规矩,正月里,进门是客逢饭点得留客。 苏老爷子便象征性的说了几句留客的话,一般来说,同村的多会谦让几句然后告辞回家。 但显然的,李成弼母子不是那一般人。 周寡妇在苏老爷子留第二遍时,立刻就答应了,还乐呵呵的说道,“大年初一跟里正一起吃饭,这在咱们十八里寨可是独一份,我今儿个是沾了我们弼哥儿的光了。” 呸! 苏老太太的脸立刻拉的老长。 苏老爷子也愣在了当场,去看站在一旁的李成弼,却见李成弼垂着头,孝顺的模样好像在告诉他我都听我娘的。 苏老爷子的心里也不痛快了。 特别是吃饭期间,周寡妇丝毫看不懂人脸色的抢了好几筷子苏姚黄跟前的肉,苏老太太的眼睛差点没化成绣花针,飞过去把她的嘴巴给缝住! 还有李成弼,几次把话题扯到苏木槿的身上,言语之间深深浅浅的说着他与苏木槿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惹的苏连华与盛哥儿、业哥儿险些忍不住打人。 临走,周寡妇还揣走了一兜苏老太太和苏姚黄最喜欢吃的炒瓜子,那瓜子是大房从李家带回来的,是拿什么药炒的,吃再多都不上火,统共没多少,苏老太太摆在那,准备吃了饭跟闺女闲嗑牙呢! “娘,我讨厌周寡妇!都怪二哥跟二嫂,他们要是去了李家,周寡妇就不会吃我的瓜子了。”苏姚黄气哼哼的跺脚。 苏老太太狠狠的瞪了眼正收拾桌碗的沈氏,“不省心的东西!” 沈氏手下一顿,头也没抬,抱着一摞子碗转身往外走。 “老二家的,明天他大姑回娘家,他大姑就喜欢吃你做的饭菜,你明天早点起来准备饭菜,红烧肉要先做上,多煮一会儿……” 裴氏一愣,明天不是该二嫂回娘家吗?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沈氏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眸底掠过讶然,不动声色的跟着沈氏回了灶屋。 “二嫂,明天轮到你回娘家,娘怕是记错了,二嫂刚才怎么拦着不让我说?” 沈氏朝她眨了眨眼,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裴氏困惑的挑眉,沈氏却欢快的笑着洗刷碗筷,丝毫没有被老太太的怒火影响。 晚上,沈氏跟苏连华说起这事,苏连华无语的笑了,“还真让槿姐儿猜着了。” “那咱们……”沈氏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丈夫。 苏连华挑眉,“为夫都听娘子的。” 沈氏啐了他一口,“老没正经的!都听我的,那咱们就先斩后奏……” “好。” 沈氏一怔,后面的话便没再说。 苏连华将妻子搂入怀中,“既然不管咱们做什么,他们都看不上眼,那就随他们吧。以后,每年的初二咱们都回娘家!” “真的?”沈氏眼睛一亮,带着几分灼热翻身趴在苏连华胸膛上。 苏连华笑,微抬头在妻子发顶亲了亲,“真的。” 沈氏也笑了,窝在丈夫怀里,轻声道,“算了,以后还是按规矩吧,他们做事没有规矩被人诟病的是他们,咱们是咱们,槿姐儿她们还得嫁人,业哥儿想读书考科举,这上面咱们得未雨绸缪,不能让人抓了把柄,以后找他们的不是。” 苏连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好,都听你的。” 一墙之隔,耳力敏锐的苏木槿将夫妻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下一叹,果然跟她猜的一样,爹娘一直不分家,是为了他们兄妹几个。 第二日,天未亮,一家七口就换好了新衣服,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年礼,苏连华与盛哥儿一人抱了一床棉被,出了苏家院子。 赶到战六叔家,战六叔早开了院门,见他们来,忙把牛车赶出来,战六婶在上面铺好了干草,帮着沈氏把棉被铺在下面,另外一床放在上面,好等人坐上去后盖。 棠姐儿先爬上了车,揉着眼躺到了车中间,一副还要再睡的模样,业哥儿一把将她扯到一边,皱着眉嫌弃道,“你好好的躺什么躺?你往中间一躺,二哥和三姐怎么办?” 苏海棠委屈的咬着唇,“我……我也困……” “忍着!”业哥儿没好声的瞪了她一眼,看着槿姐儿抱着睡的晕乎乎的棉姐儿躺好,又让盛哥儿也躺了个好位置,才爬上车,坐在一个角落里,只盖住脚和膝盖。 苏海棠往被窝里缩了缩,蜷缩成一团,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苏连华和沈氏相视一笑,与战六叔和战六婶说了几句,赶着牛车出了村。 赶到苗家寨时,村头等着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见车上的人,一个人跑回去送信,一群人笑着冲了过来,“二姑来啦,爷,奶,二姑来啦……” ------题外话------ 2p过了,谢谢宝宝们的收藏和推荐,么么哒爱你们。 编大问15w上架还是30w上架,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留言告诉我哈。 另外,pk通过了,每天的更新时间也要确定下来了,大家一般什么时候看,也请记得留言告诉我哈。 正文 063 回娘家 业哥儿从牛车上站起身,老远就摇着手,笑眯眯的大叫,“睿表哥,姝表姐,茴表姐,思表弟……” 几个孩子一眨眼跑到牛车旁,小脸通红的仰着头,“二姑,二姑夫,爷奶等你们好久啦……” 说完,也不等苏连华与沈氏说话,就笑着与跳下牛车的业哥儿抱在了一起,“你们可来了,我想死你们了……” 苏连华与沈氏相视一笑,相继从牛车上下来。 “二姑!” “姝姐儿……半年不见,个子又抽高了。”沈氏笑着比了比侄女的肩膀。 姝姐儿得意的抬起小胸脯,片刻后,又沮丧的垂下头,“我娘说,我再长高,将来要不好找婆家了。” 沈氏吃笑,宠溺的嗔瞪侄女,“胡说,我们姝姐儿长的这么好看,嫁到谁家是谁家的福气!” 姝姐儿就嘻嘻的笑。 棉姐儿从苏木槿怀里钻出来,看着抱在一起蹦跳的两个哥哥,笑弯了一双月牙眸。 姝姐儿一把将棉姐儿抱到怀里,上下扔了扔,棉姐儿又惊有喜的哇哇大叫,姝姐儿笑的咯咯响,“棉姐儿,有没有想姝姐姐呀?” “……想。”棉姐儿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哪里想了……” “……全身都想了。”棉姐儿搂着姝姐儿的脖子,糯糯道。 姝姐儿抱住棉姐儿,在她脑门狠狠亲了一口,棉姐儿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也在姝姐儿面上亲了一口,然后,害羞的朝苏木槿伸手。 姝姐儿笑嘻嘻的叫苏木槿,“小懒虫,都到家了还在睡……” 话刚说完,脸色便骤然一变,瞪着苏木槿额头缠着的纱布,咬着牙道,“槿姐儿,是不是那些人又欺负你了?这群王八蛋……” 苏木槿一怔,抬眼看到一身葵色粗布棉袄棉裤,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虽还稚嫩,却像极了大舅母杨氏,英气十足,尤其那一双黑眸,生气时如燃烧起来的火焰,耀眼而夺目。 “姝表姐……” 大表姐沈婉姝,大舅舅与大舅母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大表哥沈继轩,二表哥沈启睿,大表姐是大舅舅与大舅母的第三个孩子。 前世,二表哥去世后,她不顾夫家反对,怀着身孕只身入京带二表哥返回故里,孩子因生在途中身子很是赢弱,大夫说很难养活因此被夫家不容,她自请下堂,带着三个月大的孩子消失不见踪影。 她被关在首辅府密室时,姝表姐带着孩子辗转找上了她在江南的铺子,入京想救她,却被苏海棠设计,不但以姐妹之情欺骗她,还在她的饭食中下了毒…… 等她知道时,姝表姐已经被苏海棠那个贱人……火化了。 她连姝表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看着眼前一脸怒容,满身朝气,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为她抱不平的姝表姐,苏木槿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姝表姐!” 沈婉姝一怔,看到自家表妹哭了,忙霸气的一手抱着棉姐儿,一手手忙脚乱的帮苏木槿擦眼泪,“槿姐儿,你别哭你别哭,表姐最怕眼泪了……乖啊,你最乖……” 苏木槿破涕为笑,沈婉姝也跟着笑,“你不哭表姐回头替你出头,打的他们哇哇叫……” “姝表姐……” 苏海棠从被窝里钻出来,眼中又是羡慕又是亲昵的往沈婉姝身边凑了凑。 “棠姐儿,你来,跟姝表姐说说,是谁把槿姐儿打成这样的?又是为了啥打槿姐儿……” 苏海棠脸色一变,怯生生的看了眼苏木槿,一双眸子很快蓄满了泪水,“我……我……” “你什么你,你倒是说啊?”沈婉姝急的蹙起眉头。 “三姐,呜呜……”苏海棠蓦然抱住苏木槿,嚎啕大哭起来。 沈婉姝,“……” 棉姐儿嘟着嘴,小眉头皱巴巴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海棠,奶声奶气道,“五姐说番薯是三姐偷的,奶打的……” ------题外话------ 宝宝们,记得留言告诉我想15w上架还是30w上架哈,还有更新时间是早上还是晚上好一些。 么哒~ 正文 064 护短的娘家人 “什么!”沈婉姝脸色一沉,眉宇间瞬间变的十分冷凝,直直的瞪着苏海棠,“苏海棠,你脑袋有坑吗?槿姐儿平日处处护着你,你居然冤枉她偷番薯,害她被老太婆打破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我真是看错你了!” 苏海棠抬起泪流满面的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一脸怒气的大表姐。 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直接断定是她冤枉了苏木槿! 苏海棠心中升起莫名的委屈,泪眼朦胧的去看沈氏与苏连华,希望爹娘帮她说话,可她失望了,夫妻两个谁也没看她,似乎没有听到大表姐的话,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海棠只觉胸口有股烈火熊熊燃烧起来,满腹的不甘和愤怒。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冲沈婉姝大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奶会记着有多少块番薯,我就随口一说,我又没让奶打她,是她自己惹怒了奶才挨打的,你们凭什么都怪到我身上!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说罢,狠狠一把推开苏木槿,从牛车上跳下来,往村子里跑去。 苏木槿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后跌去,沈婉姝一把揪住苏木槿的棉袄后领,将苏木槿提溜回原位。 支棱着手想救人的夫妻俩,“……” 苏木槿,“……” 对于大表姐的力气,她是很佩服的。 沈婉姝拍着胸口连呼,“哎呀,好险好险,幸好槿姐儿还没我平时练功拎的沙袋重,不然我拎不动可就惨了……” 正想说些感激话的苏木槿,“……” 总觉得哪里不对。 牛车甫走到村口,就见沈家几乎全家出动,簇拥着两个六十左右的一男一女快速朝村口走来。 沈氏激动的眼圈一红,小姑娘似的跑了过去,人还没到跟前,就叫着扑了过去,“爹,娘,我回来了。” 为首的妇人薛老太太一把抓住沈氏的手,哎呦哎呦的叫了两声,将女儿搂入怀中,不等沈氏感动的哭出声,就被妇人一巴掌拍到了后背上,“你个不省心的,是不是被人作践死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儿回来,当你爹娘和你两个兄弟都是死的吗?!” “娘,疼……”沈氏眼中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抬起头。 薛老太太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动手,拉着女儿转身往回走。 沈氏笑眯眯的跟着薛老太太,一边与走在两侧的嫂子和弟妹打招呼,“大嫂,四弟妹。” “小姑子……” 两个年轻妇人,一个是沈家长媳杨氏,一个是沈家四儿媳蓝氏。 杨氏笑的一脸爽朗,“你可算来了,爹娘一大早就盼着你们来,都出来好几趟了,拦都拦不住,是吧,弟妹?” 蓝氏与杨氏截然相反,长相温柔,说话做事也是个温柔的主儿,按理说妯娌两个应该会有隔阂,偏杨氏就喜欢蓝氏这性格,平时把蓝氏当亲妹纸一样宠护着。 “大嫂不是也跟着跑出来好几趟了,还直念叨着给小姑准备了她最爱吃的萝卜丸子……” “你不是也给小姑准备了荠菜饺子吗?” “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薛老太太笑着看了一眼两个儿媳妇,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时,满是心疼。 相比沈氏,苏连华的待遇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沈老爷子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似想看透自己的女婿一样,眸底精光忽隐忽现,而后,一巴掌拍到苏连华肩头,笑的杀气腾腾,“乖女婿,有没有好好护着我家小姑娘啊?” “……爹。”身子被拍的瞬间一矮,苏连华扯着嘴角干笑。 苏连华抬头望着被岳母带走的妻子,心中泪牛满面,娘子,救命啊。 ------题外话------ 有点忙,明天会多更的哈。 求一波收藏和推荐,么么哒~ 正文 065 翁婿俩的相爱相杀 “哎呦,老爷子,你家女婿来了,看这一车的东西,可真是个孝顺的……” “听说老爷子家二姑娘的公公是十八里寨的里正,可是个现管啊……” “人家外孙女婿还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呢!老爷子可是个有福气的人哟……” “谁说不是呀,这福气真是羡慕不来哟……” 沈老爷子一边笑眯眯的与村民打招呼,一边揪着苏连华肩头的棉袄,几乎是拎着他往前走,苏连华陪了一路笑,待到沈家院子,沈老爷子一把丢了手,苏连华哧溜一下往不远处的竹林钻去。 沈老爷子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有没有一点跛了脚的自觉,你跑你还敢跑,你还不给老子站住……” 苏木槿瞠目结舌的看着翁婿俩围着沈家院子后的竹林玩起了捉猫猫。 “爹,你不追我,我就不跑了。” “呸!你不跑老子追你干啥?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上次临走的时候怎么答应老子的?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你看老子追上你不把你另外一条腿打瘸了……” 沈婉姝哈哈大笑,抱着棉姐儿不嫌乱的大声喊,“爷,二姑夫跑远了,你这老胳膊老腿不行喽,追不上了,认输吧……” “你个臭丫头,敢小瞧你爷爷,信不信我这老胳膊老腿照样吊打他个小瘸子!” “才不信,我瞧着二姑夫脚下的功夫可比去年见长了不少,爷爷你这次肯定输……” 沈老爷子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脚下步伐诡异的左右虚晃了几步,身形骤然一闪,快的只瞧见一道虚影在竹林里穿梭。 沈婉姝撇嘴,跺着脚吼,“爷爷你耍诈!二姑夫快跑,爷爷使轻功了。” 苏木槿就睁眼瞧着竹林里两道人影飞快的左右晃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眸底闪着光芒去看沈婉姝,“姝表姐,姥爷使的是咱们沈家的轻功吗?” 沈婉姝没看她,摇了摇头,爽利道,“哪是咱们沈家的啊,是爷爷当初追随的那个将军的儿子教的,就是那个战神王萧长恭,爷爷当年在他父亲麾下当副将,好像是因为一次打了败仗,因为撤退的太慢死了好多人,少将军一发狠,就把他们萧家的绝学七影迷踪步教给了手底下一些重要的将领……” 苏木槿心头一震,居然是萧家的绝学,难怪前世他宁愿沦落成百无一用的书生给人当账房谋生,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战神王死后,爷爷心灰意冷,就带着我们一家子回了故乡……战神王好可怜,那么年轻连个子嗣后代都没有,就那么……” “王爷也是你能议论的?”沈婉姝正惋惜着,冷不防后脑勺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不许胡说。” “爷爷!”沈婉姝叫着疼,在沈老爷子另一个巴掌到来之前跳到了一边。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将拎在手中的苏连华丢开,呵呵呵的大笑三声,“小子,还跑不跑了?” “爹,你这么欺负一个瘸子不地道。”苏连华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头上一枚竹叶捡了,一脸自暴自弃的说道。 沈老爷子嗤笑,“敌人会觉得你是个瘸子就不杀你?年轻人,你想什么呢?来吧,跟老子说说,槿姐儿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跟盛哥儿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敢说一句假话,老子就打断你另外两只腿。” 苏连华,“……” 他放弃挣扎了。 听苏连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后,沈老爷子一张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抬脚就朝苏连华踹了过去,“你个小兔崽子,要你有什么用?老子的小姑娘你护不住,你自己的小姑娘你也护不住,长了这么多年的脑袋是个摆设吗?里面装的都是稻草吗?你当年信誓旦旦说的那些都是屁话吗?你要是护不住就让她们都回来,老子护着!” “姥爷……” 苏木槿忙上前两步,叫住了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苏木槿,矍铄的眸子慢慢染上一层看不清的氤氲,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轻声道,“槿姐儿,过来让姥爷看看,你脑袋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还疼吗?” “好多了,已经不疼了。”苏木槿笑着揪住沈老爷子的衣袖,左右晃了几晃,“姥爷,事发突然我爹已经很努力的护着娘和我们兄妹几个了……” 见外孙女揪着他的衣服撒娇,沈老爷子的脸立刻就柔和了,面上带着几分荡漾的笑意,“好好好,谁的面子都能不卖,我家槿姐儿的面子姥爷卖定啦……” 老爷子一侧眸,看向苏连华的眼神带了几分冷厉,“看在槿姐儿的面上,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 “保证没有下次。”苏连华忙道。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然后笑呵呵的带着苏木槿往院子里走。 沈婉姝看着一脸蔫蔫儿的苏连华,嘿嘿笑了两声,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二姑夫,再接再励呀。” 苏连华哭笑不得,伸手接过她怀中的棉姐儿,跟在沈老爷子与苏木槿身后往沈家院门走。 院子里,二表哥沈启睿着一身灰色棉布长袍正站在廊檐下望着院门,长发在头顶束了冠,只两鬓垂下两缕,清隽的眉宇间盈着说不出的淡然,一身儒雅的气质犹带着几分矜贵,面色因有些苍白像极了玉色,五官清朗俊雅,薄唇微抿,像记忆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那样,笑容清浅,眸色温和,轻轻的叫着她,“槿姐儿……” 苏木槿的脚步一滞,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分不清今夕何年。 莫名的想落泪。 沈婉姝拍了她一下,凑到她跟前,“槿姐儿,你怎么哭啦?” 苏木槿蓦然回神,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她忙笑着抹去眼泪,冲廊檐下的少年咧开嘴欢快一笑,“睿表哥!” 二表哥沈启睿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笑眯眯的冲她招了招手。 苏木槿正要过去,被沈婉姝一把抱住胳膊,大叫着,“娘,娘,你快来!二哥要抢人了……” ------题外话------ 日常一吼:求收藏,求推荐喽 正文 066 当年的礼物 沈启睿哭笑不得。 “快把槿姐儿拉屋里来,千万别让你二哥抢了先……”正屋的棉帘子后,传出杨氏爽朗的笑声。 沈婉姝吭哧吭哧的扛着苏木槿,绕过沈启睿进了正屋。 苏木槿,“……” 姐,咱能先把我穴道给解了吗? 沈婉姝将苏木槿放到椅子旁,拍拍自家表妹红扑扑的脸蛋,笑眯眯的说道,“槿姐儿,我跟我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你指定喜欢。” 她话音刚落,杨氏撩了棉帘子先从东屋出来,薛老太太与沈氏、蓝氏,一前一后也走了出来,杨氏见到转着眼珠子不能动弹的苏木槿,不由噗嗤笑出声。 薛老太太一巴掌拍到孙女的脑袋上,顺手给苏木槿解了穴道,笑骂孙女,“可能耐了是吧?才学了几天功夫就敢欺负你表妹……” “嘿嘿,奶,我今儿个点穴的功夫可到家了吧?槿姐儿动都没动……”沈婉姝抱着脑袋跳到一边,得意的甩着长长的马尾辫。 蓝氏抬袖,掩唇轻笑。 杨氏嫌弃的看了女儿一眼,“净说废话,你点了槿姐儿的穴,她怎么动?” 沈氏也笑了。 薛老太太却看着苏木槿后脑勺的伤沉下了脸,啐骂道,“这帮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一个丁点大的孩子他们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怕天上劈下一道雷,打杀了他们!” 沈氏脸上的笑容瞬间顿住,看向苏木槿的目光中满是疼惜。 薛老太太话锋一转,恨铁不成钢的抬手点着沈氏的额头,“你啊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事捎信给娘家,即便不能让你爹带着你两个哥哥杀到他们家,我和你两个嫂嫂过去跟他们讲讲道理总是行的吧?偏你个死心眼儿的,怕那个小兔崽子夹在中间难做人,什么苦楚都往肚子里吞,你当你是……” “娘,大过年的,咱们不是说好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吗?”蓝氏见老太太又动了气,忙上前劝,边说边给大嫂使眼色。 杨氏在一旁大手一挥,“娘,您要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去十八里寨去挑了他们老苏家给你和小姑出气,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沈家的铁拳头,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沈家的姑娘。” 说罢,一巴掌拍到身旁的桌子上,好好的八仙桌上瞬间留下五个手指印儿。 蓝氏,“……” 大嫂,你确定你是帮忙劝架的吗? 沈婉姝在一旁攥了攥拳头,重重点头,“娘,我跟你一起去!不打的他们满地找牙,不罢手。” 薛老太太冷眼一眯,长长的‘嗯’了一声。 杨氏立刻一巴掌拍在女儿手背上,“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咱们沈家向来以理服人,怎么能胡乱动手……” 薛老太太哼了一声,瞪着沈氏道,“你个不省心的,给我记好了,再有下次,我就带着你两个哥哥跟两个嫂子杀到苏家去,他们既然不想好好过日子,咱们就不过了,谁还怕他们不成!” 苏木槿抿唇,微垂的眸子里盈盈水波晃了晃,唇角勾出一抹笑。 沈氏讷讷叫了声娘,眼眶已然红了,清凌凌的水雾在眼中氤氲。 薛老太太看见女儿的模样,嫌弃的别过头去,嘟囔道,“我跟你爹一个比一个要强,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了,估摸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说完,伤感的叹了一口气,朝两个儿媳妇摆了摆手,“走,做饭去。” 杨氏与蓝氏应了一声,先回屋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给苏木槿,杨氏送的是一条通体火红的长鞭,辨梢淬了毛发一样的针,挥舞间银光闪闪,沈婉姝兴冲冲的从腰间抽出一条通体碧青的长鞭说道,“鞭子是我和我娘进山抓的蛇皮做的,跟我这条是一对。槿姐儿,你喜欢不?” 苏木槿点头,“喜欢。” 她太喜欢了,前世他们没来姥姥家,鞭子是人捎带回去的,她兴冲冲的要拿给李成弼看,却被苏海棠蛊惑,说李成弼不喜欢使鞭子的女孩儿,她为了讨李成弼的欢心,忍痛将那鞭子送给了苏海棠。 后来,鞭子被苏海棠丢进灶膛,烧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夺走她的东西。 苏木槿将鞭子攥在手里,笑眯眯的仰头,“谢谢大舅母,谢谢姝表姐,我很喜欢。” 杨氏瞬间就乐呵了,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去看蓝氏。 蓝氏吃笑,将自己做好的东西从包裹里抖落出来,是一个滚了兔毛边的大红斗篷,胸前用来固定斗篷的两根系带上还有两颗杏子大小的兔毛球团。 “本来想用狐狸皮给你做一件保暖的,可你四舅舅寻了几次都没有见狐狸,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兔子皮帮补了一件……” 蓝氏说着,将斗篷披到苏木槿身上,胸前系了蝴蝶结,将帽兜盖在苏木槿头上,笑道,“我们家槿姐儿开了春就十二了,是大姑娘了,今年要穿红。” “四舅母……” 苏木槿看着蓝氏的目光有些晦涩,前世,这件斗篷她也收到了的,只是送东西的人没将话说清楚,苏海棠哭着说,“三姐的礼物是鞭子,那斗篷肯定是我的。” 她便以为四舅母不喜欢她,没给她准备礼物,那会儿很是恼恨她,后来四舅舅接连出事,后来……再没了后来。 原来,这件斗篷,是四舅舅和四舅母特意做给她的。 她当年,究竟是辜负了怎样的四舅舅和四舅母。 还好,她今生有了补偿的机会。 她绝对不会让四舅舅与四舅母落到前世那么悲惨的地步! 苏木槿扬起头,笑眯眯的得瑟,“谢谢四舅母,我以后也是有斗篷穿的人了!” 几人看到她眯着眼的得意样儿,都忍不住笑出声。 蓝氏将包袱里另外一顶白色兔毛帽子拿出来,避着苏木槿头上的伤口,小心的帮她戴好,笑着道,“知道你脑袋受了伤,你四舅舅就念叨着说做一顶帽子,好让你的头别吹到冷风,还好,虽然一年没见,帽子没做小。” “四舅母,你真好……”苏木槿啊呜一声扑到蓝氏怀里,蹭着蓝氏撒娇。 沈婉姝一把拎起苏木槿,冷哼哼的骂,“小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了抓蛇,差点被毒蛇给咬了,也没见你跟我撒个娇……” “大表姐,你的小马驹呢?咱们去赛马吧!” 苏木槿摸上沈婉姝的手,不知点到了哪里,沈婉姝手上传来刺痛,立刻松了手,她却没在意,眼中闪着炙热的火焰,“好啊,你骑二哥的赤电,我骑我的踏炎!” 说罢,抓着苏木槿就往外跑。 薛老太太摇头失笑,高声叮嘱道,“别跑远,一会儿回来吃饭。” 两人远远应了,声音竟已进了后院。 几人去灶屋忙活午饭,等开饭去外面寻人时,才发觉,这俩丫头居然骑着马一路往镇子的方向去了。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67 厉害了,我的姐。 苏木槿是故意的。 要去四舅舅与大表哥出事的磐云坡,必须穿过金水镇,然后一路往西,大约两个时辰的车程即可到达。 骑马,则半个时辰多一些就能到。 她记得前世四舅舅去世时,大表哥曾说过,因为想着初二他们回娘家,所以,四舅舅与他日夜兼程,想赶在他们下午离家之前见上一面,谁知,刚过正午不久,他们赶到磐云坡时,遇上了拦路杀伤抢掠的山贼强盗。 苏木槿仰头望天,冬日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已是要正午了。 身后,传来沈婉姝气吼吼的叫声,“我不服气,你整日在家都没怎么练骑术,怎么跑的比我还要快?我们再来!” 苏木槿回头大笑,“来呀来呀,咱们就比到姝表姐你认输为止。” 说罢,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那条绕过金水镇直往西的小路疾奔而去。 “你个小丫头,敢小瞧你姝表姐,等我赢了,看你怎么哭?驾!”沈婉姝匍匐在马背上,跟着苏木槿调转马头,追了上去。一张英气十足的俏脸上透着十二万分的倔强,长发随风飞舞,看上去很是英姿飒爽。 姐妹俩一前一后,速度极快的飞奔着,远远看去,只有两道身影忽闪飞逝,一道烈火一般夺目,一道向日葵一样耀眼。 苏木槿看着太阳已到了正午,算着到磐云坡的距离,心急如焚。 她不应该这么笃定的,她应该早一些就动身的! 如果因为她的自以为是而耽误了救四舅舅和大表哥,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寒风吹起她火红的斗篷,猎猎作响。 刮在她脸上,如刀割一般,她却无心顾及,手中的马鞭已不知道多少次打在马的臀部,鞭策着身下的马儿提速再提速。 沈婉姝渐渐觉察出苏木槿的不对劲儿来,不由在她身后大喊,“槿姐儿,咱们已经出了镇子,不能再往前了……” 苏木槿却没有时间跟她解释,扬起马鞭,又是一记抽在赤电的屁股上,赤电吃痛,速度又飙升不少。 沈婉姝得不到苏木槿的回应,心下蓦地升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来,眸子一沉,狠狠抽了自己的踏炎两下,紧紧追着苏木槿往磐云坡的方向而去。 磐云坡,虽名字里带了个坡字,却是座实打实的高山,山脚下一条小道并不宽敞,却是距离金水镇最近的道路。 难怪平日不走磐云坡的四舅舅会从那里过! 风呼啸的刮着,吹的人耳膜生疼。 两人两骑已是能看到磐云坡山脚下那条羊肠小道。 空无一人。 苏木槿一喜,正要勒马唤沈婉姝,便见羊肠小道那头露出一个镖局的旗帜,还没等她看清旗帜上是什么字,变故陡然发生。 磐云坡两侧被大雪淹没的密林里突然冲出二十来号人,个个手持大刀,叫嚣着杀入了镖局的车队之中。 “啊!有山贼……” “强盗……啊!” “大家小心,看好镖车。”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几乎在瞬间响起。 “轩哥儿,小心!”四舅舅的声音远远传入苏木槿的耳中,她双眸蓦然一厉,杀气腾腾,马鞭狠狠甩下,赤电再次加速,她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扯下系在腰间的火红长鞭,双目注视前方,冷冽而狠绝! 追在她身后的沈婉姝,早在听到自家四叔的一声吼中就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心中的不安得到证实,她那一张英气的俏脸上立刻凝了肃杀之气,一声‘驾’,抽出了长鞭,蓄势待发。 两人两骑以雷霆之势冲入山匪之中,姐妹俩几乎同时从马上飞身而起,一红一青两条长鞭闪着寒光带着杀气呼啸着甩在围攻四舅舅与大表哥身边的山贼身上,一击必杀! 两人身形快速落下,立刻被四舅舅沈延霄与大表哥护在身后,四舅舅怒吼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四舅舅,这些人不像是抢东西的,倒像是要人命的。”苏木槿顾不得解释,冷声道。 沈婉姝也沉着脸,一脸冷凝,“四叔,你和大哥为什么不下杀手?他们想要你们的命!” 四舅舅与大表哥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再迎上山贼时,手下已见杀招。 “娘的,哪里来的小娘们儿?兄弟们,这俩小娘们儿要活的,抓回去好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山贼中有人大声叫喝。 引得其他山贼嗷嗷大叫。 “想抓姑奶奶,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沈婉姝冷笑一声,手腕翻转,一条青色长鞭被她挥舞的犹如一条蟒蛇,配合着辨梢的发针,几乎沾着伤,碰着死! 无一幸免。 众山贼被打的嗷嗷惨叫,看她的眼神如看蛇蝎。 “小贱人……” “小贱人叫谁!来来来,让姑奶奶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沈婉姝哈哈大笑,眉梢间盈着肃杀之气,英气婷婷的站在场中,那些山贼却奈她不得。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 苏木槿心中大震,前世,她只知道姝表姐轻功不错,使的一手好鞭,却不知道,姝表姐的功夫竟如此了得! 真是…… 厉害了,我的姐。 镖局的镖师们趁机凑在一起,围城一个圈共敌山贼,都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镖师,经历过最初的慌乱,见识过山贼的狠辣杀绝之后,个个面色凝重,手下的杀招一个接一个的往外砸,直打的山贼面色仓惶,狼狈逃窜而去。 沈婉姝甩着破空而响的长鞭,对着逃跑的山贼大喊,“再让姑奶奶瞧见你们,见一次杀一次……” 苏木槿看见山贼远离,心中的惊惶刚放下,正要松一口气,耳中忽然传来一道闷哼声,她心下一紧,扭头去看,正看见四舅舅口吐鲜血,捂着的腰腹部位血汩汩的往外流,身子踉跄着往前倒去。 他身后,是正把刀子往外抽的一个镖师。 “四舅舅!” 混蛋! 苏木槿眼中寒光乍现,手下长鞭毫不犹豫的卷住镖师的脖子,将他扯到自己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四舅舅下杀手?说!”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 更新时间调到早上9点,上架后,小栖也尽量在这个时间更新,如果有特殊情况,小栖会发公告的。 么哒,爱你们。 正文 068 诡异 那镖师看着她,脸憋的通红,却一个字都没说,张口咬碎了什么,吐出一口黑血,脖子一歪,死了。 苏木槿一怔,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沈婉姝见状,一脚将那镖师的尸体踹出老远,手持长鞭立于身前,防备的看着剩下的那些镖师。 那些镖师乍见相交多日的兄弟对自己人动手,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这……周胜怎么会对沈镖头动手?” “他疯了吗?” “沈镖头,你怎么样?” 大表哥沈继轩脸色冷凝,扶着四舅舅快速点了他伤口处的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了血,抬头对诸人道,“项叔,过了磐云坡就差不多是我们的地盘了,你带着其他镖师先回镖局,我……跟我两个妹妹先走一步,给我四叔看伤。” 闻言,镖师里,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站出来,点头道,“沈镖头的伤势要紧,你们先走,我们必定会把东西安全送去李家。” 说罢,吩咐人腾出一辆马车,沈继轩道了谢,与苏木槿一起扶着沈延霄上了车。 沈继轩驾车,沈婉姝骑着马随车,苏木槿在车上照顾沈延霄,赤电暂时留给了镖局的镖师,回头再带回去。 “四舅舅,你怎么样?”苏木槿扶着沈延霄,一脸担心。 沈延霄脸色发白,却笑着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儿。槿姐儿,你们怎么会来磐云坡?” “……我跟姝表姐在赛马,走到镇口,心里总觉得不安,就来这边看看,谁知道……” 沈婉姝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四叔,我也是,越往这边走心里越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幸亏我跟槿姐儿来了,不然你们……” 说到这里,沈婉姝沉了脸,很是不赞同的看了叔侄俩一眼,“四叔,你跟大哥今天是怎么回事儿?那群山匪都对你们下杀手了,你们居然还在抵抗不反击?!你们平时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沈延霄的神色一顿,呵呵干笑了两声,见沈婉姝一副‘你不说不行,一定要说出个道道’的模样,捂着腹部哎呦一声,伤口霎时涌出一股血。 苏木槿忙重新点了他的几个穴道,将血重新止住,朝沈婉姝轻轻摇了摇头。 沈婉姝皱了皱眉头,见自家大哥和四叔都带了些许心虚躲闪的目光,又气又急,长鞭从手中甩出,破空一声尖锐的声响传来。 “真是……急死人了!不管你们了,有本事你们跟爷爷也不要说,哼!” 她骑着马朝前窜去。 苏木槿垂着头,看着四舅舅腹部一大片被血染湿的布料,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镖局里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他们全死在了那些山贼的手里,所以,她一直以为,四舅舅与大表哥是被山贼所伤。 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镖局里一早就有人勾结了山贼,想找机会除掉四舅舅和大表哥呢? 可,动机呢? 要杀四舅舅和大表哥,总要一个动机的,不可能因为四舅舅是镖头吧? 她曾听二表哥说过,四舅舅这个镖头虽承担的责任重大,分到手的钱却是跟其他镖师一样的。 所以,镖师不可能因为这个对四舅舅下手,那么,为什么? 那个叫周胜的会动手杀四舅舅? 她,想不明白。 …… 马车很快进了镇子,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大夫止了血,开了药,唏嘘道,“怎么伤的这么重?再用力一些,都要洞穿了。这些药内服,这些药外用,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冷凉之物,半个月以后再来复诊。” “谢谢大夫。”沈继轩付了钱,几人从医馆出来,又换了辆带篷子的马车,一路放慢速度往苗家寨而去。 等到了村口,业哥儿先扑了过来,“三姐,你们去哪儿了?” 苏木槿从车上下来,伸手接住他,“四舅舅和大表哥受伤了,我们回家再说。” 业哥儿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先跑回去报信。 沈老爷子与薛老太太乍然听到儿子和孙子走镖受伤的消息,都有些不敢相信,待看到腰腹缠着棉布依然往外渗血的四儿子和面色苍白的大孙子,脸色都沉了下去。 “爹……”沈延霄看着沈老爷子与薛老太太,欲言又止。 夫妻俩对视一眼,沈老爷子大手一挥,“你们跟我进来,老大,老大媳妇,梅姐儿,华小子,睿哥儿,你们也进来。” “爷爷,我也要听。”沈婉姝拧着眉想跟进去,被杨氏一巴掌拍了回去,“听什么听,还不赶紧带着你妹妹去吃饭,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槿姐儿好不容易来家一趟,你想让她饿着肚子回家吗?” “娘……啊……” 杨氏将女儿推出去,反手将门嘭的一声关上,险些砸到沈婉姝的鼻子。 沈婉姝跺了跺脚,哼了两声,没奈何的拉着苏木槿去灶屋吃饭。 中午的饭菜还在大锅中用余火温着,蓝氏笑着张罗两姐妹吃饭,脸上却有些发白,眸底满是担忧的不停往东屋看。 苏木槿有心思吃的心不在焉,沈婉姝也胡乱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苏海棠不知道何时挤进了灶屋,艳羡的盯着苏木槿身上的大红斗篷,还伸手摸了摸,“三姐,这件斗篷真好看。” “好看也不是给你的,你瞎眼红。”沈婉姝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苏海棠立时红了眼,委屈的看着蓝氏,“四舅母……” 蓝氏满心都是受伤的丈夫,自是没有听到苏海棠满是委屈的低叫。 苏海棠却以为蓝氏故意不理她,眼中便有了眼泪,哽咽着跑出了灶屋。 沈婉姝,“……” 她碰了碰发呆的苏木槿,低声道,“槿姐儿,棠姐儿在家也这样?动不动就哭成了一个泪包儿?” 苏木槿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 沈婉姝撇了撇嘴,看了眼外面躲在大树下哭的肩膀耸动的苏海棠,托着腮很是不解的说了句,“我也没说什么啊,她怎么就哭成那样了。” 真是不知道二姑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泪包表妹的? 还是槿姐儿对她的胃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日渐西斜,蓝氏早收拾好了灶屋,已是到了他们再不走到家就要天黑的时候,东屋终于有了响动。 沈老爷子脸色凝重的拍了拍苏连华的肩头,苏连华笑着道,“爹娘放心,我不会再让梅娘和孩子们吃亏的。”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真有什么苦难,记得找人捎信给我们,我和你娘还有你两个大舅哥和几个侄子不会眼看着你们吃亏的。” 苏连华的脸瞬间垮了,“爹……” 沈老爷子瞪他一眼,“小兔崽子,敢让我家小姑娘再受委屈,老子分分钟打断你剩下那两条腿!” “是。” 沈氏抿唇笑了笑。 沈家一家老小将他们送到村口,沈氏红着眼摆着手让他们回去,一行人直走了很远,直到看不见那几道身影,沈氏才不舍的转过了头。 苏连华拍了拍妻子的手,“等农忙的时候,咱们来帮爹娘打场。” 沈氏眼睛一亮,片刻又黯淡下去,“还是别了,免得老爷子跟老太太不高兴。” 苏海棠缩在被窝里,呜呜的哭个不停。 沈氏瞧了几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对抱着棉姐儿的苏木槿道,“槿姐儿,把你的斗篷给棠姐儿吧,回头娘再帮你做一个,好不好?” 苏木槿一怔。 ------题外话------ 日常一吼: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69 争执 手执牛鞭正赶车的苏连华神色一僵,目光落在缩成一团的苏海棠身上,眸底漾起复杂之色,嘴唇蠕动了几下,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盛哥儿与业哥儿抢了先。 “娘,那是四舅母做给三姐的!为什么要给棠姐儿?”业哥儿率先出声,皱着眉很不赞成的斜了苏海棠一眼后,与沈氏对峙。 盛哥儿随即点头,“娘,业哥儿说的对,斗篷是四舅母送给槿姐儿的,棠姐儿若实在想要,再做一件就是了,何苦抢槿姐儿的。” 苏海棠躲在被子下闷声哭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扒着被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众人,一双盈满泪水的黑眸,看上去很是娇弱委屈。 看到她犹若一朵不堪风吹的白莲花一样柔弱的模样,业哥儿心头蓦地冒起一股无名火,狠狠的瞪过去,“哭哭哭,就知道哭,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三姐平时对你多好,什么都让着你,你倒好,连四舅母送给三姐的生辰礼都抢,你……你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业哥儿!” 苏连华脸色微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小儿子,“怎么说话呢?棠姐儿是你妹妹!” “爹!”见苏连华为苏海棠说话,业哥儿气的涨红了脸,抬手指着苏海棠,怒声道,“你问问她,她有当自己是三姐的妹妹吗?你问问她,她做了当妹妹该做的事儿吗?不说三姐平日里对她有多好,就说偷红薯的事儿,明明是她自己撺掇了李狗蛋偷的,她不但不承认还冤枉三姐,害三姐被奶打的差点没了命!三姐被奶逼问的时候一直咬着口说是自己偷的,都没有把她供出来!可她做了什么?说她是白眼狼都是便宜了她!” 业哥儿气的浑身都在哆嗦,仿佛一眼都不想看见苏海棠似的,说完就狠狠的别开了头。 窝在苏木槿胸口的棉姐儿眼圈红红的,看了苏连华一眼,也将头埋入了苏木槿怀中。 苏连华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氏斜了丈夫一眼,伸手帮苏木槿拢了拢被风吹散在胸前的长发,执起挂到耳后,又帮她正了正兔毛绒帽,面色温和眸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棠姐儿不懂事,是爹和娘没有教好她,以后娘一定好好教她,咱们槿姐儿以后是要当状元夫人的人,不跟她一般计较,好不好?” “娘,我没有怪过棠姐儿……” 她只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沈氏笑着看苏木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槿姐儿,把你的斗篷给棠姐儿,回头娘再帮你做一个,好不好?” “娘!” 盛哥儿与业哥儿同时出声。 “梅娘……”苏连华有些心疼的看过两个孩子,轻声与妻子道,“要不就算了吧,是她四舅母送给槿姐儿的生辰礼……” 沈氏嗔怒的瞪了苏连华一眼,似有些哭笑不得,“苏老二,孩子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槿姐儿今年不能穿大红的衣裳,算卦的不是早跟咱们说过了吗?你这是跟着瞎起什么哄?” “我……”苏连华呵呵干笑两声,“我这不是看槿姐儿挺喜欢她四舅母送的斗篷吗?” “行了,越描越黑。”沈氏没好气的啐了苏连华一口,苏连华老实下来,笑着看了苏木槿与苏海棠一眼,转过头,专心的驾起了牛车。 听沈氏说是这个原因,盛哥儿与业哥儿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业哥儿笑着仰头看沈氏,“娘,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沈氏抬手拍了小儿子一巴掌,“你当你娘我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业哥儿抱着头哎呦哎呦的躲到了盛哥儿身后,“娘,我错了,我家娘亲最深明大义,最青红皂白了……” 沈氏哭笑不得。 棉姐儿探出头咯咯的笑。 好一会儿,见苏木槿没有反应,沈氏担忧的唤了声,“槿姐儿?” 苏木槿扫了眼眼眸微垂,紧咬着唇瓣面色不快的苏海棠,略思忖片刻抬起了头,“娘,我听你和爹的,你们觉得我今年穿红不吉利,那就先给棠姐儿穿,等明年我能穿了,再让棠姐儿还给我。” 沈氏一愣,与闻声愣住的苏连华互相看了一眼,笑道,“行,这斗篷做的合身,你们姐妹俩能换着穿两年……” 苏木槿笑着点头,伸手爱惜的摸了摸斗篷上的兔毛球,然后,递到苏海棠跟前,很不舍的叮嘱道,“棠姐儿,你要好好爱惜啊,可不要弄破了……” “娘,我不要三姐的,那是四舅母送给她的生辰礼……”苏海棠没有接斗篷,反而仰着头很乖巧懂事的望着沈氏,“娘,你再给我做一件新的……” “棠姐儿不要,槿姐儿就收起来,等来年再穿。”苏连华看了一眼沈氏,接口道。 沈氏看着苏海棠,没有反驳苏连华的话,淡淡的应了一声,“那就收起来吧。你想要斗篷,等你十二岁生辰的时候让你四舅母做给你。” 后面的话,显然是跟苏海棠说的。 苏海棠愣愣的看着沈氏,“娘,你刚才说三姐把斗篷给我,你再给她做一件的。” “你不是不要吗?” “我要!我要娘新做的,我不要三姐的……” “你不要我就不需要做新斗篷了。” 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氏,气哭了,“娘偏心!三姐不能穿红的娘就要给她做新斗篷,为什么不给我做!” “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银子。”沈氏看着一脸愤怨的女儿,眸色复杂。 苏海棠的哭声一滞,下一刻又尖锐响起,“我知道,你们都在怪我,你们还在怪我!又不是我让她替我顶罪的,又不是我让她替我挨打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讨厌你们!讨厌死你们了……” 沈氏脸色一沉,“你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我和你爹平日是这么教你的?你三姐这次是命大没有事,她要是……你把命赔给你三姐吗?” “我……我……”苏海棠哭着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以为跟平时一样打几下,我没想到奶下那么重的手……” “好了,我相信棠姐儿不是故意的。”苏木槿看着还要发作的沈氏摇了摇头,哀求道,“娘,棠姐儿还小呢……你别生气,我跟她说。” 沈氏狠狠瞪了苏海棠一眼,别开了头。 ------题外话------ 抱歉,宝宝们,忘记设定时更新了,刚发现没有更新。 明天会定时。么么哒~ 已经跟编大说了15w上架,目前存稿中,攒文的宝宝们记得有空来支持一下小栖的首订哟,爱你们~ 正文 070 劝解 苏连华扭过头,想开口为女儿求情,在看到苏木槿后脑勺上的伤时,顿了一顿,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转回了头。 苏木槿自然是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心中亦是一叹,爹娘生性善良,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亲生且一把手养大的孩子,将来会毁了整个苏家二房,甚至连兄弟姐妹的命都不放过。 这些话,她能说,可现在说出去,谁会信? 最多,当她是小孩子之间的赌气罢了。 赌气? 谁要跟苏海棠这朵藏有剧毒的白莲花赌气? 她要的,是爹爹娘亲、兄弟妹妹,能安安稳稳、健康快乐的活着! 是要她苏海棠为前世犯下的罪孽,自作自受! 苏木槿心思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笑着将斗篷放到苏海棠的口中,开口道,“好了,三姐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觉得委屈,觉得是三姐自己招惹了老太太,挨了打不该你背锅,可你仔细想一想,三姐被打的差点丢了小命,你还一直嚷着是三姐自己的错,三姐心里不委屈不难过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三姐死的……”苏海棠委屈的抽噎着,巴掌大的俏脸上满是泪痕。 那张粉嫩的小脸与前世居高临下的倨傲之姿重合,笑颜如花的对她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说你有了孩子将来我的孩子就不是嫡长子了,谁知道弼哥哥就……姐姐,我可是一直都没想过让你死的……” 她的孩子! 好一个不是故意的,好一个我没想让你死…… 苏木槿缓缓闭上眼,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心底汹涌奔腾的刻入骨子里的痛恨,睁开眼淡声道,“三姐知道,我们是亲姐妹,你怎么会想让奶打死三姐呢,是不是?” 苏海棠的抽噎一顿,委屈的鼓着嘴点头。 苏木槿露出一抹笑容,拿了帕子给苏海棠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乖,不哭了,我们棠姐儿长的这么好看,哭皴了脸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听到苏木槿说不讨人喜欢的话,苏海棠立刻手忙脚乱的抹去了眼泪,一双水眸氤氲着雾气,让她小小的一张脸看着就让人生出几分柔弱和怜惜。 苏木槿拍了拍她怀中的斗篷,柔声道,“你不要多想,三姐刚才的话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十二岁的生辰礼很重要,三姐知道自己今年不能穿红,有些舍不得,不是不想给你穿。” 苏海棠有些发怔的看着苏木槿,觉得她刚才可能是真的想多了,怎么会觉得一向疼她护着她的三姐会厌恶她讨厌她呢?看,三姐都说了,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舍不得,只是因为心里还有些生她以前告密的气…… 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嘟着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像以前那样撒娇,“三姐,你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苏木槿的眸子一阵恍惚。 “三姐,奶问你的时候你就说是你偷的,你要是敢告诉奶是我偷的,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三姐,弼哥哥问你的时候你就说是我给他做的,你要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三姐,我不是故意的,周婶子生病了,我想着六哥喝了姜汤睡一觉就好了,谁知道……三姐,你不要不理我……” “三姐,棉姐儿要是找不到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三姐,弼哥哥要是误会了我跟陶公子,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 苏木槿将苏海棠搂入怀中,垂着眸子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不稳的颤抖着笑,“好,你不理三姐,三姐来理你……三姐怎么舍得不理我们棠姐儿呢……” 苏海棠窝在苏木槿怀里,得意的笑了。 盛哥儿看到苏海棠脸上挂起的笑容,清秀的眉宇不觉蹙起。 业哥儿更是气的重重哼了一声,“看你那样儿,就知道欺负三姐心软疼你!” 棉姐儿懵懵懂懂的揪着苏木槿的衣服,微微嘟起了小嘴,将脑袋扎进苏木槿的胸口,挤啊挤的想把苏海棠挤到一边儿去。 苏海棠冲业哥儿吐了吐舌头,抱着斗篷挪到一边,欢快的抖落开往身上披,一脸的得意洋洋,“三姐,好看吗?” “……好看。” “爹,娘,你们看,我穿红斗篷,比三姐好看!”苏海棠毫不客气的抬高了下巴。 苏连华笑着夸了句,“好看,你三姐穿也好看,都好看!” 沈氏皱着眉瞪过去,苏海棠撇撇嘴,凑到苏木槿身边,“三姐,娘瞪我。” 苏木槿笑,“娘,棠姐儿脸皮嫩,长的又漂亮,她穿着是比我好看……” 沈氏无奈,“你啊,就惯着她吧,看把她能的,以后不定再作什么妖!” 苏木槿抿了抿唇,眸底笑意盈盈流动,“不怕,我会好好教她的。” 苏海棠笑嘻嘻的点头,沈氏揉了揉太阳穴,甩下一句,“我不管你们了。” 说罢,掉转头与苏连华小声说着什么。 苏海棠得了好东西,又认为苏木槿低头向自己道了歉,心里憋了小半个月的气终于顺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炫耀着就没消停过。 等到十八里寨,天色已黑透,有人提着一盏小灯笼站在村头的大柳树下,听到牛沉闷的叫声,笑着唤了一声,“梅娘……” “六嫂。”沈氏惊讶的回了一声。 待到近前,才发现,是战六叔与战六婶在村口等他们,夫妻俩忙从牛车上下来。 苏连华道,“六哥,这么冷的天儿,你和嫂子怎么在这儿,是有什么事……” 战六婶就将苏家白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叮嘱夫妻两个,“你们可别凑上去找不自在,我看老太太今儿个一天是逮谁怼谁……”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叫醒了几个孩子,留了一些年礼,抱着棉被和娘家回礼回了苏家。 刚推开大门,就听到袁氏一声吼,“娘诶,二嫂他们回来了。” 喊完,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屋。 沈氏与苏连华,“……”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正屋的棉帘子就被人掀开了,提着一盏小灯的苏姚黄率先走了出来,举着灯照着几人,苏老太太紧随其后。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知道回家?老二家的,你还回来干啥?早说了让你留下给你大姑姐做饭,你……” “棠姐儿,你身上穿的是啥?”苏姚黄蓦然出声打断了苏老太太的责问,踩着噔噔噔的步子到了扒着苏木槿的胳膊睡的迷迷糊糊的苏海棠身边,一把揪住了她身上的斗篷。 ------题外话------ 宝宝们,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71 明抢 苏海棠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 大红的斗篷在朦胧的灯光下看的不甚清楚,但那两团垂放在胸前的白色兔毛球却在灯光的照影下格外显眼。 苏姚黄眼尖的看到了。 下一刻,她松开斗篷,想伸手去抓兔毛球,却被反应过来的苏海棠避开,哧溜一下躲到了苏连华身后,揪紧了他的棉袄,惶惶不安的低声尖叫,“爹,小姑要抢我的斗篷。” “斗篷……小蹄子,你敢躲!” 苏姚黄将灯塞到苏老太太手中,伸手就要去揪苏海棠,被苏连华抓住手腕,沉了声道,“姚黄,你想做什么?” “你放手,我要看她身上穿的是啥?”苏姚黄看都不看苏连华一眼,哼了一声,一巴掌重重拍在苏连华的手上,“放开!” 苏连华没有松手,抬眸看了一旁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苏老太太,转头对盛哥儿道,“带你妹妹和弟弟回屋休息,我和你娘去见你爷奶……” “不许走!”苏姚黄一脚踩在苏连华脚背上,气呼呼的拼命甩手想挣脱苏连华,却都不得,气的哇哇乱叫,“娘,苏老二欺负我!我的手要断了……” 苏连华蹙眉,看大儿子,“还不回去。” “是,爹。”盛哥儿抿了抿唇,护着苏海棠就要往二房走。 苏姚黄却突然跳起,一头撞在了苏连华的下巴上,圆胖的身子用足了力气,撞的苏连华后退两步,怕带着让苏姚黄摔倒,便松开了手。 谁知,苏姚黄等的就是他松手。 见他松手,下一刻就跳起拦住了苏海棠,“苏海棠,你跑什么跑?让我看看你身上穿的是啥?” 她一把抓住苏海棠身上的斗篷,双手用力将斗篷从苏海棠身上扯下来,苏海棠抱着斗篷大声尖叫,“这是我的,是我的!” “呸!你都是我们苏家的人,啥东西是你的?小贱蹄子……”苏姚黄啐了一口,双手用力一拽,苏海棠被她带着踉跄往前扑,眼见要扑到苏姚黄怀里,苏姚黄哼了一声,抬脚踹到苏海棠的身上,将人踹了出去。 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等盛哥儿与业哥儿反应过来,苏海棠已经蜷缩在地上,抱着小腹,委屈不甘的厉声喊着,“那是我的,是我的!你还给我,你快还给我!” 苏姚黄抱着斗篷笑眯眯的回到了苏老太太身边,“娘,你看,这斗篷好软和,是用皮子做的,肯定很暖和,你跟二哥二嫂他们说说,给我吧。” 苏老太太还有些发愣,显然没想到小女儿会动手抢东西,听到小女儿的话,伸手摸了摸她怀中的斗篷,点了点头,斗篷里面的皮子不但软和还轻薄,透气还保暖,是个好东西。 可也不能这样明抢啊,再喜欢,当面不说,背后她有的是手段和法子让苏老二把东西拿出来,你这明晃晃的…… 她看了眼笑的眯了眼的女儿,轻咳两声,将原先责怪的话吞了回去,对沈氏与苏连华摆了摆手,“行了,你妹子喜欢就让她留着吧,你们再给棠姐儿做件就是了,反正你们手里有银子,天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说罢,提着灯抓着小女儿的手,有些心虚的噔噔噔回了主屋,关上了门。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 “你还我的斗篷,你这个强盗……”苏海棠呜呜的哭着。 正文 072 是我的就是我的 苏连华抬脚想往正屋去,却见正屋里方才还亮着的灯,在苏老太太母女进去之后片刻便吹灭了。 他刚迈开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沈氏张了张口,想到苏姚黄到底是丈夫异母同父的亲妹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天晚了,我去灶屋弄一点吃的,先应付了晚饭再休息。” 说罢,看向抱着棉姐儿站在一旁的苏木槿,“槿姐儿,你来帮我烧火。” 苏木槿应了一声,将睡的正憨的棉姐儿递给一旁的盛哥儿,跟着沈氏径直去了灶屋。 盛哥儿与业哥儿互相看了一眼,又齐齐看了哭的楚楚可怜的苏海棠一眼,业哥儿道,“哥哥,把棉姐儿抱回屋睡吧,外面冷。” 兄弟俩一前一后回了屋。 诺大的院子里,瞬间只剩下苏连华与哭的越发委屈的苏海棠。 苏连华望着黑漆漆的正屋房门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哭倒在地上不愿起身的苏海棠身上,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棠姐儿,不要哭了,斗篷……爹会帮你要回来的。” 苏海棠的哭声一顿,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惊喜的看着苏连华,“爹,真的吗?你真的……嗝,能把我的斗篷要回来吗?” 不知道听到了哪个字,苏连华的眉头微微一蹙,轻轻的嗯了一声,“起来吧,地上冷,小心着了凉。” “嗯嗯!”苏海棠连连点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肚子往二房走。 屋子里,盛哥儿与业哥儿已经点亮了灯,苏海棠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怼苏连华笑,“爹,你也快回来,外面好冷的……” 苏连华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天空有零星的雪花飘落,渐渐的开始纷纷扬扬起来,一阵风吹来,刺入骨髓的冷。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海棠就扒着窗户喊苏木槿起床,“三姐,三姐,下雪了,好大的雪啊……三姐,你快起来咱们出去堆雪人玩儿……” 说完,又乐呵呵的补上一句,“等爹把我的斗篷要回来,我就穿出去让小红和小明见识见识,他们肯定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斗篷……” 业哥儿在外间听到她的话,眼神就有些凉,“什么你的斗篷,那是四舅母做给三姐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苏海棠立刻不吱声了。 好一会儿,才委屈的哼了一声,叫了声三姐,苏木槿没应,她磨磨蹭蹭的又待了一会儿,从床上跳下来,穿了鞋子往外面跑,到了院子里才冲业哥儿喊了句,“三姐给我了就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业哥儿气的跺脚。 苏木槿抿了抿唇,面上平静无波。 天色大亮,沈氏做好了早饭喊一家人吃饭,期间,梁氏躲在袁氏身后,一张消瘦的苦瓜脸上,满是委屈、不甘、愤怨,看向沈氏的眼神像极了淬了毒的刀锋,似恨不得一刀一刀刮在沈氏身上。 沈氏只扫了她一眼,就当没她这个人,该干嘛干嘛。 梁氏越发的恼羞成怒,见沈氏夹哪个菜就上去抢,不但抢还明晃晃的把沈氏的筷子打到一边去,阴阳怪气儿的道,“二嫂做的饭就是好吃,二嫂心善,可怜可怜我们三房没个有本事的,让我们娘儿几个多吃一口吧……” ------题外话------ 每次写到三房,都觉得好心塞,怎么会有这种不知道感恩的人,专门挑对他们好的人欺负! 正文 073 有些人,不能惯 苏木槿挑了挑眉,淡淡的扫了梁氏一眼,正想有所动作,被沈氏拦住。 沈氏也不说话,照常夹菜吃饭,只是速度比适才快了许多,往往梁氏看到筷子伸过去,沈氏已经夹了菜放到了碗里或者吃到了嘴里。 梁氏一下两下、四下五下均不得逞,不由憋青了一张脸,偏沈氏不回应她的话,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发泄不出,难受的想哭。 这是干什么啊,怎么一家子人都欺负她? 为什么都欺负他们三房? 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 梁氏心里委屈,委屈的不得了,委屈的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想砸了毁了,好让他们知道她梁氏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可当着一家人的面她不敢。 要是在私下里,私下里,她肯定给二房甩个狠狠的脸子,让沈氏不敢这么忽视她! 让沈氏也像她以前巴结二房一样,低着头说着好话,在妯娌面前不敢抬头,被妯娌们欺负的时候她站出来帮沈氏开脱,居高临下的安慰沈氏,让沈氏往东她就不敢往西…… 梁氏想的一张脸都涨红了,抓着筷子瞪着沈氏,满眼都是疯狂。 四房裴氏微微蹙眉,很是无语的看了眼梁氏,往旁边挪了挪。 大房张氏眸底满是不屑,冷冷的看着笑话。 袁氏兴奋的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眼睛飘来飘去,手和嘴巴却一刻都没停的扒拉着碗里的粥和盘子里的菜。 苏老太太狠狠的瞪了袁氏两眼,将盘子里的菜夹到苏姚黄碗里,苏姚黄唆了唆筷子,将菜夹出来送给了旁边一脸菜色的苏牡丹。 苏牡丹嫌弃的看了眼沾染了苏姚黄口水的菜和那碗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粥,再听到耳边梁氏叽里咕噜的叨念,不耐烦的将碗筷一推,“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随即,起身回了西屋。 苏姚黄哎了两声,苏牡丹头都没回,苏姚黄脸色有些难看,正想说两句,袁氏突然从桌子对面扑了过来,一把抢过苏牡丹的碗,用筷子扒着,仰头呼噜呼噜的将粥和菜倒进了肚子里。 苏姚黄气的瞪眼,“五嫂你干啥呢?那是丹姐儿的……” “啥丹姐儿的?丹姐儿不是说吃饱了不吃了吗?这么一大碗倒了多可惜,刚好我也没吃饱……”袁氏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将空碗放回去,抬手抹了一把嘴,揉着肚子笑嘻嘻的对一圈妯娌跟几个孩子道,“你们谁还有吃不完的,我帮你们吃啊……” 说罢,看到梁氏还在瞪沈氏,面前的粥几乎没动,眼珠子一转,伸手一捞,将梁氏的稀菜粥抢在了手里,不等梁氏反应过来,一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一桌子人瞠目。 反应过来的梁氏,“老五家的,你喝我的粥……” “诶,三嫂,你一碗粥戳了半天,一看就是不饿,二嫂做的菜粥这么好喝,你不喝就要倒去喂猪了,还不如我喝了……”袁氏拍拍肚子,舒服的喟叹一声,“哎呀,终于吃饱了。二嫂做的就是好喝,是吧,三嫂?” 梁氏委屈的红着一双眼睛,攥着筷子的手颤抖了片刻,捂着脸嗷呜一声起身跑了出去。 袁氏不解的问沈氏,“二嫂,三嫂这是咋了?” 沈氏看了一眼还在飘动的棉帘子,淡声道,“估计是担心他三叔的身子,迫不及待的回去看看。” 袁氏去看另一旁的裴氏。 目睹全程的裴氏,几乎忍不住眸底的笑意,轻咳了几声,点头附和。 张氏轻嗤一声,丢下碗筷,说了句吃好了起身回了东屋,苏老太太因为小女儿抢了二房的斗篷,老觉得面对二房时丢了点底气,吃罢饭,将碗筷一推,指使了四房收拾碗筷。 沈氏主动帮忙,妯娌两个都是勤快的人,很快收拾了灶屋,煮了猪食喂了猪和鸡。 裴氏小心说了几句梁氏的话,沈氏表示不在意,裴氏笑着将初二家中发生的事与沈氏说了。 原来,初二家里只剩下大房和三房,大姑子苏二乔回娘家,苏老太太不好指使大儿媳妇,就叫了梁氏做饭,谁知道饭菜太咸,外孙狗蛋嚷嚷着喝甜水,老太太就让梁氏烧水,谁知道,水烧好还没冷好就端了过去,烫到了狗蛋,大姑子苏二乔宝贝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气的破口大骂还动了手,梁氏哭的凄惨的一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 沈氏瞬间就明白了梁氏发神经的原因。无非是老太太喊她初二留家里给大姑子做饭,她没留,如果她留下来了,就不会让梁氏做饭了,梁氏不做饭就不会烧水烫到狗蛋,当然就不会挨这一顿打…… 想明白这些,沈氏淡淡一笑。 她娘说的对,有些人,不能惯。 会惯出毛病的。 苏海棠因得了苏连华会帮她要回斗篷的保证,很是开心的拉着棉姐儿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苏木槿也想参加,被沈氏揪着衣领拎回了屋,只准她穿的厚厚的在门口看着。 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到了初八夜里,初九,天才放晴。 初九一整天,村子里的人都在外面扫雪,清理道路。 十三过后,积雪开始慢慢融化。 苏连华从外面回来,笑着与沈氏道,“六哥说,等雪再化几天,就能进山了。” 沈氏也很高兴,“今年倒是要托大雪的福了,你能在家过个安生的十五了。” 业哥儿眼睛亮晶晶的扑上前,“爹,冰灯冰灯,做冰灯,我要老虎的……” “我要小兔子……”棉姐儿咬着手指笑嘻嘻的抱住苏连华的腿。 苏连华哈哈大笑,弯下腰一把将小女儿抱起来,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好,给我们棉姐儿做一只小兔子!盛哥儿,槿姐儿,棠姐儿,你们想要什么?” 盛哥儿的眼睛微微一亮,片刻又黯下来,笑着摇头,“我年纪大了,不要了,爹给槿姐儿和棠姐儿做吧。” “爹,我要木槿花的冰灯。”苏木槿笑着凑趣,拉着盛哥儿一起走到苏连华身边,“我知道哥哥喜欢马,爹给哥哥做一匹千里马的冰灯吧。” 苏连华大笑,“好!都有!棠姐儿你呢?” 盛哥儿激动的脸色微微涨红。 棠姐儿揣着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爹,我要海棠花的冰灯,好大好大的海棠花……” 苏连华笑,“好。” 说做就做,兄妹几人弄了水放到大的木盆里,放在屋子外面,等晚上冻成冰,第二天好让苏连华雕刻冰灯。 谁知,第二天却出事了。 正文 074 出事了 天还没亮,苏家的大门被人拍响,伴随着老妇人和年轻媳妇略显恐慌的叫声,“开门,快开门啊,苏里正,我家虎娃昨天上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您快开开门啊……” 苏连华大惊,还混沌的大脑立刻精神了,神情严肃的捞过棉袄披在身上,再伸手扯过棉裤套上,穿了鞋边走边穿棉袄,还不忘留话给沈氏,“我出去看看,是不是……” 出事了。 上山,一晚上未归。 九成是出事了。 沈氏的脸色几乎在苏连华话落的同时就变了,家里有个经常进山打猎的人,一夜未归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目送苏连华打开房门走出去,她也迅速起了身。 苏连华先去敲了正屋的门,叫醒了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才去开大门。 门外,虎娃的娘和有着六个月身孕的媳妇脸色煞白,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满眼的惊慌恐惧,头上和肩头都冻出了一层白霜,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才敲门。 两人看到苏连华,老妇人身子一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二娃子,虎娃,你救救我家虎娃……婶子给你磕头了!” “乔婶,您别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外面太冷,我们屋里说。”苏连华一把托住老妇人,将人往院子里扶。 沈氏从房间出来,立刻走过去扶住了年轻的媳妇,年轻媳妇一把抓住沈氏的胳膊,身子无力的靠着沈氏,还没说话,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二嫂子……呜呜……” “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沈氏几乎半抱着年轻媳妇将人扶进了正屋。 “爹,娘,你们起来了吗?”苏连华敲敲东屋的门。 苏老太太在屋里哼哼,“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了再说,非要这会儿扰人清梦,那么大个活人能出什么事儿?还能给大虫吃了不成……” “行了!赶紧的,帮我把棉裤穿上,让人进来说话。”苏老爷子皱眉。 苏老太太给了苏老爷子一个白眼,但还是照苏老爷子的话给他穿上了棉裤,又将被子盖好,才开了门喊人进来。 “里正,虎娃……我家虎娃昨天进山说去打猎,到现在还没回来,您快喊人去找找,我怕……他出事……” 苏老爷子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牵扯到腰部的伤口,瞬间疼出了一身汗,他却顾不上了,瞪着老妇人,“十五都没过呢,谁让你们进山了?!今年下这么大的雪,雪都没化呢,你们……你们怎么敢让他进山?这是不要命了吗?” “昨天到现在还没回来,该不会是真出事了吧?”苏老太太突然开口道,“我听人说冬天野兽会出来找食物的,虎娃会不会……” 苏老爷子冷眼瞪过去,“你给我闭嘴!” 老妇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拍着地哀恸大哭,“我滴个虎娃啊……娘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去!娘跟你媳妇吃啥不是吃啊,有没有肉吃又有啥,你非不听……” “好了,先别哭了,把虎娃准备去打猎的地点说一下,我让人点了火把立刻去山上找人。”苏老爷子心里怨怪这一家子人不省心,却也知道这会儿更重要的是先找到人。 人找到了,什么都好说。 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 什么都不用说了。 老妇人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听到苏老爷子的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哽哽咽咽的将儿子安抚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说到虎丘时,不但苏老爷子与苏连华齐齐变了脸色,就是苏老太太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虎丘,顾名思义,老虎出没的山丘。 苏老爷子拍着床头的雕花,险些要破口大骂。 苏连华忙道,“爹,我去把咱们村的猎户都喊起来,人多一起去更安全。” 苏老爷子点点头。 苏连华快步出了正屋,与沈氏说了句,出了家门,开始挨家挨户叫人。 听到乔家虎娃进山一夜未归,村民们都吓了一跳,人很快就在苏家大门前集齐了。 ------题外话------ 宝宝们,最近太忙了,可能会晚一些时间上架,请大家再给我一段时间哈,么么哒,爱你们。 等不及的宝宝可以先看着小栖的完结文,《掌家商女在田园》《一品小农女》。 更新时间最近还是在晚上,等我把这段时间忙过去,再调整到白天更新哈,=3= 正文 075 打不过我会跑的 “苏二哥,到底是咋回事?虎娃真个自己进山了?” “大雪还没化,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啊?这么危险咋能进山呢?” “这一整夜都没回来,我看悬……” “老于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吉祥话!” “我这不是着急吗?你说乔家可就只有虎娃一个遗腹子,他要是出了好歹,虎娃他娘跟他媳妇那不是……” “行了你啊,越说你越来劲儿了。虎娃那么好的孩子,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不会有事的!” “对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诶,都静静,让苏二哥把事情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苏二哥,你说。” 苏连华正对着大家伙站在最前,神情严肃道,“乔婶子跟虎娃媳妇就在我家,说虎娃是昨天吃过早饭过半个时辰进的山,因为村里有规定现在不让进山,他是偷着从一线崖那边绕到山上的……” 众人纷纷倒抽冷气。 一线崖并不是真正的悬崖,只是一条比村民平时上山略抖一些的直坡,让众人忌惮的也不是一线崖,而是从一线崖绕路进到他们经常打猎的地方,必经一个地方。 虎丘。 “这孩子,这不是胡闹吗!” “他……这是不要命了啊……” “这都一天一夜了,人没回来,他还回得来吗?” “可不是,那可是虎丘,老虎出没的地方,现在又是万物沉睡的季节,老虎找不到小动物裹腹……虎娃要是真碰到老虎,那……” “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有人惊惧的变了脸色,有人往后缩了缩脖子,纷纷生了退意。 苏连华将众人的神色看了一遍,才抬手往下压了压止住众人的低声议论,大声道,“我们去找虎娃,势必要去虎丘,大家伙有不愿意去的可自行离去,我们不强求。” 他的话音甫落,战六叔与战二哥就率先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战六叔笑着拍着苏连华的肩头,朗声道,“算我们爷俩一份。” “好。”苏连华笑着点头,“还有哪些人愿意跟我们一起进山找虎娃的?” 余下的人左右三五个凑做一堆,悄声开始议论起来。 “你们敢去吗?我可不敢去,那是虎丘,万一出了啥事可咋办?后悔都来不及……我、我还是不去了。” “诶,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虎娃怎么说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真出了事儿,你这良心上过得去?” “老哥儿,这不是过得去过不去的事儿啊,这是要命的事!不管你咋说,反正我是不去。”中年男人说完,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想走又有些拉不下脸,就垂着头怵在那儿。 跟他说话的男人气的瞪了他一眼,拉着儿子往一旁走去了。 十八里寨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村子,村民大多都有几手打猎的本事,都是自小混在山上长大的,对山林的畏惧就是这些猛兽了。 有些人顾念旧情毅然决定进山寻人,自然也有人怕事退缩。 苏连华没有再多劝,安排众人回家拿家伙在村口一起进山,自己转回身与苏老爷子把事情说了,回二房拿弓箭。 苏木槿几兄妹早在大门口吵吵嚷嚷时就醒了,得知有人进山一夜未归而自家爹要带队进山寻人时,一个两个飞快的穿了衣裳。 盛哥儿,“爹,我跟你去。” 苏木槿,“爹,我陪你去。” 业哥儿,“爹,带上我。” 棉姐儿揉着迷瞪瞪的眼,抱住苏连华的腿,奶声奶气道,“爹,棉姐儿也要去。” 苏连华哭笑不得,将女儿从自己腿上抱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将人塞回被窝,“棉姐儿乖乖睡觉,等爹回来给我们棉姐儿做冰灯……” 到底是年纪还小,困觉。 棉姐儿的小脑袋在苏连华掌心蹭了几下,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苏连华起身,看着满脸担心的儿子和女儿,笑,“放心,爹会以安全为重,不会……” “爹,我要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苏木槿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 盛哥儿与业哥儿齐齐点头。 沈氏从外面走进来,皱着眉头叹了一声,“好了,别缠着你爹了,外面还有人等着呢,让你爹拿了东西赶紧走。” 沈氏将包好的两个馒头塞到他手里,“热乎的,你路上垫垫肚子,战六哥他们也去吧,你们到时候走紧一些,真遇到……就赶紧撤回来,免得……” 沈氏虽然赶着苏连华,满目的担心却并不比几个孩子少。 苏连华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沈氏轻轻嗯了一声,抬手帮苏连华整了整衣领,拍拍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缩回手,低声道,“快走吧。” 苏连华抬脚就要出门,苏木槿顺手拿了放在桌上的帽子和长鞭,跟着就要一起去。 “槿姐儿……”沈氏拦住她,“你想干什么?” “娘,我陪爹一块儿去,我的轻功很好的……” 沈氏摇头,不容置疑的拒绝女儿的提议,“不行,老虎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娘……”苏木槿试图撒娇,沈氏不为所动,并催促苏连华快走。 苏木槿转了转眼珠,道,“娘,我跟姝表姐可是力战过山贼土匪的,那些山贼土匪都不是我的对手!娘,我还能怕了区区一只老虎?再说,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我的轻功可是姥爷一手教出来的,姝表姐说除了她家里就数我的轻功最好了,是不是,哥哥业哥儿?” 苏木槿说着,不忘拉盛哥儿和业哥儿这两个同盟。 盛哥儿与业哥儿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娘,让我跟着爹一起去吧,我轻功好,真遇到了老虎,我可以带着爹溜的快一点儿……” 听女儿说的见老虎跟见只猫似的,还溜的快一点儿…… 沈氏又好气又好笑。 盛哥儿接收到妹妹的眼神,忙开口帮腔,“是啊,娘,槿姐儿的轻功可是得了姥爷真传的!一般人休想追上她!” 苏连华的神色有些松动,沈氏冷眼一瞪,苏连华讪讪的陪着笑,“槿姐儿,听你娘的话,好好在家呆着,等天暖和雪化了,爹再带你进山……” 说着,大步往外走去,“我走了,再不走就要让大家伙久等了。” “你小心点儿!”沈氏在后面追出房间,叮嘱的喊了句。 苏连华大声诶了一声,拉开院子门走了出去。 沈氏让几个孩子再眯一会儿,自己回灶屋继续做饭。 苏木槿攥着长鞭朝盛哥儿与业哥儿笑了笑。 业哥儿搓了搓胳膊,“三姐,你笑的好渗人。” 苏木槿轻咳两声,“我走了,娘要是问起,你们帮我拖延一点时间。” 盛哥儿有些担心道,“槿姐儿,要不你还是别去了,虎丘……太危险了。” “就是危险,我才要跟着去,上次你和爹在山上发生的事,我不想……”苏木槿笑了笑,“哥哥别担心,打不过我会跑的。” 说罢,先探出个头朝灶屋的方向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快速出了屋子,脚步轻巧的奔到了院子门前,开了条缝,出去了。 沈氏知道苏木槿跟着苏连华去了山上时,脸都白了。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 么么哒,爱你们。 正文 076 孤儿寡母 “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那山上可是有老虎的,万一碰到了可怎么办……”沈氏眼前仿佛看到了老虎嗷呜一声扑过去将苏木槿叼进嘴里的画面,脚下一软,人险些栽倒在地。 盛哥儿眼见沈氏的脸白的吓人,身子摇晃的厉害,忙伸手扶住她,“娘,槿姐儿的轻功好着呢,姥爷不是也夸槿姐儿的轻功进步神速……” “就是啊娘,你别担心了,三姐心里有数呢。”业哥儿也开口安慰沈氏,“再说,三姐说了,她打不过会跑……” “她还想打老虎!”沈氏的声音蓦然拔高,尖细锐利。 盛哥儿淡淡的斜了越帮越乱的业哥儿一眼,业哥儿缩了缩脖子,立刻笑着改口,“娘,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三姐轻功好,到时候会跑的!再说,咱们十八里寨已经很久没有老虎出没了,哪有那么巧让爹跟三姐碰到?” 兄弟俩直说的口干舌燥,沈氏发白的脸色却没有半分缓和。 苏海棠被吵醒,拧着眉头,很不高兴的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睡的惺忪的眼睛,眯着眼嘟囔了一句,“怎么不会碰到了?那谁的爹不就是大雪天进山被老虎给吃了吗……” “闭嘴!”业哥儿一眼瞪过去,“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会不会说话? 没看到娘担心的脸一直发白吗?还说这样的话刺激娘! 苏海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嘟着嘴冲业哥儿努了努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伸手抓住被子重新盖上了被子,“不说就不说,天还没亮透呢,我再睡一会儿。娘,你一会儿喊我吃饭啊……” 爹和三姐进了山,他们都担心的跟什么似的,棠姐儿居然还跟什么事都没有似的睡觉。业哥儿只觉心口堵得慌,狠狠的看了苏海棠睡的通红的小脸两眼,发现她一无所察之后,又狠狠的别开。 棉姐儿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的扑抱住沈氏的腿,仰着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睛,“娘,三姐很厉害的……才不会出事。” 说完,怕沈氏不相信,还重重的点点头。 沈氏抿了抿唇,摸了摸小女儿的脸蛋,抱起女儿走到床边将她塞进去,轻拍两下被子,“天还早,棉姐儿再睡一会儿。” 棉姐儿乖巧的点头,将小手从被窝里掏出来,拍了两下沈氏的手背,“娘,爹和三姐都好好的……” 沈氏抿唇扯了一抹笑,“好,爹和三姐都会好好的回来。” 棉姐儿笑嘻嘻的将头钻进被窝。 重新哄睡了女儿,沈氏站起身,看到睡在里侧的苏海棠小脸红扑扑的模样,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连这么小的棉姐儿都知道关心自己的爹爹和三姐,棠姐儿…… 不但对此事毫不关心,还说那些让人揪心的话。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二家的,你咋回事!灶屋都要烧起来了,你就这么做早饭的?” 院子里,苏老太太裹着厚厚的棉袄骂着人,胖冬瓜样的身子更笨重了,颇有一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题外话------ 忙的累到想哭:>_<: 求一波收藏和推荐~ 正文 077 谁都别来惹她 沈氏叹了一口气,将苏海棠伸到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撵了两个儿子去继续睡觉,才出了房间。 苏老太太叉着腰,像个茶壶一样杵在灶屋门前,见到沈氏出来,脸一黑,抬手就指着沈氏道,“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屋子里烧着火你居然跑回屋里躲清闲,一村子的人都说你孝顺,老二家的,你可真是孝顺……” “娘,灶膛里我封了火,不会烧起来的。”沈氏出声打断苏老太太,抬脚迈进灶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苏老太太,“对了,这两天家里的鸡好像不下蛋了,我记得娘那还存了不少鸡蛋,一会儿我去拿两个给槿姐儿吃。” 苏老太太一大早被人叫起来十分不爽,她又是个受不得气的,自然要把火气发出来,自己的亲儿媳妇她多少还看儿子的面子,但二房,苏老二可是她吃她的奶。水被她一手养大的,所以,她骂起人来了一点负担都没有。 这毛病,苏连华早与沈氏说清楚明白了,他们不惯。 苏老太太对他有恩,但,早在她逼他代替她儿子当兵,他九死一生跛了脚之后,这恩情已然还清了,他们二房不欠苏老太太什么。 所以,只要大面上过得去,苏老太太说的话,沈氏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说到这时,苏连华很是歉意的对沈氏道,“委屈你了。” 沈氏就笑,“我在后宅混了多少年了,老太太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手段都不够瞧的!你别忘了,我可是集云姐姐亲手带出来的!” 苏连华就笑了。 夫妻俩同心,这么些年虽然也吃些银钱上的亏,但日子大抵还过得去,如果不是发生了苏木槿的事,沈氏对老太太的态度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么差。 最起码,以前的她说话婉转,即使不想搭理苏老太太,即使在骂苏老太太,都有一百多种法子让老太太察觉不出来。 但现在…… 又不是正经的婆婆,还差点害了她的心尖宝贝疙瘩,还想以孝压她? 做不到一视同仁,就不要瞎哔哔! 一边虐待嫡子,一边想享受嫡子的孝敬,门都没有。 沈氏抿了抿唇,黑眸里漾开一抹清冷的嘲讽,在苏老太太愣怔之后反应过来要咆哮发威时,淡声道,“娘,爹说家里的鸡蛋每天一个让槿姐儿吃,直到她头上的伤全好为止,我没有记错吧?” 苏老太太被堵的脸色十分难看,挣扎着还想说什么时,沈氏已经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很没诚意的说了句,“娘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谢谢娘。” 说完,抬手关了灶屋门。 苏老太太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丈夫进山寻人,女儿紧随其后,想到父女俩可能去虎丘,可能会遇到老虎,沈氏的心就止不住的颤抖…… 她今天的心情很不美好,没工夫应付人,谁都别来惹她! 她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将和好的发面拎出来,噼里啪啦的剁成小面团,擀成圆饼,又在灶膛前支了小圆鏊,将灶膛里的火抽出来,放到鏊子下,开始炕饼子。 玉米面掺合白面做出来的饼子颜色发黄,表皮焦脆内里绵软,是苏木槿前世最爱吃的。 沈氏下意识的就炕了一鏊子这样的饼。 等饼翻好,她才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那些饼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裴氏进灶屋时,沈氏已经炕好了饼,做好了菜粥,见到她进来,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没成功,干脆放弃,“早饭做好了,四弟妹去喊人吃早饭吧。” 裴氏笑了笑,说了句辛苦二嫂,转身出去正屋摆桌喊苏老太太等人。 苏老太太黑着脸出来,沈氏正端了一筐子炕饼进屋,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了缩在椅子上抹眼泪的乔家婆媳身边,“乔婶,虎娃媳妇,吃点东西吧。” “他二嫂……”乔婶双眼通红,满脸泪水,枯干的手在脸上抹了两把,道了谢伸手拿了一个饼子递给身边的儿媳妇,“我不吃,拿一个给虎娃媳妇吃,她还怀着孩子……” 苏老太太见沈氏不等自己吩咐就擅自做主拿了家里的吃食给别人,加上刚才被她怼的说不出话的那口气瞬间就上来了,冷哼一声,“老二家的,你婆婆我还没死呢!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正文 078 老大家的,黑了心肝了! 乔家婶子吓的手一哆嗦,冒着热气的饼子掉到了地上。 沈氏微微蹙眉,轻叹了一口气。 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饼,放到筐里,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递给虎娃媳妇,“虎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腹中还有孩子,千万要稳住,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孩子!先吃块饼一会儿喝点热粥好歹让身子暖和起来。” 她这边说着,裴氏已端了菜粥进屋,刚好听到沈氏最后一句话,笑着往三人的方向走,走到半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老四家的,你给我站住!” 裴氏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木托盘给丢了,不解的看向发怒的苏老太太,“娘,怎么了?” 虎娃媳妇凄凉一笑,将饼还给沈氏,从椅子上站起身,抱着肚子缓缓福了一礼,“谢谢二嫂子、四嫂子,不必麻烦了,我们这就家去了,家去……等虎娃回来。”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眸中隐隐有水光晃动,却忍着没有流出来,说完这些话,她扭头去看自家婆婆,“娘,我们回家吧,小宝饿了。” 乔家婶子愣了愣,见儿媳妇的手放在隆起的腹部轻轻摩挲着,眼泪霎时间就落了下来,哽咽着嗯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儿媳妇往外走。 婆媳两个步履缓慢,身形单薄,看上去很是可怜。 裴氏面露不忍,嘴唇蠕动了几下,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沈氏,便也默了声,只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苏老太太见婆媳两人就这么离去,怔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了出去。 她有些心虚的看了东屋一眼,直觉这事不能让老头子知道,不然非落一身骂不可。 她气呼呼的瞪了沈氏一眼。 都怪老二家的! 要不是她气着了自己,自己怎么会因为赌气落她的面子,不给乔家婆媳吃食,这要是他们家虎娃没事还好,真出了事…… 乔家婆媳把今儿个的事跟村里人说上一嘴,她就算了,老头子的名声受了损,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苏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事大,越想越觉得这是沈氏故意的。 看向沈氏的眼神就如刀子一般,锋利的来回刮着。 沈氏也不看她,径直将饼放到桌子上,捡了几个放到一旁的盘子里,端了几碗粥放在木托盘上,并盘子里的饼一起端出了正屋,回了二房。 老太太看她不顺眼,她还不想伺候了呢! 谁怕谁。 见沈氏像没事人一样走了,苏老太太心中的闷气更甚了,堵着气坐在一旁也不吃饼也不喝粥,一双眼直勾勾的瞪着正屋门口的面帘子。 袁氏打着哈欠进来时,看到老太太的眼神吓的一个激灵醒了神,呲溜一下钻到了裴氏身后,“哎呀我的娘诶,四嫂,娘这是咋了?” 裴氏抿了抿唇,将饼递给她,“赶紧吃吧,要凉了。” 将话题岔了开去。 几房陆续起床,将筐里的饼分了个精光,还是苏姚黄见老太太没动弹,从袁氏手中抢了一个,塞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生了一早上的闷气,也有点饿了,低头正想啃,却发现那饼子灰扑扑的,还有土,好像掉地上了,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刚才呵斥沈氏时从乔家婶子手中落到地上又被沈氏捡起来的那个饼吗。 当下,气的将饼往地上一扔,“吃啥吃,让我被那外来的小蹄子气死算了!扒心扒肺的将人养大给娶了媳妇,那一家子就是这么对我这个娘的!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裴氏低垂着头,眉头紧蹙,示意栀姐儿与桐姐儿赶紧吃了回房。 一上午,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苏老太太心情不好,见谁都没个好脸色,自然也没人往她跟前凑,裴氏在二房与沈氏一起做了会儿针线,被张氏拉回屋说话,直到做午饭才出现在灶屋,面色难看至极。 沈氏正切着菜,见状随口问了句,“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裴氏看了她一眼,又往灶屋外看了一眼,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才凑到沈氏身边咬着牙低声道,“老大家的,黑了心肝了!” 沈氏一怔。 裴氏面露厌恶和恼怒,“二嫂知道她刚才喊我回去说了什么话吗?” “什么?” “她说棠姐儿身边缺两个一等丫头,想让栀姐儿跟她进李府享福去!我呸她奶奶的腿!真当给人作妾是多光耀的事儿,还想拉我家栀姐儿下水!我家栀姐儿虽不是千娇万贵长大的,可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农家小姑娘,跟她进李府当下人是怎么一回事!给一个给人作妾的堂姐做丫鬟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可真敢说!她居然有脸说!” 裴氏说到这,已是气的浑身发抖。 想到张氏一脸‘你得了天大便宜还不赶紧感激涕零跪谢我’的笑模样,裴氏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只是冷声拒绝,她应该狠狠扇张氏两巴掌,打两拳,踹两脚…… 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一声,安抚道,“算了,知道她不怀好意,以后多注意着就是了,这种常在后宅混迹的人,肠子都是弯弯绕绕的,跟她生气,划不来。” 裴氏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喘过一口气,苦笑着看沈氏,“二嫂,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张氏提过一嘴棠姐儿,听那意思,是看中了我们家栀姐儿和棠姐儿……” 沈氏神色一凛,眸底闪过寒光,另一只手中握着的菜刀瞬间砍到了菜桌上,狠狠的嵌了进去。 “她敢动我家棠姐儿的心思,我跟她没完!” 裴氏叹了口气。 一家子人过日子,就不能安生清静点吗?非要这么折腾是干什么啊? 裴氏有些私心,一直觉得跟二房没有跟大房亲近,毕竟他们与大房才是一母同胞,却没想到,二房待他们四房一直不偏不倚,老大夫妻反而敢这么明晃晃的算计他们!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事儿! 裴氏糟心的杀人的心都有,耳边忽听沈氏沉声说道。 “四弟妹,这事不得不防,张氏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你应该也看清了几分,她既然敢找你,就说明她做好了势在必得的准备,你回绝了她,她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们二房了,那么……” 裴氏已然想到了沈氏后面要说的是什么,脸色顿时一冷,咬牙道,“她敢!” ------题外话------ 求一波收藏和推荐~ 正文 079 怎么办 妯娌二人对视一眼,眸子里或满目怒火或冷凝如霜,皆是一脸‘谁敢动她们女儿就要与谁拼命’的架势。 好一会儿,两人才齐齐叹了一口气。 裴氏苦笑着摇头,“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二嫂,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老大一家过了十五就要回镇上了,小心这几天别让他们出什么幺蛾子,以后……且多留几个心眼儿吧。” “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话虽这么说,但妯娌俩心里都明白以老大夫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日后,可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了。 “回头我去村里刘媒婆那走走,瞧瞧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栀姐儿也该开始准备着了。”裴氏言语间很有几分无奈,说完,恼怒的瞪向大房的方向。 沈氏想到开了春才十岁的棠姐儿,心里也是又怒又气。 妯娌两个先前亲近起来的关系这一次,又因同仇敌忾再次拉近。 …… 去山上寻虎娃的村民在午饭前下了山。 有村民看到,忙通知了苏老爷子和乔家婆媳。 苏木槿率先回了家。 沈氏一看到她进门,拉过人,先上下看了一遍,确认人没事后,二话不说先在她屁股上狠狠抽了几鞋底子,连声骂道,“翅膀硬了,长能耐了是吧?把娘的话当耳旁风,想走就走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山上有老虎?你知不知道虎丘有老虎?你知不知道老虎会吃人的……你是想吓死娘是吧!你这个……” 说着说着,沈氏的眼睛已然红了,声音带着沙哑的哽咽着,“……你是想要了娘的命啊……” 苏木槿没有想到沈氏的反应这般大,本来进门时想先用虎娃的消息压下自己偷跑出去的想法也随之放弃。 “娘,我错了……你看我,娘,你看我,我没事,我好好的,我们没有碰到老虎,老虎不在虎丘,老虎出门了……”苏木槿抱着沈氏一叠声的安抚着。 沈氏握着鞋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苏木槿的身上,手却在发抖。 苏海棠在一旁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你害怕什么啊瞧你手抖的,三姐不是好好的吗?” “棠姐儿!”业哥儿低喝一声,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撅撅嘴,不在意的哼了一声,“叫我干啥?又不是我吓娘的,你没听三姐刚才还在说老虎吗?明知道娘怕老虎,还一直不停的说老虎……” 她正说的起劲儿,冷不防瞥见苏木槿那双冷的犹若冬日小河上结起的厚厚的冰,寒气逼人,身子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我……我……不让说我不说就是了,都瞪我干啥……”她嘟嘟嘴,跺着脚跑了出去。 业哥儿皱着眉头,“都这么大了,一点事都不懂。” 盛哥儿叹了一声,与苏木槿一起将沈氏扶坐到床边,才开口,“槿姐儿,爹和战六叔他们呢?” “我先赶回来报信,爹和战六叔他们……帮着抬虎娃叔回来。” 几人一惊,沈氏抬起头忙问,“你虎娃叔……” 苏木槿点了点头。 沈氏‘啊’的一声瘫坐在床上,“还是出事了……” “娘,虎娃叔……被老虎……只剩一副骨架了,爹和战六叔担心乔家奶奶跟乔家婶子受不住,动了胎气就不好了。”苏木槿小心的避开某些字眼,可母子三个还是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好一会儿,沈氏才回过神,长长的叹了一声,“这可怎么是好?……乔家……” 她话未说完,人已起身,将纳了一半的鞋底子丢回簸箕里,抬脚往外走,“我去找你六婶子一起去乔家,得先把虎娃他媳妇给安抚住……” 正文 080 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木槿点头,她先一步赶回来报信的目的也是这个。 “我跟娘一起去。” “你……”沈氏想让女儿留下,怕她看到尸体害怕,可话才出口就反应过来,槿姐儿已是见过尸体的,又想到到时候她跟六嫂子两个人难免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槿姐儿过去帮忙一二也好。 就应了一声。 母女俩一前一后出了苏家院子,半路碰上战六婶,三人疾步赶往乔家。 乔家婶子见到虎娃的尸体,连声尖叫都没发出,人就晕厥了过去。 虎娃媳妇白着脸想过去看,被沈氏与战六婶护的死死的,沈氏沉着声音道,“他婶子,嫂子知道你跟虎娃感情好,现在虎娃没了,你伤心,可为着你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嫂子劝你一句,不要看了……” “虎娃媳妇,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虎娃的,是乔家唯一的希望了,不能有闪失……”战六婶也在一旁开解。 虎娃媳妇满目死灰,想哭却哭不出来,抬头迷茫的看着沈氏与战六婶,“二嫂,你说好好的一个人,咋说没就没了?他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要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啥好日子我不稀罕啊,我就稀罕他……他咋就丢下我跟小宝走了呢……” 沈氏与战六婶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悲伤。 虎娃媳妇没有歇斯底里的纠缠着要见人,她抱着肚子安静坐在东屋的床上,守着昏过去的婆婆。 虎娃媳妇太过平静,苏木槿有些不放心,跟沈氏说了,留在屋里看着,另找了人去喊小张叔。 小张叔很快赶来,给乔家婶子扎了几针,乔家婶子醒来,望着屋梁,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似的,发疯般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院子里搭起的灵棚内,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虎娃啊……娘的虎娃啊……你咋就忍心丢下你娘跟你媳妇和孩子啊……你个不孝的啊,你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声音凄厉又绝望,让人心生不忍。 小张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看了虎娃媳妇,叮嘱她,“切忌大悲大喜,多休息戒思虑……” 虎娃媳妇乖巧的点头道谢。 小张叔又是一阵叹息。 虎娃很快入土为安,乔家婶子一头花白的发几乎几天就全白了,如果不是沈氏与战六婶在她耳边反复念叨虎娃还有一个孩子,她怕是也倒下了。 村民们唏嘘之后,就有人提议,说等开了春组织人去山上杀老虎,不能再让那畜生这么糟践人命。 战六叔冷笑,“早就该杀了!要不是那些当官的左拦右拦,想要自己猎杀却屡次不成功,咱们这些世代靠山吃山的猎户还怕了这畜生不成!” 苏连华附和。 苏老爷子却摇了头,“老虎伤人的事我会尽快报上去,猎杀老虎的事有官府的人出面,我们老百姓没权利掺和,都散了吧,散了……” 牵扯到官府,村民们一下都蔫了。 战六叔呵呵冷笑几声,甩袖而去。 苏老爷子气的铁青了脸。 …… 正月十五很快来了,一大早,李家就来了人接苏牡丹。 苏连荣在苏老爷子屋里待了好一段时间,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张氏看过去,他冲张氏摇了摇头,张氏的脸色一瞬间也变的难看起来。 苏芙蓉扶着苏牡丹从西屋出来,李嬷嬷和小桃忙笑着过去接人。 苏姚黄披着从苏海棠那抢来的大红斗篷,里面着了一身鹅黄棉袄棉裙,还想跟着去李府。 被张氏不阴不阳的拦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笑道,“小姑这一身搭配的真好看,番茄炒鸡蛋,有品位……” 苏姚黄没听出来她话中的讽刺,以为她真的是在夸自己,拎着斗篷转了一圈,笑眯眯的道,“我也觉得好看,大嫂,我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回去吃午饭……” “李嬷嬷,咱们这次的车可还能坐下苏小姑?”张氏淡淡的瞥了李嬷嬷一眼,跟她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心领神会,斜睨了苏姚黄一眼,不甚有诚意的笑道,“可真是不巧,我们是来接姨娘的,并没有准备苏家小姑的车,苏家小姑若是想去镇上怕是要另外叫车了。苏姨娘,苏奶娘,还是赶紧出发吧,老太太和太太在家里等的急,想着见小少爷呢……” 张氏满意的颔首,“那就走吧。” 说罢,也不去管愣住的苏姚黄,掀开门帘出了正屋。 苏牡丹被李嬷嬷与小桃扶着也走了出去,苏芙蓉欲言又止的看了苏姚黄几眼,也跟着走了。 “娘!” 苏姚黄一声喝,将在东屋伺候苏老爷子喝水的苏老太太吓的一个哆嗦,险些把茶碗给丢了,忙不迭的跑出来,“咋了这是?” “大嫂不让我去李府了!”苏姚黄道。 苏老太太皱了皱眉,“不让去就不去了,你留在家里帮娘一起照顾你爹……” 老头子吃喝拉撒都要她一个人伺候,她可真是要吃不消了。 苏姚黄不干,“我不要!你喊嫂子她们来照顾爹……” 正文 081 正月十五看花灯 袁氏刚好掀棉帘子进来,听到这话哎呦一声,眼神古怪的上下看着苏姚黄,跟苏老太太道,“娘诶,可羞死个人了,谁家儿媳妇要去伺候公公吃喝拉撒?小姑说这话也不觉得脸臊的慌!这可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说这……” “闭嘴!” 苏老太太瞪眼,“瞎咧咧啥!你小姑才多大,说这话咋了……” “开了春小姑可就十六了,该说亲事了,也不怕媒婆知道了不好说亲事……”袁氏啧啧两声撇着嘴去了西屋,不一会儿拎出个包裹,就要往外走。 苏姚黄一把抓住往自己这边扯,“这是丹姐儿的,我给她送去,你松手。” 袁氏眼疾手快,一把拽了过来,掀开棉帘子就出了正屋,边走边呸了一句,“儿媳妇伺候公爹,亏她想的出,真是不要脸!” 袁氏疾步跑出了院子,将包裹递给小丫鬟,小丫鬟接了包裹塞过去一个荷包,笑盈盈的道,“多谢五太太。” 一声五太太让袁氏浑身舒畅的喟叹一声,接了荷包笑眯眯的摆手,“小事小事。” 张氏在车内冷眼扫了袁氏一下,撂下帘子,“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扬鞭甩马,马儿仰头嘶鸣,扬蹄走了。 苏姚黄听到马叫追出来,车子已然走远,她狠狠的跺了跺脚,瞪了袁氏一眼,跑了回去。 袁氏切了一声,将荷包往怀里一塞,揣着手去寻平日能说话的妇人唠嗑去了。 苏姚黄闹了一上午,午饭也没吃,气呼呼的蒙着头躺在床上,苏老太太要伺候苏老爷子还要操心女儿,几乎脚不沾地。 用过午饭,苏家大门前来了一辆马车。 敲了大门径直进了院子直奔二房。 “盛哥儿,业哥儿……” “槿姐儿,棠姐儿,棉姐儿……” 业哥儿正在屋内陪棉姐儿识字,听到声音熟悉,抱着棉姐儿跑了出去,“大舅舅,大表哥……” 来人赫然是沈家大舅舅沈延峥与沈延峥的大儿子沈继轩。 沈延峥哈哈大笑两声,上前将两个小人儿一块儿抱了起来,一手一个,抬脚往屋里走,“业哥儿,你爹娘呢?盛哥儿他们几个呢?” 盛哥儿与苏木槿晚一步出门,惊喜的唤人,“大舅舅,轩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来带你们去镇上看花灯。二姑和二姑夫呢?棠姐儿呢?”沈继轩随了他爹,笑容爽朗。 槿姐儿也眯了眼笑,“爹娘去了战六叔家,棠姐儿……出去找人玩了。” “快去寻他们家来,大舅舅带你们去镇上看花灯,听说镇上来了大人物,包了几条街装花灯,镖局里的人传了话来,说已经开始往上挂灯谜了,戏台也搭了几个,几年难得遇见一次,咱们也去开开眼界……” 业哥儿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沈延峥笑,“大舅舅还骗你们不成?” 业哥儿哧溜一下从沈延峥的身上滑下来,“我去找爹和娘。” 沈延峥与沈继轩相视大笑。 苏木槿去烧热水,须臾,她端热水回屋,苏连华与沈氏进门,后面跟着一脸不高兴的苏海棠,业哥儿的脸色更是不好看。 看到苏木槿,业哥儿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说什么,苏连华轻咳一声后,他沮丧的垂下了头。 沈氏皱眉瞪了苏连华一眼,苏连华目光躲闪,干笑着与大舅子说起话。 苏木槿笑了笑,只做不知。 沈氏与苏连华也是极想让几个孩子去镇上看花灯,一方面见见世面,一方面最近一些事确实太压抑,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沈氏有些顾虑的扫了眼正屋,苏连华立刻会意,笑着道,“我去说。” 沈氏拉住苏连华,“爹卧病在床,我们都去怕是他们心里不舒服,不如这样,让孩子们去,我们两个留在家里。” 闻言,大舅舅道,“我去看看老爷子,你们在这等我。” 沈延峥将棉姐儿递给苏连华,大步去了正屋,不知道与苏老爷子说了什么,不多一会儿,沈延峥笑着回来,朝几人眨了眨眼,“行了,赶紧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了,晚上要住在镖局,早点去安排好,时辰就差不多了。” 沈氏面上立即漾满笑容,转身收拾了东西,插好门,一行人鱼贯出了院子,上了车。 苏姚黄从苏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口里知道二房也去了镇上时,气的砸了苏老太太端来的油亮亮的大肥肉夹白面馍。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082 灯谜会 马车得儿得儿的进了金水镇,时辰不过申时末,沈延峥父子带着一家人先拐去镖局,将马车停在镖局院子内,又寻人帮忙收拾了两个干净的房间,这才带着一行人上街。 几个热闹的街面上,早有掌柜乐呵呵的指挥伙计点起自家店铺前的灯笼,街道中央的高空,有人从街道这头扯了线到几条街汇集的中心高楼上,高高挂了两排灯笼,均已点了灯,火红的灯笼下,随风飘荡着一个又一个的字条。 棉姐儿睁着乌黑滚圆的大眼睛,小嘴不时发出‘哇唔’的惊叹声…… “大舅舅,这些花灯真好看,我们明年还能来看吗?”苏海棠满眼亮晶晶的,扯着沈延峥的外袍问。 沈延峥哈哈大笑,催促道,“快走,你姥姥姥爷他们定是在前面的聚仙阁等我们,再有一会儿天黑了灯火齐明时,会更好看。” 一行人快步赶去了聚仙阁,沈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果然已经先到了,饭菜都已经点好,就等他们到了开始上菜,一家人笑呵呵的边吃边说,一顿饭吃完,外面突然传来震天响的炮竹声,就听有人喊,“文家承办的灯谜会开始了,听说有一百两的彩头,大家快去西大街啊……” “一百两!真的假的?” “嘿,人家包那几条街花了上千两银子,这一百两的彩头算什么?”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往西跑的脚步声。 一大家子人左右互相瞅了瞅,都笑眯眯的,沈老爷子大手一挥,“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瞧瞧这一百两彩头的灯谜会是个什么模样。” 沈老太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跟没见过花灯似的……” 大表姐沈婉姝早一把挽住了苏木槿的胳膊,大笑着扯了人往外走,“槿姐儿,我们快走,说不定还能得几两碎银子买胭脂水粉。” “姝表姐,三姐,你们等到我啊,我不要跟这群小屁孩儿待一起……”然而,两人已大步走远,苏海棠在后面跺脚。 大舅母在后面高声喊,“你们两个注意安全。” 沈婉姝头也没回,只举起空着的左手挥了挥。 走出很远,沈婉姝才慢下脚步,对苏木槿耸了耸肩,“幸好没让棠姐儿跟着,我可受不了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想想都恶寒。” 说着,抖了抖身子。 苏木槿吃笑。 两人顺着人流先一步到了西大街,只见往日诺大的空地上空已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每一盏花灯下面均挂着灯谜。 场地正中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悬挂着一盏足有一人高的五谷丰登花灯,花灯旁放着一个几案,几案上摆着一个托盘,托盘内稳稳的码着二十锭五两一个的银元宝,显然是今天的彩头。 高台四周,共分了十条道,每条通道上共挂有二十盏花灯,也就是说,想到高处拿彩头需先猜对二十个灯谜。 沈婉姝跃跃欲试,拽着苏木槿直奔正中的那条通道站定,往手心里假意啐了两口,来回搓了搓,扭头问苏木槿,“槿姐儿,摩拳擦掌是这么回事吧?” 苏木槿眨了眨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沈婉姝兴冲冲的嘿咻一声,“摩拳擦掌抢彩头,嘿嘿……” 苏木槿垂首扶了扶额。 旁边有个少年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正文 083 灯下少年郎 苏木槿抬眸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郎君背对满月一手环胸立在一盏花灯下,另一只手半伸着,修长的手指指尖挑着似在看花灯上的画,此刻,他正侧了脸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笑声不停。 他面容模糊,看不清面上表情,却能从他恣意的笑声中听出此人是个性情豪爽的人。 苏木槿眸底漾开一抹笑意。 那少年郎瞧见苏木槿在看他,松开手中的花灯,朝前走了两步,他模糊不清的面容立刻显现在灯笼的光芒下。 少年生的高大,苏木槿随着他的走近,不得不扬起了脖子,想看清少年的五官,却不想,少年面上带了一个千面狐的面具。 苏木槿瞬间哭笑不得。 少年郎来了兴致,凑将过来,咧嘴一笑,“小丫头,你是不是想看爷的庐山真面目?你若是想看就跟爷说,你这么有诚意的看着爷,爷不会不让你看的,没道理你想看爷不让你看,毕竟爷这张脸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就是给人看的!你想看吗?真的想看吗?那爷可要摘了……” “喂!” 少年郎伸出的手被人‘啪’的一下打落。 沈婉姝一把将苏木槿拽到身后,支棱着手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一双美目睁大了瞪着少年郎,“你想干什么?登徒子!” “登徒子是什么?能吃吗?”少年郎朝苏木槿眨了眨眼睛,沈婉姝气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苏木槿失笑。 沈婉姝晃了晃拳头,冷笑一声,“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登徒子的人血是什么味道?” 少年郎哎呦一声跳到了苏木槿身后,手虚掩着唇,故作小声实则大声道,“小丫头,小爷今儿个牺牲可大了,你可得负责……” 眼看沈婉姝要暴走,苏木槿忙拉住,朝少年郎丢了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少年郎可惜的耸了耸肩。 沈婉姝拉着苏木槿转身就走,“我们去别处。” 走出两步,她又转身恶狠狠的瞪着少年郎,“你敢跟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少年郎咧嘴一笑,沈婉姝气结。 苏木槿抿唇笑。 走出很远,余光还能看见那少年郎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站在花灯下,双手环胸闲闲的看着她。 苏木槿的眸底不觉漾满笑意。 看着苏木槿被沈婉姝拉着走入人潮再看不见,少年郎托腮摩挲了好一会儿,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抓在千面狐的面具上,将面具扯了下来,露出面具下犹若美玉的倾城精致容颜来。 周遭立刻响起一群女孩子的抽气声。 少年郎满意的点点头,将面具重新带上,自言自语道,“哎呀,刚才应该不要脸的把面具摘了,再演一出看过我的脸就是我的人的戏……” 他身后疾步寻来的同伴听到他这一番不要脸的话,脚下一个踉跄,瞧着四周由倾慕转为鄙夷的目光,很觉没脸的一把拉了人,将其扯走。 “文殊兰,你他娘的钻到哪里去了,害小爷我差点被人拐走……” 围观的人齐齐抽嘴角,刚才是哪个不要脸的说要靠脸拐人的! “文少爷!” “哎呀,刚才那个是文少爷啊……” “真是可惜了文少爷这么好的人,居然交了一个这么不堪的朋友……” “谁说不是,你瞧刚才那人长的人模人样的,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哟……” “我刚看到他调戏人家姑娘来着,被人警告了才不敢轻举妄动……” 正文 084 猜灯谜 众人看了一阵热闹,见当事人纷纷离去,话题由少年郎转到了文家的花灯上。 这边,沈婉姝拉了苏木槿一头扎进人海,走了没多远便被人流带着到了另一处入口,恰好碰到身着一袭月牙白棉袍四处环顾寻人的沈家二表哥沈启睿。 沈婉姝高举起手,朝他招了招,“二哥!” 沈启睿见到姐妹二人,面上立刻扬起笑容,眉梢间的担心亦顷刻散去,轻松一口气,笑瞪二人,“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们脚程倒是快……” “二哥,你不知道,我跟槿姐儿刚才遇到了什么……”沈婉姝走过去就要告状,被苏木槿轻扯了一把,笑着接过话,“二表哥,我和姝表姐刚才看到高台上摆放着一百两彩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沈婉姝有些讶然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有些奇怪槿姐儿为什么护着那个放荡登徒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槿姐儿肯定是怕二哥担心她们才瞒下不让说,就换了一副笑脸,嘻嘻笑着凑到沈启睿身旁,“二哥呀,我们去猜灯谜呗,一百两的彩头呢,可以买好多好多你想看的书哟,嘿嘿……” 听着一连串语气助词出现在自家妹妹口中,再看她快要眨抽筋儿的眼睛,沈启睿不由发笑,伸手在妹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瞧你这财迷样儿,怎不会学学槿姐儿的端庄……” 他话音未落,眼前又凑过来一张眨着星星眼的俏脸,赫然是刚才还在夸的苏木槿。 沈启睿不觉好气又好笑,在两人脑门上各敲了一下,“两个皮猴子,都钻到钱眼里了……” 他说着,眉眼亮闪闪的,笑容里满是志在必得,“那还等什么,报名参加猜灯谜去!” 表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一种共同合作瞒下秘密的默契油然而生。 表兄妹三人去报名处花了三个铜板报了名,抽了十个通道内的第七个入口,放下签筒立刻有家丁模样的人带三人到入口处,“三位请在此稍后,猜灯谜会在两刻钟之后开始。” 两刻钟很快过去,等文家管事在高台之上宣布猜灯谜开始时,各入口已围满了自信满满等着猜灯谜的人。 “乡亲们久等了,猜灯谜马上开始。老夫先说一下规则,此次猜灯谜共有十个通道入口可到高台,每条通道内均有二十道谜题,猜灯谜开始后,会有我文府家丁宣读谜题,知道谜题者可到旁边的书案上书写,亦可告知文府家丁,答对者既可进入下一道猜谜题,如此,二十道谜题均答对者可登高台,高台上另备有三道谜题,都猜对者即可获得托盘内的一百两彩头!” 底下一阵叫好。 文府管事笑着环视一圈,对人海某处恭敬的微弯了弯腰,举起手,大声道,“猜灯谜现在开始!” 站在各通道入口维持秩序的家丁内立即有人走出,摘下挂在入口的花灯,从花灯里抽出一张纸条,高声念了出来,“八戒步入火焰山,提示:打一菜名儿。” ------题外话------ 猜对有奖。 正文 085 试试就试试 文府家丁话音甫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不少人激动的叫喊,“这谜底我们都知道……” “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也去报个名凑凑热闹了……” 沈婉姝兴奋的扯拽住欲走去写谜底的沈启睿,仰头大笑三声,“二哥,我来!” 沈启睿看了她一眼,她哼的一声抬起下巴斜眼看过去,“二哥别小看人,这谜题的谜底我们过年还在吃,是那个……的对吧?” 她说着,用鼻子往前努了努,发出哼哼的吭哧声。 沈启睿点头,“挺形象,去吧。” 苏木槿忍不住笑了。 沈婉姝才不管两人忍笑的模样,噔噔噔跑去写了谜底交给那家丁,家丁看过字条,笑着朝三人点头,“恭喜三位,谜底对了,请进入下一道谜题。” 等再没人上前,家丁笑着公布谜底,“八戒步入火焰山,提示:打一菜名儿。谜底是:红烧猪蹄。恭喜所有答对的乡亲,请听第二道谜题。谜面是:正看八十八,倒看八十八;左看八十八,右看八十八;细一端详,像一朵花。提示:与吃有关。” 这个谜题一出来,知道的人又开始乐呵叫喊,家丁前面排起了队伍说谜底。 苏木槿看沈婉姝,沈婉姝回视,眨了眨眼,片刻,嘭的一声拍了下脑门,朝沈启睿笑道,“二哥……” 沈启睿笑,“既知道,就去吧。” 沈婉姝得意的朝苏木槿挑了挑眉,苏木槿顺嘴夸道,“姝表姐真厉害。” 接下来连着三道,都是与吃有关的谜题,沈婉姝连猜带蒙,居然全部安全过关。 第六道,“少小青春老来黄,百般拷打才成双。送君千里终须别,将奴抛弃路一旁。打一常用之物。” 一听谜面,不少人都懵了。 若说先前几个是简单通俗易懂小孩子都知道的谜题,那这第六道显然就是高一个层次的谜面了。 沈婉姝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的看苏木槿与沈启睿,“我怎么觉着这谜面像是在说一个嫁入婆家的女子辛苦熬了半辈子,最后被婆家一脚踹了的故事事。” 苏木槿眨了眨眼,去看沈启睿,沈启睿将头撇开,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苏木槿抿唇笑了出来。 “我读书少,不许笑话我!” 沈婉姝跺脚,晃着沈启睿的胳膊,“二哥,你就告诉我是什么嘛?” 沈启睿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没吭声。 沈婉姝气急,侧头笑眯眯的看苏木槿,苏木槿笑,“姝表姐,我不知道。” 沈婉姝唇角的翘起立刻耷拉下来,蔫蔫儿的看沈启睿,沈启睿摇头失笑,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沈婉姝皱着眉头不相信的问,“怎么可能是这个?” 她转头与苏木槿咬耳朵,苏木槿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我相信睿表哥。” 沈婉姝翻了她一个白眼。 那边,家丁身边的人已逐渐散去,沈婉姝一咬牙,“试试就试试。” 等她从家丁笑着说恭喜答对了后转回来的时候,兴奋的叉腰大笑,“居然是草鞋!哈哈……” 接下来几个全是沈婉姝从没听过的谜面,沈启睿却谜面未说完就已胸有成竹,苏木槿虽然也都知道那些谜面下的谜底,却对那些谜底有些说不清的疑惑。 前五道全是与吃有关,第六道到第十道又是与穿有关的,那这第十一道: 家丁在前面朗声道,“第十一道,谜面是: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打一常用之物。” 众人又愣住。 谜题越发的难了。 正文 086 越来越复杂 苏木槿微微眯了眼。 沈启睿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看向苏木槿,表兄妹两个的互动被沈婉姝看在眼里,撅了撅嘴,哼道,“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谜底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苏木槿凑到沈婉姝耳边,轻声将谜底说给她听,沈婉姝听后,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而后,挫败的扑棱扑棱摇头,拍着自己的脑袋梆梆响,“这谜题也太难了,打死我都想不到!” 谜底出来,果然是苏木槿所猜——井。 “……第十三道谜题,请听谜面:上不问天,下不管地。勤度至今,不怨天地。” 沈启睿看苏木槿,苏木槿笑,“耕牛。” 沈婉姝愕然。 “……第十五道谜题,请听谜面:依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 沈启睿笑,沈婉姝看苏木槿,苏木槿笑,“院门。” 沈婉姝啊了一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嘟囔道,“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谜面,就不能说个人能听得懂的!” “……庆幸普通人晚归,青春皆淡十一吹,车舟二十讲不回,全靠他去实在追。” “马儿。” 沈婉姝瞪眼。 二十道谜题过去,能全部回答正确走上高台的,最后,不过寥寥数十个队伍,苏木槿这队的人数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少的,所以并不打眼。 反而是,某个带着千面狐的少年,一个人潇洒上台的模样,很是引人注目。 沈婉姝哎呀一声,想说什么,又顿住,扯了苏木槿的衣袖,凑到她耳边低语,“槿姐儿,你瞧,是那个登徒子!” 苏木槿拍了拍腰上当装饰用的长鞭,笑道,“表姐,你看我像是能被人非礼的人吗?” “有些人就喜欢幼童,他们有怪癖!”沈婉姝见自家表妹一脸无知无畏的模样,有些着急。 沈启睿本是带着笑走近二人的,听到沈婉姝的话,瞬间黑了脸,皱着眉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婉姝缩了缩脖子,呵呵干笑两声,“还不是二哥看的那些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的那些书里说的……” 她说完,麻溜的钻道苏木槿身后,将自己比苏木槿高了一个半头的身子缩在苏木槿背后。 沈启睿一怔。 苏木槿趁机转移话题,“睿表哥,你有没有发现这灯谜会的谜题有古怪?” 沈启睿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道,“什么古怪?” “所有的谜题都跟吃穿住用行有关。”苏木槿松了一口气,躲在她身后的沈婉姝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沈启睿点头,“确是如此。只是不知这接下来的三道谜题是以什么为考量了?” 苏木槿眨了眨眼,“难说。” 沈启睿笑着摇头。 他以为自家表妹有个猜测,却原来只是为自家妹子找借口开脱,这后面的谜题她竟然连猜都懒得猜了。 高台上,先前的文府管事已笑着站在正中,请诸位父老乡亲上台,说了规则后,先出了第一道谜题。 “我有一间房,半间租与轮转王;有时射出一线光,天下邪魔不敢当。请诸位父老乡亲以谜面当场对出谜底,说对者进入下一道谜题,不对者即刻退出。” 沈婉姝从苏木槿背后跳出来,皱眉,“二哥,你知道不?” 又抱怨,“一个猜灯谜而已怎么搞的这么麻烦?” 苏木槿笑,“这可是有一百两彩头的猜灯谜。” “就是!一百两啊!得赚好久好久……”千面狐少年笑嘻嘻的蹦跳到三人面前,道。 正文 087 顾砚山 苏木槿微怔。 下一刻,眼前蓦地伸过来一张带着狐狸面具的大脸,一双黑眸闪着璀璨的光芒直直的看进苏木槿的眼底。 “小丫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少年眨了眨眼睛,看着苏木槿被冻的红扑扑的脸蛋,手莫名其妙的就伸了过去。 离苏木槿的脸颊还有半个手掌的距离,被人截住。 沈启睿皱着眉头丢开少年的手,上前一步将两个妹妹都护在身后,声音略带了几分冷淡对少年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苏木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沈婉姝抢了先。 “你这个登徒子!”沈婉姝气的跳脚,从沈启睿身后走出来,手在腰间一划,将青色长鞭挽在手中,指着少年道,“敢碰我家表妹一根手指头,我打断你十根手指!鬼鬼祟祟,嬉皮笑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似想开口,却被沈婉姝一鞭子抽到脚下,“走开!” 少年很无奈的耸了耸肩,摊开手笑,“几位可误会大了,我是个再纯善不过的人,先前是那位姑娘一直看着我,我才出言说了几句……” “呸!谁看你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沈婉姝脚步往左边迈了一步,拦住想说话的苏木槿,怒斥少年,“明明是你觊觎我家……” “姝姐儿!”沈启睿面色微沉,拦住沈婉姝没有说完的话。 沈婉姝一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本来就是没有影的人,她这么一说,反而有碍槿姐儿的名声,沈启睿一出声,她就反应过来了,不由愧疚的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摇了摇头,笑着示意她没事。 沈婉姝却是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沈启睿看了两个妹妹一眼,隐约猜出两人先前定是与这位少年起了什么冲突,但这里人多口杂,却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场合。 他心中添了几分谨慎,朝少年作了一揖,“这位公子,谜面已出,有什么事可否等灯谜大会结束,寻一个安静之地再行商讨?” 少年意外的挑了挑眉,将沈启睿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合手,“如此甚好。” 他朝沈启睿微微点头示意。 临转过身时,看了苏木槿一眼,嘴唇动了动。 苏木槿看着他的唇形,愣住。 高台上,文府管事催问谜底,沈启睿上前,答道,“我有一张琴,一根琴弦腹中藏;为君马上弹,弹尽天下曲。” 那管事捋着胡须点头,“这位公子可晋级。” 那边,千面狐少年也走了过来,说了自己的谜底,“我有一只船,一人摇橹一人还;去时拉纤走,归时摇橹还。” 管事的笑容立刻漾满整张脸,“这位公子可晋级。” 千面狐少年朝沈启睿一笑,沈启睿颔首。 第二道谜题与第一道相比,更有了难度。是一道藏了数字的谜题。 “元宵夜,兀坐灯窗夏。问苍天,人在谁家?恨玉郎,全无一点直心话。叫奴欲罢不能罢,吾今日舍口不言他。论交情,曾不差。染成皂,难说青白话,恨不能一刀两断分两家。可怜奴,手中无力难抛下,我今设一计,教他无言可答。” 此谜题一出,一群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几个从第一道谜题险险过关来到第二道的队伍面上都带了凝重,几人凑做一堆,小声的商议着。 饶是沈启睿听到谜面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千面狐少年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趁沈启睿思考谜题,朝苏木槿挑眉眨眼。 沈婉姝瞧见气呼呼的又去扯腰间的鞭子。 苏木槿,“……” 那边,管事笑着催诸人,几个前去的队伍均落败,只剩千面狐少年与苏木槿这一队。 千面狐少年以眼神示意沈启睿先,沈启睿温和一笑,点头上前,“下楼来,金簪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千面狐少年神色微微一怔,片刻,笑了笑。 管事看过去,少年遂开口,“好元宵,兀坐灯光下;叫声天,人在谁家?恨玉郎,无一点真心话;事临头,欲罢不能;染成皂,说不得清白话;要分开,除非刀割下;到如今,抛得我才空力又差;细思量,口与心都是假。” 两人所对与谜面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一众人听得眼睛一亮。 管事笑着拱手,“恭喜二位,此谜底很是贴切。请听最后一题,一索功高缚楚王。” 却是没有任何提示的一道谜题。 一听谜面,沈启睿眉头就是一蹙,抬眼朝文府管事看去。 文府管事面容和善,微带笑意,见沈启睿的目光带着打量,也不躲闪,微微点头示意。 沈启睿再去看千面狐少年,少年很光棍的摊开手,“猜不到,我认输。” 底下诸人哎呦哎呦的一通乱叫,很是可惜这少年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却不能猜出谜底,很是为他肉疼那一百两银子。 文府管事笑着点了头,目光望向沈启睿,“这位公子,谜底是……” “《史记》,信而不疑。” 文府管事眯了眼,看着沈启睿。 一直全程关注的父老乡亲见状不由都屏住了呼吸,直直的看着文府管事。 却不料,文府管事爽朗大笑两声,朝沈启睿抱拳作揖,“恭喜这位公子,谜底对了。” 高台下立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惊呼,仿佛赢得那一百两彩头的是他们! 沈启睿面上含笑,眸底却有些冷凝。 苏木槿也微蹙起眉头。 沈婉姝笑眯眯的看着文府管事将一托盘的银子送到沈启睿手上,一双眸子立刻变成了星星眼。 沈启睿索性将银子塞到了她怀里,带着两人下了高台。 那边,千面狐少年目送三人下了高台,也跳下高台,高台阴影下跳出来一个人,一把扯住了他,叫道,“顾砚山……” 那声音分明很小,却让苏木槿听了个正着,脚步不由一顿。 正文 088 棉姐儿被人抱走了 再回头,只见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的走入阴影之中,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混在围观百姓的叫喝声中,几不可闻。 苏木槿微微蹙了蹙眉。 沈婉姝奇怪的碰了碰她,“槿姐儿,怎么了?” 苏木槿笑着摇了摇头,“恍惚听到有人在喊……一个朋友的名字,许是听错了。” 沈婉姝哦了一声。 沈启睿看了眼千面狐少年离开的方向,略垂了眸子,与两个妹妹道,“走吧,爷奶与爹娘怕是要等的着急了。” 两人齐齐应了,跟着沈启睿往汇合地点走。 走出很远,苏木槿又回头望了一眼,却一无所获。 她笑了笑。 是她魔怔了。 那个人家在京城,怎会来这么偏远的小镇。 三人挤出人潮,很快来到先前吃饭的聚仙阁。 果然,一大家子人都在。 三人进门时,沈氏正翘首往外瞧,看见他们三人,紧蹙的眉眼立刻就舒展了,笑着倒了热茶给三人,“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沈婉姝笑哈哈的将怀中的银锭子倒在桌上,叉着腰得意道,“瞧瞧,瞧瞧,今儿个猜灯谜的彩头,一百两,我们赢的!” 几人被一堆白花花的银子闪了一下眼睛,大表哥沈继轩爽朗大笑,抬手拍了拍自家弟弟,“你们三个,可以呀!” 沈启睿被拍的肩膀立时往下垮,杨氏瞧见,一巴掌拍掉了大儿子的手,“你弟弟身子不好,手底下没个轻重的!” 沈继轩哎呦一声缩回手,“娘,我的手。” “该!”杨氏瞪过去一眼,沈继轩干笑两声,去看沈启睿,“二弟,你没事吧?” 沈启睿摇头,沈继轩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 沈启睿温润一笑,“娘太紧张了,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小心一些好。”沈继轩咧嘴一笑,帮自家弟弟将披风往胸前拢了拢,端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赶紧端着暖暖手,小心着凉。” “谢谢大哥。”沈启睿笑。 沈继轩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 杨氏翻了两个儿子一个白眼,“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 这边,苏木槿端了热茶啜了几口,热水下肚,身子稍微暖和了几分,她扭头看了一圈,问沈氏,“娘,哥哥和业哥儿他们呢?” “棠姐儿见茴姐儿他们都有花灯,吵着要花灯,你哥哥带他们到街对面摊子上买花灯去了。” 苏木槿嗯了一声,抱着茶杯将热水喝光,放下杯子站起身,“我去寻他……”们。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两个人,盛哥儿一脸煞白的扑到沈氏跟前,“娘,爹,快,快……棉姐儿……棉姐儿被人抱走了!” 苏木槿脚下一软,扶住桌沿才没有摔到地上,她一把抓住盛哥儿,“哥哥,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买灯笼吗?棉姐儿怎么被人抱走了?被谁抱走了!” “我们在挑花灯,突然凑过来几个人挤着看花灯,我们就往旁边让了让,谁知道,那几个人抱起棠姐儿和棉姐儿就走,我和业哥儿救下了棠姐儿,一抬头却不见了棉姐儿和抱着她的那个人……” 沈氏的脑子一片空白,人险些厥过去,杨氏忙上前扶住她,“他二姑。” 苏连华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阴沉,“人长什么模样?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个子有多高,大概几个人,把你们还记得的详详细细再说一遍!” 盛哥儿一字一句的复述着经过,业哥儿双眼通红,泪满眼眶却一滴都没落,一双眸子狠狠的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抱着胸口,一脸惶恐的缩在茴姐儿身后,茴姐儿轻声安慰着什么。 苏木槿的眸子蓦然一沉,走过去扶住业哥儿的肩头,轻声问道,“业哥儿,你说棉姐儿被人抱走是不是跟棠姐儿有关?” “是她,都是她!”业哥儿一把抹掉眼中的泪水,“我已经咬开了那人的手,那人都把她放开了,她偏一直抱着哥哥!哥哥明明可以救下棉姐儿的,哥哥都抓住那人的衣服了,都是她!是她抱着哥哥不放,才害的棉姐儿被坏人抱走了,都是她!” 苏海棠的身子抖了抖,仓惶的抬起头,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我……我没有,我害怕……我不是故意的。” 苏木槿侧眸去看盛哥儿,“哥哥。” 盛哥儿抿了抿唇,目光在苏海棠身上滑过,别开了视线。 想到娇憨可爱的小妹,睁着那双乌灵的眸子,笑眯眯的看着她的模样,苏木槿只觉胸口堵的难受,一口气要上不下,几乎撑不住要爆炸。 她冷眼看着苏海棠,直恨不得立时将人打杀了以泄心头之恨,却也明白,当务之急是救棉姐儿。 苏木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睁眼,面色肃冷,她上前一步,去看沈启睿,沈启睿立时明了的点了点头,苏木槿郑重的道了谢,开口与沈延峥道,“大舅舅,劳烦你请镖局和聚仙阁的人帮忙按照我哥哥描述的几个人的特征寻人,不管谁,只要能找到棉姐儿,我们奉送一百两白银作为酬谢!” 沈延峥神色冷峻,闻言微怔,侧头看了沈老爷子一眼,沈老爷子点了点头,“按槿丫头说的办。” 沈延峥应下,“我这就去安排。” 苏木槿点头,又去看大表哥沈继轩,“轩表哥,劳烦你跑一趟县衙,报案寻……人贩子。元宵节镇上多是人来看灯,丢孩子的肯定不止我们一家,表哥你到时……” “我与大哥一起去。”沈启睿开口道。 沈继轩连连点头,“论口才,二弟顶十个我!” “人贩子如果是有计划的掳人,要么会寻一个隐秘的地方先把孩子藏起来,要么会连夜将人送出金水镇,如果是后者,我们的速度就要快,否则,一旦让他们将人送了出去,想再寻到人……难于登天!” 苏木槿话音一落,大堂之内一片寂静。 沈大舅一拍桌子,“这帮狗日子的!我们走!” 他自去寻聚仙阁的掌柜,沈继轩与沈启睿两兄弟大踏步出了聚仙阁,直奔县衙。 ------题外话------ 好久没有做日常了。 日常求一波收藏和推荐,么么哒 正文 089 寻人 “爹,你和娘与姥姥姥爷先留在这儿,等县衙的人来了之后看他们怎么行事……我与哥哥一道往人离开的方向追!” “我也去。”业哥儿与沈婉姝同时出声。 四舅舅家的三表弟也一脸凝重的开口,“槿表姐,我也去,我功夫好!” 苏木槿摇头,“县衙的衙役来了之后肯定会问当时的情况,业哥儿,你得留下来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 业哥儿红着眼,抬手抹掉溢出眼眶的眼泪,咬字道,“好!” 苏木槿侧眸看了眼三表弟,扯着最近抿出一个笑容,“归哥儿,茴姐儿与思姐儿年纪还小,身边不能离了人,你留下照顾他们好不好?” “我……”沈盼归张了张嘴,看着自家两个小妹,垂下了头,“好。” 苏木槿摸了摸他的发顶,“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棉姐儿的。” 沈盼归抬头,重重的嗯了一声,“一定能的。” 苏木槿笑了笑,眸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这么混乱的元宵灯节,到处都是人,那人抱着棉姐儿往隐秘的地方一藏,金水镇这么大,他们就这么些人,能找得到吗? 苏木槿心底一阵恐惧。 余光扫到一旁缩在表妹茴姐儿怀中抹着眼泪的苏海棠,恨意再一次涌上心头! 前世,棉姐儿也是跟苏海棠在一块儿的时候走丢的! 他们家所有的噩梦都有苏海棠的参与! 苏木槿握紧袖子内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锐痛远不及心底的疼! 不行! 一定要找到棉姐儿! 前世她没找到棉姐儿,这辈子绝不能让前世的遗憾再重演! 她重生是让一家人安稳快乐的生活的,一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苏海棠,除外! 苏木槿收回视线,眼神清冷,朝盛哥儿与沈婉姝点头示意,“哥哥,姝表姐,我们走。”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三人出了聚仙阁,顺着盛哥儿说的路线,一路往北而去。 天色已晚,看花灯的百姓已开始慢慢散去,苏木槿的心悬在嗓子眼,一双黑眸不错眼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又去观察街道两旁看不清的暗巷。 三人从城南一路走到城北,一无所获。 沈婉姝急的红了眼,“该死的王八蛋,让姑奶奶逮着他们,非打死他们!” “从这里往东西各有两条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去东,我往西,两刻钟后再回这里汇合,如果没有回来……” 盛哥儿看向两人。 “我们去寻哥哥。”苏木槿点头。 盛哥儿嗯了一声,三人分开,东西奔去。 走出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昏暗的红灯笼下,一人一骑朝两人直奔过来,坐在马上的少年手持马鞭,面上冠着那张熟悉的千面狐面具。 临到二人跟前,少年勒紧马绳,马儿仰头抬蹄长长嘶鸣一声,双蹄堪堪在表姐妹二人跟前停住。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往一旁退了几步。 “登徒子!”沈婉姝眉头一皱,叫出来人。 少年翻身下马,看不清颜色的斗篷在空中画过一道弧度,干脆利落的落在少年身侧。 “二位姑娘,又见面了。”少年上前两步,拱手示意。 正文 090 老巢 苏木槿微微颔首。 沈婉姝防贼一样将苏木槿护到身后,瞪着少年,“你追我们做什么?” 她手挽长鞭,摆出攻击的架势。 少年轻抿薄唇,眸底掠过一抹笑意,随即郑重了神色,抱拳道,“我在官衙巧遇两位的哥哥,听说两位姑娘走失了妹妹,恰好我前几日路过一处荒僻的藏身之处,正要前去打探一番,两位……” 沈婉姝与苏木槿的眼睛同时一亮,两人对视一眼,苏木槿开口道,“有劳公子带路……你骑马,我们在后面跟着。” 少年意外的看了苏木槿一眼,点头,“好,两位跟紧了。” 苏木槿应了一声。 少年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甩着马鞭抽在马的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迈开四蹄朝前奔去。 表姐妹两人毫不迟疑的运气跟上,身子轻盈灵动,步伐诡异错综。 少年瞧见二人的轻功路子,神色微微一惊,却很快恢复,加快速度往自己猜测的某处狂奔。 两人依然跟的紧紧的,没有被落下。 少年带二人去的是一处位于金水镇西郊的荒庙,经年累月的没有香火,寺庙的和尚早就散去,只余一座破败的大殿和几间房舍,并一个荒芜的院子。 “就是这里了。” 少年下马,从马身一侧取了一个早先准备好的火把,拿出火折子点着了火把,沈婉姝皱眉,“这么荒凉的地方一眼就能望到边,怎么藏人?” 少年没有说话,侧头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肃着一张脸,清声道,“一眼看到边的地方藏人才更不容易被发现。” 少年点头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这个道理。” 沈婉姝拧眉,“什么意思?” “暗室。”苏木槿言简意骇。 沈婉姝瞬间了然,咬着牙抓了少年举着的火把,发狠的吼道,“兔崽子们,都给姑奶奶滚出来!再不出来,姑奶奶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老巢!” 少年,“……” “这么打草惊蛇真的好吗?”少年斜睨苏木槿。 苏木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大殿走去。 按惯常定理,暗室、密道的入口一般藏在人一眼能看到却绝对不会想到的地方。 苏木槿在大殿内走了一圈,毫不犹豫的跳上供奉菩萨的高台,绕过高达房顶浑身斑驳露出灰白颜色的菩萨座,在其背后一处蹭亮的地方顿住脚步。 沈婉姝跟着跳上来,“找到了?” 苏木槿点头。 少年讶然的又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弯腰在菩萨身下的莲花座其中一块莲花瓣上按了一下。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立时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旋即,菩萨座下缓缓打开一个入口,黑洞洞的台阶下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 沈婉姝抬脚就要往下走,苏木槿伸手拦住她,环顾了一下大殿,跳下高台去角落里抓了一把干枯的稻草回来,在火把上点燃了之后,一把丢下暗道。 下面瞬间响起一阵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苏木槿神色一凛,抽下腰间的长鞭,一手接过沈婉姝手中的火把,抬脚迈入暗道。 少年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苏木槿身上。 却被沈婉姝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到后背上,“登徒子,看什么看?还不下去救人!” 说完,自己紧跟着苏木槿下了台阶,“槿姐儿,等我一下。” 说完,又回头望了少年一眼,“我家表妹才十二岁!你给我把龌蹉心思收了,否则,即使你救了我妹妹,我也会见你一次打一次!” 闻言,少年一怔,然后似想到什么,挑了挑眉。 待三人下了台阶,进到暗室,看到里面的景象,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正文 091 地下室的孩子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一个堆了稻草的角落,拥挤着二十几个十岁以下的孩子,一些孩子惊恐的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们;还有一些被随意丢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孩子,一看就是刚被掳来的。 地下室另一个角落,放着几个木桶,传来一阵一阵的恶臭,很明显是孩子们方便的地方。 沈婉姝气的咬牙切齿,“这群畜生!” 苏木槿扫视一圈,将那些孩子仔细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棉姐儿,心一沉,看到孩子们升起的那份侥幸瞬间被泼醒。 “这位公子,这些孩子交给你了。” 苏木槿将火把交给少年,转身就走,“姝表姐,棉姐儿不在这里,我们走……” 沈婉姝也发现了自家表妹并没有在这些孩子之中,一颗心瞬间又狠狠揪了起来,口中毫不忌讳的大骂起来,“王八蛋,猪狗不如的畜生,居然偷拐小孩子!这群没有人伦道德的混蛋……” 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她心底莫名升起的恐慌来。 “苏姑娘……” 身后,少年清朗中略带了几分冷厉的声音传来,传到苏木槿耳中,让苏木槿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险些一脚踩空。 她蓦然回头,去看那带着面具的少年。 “稍等。” 少年略一颔首,抬脚朝那群孩子中最大的一个走去,到了近前,毫不顾忌地上的脏污,撩了衣摆蹲了下去,声音柔和的开口问道,“小弟弟,将你们掳来的坏人去哪了?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 他转头看苏木槿。 苏木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藕粉色棉布对襟小袄,粗蓝布棉裤,头上梳着双包头,戴着两朵绸布花。” 那孩子却呜呜的哭了起来,“哥哥……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少年笑着说是啊,伸手将那孩子抱入怀中,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拍出一个嗝,那孩子才抹着眼泪,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些坏人将他们丢下来,就又走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姐姐说的小妹妹……我们没有见过……” 苏木槿的心又是一沉。 少年揉了揉他的头,看向苏木槿,“怕是掳了孩子还没来得及送过来……” “他们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吗?” 狡兔三窟,做这种勾当的人更为小心谨慎,不可能只有这一处能藏人。 苏木槿看着那个孩子,那孩子却摇了摇头。 另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道,“那个长胡子的坏人说要把小姐姐和小妹妹们送去衣香楼,那肯定不是好地方,那些人笑的好吓人……” 衣香楼! 苏木槿的身子蓦地一僵,心脏控制不住的紧紧抽缩了几下,棉姐儿…… 她前世是不是被人拐卖去了那种地方,所以她才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消息…… 苏木槿握着鞭子的手因用力颤抖起来,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手指上,只一瞬便收回,“别担心,我来时,县太爷已经命人关了城门,官衙里的衙役也已出动了,文府那边亦派了家丁出来寻人,金水镇就这么大,这群人这次插翅也难飞出去!你妹妹……一定能找到的。” ------题外话------ 宝宝们,已经跟编辑大大确定了上架时间,这个月的21号,好像刚好是周六,到时候会爆更哟,至于能爆多少,看我这几天能存多少稿子吧,到时候一起都爆上去。 话说,书城的宝宝们,我不分千字章可以的吧?还是需要我把几万字分十几个章节更新呢? 正文 092 衣香楼 少年有些温润柔和的声音传进苏木槿耳中,苏木槿抿了抿唇,“我跟表姐去一趟衣香楼,这里……” “交给我,你们骑我的烈焰去,那种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呆太久。” 苏木槿颔首,“等寻到小妹,我再来向公子道谢。” 她说罢,抬脚上了台阶。 沈婉姝多看了少年两眼,觉得这个浪荡的登徒子心肠其实还不坏。 寺庙院子里,少年骑来的那匹马没有被绑在木桩上,而是自在的在院子里溜达着,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有节奏的响着,听起来很是悦耳。 苏木槿快步走过去,牵住缰绳,马儿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苏木槿抬手抚上马儿的鬓毛,“烈焰,你主人说借你与我们一同去救人,辛苦你了。” 烈焰似能听明白她的话一般,往后退的脚步立时顿住了,居高临下的瞅了苏木槿与赶过来的沈婉姝一眼,仰头嘶鸣一声。 沈婉姝有些惊奇的开口,“这马……能听懂人话?” 苏木槿翻身上马,将手伸给沈婉姝,将她拉上来坐在她的身后,随后,轻轻拍了拍烈焰的头,“烈焰,去衣香楼,出了寺庙直走,十字路口左转,第六个巷子进去……” 烈焰嗷嗷叫了两声,扬起马蹄飞奔了出去。 苏木槿这才回答沈婉姝的话,“烈焰是大宛马的后代。” 沈婉姝眼睛一亮,“那个汗血宝马的大宛马!” 苏木槿嗯了一声。 汗血宝马的脚程确实很快,不过一刻钟就跑到了苏木槿说的巷子口。 狭窄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小巷子,却从巷子口到深处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路的两旁站着三五成群的女子,不顾冬天的寒冷,衣衫不整,肌肤外露,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巷子深处的院门上方,赫然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衣香楼”。 看到那三个字,苏木槿的脸色霎时一白,手指掐入掌心才忍住那股想吐出来的作呕感。 她知道衣香楼,是因为她曾被人送进去过,见识过那里面的肮脏,见识过那血淋漓的香艳场面,见识过想死都不得的绝望和恐惧…… 如果不是栖颜姐救了她…… 栖颜姐。 想到战栖颜,苏木槿的眼眶蓦然一红,鼻尖酸涩难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踏步朝巷子深处走了过去。 沈婉姝闻着一路混杂的香气,唇抿的紧紧的。 她便是再无知,看到那么多袒胸露肉的女子也知道这衣香楼是什么地方了,恨不得将那起子人贩子活剥的心都有了! 她家棉姐儿才多大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 畜生! 混蛋! 王八乌龟蛋! 衣香楼前站的几位女子见姐妹二人杀气腾腾而来,面面相觑片刻后,都聪明的退了开。 两人目不斜视,直闯入内。 门口的龟公见到两个女孩子入内,也怔了,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嬉笑着走过去伸着胳膊拦住人,“哎呦两位姑娘这是来逛窑子寻刺激呢还是要自卖自身到我们衣香楼啊……” 说着,目光邪秽的打量着两人的身段儿。 另一个嘿嘿淫笑,一双眼睛似要剥光两人的衣服,“瞧这模样,将养个几年,又是两个头牌……啊!” 他的话音未落,迎面扑来一条火红的长鞭,缠着他的脖子将他摔到了地上。 下一刻,苏木槿抬脚踩到了男人的心口,脚下用力,语气森寒,“说,今天是不是有人送小女孩过来,人被关在哪?” 正文 093 大闹衣香楼 另外一个男人见状,脖子一缩,脚下麻溜的朝大厅里窜去,一边跑一边叫喊,“有人来砸场子了,快来……啊!” 与他的尖叫同时响起的是破空而来的鞭子呼啸声,碧青色长鞭犹若一条长蛇吐着淬了毒的信子缠住了男人的脚踝。 男人身子一轻,人面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院子里,闻声看过来的嫖客与青楼女子都怔住了。 楼上某个房间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姿态万千的美艳妇人,看到手持鞭子的姐妹俩,眼睛一亮,抬手捏帕掩了唇娇笑一声,“两位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衣香楼哪里招待不周?” 美艳妇人身后,跟出来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男人探头瞧了一眼,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砸吧着嘴邪笑道,“哎呦,这青天白日的,自己送上门来两颗摇钱树……” 美艳妇人眼中的笑意更浓,风情万种的斜了男人一眼,啐声道,“拿了钱还不给老娘滚!那么小的孩子都下的去手,也不怕遭报应。” 男人丝毫不以为意,嘿嘿笑了几声,“小才好,这么小养起来的才够味儿,那李家的老头子不就好这一口吗?你将养个七八年,多少个五十两不能赚回来?” “丧心病狂的畜生!”美艳妇人笑着呸了一声。 男人露出一口黄牙,“说的好像你对那些不听话的女孩仁慈似的……” 美艳妇人懒得搭理男人,扭着腰身往楼下走去,男人盯着那左右摆动的屁股,伸出手狠狠的揉了一把。 美艳妇人回头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再动老娘一下,信不信老娘把你给阉了!”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敢再动手了,只暗地里啐了一口,骂道,“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这会儿装什么装!” 美艳妇人下了楼,男人趴在栏杆上看热闹。 “妈妈。”楼下的姑娘见妇人下来,带了七分畏惧的开口唤人。 苏木槿抬眸看到美艳妇人的刹那,瞳孔蓦地一缩,是她! 当年逼的她连死都不能的衣香楼老鸨。 “你是这里的老鸨?” 沈婉姝冷声开口。 美艳妇人笑着点头,“奴家名唤月娘,敢问二位姑娘,这是……来砸场子的?” “我们来寻人,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上身穿着藕粉色棉袄,粗蓝布棉裤,双包头,带着两朵绸布花,可是在你这里?” 美艳妇人扫了眼二楼的男人,笑着摇头,“奴家不曾见过姑娘所说的小姑娘,姑娘寻错地方了。” 沈婉姝有些犹豫的侧头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却正盯着二楼歪歪的靠在栏杆上的猥琐男人。 有胡子,身形猥琐。 她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棉姐儿肯定在这里! “月娘,我们只要棉姐儿,你把棉姐儿交出来,我们立刻走人,若不然……”苏木槿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这张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窒息的脸庞,声冷如冰,“这就是衣香楼的下场!” 她身形未动,手中长鞭破空甩出,一鞭子打在月娘身侧的一个原木圆桌上,碰的一声,桌子从中间一劈两半! 月娘的眉头猛的跳了两下,直觉眼前这个出手果决的姑娘眼中有着莫名的寒意,心下一沉,莫名生出几分忐忑不安来。 她皱眉瞪了眼二楼的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净给她找麻烦。 她笑着摇头,“这位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衣香楼真的没有见过你们说的这位小姑娘,不信你问楼里的姑娘……” 她看向那些女子。 那些女子连连点头,表示确实没看到过。 苏木槿笑了,“好,既然谈不拢,那就得罪了!” 她身形一动,脚步踏出七影迷踪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上了二楼。 月娘一愣,待发现苏木槿冲着男人身后的房间去了,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对一旁的龟公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拦下来!” 正文 094 救兵 “不做亏心事,你着什么急?” 沈婉姝身形一闪,挡在二楼楼梯入口,一鞭子掀翻几个冲上来的男人,叉腰瞪着美艳妇人,“谁再敢过来,姑奶奶的鞭子可不长眼!”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拦不住,一起上!”美艳妇人神色阴沉,冷眼看着摔了一地的男人。 男人们心底一惊,纷纷从地上爬起,拎了椅子凳子往沈婉姝身上砸去。 沈婉姝嗤笑一声,一根长鞭舞的密不透风,那些砸过来的椅子凳子跟长了眼睛似的打个转儿又往男人身上砸去。 霎时间,大厅内响起一片男人的哀嚎声。 美艳妇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一群废物。” 男人争辩道,“妈妈,这女的有点邪门儿,哥几个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子。” “还不给老娘滚起来,让她们从这带走了什么,老娘阉了你们!”美艳妇人怒道。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再度爬起冲过去,结果…… 还没到跟前,就听二楼传来男人刺耳的尖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 一群人顿住脚步,仰头看去。 就见先前趴在二楼看热闹的猥琐男人灰白着一张脸往楼下冲,双手以诡异的角度垂着晃动着,手腕处不停的往下流着鲜血,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挑废了手筋。 几个男人的面色中露出几分惊恐。 二楼,苏木槿抱着浑身颤抖惊惧不已的棉姐儿,定定的看着楼下诸人,一双眸子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脚下,是一群揪着她的衣裳啼哭的女孩儿。 沈婉姝已从苏木槿的眼中反应过来,一鞭子甩过去,直中那猥琐男人的后心,那男人一声闷哼,张口喷出一嘴鲜血。 “混账王八蛋,还敢跑!给姑奶奶站住!”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纷纷后退。 月娘眼神忽闪,朝退过来的一个龟公悄声说了句话,那男人有些犹豫的看了苏木槿与沈婉姝一眼,在月娘阴狠的注视下,猫着腰钻到了大厅内那挤在一堆的青楼女子身后,借着这些人阻挡了视线,悄悄的从衣香楼后门溜了出去。 月娘见男人出去,脸上漾开了笑,眸底却阴沉沉的泛着冷气。 “两位姑娘果真是来砸场子的……” “逼良为娼,拐卖孩子,月娘,你想好后果了吗?”苏木槿轻轻拍抚着怀中的棉姐儿,走下楼,神色冷淡的瞟了美艳妇人一眼。 月娘心下一颤,看向苏木槿与沈婉姝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样,虽面上依然挂着笑容,眸子却带着森冷的杀气。 沈婉姝察觉到月娘的杀意,身子一动,挡在了苏木槿身前,长鞭横于胸前,保护之意,溢于言表。 月娘掩唇娇笑,花枝乱颤,片刻后,她一脸笑意的看着二人,“我有什么后果不需要你们操心,你们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大闹衣香楼的下场吧!” “你什么意思?”沈婉姝皱眉。 月娘笑了笑,目光扫了眼挂满红灯笼的院子,“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似是响应她的话,她刚说完,衣香楼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 “人呢?在哪儿?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活腻歪了吧?” 一个大粗嗓门儿的中年男人大踏步走进大厅。 月娘笑脸迎了上去,“吴爷。” 吴爷一把将月娘搂入怀中,捏了几把,惹的月娘一阵娇笑,“哎呀,吴爷,这有人呢,奴家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瞧瞧这一地的,您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月娘我就跟他们一样了……” 吴爷哈哈笑了两嗓子,“有爷们罩着你,谁敢动你。” 他说罢,抬眼轻飘飘的扫了苏木槿与沈婉姝两眼,不以为意的随口道,“就这两个黄毛丫头?” 一旁的龟公忙上前弯着腰赔笑道,“爷,这两个丫头手底下有功夫,邪门儿着呢,老杨头的手都让那拿红鞭子的丫头给废了,还有这个,哥几个一起上都近不了她的身……” “哟,是练家子啊,爷喜欢!”吴爷将月娘推开,上前几步走到姐妹二人跟前,肆意的上下打量着两人,似要剥光了两人的衣服一般。 沈婉姝怒不可遏,鞭子一扬就要动手,被苏木槿拦住。 “槿姐儿,你跟棉姐儿先走,我来断后。” 苏木槿摇头,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目光淡淡的看向吴爷。 “吴爷,你实在不该来这一趟。” ------题外话------ 宝宝们,大当家明天上架,时间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希望宝宝们们继续支持小栖,么么哒。 有爆更,有惊喜,有彩蛋哟。 书城的宝宝们,求推荐票,上架当天推荐票满300加更3000字一章,满500加5000字一章,满900加万更,不要怕小栖疼,尽情的往小栖身上砸吧。 正文 095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来【求首订】 吴爷一怔,眉头蹙起。 “老杨头的手太深,拐走的孩子不只我家小妹,还有……” 她低头看了眼脚底下揪着她的衣裳,衣着富贵的一个小女孩,再抬眸,笑道,“你们怕是不认识,这个小姑娘是咱们金水镇县太爷夫人的娘家侄女。听闻县太爷已经封锁了城门,派了衙役出来寻人,金水镇就这么大……” 前世,她有幸见过县太爷的夫人,而县太爷夫人的娘家侄女肖姑姑,与县太爷的夫人像了七八分,所以,她刚才才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姑娘。 吴爷的脸色瞬间大变,“你说什么?” 苏木槿淡笑以对。 吴爷直直的看着苏木槿脚边的小姑娘,好一会儿才喘了两口粗气,转身抬手一巴掌扇到了月娘脸上。 月娘被扇的摔飞出去,跌撞到地上,娇嫩的脸上瞬间肿起五个手指印,她却不敢去摸,忙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吴爷,这不管奴家的事,人都是老杨头抓来的,不是我……” “贱人,你这是要害死老子!” 吴爷一脚踹了下去,直中月娘的心窝口,月娘惨叫一声,哇的吐出满口的血,却不敢再求饶,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急切道,“吴爷,你不要被这个丫头骗了,你看她们的穿着打扮是像认识县太爷夫人的人吗?他们这是骗你呢!再说,即使这些小丫头里面有县太爷夫人的娘家侄女,我们随便往哪里一藏,等过了这段风头,再将人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会知道咱们衣香楼曾经收过县太爷夫人的娘家侄女?!” 她一连串的话说的又急又快,却成功的拦下了吴爷再次踹下来的脚。 吴爷阴恻恻的看着她。 月娘忙露出一个自认能颠倒众生的娇笑。 却不知,她脸颊红肿,满脸鲜血,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哪里有素日的妩媚娇艳,倒活脱脱的像极了女鬼。 吴爷厌恶的啐了她一口,神色有几分松动。 沈婉姝紧张的扯了扯苏木槿的衣角,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神色淡淡的再度开了口。 “吴爷确定,你们随便一藏能把这么多孩子都藏起来?” “老子做这么多年生意,还从来没有被雁琢过眼。”吴爷眉眼间有几分自得,“小丫头,爷瞧你对味儿,怎么样,是你主动跟了老子,还是老子用强……” 苏木槿却轻轻的笑了。 吴爷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吴爷,大难临头还不自知。” 苏木槿斜了眼地上的月娘,眸底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杀意,“吴爷可知,这小姑娘的外祖父是谁?” 月娘捂着胸口,闻言立刻惊觉不好。 她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外祖父是谁,却知道今儿个这事是不能善了了。 还有这丫头片子那个隐隐带着杀气的眼神,让她的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这丫头……居然有一双这么深沉的眼神,深沉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吴爷拧眉瞪了眼月娘,“你知道?” 月娘张了张口,无力的摇了摇头。 吴爷一脚踹过去,“你不是整日在老子耳边吹嘘县太爷是你的入幕之宾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月娘不敢躲闪,生生受了一脚,脸色愈发苍白,看着苏木槿的眼神愈加忌惮。 苏木槿却朝她淡淡一笑,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她仇视的目光,继续提点道,“县太爷的夫人出自陕西太原一门六进士的曹家,虽是庶出却很得嫡母与嫡姐和嫡兄的疼爱,她的嫡兄是曹家长房长子,娶的是素有帝师之称的纳兰一族的嫡次女纳兰明玉。吴爷觉得,若曹家小姑娘出了事,曹家会善罢甘休?还是纳兰家会善罢甘休?” 她每说一句,吴爷的脸就难看一分,等她淡淡说完最后一个善罢甘休,吴爷的脸已是赤橙红绿青蓝紫的走了一个来回。 月娘更是震惊的灰白了脸,身子瘫软在地。 厅内的青楼女子、龟公与吴爷带来的打手个个惊骇的看着苏木槿,活像她是个怪物一般纷纷往后退。 吴爷额头青筋暴突,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月娘,一脸杀气,“贱人,你……” “吴爷,你不要被她骗了!你看她的穿着打扮不过是个农家女,怎么可能会知道县太爷夫人娘家的事,定是胡编乱造故意来吓唬您的!吴爷,您可是咱们金水镇的二把手,县太爷都要卖您几分面子的,千万不要被她的话给蒙蔽了。” 吴爷仔细打量了苏木槿一番,眸底带了几分怒意,“你他娘的敢骗老子!” 月娘松了一口气。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着月娘。 月娘只觉心口一阵阴寒,这小姑娘看似无意,却句句都在怂恿姓吴的。 她大口喘着粗气,拼了命却始终想不起与这小姑娘有过什么愁怨,难道是因为她怀中的小女孩儿…… 月娘以为然,不由暗恨姓杨的臭男人,什么人不好拐,偏拐了这么一个煞星的妹妹到她的衣香楼,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等这事过去,看她怎么收拾他! “信不信老子剁了你神不知鬼不觉?”见苏木槿不吭声,吴爷深觉自己被耍了,暴怒道。 苏木槿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唇角微勾了一个弧度,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怜悯的看着吴爷,“吴爷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子现在就让你看看有没有……”他大掌朝苏木槿拍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耳边就传来一道箭矢破空而来的猎响声。 下一刻,利箭穿过他的耳朵,直撞到不远处的红漆柱子上,将他牢牢的钉在了上面。 “啊!” “啊……啊……” 大厅内,一阵刺耳的尖叫。 月娘白着脸看着一脸杀气大步走进来的少年,心头存的那点侥幸在瞧见面具少年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时,一片死气。 县太爷,章致。 文家大少爷,文殊兰。 面具少年直走到苏木槿身边,见她安然无恙,不自觉的微松一口气,语气随意道,“找到你妹妹了?” 苏木槿颔首,摸了摸脚边一个吓坏了的女孩儿,道,“小姑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有些吓着了,回去喝一些安神的汤药,身边不要离了人,最好是亲近的人……” 面具少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长的精致的小女孩,“两个妹妹?” “阿满!” 县太爷一声惊呼,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蹲下身将小女孩抱入怀中,轻拍着后背,“阿满不怕,姑夫来了……姑夫来了……” 小女孩双目无神,空洞的看着县太爷,一看就是惊吓过度了。 文殊兰惊呼一声,“曹家妹妹……” 县太爷大怒,抱着曹家小姑娘冷眼看着瘫在地上的月娘和被钉在柱子上鲜血淋淋的吴爷,冷声道,“来人,查封衣香楼,将一干人犯全部关押,明日开堂问审。” 月娘与吴爷早在县太爷冲过去抱起那小姑娘时,就满脸灰败。 完了,全完了。 吩咐了衙役将其余几个孩子先带回县衙,县太爷郑重的向苏木槿与沈婉姝道谢,沈婉姝惊的忙躲了开去。 “大人不必客气,民女也是救妹心切,救出曹家姑娘实是赶巧了。”苏木槿避开县太爷,回了一礼。 县太爷满脸后怕的抱着曹家小姑娘出了衣香楼。 这可是曹家二爷的嫡长女,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事,他这一辈子可就全完了! 目送县太爷离开,苏木槿抱着棉姐儿也准备离开。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若不然……” 她与姝表姐虽然也能将棉姐儿救走,但剩下这些女孩儿可能就要遭殃了。 面具少年摆了摆手,正要说什么,沈婉姝突然一声惊呼,“槿姐儿,棉姐儿的脸好红,该不会是……” 苏木槿脸色一沉,抬手摸上小妹的额头,触手滚烫的热度让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往下沉。 文殊兰凑过来,“怕是惊吓过度引发的高烧,得赶快送医馆。” 苏木槿道了句多谢,朝面具少年点了点头,快步出了衣香楼。 沈婉姝多看了面具少年一眼,说了声谢,言语间已没有先前叫登徒子时的恼怒。 两人走出很远,面具少年还在托腮凝望。 文殊兰八卦的将脸凑到少年眼皮子底下,“看什么呢?人家小姑娘才丁点儿大,你该不会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吧?” “动个鬼的心思。”面具少年一把将文殊兰的脸拍到一边,恰好看到苏木槿转过拐角,出了小巷子。 文殊兰不气馁的将头放在他肩头,一脸哥俩好的挤眉弄眼,“说说,说说,我保证不告诉我娘……” “给小爷滚一边儿去!”面具少年翻了个白眼丢给文殊兰,伸手打了个响指,烈焰得得得儿的跑了过来,蹭了蹭面具少年的手。 面具少年翻身上马,朝苏木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文殊兰砸吧砸吧嘴,仰头望天,“春天来了。” 不期然的,被一阵冷风吹进了脖子,冷的打了个哆嗦。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医馆正准备关门,看到面色不正常潮红的棉姐儿,忙去喊老大夫。 “大夫,我妹妹怎么样?” 老大夫皱着眉换了一只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惊吓过度引发的高烧,老夫先开几副药,你们带回去……” 老大夫的话尚未说完,苏木槿怀中的棉姐儿突然浑身抽搐痉挛起来,“棉姐儿!” 老大夫也是一惊,忙捏住棉姐儿的脉搏,片刻后,抬头对苏木槿道,“不好,这孩子怕是受不住惊吓……”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受不住惊吓,很有可能会吓死的。 “你胡说!”沈婉姝一拳头砸在医桌上。 苏木槿的双眸一片冰冷。 医馆外,响起一阵马蹄声。 面具少年翻身下马,刚好听到老大夫的那句受不住惊吓,再看到苏木槿的神色,眉头一皱,“一个惊吓都治不好,什么狗屁大夫!” 老大夫涨红了一张脸,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学徒上前理论,“我们医馆是治病的,不是救命的!” “小甲……”老大夫拦住了徒弟的话,歉意的对苏木槿道,“小姑娘,老夫学艺不精,怕是帮不上忙,你们还是尽快找其他大夫,这孩子……耽误不得。” “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找大夫。”面具少年看了苏木槿一眼,抬脚出了医馆,上了马。 苏木槿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抱起棉姐儿跟了出去。 少年朝苏木槿伸出手,苏木槿毫不犹豫的抓住少年的手,借力飞身坐在少年身后,对紧跟出来的沈婉姝道,“姝表姐,你先回聚仙阁告诉大家一声,我随这位公子去……” 苏木槿看少年,少年摆了摆手,“文家。” 沈婉姝还要说什么,就见烈焰抬脚掀起一阵尘土,飞奔了出去。 沈婉姝啐了两口吃进嘴里的土,跺了跺脚,转身朝聚仙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 文府。 看门的小厮见少年骑马奔来,远远的就听见开门二字,片刻迟疑都没有,立即开了大门,一骑三人带起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进了文府。 少年骑着马直进了后院,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奔过来的书童,“去把府里的大夫都给小爷叫来,小爷这里有病人。” 书童一愣,想问什么就看到自家少爷黑沉的眸子,立刻垂下头,“云笙这就去。” 书童快步离去,不多一会儿带了几个府中的大夫过来。 几个大夫一听说是苍梧院的病人,个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这位爷出了什么事,胆战心惊的一路跑来了。 到了院子才被告知,是少年的小客人病了,再看到苏木槿与棉姐儿的穿着打扮,心下便有了几分松懈。 “怎么样?” 几个大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小孩子年龄太小,惊惧过度,惯常的安神药没有用,可能要加大药量,不过……” 大夫犹豫的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凤眸一瞪,“啰嗦什么,有屁快放!” 大夫忙应了声是,“是药三分毒,小孩子年龄太小,用量过重怕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少年再瞪。 “……智力不足。”大夫飞快的说完,疾步退到几人身后。 几人乖顺的垂着头,谁也不敢抬头。 少年捡起桌上的宝相花缠枝青花瓷茶盏朝几人砸了过去,嘭的一声碎裂在几人脚下,几人却动都不敢动。 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大部队到来的声音。 一个妇人的声音先传了进来,“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好好的出门看花灯,怎么人会伤了?文殊兰那臭小子呢?不是让他跟着骁哥儿吗?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骁哥儿要真出了什么事,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姐……三姐……”棉姐儿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缩在苏木槿怀中,双眸紧闭,小脸潮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苏木槿心中大疼,再不犹豫,出声与少年道,“麻烦公子将人请出去,挡住外面的人,我不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少年一怔。看到苏木槿眸底的哀求,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软,点头应下。 见少年应下,苏木槿才朝一旁的大夫开口,“请几位借我银针一用。”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递上了银针,想开口说什么,被少年瞪着赶出了房间。 少年随之退了出去,临关门时,对苏木槿道,“我就在院子里,你有什么事可随时喊我。” 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感激一笑。 …… “三姐,棉姐儿好难受……”棉姐儿的头在苏木槿怀中蠕动,小小的身子不知出了几身的汗水,头上的发似洗过一般。 苏木槿抚摸着妹妹的发顶,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八年! 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密室八年,手筋脚筋尽废,无法行走,无法施针,无法自救!却没有一刻忘记,她的一手银针医术曾独步天下,可活死人,肉白骨!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救身边的至亲! 可她前世,谁都没能救下。 这一世,她怎能再重蹈覆辙! 她蓦然睁开双眸,漆黑的眸子里光华涌动,闪耀着与往日不一样的光彩,自信、从容、睥睨…… 那是长期处于上位者才有的风华。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将棉姐儿放到软榻上,解开她身上的小袄,起身,拿起银针,打开,捏起中长的一根,抚摸着棉姐儿潮湿的头发,轻声安抚着,“棉姐儿不怕,三姐会救你的!这一世,三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捏着银针找准穴位,轻轻的捻了进去。 再拿起另外一根,以同样的方法捻进去。 三根针下去,棉姐儿痉挛的身子渐渐趋于平缓,直到不再颤抖,呼吸平稳,面上的潮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苏木槿嘘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由苦笑,八年没有碰银针,她的手艺可真是退步了,好在这东西学会了就没那么容易忘,不然,棉姐儿可就…… 幸好,她没忘。 不由再一次的,感激当年的战栖颜。 如果没有栖颜姐教她医术,哪怕她重活一世,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妹因为受惊过度而…… 苏木槿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小妹,心中控制不住的去想,当年小妹是不是也被拐去了衣香楼,因为惊吓过度高烧痉挛而丢了性命,所以,她即使在各地开满了铺子,却依然寻不到棉姐儿的下落。 想到前世棉姐儿可能小小年纪就丧了命的事,苏木槿不由恨从心头起! 苏海棠!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绝不会原谅她! 这些账,她都记着,等着跟她一笔一笔算! 一刻钟后,苏木槿拔掉银针,帮棉姐儿穿戴好衣服,院子里恰好传来婆子的禀告,“太太,门口有自称沈家的人来拜访,说是来接苏姑娘回去的。” “快请他们进来。” 苏木槿起身,打开了房间门。 少年本背对她站在庭院里的一盏灯笼下,听到声响,侧头看过来。 苏木槿的双眸蓦然睁大,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少年。 那俊美如玉的侧颜,长挑而起的眉,仿佛倒映了满天星辰的星目,让她不由恍若隔世。 顾廷骁。 少年见她嘴唇蠕动,却没听清她说些什么,便大步走了过来,“怎么样?你妹妹好一点没有?要是不行,我飞鸽回家,让人请了太……” “咳咳。” 少年身后,传来妇人的轻咳声,打断了少年未完的话。 苏木槿回过神,笑着道谢,“不必了,我已经为小妹施了针,睡一觉就没事了。” 几个大夫不相信的看着她。 少年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讶然。 苏木槿笑着解释,“我略懂一些医术,刚才一时情急忘记了。” 少年,“……” 几个大夫,“……” 你觉得我们会信你? 妇人笑着走过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位是苏姑娘吧?” 苏木槿福身,“多谢文太太收留,打扰了。” “苏姑娘客气了,你是骁哥儿的朋友,自然就是我们文府的朋友。” 几人正说话间,有婆子进来,身后跟着沈老爷子夫妻并一大家子人,沈氏瞧见苏木槿,脚下就是一软,苏连华忙扶住她。 苏木槿面露笑容,“姥姥、姥爷,爹、娘,大舅舅、大舅母,表哥表姐,你们来啦。” “棉姐儿是不是没事了?”沈婉姝见苏木槿笑容愉悦,也笑着蹦跳了过来。 苏木槿点头,“睡着了。” 沈婉姝笑嘻嘻的回头看众人,“我就说吧,文府的大夫肯定能治好棉姐儿的。” 文府的大夫们,“……” 他们到底来苍梧院干嘛来了? 太太少爷们为什么还不让他们走。 文太太笑着招呼众人,“几位走了一路,进屋喝杯茶吧。” 又吩咐人去请了老爷过来陪客,方引着众人进了厅堂。 待下人上了茶水,又笑着告罪,说自家的大夫无用,棉姐儿是苏木槿自己施针救的,他们文府可不敢贪功。 一家子人都看过去,苏木槿早想好了说辞,打混道,“好像在二表哥的书里看到过这个病例,刚好记住了,正好派上用场。” 二表哥,“……” 他怎么没看过。 她低头端了茶喝,险些被茶水烫到,一双眸子在氤氲的雾气中水汽腾腾的,看上去像极了他家养的那头小鹿。 少年不由笑了笑,另起了话头,说起县太爷对这批人贩子的惩治。 众人一时被带离了话题,便没有再继续追着苏木槿。 沈启睿的目光在自家表妹与亲妹子口中所谓的登徒子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才收回。 苏木槿有些心虚的躲闪开沈启睿的视线。 苏连华与沈氏郑重表示了感谢,略坐了会儿,一家人起身告辞。 少年一路将人送出府。 临走,少年拉着苏木槿落后众人几步,双手环胸,右手手指在左胳膊上快速点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丫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木槿一怔。 “我第一次见你瞧着我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些眼熟,你确定是个村姑,不是哪家追着我偷跑出来的小姐?” 苏木槿抿唇一笑。 原来,年少时的镇北王如此自恋啊。 少年皱眉,“你这丫头,笑什么笑?快说,你是不是追着小爷我偷跑出来的?你要是说了,小爷我就赏你个跟我一块儿吃饭的机会……” 苏木槿眸底的笑意越发的深。 她看着少年恣意飞扬的模样,退后两步,郑郑重重的深福了一礼,“多谢公子救舍妹之恩,报仇之恩,此恩苏木槿铭记于心,公子日后若有事,苏三定……”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少年翻了个白眼,将苏木槿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是能骑马杀敌还是能射箭打猎……” 她不知道这样一个浑身满是阳光的少年,为何会变成日后那个弑母杀弟的冷血镇北王,但有一件事她清楚的很。 上一世没有交集的他们,这一世以这样一个场面认识了。 或许,她可以通过暗示,让顾廷骁避开一些什么。 “我爹是猎户,我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 顾砚山的眼睛一亮,“你们家在山上?” 苏木槿摇头,“我们村子在山脚下。” “小爷我正愁这金水镇没什么好玩儿的!你们家在哪个村子,等过几天我去寻你进山打猎!”顾砚山的一双眸子晶亮的吓人。 苏木槿笑着点头,“我家在十八里寨,离镇上骑马半个时辰的路程,随时欢迎顾少爷。” 顾砚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小丫头你很上道’的模样,“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走吧,你家人都在等你呢。” 苏木槿抬头一看,果然,一大家子人都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苏木槿笑着又福了一礼,才抬脚往前走去。 走出两步,又回头,笑着与顾砚山道,“可能,是上辈子见过。” 顾砚山眨了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木槿是在回答他先前的话,不由摸着下巴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皱眉,好半天才嘟囔道,“难道真的是上辈子见过?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么眼熟……还是说,那丫头其实就是长了一张大众脸,所以才觉得眼熟?” 文殊兰走到他身后,听到他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半天,接了一句,“虽然春天来了,百花开了,可果子离熟还远着呐!” 顾砚山一脚踢过去,文殊兰飞快的跳到了一边,“顾砚山,人家那小姑娘可还是个花骨朵,你可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 “定个鬼的亲,让你跟你妹定亲,你能答应?”顾砚山斜了他一眼,双手抱头往府里走去。 文殊兰追在后面,“关我和我妹妹什么事!” 顾砚山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了府。 文殊兰挠了挠头,将这话与文太太说了,文太太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孩子,玲珑小姐是他的表妹,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他这闹的是哪门子的犟?我回头去说说他。” 文老爷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他显然是不乐意这门亲事才跑来金水镇的,你多说伤感情,还是静观其变吧。” 文太太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都是亲生的,怎么对砚山就那么看不上眼。” “五根手指还分长短的,大家子牵扯到继承权的,谁能说的清,别瞎想了。”文老爷安慰妻子道。 “就是心疼那孩子……”文太太感慨一句。 …… 虽然知道女儿没事了,沈氏还是守着棉姐儿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棉姐儿醒了,软糯的叫了一声,“娘。” 沈氏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眼眶发了红,“娘在,棉姐儿睡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吃肉包?” 棉姐儿在沈氏怀中摇头,不一会儿,探出个小脑袋,双眸黑溜溜的眨着,“棉姐儿想吃豆包。” 沈氏笑,“好,给我们棉姐儿买豆包吃。” 一边与女儿说着话穿着衣服,一边观察女儿的神色,待发现女儿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昨天的事影响,心下才算吐出一口浊气。 吃完早饭买豆包的时候,又出了一档子事儿,苏海棠想吃肉包,沈氏没听见,就没搭理她,她委屈巴巴的揪着大舅母杨氏的衣角,“大舅母,我想吃肉包。” 杨氏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拿了钱给她买了一个肉包,她欢天喜地的捧着肉包跑了。 沈婉姝一脸无语,偷偷与杨氏咬耳朵,“娘,我咋老觉着棠姐儿不是我二姑生的?你瞧她那小鼻子小眼睛的样儿,一点都没有槿姐儿的大方爽快……” “胡说八道!” 杨氏抬手拍了女儿的后背一下,沈婉姝被打的往前一扑,被杨氏拎着才不至于栽到地上去。 回过头,后怕的看着一脸彪悍的亲娘,“娘,我可是你亲生的,你老担心我嫁不出去,万一砸到地上毁了容,可要真嫁不出去了……” 杨氏哭笑不得又拍了她一下。 苏海棠兴冲冲的捧着肉包子上了马车,苏木槿瞧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苏海棠有些发怯的眼神忽闪,片刻又得意的抬起头,对着苏木槿一口咬下肉包子。 苏木槿闭上眼,看也不看她。 苏海棠便有些愤愤。 沈氏正哄棉姐儿,闻到味道看过去,“棠姐儿,你哪里来的肉包子?” “大舅母给我买的。”苏海棠有些委屈的看了苏木槿一眼,垂着头道。 沈氏瞧见她看苏木槿的眼神,眉头微蹙,“棉姐儿闻不得荤腥,你去外面吃完再进来……” “娘,外面冷。”苏海棠嘟着嘴。 业哥儿大骂,“你当姐姐的,怎么不知道心疼棉姐儿?出去吃!” 盛哥儿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苏海棠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看沈氏好一会儿都不出声,才磨磨唧唧的掀开帘子坐到了车头处,抱着个肉包开始吃起来,可还没吃几口,肉包就冷了,手也被冻的生疼。 她又气又委屈,抬手就将吃了几口的肉包子给扔了。 路边恰好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小狗,扑过去将肉包子吞了。 苏海棠一见,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都欺负她,连条狗都欺负她! 沈氏听着外面呜咽呜咽的哭声,叹了一口气,叫了苏海棠进车里。 苏海棠哭了一路,却没一个人安慰她,更委屈的无以复加。 到家时,眼睛都哭的肿了起来。 沈氏放棉姐儿到床上睡觉,再去弄了水给苏海棠洗脸,“棠姐儿,你是姐姐,棉姐儿刚找回来,正是虚弱的时候,你是不是得先顾一下妹妹?” “我没有不顾她……”苏海棠抽噎着。 沈氏给她擦了把脸,“那娘说让你出去吃,你生什么气?还委屈的哭了一路?” “娘……娘不疼我,只疼三姐和棉姐儿……”苏海棠红着眼看沈氏。 沈氏好笑的揉着她的头,“瞎说,娘疼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娘的孩子,娘都疼!只是,棉姐儿小,你三姐刚受了伤,娘自然要多看顾她们两眼,哪里就不疼你了?娘要是不疼你,过年时候为什么还给你做新衣裳?” 苏海棠垂着头,抠着衣角不说话,但那模样还是不服气的。 沈氏有些无力的苦笑了一声,又说了几句话,端着水出了房间,回了隔壁自己屋。 苏连华正准备出门,见她脸色不好,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氏将苏海棠的事说了,苏连华一阵沉默。 “你说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我真是搞不清楚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那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什么她大舅母给她买的?一家人都吃了早饭,那么多孩子都没有肉包,偏她一个人有,分明就是她自己要的!棉姐儿闻不得荤腥,我让她出去吃就说我不疼她,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这些心眼子……” 沈氏气的胸口发闷,一阵接一阵的喘不上气来。 苏连华忙帮她顺了几口气,见她缓了过来,才开口,“知道她什么毛病以后就拘着她收收她的性子,女红家务都教她做起来,有事分心就不会生那么多事了……” 沈氏觉得丈夫太乐观了,她生的女儿她知道,棠姐儿这性子想拗过来,难。 可再难也要给她拗过来! 趁着现在年龄还小。 十五元宵过后,年味越发的淡了。 正月二十,小张叔来苏家看诊,看了苏木槿头上的伤,笑着说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要吹寒风。 沈氏一脸喜气的道谢。 相比之下,苏老爷子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本来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腰也能使力气了,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就能下地了。 偏十五那天,苏老爷子逞强,非要自己上茅房,结果脚下踩空掉进了储粪的坑…… 不但腿再度拉伤,腰伤的更彻底。 苏家去人请他说经过时,他险些没笑破肚皮。 到了苏家就将苏老爷子一阵嘲讽,苏老爷子直气的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喘不上来气儿,他才罢休。 而后,隔一天来一次。 明说看伤,实则来看戏。 苏老爷子又羞又怒,恨不得将人打杀了出去,偏十里八村的就这老家伙一个大夫,还是个数得着的厉害大夫,他只能和着血泪往下吞那口窝囊气。 袁氏来二房串门的时候,说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的,末了,还拍着大腿笑出了眼泪,“哎呦,俺的娘诶,你们是没看到,老头子那一身的屎尿……真是想想就乐呵。” 苏木槿想想那场面,确实挺让人乐呵的。 裴氏叮嘱她出去不要乱说话。 袁氏往地上啐了一口,“还用我出去说啥,咱们村里谁不知道啊,都说老头子是急着下地,怕人抢了他的里正位置。” 苏木槿微怔。 沈氏皱着眉道,“左右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那么心急。 袁氏就嘿嘿笑,“二嫂不知道吧?听说隔壁镇下面的那些村子,都是外面派来的人管着,说是当里正,实际上都是官府的人,你说老头子咋不着急?他都快急死了,这下倒好,还要卧床三个月,不然以后就只能瘫着了……” 袁氏张口吐出一颗瓜子皮,嘟囔道,“……我估摸着,老头子这次没戏了!” 沈氏去看裴氏,裴氏点了点头。 苏木槿有些兴味的抿了抿唇。 前世官府有没有派人来当里正管理村子她没有印象了,倒是老爷子的伤,也是折腾了大半年才好的,好了之后就不能完全直起腰了,天冷的时候还会腰疼腿疼,站在人前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往日那种昂首挺胸的精气神,少了里正的气魄,说出的话自然不好使了。 如果再丢了里正这个位置…… 她忽然有些期待,袁氏说的话是真的。 一旁拿着针线和棚子绣帕子的苏海棠嘟了嘟嘴,搓了搓冻的发木的手,丢下绣棚跟沈氏撒娇,“娘,我的手都冻僵了,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袁氏扫了眼苏海棠绣的东西,撇撇嘴,“二嫂,你这是教棠姐儿刺绣呢?学这玩意儿有啥用?累死累活绣几天才得一个帕子,换不上几文钱,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教她裁剪做衣裳,烧火煮饭做家务,这以后嫁了人都是立刻用的上的……” 沈氏没有作声。 裴氏蹙了蹙眉,看着那绣棚上描出来的画样,有些意动。 二房早先在大地方呆过,据说沈氏绣的一手好刺绣,她刚嫁进苏家那会儿,二房还没回来,却托人捎了一个床帐过来,那上面的鸳鸯戏水绣的跟活了一样,她从没见过那么精致好看的绣活,本来准备压箱底的,却在成亲第二天,被老太太要了去。 她一直心疼的紧。 后来,二房回来,老太太嫌弃沈氏刺绣浪费时间,就不许她绣,沈氏也只煮饭做家务,绣活却很少再做,加上那会儿老太太各种厌烦二房,他们怕累及,也不敢跟二房走的太紧。 但沈氏的绣工她是知道的,那飞针走线的功夫让她叹为观止,手下的绣活更是绣什么活什么。 如今,见沈氏亲手教棠姐儿绣活,她就有些想探探沈氏的口风,看能不能让栀姐儿与桐姐儿也跟着学一点儿,女孩子家家的,多学一门手艺,以后嫁到婆家也撑得起,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说多,哪怕是二嫂的十分之一,也够她两个女儿受益匪浅的了。 她动了念头,就一直压不下那股心思,胡乱应付了几句袁氏的话,笑着问沈氏,“二嫂,你这一手的好绣活可是有人继承了,棠姐儿学,槿姐儿也要跟着学了吧?” 正教棉姐儿认字的苏木槿怔了一下。 沈氏笑,“等天暖和一些,槿姐儿也要跟着学的。到时候,栀姐儿与桐姐儿若是无事,也过来跟着一起学吧。” 裴氏的眼睛瞬间一亮,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家那两个也是皮的,怎么好麻烦二嫂……” 沈氏记着先前四房帮二房的情分,笑着道,“都是自家骨肉,哪里麻烦不麻烦的,再说我教一个是教,教四个也是教……” “可不是,放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要我说,学这真心没啥用……”袁氏嗤了一声,很是不明白,非要花那大把时间学什么刺绣干啥,一坐一整天不挪屁股不说话的,还不得把人给憋死。 裴氏得了沈氏的许诺,心情大好,哪里理会袁氏这些话,只心念着天气赶紧暖和,又想晚上等孩子他爹回来要跟他商量商量,两个孩子学绣活,绣线跟绣棚可不能也让二房出,他们得自己买,刚开始学,绣线肯定用的废,还得多买点备着,这可又是一笔要出去的费用。 苏海棠见三人又闲聊起来,沈氏也没说让她出去玩的话,不由气恼的摔打着绣棚,绣棚蹦跳着朝棉姐儿扑了过来,苏木槿一把抓住,丢了回去,正打在苏海棠手背上。 苏海棠痛呼一声,抬头瞪着苏木槿。 “三姐,你为什么拿绣棚砸我?” 苏木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能拿绣棚打棉姐儿,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苏海棠一愣,想到方才绣棚确实是朝棉姐儿飞过去的,不由申辩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 淡淡的说完这句,苏木槿垂下眸子,将适才教棉姐儿认的字又教了一遍,棉姐儿笑盈盈的点头,清亮的读着,“苟苟……” 苏海棠愣愣的看着苏木槿,似乎不能从苏木槿那句‘我也不是故意的’话中反应过来,听道棉姐儿那声狗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三姐欺负我,还教棉姐儿骂我……” 沈氏叹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额头。 裴氏见状,麻利的起身告辞,顺带拉走了想看戏的袁氏。 苏海棠哭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 沈氏无奈的开口,“棠姐儿,你知不知道那绣棚打过去会打到棉姐儿的头?” “我不是故意的!”苏海棠尖声反驳,“三姐是故意的!” 沈氏看苏木槿,苏木槿摇头,“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跟棠姐儿一样随手一丢……” 她说完,斜了苏海棠一眼。 这一眼,更让苏海棠炸毛,她跳着脚,比划着,“你是故意的,你明明就是故意的,看我的手在那,故意打过去的!” 苏木槿叹了口气,“娘……” 沈氏摆手,“娘知道,你是无心的。” 苏木槿没在说话,继续教棉姐儿读下面的句子,“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沈氏一愣,旋即看了大女儿一眼,目光再落到叫嚣不止的棠姐儿身上,心中一叹。 “棠姐儿,你跟娘来。” 她起身,带着棠姐儿去了隔壁他们夫妻的房间,不知道跟棠姐儿说了些什么,棠姐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看苏木槿的目光满是怨愤。 苏木槿不以为意,与棉姐儿说说笑笑的教着三字经,只当苏海棠不存在,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随后几天,她依然视苏海棠如空气,不搭理不理会任其自生自灭。 苏海棠憋了一肚子的气,直到几天后,彻底爆发了。 吃完早饭,她趁苏木槿去茅房,抱着棉姐儿处出了院子。 那么冷的天,为了引她出去,她居然将棉姐儿塞到一个被大雪覆盖潮湿不堪的麦秸垛里。 苏木槿寻到棉姐儿时,棉姐儿冷的浑身都在发抖,脸白唇紫话不成句,“三……三姐……冷……” 她忙脱下自己的棉袄上前将棉姐儿包起来,“棉姐儿不怕,三姐来接棉姐儿回家了,回家就不冷了……” 她抱着棉姐儿疾步往家走,在半道被苏海棠拦住。 “三姐……” “是你把棉姐儿藏到那儿的?”苏木槿冷声问苏海棠,“你知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棉姐儿会生病?” 苏海棠嘟着嘴,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棉姐儿,梗着脖子不认错,“是棉姐儿自己跟我出来的……都是三姐的错,三姐疼棉姐儿,一点都不疼我了,明明以前三姐很疼……” 啪! 苏木槿甩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打在苏海棠的脸上。 力道大的,让苏海棠的半边脸上几乎是应声起了几个手指印,脸也跟着红肿起来。 苏海棠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捂着脸委屈的大声哭了起来,“三姐,你为什么打我?棉姐儿是你妹妹,我也是你妹妹,你怎么……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你不是说我疼你吗?”苏木槿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余光扫了不远处躲在某处的熟悉身影一眼,嘲讽一笑,“以后,姐会好好疼你的。” 她明明笑着,苏海棠却从她眼底看出了冷冽的肃杀之气,还没有说完的话一下子不敢再说了。 “让开。” 苏海棠委屈的朝某处看了一眼,低头抹着眼泪,惨兮兮的往一旁踉跄着退去。 苏木槿大步往回走。 却再次被斜地里窜出来的东西给拦住。 “苏木槿,你站住。” 苏木槿抬头,瞧着李成弼紧蹙眉头一脸震惊的模样,凉凉一笑,“李秀才,有事?” 苏木槿这种比先前更加淡漠疏离的态度,让李成弼很不舒服,很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他蹙着眉冷冷的开口,“你方才动手打你妹妹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向捂着脸的苏海棠,苏海棠立刻配合的放开手,让他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指头印和红肿。 苏木槿点头,“是啊,我打她了,我自己的妹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有意见?” 李成弼一愣,似没想到苏木槿这般破罐子破摔,不由沉了脸,张口想说什么,却听苏木槿继续道,“有意见保留,这是我们苏家二房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无关!” 说罢,越过李成弼就走。 李成弼半天没有回过神。 怎么过了一个年,苏木槿还是这个臭脾气?还愈发的嚣张了?! 李成弼扭头去看苏海棠,苏海棠眼神忽闪的说道,“三姐该不会是脑子受伤没有好,直接坏掉了吧?” 李成弼的眉头拧的更紧。 他抬眼看着苏木槿走远的身影,霍然抬脚又追了上去,“苏木槿,你后脑勺的伤是不是还没好?不然怎么会动手打棠姐儿,你以前不是最疼她的吗?” 苏木槿脚步不停,只余光扫了他一眼,淡道,“我现在一样疼她,你问问她疼不疼?” 李成弼,“……” 打人一巴掌,还那么重,是个人都会说疼! 李成弼试图跟苏木槿讲道理,“槿妹妹,我以后是要当官的,你是要当官太太的,身为官太太是一方百姓中妇女的代表,要温柔贤惠,谦逊恭顺,上孝敬父母,中善待兄弟姐妹,下养育儿女孙辈,你现在这个模样怎么配得上官太太的身份,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一大家子交给你……” 苏木槿笑着看他,给了他一个‘你该不会是个傻子’的眼神,“我早说过,你可以换新娘子成亲,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们家先开口退亲。” 说罢,扫了不远处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跟着李成弼的苏海棠。 苏海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成弼,丝毫没发现苏木槿看过来的目光。 李成弼面有怒色,正义凛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好的亲事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休妻……” “弼哥哥,你跟三姐还没成亲,只能算退亲不算休妻。”苏海棠忙更正的插嘴打断李成弼的话。 李成弼瞪了她一眼,转头对苏木槿道,“总之,这亲事我是不会退的,你就老老实实等着进我李家的门吧!” 说罢,甩袖离去。 苏海棠叫了一声弼哥哥,李成弼头都未回,苏海棠跺了跺脚,瞪了苏木槿一眼,“都是你!” 苏木槿一个冷眼瞪过去,苏海棠捂着脸气呼呼的跑了。 见人都走了,苏木槿抱紧棉姐儿,正要往回走,耳中忽然听到草垛后细微的声响,不由眉头一蹙,冷声道,“出来吧?” 草垛后,先探出了一个马头,紧接着,走出来的是一身月牙白掐襟水蓝色长袍的少年,顾砚山。 顾砚山身后,跟着与其年岁相当的少年,文家少爷,文殊兰。 见是二人,苏木槿面上的神色稍缓,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来寻你进山打猎,不过,倒是凑巧看了一出好戏。”顾砚山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干草,上下摇晃着,“你妹妹……可真够多灾多难的。” 文殊兰笑眯眯的打招呼,“苏三姑娘。” 顾砚山斜了文殊兰一眼,将嘴里的草吐了出去,对苏木槿道,“赶紧的,把你妹妹送回去,我们这就进山去,时间还早,我们能在山上消磨一整天……” 苏木槿点点头,“你们先去那边山脚下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顾砚山摆了摆手。 苏木槿转身离去。 等回到家,苏海棠正抱着沈氏的腰哭,见到她回来,躲瘟神一样,露着夸张的惊恐神色,“娘,三姐说以后要好好疼我……” 沈氏,“……” 苏木槿点头,这话没毛病。 “娘,棠姐儿把棉姐儿抱出去放在了麦秸垛里,棉姐儿好像受凉了,你看着她,我去煮一些姜汤来。” 苏木槿将棉姐儿放到被窝里,穿了棉袄去灶屋,不一会儿端了一大碗姜汤进屋,小心的喂棉姐儿喝了,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才与沈氏道,“顾公子与文少爷想进山打猎,我去带个路,可能晚一些回来,娘多看顾点棉姐儿,别再让她出门受凉了。” 沈氏看了苏海棠一眼,到底没有当着苏木槿的面说什么,只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多小心,别往深处去,带他们在外面转转就好。” 苏木槿应了,拿了苏连华特意给自己做的弓和箭,出了门。 苏海棠还要再闹,被沈氏一巴掌拍到背上,“棉姐儿刚受了惊吓,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你居然带她出去受冻,你姐姐打你是让你长记性,你却回来向我告状,断章取义的让我误会你姐姐,棠姐儿,你认不认错?!” 沈氏动了怒,下手一点没放水。 苏海棠被打的后背生疼,哇的哭了起来,“娘,你也打我,三姐以前明明很疼我,可她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你们都是这样,我也不想棉姐儿被人拐走……她都已经找回来,三姐为什么还生我的气?她还说以后好好疼我,娘,她打的我好疼的……” 沈氏又好笑又生气,“该!你要是不做错事,你三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出了事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先是番薯害你三姐被老太太打,这次出事害的棉姐儿差点……你三姐不生你的气才怪!她要不生你的气,那就不把你当妹妹看了……” 沈氏摇了摇头,丢开苏海棠去看顾小女儿。 苏海棠想着沈氏的话,脑海里却不觉浮现出苏木槿打她时,那双冷冽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眸子,身子蓦然打了个激灵。 …… 苏木槿赶到山脚时,顾砚山与文殊兰正在扯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削削草,小心翼翼的拉扯着,眼见要成型了,忽然断了。 文殊兰得意的晃悠着手里扯成四方形的削削草,“哎呀哎呀,打仗你在行,这种精巧活你可不如我,瞧瞧咱这四方桌……” 顾砚山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白眼,“男子汉大丈夫不上战场建功立业,整天缩在闺房死读书,你羞不羞?” “我不羞,我才十七岁已经是秀才了,先生说我过两年下场稳稳的举人老爷,再出门历练一番,回来怎么着也能混个进士出身,那可是一辈子前途无量的事儿,我干嘛要羞……”文殊兰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顾砚山扯扯嘴角,将手中的削削草一把砸了过去。 文殊兰跳脚躲开,“顾砚山,男子汉大丈夫,动口不动手……” “谁跟你动口不动手?小爷行的就是武道,是上战场打仗的,才不像你这白斩鸡似的只会耍嘴上功夫……” 文殊兰气的哇哇叫,一副要跟顾砚山同归于尽的张牙舞爪样扑了过去。 苏木槿看着,轻声一笑。 顾砚山刚接住文殊兰的手瞬间一松,文殊兰噗通一声跌了个嘴吃泥。 “顾砚山!你给小爷道歉,不然这事儿咱们今天没完!” “你来了,让我们好等。”顾砚山往一旁闪了闪,躲开文殊兰的第二波攻击,毫无诚意的道歉,“我错了,不该让苏三看到你出糗……” 文殊兰还要挣扎的动作一顿,慢慢回头,待看到含笑瞧着他的苏木槿时,哀嚎一声,“顾砚山……” 苏木槿笑,“你们感情真好。” “谁跟他感情好!” 两人异口同声。 苏木槿眸底的笑意加深。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苏木槿走上前,跟烈焰打了个招呼,问顾砚山,“要带烈焰一起进山?” 顾砚山点头,“好久没有带烈焰出来放风了,一会儿我们进山,让他自己跑就好,不用担心。烈焰是跟着我上过战场的,山上的那些小动物吓不着他。” 顾砚山拍了拍烈焰的头。 苏木槿便不再多说什么,率先朝前走去带路。 顾砚山将烈焰丢给文殊兰,追上苏木槿,“刚在山下那个男人是你未婚夫?” “父母之命。” 顾砚山了然,“不知道护着自家媳妇儿,一味埋怨看轻你的男人嫁不得。你的选择很正确,这亲得退!” 苏木槿有些讶然顾砚山会跟她说这些话,笑着嗯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亲要退,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顾砚山深以为然,一脸的感同身受,“对的,嫁一个志不同道不合的人还不如不嫁!” 苏木槿的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顾公子也有未婚妻了?” 顾砚山摆手,“差一点就有了。” 文殊兰从后面凑过来,“他就是逃婚逃到我家的。” 顾砚山抬手拍了他一巴掌,文殊兰眼明脚快的躲了过去,朝顾砚山得意一笑。 “打不着,嘿嘿……” 苏木槿不由好笑。 顾砚山没好气的嗤了他一声,换了话题与苏木槿说话。 “山上有老虎吗?我想弄一副虎骨……” “顾砚山!” 苏木槿还没开口,文殊兰却先跳了脚,“你来的时候怎么跟我娘说的?你说你只是闷的发慌,来山上晃悠一圈就回去……” “废话,我要跟你娘说实话,她能让我出来吗?”顾砚山一脸‘你怎么这么天真’的表情看文殊兰。 文殊兰气的险些喷出一口血,“你……” 他气呼呼的转头,神情严肃的对苏木槿道,“苏三姑娘,别说这山上没有老虎,就是有老虎,你也不能带他去!” 然后,又转头,对顾砚山道,“人家一个小姑娘,陪你进山一趟已经冒着风险了,你还想去打老虎,你就不怕到时候老虎真出来,伤着我和苏小姑娘……” 顾砚山看白痴的模样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笑,“文少爷别担心,我懂拳脚功夫,又是自小跟着我爹在山上打猎惯的,打不过老虎,我会跑,跑不快,我会爬树,不怕的……” 至于顾砚山,十岁被镇北侯送去战场,在战场呆了八年,什么血腥的场面没有见过,又怎会怕区区一只老虎? 文殊兰,“……” 你们不怕,小爷我怕成不? 临进虎丘,文殊兰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两个脑子发热的人,可是…… 一个笑盈盈的告诉他待会儿老虎冲出来时,他赶紧爬树,因为老虎不会爬树,他呆在树上最安全; 一个胸有成竹的一个眼神一个眼神的斜睨他,好似带着他是个累赘。 三人进入虎丘,苏木槿顿下脚步,“这里就是虎丘的范围了,再往里就是年前老虎出没的地方,村里乔家虎娃叔就是被老虎给……今天若能杀了它,也是为村里人除了一大害!” 闻言,顾砚山与文殊兰同时皱起了眉。 “怎么不报官府?” 苏木槿笑了笑,没有回答,“走吧,文少爷千万小心。” 顾砚山与文殊兰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便也不再追问,跟着苏木槿进了虎丘。 三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咆哮声,烈焰察觉势头不对,拱了拱顾砚山,顾砚山拍了拍它的头,“去吧,晚点去山脚等我们。” 烈焰喷了一口气,转身飞快的跑了。 文殊兰看的一阵瞠目。 苏木槿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来,寻了一个易攻易守的位置,搭上了弓箭。 顾砚山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目视前方,严阵以待。 文殊兰嗷嗷怪叫了两声,见两人都一脸严肃不搭理他,不由气的脸色铁青,也从腰间抽了把软剑出来,嚯嚯道,“来吧,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话音刚落,三人的视线里就冲出来一头黄白黑条纹的老虎,一边飞快的往三人的方向跑着,一边大声咆哮,眸子里更是带了一股血杀之气。 文殊兰哎呦一声,往苏木槿身边凑了凑,“这老虎怎么这么大个儿……” “害怕就上树。” 苏木槿与顾砚山同时出声,然后,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出手,一个飞箭去射老虎的眼睛,一个不退反进,迎着老虎冲了过去。 “顾砚山!” 文殊兰只觉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嗷嗷……” 老虎一声惨叫。 苏木槿立刻抽出另一根利箭,搭弓拉紧松开,箭似流星一般,飞速朝老虎的另一只眼睛直奔过去。 “顾砚山,闪开!” 双箭射中老虎的双眼,一见得手,苏木槿将弓箭一丢,从腰间扯下火红的长鞭,在老虎狂暴的胡乱朝顾砚山冲去的刹那,缠住老虎的前蹄,手腕一转,硬生生将一头几百斤的老虎拽的倒飞出去。 文殊兰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木槿。 顾砚山亦是一惊。 这小丫头,果然不简单。 苏木槿一鞭得手,抽回长鞭,再甩出去时直接缠上了老虎的双蹄,与顾砚山道,“快,趁现在!” 顾砚山神色一凛,毫不犹豫的飞身上前,长剑直没入老虎身体,后猛的抽出,轻功飞退到苏木槿身边。 “嗷嗷!”老虎凄厉长啸,声音恐怖,山林内一阵地动山摇,飞鸟尽出。 苏木槿收回长鞭,带着顾砚山与文殊兰退到安全位置,静静的看着那老虎惨叫。 文殊兰听的直起鸡皮疙瘩,看着苏木槿的眼神都变了,老虎碰上她,可真是可怜。 “你刚才使的轻功是萧家的七影迷踪步?”顾砚山问道。 苏木槿点头,“我姥爷曾在萧王爷麾下当过兵。” 顾砚山颔首。 好一会儿,才神情肃穆的开口,“萧王爷是个英雄。” 苏木槿笑,“我们一直这么认为。” 顾砚山看着她的笑容,蓦地伸出了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苏三,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前世见过?” 苏木槿身子一僵。 随即,肯定的点头笑,“是啊,肯定是上辈子见过。” 文殊兰瞪着顾砚山那只在苏木槿脸上揉捏的爪子,捂住了脸,完了,他回家要怎么跟他老娘交待? 说顾大少看不上白家的千金小姐,瞅上了一个村姑? 他娘不得抽死他! 等老虎死透,顾砚山抽出匕首剃了虎骨,刨了虎皮丢给苏木槿,“我要虎骨,虎皮和肉留给你,应该能换一些银子。” 苏木槿笑着道谢。 三人正商量着怎么把老虎运到山下去,就听虎丘入口进了人。 苏木槿远远一瞧,就看见了自家爹与战六叔带着十几个村里的猎户正小心的往里走,便叫着招了招手。 苏连华看到自家闺女那一瞬间,眼睛都有些发直。 “槿姐儿,你……你没事吧?”他几乎是飞扑过去,抓着苏木槿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苏木槿笑着摇头,“爹,你看,顾公子与文少爷把老虎杀了。” 她说着,朝顾砚山使了个眼神,顾砚山自然不会拆穿,笑着说自己是为取虎骨而来,皮和肉都留给苏家处理。 战六叔疾步过去,看着地上被剥了皮的老虎,一阵唏嘘。 一行的猎户见老虎死了,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死的好,少了一大祸害。” 众人纷纷应和。 顾砚山的视线落在苏连华有些跛的脚上,眉头轻轻蹙了蹙。 一行人抬了老虎下山,在十八里寨引起一阵轰动。 乔家婶子与虎娃媳妇哭成了泪人儿,要给顾砚山磕头,谢谢他替他们家虎娃报了仇。 送走顾砚山,苏连华与战六叔也拉着老虎去了镇上换钱。 苏木槿转回家看棉姐儿。 半下午,周氏突然骂骂咧咧的闯进了苏家,直奔到苏家二房破口大骂。 “苏老二,你们两口子给我滚出来!” “我们教的好闺女,大庭广众之下跟两个男人出出进进,不守妇道跟男人拉拉扯扯,还要不要脸了?你们把我们李家的脸全丢光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咱们没完……” “你们不就是嫌弃我们家里穷,比不上镇上来的公子哥儿。我告诉你们,我儿子以后是要当官的,你们家闺女不知检点败坏门风,想再嫁进我们李家做正妻是没门的……” 沈氏正哄着刚睡醒的棉姐儿吃鸡蛋羹,听到周氏的骂叫,险些将手中的碗给砸了。 苏木槿淡淡一笑,“娘别急,我出去说。” ------题外话------ 爆更来了。 宝宝们,求支持,求订阅,么么哒~ 正文 096 这婚退了吧(一更) 沈氏沉着脸,将碗塞给苏木槿,“你喂棉姐儿,娘去!这老寡妇真以为自己儿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秀才,就能肆无忌惮的诋毁我女儿的名声了?不揍死丫的!” 说罢,起身撸了撸袖子,大步朝门口走了去。 苏木槿眨了眨眼睛。 她娘亲这是要去干架啊,周寡妇那身子板够她娘亲发挥吗? 棉姐儿扯了扯苏木槿的衣裳,“三姐,我能自己吃,你去帮娘。” 苏木槿笑了笑,揉了揉小妹的头,将碗递给棉姐儿,“小心一点,别烫着。” 棉姐儿连连点头,“三姐,你快去。” 小脸上满是担心。 苏木槿笑着起了身,斜了眼歪在床尾戳着绣棚一脸不耐烦的苏海棠,收回视线,出了房间。 院子里,因为周氏的叫骂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村民。 袁氏正靠在自家门口上嗑着瓜子瞧热闹,裴氏皱着眉头看着周氏,见苏木槿出来,有些担心的望过来。 梁氏探头瞧了一眼周氏的阵仗,脖子缩了缩,看见沈氏与苏木槿,眉眼里满是厌恶,轻轻啐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沈氏见女儿跟着出来,皱着眉头撵苏木槿回去,“你出来做什么?没得被她那污言秽语脏了耳朵,快回去,娘应付的来,你在屋里听着娘给你出气。” 苏木槿笑了笑,轻声道,“娘,我是当事人,就是县太爷定罪,也得给犯人一个申辩的机会,我在这儿,正好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我一个姓苏的,怎么丢她李家的脸了?怎么不知检点败坏门风了?她要是没有证据污蔑我,我可是要请县太爷给我还我一个公道的!” “你还有脸说!” 周氏闻言,张口吐了一口干白的唾沫到地上,“大白天的跟两个男人进山,村里多少人都瞧见了,你还想抵赖!你们进山去干啥了,别以为弄个老虎下山就能掩盖你天性淫荡跟人钻小树林的事实!” 周氏的话音一落,围观的村民哎呦一声,跟饺子掉进了油锅,油滋滋的就炸开了花儿。 “这个周寡妇倒是没说瞎话,我跟我家那口子可都看到苏家三丫头跟两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山,那小脸笑的,哎呦喂……” “还真是跟两个男人去钻小树林了啊?这真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就瞧苏老二一家都挺能装的,啧啧……” “槿姐儿得有十二了吧?是大姑娘了,想男人也是正常的……” 几个妇人中间,夹杂了一个男人的猥琐笑声,周边几个人都跟着窸窸窣窣的笑了。 沈氏气的脸色铁青,被苏木槿拦着才没有冲过去揍人。 苏木槿淡淡扫过那几个开口的人,唇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 “你们都知道个屁啊,张嘴就喷粪!你们看见他们一块儿上山了,咋就不想想他们啥时候下的山,那么一小屁会儿功夫还能把事办了把老虎给杀了?”一个老大娘听不下去,瞪着那些满嘴跑马的媳妇子和男人,说了几句虽然糙但却是公正的话。 苏木槿认出那是战六婶娘家的姑太太连大娘,嫁进十八里寨后觉得战六叔是个好的,就说和了娘家侄女也嫁了过来,因为沈氏与战六婶的关系,老太太平日里也很是照拂苏家二房。 几个男人见长辈开口,都有些讪讪的闭上了嘴。 一个妇人哎呦一声撇了撇嘴,“连大娘,你可别被某些人的外表给欺骗了,那起子人啊,惯会表面人模人样,背地里男盗女娼的。” 说完,还看了沈氏一眼,啐了一口。 连大娘呵呵冷笑,“来喜家的,你当村里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众人哈哈大笑。 开口的妇人一下脸色青白交加。恶狠狠的瞪着那些看笑话的人,“笑啥笑……” 众人的笑声不减反增。 沈氏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似看到什么脏东西飞快的扫了那妇人一眼就收了回来。 苏木槿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老太太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娘的神色大概、可能、或许、八成跟她爹有关。 周氏见声讨的对象换了人,恼怒的瞪了那来喜家的一眼,再一次开了口。 “苏老二家的,有村民作证,你闺女跟两个男人钻了小树林,你还有啥好说的?”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正笑的人瞬间都停下了,个个睁大着眼瞧着沈氏。 沈氏张口吐了周氏一脸,不等周氏反应过来,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老娘我跟你好好说!有人看见我闺女跟人一起上山就是去钻小树林去了,你他娘的在那么短的时间给我杀一头老虎来试试……” “哎呦,老二家的咋个动起手来了,这有理也变没理了……” “有个屁理,估摸着就是心虚,才动手……” “难道这事儿是真的……” “哎呦俺的娘诶,平日看苏家那三丫头也不像个水性杨花的啊……” “年龄大了,春心芳动了呗……” 苏木槿一眼扫过去,那些说荤话的人瞬间住了嘴,但眼神里都带了轻蔑的不屑和嘲讽。 苏木槿淡淡一笑,眸底漾开浅浅的凉薄。 人心这东西,果然是不能太奢求的。 下一刻,她脚步一动,猛的朝沈氏扑了过去,看似拦住沈氏,实则制住周氏,让沈氏揍的更痛快。 “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想报恩就带文少爷他们进山,不该想着让他们杀了老虎给虎娃叔报仇,不该想着老虎死了村里的大伯大叔大哥们进山打猎会安全一些,我要是早知道带他们上山会被人说行为不检点我就该不带他们上山,山上有老虎关我什么事儿,老虎会吃人关我什么事儿,大娘大婶嫂子们都不担心老虎会吃了他们家的顶梁柱,我为什么要做这好事还被人说三道四的……” 苏木槿一通长篇说下来,一个脏字都没带,却把那些三姑六婆全骂了个狗血喷头。 众人在听完苏木槿的一番话后,脸色很是精彩。 围观的男人个个面面相觑,想想进山打猎有一只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跑出来吃人的老虎,那种胆战心惊,后脖子都凉飕飕的。 妇人们被说的也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有几个混不吝的却嗤笑道,“哟,这是想借老虎的事来掩盖你跟男人钻小树林的事实呢?” “奏是……” 周氏被打的说话含糊不清,大叫着附和。 苏木槿手下使了巧劲儿,脚尖轻轻碰了周氏一下,周氏噗通一声跪在了沈氏跟前,苏木槿顺势拦住沈氏,朝沈氏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话。 沈氏会意,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脚下还不忘一脚将周氏踹的打了个滚儿。 “我的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啊……那文少爷对我们家有恩,想进山打老虎让我女儿给带个路,我们能拒绝吗?我们想着打死了老虎大家以后上山都不用担惊受怕了,哪里想到到了那些贱人口里就成了不检点!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女儿德行有亏,咋就不问问那些跟文少爷和我女儿一起回来的村民?他们也是去了虎丘的,也是见了我女儿跟文少爷打死老虎的,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们,我女儿有没有做过那些肮脏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村里要是没个能说公道话的人,我们就去镇上请县太爷主持公道,问问那些红口白牙毁我女儿清誉的人是何居心……” 村民一听要告官了,都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一个跟着苏连华去了虎丘的村民从人群里走出来,“我说句公道话,苏家二嫂子说的是,我们是跟着苏二哥一起去的虎丘,我们本来在远处打猎,听到老虎的咆哮声立刻往虎丘赶,文少爷与那位顾公子都是端端正正的人,跟苏家三丫头都保持着老远的距离,知礼的很!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不分青红咋白啥事都想掺合,也不怕亏了良心……” 一个人说罢,另一个也跟着出声,“我也跟着去了,牛三哥说的一点没错,苏家三丫头跟那两个公子哥离的老远呢……” 有两个人出面,村里那些人就渐渐转了风向。 “哎呀,我就说,苏家三丫头看着就是个好的,咋能干出那样的事儿……” “人还想着为咱们除害,我可是老担心我家男人上山了,谁知道那老虎啥时候会再吃人……” “可不是吗,好好的一个姑娘到周氏嘴里就哪都是毛病了……” “这还没嫁进门儿呢就这么搓磨了,三丫头要是嫁了过去……” “再来这么一出……” “哎呦我的娘诶,那哪还有活路……” “这周氏真是黑了心肝……” “她自己那些年带着儿子在镇上跟那些男人眉来眼去的,咋就不说……” “哈哈,你傻啊,说不定人家就是自己做过那起子事儿,所以看谁都是那样的人……” 村民们的风向变的很快,一转眼就开始声讨起周氏了。 周氏气的哇哇乱叫,却有些吐字不清的道,“偶木油……” 村民们却不相信,各自笑的欢快。 沈氏的脸阴沉着,没有缓和。 这些人从来都知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却对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抱着这样的嫌恶用心,真是让她恨的很。 沈氏心疼的看了眼女儿,眸子里满是对女儿的愧疚。 苏木槿却笑了,轻轻拍了拍沈氏的手。 别人的目光,她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沈氏看着那些人,不少人都是她平日帮衬过的,那会儿说话的时候有多讨喜,现在就有多令人厌恶。 “槿姐儿,这婚退了吧。” 苏木槿没有意外,“好,听娘的。” 沈氏说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裴氏早在沈氏与周氏动手时就走到了苏家二房这边,时不时的支愣着手怕沈氏吃亏,这会儿听到沈氏的话,叹了一口气。 这婚,真是该退了。 李家再有个秀才儿子,就这动不动就污蔑未来儿媳妇清白的婆婆,哪家姑娘敢嫁?嫁过去给他们老李家添坟头吗? 战六婶从人群里挤过来,扶着沈氏,“咋回事?我刚从镇上回来就听他们说周氏来撒泼了,怎么样?有没有吃亏?” “嫂子……”沈氏笑了笑,“没事了,我们要退了李家这门亲事。” 战六婶一怔,随即点头,“这婚早就该退了!” 她说的声音有些大,离此不远的几个媳妇子都听见了,个个同仇敌忾,“是该退!” 片刻间,就响起一堆说该退婚的人。 周氏不干了,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道,“你们说退婚就退婚,没门儿!沈梅,你了别忘了,当年是你们两口子死皮赖脸的哭着求着非要跟我们家结亲的……” 沈氏既已想通退亲的事,看周氏便跟外人一般了,听她叫嚣只淡淡的斜了她一眼,心平气和道,“当年觉得孩子还行,没想到日久见人品,还没成亲我女儿就有这么一个扑风捉影的婆婆,成了亲还不得要了我女儿的命?我是当娘的,心疼我女儿,哪怕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想她嫁了人就没命!所以,这亲,还是退了吧!” 周遭的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周寡妇,你这还没成亲就想害死人家亲闺女,谁还敢跟你当亲家?你还是赶紧退了亲,别祸害人苏家三丫头了。” “就是,你们家李成弼可是秀才老爷,以后多少姑娘排着队嫁,何苦为难苏家三丫头……” 这有些嘲讽的话,让众人都跟着哄堂大笑。 周氏自然气的脸色铁青,指着苏木槿骂,“小贱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勾引了我儿子还不满足,还勾引镇上的公子哥儿,如今连村里的人都勾引,你个不要脸……啊!” 沈氏一脚踹到周氏的肚子上,将周氏踹飞到五房的墙根下。 袁氏哎呦一声,噔噔噔跑到了沈氏身边,兴奋的对沈氏道,“二嫂,踹的好!” 裴氏皱了皱眉,一把将袁氏扯过来。 袁氏笑嘻嘻的跟裴氏咬耳朵,“没想到二嫂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动起手来这么狠!你说她打那谁时是不是都没动真格儿的……” 裴氏自动忽略她的碎碎念。 沈氏冷冷的看着周寡妇,“这亲事,我们苏家退定了,回去跟你儿子说一声,把我们家订亲信物还回来,咱们两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让我听到你污蔑我女儿的青白,咱们就去见官!” “你……你这个泼妇!”周氏被踹的浑身都疼,指着沈氏骂,却不敢再说苏木槿的坏话。 众人没一个同情周氏的,都觉得她活该。 换成是谁这么诋毁自己闺女的名声,都得动手打人,没撕烂她那张嘴就已经是开了天恩了。 “我等着你们母子晚上来退亲,今天来的父老乡亲都是见证!” 村民们自然应好,纷纷出声说一定来当这个见证人。 沈氏道了谢,带着女儿转回屋。 战六婶帮忙驱散村民,有好事的媳妇见周氏还骂骂咧咧不肯走,上去拖了周氏给拉了出去。 等人都走完,战六婶进屋,看到沈氏一脸难过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总比成了亲再看明白的好,不过是退亲,槿姐儿这么好,一定还能找到更好的。” 沈氏挤出一个笑容,“现在的人心啊……槿姐儿退了亲,还能找多好的。” 战六婶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着道,“我们家老大不行,考了几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看我们家老二怎么样?虽然读书不怎么行,但有一身功夫一身的力气,槿姐儿嫁到我们家保准不会饿着冻着,她当我儿媳妇,我当闺女一样疼……” 沈氏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怎么好耽误梧哥儿?” 战六婶啐她,“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要不是当年我觉着梧哥儿跟槿姐儿年龄差太多,早就跟你求槿姐儿了,哪还能便宜了周家!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去我就跟他爹说,你等老二回来也问问他,只要他愿意,我们明儿个就寻了媒人来下定!” 战六婶雷厉风行,当下就做了决定,再看槿姐儿时,那目光又与平日多了很大的不同。 苏连华在人群散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本来高高兴兴的掏了钱袋出来,想跟他们得瑟一下家里又添了不少银子,谁知,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怎么了这是?” 问业哥儿,业哥儿气呼呼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跟哥哥下午被支使出去砍柴,回来时那些人都散了,还是从隔壁的周家小媳妇嘴里知道的。 兄弟俩气的都想直奔去打李成弼,被苏木槿拦住才没去。 苏连华听完,脸阴沉的能拧出水,看向沈氏,“退了?” 沈氏重重点头。 苏连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满含歉意的看着苏木槿,刚想开口说什么,房间门被人猛的推开,探进来一颗脑袋,苏姚黄不耐烦的冲苏连华道,“二哥,爹叫你。” 说完,转身就走,敞开的门也不关。 苏连华皱了皱眉头,“我去看看。” 沈氏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苏连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成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哟。二更、三更在六点。么么哒~ 求收藏求订阅求票票。 正文 097 舌头底下一张嘴 到了东屋,苏老爷子正脸色难看的坐在床头,看到他进来,黑着脸开口,“你媳妇说要跟李家秀才退亲,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主意不是我媳妇儿想的,是早先我就想好的,李家秀才人品不行,还有一个挑是非的娘,这亲事结不得!” 苏连华立即接了话,在说出退婚时还不忘把自个儿媳妇儿给摘出来。 听到他的回答,苏老爷子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退什么退?这亲事不能退!” “为什么不能退?” 苏连华微蹙眉头,虽然多少能猜到苏老爷子说不能退亲的原因,但还是怀了一丝希望。 但,苏老爷子注定是要让他失望的了。 “你说为什么不能退?!李家小子是秀才,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唯一一个秀才老爷,来年就能中举人当官老爷的秀才老爷!”苏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连华,“能有一个官老爷女婿,你以后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到时候,李家小子再稍微帮衬下,咱们家在十八里寨甚至在十里八村都能说得上话,你在外混了那么多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苏连华眸底的光芒一黯,自嘲一笑,“爹当着里正,在十八里寨已经很能说得上话了。” “你知道个屁!我已经得了消息,官府那边已经派了人下来,准备把村子里的里正换成他们官府的人,我这里正还不知道能坐几天……” 苏连华抬眸看了眼满脸都泛着自私的苏老爷子,再一次强调道,“爹,李家小子人品不行不是良配,周寡妇爱挑是非三番两次的看轻槿姐儿,这次甚至污蔑槿姐儿的清白,若不是有人开口为她作证,就村子里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女儿!这样的婆家槿姐儿怎么能嫁?嫁过去不是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吗?!” “幸福?一辈子荣华富贵难道还不够?谁家婆婆不是这样?谁家儿媳妇不是这样熬过来的?你娘,你媳妇儿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三丫头有多金贵……” “我媳妇儿嫁给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下半辈子会补偿她!但槿姐儿不行,我不能让她再为那看不见的虚名耽误一辈子!她是我跟梅娘心尖尖上的宝,生下来就该得最好的!这亲,我们退定了!” 苏连华从没有一次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就差指着苏老爷子的鼻子说,“你想要在十里八村都说得上话就自己去努力,拿我女儿的一辈子去换算个什么东西!” 苏老爷子果然被他那句‘不能让她再为那看不见的虚名耽误一辈子’的话气着了,一把抓起床头圆凳上放着的喝水的大白瓷碗,用力的朝苏连华砸了过去。 苏连华没想到苏老爷子会动手,下意识的侧了头要躲,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又给正了回去,大白瓷碗就那么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咚”的一声响后,摔在地上落了个粉碎。 苏连华额头的鲜血几乎是在大白瓷碗落在地上摔碎的瞬间就流了下来,顷刻间模糊了视线,苏连华抬手一抹,一整张脸上都沾满了血。 苏老爷子吓了一跳,气急败坏道,“你……你咋不躲!” “儿子不听爹的话坚持要给槿姐儿退亲,该打!爹,还有事儿没?没事我就回去了,李家一会儿该来人了,我得回去镇着,免得再像今天下午那样,被周寡妇欺负到家里,连个帮忙镇场子的都没有!” 说罢,淡淡的扫了苏老爷子一眼,转身走了。 苏老爷子气的险些吐血,指着苏连华的背影,手指头都在抖,好半天才骂出两个字,“混账!” 苏连华听到了,却头也没回。 回到二房,看到他满头脸的血,沈氏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苏木槿冷着一张脸,让业哥儿去请小张叔。 棉姐儿抱着苏连华的腿呜咽呜咽的哭,盛哥儿一双眸子也红的吓人。 “爹没事儿,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苏连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沈氏,想弯腰抱棉姐儿,又怕自己这样子更吓着她,见沈氏不搭理她,便求助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抱起棉姐儿,轻轻顺着她的后背,等她哭的打出一个嗝儿才开口,“爹,你为什么不躲?” 她不信以她爹的身手会躲不过去。 苏连华干笑了两声,苏木槿一怔,“爹是故意让他打的?” 苏连华目光闪躲的左瞅瞅右看看,余光扫到沈氏气的胸口起伏,抄了簸箕里的剪刀往外走,吓的一把冲过去抱住沈氏,“梅娘,梅娘,冷静冷静,别冲动别冲动,我这伤真的不要紧,跟针扎一样,一点儿都不疼!” “滚开!你自己的身子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老娘我不管了!但苏老头敢打老娘的相公,老娘可忍不了!”沈氏在苏连华怀里左右扭动,眼看就要脱开苏连华。 苏连华见势头不好,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叫,“娘子,我的头好疼,你快帮我看看,流了那么多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苏木槿,“……” 爹爹,求生欲强是好事儿,但你捂着脸喊头疼是不是有点假? 沈氏哪里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啐了他一口,一边骂着他活该,一边儿忍着心口的酸涩将剪刀丢了,拿了毛巾给他擦脸上的血。 苏连华乖顺的坐在凳子上,仰着脸巴巴的看着沈氏。 沈氏心疼的鼻子泛酸,“你这是要让我们娘儿几个心疼死吗?” 苏连华摇头,“我这不是想着让老爷子打这么一下,他就不好再管咱们跟李家退亲的事了吗?” 沈氏与苏木槿同时一怔。 小张叔急匆匆来了二房,看了苏连华的伤口,忍不住破口大骂,“老不死的东西,越活越回去,这么冷的天儿往头上砸?你怎么不往砸回去也让他尝尝大冬天脑门儿穿风是什么感觉?” “后奶打孙女,亲爹打儿子,可真是一窝狼狈为奸……” 苏连华尴尬的在一旁听着,想开口却都被小张叔瞪住,“收起你那愚孝的心,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做事老是这么傻不愣登的?窝囊!” 苏连华呵呵干笑。 您是长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丢了药膏给沈氏,让沈氏看着苏连华最近别出门,免得吹冷风落下头疼的毛病,黑着一张脸去了东屋。 开口就是一句,“苏老头,你晓不晓得羞字怎么写?” 苏老头皱眉不搭理他。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我来教教你,这个羞呢……” “行了,有事说事儿,别阴阳怪气儿的!”苏老爷子没好声的怼了回去,“是不是老二让你来的?不就是失手打了他一下,咋的,你还想替他打回来?” “你想的美,我打了你,你到时候就能宣扬的整个十八里寨都知道苏老二不孝顺你,那唾沫星子还不得把他们二房给淹了!” 小张叔嘲讽的斜了苏老爷子一眼,“我来是教你写羞字的……” “用不着你教,我会写,你没事赶紧走。”苏老爷子不耐烦看见他,开口撵人。 小张叔却拍掌笑,“原来你会写羞字啊,我还当你不会写呢。” “谁说我不会写?” “你要是会写羞字,怎么连孙女房里的事都要掺合,难道不是老不羞!” 苏老爷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气的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笑眯眯的小张叔,“你……你知道啥,李家小子是个秀才,秀才!” “哦,原来你还爱慕虚荣,贪图富贵……” “嫁过去享福的又不是我!” “你可以自己嫁过去啊……”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你简直是不可救药!” “这里是我家,你给我滚!” “我偏不滚,有本事你下来咬我啊……” “你……噗!” 苏老爷子仰头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歪倒在床上。 苏老太太闻声进来,看到苏老爷子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吓的失声尖叫,几家人听到声响都跑了进来,一看到老爷子的模样,都怔住了。 苏连华担心的看小张叔。 小张叔笑眯眯的摆手,“没事儿,苏老头心思太重,有些郁结于心,吐出血来才能心胸畅快,病才好的快。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说罢,背着手施施然的走了。 这会儿,苏老爷子也缓过劲儿来了。 苏老太太扑过去,“老头子,你感觉咋样?” 苏老爷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别说,胸口还真是舒坦了不少,想说自己没事,但想到刚才小张叔那嚣张的模样,还是恨的牙痒痒,冲几家子人吼道,“都杵在这干啥,都给老子滚!” 苏连华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真没事儿,转身就走了。 裴氏与苏连贵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 袁氏撇了撇嘴,拽着自家男人紧跟着走了出去。 …… 李家。 周氏不敢告诉李成弼苏家要退亲的事,整个半下午都有些发虚的躲在自己屋里,戳着鞋帮子。 却没想到,她不告诉,有人可是迫不及待的来报信儿了。 “弼哥哥。” 李成弼正坐在窗前温书,看到走进院子里朝他招着手笑的灿烂的苏海棠,微微蹙了眉,“棠姐儿,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苏海棠兴奋的点头,跑过去进了李成弼的房间。 周氏听到动静,想出来拦,人都走到门口了又顿住了脚步,苏家要退亲的事整个十八里寨都知道了,瞒也瞒不了多久,她不敢说,不如让苏海棠告诉自己儿子。 想通了这一点,周氏又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听那边的动静。 “你说什么?婶子要退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海棠就将在苏家发生的事情细细跟李成弼说了一遍。 李成弼听完,额头青筋突突往外起,他娘这是要干什么?是想害死他吗? 他霍然起身,“我去找二叔和婶子,这亲事不能退!” 苏海棠一愣,见李成弼已经走到了正屋,忙跑过去拦住他,“弼哥哥,你不是不喜欢三姐吗?退了亲不是更好吗?” “棠姐儿!” 李成弼一脸冷凝,冷冷的警告道,“我现在还是个秀才,没考上举人就退亲,你知不知道这影响有多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说风凉话?!” 苏海棠愣了好一会儿,才委屈的红着眼睛道,“我……没有,我只是想弼哥哥好……” “行了,你先回去,来我家的事不要让人发现,我一会儿会去一趟苏家,不管我做什么,你什么都不要管!”李成弼缓和了神色,揉了揉她的头,“弼哥哥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在为声名所累,有些事做不得。”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苏海棠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连连点头,“我都听弼哥哥的。” 目送苏海棠离开,李成弼坐在正屋椅子上,淡淡开了口,“娘,出来吧。” 周氏有些心虚的搓了搓手,半天才开了门,看着坐在上位的李成弼,“儿子,我……” “我刚才说的话娘都听到了?” 周氏点头。 “娘知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我丢了名声?” “娘就是看不惯那小贱人嫌弃你,却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的……” “那娘觉得是我当官重要,还是苏木槿重要?” “当然是你当官重要!”周氏毫不迟疑的点头,却有些犹豫的说道,“但那小贱人……” 李成弼闭了闭眼,先前闹出的那一出子事,娘是一点教训都没吸取! 李成弼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娘,实在是一件让人忍不得的事! “娘,你想要当官老太太,以后就不要去管苏木槿的事!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我考中举人当上官之前都不去管!” “她偷人也不管?”周氏跳脚。 李成弼的双眸蓦然一沉,有些阴冷的看着周氏,咬着牙道,“我说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我考中举人当上官之前,都不管!” 周氏第一次见儿子这样的眼神,吓的立刻妥协,“好好好,娘不管,娘以后都不管了,大不了等你当上官之后,把她给休了……” 李成弼起身就往外走。 周氏追上去,“儿子,沈氏咬死了要退亲的,你去了咋办?” “我自有法子,娘你要跟去就不要说话,不然,就老实呆在家里。” 周氏闻言,顿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留在了家里,她可不想再被沈梅那娘们儿打了。 …… 因为晚上有大戏,村里人早早就吃了晚饭,聚到了苏家门口。 李成弼到时,苏家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李成弼看着,心底狠狠一沉。 他如往常一样,一派温文儒雅的跟村人打招呼,不少人都叹气说可惜,摊上那么个不靠谱的亲娘。 李成弼进到苏家院子,见到冷着脸的沈氏与一脸阴沉的苏连华,二话不说,撩起袍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众人齐齐惊呼。 那可是秀才老爷,见到县太爷都只用作揖不用下跪的。 居然给两个平头百姓跪了。 沈氏与苏连华默契的退了两步,避开李成弼的跪拜之礼。 “李秀才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礼我们可受不起。” 李成弼眉头一蹙,抬起头看着沈氏与苏连华,“二叔,婶子,我娘人混说话不中听,我已经跟她分析过了,她这是被人蛊惑利用了,她已经知道错了,只是没脸来见二叔和婶子。二叔,婶子,你们是看着弘载长大的,弘载平日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知道的,这一次是我们李家的错,弘载不求二叔和婶子能原谅我娘,但我……我跟槿妹妹定亲这么久,已经当她是我的妻子,绝不会因为一两句似是而非捕风捉影的事就怀疑槿妹妹的清白!二叔,婶子,你们若不信,我可以证明……” 周围的人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就有些松软,“李秀才,你怎么证明啊?” “我就跪在这儿,二叔和婶子说让跪多就,我就跪多久!”李成弼很是感激的看了那开口的村民一眼,“我李成弼也可以对天发誓,心中只有槿妹妹一个,绝不会怀疑她的清白,更不会听信他人之言……” 村民见他连誓言都敢发,顿时一窝蜂的又转了风向。 “苏二哥,李秀才知道错了,再说这事儿是周寡妇搞出来的,犯不着退亲这么严重吧?” “天底下的婆婆刁钻找茬都是一样的,有个向着自己的丈夫才是要紧的……” “对啊,多少婆媳都是这么磨合过来的,这亲还是不要退了吧。” “就是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李秀才这么好的人,挑着灯笼也难找……” “苏二哥,苏二嫂,不要太较真儿了……” “……” 李成弼微垂了眸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氏却听的火爆三丈,勃然大怒,“周寡妇败坏我女儿名声,那可是要命的事,你们三言两语倒说的轻巧……” 众人笑着和稀泥,“你们家三丫头不是好好的吗?这事已经过去了,再说有你们夫妻俩看着,还能让你闺女吃亏?” 沈氏气的脸色铁青,胸口堵的喘不上来气,“你们……” 槿姐儿下午就在她耳边说,要扮弱扮可怜,因为那些人只看自己想看的,根本不会顾那些话说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想退亲,就不能硬着来! “大娘婶子嫂子们不要为难二叔和婶子了,这事确实是我们李家不对,二叔和婶子生气是应该的,我会跪到二叔和婶子原谅我不退亲的……”李成弼言词恳切,一脸希冀的看着苏连华与沈氏,“二叔,婶子,我娘有错,儿子代罚,二叔和婶子有什么气要出,弘载绝无二话!” 村民们都唏嘘起来,觉得苏家二房夫妻两个太过较真儿了,人家秀才都跪求了,态度还这么好,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向苏连华与沈氏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苏木槿在屋里听的好笑,见沈氏气的脸色已由青转白,眉头一皱,快步走了出去。 李成弼看到她出来,眼睛一亮,“槿姐儿,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 苏木槿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沈氏身边扶住沈氏,“娘,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沈氏眼睛通红,“槿姐儿……” 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抬头淡淡的扫了一圈见风使舵的村民,浅浅一笑,“大家觉得,我们该再信他一次?” 村民们纷纷笑着接话,“自然是再信李秀才一次……” 苏木槿眸底凉凉的,没有一丝感情波动,面上的笑容却没有变,轻抚了沈氏因担心紧绷的胳膊,又问出第二个问题,“那要是以后李家为了高官厚禄要退亲,我们怎么办?” 众人一愣。 ------题外话------ 二更来了,三更大概在九点,还有一些内容没有写完。 推荐两本完结文,《掌家商女在田园》、《一品农家女》 一样的种田文,不一样的家长里短。 正文 098 更刺激的 有人就大声笑道,“那不能。”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那个开口说话的人,“这位大叔能打保证吗?如果到时候李家做了这事,当如何?” 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事儿谁能保证的了? 那人一噎,悻悻然的闭上了嘴。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媳妇子笑着说苏木槿,“三丫头这怕是把老李家记恨上了,还没嫁过去就先把婆家的名声给败坏了……” “这心肠可真是够黑的……” “可是白瞎了李秀才这么好的人,千金小姐都娶的起,偏被苏家三丫头给搓磨了,真是世风日下哟……” “难怪周寡妇说她当不得正妻,看这矫情的劲儿还真不是料……” “若是到时李家真要退亲,几位嫂子来赔我这被糟践了的年华吗?”苏木槿始终保持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开口反问。 那几人被她这话一堵,脸色都变的十分难看,没好气儿的嗤了一声,“你自己的婆家,犯得着我们来赔吗?” “几位婶子既然不愿意赔,为什么说我是记恨李家败坏他们家名声?” “你这丫头,还得理不饶人了你!”一个妇人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 “哦,原来几位婶子是知道自己不占理的,却还说这样的话抹黑我……”苏木槿脸色一沉,声音带着几分寒冬版的冷冽,“几位婶子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我不过问一句他们李家悔婚当如何,几位婶子就说我黑了心肠,搓磨了李家秀才,当不得正妻,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我如果受不住那些冷言冷语,想不开上吊自杀了,一命呜呼了,几位婶子担不担这个责任?!” 她说到最后,声音冷的几乎能凝成冰。 几个只图一张嘴痛快的媳妇子一听牵扯上人命,身子都打了个激灵,哎呦哎呦的叫,“三丫头可别吓唬我们姐们几个,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明明就承受住了……” “所以,因为我现在还活着,就是承受住了,要不要我现在解了腰带吊到你们哪家大门口去?” 苏木槿上前一步。 几人吓的脸色一白,直往后退。 “三丫头,我们就是说说,说说……你别当真……” “我不当真?几位婶子心里不就是这么想我的?不就是这么看轻我的?这话你们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次,就能说第二次,第三次,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早晚有一天我的名声要被你们给败坏了,被你们嘴里的那根舌头给逼的活不下去!到时候,谁为我主持公道?我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猩红了一双眸子,神情癫狂的厉声质问。 “你们说我别当真,不能当真的话你们为什么要说?你们那么多人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你们怎么敢说那样的话,你们就是要逼死我吗?隔壁村那个王二姑娘是怎么死的你们不知道吗?她平日里照顾重病的爹,下地上山拉扯弟妹,好容易说了门亲事,男方在外面做生意,托自己家表哥表嫂隔一段时间来帮衬一把,就一次人家表嫂没有来,那村里的三姑六婆就说王二姑娘不检点背着未婚夫偷汉子,尽管人家表嫂亲自来解释,她们都不信,就认定了王二姑娘不知羞耻水性杨花,还劝男方退了这门亲事。逼的王二姑娘上吊自杀,气的她重病的爹一命呜呼,害的人家家破人亡!王二姑娘吊死在哪你们不知道吗?她就吊死在第一个说她背着未婚夫偷汉子的妇人家门口!王二姑娘死后,你们不都说那些嘴长的妇人都黑了良心逼死了人吗?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跟逼死王二姑娘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们,我要是真被你们逼死了,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满口假仁假义欺负一个弱小女子败坏我清誉害死我的人!” 苏木槿看着那些人,满脸倔强和疯狂,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咬着牙恨恨的看着那些人,浑身颤抖的像要随时倒下去。 那几个妇人显然被吓住了,好半天没有回神。 村里的人也被苏木槿的反应震住了,那么多人,竟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氏被吓的抱紧了苏木槿,不停的顺着她的后背,“槿姐儿不怕,槿姐儿不怕……娘在呢,娘在呢,娘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不会的……” 业哥儿攥着拳头,若不是被盛哥儿拦着,怕是已然冲出去跟人开架了。 苏连华满脸阴沉的看着那些人,一双眸子里隐隐带了血腥的杀气。 诸人被看的纷纷往后退。 “我……我是无心的,我就说说……”最先开口的妇人脸色蜡白着解释,看到苏木槿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忙举起手发誓,“三丫头,婶子刚才都是胡说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这样的话婶子打死也不说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可千万不要吊他们家大门口去啊!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示,她们就是图一个嘴上爽快,都没有毁苏木槿声誉的意思,那些混帐话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说,最后还一起发了誓,说再说她们就是乌龟王八蛋。 苏木槿别开了头,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众人不知所措的看着,继续挑拣了好的话安慰,一时间竟全是苏木槿从小到大的好事,就连冲老大娘一笑都成了知书达理堪当官太太的榜样。 李成弼看着苏木槿三言两语将他已经稳操胜券的局势扭转到对她有利的一面,眉头紧蹙,颜色深沉。 一时间突然觉得应该顺势退了这门亲事的。 诚如那些人所说,他功成名就之时,多少千金小姐娶不了,何苦纠结这么一个村姑?! 然而,到了现在这地步,亲事已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了,退了他就是众矢之的,要承担的后果太过严重,严重到足以毁了他的锦绣前程。 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李成弼第一次有种偷鸡反而蚀把米的感觉! 他膝行几步,跪到苏木槿脚下,仰着头深情款款道,“槿姐儿,清者自清,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清白!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也绝对不会为了什么高官厚禄悔婚的!你是我李成弼的未婚妻,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焦距,良久没有出声。 李成弼保持一个姿势好半天,脖子僵硬的酸痛,笑容僵的快要维持不住,却不敢乱动。 村民们都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木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信你最后一次。”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成弼的眼神迸发出一阵喜悦的光芒,脸上的笑容夸张到了极致。 盛哥儿与业哥儿恨恨的瞪着他。 苏木槿将头埋入沈氏的怀中,疲累不堪的说道,“娘,我好累……” “娘抱你回去休息,咱们这就回去……”沈氏忙一把抱起女儿,跌跌撞撞的往二房走,几次脚下发软往前扑,都被苏连华扶住。 盛哥儿与业哥儿紧跟在身后,进了屋,将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村民们见一家人都回了屋,都虚脱似的软了手脚,默默无声的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开口,“散了吧,管好自己那张嘴,各回各家去。” 有人想开口怼两句,但话到嘴边都吞了回去。 只敢在心里咆哮,哎呦,俺的娘诶,那苏家三丫头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发起狠来,可真要吓死个人了! 咆哮完还小心翼翼的往苏家二房瞅一眼,赶紧开溜。 回了屋,沈氏将苏木槿放到床上,苏木槿闭着眼睛没有睁开,沈氏红着眼帮她盖上了被子,默默的坐在床边。 苏连华与盛哥儿业哥儿都围了过来,看着苏木槿有些苍白的脸和被泪水浸湿的眼睫毛,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木槿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却不打算开口解释。 她一早就知道这亲事不好退,演今日这么一出戏,不过是为以后退亲做准备。 她虽然不在乎名声这东西,却更不想让李成弼这个小人得了!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成弼在考举人前曾经发生过一件事,一件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前程尽毁的事! 既然现在退亲难堵悠悠之口,那就给他来个更刺激的,让这退亲来的更名正言顺一些。 她这个人,优点没几个,记仇,排第一! …… 这件事过后,村里人看见苏家二房的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甚至躲着走。 苏连华苦笑。 沈氏却不以为意,“他们诋毁我女儿,我没打上门已经是好的,还想我主动找她们说话?门都没有!” 苏老爷子知道事情闹的太大,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二房夫妻的脸色很是难看,怕沈氏受委屈,苏连华再去东屋时,干脆就一个人去。 苏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沈氏不孝顺,苏连华就怼回去,“没见过儿媳妇要伺候公爹的,娘要不去跟村里那些当人儿媳妇的去说道说道?” 气的苏老太太头疼、心疼、肝儿疼浑身都疼。 苏木槿在装了几天消沉给苏海棠看后,慢慢恢复了过来,与沈氏和苏连华商量着送业哥儿和盛哥儿进学。 盛哥儿说他对读书不感兴趣,想跟着外公和两个舅舅学武,以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沈氏立刻出声反对,苏连华却第一次驳了妻子,对儿子的决定表示支持,“你是家里的长子,以后这个家要你撑起!你有这想法,很好!去跟你外公和两个舅舅好好学武,爹娘等着你建功立业!” 盛哥儿眼睛一亮,“爹!” “华哥!”沈氏急声道。 苏连华轻叹一声,看着妻子,“梅娘,我们会老的,槿姐儿她们要嫁人的,盛哥儿与业哥儿才是她们以后的依靠,他们不立起来,槿姐儿她们以后怎么办?” 沈氏不说话了。 “能做到吗?” “能!”盛哥儿握了握拳头。 他是家里的大哥,要成为妹妹们出嫁后娘家的撑腰骨,要有功名!让那些人不敢欺负妹妹们! 业哥儿进学是毫无悬念的。 因为年前就说进学的事,大舅舅在镇上镖局,也有几分人脉,托了人寻了一个先生,说是落榜的老秀才,文采很好,就是生不逢时,参加了十几次举人,都赶上因为生病落榜,所以,很有几分傲骨。 早早就说好了,到时拿了束脩就可以直接进去读书。 谁知道,临了却出了变故。 ------题外话------ 三更来了。 推荐小栖的两部完结文:《商家农女在田园》、《一品农家女》 求收藏求订阅求票票~ 正文 099 小腹黑的业哥儿(一更) 自苏木槿说过送两兄弟进学之后,每日教棉姐儿的时候都会带着业哥儿与盛哥儿。业哥儿聪明好学,再难懂拗口的句子,苏木槿只要通俗的给他讲一遍,他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三字经、百家姓这些浅显的入门书,业哥儿更是只花了不过几天时间,就能倒背如流。 所以,盛哥儿才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儿料,既然弟弟会读书,那他就去当兵,行武!这样,家里学文行武的人就都有了。 到时候,他们兄弟只要有一个能混出点名堂,他家妹妹都不会有人敢随意看轻! “哥哥,战场很凶险的。” 盛哥儿挺着胸脯,笑,“哥哥不怕。” “哥哥……” 苏木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前世,哥哥一直在家,并没有动过去当兵的想法,她知道,是这一次周寡妇闹上门诋毁她清白的事让他记在心里了。 盛哥儿似看出了妹妹的异样,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后脑勺的伤处,“伤口还疼吗?” 苏木槿摇头,“不疼了。” 盛哥儿声音柔和,笑道,“妹妹真乖。” “哥哥……” 苏木槿失笑,哥哥是把她当棉姐儿一样哄呢吗? 却见盛哥儿收敛了笑容,一脸郑重的对她道,“槿姐儿,不用怕,哥哥会好好跟外公和大舅舅、四舅舅学功夫的,你等哥哥几年,等你出嫁时,哥哥一定带着功名回来送你风光出嫁,就算李成弼那小子当了官,咱们也不怕他!哥哥给你撑腰!他们家敢对你不好,哥哥绝不轻饶他!” “对!还有我!我今年十一了,三姐及笄嫁人时,我肯定也能考个秀才了!我和哥哥给三姐撑腰,李秀才要是敢欺负姐姐,我就……我就写文章让天下人骂死他!”业哥儿攥着拳头,晃了晃。 苏木槿一怔,紧接着鼻尖一酸,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燃烧继而沸腾拼命翻滚,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她想开口说什么,一张嘴声音却哽咽的话不成句。 “哥哥……小弟……” 沈氏见状,红着眼将头虚埋进苏连华的怀里,挡住几个孩子的视线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苏连华拍抚着妻子的肩头,看着两个儿子,心里是满足的喟叹和骄傲,又有些惆怅和复杂。 “棉姐儿也打坏人,不许欺负姐姐……”棉姐儿抱着槿姐儿的腿,仰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儿。 苏木槿破涕为笑,蹲下身将小妹抱入怀中,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棉姐儿真乖,姐姐最爱你了。” “棉姐儿也最最爱姐姐!”棉姐儿扑扇着水灵灵的乌黑大眼睛,有些害羞的在苏木槿脸上也亲了一口。 盛哥儿与业哥儿对视一眼,也笑了,兄弟两个虽没有说话,眼神却都很坚定。 沈氏回过头,欣慰又不舍的看着两个儿子。 苏连华拍着妻子的手,“孩子们长大了……” 沈氏点了点头,余光就扫见站的远远的苏海棠。 苏海棠垂着头,时不时偷瞄两眼,嘟着嘴,觉得自家大哥跟六哥就是对三姐太好了,都是姐妹,也没见他们怎么对自己好,一个个的眼里就只有三姐,讨厌! 她踢蹭着脚下的地,心里觉得委屈的不行。 沈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苏连华瞧见,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孩子还小,慢慢教,槿姐儿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性子拗起来咱们不是也整天唉声叹气的吗?棠姐儿她……” “槿姐儿虽脾气有些拗,但心底纯善。棠姐儿她……”沈氏苦笑一声,声音越发的低,“你忘了她害槿姐儿的事了?” 苏连华有些躲闪的笑,“孩子一时吓懵了也是有的……” 沈氏一个冷眼瞪了过去,苏连华立刻改口,“脾气大是小事,害人之心不能有!这孩子得好好管教!” 沈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小时候跟惯的!” “槿姐儿不也这么养的吗……”苏连华有些委屈的反驳。 沈氏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又顿住,似想到什么,摆了摆手,“以后我教孩子,你不许吭声!别像小时候那样,我教那是鸭子,你非说是扁嘴子!” 苏连华眨了眨眼,“有区别吗?” 沈氏翻他一个白眼,不搭理他了。 …… 到了说好进学那一日,一家人早早的就起了床,沈氏去做了早饭,伺候着一大家子人吃了,裴氏催她走,“早点去,有脾气的先生都不喜欢学生晚到。” 沈氏笑着道谢,带了裴氏让他们捎给五郎嘉哥儿的衣物和银钱,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战六叔与战六婶是一早就知道的,特意将家里的牛车刷洗了,见到他们一家人过来,笑着将牛车赶出来。 战六叔拍着业哥儿的小肩膀,大笑,“好小子,好好读书,争取给你爹娘挣一份功名回来!” 业哥儿昂首挺胸,重重点头。 苏连华驾车,一家人围坐在牛车上,一路兴奋的往镇子上去了。 紧赶慢赶,巳辰正多一刻,赶到了镇上,大舅舅正等在城门口,看到他们来,笑着迎过去,“你们来了,时间刚刚好,走吧,先去把牛车存了,我带你们去老先生的学堂。” 说是学堂,不过是老秀才租的一个略宽敞的院子,有几间给乡下上来的学生住的厢房,两间用来授课的教室。 院子在深巷中,地处虽有些偏僻,却胜在清静,当做学堂确实再好不过。 一家人看过,都很满意。 只等大舅舅寻了老先生来,教了束脩拜了老师礼,业哥儿就留下开始读书了。 谁知,大舅舅回来时,阴沉着一张脸。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沈氏问道,“大哥,怎么了?” “老秀才说要考校业哥儿的功课,如果太差他不收!”大舅舅有些气恼的皱着眉,“早先明明已经说好了,交了束修就能来读书的……” “沈大爷。”一个身着褐色棉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过来,打断大舅舅的话,“是哪个孩子要进学?” “这就是李秀才。” 大舅舅满脸无奈,苏连华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 业哥儿应了一声,走出来,站定,“先生,是我。” 老秀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启蒙了吗?” 业哥儿看了苏木槿一眼,摇头,“没有,小子从来没有进过学,只是……” “背一段百家姓来听听。”老秀才不等业哥儿把话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摆了手道。 业哥儿有些踟蹰,张了张嘴,“赵……钱、孙……孙……” “沈大爷,这孩子怕是不行啊。”老秀才皱着眉头斜了业哥儿一眼,摇了摇头,“四岁的孩子都耳熟能详的百家姓他背成这样,可见是个没有什么资质的,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进学不过是浪费银子罢了,老朽奉劝一句,还是给这孩子另谋一条路吧,三百六十行,撑船打铁卖豆腐,哪一个都能赚钱……读书,这孩子还是算了吧。几位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回吧,老朽还有课……” 苏木槿的脸色一沉。 苏连华与沈氏亦齐齐变了脸色。 业哥儿的小脸涨的通红,有些委屈的看向苏木槿,“三姐……” 那老秀才瞧见,又摇了摇头,“这般大的年纪行事还要看女子,没有一点男子的骨气……” “老先生。”苏木槿冷声打断老秀才的话,“背完百家姓就算考核通过,我弟弟就能在你这里进学了?” 老秀才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有些对女子插话的不以为然,“自然。” “业哥儿,背给他听!” 苏木槿拍了拍业哥儿,“姐姐相信你。” 老秀才却摇头,“背几次都一样……” 业哥儿却已经看着他再次开了口,这一次,流畅无比,“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墨哈谯笪,年爱阳佟。第五言福,百家姓终。” 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一点停顿,声音清晰干脆,抑扬顿挫,掷地有声,一气呵成。 背完,业哥儿退后一步,站到苏木槿身边,有些倔强的看着老秀才。 老秀才有些讶然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没启蒙吗?” “回先生,我是没启蒙,也没进过学,却跟着我三姐学了一个月。”业哥儿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老秀才哦了一声,“一个月能背出来也不算什么本事……” “三姐还教了我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幼学琼林!”业哥儿看着老秀才,一字一顿道,“我都会背。” 老秀才面露震惊之色,“你都会背?一个月?” 业哥儿摇头。 老秀才暗松一口气,也觉得没有启蒙的孩子不可能一个月背出这么多。 业哥儿却接着道,“我只用了十五天。” “什么!”老秀才瞪大了眼睛。 “因为要过年,有好多事情忙,没有那么多时间读书。”业哥儿有些遗憾的说道,“三姐还教了我写字,可惜我只认识那些字,还没学会写。” “那么多书上的字你都认识?”老秀才失声道。 业哥儿一脸‘你是傻了吧’的表情看过去,“我都会背了,自然知道那些字念什么了!” 老秀才恍觉出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两声,捋着胡须状若思考了半天,一脸开恩的模样道,“看在你一心向学的份上,老朽今天就破一次例,你把束脩交了,就留在学堂上课吧。” “先生要收我当学生?”业哥儿问道。 老秀才点头。 业哥儿笑了。 老秀才也跟着笑了,这么有天赋的学生,好好教个几年,妥妥的一个秀才出身啊,到时候能帮他拉来不少学生不说,还能扬名,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也看看,他没考上举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你看,随便出来一个学生,就是秀才! 老秀才打的算盘好,却没想到业哥儿不愿意。 他仰着头看苏木槿,“三姐,先生瞧不起我,我不想拜他为师。” 苏木槿眸底掠过笑意,知道自家小弟是记了仇,若不然刚才也不会耍的老秀才团团转了。 她笑着点头,“那就不拜,我们再去寻一位德行兼备的先生。” 老秀才的脸瞬间黑了。 “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苏木槿抬头,“学生见先生,难免紧张,老先生却张口就说我弟弟没资质没出息浪费银子,这就是老先生的师德?” “你……我……” 苏木槿却没再看他,转头对苏连华、沈氏与大舅舅道,“爹娘,大舅舅,我们走吧。” 大舅舅冷冷的看了老秀才一眼,率先走了出去,“走吧。”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眉头紧蹙,也跟了出去。 老秀才跺了跺脚,伸了手想喊人,又觉得没脸,心中不由埋怨自己不该贪别人那点碎银子,一个能考中秀才的好苗子,给他带来的何止是那一点银子啊?还有他望而不得的好名声啊! 看着一家人毫不犹豫的离开,老秀才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悔的肠子都青了。 从学堂出来,大舅舅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没想到老秀才是这样的人,真是委屈我们业哥儿了。等过几天,大舅舅再给你寻一个真正德才兼备的好先生。” “嗯!”业哥儿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 几人离开之后,隔壁的小院子里走出一个老先生,摸着胡须跟身旁的少年道,“你觉得那小子背的如何?” 少年木着脸,“挺好。” 老先生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机灵鬼,丁点大的小人儿就知道设套让老秀才钻,长大还不知道怎么腹黑……” 少年斜了他一眼,米有说话。 “不过可惜哟,金水镇可没什么有本事的先生,这小鬼怕是要浪费了……” 老先生摇头晃脑的朝前走了,少年看了眼站在院子里跺脚捶胸的老秀才,淡淡收回了视线,跟上了老先生。 …… 这边,大舅舅带着一家人往回走。 路过一家酒楼,头顶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苏三姑娘!” 苏木槿仰头,正好看到二楼朝她招手的文殊兰,再看到趴在窗户上,手中捏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准备丢的顾砚山,不由一怔。 顾砚山见她回头,丝毫没有被抓住的自觉,将手中的东西往上一抛,丢进了自己嘴里。 苏木槿一头黑线。 怎么也不能把记忆里那个朗眉星目一身冰霜的镇北王同眼前这个捏着一颗花生米想砸人的顾砚山联系在一起。 苏连华与大舅舅、沈氏都是一怔,苏连华与大舅舅抱拳,“文少爷。” 文殊兰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要找地方吃午饭吗?上来吧,我跟顾砚山点了很多,正愁吃不完……” “多谢文少爷,我们……”苏连华与大舅舅正想开口拒绝,苏木槿突然扯了扯苏连华的衣角,然后抬头对二人一笑,“好,那就叨扰了。” 文殊兰摆了摆手,笑,“不打扰不打扰,人多吃饭才热闹。” 苏连华与大舅舅有些讶然,苏木槿低声道,“文少爷肯定认识很多有才学的先生。” 两人瞬间恍然。 其实,苏木槿的目标是顾砚山! 镇北侯府的世子,认识的好先生更多。 顾砚山瞧见苏木槿的笑,砸吧砸吧嘴,直觉这小丫头看他的眼神有些热。 果不其然,筷子一放下,她就先让家人离开,留下借文殊兰的口说了今日是带幼弟来进学的,却没寻的好先生,问二人知不知道哪里有名人隐士隐姓埋名的,他们要去三顾茅庐。 问的是两个人,一双眼睛却贼溜溜的看着他。 顾砚山差点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仔细想了想,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县太爷了,顶多就是知道他从外地来的,怎么可能知道他是镇北侯府的世子? 顾砚山摇了摇头,想着找就找呗,不就一个先生吗?“小丫头想给你弟弟寻个什么样的先生?” “纳兰家那样的。”苏木槿笑眯眯的开口。 顾砚山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瞪着苏木槿。 这丫头,可真敢说?! 纳兰家的! 她怎么不说帝师那样的? 随即反应过来,纳兰家可不就是出帝师的家族吗? 不由没好气的翻了她一个白眼,“没有,只有崔家的,你要不要?” “一门三进士的那个陕西崔家?”苏木槿眼睛一亮。 顾砚山诧异的看着她,“你倒是知道的清楚,怎么样,崔老头给你弟弟当先生,够格不?” “够!”苏木槿没想到,只是想给业哥儿找一个真正有才学的先生,却碰到了崔家的老先生。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崔老先生中了进士后,因不喜官场辞官,后游历大江南北,沿途收了几个学生,虽只点拨了一两年光景,却造就了朝堂文官两个阁老! 业哥儿若能拜到他的门下,以后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苏木槿起身,郑而重之的福了一个深蹲礼,“多谢顾公子。” 顾砚山扫了她一眼,“起来吧,你今日也赶得巧了,我和文殊兰跟那老家伙打赌去河边钓鱼,谁输了就得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你明白的吧?” 苏木槿抬眸,眸光瑰丽异常,缓缓点头。 顾砚山伸了伸懒腰,“那就走吧。” ------题外话------ 一更来了,二更依然在六点。么么~ 正文 100 如此拜师(二更) 苏木槿下楼,与苏连华几人说了个大概,让他们先去镖局等消息,或者在街上闲逛一番,她那边一有结果,就来寻他们。 沈氏与苏连华互相看了一眼,犹豫道,“槿姐儿,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文少爷和顾公子?” “爹娘放心,业哥儿若能顺利拜了崔老先生为师,这个人情,我来还。”苏木槿笑着安抚二人。 业哥儿皱着眉头问,“三姐,这位老先生很有厉害吗?” 苏木槿点头。 “陕西有两大家,一是一门六进士的曹家,另一个就是一门三进士的崔家,崔老先生是崔家第二个进士。” 业哥儿的眼睛猛的一亮。 “你想跟着老先生读书吗?” 业哥儿连连点头,点到一半又有些迟疑,“我可以吗?” 苏木槿笑着拍了拍小弟的头,“可以!只要我们业哥儿想跟着老先生读书,姐姐一定帮你!乖,先跟爹娘和大舅舅回镖局,等姐姐的好消息!” 业哥儿脸上瞬间就拉开了好大的笑弧。 文殊兰挑了挑眉,用胳膊肘捅了捅顾砚山,“诶,少爷啊,你说这苏三哪里来的自信?你给的?” 顾砚山斜了他一眼,“我给的,怎么着?” 文殊兰撇撇嘴,“崔老头买不买你的账还不好说,你倒把大话给说上了,嗤,也不害臊。” “买不买账那就要看这小丫头的本事了。” 顾砚山扫了眼一身柔和,满目暖意跟弟弟说话的苏木槿,再想到找她妹妹时,她那一身犹若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戾气,摇了摇头。 小丫头身上秘密还挺多。 文殊兰拉着顾砚山咬着耳朵,云笙匆匆赶来,看到不远处的苏木槿一家,眼中掠过惊讶,随即走到顾砚山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悄声道,“世子爷,京里来信,说……白小姐已动身来金水镇,让少爷……务必照顾好……” 顾砚山拆信的手一顿,黑着脸看云笙,云笙垂下头,“大哥的信是跟这封信前后脚到的。” 顾砚山瞪了他一眼,拆开信封将信拿出来,只看了前面两行,额头的青筋就突了突,文殊兰看他脸色不对,皱着眉低声问,“怎么了?她要来便来呗,我们家不缺她一口饭吃,你就当她不存在不就得了……” 顾砚山将信塞给他,“自己看。” “什么事生这么大……娘诶!”文殊兰的话在看到那句‘回来就订亲’的话时,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我说你娘这是要干什么啊?非逼着你娶她啊,京城就没有大家闺秀了?” 顾砚山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文殊兰将信胡乱折了折重新塞回信奉,丢给云笙,瞪着他,“云起怎么办事儿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到现在还没传过来?都是这些年少爷给你们惯的!” 云笙张了张嘴,想为自家大哥辩解两句,又觉得大哥这事做的实在难看,到嘴的辩解就变成了请罪,“云笙愿代大哥受罚,请主子降罪。” “让他自己去领五十军棍,再有下次,就不用跟着我了。”顾砚山踢了云笙一脚,“还有你,别以为我带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云笙被踢的一个趔趄,又立刻站好,“云笙知罪。” “滚吧,懒得搭理你。” 云笙退后两步,转身想走,突然看到两人身后,墙壁上立着的一干钓鱼的家伙,噔噔噔跑过去一把抱了起来,“我帮少爷和文少爷拿东西。” 文殊兰一脸‘你脸皮真厚’的表情看了云笙好几眼,云笙只做没看到站在顾砚山身后装木头人。 “少爷,这情况……还去钓鱼吗?” 顾砚山这会儿还真是没什么心情了,可抬眼看到眉眼都泛着柔和笑意的苏木槿,皱了皱眉,“去,为什么不去?她爱来便来,关我什么事儿!” 文殊兰怔了怔,顺着顾砚山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说完话朝他们走来的苏木槿时,眉头一跳,眨了眨眼。 苏木槿走到近前,笑着对二人道,“都叮嘱好了,我们走吧。” 四人饭后闲散阔步一般走去了城外的一条小溪,寻了一处地方站定,顾砚山朝苏木槿勾了勾手指,“小丫头,想好辙了?” 苏木槿但笑不语。 顾砚山睨着她,“保密?” 苏木槿点头。 顾砚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苏木槿笑着伸手过去。 顾砚山瞪眼,“干嘛?” “顾少,我囊中羞涩,能不能……借我二两银子?”苏木槿笑眯眯的开口。 顾砚山气笑,“不借。” “顾少不想知道我一会儿怎么赢崔老先生吗?” 顾砚山斜她,“不保密了?” “保密,但没有顾少这二两银子办不成事儿。”苏木槿将手往前送了送,“顾少,给你一个机会,让未来的阁老大人欠你一个人情的机会!只要二两银子,二两银子,你买不了吃亏,你也买不了上当,机会难得,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 顾砚山,“……” 文殊兰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爆笑,“苏三姑娘,你真是……” 顾砚山一脚踢到文殊兰的屁股上,将人踹的往前趴在地上,险些栽个嘴吃泥。 文殊兰从地上爬起来,大叫,“顾砚山,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动的是脚。”顾砚山嗤了他一声。 文殊兰一噎,“你……” “哈哈……你们两个小家伙来的倒是早,还找了个好位置,好好好……来来来,快把我的家伙都拿来……”一个双眸矍铄,神采奕奕的老者捋着胡须快步走了过来,生怕顾砚山与文殊兰与他争抢似的,抓过身后少年手中的凳子,一屁股坐在了顾砚山与文殊兰选好的地方。 然后长松一口气,朝两人摆了摆手,“这地方是我的了,你们靠边儿,往旁边儿去,别惊到我的鱼儿。” 文殊兰,“崔老……” “这是我们的地方!”顾砚山黑了脸。 老者笑了笑,“你说啥,我耳朵瞎了,听不见。” 顾砚山,“……” “你保证我们一定能赢?” 苏木槿眨眼,“保证!” 顾砚山二话不说,从钱袋里拿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丢给她,“没二两的,这个凑合吧。” 苏木槿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了。 没过多久,她拎着一个小竹凳,慢悠悠的走了回来,然后,将竹凳放在顾砚山旁边,坐了下去。 顾砚山看她一眼,想问什么,手下的鱼竿蓦地一沉,他心下一动,将鱼竿慢慢拉出了水面,一条大鱼正挣扎着胡乱蹦跳。 他挑了挑眉,苏木槿笑眯眯的回了他一个挑眉的动作。 顾砚山勾了勾嘴角,故意将大鱼晃了晃,甩起老高,丢到鱼篓里。 文殊兰左右瞅瞅这俩人,聪明的什么都没有问。 崔老眼瞅着他们先开了张,撇了撇嘴,兀自稳若泰山的看着平静的溪面。 可不一会儿,他的淡定就不复存在了。 顾砚山那小子一条接一条的往上拉鱼,活像那鱼排着队等着上钩似的。 老爷子越急越钓不上来鱼,越急心越乱,到最后,干脆鱼竿一丢,“不钓了!” 顾砚山将鱼竿丢给云笙,从凳子上起身,“怎么着,崔老头,你认输啦?” “认个屁!”崔老先生没好气的瞪着他,“鱼排着队往你鱼钩上钻,老头我不服气……” “哎呦,堂堂的文儒大家崔老先生输了不认账,传出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崔家……” “你小子少拿崔家说事儿,愿赌服输,我就认你个输,你能怎么着?”崔老爷子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 顾砚山拍拍手,看了眼苏木槿,“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朝崔老先生福了福身,“崔老,听说您与顾少有个赌约,顾少若赢了,您会答应他一件事,可作数?” 崔老看了顾砚山一眼,抚着胡须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那小子把机会让给你了?” “是,民女有一弟弟想拜崔老为师,不知崔老给不给这个机会?”苏木槿抬眸,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崔老先生。 崔老先生一怔,意外的看了顾砚山一眼,复垂下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藕荷色斜襟棉袄,粗蓝棉裙,略显干枯的长发在头顶团了两个包子,下面编了两个小辫垂在胸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脸色不是很好,眸子却很是有神,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坦坦荡荡的很是清凌透彻。 “顾砚山能钓到那么多鱼,是你这小女娃出的主意?” 苏木槿点头,“是。” 竟是一点都不隐瞒她的作弊。 崔老先生觉出几分意思,“说来听听。” “老先生答应收我弟弟当学生了吗?”苏木槿反问。 崔老先生一吹胡子,“学生能是随便收的吗?万一你弟弟是个笨蛋,我的一世英名岂不是全毁了……” 苏木槿眨眨眼,讶然道,“顾少说崔老淡漠名利,最喜有志之士,贫良之才,竟是诳我的吗?” 崔老先生一噎。 文殊兰挑着眉忍不住满脸的笑意。 顾砚山的眸底也漾满笑意,眉梢之间自然就带了出来,看的崔老先生牙痒痒。 “照你这小女娃所说,老头子我要是不收你弟弟,就是沽名钓誉的大骗子了?” 苏木槿瞪着眼睛道,“老先生怎么会是骗子……” 崔老先生的心这才舒服了点儿。 就听苏木槿笑着道,“明明顾少是骗子。” 崔老险些喷出一口血。 顾砚山与文殊兰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直木着脸的少年也忍不住抿了抿唇。 “你这小女娃……” 崔老点着苏木槿,好一会儿才道,“好吧,姑且给你弟弟一个机会,他要是能通过我的考核,老头子就教他几个月。” “几个月?”苏木槿故作嫌弃的撇了撇嘴。 崔老先生瞪眼,“你还想几年不成?” 苏木槿连连点头。 崔老先生,“……” 小女娃,你的心还真大。 文殊兰一拍额头,虚弱的靠在顾砚山身上,“我说,这丫头的胆儿可真是肥啊,今天钓的鱼都没有她的胆儿肥……” 顾砚山一把推开他。 崔老先生与苏木槿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摆了摆手,“行了,让你弟弟明儿个去找我,我先看看他的潜质,再决定教他多久。” 苏木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考核和看潜质可是两码子事儿。 “我弟弟如今就在镇上,老先生若有时间,我让他立刻就来一趟,如何?” 崔老瞪了顾砚山一眼,捋着胡须,“也好。” 说罢,转身,朝城门方向走去,“回去,贼冷的天儿……” “老先生请。”苏木槿笑眯眯的福身。 文殊兰朝苏木槿比了个你厉害的手势。 一行人先后进了城,苏木槿带着崔老先生进了一家茶馆,要了楼上一处清静的雅间,让掌柜的上了茶点,才去镖局寻人。 待将人带来,崔老先生一看见人,就乐了。 业哥儿满眼疑惑。 崔老先生笑着问他,“你既读过幼学琼林,老头子便问一问你,兄弟一篇作何解?” 业哥儿一怔,不考他背书吗? “你怎么理解的就怎么说。” 业哥儿迟疑了片刻,朝崔老先生躬身作了个揖,后站直身子,朗声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的是兄弟。兄弟之间应亲密无间,应友爱相助,应互相扶持。兄弟和睦友爱谓之花萼相辉;兄弟都才华横溢流芳于世,称作棠棣竞秀。兄弟间患难与共,彼此顾恤喻为鹡鸰在原;手足分离则如同飞雁被折断了翅膀一样……虽然说安宁的日子,兄弟不如朋友亲密,但在世上却没有什么比得上兄弟之间情谊的深重。” 崔老先生抚着胡须,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待业哥儿话落,又问起,“若父母不慈、兄弟不仁,该如何?” 业哥儿讶然的看着崔老先生,崔老先生并不催促他。 好一会儿,业哥儿才深吸一口气,道,“若父母不慈,自不必愚孝;若兄弟不仁,则无需顾念骨肉亲情!” 崔老先生脸色一沉,“你这小娃娃,不孝父母等同不忠天子,可是大罪!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 业哥儿吓的脸色一白,侧头就想往苏木槿那边看,脖子僵硬的扭动了两下,才响起姐姐的嘱咐,让他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回先生,先帝曾有言昭告天下,言读书是为明事理、知善恶,辩是非、懂伦常。若一味愚孝,那不是与先帝的言论相驳?若百姓一味愚孝,国怎成国?!” 崔老先生一怔,似没想到这小娃娃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居然知道先帝说过的这几句话?” 业哥儿点头,“姐姐教我读书时,曾提过一句。” 崔老先生抚着胡须,缓缓的嗯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业哥儿懵懂的抬头看他。 苏木槿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拿了水壶往茶碗里倒了茶水,推倒业哥儿身边。 业哥儿兴奋的看着苏木槿,“姐姐……” “还不快给先生敬茶?” “是。” 业哥儿端起茶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崔老先生,“先生请喝茶。” 崔老先生笑逐颜开,接过茶盏,看着业哥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把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哈哈,好!” 不知道是说茶水好,还是业哥儿这个学生收的好! 总之,业哥儿确定是拜了个好先生。 说定明天去崔老先生的宅子再正式行拜师之礼,姐弟俩恭敬的送走崔老先生,笑盈盈的回镖局报信儿。 文殊兰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的走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说,那丫头是不是没结账?这过河拆桥的功夫可真是……跟某人挺像的。” 顾砚山瞟了他一眼,文殊兰嘿嘿笑了笑。 路过卖布的店铺,苏木槿笑着跟业哥儿说,“一会儿跟娘一起来给你扯点布做两件新衣裳,还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总不好让先生出……” 业哥儿正高兴的神色一顿,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 “我听五哥说用沙盘一样可以学写字,三姐,你帮我做个沙盘……”业哥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苏木槿打断,“沙盘可以学写字,却永远写不好字!笔墨纸砚必须要买……” “我不要。”业哥儿执拗道。 苏木槿眉头一皱,想说什么,突然道,“业哥儿,你是不是担心家里没银子?” 业哥儿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不需要新衣裳,也不用那么贵的笔墨纸砚,一样能学好!家里的银子不多,我想留给爹、三姐和小妹多买点肉补身子……” 苏木槿心底一暖,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傻孩子,没有银子我们可以赚啊!以后你读书习字,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里是省能省出来的。” “打猎太危险了,爹……” “不是打猎。”苏木槿笑,“业哥儿想不想家里有银子花?” 业哥儿重重点头,“想!家里有银子就能抓好药,给爹、三姐和小妹买好吃的,身体就能快快好起来……” 说着,眉头一皱,“老太太也不敢随便欺负娘了。可是家里要是真有了银子,奶又要找爹娘要了……” 苏木槿笑,“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读书,银子,姐姐来挣。保准老太太馋的流口水也拿不去一个铜板!” “真的?”业哥儿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苏木槿点头,“真的。”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镖局外的街道上,镖局大门外,沈氏与苏连华正好瞧见姐弟两个,业哥儿欢喜着跑了过去,“爹,娘,先生收我了……” 苏连华与沈氏一喜,正要迎上去,却被路对面过来的人唤住,“老二!” 苏连华脚步一顿,看过去,“大哥。” “还真是你啊,怎么?又来卖猎物吗?东西在哪呢?正好,我们店里缺这个……” ------题外话------ 抱歉,宝宝们,说好的六点更新,结果家里停电了,写好的几千字都没了,只好跑到网吧里重新码。 今天只有两更。明天继续三更。 么么。 正文 101 敲诈大伯(一更) 苏连荣瞧见苏连华空落落的双手,又往他背后瞅了一眼,瞧着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后,皱了皱眉,指责道,“老二,你的东西呢?又卖给别人了?你看看你……你说让大哥说你什么好?” 苏连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将苏连华浑身的毛病都挑了一遍,又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东西都卖去谁家了?给了多少银子?” 苏连华才得了个说话的空档。 “大哥,我们这次来不是卖山货的,是来……” “娘,崔老先生收我当学生了,他说让我明天去正式拜师……” “什么学生?”苏连荣打断苏连华的话,皱着眉头问道。 苏连华抬眸看了眼一脸稚气的儿子,笑道,“我们今天来镇上,是为业哥儿寻先生的。” 苏连荣一怔,“李秀才收业哥儿了?” “不是李秀才,是……”苏连华未完的话一顿,看了眼苏连荣,“大哥怎么知道我们给业哥儿寻的先生是李秀才?” 苏连荣的眼神躲闪了两下,“我……我是听……店里的伙计说的,说见你们从李秀才那个学堂的巷子里出来。” 苏连华蹙眉。 苏连荣甩了下袖子,“我还用得着跟你说谎?” 苏连华笑笑没吭声。 “行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明天给我送一些野味过来,最近客人都念着这一口。”苏连荣说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放心,咱们是亲兄弟,价格方面大哥绝对不会亏了你。” 苏连华没说送也没说不送。 苏连荣沉了脸,转身想走,被走过来的苏木槿一群人拦住。 “他大伯。”沈氏淡淡的唤了声。 苏连荣嗯了一声。 几个孩子纷纷开口叫大伯,苏木槿瞧着苏连华不太好看的脸色,笑了笑,上前道,“大伯,业哥儿拜了个好先生,我们正想去庆祝一番,大伯,你也一起来吧。” 苏连华与沈氏都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轻拍业哥儿,业哥儿兴奋的点头,“大伯,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先生最喜欢醉香居的饭菜了……” 苏连荣有些不耐烦的脸色听到醉香居三个字时,立刻缓和了,“你们要去醉香居吃饭?” 苏木槿与业哥儿对视一眼,点头。 苏连荣的脸上就有了笑意,“那成,业哥儿拜了个好先生,是该庆祝,走,大伯带你们去。” 说罢,率先走到了前面带路,还笑眯眯的跟苏木槿、业哥儿介绍着店里的特色菜。 苏连华与沈氏面面相觑。 大舅舅走过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姐弟俩想干什么?” 几人是万万没有想到,姐弟俩联手把苏老大给坑了。 苏连荣作为醉香居的二把手,店里什么菜贵,他最清楚,所以,点菜的时候专挑贵的点,想着狠狠敲老二跟沈家大舅舅一笔。 谁知道,多喝了几杯醉的不省人事,等醒过来时,账房来催账,说是他点的那一桌花了二十两! 苏连荣大发雷霆,说那是他们家老二点的,账房苦着脸跺脚,“二掌柜的啊,你当时叫了好几个伙计去作证,说是请未来的阁老大人吃顿简陋的饭菜的,好多客人都看到的……” ------题外话------ 先传一小更上来,下午六点来大更。 推荐小栖完结文:《掌家商女在田园》、《一品农家女》 正文 102 要赚钱了(二更) 连荣气的一口唾沫吐到账房脸上,“放屁!” “二掌柜的,是真的!几个伙计想拦你……怎么拦都拦不住啊!”账房先生心里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若不是苏连荣有个爬了爷们床的姨娘闺女,他这会儿早吐还了回去。 苏连荣再是暴跳如雷也没有用,醉香居的账空还是要补上的,不然被李家老太太查出来,不但他这个二掌柜可能要丢,苏姨娘在后宅也得遭冷落。 苏姨娘肚子里那可是怀着李家的金孙,只要他这个外孙生下来,以后还怕短了银钱吗? 苏连荣分清利害,让账房先把账记着,沉着脸回了趟李家后面的小巷子,李家的下人都住在小巷子里,他因为家里出了一个姨娘,单独分了一个小院落,三间主屋,两间下人住的厢房,并一间厨房,院子里还单独打了一口井,关上门,那就是自个儿家。 张氏早先在当了李家小姐的奶娘后,怕做家务粗了手遭主家嫌弃,两口子就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个粗笨的小丫头洗衣煮饭打扫卫生。 这么些年过去,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丫头,见他回来,垂着头福了一礼,“老爷回来了,太太在正屋跟许良家的说话。” 苏连荣摆了摆手,往正屋走,“去弄点热茶过来。” 丫头应了一声,关上院门去了厨房。 张氏见苏连荣这会儿功夫回来,脸色还十分难看,心下就是一突,三两句把许良家的打发了,凑过去,“他爹,出什么事了?” 苏连荣接了丫头递过来的热茶,连灌了几杯,才拍着桌子道,“老二两口子太不是东西了!” 张氏一愣,“老二?” 苏连荣便将前因后果说了,张氏又气又怒,“二十两,你是疯了吗?咱们这天天还得往姨娘那贴银子,哪来二十两给你补空?回家找老二两口子要去!他们敢给你下套,就让他们自己掏银子,这摆明了是坑你。” “你说,老二是不是知道了我找李秀才的事儿,故意报复我的?”苏连荣皱着眉问张氏。 张氏不以为意的看他一眼,“知道就知道,就他们家那样儿的读什么书,不好好的当猎户挣辛苦钱!” 苏连荣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摩挲着杯子好一会儿,才道,“你可别忘了,老二两口子是在大地方待过的,老二媳妇也是在宅子伺候过人的……” 闻言,张氏蹙起眉,“你不说我还把这事儿给忘了。他们家那小子找了谁当先生?” “说是姓崔的一个老先生。”苏连荣啜了一口茶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回头找人踅摸踅摸,左右几两银子的事儿。” 张氏的眉头拧了拧,“哪里还有银子?昨儿个姨娘又让人捎话进来,说手头没银子了。” 苏连荣也拧了眉,“老太太跟太太那么看重孩子,还会短少了她的银钱?” “小鬼难缠,后宅里的事儿你不懂,老太太和太太看重,那也只是护着孩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姨娘想培养自己的可心人,没有银子哪能成事儿?” 苏连荣嗯了一声,“行,姨娘那边你多上点心,家里的银子先紧着她,昌哥儿那边也别落下了。” 张氏应了。 苏连荣又问,“蓉姐儿呢?” “被小姐叫去逛花园了。”提到苏芙蓉,张氏脸上露出笑容。 苏连荣也是一喜,“那可是好,蓉姐儿能入小姐的眼,以后跟着小姐也是好的。” “可不是吗?小姐跟蓉姐儿的年岁相当,小姐以后嫁了人,我去求个恩典,说不定咱们一家能当陪房去姑爷家,咱们蓉姐儿也能得一份儿好前程。” 苏连荣笑着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你回头多教教蓉姐儿,为人处世穿衣打扮,十二三的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般随心做事了。” 张氏嗔瞪他一眼,“关系到孩子的前程,我还用你教。” 苏连荣哈哈大笑,回来时满心的抑郁这会儿消散了大半,等过两天回十八里寨一趟,把银子再要回来,这事儿就算了了。 有一点,苏连荣说对了。 苏家二房确实是知道了李秀才前后反复的态度是他捣的鬼,却不是猜的,而是灌醉苏连荣后,他自己亲口说的! 直到回到家里,苏连华脸上的愤怒还没褪去。 正屋里,老太太摔摔打打的,“真是养了一家少爷少夫人千金小姐,一大家子的人等着吃饭,话都不说一句就不见人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老两口……” 苏连华的脸色越发难看。 沈氏瞧着,反倒不生气了。 推了几个孩子回屋睡觉,将苏连华拉回了他们自己屋。 业哥儿小小的身子站在夜色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光芒,“三姐,大伯不让李秀才收我当学生,是怕我将来有出息了,咱们二房压过他们大房吗?” 苏木槿垂首看着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她抬手摸着业哥儿的头,轻声问弟弟,“你害怕吗?他既然能收买李秀才,说不定以后……” 业哥儿摇头,目光坚定,“我才不怕他!他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偏要过好日子!” 苏木槿拍着弟弟的小肩膀,笑了。 真好,这一世,哥哥和弟弟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变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了。 盛哥儿站在两人身后,怀里抱着棉姐儿,不是很宽厚的胸膛却为姐弟俩挡住了寒风,一双眸子有些深沉的看着正屋西间。 …… 翌日一早,苏连华敲开正屋的门,进去跟苏老爷子说了今日要带业哥儿去镇上读书的事,苏老爷子皱着眉,“供养一个孩子读书要花不少银子,家里就靠你一个人进山打猎,你身体吃的消吗?” 苏连华有些意外苏老爷子突然关心起他来,心底有一丝悸动,可还不等他笑着说不碍事他吃得消,苏老爷子又说话了,“我看这书不读也罢,让盛哥儿与业哥儿跟你一起进山,学些打猎谋生的本事,再加上咱们家里那一二十亩地,以后也饿不着。” 苏连华的心,瞬间就冷了。 家里那一二十亩的地,都是他在种,老三、老四偶尔会搭把手,老大、老五并家里玉字辈的男丁除了他们家盛哥儿和业哥儿,还有谁下过地?!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能让孩子也跟我一样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他们哥儿俩都有自己的路走,走的好就继续走,走不好就再回来,家里的地山上的猎物都不会跑。爹,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苏连华说完这一番话,没再看苏老爷子,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掀了帘子要出去的时候,又对苏老太太道,“我问过梅娘,今日不该二房做饭喂猪喂鸡鸭。” 苏老太太正撇着嘴不屑的看他的背影,被人逮了个正着,直到苏连华出了正屋,她还一脸僵硬着。 一家人没有在家中用早饭,出了院子就去了战家。 战六叔今日要去卖山货,就自己驾了牛车,战六婶跟着去镇上买东西。 知道业哥儿拜了位好先生,忙说业哥儿的衣裳她包了,因两家关系好,沈氏也不推拒,笑着应了。 又问业哥儿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有没有中意的款式,业哥儿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喜悦。 苏连华与战六叔坐在车头,闲聊着家常。 战六叔笑着拍他的肩膀,“你啊,可算是想开了,送业哥儿读书好,送盛哥儿去学武也好!你两个儿子都是好样儿的,以后定能为你挣一份荣耀回来!” 苏连华也笑,“六哥,我这个爹其实很不称职,唯一能为孩子们做的就是让他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成功了为他们高兴,不成功我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撑着。” 战六叔哈哈大笑,说他道理都懂,碰到苏家院子里那起子胡搅蛮缠的就失了主张,以后可万不可如此了。 苏连华笑着受教,问起战二哥战栖梧,“他要不要跟盛哥儿一块儿过去?盛哥儿两个舅舅功夫都是极好的,我岳丈当年也是在军中任过军职的,一身的功夫。” 战六叔眼睛一亮,“那感情好,你回头问问沈老爷子,他要是收徒,我带着小二亲自去给他磕头。” “成啊。” 一路闲聊着到了镇上,战六叔将牛车停在了城门口,说了回去的时辰,夫妻两个才背着山货去了悠然居。 一家人寻了一处果品铺子。 挑了八色果子,沈氏又咬牙买了两个两层的攒盒,一家人才寻着地址去了崔老先生家。 越走一家人越诧异,直到那条熟悉的小巷子出现,一家人面面相觑。 业哥儿扯了扯苏木槿的衣袖,“三姐,你没记错地址吧?” 苏木槿看着纸上的地址,摇了摇头。 苏海棠撅嘴,“这里只有一家学堂,就是昨天瞧不起六哥的李秀才开的。三姐肯定弄错地址了。” 苏木槿看都没看苏海棠,兀自进了巷子,“我先进去打听打听。” 她走出没多远,巷子深处李秀才的学堂院子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出来的李秀才正好看到苏木槿并她身后的一家人。 李秀才先是一愣,看到她手中捏着一张纸,明显是寻过来的模样,欢喜的笑了。 “怎么?找不到比老朽更好的先生又回来了?” 苏木槿无语,还真是凑巧。 李秀才朝业哥儿招了招手,“过来吧,看在你们这么用心的份上,老朽就不计较你们昨日的无礼了,赶紧来把束脩教了,还赶得上晨课。” 李秀才的话说完,他隔壁院子的门被人从内打开,一颗木沉沉的脑袋探了出来,瞧见苏木槿与业哥儿一行人,才从院子里走出来,淡声道,“进来吧。” “多谢小哥。”苏木槿点头示意,转身朝苏连华与沈氏招了招手,“爹娘,崔先生家在这里。” 苏连华与沈氏齐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那个崔先生是假的。 业哥儿兴奋的一路小跑过去,朝那少年笨拙的作了一个揖,“多谢小哥哥。” 少年看他一眼,皱了皱眉。 一行人先后进了院子,李秀才也要跟着进来,“我来看看崔先生。” 少年想撵人出去,那李秀才已经麻溜的钻了进去,少年只好作罢。 崔老先生的这个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正房,一间灶屋,院子里辟了一大片菜地,一些灰趴趴的像草的植物蔫儿在地上。 崔先生正在正房门前打着一套形似五禽戏的动作。 等他们走到近前,他刚好打完,伸手接过少年递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道,“你们来的可真是够早的。” “先生。”业哥儿上前,恭敬的躬身施礼,“学生前来拜见。” 崔老先生摆了摆手,“我这儿不讲究那套虚礼。” “崔老头,原来你也是教书的!”李秀才一脸‘你抢我饭碗’的表情瞪着崔老先生。 少年的眸子一冷,看向李秀才。 李秀才没来由的脖后根儿泛起一阵凉意,抬手摸了摸。 崔老先生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李秀才,这可是你不要的学生,怎么,还不许我收了?” 李秀才哼了一声,转身看苏连华与沈氏,“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崔老头在这住了大半年了,整天出门乱窜,不务正业,你们把孩子交到他手里,可保不准教成什么样儿……别到时候功名考不上,连孩子也教废了。” 苏连华与沈氏同时沉下了脸。 “爹,娘,你们别听他胡说,先生很有本事的,我要跟着先生学!”业哥儿生怕爹娘被李秀才骗了,着急开口道。 苏连华朝他摆手,对李秀才道,“我们既然把孩子交给崔老先生,自然是相信崔老先生的为人和学识。” 想到他为了一点银钱,昨日那般羞辱他的业哥儿,苏连华的神色越发的冷。 李秀才被看的脊背发凉,指着几人点了点,“早晚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说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转头气呼呼的走了。 一家人看的很是无语。 将拜师礼奉上,业哥儿正式给崔老先生磕了头,成了崔老先生最小的一个学生。 崔老先生喝了敬师茶后,指着一旁的少年对业哥儿道,“这是你的一个师兄,姓越名蘅,字砚青。” 业哥儿立刻躬身,“越师兄。” “小师弟。”少年淡淡的点了点头。 苏木槿有些惊讶的看了那少年一眼,越砚青。 越这个姓很少见,越蘅这个名字她却记忆深刻。 因为,越砚青,是前世,唯一有能力与李成弼竞争首辅大臣的人。 为人冷漠,处事果决,才思敏捷,精于算计,阴谋阳谋向来撵手就来。 她当年为了帮李成弼上位,在他手底下吃了不少的亏,有几次险些功亏一篑。 当然,后来她能将李成弼拉下来,他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气。 没想到,他也是崔老先生的学生。 越砚青抬眸看苏木槿,眸光清冷。 苏木槿心神一收,微笑点头,越砚青眉头轻蹙,收回了目光。 从崔老先生的宅子出来,一家人直奔镇上卖笔墨纸砚的铺子。 挑上中下三种纸各买了一些,又买了两支毛笔,并崔老先生安排的书籍,去结账时,一家人都吓了一跳。 “十五两!” 伙计笑着点头,“三本书共八两三钱,两支毛笔共三两,三种纸共三两八钱,抹掉一钱的零头,一共十五两。” 苏连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钱袋。 苏木槿莞尔,看来赚银子的事要赶紧了。 “书不能少,毛笔可以先买一支,纸去掉中等的,小哥,你再算算多少银子?” 伙计又拨了一下算盘,“十二两。” 苏连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银子倒出来递过去,伙计收了,将书和纸用纸绳捆了,并两支毛笔递给苏连华,“客人慢走。” 出了书铺,苏海棠轻声嘟囔了一句,“原来读书要花这么多银子,六哥把银子都花了,弼哥哥怎么办……” 苏木槿的脚步顿了顿。 沈氏听到,皱着眉看了苏海棠一眼。 本来打算有剩余的银子给业哥儿做身新衣裳,现在钱花的干干净净,倒是省了逛街的时间,一家人将业哥儿送去了崔老先生处,便去了与战六叔、战六婶说好的汇合处。 战六叔与战六婶还没出来。 苏木槿拉了棉姐儿在雪地上写字,盛哥儿在一旁笑看着。 等了约莫两刻钟,战六叔与战六婶回来,一行人坐了牛车晃悠悠回去,到十八里寨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苏老太太这一次倒没有再摔打指桑骂槐,只是眼神跟刀子似的,嗖嗖嗖的往二房这边射。 沈氏早知道苏老太太是什么德行的人,叫了声娘就不再搭理她,自去灶屋做了一家人的晚饭端回屋吃了,再温了热水一家人洗脚洗脸,睡觉不说。 第二日,苏木槿跟沈氏打了招呼,一个人坐了村里的牛车去了镇上。 同路的大娘媳妇子见她一个人,有心想问一句,却被亲近的人死命拦着,还敢问,万一说了不中听的,刺激到了人,回头吊他们家门口算是咋回事! 苏木槿瞧着她们看她跟看危险爆炸物的眼神,笑了笑,不能亲近,那保持一些距离,互不干涉,挺好的。 等到了镇上,她估算了一下时间,径直去了上次见到二人的酒楼。 两人果然在那里。 顾砚山先瞧见了仰着小脑袋往上看的苏木槿。 苏木槿看见他,笑着同他招手,“顾砚山。” 一双黑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顾砚山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苏木槿进来时,文殊兰正支着脑袋愁眉苦脸,“我爹说我要是能把酒楼经营好,以后我想干什么他都不干涉,我要是把酒楼赔了,就得乖乖听他的话,娶他让我娶的妻子,做他让我做的事!我娘居然还说,让我赶紧生个孙子好给他们文家传宗接代……” 苏木槿听的笑出声。 文殊兰没精打采的侧头看了她一眼,“苏三姑娘,你来啦?” “文老爷交给文少爷一间酒楼,让文少爷经营?”苏木槿笑问。 文殊兰叹气,“是啊,少爷我现在是水深火热,让我吃我在行,经营……” “我有个经营法子,文少爷要不要听一听?” 苏木槿笑眯眯的看着文殊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只隐约记得,前世,文殊兰从文老爷手里接了一个酒楼,另辟蹊径,将酒楼经营的有声有色,一路开到了京都应天府。 文殊兰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法子?” “我说了法子,若文少爷觉得可行用了,我可是要收银子的。”苏木槿依然笑眯眯的道。 顾砚山瞪眼,果然,这小丫头笑的灿烂的时候就是算计人的时候。 文殊兰点头,“给,只要能让我把酒楼好好的经营起来,你要多少都给!” “我以经营法子入股,不管文少爷的酒楼经营的多好,我只要一成,如何?” ------题外话------ 二更来了。 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家里下午又停电了,简直泪奔~ 三更九点半来看吧,么么。 正文 103 生意初成(一更) 顾砚山盯着她举起来在文殊兰眼前晃动的那根肥胖小手指,短短的食指上生了两个冻疮,血红血红的,晃来晃去,也不嫌疼。 苏木槿察觉到顾砚山的眼神,斜了他一眼,将小爪子收了回去。 顾砚山撇了撇嘴,不给他看,他还嫌丑呢。 文殊兰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皱着眉仰着头翻着眼睛算,“我爹说过,酒楼经营容易,难的是有特色,别具一格,这特色要么是酒水饭菜,要么是布置喜人,要么……” 他翻出了白眼珠,也想不起下面是什么了,不由泄气的胡乱挥了挥手,看着苏木槿,“苏三姑娘,你说,你这法子要是真的是好的,别说一成,五成都是应该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甚是豪气的拍了拍胸脯。 苏木槿眨着有些亮的眼睛,“文少爷真是爽快,不过真的不用,我只要一成就够了。” 毕竟,这法子也不是她想出来的,窃人果实,怎能再贪心? 再个,这酒楼既能开到应天府,定是赚了不少银钱的,一成足够业哥儿读书花销所用了。 文殊兰奇怪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把银子往外推的,苏三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姑娘。” 说完,又笑呵呵的凑上前,拎起茶壶给苏木槿倒了一杯茶水,“三姑娘请放心,只要这酒楼开起来不赔钱,赚多赚少,都有三姑娘的一成。三姑娘,能说是什么法子了吗?” 顾砚山睨了某人一眼,不作声的自斟自饮。 “文少爷想开一间什么样的酒楼?醉香居那样的还是悠然居那样的?亦或者真味楼这样的?” 文殊兰怔了怔,“真味楼是我们家的,我开一家那样的倒无所谓,不过跟自家酒楼抢生意,抢赢了还好说,抢不赢……老头子还不得骂死我。” 苏木槿便笑,“金水镇的酒楼很多,但真正做出名气的就那几家,如果延续那些酒楼的经营模式,想赚钱很难,赔本和保本既都不是文家老爷的期盼,那就不走寻常路。” “不走寻常路……” 文殊兰琢磨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开始认真了,“这话怎么说?” 苏木槿便笑着说起了前世文殊兰经营的酒楼,说是酒楼,实则是一个庄园,细分了几个园区,有江南的婉约风情,京都的低调繁华,大漠的楼兰景致,北国的冰雪豪情,南方的十里桃林…… 大从景观布置、室内装修、物品摆设到酒水饭菜、厨房的卫生大师傅的定位,再到上菜伙计跑堂到门口迎客的迎宾等的要求;小从用餐筷子的干净到桌椅清洁,再到男女室内卫生间的布置;最着重的强调了两个字“服务”! 要让进来的客人享受到极致的服务,宾至如归,不是说出来的,要做! 顾砚山诧异的看苏木槿,没想到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居然懂的这么多。 文殊兰听完,兴奋的拍桌,兀自疯狂了一会儿,挑着眉冲顾砚山嘿嘿笑,“顾砚山可别说小爷赚钱不带你啊,你要不要也来凑一份子,我也分你一成啊,怎么样?走过路过机会不容错过哟,这经营法子可是面面俱到细致的很,关键的是金水镇现在还没什么人这么开酒楼的,我有预感,这要是开起来,肯定赚钱!” 说罢,又扭头看苏木槿,“苏三姑娘,你确定只要一成?你这法子绝对值更多……” 见惯了后世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这样上赶着给人送银子的文殊兰实是一股清流。 苏木槿摇头,笑,“一成足矣。” 文殊兰摩拳擦掌,“好,那我回去跟我爹要银子去!咱们先建一个,然后慢慢推陈出新,我先让人去这些地方踅摸正宗的做饭菜的师傅,各地的酒水也挑最正宗的往这边来……” 说完,叉着腰,扬天大笑,“哈哈,小爷我就要发达了。” 苏木槿摇头轻笑。 顾砚山没好气的抬脚照着文殊兰的屁股踹了下去。 文殊兰被踹的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两步才稳住身子,瞪了顾砚山一眼,拍了拍屁股,往门外一窜,“我找老头子去。” 跑下楼,又跑上来,对苏木槿道,“苏三姑娘,你等着我啊,千万别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木槿笑着点头。 文殊兰这才拎着衣袍重新冲下了楼。 他一走,屋里只剩苏木槿与顾砚山二人。 顾砚山悠闲的靠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修长的手指端着水杯对着窗外的阳光,杯身轻薄,透过光亮可清晰可见杯壁上的花鸟草虫图。 重点不在那花鸟草虫图上,而是,顾砚山的那一只手。 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圆润泛着粉色的光泽,手背光洁完整,并没有后世在暗室内,她临死前看到的那深可入骨的刀痕。 苏木槿轻叹一声,说不上为什么,总为顾砚山唏嘘叹息。 大概是因为,前世他帮了她一把,让她没有含恨而终罢。 “年纪小小的,学别人装什么深沉?”顾砚山不知何时起了身,抬手在苏木槿脑门崩了个爆栗。 苏木槿轻呼一声,揉着脑门儿看顾砚山。 顾砚山几步走到窗户边,半趴在窗沿上,逆着光回头看她,“小丫头,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是谁教你的?你爹娘还是……你外祖父家里人?” 苏木槿心底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顾砚山神态闲散,外着一袭宝石蓝的外衫,发以同色发呆束起,有风吹来,吹散他一头乌黑长发在身后飞扬而起,五官轮廓清晰,俊朗不凡,面色温润如玉,微微上扬的眼尾状若桃花……若不是知道他自十岁离家入军营,已在军队呆过八年,苏木槿绝不会把眼前这个有着‘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姿态的少年与前世那个弑母杀弟,狠毒阴冷的‘杀神’联系在一起。 实在,差异太过巨大。 顾砚山见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想起十五花灯那晚,这小丫头也是这么傻愣愣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手下捻了一颗花生米,弹到她脑门儿上,“花痴。” 苏木槿瞬间回神,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居然走神了,还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敛了心神,笑着缓和了气氛,索性道,“顾少长的真是好看。” 顾砚山一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转过头去,“别转移话题,说,你一个整日呆在乡下的小丫头,怎么会知道那些常年经商的人都不一定知道的东西?” 苏木槿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另一扇打开的窗户前,笑道,“我二表哥喜欢读书,家里藏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读本,我是从那些读本上看到的。” 说完,看了眼顾砚山,继续道,“顾少道那些商人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吃饭的东西讲究一个干净,这是最基本的,人贪图美味见到新鲜菜式总会忍不住尝试,同时,人又是喜欢新鲜事物的,饭菜再好吃再精致若经常在一个地方也会腻味,换一种风格自然会引来人趋之若鹜……我虽然是个村姑,但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顾少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顾砚山没有理她,仰起头闭上眼睛,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要变天了。” 苏木槿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瞥见空中积厚的云层时,点了点头,“是要变天了。” 顾砚山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苏木槿也侧头,朝他笑了笑,“农村的娃儿,丁点儿大就在地里滚爬,看云识天的法子可是从小就会的。” 顾砚山不说话了。 苏木槿便笑了。 顾砚山前世能让镇北侯府变成镇北王府,能身背弑母杀弟的名声依然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可见头脑和手段。 对一个生长在农村的姑娘说起经商头头是道,若没有表现出一丝防范和探究之心,那真正该担心的就是她了。 他这么坦坦荡荡的表达出对她的探究,才是把她当成了可相交之人的态度。 …… 文老爷子对苏木槿的想法亦是眼前一亮。 文殊兰得意的伸出手朝文老爷子晃了晃,“爹,你说的,酒楼我来经营,掏银子吧!” 文老爷子看了儿子一眼,“你说这主意是那日来咱们宅子的小姑娘出的?” “是啊,苏家的三姑娘,人就芝麻个儿高,眼珠子骨碌碌的,一看就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聪明的很。”文殊兰点头道。 文老爷子嗯了一声,“这法子新鲜,若能经营起来,一成……这姑娘要的真心不多。” “可不嘛,我说给她五成,她还不要……”文殊兰摇头。 文老爷子意外的哦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这事我应了,你去跟人家回话吧。” “好嘞!爹说话算话啊。” 文老爷子瞪他,“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文殊兰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了两声快步出了书房。 等他回了茶楼,瞧见两人趴在窗户上看阳光的画面,脚步蓦地一滞。 古色古香的茶楼,原木雕空喜鹊登枝、梅花绽放的窗子,相隔不远的空间,浅浅说笑不时对视一眼的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怡,让人不忍打破这份宁静。 “文少爷。” 苏木槿瞧见顾砚山微向后看的余光,顺势转过头,正看见踮着脚往里走的文殊兰,不由一笑,“你回来了。” 文殊兰刚准备嘘一口气坐下喝茶,冷不丁听到苏木槿说话,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墩的哎呦一声。 “苏三姑娘,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文殊兰拍拍屁股,整了整外衫,一拍桌子,“小二!” 立刻有机灵的伙计应声,“嗳,来了。” 三个字回的颇有九曲回肠缠绵不休之感,等了字调从半空落到地上,房间的门已被小二推开,一个面向清秀的伙计笑盈盈的望进来,“几位客官,有什么需要?” “下酒菜来几个,女儿红来一壶,爷们儿要喝酒。哦,对了,蜜汁莲藕来一碟……”说完,扭头看了眼苏木槿,笑着道,“我娘说女娃娃吃这个好。” 小二笑着接话,“文少爷说的是,我们茶楼没酒楼有那么多精致的小吃,不过最近倒出了一个新鲜的菜式,叫做哈密瓜炒虾仁儿,哈密瓜难得,这炒虾仁儿更是金水镇独一份儿,来这儿喝茶的太太小姐都喜欢吃,文少爷要不要来一份儿?” “哈密瓜炒虾仁儿?倒新鲜,来一份尝尝。”文殊兰挥了挥手,又挑拣了几个常吃的菜式,一并让后厨先做着,等他们喝完一壶酒再上。 小二笑着应了,唱戏一样拉长了调子唱着菜式下楼去了后厨。 文殊兰招呼两个人入桌,苏木槿却有些恍神。 哈密瓜炒虾仁儿。 她也会做。 曾经,是学会了准备做给棉姐儿吃的,可是直到她死也没有找到棉姐儿,所以,她平时做了都是端给栖颜姐吃的。 这道菜,是栖颜姐教给她的。 彼时,还没有哈密瓜一说,说起哈密瓜只有哈密来的一种甜瓜,自然也没有哈密瓜炒虾仁儿。 可是,栖颜姐已经死了。 这世上竟还有人知道哈密瓜炒虾仁儿…… 她正想着,眼前冷不丁射过来一颗不明飞行物,苏木槿下意识身子后侧,伸手捏住了飞行物,定睛一看,是颗花生米。 她的身子不由一僵。 顾砚山皮笑肉不笑的来了句,“你外祖父曾经是兵中良将,是吧?” 苏木槿呵呵干笑两声,“顾少真是聪明,什么都知道。” “哎呦,苏三妹子,你这一手功夫……徒手接飞镖,没个十年八年估计练不成的吧?”文殊兰捻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吧唧吧唧的表示羡慕。 “我这练了多少年了,也躲不过顾砚山的花生米……哎呦!你看你看,就仗着身份欺负我!” 文殊兰一句话没有说完,被顾砚山抬手丢了颗花生米,正中脑门,脑门上瞬间一红,似点了颗红痣,衬着文殊兰有些圆润白嫩的皮肤,煞是好看。 苏木槿扯了扯嘴角,眼神忽闪了几下,再次干笑。 顾砚山瞧着她有些懊恼的神色,挑了挑眉,眸底滑过一抹得意,还有这小丫头心虚的时候,该。 让你秘密多,看小爷怎么一把一把薅出来。 酒菜上桌,文殊兰顶着脑门一颗观音痣,热络的给苏木槿倒酒,“苏三姑娘,来来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嘶,疼。” 文殊兰瞪了顾砚山一眼,将酒壶嘭的一声放到他跟前,“自己倒!” 顾砚山斜了他一眼,将苏木槿身前的酒杯拿过来,捏在手里,“这园子算我一份儿,回头我让人把银子给你送过来,分成……我也要一成。” “哈哈,我就知道,说到赚钱你也会心动,谁叫你有……”文殊兰的话说到一半,嘿嘿笑着止住了。 苏木槿哎了一声,看着顾砚山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支着胳膊,手背拄着脸,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 苏木槿心口一颤,得,今儿个算是把这位爷给得罪了,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您不让喝酒,咱喝茶水总行了吧。 苏木槿任命的把茶壶拉拔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朝文殊兰一举,“文少爷,我以茶代酒,祝我们的园子生意长红,银子大赚……” 文殊兰奇怪的看了眼闲置在顾砚山跟前的酒杯,端起酒杯与苏木槿笑,“好说好说,真赚了银子,都是苏三姑娘的功劳,来,我敬你啊……” 两人说的热络,顾砚山便没再插嘴。 苏木槿与文殊兰讨论着细节,一边注意着顾砚山的反应,见他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一双黑眸淡漠无神,心下不由一叹。 “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文殊兰停下来看着她。 苏木槿笑,“有些东西只靠说不行,我回去把图纸先画出来,过几日带来与你们细细分说,如何?” 文殊兰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不过……”苏木槿扫了顾砚山一眼,笑道,“我家里为送小弟读书,花了不少银子,笔墨纸砚太费银钱……” 文殊兰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推过去,“我这里有几两碎银子,你先拿去用,买了笔墨纸砚好绘图。” 苏木槿接过来,点了点头。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时候,见天色不早,苏木槿起身告辞,顾砚山趴在窗户上没有回头,只是懒散的抬手挥了挥。 苏木槿笑着福了一礼,告辞离去。 目送苏木槿离去,文殊兰趴在顾砚山身边,捅了捅他的胳膊,“你今儿个怎么回事?从我再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好像很不待见苏三姑娘,她招惹你了?” 顾砚山瞥了他一眼,“没有。” “那你这是……” 文殊兰还想问什么,房间门被小二敲开,“文少爷,文宅有人找。” 文殊兰一怔,“谁啊?” “主子,文少爷。”小二身后的人走出来,朝顾砚山抱拳躬身。 “云笙啊。” 文殊兰摆了摆手,小二笑着退下,云笙走进房间。 文殊兰转过身子,背靠着窗户,“什么事儿?” 云笙抬眸看了眼顾砚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文殊兰皱了皱眉,“出什么事儿了?该不会是……” “那个……白小姐来了……”云笙深深的垂下了头。 他大哥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那么个大活人千里迢迢来了金水镇,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探出来! 他要是主子,肯定一脚踹了他,这样的手下,要来何用?! “来了,怎么那么快,不是前儿个才收到信吗?”文殊兰跳脚。 云笙的头垂的更低了。 文殊兰着急的看顾砚山,“怎么办?要不你先去我们家的别院里躲几日?” 顾砚山没有出声,目送那一抹藕荷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看了云笙好一会儿,才对文殊兰道了句,“回吧。” 说罢,抬脚往外走。 云笙被顾砚山那一眼看的后背发凉,忙跟了上去。 …… 苏木槿从茶楼出来,径直去了上次买笔墨纸砚的书铺,拿了一刀上好的纸并几个画图需要用到的东西,递过去。 掌柜的见还是昨天的那个小姑娘,笑着道,“小姑娘又来给你弟弟买纸啊?” 苏木槿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掌柜的拨了拨算盘,很快给出了价钱,“一共五十三两,姑娘选的都是上好的生宣,透气不渗墨,这一刀下来有些贵;墨锭和砚台也都是上好的,这支笔亦是湖州所造的精细毛发所制,价钱可能更昂贵,姑娘可要换一些价格稍微便宜好用的?” “不用了,就这些吧。”苏木槿将钱袋打开,正想取些碎银子来付账,却发现文殊兰给的钱袋里面哪里真的是碎银子,俱是精致小巧的金元宝,一个约莫二两的样子,苏木槿笑了笑,取了三个金元宝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一愣,随即笑着接了,找了三锭五两的银子,并二两的碎银子递给苏木槿。 苏木槿笑着接了。 掌柜的想了想,又从下面拿出一些边角破损的纸张,笑着道,“小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店里中等的纸张,因裁坏了留下的,小姑娘若不嫌弃,拿回去与你小兄弟练个笔还是可用的,刚开始学写字可是很费纸张的。” “多谢掌柜的。”这个倒是意外之喜了。 拎着一堆买好的东西,苏木槿又寻了一个包子铺,买了几个白胖的大肉包子并几个素菜包子,揣到怀里去了城门口等车。 回去的路上,同村的几个媳妇子对苏木槿怀里的笔墨纸砚简直感兴趣到了极致,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唾沫咽了又咽,愣是没一个人敢出声问一句。 苏木槿笑着闭目养神。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十八里寨,苏木槿抱着一堆东西直接去了战六婶家。 几个媳妇子你推我,我推你的,“我就说,三丫头哪里来的银子买那些老贵的东西,原来是给战家老大捎带的。” 几人点了点头,这茬揭过不提,各自回了家。 苏木槿回到家里,就见盛哥儿脸色不好的看着正屋,心下不由一紧,“大哥,怎么了?” “槿姐儿,你回来了。” 盛哥儿见她回来,让开身子拉她进了屋,关上房门低声道,“老爷子把爹娘叫过去半天了,不知道什么事儿,我隐约听见好像又在骂爹……” 苏木槿挑了挑眉,抱着扑过来的棉姐儿,轻声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盛哥儿摇了摇头,随即道,“大伯回来了,跟老爷子说了半天的话,然后爹娘就被叫过去了。” “苏连荣回来了?”苏木槿眉头微蹙。 盛哥儿看了苏木槿一眼,并没有提醒妹妹该叫大伯,而是点了点头,“吃午饭的时候回来的。” “我知道了。” 苏木槿拍了拍棉姐儿的头,将她放到地上,抬脚往正屋走,被盛哥儿一把拉住,槿姐儿回头看他。 盛哥儿犹豫了片刻,“我跟你一块儿去。” 苏木槿笑着点头。 兄妹二人齐步往正屋走,掀开门帘进了正屋,就听见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急喘,“爹是为了自己吗?你说你身体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笔墨纸砚比粮贵,那些书每年的束脩孝敬,就你一个人,你拿的出来吗……” “他咋拿不出来,他拿的都是咱们家的银子!那都是卖老虎得来的银子!老头子诶,我这个后娘可真是管不了你儿子了,你看看,这家哪还像家?要是人人都跟他这样,银子不往公中交,以后谁家儿子娶媳妇谁自己张罗得了……” 老太太的声音随之响起,伴随着拍床帮放出的邦邦邦声,干嚎声。 还有苏连荣虚伪的劝慰声,“爹,娘,你们别生气,老二许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急着让业哥儿进学,忘记了……” “忘记了?他这会儿因为儿子读书忘记了老子跟娘,那以后是不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老子和娘都可以不要了!” ------题外话------ 一更来了。今天只有两更,二更在十点,早睡的宝宝们可以明天一早再来看,么么哒。 十点会一起把首订福利的名单一起发出来,看到的宝宝记得留言领奖哟。 正文 104 群攻暴击(二更) “娘,你这话说的重了,老二跟老二媳妇不是那样的人。”苏连荣提高了声音,似是对老太太说老二两口子不孝顺很是不喜,“老二自从回来可月月都往公中交着银子的,没有一次落下过!再说老二媳妇,那可是咱们十八里寨数得着的孝顺儿媳妇。这次肯定是着急忘记了,回头他们一准儿给补上的!是不是,老二?” 苏连华看了眼苏连荣,淡声道,“爹,我记得昌哥儿进学是公中出的银……” “业哥儿能跟昌哥儿比吗?昌哥儿是长房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苏老太太脸色一变,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声,“昌哥儿先生都说昌哥儿今年下场一定能中秀才,就业哥儿……也不拿杆秤秤一秤自己几斤几两!” 苏连华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苏老爷子摆了摆手,苏老太太这才剜了夫妻俩一眼,住了口。 苏老爷子道,“老二啊,爹都是为你们二房好,你不要觉着爹是在为难你。你想一想,你们那一大家子都要靠你吃喝,三个女儿的嫁妆要你准备,怎么供应得起一个读书人?听爹的话,让业哥儿回来吧,跟着你学点打猎谋生的本事……” “爹,早先不是说,家里有孩子读书的,公中给出银子吗?我们不求像昌哥儿一样公中出了全部的银钱,给我们业哥儿出一半可好?您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艰难。” 沈氏看不得苏老爷子那副装着慈祥的一副吸血嘴脸,似笑非笑道。 苏老爷子见沈氏插嘴,脸色一冷,看了眼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立刻会意,指着沈氏骂了起来,“老二媳妇,你这是哪儿学的规矩?你爹娘就这么教你孝敬长辈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连华眸底一片翻涌,被沈氏按住了手,轻轻摇了摇头。 苏连荣眼神一闪,唉声叹气道,“弟妹这话说的……谁家孩子不多不艰难呢?爹,老二媳妇这话说的我这个当大哥的真是羞臊的很,要不就这样,我们昌哥儿以后读书的银子我们大房自己出,还有四房嘉哥儿,公中不是也拿着银子给交束脩呢吗?也让他们自己个儿出,这样大家伙都是一个样的,老二,你们这可没啥好赖话说了吧?”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神色间皆有惊讶,都不知道四房的嘉哥儿读书居然也是公中出的银子。 老大将这事抖落出来,是个什么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苏老爷子不赞同的看了大儿子一眼,皱了皱眉,“行了,你少说两句,嘉哥儿虽是公中出的银子,却只出了一半,大头还是四房自己攒的银子。” “爹,我这不是……都是一家骨肉兄弟,老二心里不舒坦,总得给他一个说法,免得他老觉得爹娘偏心大房不是,实际上,爹娘心里挂记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在身边儿的儿子孙子?”苏连荣笑了笑,将话题转开。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歪在床头看了眼苏连华,“你大哥这句话说的没错,我和你娘虽然老给你们脸色,但自古哪有爹娘不训儿的?爹娘啊,这是怕你们不成器!” 苏连荣连连点头,“可不是吗,我一直想有机会留在爹娘身边孝敬,可主家的事不敢耽搁……” 苏老爷子拧了拧眉,看了眼苏连荣,苏连荣笑着闭了嘴。 “那银子你既然给业哥儿交了束脩买笔墨纸砚花销了,那也就算了,就当是我和你娘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以后还按规矩来,该交的还是得交,无规矩不成方圆。” 说来说去,还是没提公中出钱给业哥儿读书的话。 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抬手掀开棉帘子就要推门而入,听到苏老爷子忽然道,“还有一件事,老二,你大哥说你们去醉香居吃饭没有付银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完,也不等苏连华开口解释,就似认定了苏连华一家吃饭没给银子一样,说道,“虽然你大哥在醉香居当着二掌柜的,但吃饭不给银子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赶紧把银子给你大哥,让他好回去销账。”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苏连华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眸子冷冷的看了苏连荣一眼,“大哥这么跟爹说的吗?” 苏连荣有些心虚的目光打飘。 苏老爷子冷下脸,“你大哥还能冤枉你不成?你大哥虽是当着二掌柜,可一免二十两银子的单子他怎么敢免?这头免了你们的单子那头李家主家就能罢了他的二掌柜!你一贯知礼明事,怎么做起这样的糊涂事来?!” 苏老爷子自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然后,皱着眉看二儿子,等他低头认错。 却没想,抬头正瞧见二儿子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反问大儿子,“大哥,饭菜不是你自己说请我们吃的吗?那些客人和伙计都可以作证的……醉香居的伙计没有跟你说吗?你醉酒后说的那些话……” “老二,喝醉酒之后说的话哪能当真?” “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 “做不得数?” “自然……也做不得数。” 苏连华便笑了。 苏老大皱了皱眉,直觉老二笑的有点邪乎,神色间就带了几分谨慎小心,生怕像醉香居那样着了他的道。 可他再小心谨慎也没想到,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大哥说业哥儿进学读书,你这个做大伯的高兴,咱们苏家终于能出阁老大人了,要自己掏钱请阁老大人吃一顿家常便饭,这个也做不得数?” 苏连荣犹豫了一瞬,点头,“醉酒的话,自然做不得数。” 苏连华应了一个好字,再道,“那大哥亲口承认是你拿了银子买通李秀才,让他可以侮辱贬低业哥儿没有潜质是个废物,读书无用就应该回家做苦力干活这件事,也做不得数?” “这混帐话说的,我好歹是当大伯的,岂会买通一个外人来诋毁自己的亲侄子?简直笑话!都醉成胡言乱语的地步了,这话自然做不得数。”苏连荣的心咯噔一声,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货,很是气愤的高声反驳道。 苏连华也应了一个好字,笑了笑,看了眼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醉酒的话不能当真,胡言乱语也做不得数,约莫大哥这最后的话也是醉话,当不得真,不说也罢,说了徒增气闷。爹、娘,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 他这话说一半咽一半的,让苏老爷子很是难受。 “行了,有什么话一块儿说了,免得你们兄弟间话讲不清楚,反成仇人!” 苏连华摇了摇头,“还是不说了……” “说!”苏老爷子瞪眼。 苏老太太撇了撇嘴,一脸肯定是二房夫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说。 苏连荣也好奇自己还说了什么话,“老二,有什么话你就一起说了,左右都是一些醉酒的话你们二房不当真就成了。” “大哥……” 苏连华苦着脸很是为难的看着他。 苏连荣心下一凉,暗道,该不会他把自己藏了私房钱在外室那的事也给抖落了吧? “大哥说以后丹姐儿在李家站稳了脚跟,他们大房发达了就把爹娘接到镇子上去做,早起拎着鸟去听人说书,归家有丫鬟婆子伺候,让爹娘也好好享受享受他们在镇上过的好日子……”苏连华说完,垂下了头。 屋子里瞬间一片静寂。 苏木槿与盛哥儿对视一眼,眸子里都盈满了笑意。 笑自家亲爹开起大招来,直接群攻暴击! 这波伤害,简直6的飞起。 屋子里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是跳脚而起求生欲极强的苏连荣,“这……这个肯定是当真的,作数的!我早就这么想过,竟然在喝醉酒的时候说出来了吗?看来还真是酒后吐真言……” “大哥刚刚还说醉酒的话不能信……”苏连华垂着头淡淡开口。 苏连荣激烈挣扎,“这……这、肯定是我刚开始喝的不多,脑子还有几分清醒的时候说的接爹娘去镇上享福,然后喝多了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大哥。” 苏连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苏连荣的心腾的一下缩了缩,直觉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舔了舔嘴唇,问,“啥?” “你没听到我说的顺序吗?你先说的是自己掏钱请我们吃饭,最后才是接爹娘去镇上享福。” 苏连华说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边,苏老爷子已是脸色难看的吓人。 苏老太太也狠狠的瞪着素日疼爱的大儿子。 苏连荣直冒冷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爹,娘,我……我喝多了……” “所以,你接我们去镇上享福是假的?你这个不孝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还给你娶了娘家侄女做媳妇,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苏老太太抓起苏老爷子放在地上的大棉鞋,翻个个拿鞋底子抽了过去。 可怜苏连荣被苏老太太满屋子追着打中好几次,有两次打到手背和脑门上,苏连荣疼的嗷嗷叫,“娘啊,我的亲娘,我对你和我爹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啊……儿子是真心想把你和爹接到镇上跟我们一起住,享享清福的……这个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爹,这件事我们也有错,本来我是想业哥儿以后进学读书是大人了,想带他去镇上最好的酒楼见识一下,又怕别人笑话我们苏家是穷乡僻壤出去的,就想着醉香居好歹有大哥,去见识一下没人说,谁知道……一进醉香居,大哥二话不说就点了一桌子的菜,还说是请未来的阁老大人一顿家常菜,人家伙计又说酒菜一出概不退换,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哪里想到,大哥居然……” 说罢,唉了一声。 “老二啊,你大哥他……也不容易,这件事说起来你们都有责任,我看啊,这银子的事……”苏老爷子只觉脸上有些烧,看到大儿子那可怜的眼神,闭着眼说道,“你和老大一人一半吧。” “爹,我家里为送业哥儿去进学已经花光了积蓄,现在连我换药的银钱都没有了,一直在跟小张叔赊账……没有银子给大哥。” 他是一分银子都不会掏的!就凭老大买通李秀才那件事,他花他几两银子还是轻的! 苏老爷子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 苏连华突然抬眸看了眼苏连荣,淡声道,“大哥既然说是醉话,没有指使李秀才辱骂业哥儿,那就好了,本来我们念着大哥的面子想着不追究了,既然这件事跟大哥无关,那我们想去找李秀才讨个公道,李秀才若是不给,那我们只有去请县太爷说两句公道话了……” “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欺骗你不成?!”苏连荣气急败坏。 苏老爷子瞪了苏老大一眼,冷着脸对苏连华道,“多大点事儿,说两句又不少皮毛,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爹辱骂我们,那是有血缘关系在,他一个镇上的秀才,我们拿着银子去请他当先生不是让他随意践踏侮辱的!这口气,我一定得给我们业哥儿讨回来!爹不用担心县太爷不好说话,十五花灯那天槿姐儿帮了县太爷一个天大的忙,想来,县太爷会愿意帮我们这么一个小忙的。” 苏老爷子瞬间哑然。 苏连荣的脸一白,满脑子都是‘十五花灯那天槿姐儿帮了县太爷一个天大的忙,想来,县太爷会愿意帮我们这么一个小忙的……’这句话。 ------题外话------ 二更来了。 名单已经公布了,宝宝们记得留言领取奖励。 正文 105 老太太的主意(一更) “爹啊……” 他下意识往苏老爷子那头看去,像小时候受人欺负寻求庇护那样看着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有些心不在焉。 老二家的三丫头帮了县太爷一个天大的忙! 这忙有多大,能不能帮他保住里正的位置? 苏连荣虽然有些心慌一时失了分寸,但在李家十几年,察言观色还是有几分火候的,他一见苏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神情,就知道坏事儿了。 嘴里顿时有些发苦,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让你贪酒贪嘴坏事! 二十两银子让他自己贴,一年的月银都能倒进去,他虽然平日能得些赏赐捞些银子,但搁不住还有两张嘴要养活啊。 不成,今儿个说什么也得让老二两口子松了口,出了这二十两银子,不然,隔几日还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 他紧蹙眉头,目光在冷冷淡淡的苏连华身上打了一个转,又看了眼眼神里有些贪婪的苏老爷子,眼睛一亮,抬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 他真是个缺心眼儿的! 怎么把他爹给算漏了。 他爹才是关键啊。 想通这一点,他脸上的神色瞬间淡定了不少,扶着额头似看笑话般看着苏连华,“老二,你说大话之前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县太爷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三丫头才多大的一个丫头片子,就她能帮上县太爷的忙?还是大忙?这话你就在家里哄哄我们,出去了可别再说出来闹笑话了。爹,你说是吧?” 苏老爷子心头燃烧起来的火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 他皱着眉冷眼看着苏连华,虽觉得老二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但思量思量老大的话也有道理,三丫头多大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帮县太爷的忙? 难道是为了引老大认下那些醉酒后说的胡话? 如果老二打的是这么个算盘,那他这心思……可真是够阴的。 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就算他偏心老大一些,可也把老二他给养活大了,他们被主家撵回来,他也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地。 可瞧老二做的这事儿…… 这会儿他还没死呢,老二他就敢这么设套让老大钻,等他跟老婆子去了,这兄弟俩还不得成仇人了? 苏老爷子越想越觉得老二用心险恶,连带看他的目光都有了几分嫌弃和厌恶。 却丝毫没想起来,就算是苏连华动了什么心思,也是大房算计二房在先。 “行了,老大自己都过的紧巴巴的,哪有银子给李秀才,让他说业哥儿的不好?指不定是那秀才自己黑了心肝受了谁蛊惑特意挑拨离间你们兄弟感情呢!” 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沈氏。 听到苏老爷子这么说,苏连荣的心立刻放回了肚子里,面上也挂上了面皮似的笑容,“可不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老二啊,大哥怎么会做那样龌蹉的事,你要相信大哥……” 苏老爷子中间态度的变化,苏连华与沈氏都察觉到了。 沈氏还好一些,因为从未对其有过什么期望,自然谈不上失望。 苏连华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有些木。 沈氏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苏连华朝妻子笑了笑。 再抬头看向一唱一和的父子俩,浅浅一笑,“大哥说的有道理,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大哥虽然跟我不是一母所生,但到底是业哥儿的亲大伯,怎么会做出那样龌蹉的事,能做出那种事的人肯定是心胸狭隘、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爹、大哥,您说是吧?” 苏老爷子抽了抽嘴角,“……” 苏连荣瞠目,“……” 沈氏垂下头,唇角勾了抹笑意,眸底满是嘲讽。 苏木槿在门外听的一阵咋舌,她爹爹今天是火力全开啊。 盛哥儿叹息一声,在苏木槿耳边轻声道,“爹肯定是很失望,很生气……不然……” 不然什么,兄妹两个心里都清楚。 屋内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爹娘没其他的事,我们就先回了,还要准备明天进山的东西,家里一个铜板都没了,吃药看病都要银子,我们也要吃饭……” 苏连华带着沈氏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苏老爷子道,“醉香居的酒菜钱虽然是大哥自己说请我们吃的,但爹既然开了口,让我们掏银子,这银子我们自然会掏……” 苏连荣与苏老爷子对视一眼,都很惊喜。 苏连华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一阵心累,“不过家里既然有规矩男丁读书公中出银子,那就请爹娘看着给一些银子,我好抽空去镇上替换了业哥儿的束脩……” 说罢,推开门,掀开棉帘子与沈氏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留下屋内苏连荣与苏老爷子面色难看。 苏连荣苦着脸问苏老爷子,“爹,现在咋办?老二这意思想让他掏银子,就要公中给业哥儿出束脩……” “想让老娘掏钱给他儿子读书识字,门都没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我呸!”苏老太太皱着眉啐了一口。 苏老爷子阴沉着一张脸,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老二……真是翅膀硬了。” “我看他们二房眼里压根就没我们老两口,指不定背后骂我们老不死……” 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自小宠到大的大儿子,“老大,老二说的那些事儿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苏连荣眸子一闪,苦笑道,“爹,我就迷迷糊糊记得我说过接爹娘去镇子上的事,其他的,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老二不是说有你们店里的伙计作证……” “爹,你看我像个傻的吗?业哥儿才刚读书能不能考个秀才回来还是个事儿,我能那么大方花二十两请老二一家吃饭?一听就是老二说来骗人的!”苏连荣立刻反驳道。 苏老爷子顿了顿,点了点头。 老大平日还要抠着老二的银钱过日子,哪有那么多银子请客吃饭。 “爹,你得帮儿子想个辙啊。儿子这一年的月钱也才二十两,都贴补进去一家老小可都要喝西北风了,我们少吃少喝的还好说,丹姐儿那可半分都短不得,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曾外孙啊!孩子只要生下来,那就是流着咱们苏家血液的李家小少爷,以后能继承李家家业的!爹……” 苏连荣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银子,连亲外孙都拿出来算计了。 不过,他倒是摸准了苏老爷子的脾气。 苏老爷子看似有几分清高,可真正清高的人怎么会对里正的位置那么上心? 说白了,不过是装给人看的。 内里是什么样,各人心里自有一杆子秤。 苏老爷子想到李家那万贯家业,心思顿时有了几分活泛,却也不肯让儿子看轻了自己,开口就先将苏连荣骂了一通。 “喝点儿黄水就不知道是人是猫了,早知道会被二房坑,你就不该主动去招揽他们……我要是有辙刚才会让老二堵的说不出来话吗?我今儿个的老脸全都为了你扯下来给老二垫脚了,你还不知足!” 苏连荣不敢还嘴,苦哈哈的看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见儿子使过来的眼神,立刻就赶着上前拦了,“你骂老大做啥?这些事可都是你们家老二做出来的,不是老二上赶着去醉香居,老大能被他们设了套吗?” 苏老爷子瞪了眼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苏老爷子觉得跟一个女人计较有失男人的气度,片刻就收回了视线,“你懂什么?老二设套不对,但老大明知道还往里钻能怪的了谁?” 苏老太太看了眼儿子,突然凑过去,对苏老爷子低声道,“老头子,我有个主意,一准儿能让老二两口子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 苏连荣眼睛一亮,“娘,什么主意?” “这主意得你爹开口同意,不然不管用。” 母子俩齐刷刷的看向苏老爷子。 被重视的苏老爷子轻咳了两声,才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 这边,苏连华寒着一张脸与沈氏从东屋出来,帘子刚掀开就瞧见了堂屋站着的盛哥儿与槿姐儿,忙快步走出来,将门带上帘子放下。 沈氏拉着女儿往外走,“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我带了吃的回来。”苏木槿笑着轻声道,“包子,肉的还有素的。” 沈氏讶然的看了她一眼。 苏木槿知道她疑惑什么,就笑着将遇到顾砚山与文殊兰的事说了,等到了自家屋里,又简略说了她答应给文少爷画图的事。 刚回十八里寨那会儿,沈氏手里还有些金银黄白之物,着实好好教了苏木槿几年,但凡读书识字作画绣花几乎都涉猎了一遍,苏木槿头脑聪明,学东西都很快,尤其是作画,很有灵性。 沈氏没有怀疑的点了点头。 “既是文少爷托了你,你就好好画,但不该要的东西千万不能拿。” 苏木槿笑着应了,“是,娘。” 棉姐儿听到外间动静,噔噔跑出来,扑过去抱住苏木槿的腿,“三姐,你带回来的包子真好吃……” 苏木槿就瞧见她放在外间大哥和业哥儿床上作画的东西还在,那两包用纸包起来的肉包子和素包子,都不见了。 她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将棉姐儿递给沈氏,抬脚进了里间,苏海棠正抹着嘴往被窝里藏东西,两张用来包包子的纸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三……三姐,你、你回来啦。” 苏海棠眼神闪躲,不敢抬头看苏木槿。 苏木槿也不理她,走过去就要掀床上的被子,苏海棠猛的扑过去,“我的,是我的。” “棠姐儿!” 沈氏抱着棉姐儿跟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登时怒喝一声。 苏海棠吓的打了个激灵,手下一松,被苏木槿连同被子掀着翻到了一边。 被子下,几个包子被胡乱的塞在一堆,被苏海棠刚才那么一压,都破了肚,肉包子流出一些冻白的油状物,素包子的馅都跑了出来。 苏木槿闭了闭眼。 她一共买了三个肉包、三个素包,算好了一家人刚好都能吃上肉馅的和素馅的。可这被子下,现在就只剩一个肉包,两个素包。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 再想到被子底下这个位置,是苏海棠睡觉时放脚的地方,苏木槿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她抬头看了沈氏一眼,接过棉姐儿,默不作声的去了外间。 沈氏张了张嘴,终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将那些包子收拾了,问苏海棠,“为什么偷吃包子?为什么把包子藏起来?” 苏海棠吭哧吭哧没说出个所以然,先委屈上了,小眼儿一红,抱住沈氏的胳膊哭道,“娘,我知道错了,我就是馋,我好久没有吃肉包子了,就想多吃几口……” “爹娘和你哥哥姐姐还有棉姐儿都没有吃,你不知道吗?” 苏海棠一愣,垂着眸子好一会儿才道,“我给棉姐儿吃了……我以为你们都吃过了……” 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氏气的恨不能一巴掌打醒她,瞧瞧她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到底是忍住了。 走到外间,她摸了摸苏木槿的头,“槿姐儿,棠姐儿她……” “娘,我知道,棠姐儿还小,等她长到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懂事了。”苏木槿抬头,朝沈氏淡淡一笑。 沈氏看着她的笑却有些恍惚。 棠姐儿,真的长到槿姐儿这个年岁就会懂事吗? 她摇了摇头,回了隔壁屋。 苏连华抬头,夫妻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苦笑着齐声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孩子,平日里也没短少她吃穿,怎么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还是素日里太惯着了,以前觉得槿姐儿性子野,我看真正野的是她!回头让她跟我一块儿进山,吃些苦头看她还……” 苏连华的话还没说完,正屋突然传来一道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他爹啊!” 夫妻两人的脸色瞬间一变,腾的从床上站起身。 “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两人快步出了屋子就往正屋去,三房四房五房都听到了动静,梁氏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然后扶着一脸苍白满头都是汗的老三出了门往正屋走;四房夫妻晚二房一步跟进了正屋;五房屋里响动了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二哥,爹怎么……” 晚一步进来的老四苏连贵一句话没问完,就被屋内的景象惊的抽了口凉气,腿脚发软,“这、这是怎么了?” 只见,老爷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半身子在被拽下地的被子上,一半在冰冷的地上,双眼紧闭着。 “老头子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被那起子黑心烂肠子的气着了,可你得想想我们啊,你要是就这么气死了,我这个后娘可咋活啊……” 苏连华与沈氏的心瞬间一沉。 苏连贵脸色一变,去看苏连华与沈氏。 老大一拍大腿,“老四啊,快,还不赶紧的去找车送咱爹去镇子上看大夫……” 苏连贵忙应了一声,扭头往外跑。 不一会儿,苏连贵就又跑进来,“战六哥这就赶牛车过来,让我们赶紧帮爹收拾收拾,路上冷,牛车上得铺被子……” 沈氏就与裴氏上前就要把床上的铺盖给卷起来,苏老太太跳过来一巴掌拍到沈氏的手背上,“你给我滚!你这个丧门星,自你进了我们家门,家里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你给我滚的远远的……” 苏连华的手猛的一握,往前走了两步,沈氏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苏连华顿住脚步。 裴氏见状,心里叹了一口气,“二嫂,我来吧。” 沈氏退开两步。 “老头子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瞧见没有,我碰了人家媳妇一下,人可就要扑上来打我啊……” 苏连华咬了咬牙。 “娘。”苏连荣跺脚,看着苏老太太,“都这会儿了,你消停点儿吧,给爹看病要紧。有什么话等爹好了再说。” 苏老太太抬手抹着眼角,哼哼唧唧的不再骂人了。 不多一会儿,战六叔急匆匆走进屋,“老二,里正叔怎么样?牛车赶到院门口了,先把铺的抱过去,铺好了再来请里正……” “六哥。”苏连华抬眸看了眼战六叔。 战六叔一怔,眼见夫妻两个的脸色都不对劲,有心问两句却又不好多问,便拍了拍他的肩头,苏连华笑了笑,笑意却未能到达眼底。 “爹……”老三苏连富走到正屋的堂屋,已是脸色蜡白,浑身似洗了个澡,“爹咋啦?大哥,二哥,老四……” “二哥二哥,你倒是叫的亲热,你爹都快被他给气死了!”苏老太太虽然不待见这个三儿子,但总归是自己亲生的,看他遭着罪也来看老头子,心里又心疼又生气。 憨不楞登的傻儿子,也不知道像谁了。咋不知道学学老五一家,有病就安安生生的待在自个儿屋里,出来找什么罪受! 苏连富惊的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亏的战六叔离的近,上前一把扶住了他,将他放在椅子上,“他三叔,你这腿还没好,先坐下歇一会儿。” 梁氏垂着头,小眼睛嗖嗖的往屋里钻,看到老大和老四七手八脚的抱地上的苏老爷子时,惊的脸色一白,往苏连富的身后缩了缩。 “他……他爹,我、我看到公公躺在地上,眼睛闭着……” 公公是不是死了啊? 梁氏为自己的想法又兴奋又惊恐,粗糙的手指下意识的揪着苏连富背后的棉袄,“他爹……” “爹!爹……”苏连富闻言,又要站起,这一次没有战六叔帮扶,梁氏撑不住他,夫妻两个同时跌趴到地上,梁氏正好砸在苏连富的腿上,苏连富疼的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梁氏吓的一屁股瘫在地上,魂儿都要没了。 战六叔瞧着两口子裹乱的,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将苏连富打横抱起来送回了三房,“他三婶,赶紧去请小张叔来瞧瞧吧。” 说完,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正抬着人往外走的苏老大,平时老爷子有病都是请的小张叔,怎么今儿个开口就要去镇上? 他正想着,大门外传来苏连荣喊他的声音,他忙走出去,看到苏连华站在一旁,不由皱眉,“老二,上车啊。” 苏连荣拦道,“老二,我送爹去镇上找医馆,你跟娘去拿银子……”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苏连华一眼,“爹的身子要紧。” 苏连华的眸子暗了暗,“我知道。” 战六叔立刻就觉出了味儿,不由皱眉问了一句,“老二,咋回事?” 苏连华摇了摇头,“六哥,我爹就拜托你了,我去拿银子。” 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是太过咄咄逼人,老爷子心气儿向来高容不得儿女反驳他的话,估计是思来想去没想开,真的把自己给气着了。 而老太太更是认定了是他们二房气坏了老爷子,看病的银钱想来不会给。 所以,哪怕是借,也会逼着他们二房掏银子出来。 苏连华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苦笑。 ------题外话------ 一更来了,二更晚上十点。十点还有一波红包,宝宝们记得去领哈。 等文焦急的亲们可以先看着小栖的完结文:《掌家商女在田园》《一品农家女》 名单已经公布了,宝宝们记得留言领奖哈。 正文 106 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二更) 苏连华深吸了一口气,目送牛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拐弯处,快步回了院子,抬眼就瞧见沈氏拿着一个钱袋子站在自家门口等他。 他心口一热,快步走了过去。 沈氏一句话也没有说,将银子递给了他。 “梅娘……” 沈氏摇了摇头,“老爷子的身子要紧。” 苏连华感激的看着她,沈氏瞪他一眼,“你当我真是不讲理的泼妇?性命攸关的事还拿乔不成?” 苏连华连连摇头,“我媳妇是最好的!” 沈氏嗔怪的翻他一个白眼,“赶紧追去吧,他们那几个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带银子,别因为没带银子耽误了给老爷子看病。”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爹的病看上去有些严重,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做好晚饭不用等我们,也不用给我留门儿,带着孩子们自管去睡,我回来再想办法开门。” 沈氏嗯了一声,将苏连华送出院门,“银子若是不够,你让人捎话回来,我再想办法,老爷子的身子要紧。” 苏连华应了,大步追出了村子。 “娘。” 苏木槿拎着棉姐儿走出来,看着苏连华走远,“老爷子从床上摔下来了?” 沈氏叹了一声,倒是没想瞒苏木槿,颔首道,“前几日小张叔还说老爷子郁结于心、气性大,今儿个你爹话里话外有些挤兑他跟老大,估摸着是气着了。” 苏木槿没瞧见当时的状况,但老爷子气性大这话倒是真的。 母女三个转回院子,就听到正屋里苏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沈氏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去了灶屋做晚饭,裴氏已经早她们一步来了,栀姐儿与桐姐儿正帮忙洗菜切菜。 见她们进来,裴氏从灶膛前抬起头,“二嫂,你们来了。” 沈氏笑笑,“我来帮忙。” 裴氏回了一个笑,指着栀姐儿与桐姐儿,“我正瞅她们笨手笨脚的,咱们姐儿俩做饭,让她们都回屋去玩吧。” 沈氏挽了袖子,笑着从栀姐儿手里接过了菜刀,撵了几个女孩儿出去,又关了灶屋门保暖和,妯娌两个才说起悄悄话。 “二嫂,你们没事吧?” 沈氏摇头,他们哪里有什么事,丈夫因为护着她把那屋一家三口都给得罪了,老爷子还…… 沈氏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老爷子没事还好,若真有个什么事,华哥以后可怎么办? 裴氏听她叹气,有心问一句怎么了,又怕沈氏觉得她多事,屋内一时有些安静。 沈氏笑了笑,将能说的那些挑拣了讲给裴氏听,裴氏听的一阵瞠目,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老大真是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还有苏老爷子,明明是自己处事不公,居然还能把自己气成那样,也是一朵奇葩。 裴氏听的直摇头。 说到业哥儿进学读书那些花销,裴氏心中一动,思忖了半响,丢开手中的柴禾,走到沈氏身边儿压低了声音道,“二嫂,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沈氏看她。 她看了眼关着的灶屋门,凑到沈氏的耳边,“我们嘉哥儿读书时,老爷子和老太太拿了公中的银子来贴补,一个月一两。” 说完,她退后两步,嘘了一口气,“虽然不多,但于我们而言,确能减少一些压力。嘉哥儿他爹一个月虽然也能挣几个钱,可交去大头,剩下那一点儿也只堪堪够嘉哥儿花销,家里能存个十文八文的,已是好的。” 她说完,对沈氏笑了笑。 沈氏看着她,也笑了笑,叹着道,“家家都难啊,我们家他爹虽然进一趟山多少都能有些进项,可哪里顶得住一层两层的往下剥,入不敷出的时候多的是,也就去年好容易攒了些,棉姐儿病一场,槿姐儿病一场,盛哥儿跟孩子他爹一个接一个的病,家里现在早掏了个空……” 沈氏想到刚才给苏连华的那个钱袋子,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可真的是一干二净,一个铜板都不剩下了。 妯娌两个心有戚戚然,对视一眼,都笑了。 笑罢,是良久的沉默伴随着灶膛里响的噼里啪啦的柴火声。 这样的安静里,就是裴氏的一句低低的叹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氏接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晚饭做好,裴氏去喊老太太吃饭,老太太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老头子在镇上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心情吃饭?一个个不孝顺的东西……” 裴氏沉了脸,退回灶屋,关上门还能听到老太太的叫骂声。 五房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袁氏探头探脑的瞧了一圈,麻溜的跑到了灶屋,“二嫂、四嫂,给我们把饭盛碗里,我端我们屋里吃去。” 说着,抬起下巴指了指正屋,“还不知道骂到啥时候去,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老太太饿了自己就会来找吃的了。” 裴氏与沈氏对视一眼,都笑了。 可不是袁氏说的这个理儿吗。她们就算陪着她饿一样要听骂,不如各回各家吃各自的饭,老太太愿意骂让她骂去好了。 三个人各自装了自家人的分量,端着回了各自的屋。 不一会儿,三房也探出个脑袋,瞧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有些瑟缩的看着正屋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从三房出来去了灶屋。片刻后,端了半碗菜一碗汤并几个窝窝头杂粮饼回了三房。 苏姚黄饿的不耐烦,没好气的叫住苏老太太,“行了,娘,你骂来骂去就是那几句话,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你看看这天儿都啥时候了,你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我都要饿死了我!你是不是还想给我收尸啊……” 苏老太太被她的话唬了一跳,“瞎说啥呢,啥死啊死啊的?快给我把嘴闭上。” 苏姚黄撇了撇嘴,“娘,你让四嫂她们把饭端来吧,我饿了。” 苏老太太叫了两声,没人应,气急败坏的去了灶屋,一瞧锅里,就剩两口汤和几口菜了,登时破口大骂,养在墙角的鸡鸭都被惊动了,咯咯嘎嘎的乱叫着。 前头的墙头上探过来一颗脑袋,笑盈盈的看着院子里叉腰站着的苏老太太,“哟,里正伯娘,这是咋地了?谁惹你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儿?”苏老太太没好气的回了一嘴,还要再怼周家那小媳妇几句,突然想起这是个碎嘴的,万一传了出去,给老头子丢了脸,回来又要被他骂,便压了压抓肝挠肺的怒火,转身回了正屋。 周家小媳妇撇撇嘴,下了墙头。 …… 镇上。 老三苏连贵和战六叔在里间守着苏老爷子,老大苏连荣跟老大夫在外面说着老爷子的病情。 “什么?你说我爹这次很凶险?” “二十两银子?大夫……能不能少一些,我们家……别别,大夫您说多少就是多少,只要能治好我爹,多少银子我们都出……行行行,我们尽快!二十两……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苏连荣耷拉个脑袋走进来,苏连贵站起身,“大哥,大夫怎么说?” “说爹气狠了,伤了内脏,要调理,药方中有几种药材比较贵……”苏连荣抬起头,对苏连贵苦笑一声,“大夫说至少得二十两银子。” “这么贵?”苏连贵惊讶道,“不能用别的药代替吗?” “可以。”老大夫掀开帘子走进来,没好气的看了苏连贵一眼,“二十两银子的药材吃了还能活五十年,换成其他便宜的药只有十年寿命,你们自己选吧。” 苏连贵一怔,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对苏连荣道,“大哥,我手里还有一点银钱,我回去取了给爹凑药费……” 苏连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连华已一路找了过来。 “爹怎么养?大夫怎么说?” 战六叔与苏连贵都摇了摇头,苏连贵将苏连荣说的鱼苏连华说了,苏连华有些讶然,“二十两!” 他摸了摸怀中家里所有的家当,估计最多也就四两。 苏连荣脸色一沉,“老二,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说话没个轻重,要不是你爹会气成这样吗?我看这药钱就应该你出……” “大哥,这事不能全怪二哥……”苏连贵想为苏连华说句公道话,被苏连荣打断,“老四你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你就在这帮他说话!这事你别掺合,是老二把爹气病的,这药钱就该二房出!老二,回家去拿银子吧,爹在这儿可等着你救命呢!” “大哥……”苏连贵急的皱眉。 苏连华看了眼闭着眼依旧没有清醒的苏老爷子,攥紧了拳头,咬牙应下,“好,我回去借钱,你让大夫先开药,我把银子拿回来就给爹煎药喝。” 苏连荣瞪着他,“不给银子,哪个大夫会给你抓药!” “我这就回去。”苏连华转头大步朝外面走去。 战六叔看了苏连荣一眼,皱皱眉跟着苏连华走了出去。 苏连贵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哥,爹病了我们当儿子的都应该出一份力,你怎么能让二哥一个人扛着?” “你这小子,不让你掏银子还是害你了?”苏连荣不以为意的斜了他一眼,“别忘了谁跟你才是一母所生的同胞。” 苏连贵脸色一沉,快步出了里间。 “二哥!” 走出医馆,瞧见苏连华与战六叔正站在牛车边说话,他忙跑过去,“二哥,我家里还有一些碎银子,我跟你一块儿回家一趟,爹这里有大哥在,我们快去快回没事的。” 苏连华有些萎顿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苏连贵的肩膀,“好兄弟。” “走吧,我赶牛车送你们回去。”战六叔甩了甩牛鞭,看着二人道。 苏连贵抬眸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医馆,想到苏连荣的态度,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题外话------ 推荐小栖完结文:《掌家商女在田园》《一品农家女》 一样的种田文,不一样的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另,宝宝们记得留言领奖,明天会统一发放的哈,过期不候了哟。 正文 107 筹银子(一更) 几人回到十八里寨时,天已黑透,些许微亮的雪光照着泥泞的路,老牛哞哞叫着停在了战六叔家门口。 牛车刚停稳,院门就‘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爹。” 战二哥提着一个灯笼走出来,身后跟着战六婶。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老爷子怎么样?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苏连华摇了摇头。 战六叔走过去朝战六婶摇了摇头,“大夫说有些严重,要用药,让准备二十两银子去抓药。” “二十两?”战六婶讶然道,“这么多?” 战六叔叹了一声。 战六婶看了眼垂着头的苏连华,想了想,与战六叔道,“小二还小,成亲还得两年,要不咱家那盖房子的钱……” 战六叔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人命关天……” “好,那你让他二叔等会儿,我这就回去拿。”战六婶说罢,转身回了院子,不一会儿,取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递给战六叔。 战六叔接过来,直接塞给了苏连华。 “六哥。”苏连华的眸子有些酸涩。 战六叔一拍他的肩膀,“行了,咱们兄弟不需要客气。” 苏连华点头,笑,“是,保准耽误不了小二娶媳妇。” 战二哥黑着脸举着灯笼站在一旁。 苏连贵看着战六叔眉眼间那股豪情和毫不掩饰的对二哥的关切,突然想到自家大哥说那句‘不让你掏银子还是害你了……别忘了谁跟你才是一母所生的同胞’时,眉眼间之间的算计和凉薄。 心中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犹豫,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提着战家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苏家,除正屋和五房,几家的灯都亮着。 听到大门有响,二房与四房,几乎是同时打开了房门。 裴氏开口轻轻唤了声,“二嫂,有灯光,是不是他们回来了。” “娘。”苏木槿扶着沈氏,两人紧走几步,就看见苏连贵先进了门,身后跟着提了灯笼照亮的苏连华。 裴氏也急走过去,看到苏连贵就提了一颗心问,“孩子爷爷……怎么样了?” 苏连贵摇了摇头,“我和二哥回来筹银子,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都拿给我吧。” 裴氏轻轻惊呼一声,“很严重吗?” “大夫说要用药,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倒是没有说。”苏连贵叹了一口气,只有寒风的夜里,这声叹息沉重的直压在人心口上。 裴氏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着丈夫,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扶着沈氏安静的站在一旁的苏木槿,那双黑夜里星光一样的眸子时,咬了咬唇,“我去拿!” 她转身回了四房,不多时,双手抱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钱袋走出来,递给苏连贵,“我留了几个铜板应急,剩下的都拿来了。” 苏连贵感动的看了妻子一眼,将钱袋接过来交给苏连华,“二哥,银子不多,先凑着,你看看还差多少,我去问娘要一些……” “爹,娘,四叔,四婶,外面太冷,进屋说吧,不急这一时半刻。”苏木槿拎过苏连华手中的灯笼,提议道。 苏连华嗯了一声,“四弟,先去我们那儿。” 兄弟俩一前一后先去了二房,苏木槿笑着唤裴氏,裴氏嗳了一声,三人并肩也去了二房。 到了房间,正看到苏连华往桌上倒银子,银子一倒出来,兄弟两个就齐齐愣了神。 “这……” 战六婶拿出来的银子,足足有十二两。 “战二哥……是个好的!”苏连贵突然有些羡慕自家二哥与战家二哥的这种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关系! 加上四房拿出来的四两三钱,一共十六两三钱。 “还差三两七钱。”苏连贵起身,“我去找娘拿银子。” 裴氏担心道,“老太太会给吗?” “事关爹的身体,娘不会分不清事情轻重的。”苏连贵皱着眉头却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苏连华与沈氏都很沉默。 事实上,苏连贵敲的前头周家都起来趴在墙头上问大半夜的出了啥事儿,也没把正屋的门敲开。 苏连贵一脸懵逼的回了二房,“二哥,娘这是想干什么?爹还躺在那儿……” 苏连华苦笑了一下,从床边站起来,“我去村里转一转,看谁家还能借上一两二两的。” 他轻轻拍了拍苏连贵的肩头,抬脚大步朝门外走去。 苏连贵就愣愣的看着二哥钻入了漆黑的寒夜里。 “爹,我给你提灯笼照路。”苏木槿提着灯笼抓起厚厚的棉裙跑了出去。 沈氏轻叹一声,“他四叔,他四婶,辛苦你们大半夜了,你们早点回去歇息吧。” “二嫂!”苏连贵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怒。 沈氏一怔。 裴氏忙扯了苏连贵一把,“你这是做什么?这事又不能全怪二哥二嫂他们……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会气性那么大,把自己给……”气昏迷了。 裴氏没有说完,苏连贵就朝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事……” 他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就是……” “他爹,你这……”裴氏蹙了蹙眉,“你没事吧?” 苏连贵摆摆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朝妯娌两个苦笑道,“我就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味,等二哥回来说吧。” 沈氏与裴氏对视一眼,都蹙起了眉头。 半个时辰后,苏连华与苏木槿一前一后进了屋。 苏连华将借来的一小包散碎银子还有一大把铜板都堆放在一起,嘘了一口气,“凑齐了。” 裴氏推了推苏连贵。 苏连贵开口唤了声,“二哥。” 低声将苏连荣与他的对话和他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苏连华的眉头瞬间拧在一起,满嘴苦涩,“大哥恼我不过是因为那日醉香居的事,大哥点了二十两的酒菜给业哥儿庆祝,临了却反悔,让我们自己掏银子,我没给,爹帮着大哥说话,我……驳了几句……” “爹,什么药方抓来的药刚刚好要二十两银子?” 苏木槿早在听到苏连贵的猜测时,眸底就有了些许冷意,想通其中关窍后,更是冷冷一笑,随即面无表情的淡声道,“老爷子既然气的昏迷不醒,想来是病的很厉害,爹,我和哥哥去把家里人都喊起来,去……见见爷。” ------题外话------ 10点有二更。 对不起宝宝们,小栖最近一直在低烧,状态不是很好,码字有些慢,让大家久等了。 正文 108 怒对苏老大(二更) 她早该猜到苏老爷子那种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气厥过去,原来是奔着那二十两银子去的。 他对苏连荣这个儿子,可真是真爱。 但他,凭什么以为在欺骗了她爹爹的感情之后,她会答应给他们这二十两银子? 想,都不要想! 苏连华哪里听不出女儿声音中压抑的怒火,安抚的朝女儿笑了笑。 这么些年,老爷子的心是偏的没边没沿儿了。 但他心里到底还觉着老爷子一个那么爱面子爱权位的人,不会做这么荒唐的事儿。 要知道这事儿如果被人拆穿,他的脊梁骨可是会背人戳烂的,他的名声可是会烂到泥地里再也立不起来的! 苏木槿还要说什么,沈氏拦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裴氏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真的?” 苏连贵苦笑,“你想想娘,老爷子哪次出事的时候她不是吓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就算再生二哥的气,总不会连爹也不管吧?” 裴氏眉头一蹙,心里就有点犯恶心。 兄弟俩赶车再去镇上,苏木槿要跟着,沈氏不放心也跟着,裴氏睡不着,回屋吹熄了灯,也跟着去好有个照应。 一行人赶到镇上时,已是后半夜,大街上清冷冷的没有人气,苏连华将牛车停在医馆门前,下了车。 苏连荣听到动静,从医馆里走出来,速度快的,好像一直等在那似的。 “老二,怎么才回来?银子呢?快给我,我去找大夫抓药。” 苏连华避开他的手,淡声道,“大哥辛苦了大半夜去休息吧,药我来抓。” 说罢,让过苏连荣,进了医馆。 苏连荣皱了皱眉,跟了进去。 苏连贵见大哥没有追着要银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瞧见医馆的大夫在看大哥的眼色,心,猛的一沉。 “周大夫,开药方吧,我二弟已经把银子拿来了。”苏连荣轻轻点了两下柜台。 那大夫笑着点头,去了一旁的说桌上,写了一张药方,就要递给小童去抓药,却被人半道劫了。 “甘草、黄芪、白芍、生地……温补之药,治不得病,要不了命……”苏木槿抬眸淡淡的看着那大夫,“我爷爷不是气火攻心,昏厥之症吗?大夫,你确定你这药喝了有用?” 大夫一怔,看了苏连荣一眼。 苏连荣嗤笑一声,“三丫头,药方医理不是你读两天书认识几个字就能看明白的。赶紧把药方给人去抓药,你爷还等着那药救命呢!” 小童伸手去接,苏木槿却将药方往旁边一拉,奇怪的看着苏连荣,“大伯,这上面的药连小孩子都知道吃了是治什么的,我又不傻,为什么看明白?” 苏连荣眉头一皱,去看大夫。 大夫为难的叹了一口气,赔笑道,“小姑娘有所不知了,老爷子虽是气火攻心所导致的昏厥之症,却因身子底子差,不能上来就下猛药,只能先温补……” “这么说,大夫还有第二张方子?”苏木槿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一眼。 明明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眼神却犀利的让他不敢直视,大夫抬手抹了一把汗,点头,“是……还有第二张方子。” “请大夫一块儿写出来吧,也好让我们瞧瞧什么药值二十两银子这么贵。” 大夫抽了抽嘴角,犹豫的去看苏连荣,苏连荣也沉着脸,朝他摆了摆手。 大夫应了一声,提起笔看了苏木槿一眼,复垂首写了第二张单子,吹干墨迹递给了苏木槿,苏木槿接过,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她转头对苏连华说道,“爹,这大夫开的药治不好爷的病,反而会要了爷的命。” 苏连华一愣。 苏连荣皱眉,“胡说什么,这大夫是这一带有名的……” “他有名没名我不知道,这药方……却不是治病的!”苏木槿扬了扬手中的药方,侧眸看那大夫,“大夫,你说呢?” “我……我……”大夫有些躲闪的去看苏连荣。 苏连荣上前一步,想拿走苏木槿手中的药方,被苏连华护着退后两步,避过了苏连荣。 苏连荣面显恼怒,“老二,三丫头一个丫头片子能懂什么?你也由着她胡闹!还不快把药方拿过来去给爹抓药!爹……” “大伯别急啊,你说我看不懂……”苏木槿笑了笑,“我可以找几个看得懂的人来跟你说话。” 她说完,与苏连华道,“爹,我记得文家宅子的后门离这儿不远,文少爷不是说有事可以去找他们帮忙吗?不如我们请文少爷帮忙,借他们家的大夫一用。听说,文家的大夫是京城来的,有一个还是太医院某位太医的关门弟子……” “啊!”大夫惊呼一声,“苏掌柜的,这……” “周大夫放心,我们既请了你给家父看病,断不会中途换人的。”苏连荣背对苏木槿父女给那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僵硬的笑了笑,“还……还是苏掌柜的懂、懂规矩。” 苏连荣见周大夫上了道,转头就瞪着苏连华道,“老二,你是怎么教女儿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由着她胡搅蛮缠的?赶紧把药方跟她要过来!爹还在那躺着呢,你想害死爹吗?” 骂完苏连华,很是不屑的扫了苏木槿一眼,“先说帮了县太爷的忙,现在连文少爷都拿来说事儿,三丫头,你这满嘴瞎话是谁教你的?我们苏家可没有这样的人!” “满嘴瞎话?”苏木槿抿了抿唇,“大伯,是不是瞎话一会儿便知道了,不是吗?” 她的话音刚落,医馆外传来一连串急促赶路的脚步声。 下一刻,走进来三个满头大汗的人,每个人肩上都挂着一个药箱。 苏木槿淡淡一笑,“我担心爷被我爹气出个好歹,我爹可就罪过大了,所以,半道上就托人去请了文家的大夫过来,帮爷重新把脉。” 周大夫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的惨白,身子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苏连荣的脸色难看的看着苏木槿,“三丫头,你想干什么?” “大伯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大伯口口声声是我爹把爷气昏厥的,我刚好又认识文家的几个大夫,自然要替我爹将功折罪,帮我爷……好好看病了!” 正文 109 恶惩苏老爷子(一更) 苏木槿一脸无辜,“大伯,我在救爷啊,你不是说爷躺在那,再不吃药就没命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苏连荣一脸嫌恶的瞪着苏木槿。 苏连华上前一步,将女儿半个身子护在身后,淡声道,“大哥莫不是忘了让我回家筹银子时的话,你说爹等着我拿银子来救命……” 苏连荣一噎,随即一脸正气道,“没银子抓药爹的病就会加重,他这个年纪,可不是要命的事儿吗?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说那些伤人心的话,爹会气成这样吗?” 说完,又阴恻恻的斜了沈氏与苏木槿几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二,你可真是出息,家做不得主,如今连个话都要听个小丫头的。” 苏木槿睨了他一眼,不打算再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伸手扯了扯苏连华的衣袖,“爹,让文家的大夫给爷看看吧,万一……文家大夫的医术更好。” 苏连华垂眸看着女儿,知道她没有说完的那个万一是什么,可从老大拦阻的架势来看,那个万一,恐怕并不存在。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点了头。 苏连荣有些急了,老爷子的病本身就是装的,给文家的人一把脉那还不立时就露馅。 “不行!不能让文家的大夫看!” “为什么不能?”苏木槿往前走了一步,再往前一步,“大伯一再强调爷是我爹气病的,不就是想让我们家把给爷看病抓药的银子包起来吗?大伯放心,我们家包了!爷一日不好,我们家就一日抓药给爷养着,哪怕砸锅卖铁……” 苏连荣气的脸色发黑,指着苏木槿就想破口大骂。 苏木槿却没再看他,转而侧身朝文家的三位大夫福了一礼,“劳烦三位大夫深夜跑一趟,我爷爷就在里间病床上,还要辛苦几位给我爷爷把把脉,也好确诊抓药。” 三位大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奇怪这位苏三姑娘不是自己懂医道吗?怎么还大半夜的把他们喊过来。 但人家小姑娘好声好气的请他们帮忙,几人倒没拿乔,都笑着应了,往里间走去。 苏连荣一见,就要上前去拦,被苏连贵拽住,“大哥,让文家的大夫瞧瞧吧,我看着这医馆的大夫挤眉弄眼的,好像靠不住。” “怎么靠不住?我们醉香居的人平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周大夫拿药,药到病除!”苏连荣抬手要甩开苏连贵,却被苏连贵拽的紧紧的。 “大哥也说了,这大夫只是对头疼脑热拿的准,爹这可是气昏过去了,不是普通的头疼脑热,文家的大夫既然承师太医院的太医,医术肯定高明,定能治好爹的。”苏连贵沉着一张脸道。 他方才见到文家的大夫出现吓了一跳,再看到大哥的反应就知道爹这个病**不离十就是那二十两银子闹出来的心病。 他初始也想跟大哥一样拦下来,毕竟家丑不外扬,自己兄弟之间的事关起门来怎么解决都好,牵扯到文家,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是他们这一大家子了。 可他一动就被自家媳妇拉住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平日听到的闲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往年大哥一直在克扣二哥打猎所得的银钱,十成里扣个四成是少的,多的时候能扣一半多,回到家再给主屋八成,留在二哥手里的哪还有几个铜板? 他就说,二哥平日往山上跑的那般勤,次次都不空手回来,怎么家里还是穷的连过年给孩子做新衣裳都要战六哥家给布料,原来,问题在这儿。 他埋怨妻子,“你怎么不早说?” 裴氏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忙到晚,好不容易早回家一会儿,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我……” 她那会儿哪里愿意为了别人家的事坏了自家的好心情。 苏连贵明白裴氏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轻叹了一声。 他知道爹有点偏心,但也以为只是一点儿。 毕竟老爷子对外的形象一直是刚正不阿、公正无私的,谁能想到他私下里居然明知道老大一直在克扣二哥的银钱非但不吭声,还帮他打掩护! 更甚至,为了二十两银子,做出被二哥气到昏厥明着让二哥出银子看病,实则是拿了银子给大哥补漏缺。 他的亲爹啊,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这样一个险些气死亲爹的名声传出去,二哥和二嫂怎么活? 盛哥儿和业哥儿的前程怎么办? 槿姐儿和她两个妹妹以后怎么找婆家? 别人怎么看他们苏家?!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到苏连荣要拦文家的大夫,几步走过去将人拽住。 “老四!人是老二叫来的,他能把爹气成这样,不定背地里对爹使什么坏呢!你赶紧松手,不能让文家的人给爹看病……” 苏连荣气急败坏的拍打苏连贵的手,只几下,苏连贵的手背便泛了红。 裴氏看的心疼,就扯了扯苏连贵的衣裳。 苏连贵看了她一眼,道,“我没事,你跟二嫂留在外面,我们进去看看。” 他说罢,朝苏连华看去。 苏连华点了点头,率先往里间走。 苏连贵便拉着苏连荣跟着,进了里间。 最后一个大夫正皱着眉号脉,期间抬头与另外两个大夫交汇了一下目光,眼中都掠过嘲讽之色。 “大夫,我爹怎么样?是不是病的很严重?他先前被气的撅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苏连荣一进去就急急开口道。 三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去看苏木槿,“苏姑娘,这位……” “我爹的大哥,醉香居的二掌柜。”苏木槿淡声道。 三人哦了一声,点点头,转而问苏连荣,“请问苏二掌柜,令尊前几日是不是扭伤了腰,拉伤了腿?” 提起这事儿,苏连荣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三分,“这个跟老爷子被气昏有什么关系?你们……” “苏二掌柜错了,我们三个一致得出的结论,老爷子到现在还没醒不是被气的,应是原先的伤……” “胡说八道!”苏连荣大怒,转身指着苏连华道,“老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明明是你们两口子把老爷子气撅过去的,文家的大夫一来就成了我的错!你这是想洗白了自己,把屎往我身上抹啊……” 谁不知道,老头子是因为他才拉伤腿,扭伤腰的,当时那清脆的‘咔嚓’骨头扭转的声音,他现在想起来心还颤。 但老头子撅过去本身就是假的,又哪里来的伤口疼痛造成的昏迷不醒?! “我就知道,你们八成是为了银子……你们两口子可真行,为了二十两银子,连爹的身子都不管不顾了……” 那大夫撇撇嘴,“苏二掌柜,你能听在下把话说完吗?” “你说,我就看你说出个花儿来!”苏连荣阴阳怪气的冲几人冷笑,还不忘拉上苏连贵一起鄙视苏连荣,“老四,你可睁大眼睛瞧好了,瞧瞧你这个好二哥是怎么孝顺亲爹的!” 说到好和孝顺,还重重的咬了咬口。 三个大夫看苏连荣的眼神都变了。 “苏老爷子确有些郁结于心之状,但不足以令其昏厥……” “不错,苏老爷子的脉像和缓,不像晕厥之症……” “但他先前确实是陷入过短暂昏迷,是扭伤了以前的腰伤疼痛所致……” 三个大夫一人一句,说完了话,静静的看着几人。 苏连荣背后一凉,突然响起扶老爷子下床时,老爷子扭头想跟娘说什么,身子转过去人就软倒在了地上,他当时以为爹是故意…… 难道那会儿爹是真的撅过去了? 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苏连华,心一狠,冷冷的甩了袖子,“你们是二房请来的大夫,怎么说还不是全靠你们一张嘴!” “大哥……” 苏连贵没想到,到了这会儿,大哥还死硬着不肯松口。 他羞愧的都不知道怎么去看二哥。 苏连华看了眼女儿,他总觉得那三个大夫话里有话,而且最后一句好像并没有说完。 苏木槿朝苏连华笑了笑,又对三个大夫点点头。 三个大夫这才道,“苏老爷子现在的伤确实很重,不用药这辈子怕只能躺在床上了。” 此话一出,苏连荣正挥舞的胳膊瞬间僵住了。 苏连华与苏连贵两人同时脸色大变,异口同声道,“你们说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将话重复了一遍,又道,“这个年纪的人本来就要注意身体,老爷子的扭伤看上去有几次了,老人家的骨头本身就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不过诸位也不用太担心,老爷子这会儿是睡着了,以后好好休养,身子还是有机会好起来的,苏姑娘,您看我们是开了药方还是……” 苏木槿看苏连华,“爹……” “劳烦几位大夫了。”苏连华躬身施礼,几位大夫忙道不敢,鱼贯出了里间去商讨开药方。 “大哥,你可满意了?” “我不懂你说啥。” 苏连华冷冷的看了苏连荣一眼,苏连荣有些心虚的避开了苏连华的视线。 苏连贵已是看都不想看见这个一母同胞的大哥了! 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睡的深沉的苏老爷子,想到文家大夫说的那些话,只觉的脸烧的似着了火,热腾腾的。 胸口也似堵了一块儿大石头,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闭了闭眼,抬脚转身出了里间出了医馆,再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憋死! 他疾步走到路边一棵三人搂抱粗的大树旁,一脚踹了过去,感觉到脚趾头传来的锐痛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儿! 裴氏见他疯癫的模样,吓的忙过来拦阻,“你这是干什么?” 苏连贵一张脸皱巴巴的扭曲着,看到裴氏,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 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有后娘就有后爹。 还不是欺负人家没有亲娘帮着说话,可着劲儿的糟践! 但这话,她不能同苏连贵说,只能跟着叹气。 苏连贵气的红了眼,发狠道,“这么点骨肉亲情,早晚给他们作践的一干二净!” 裴氏依然没有吭声,心里却道,早晚早晚,只怕现在已经是那个晚字了。 苏连贵常日在外奔波,家里的事不很清楚,她却是看的很明白,早在苏老太太差点要了槿姐儿的命,沈氏拿着菜刀追杀苏老太太开始,二房与正屋就已经是水火不相容了。 …… 文家大夫开了药方,嘱咐一日三次,量不可少,如此半个月后,老爷子的身子必会好转。 “只是,其中有味药是南方炎热之地特有,来往保存十分不易,所以价格昂贵,外面并没有卖的,只有文家药材库里有。” “大伯,四叔,这药钱怎么说?” 苏连华要开口,被苏木槿抢了先。 苏连贵冷眸扫了眼不吭声的苏连荣,突然不生气了,“既是爹生病花银子,自然公中一部分,各家出一些孝敬,大哥,你说呢?” 苏连荣这会儿哪还敢提要钱的事儿,他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别人不清楚,他是最清楚事情原委的,老爷子真能养好还罢,若是真的后半辈子瘫在床上了,他想想要面对的老爷子的怒火,就头皮发麻。 “我、我这会儿真是手头拮据,老二,你不是借了二十两银子吗?不如你先把银子出了,等回头大哥手里宽松点再还你……” 苏连华没有搭理他,只是对三个大夫点了点头,“今日多谢三位大夫,他日再登门答谢。” 三位大夫忙道不用,说好天亮会将药抓好送来医馆,然后告辞离去。 苏连华将人送出医馆,就一直待在了外面。 苏连贵远远的看着,没敢过去。 文家的大夫回去没多久,就有下人领着一串包好的药送到了医馆,苏木槿问多少药钱,下人躬着身道,“都是自家药铺的药,少爷说收个本钱,苏三姑娘就给五十两吧。” 苏连荣吞了吞口水,悄悄的钻进了里间。 苏连贵瞧见了他的动作,面上已经麻木的没有表情了。 苏连华将钱袋掏出来递过去,“应该的!我们今日带的银两不多,劳烦小哥回去说一声,剩下的三十两改日亲自送到府上。” 下人并没接苏连华递过来的钱袋,而是笑了笑,“来时少爷已经吩咐了小的,让苏二爷和苏三姑娘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都是一样的。” 说罢,朝二人躬身施了个礼,告辞出了医馆。 “二哥。”苏连贵上前开口,“这银子,我们兄弟一起均摊,再算上公中那部分,不能让二哥一个人全拿了。” 苏连华淡淡笑了笑,“等爹醒过来看吧。” 苏连贵一滞,看着自家二哥明明笑着,却冷静异常的神色,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借了医馆的药罐,将药煮上。 天很快放亮,苏连贵与裴氏张罗着去买了包子,苏连华摆了手说没胃口,沈氏拿了一个给苏木槿,自己也没胃口吃。 苏连荣倒是嗷呜嗷呜的吃了三四个。 苏老爷子在苏连荣最后一个包子下肚时,终于,睡醒了。 他茫然的看着陌生的地方,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是哪儿?” 苏连荣忙从椅子上跳起来,“爹,爹你醒了?大夫,周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我爹,我爹他……” 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苏连华与苏连贵,苏连荣不自觉有些心虚,没有说完的话也立时顿住了。 苏老爷子抬眼看见两个儿子满眼都是红血丝,愣了一会儿,突然,别开头,冷声道,“老大,把老二撵出去,我没有他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儿子!” 裴氏拿着包子,沈氏与苏木槿端着药正撩开帘子往里走,听到这话,立刻顿住了脚步,齐刷刷的往病床上看去。 屋内一片尴尬的寂静。 苏连贵看着老爷子那刚睡醒眼角甚至还带着眼屎的冷脸,声音突然有些哑,“爹,你刚醒,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二哥已经让人抓了药,你喝了药,我们就能回家了。我们出来一晚上了,娘在家……肯定担心你……” “老二让人抓了药?” 苏老爷子眉头一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白了脸,忙从床上坐起,这一动,腰上自然用了力,登时疼出了一身汗,脑袋阵阵发晕,“我这是、是怎么了?” 苏连荣伸出手想扶苏老爷子,伸到半道突然想起什么,又猛的缩了回去。 “大夫说你昨儿个不小心又扭伤了腰,所以才疼晕过去。”苏连贵忙过去撑住,让苏老爷子靠在自己身上,“爹,你没事吧?” 苏老爷子疼的张嘴喘了两口气,扭着脖子去看苏连荣,苏连荣的脸上阴晴变化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爹,文家的大夫是宫里太医的徒弟,说你好好吃药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连贵看了苏连荣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 苏老爷子得了大儿子的话,便松了一口气,将重量都压在三儿子身上。 裴氏走过去,将包子递给丈夫,苏连贵接了,给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看了眼苏连华与端着药碗进来的二房母女,沉着脸没吭声。 等老爷子一个包子吃完,去喝药的时候,一口药进去张嘴就吐了出来,苏连华反应极快的上前抱着苏木槿转了个圈,护住了女儿,却没能挡住那口苦药喷到自己背后。 “怎么这么苦?!” 苏老爷子嘴里苦的发麻,话问的是苏连华,看的却是苏连荣。 苏连荣得意的斜了苏连华一眼,开口道,“爹,药是文家下人送来的,说是其中有一味药很难得,是南方才有的,可能是这味药比较苦,但人常说良药苦口……” 苏老爷子嗯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差点又吐出来,忍了忍才将药咽进去,然后缓上一会儿,再喝下一口,苦的眼泪都含在眼眶直打转。 苏木槿见苏老爷子痛苦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药,面上没有表情,唇角却轻轻的勾了勾。 文家的几个大夫还真是聪明,她不过稍微点拨了一句,他们就送来了这么好的药,一包里半包都是黄莲,连续半个月的量,老爷子,慢慢享受啊。 喝完药,稍作歇息,苏连荣与苏连贵抬着苏老爷子上了牛车,苏连华要搭把手,被苏老爷子一把甩开了,苏木槿站在苏连华身边,一双眸子冷的如冰。 牛车走的很慢,磨磨蹭蹭到十八里寨,已近午时。 将苏老爷子送回东屋,苏连华与沈氏带着苏木槿回了二房。 盛哥儿等在门口,担心的看着几人。 苏木槿朝盛哥儿笑了笑,“哥哥。” 盛哥儿也挤出一个笑,先打量了妹妹周身,见没什么事才问道,“爷……怎么样?” 苏木槿摇了摇头,“进屋再说。” 一家人刚关了门,战六叔与战六婶就来了,进门就问,“老爷子怎么样了?” 苏连华满嘴苦涩,沈氏淡淡的笑了笑,战六叔与战六婶就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俩倒是说句话啊?老二,你说!” “六哥,六嫂,我……” 让他怎么说啊! 说自己的爹其实没病,是要装病从他手里骗二十两的银子给老大补上醉香居的漏缺?! “爹,爷先前是不是问你和娘要银子贴补大伯你们没答应?” 苏连华看了眼冷着脸的女儿,点了点头。 苏木槿冷笑,“只因为你们没答应白给大房银子,爷就能拿自己的身体来要挟爹掏银子!这银子如果爹掏了,以后十八里寨的人怎么看爹和娘?怎么看我们苏家二房?哥哥和业哥儿有一个不孝的爹,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老爷子他不知道吗?” 苏木槿这话一出,战六叔立刻起了身,“槿姐儿,你这话什么意思?老爷子没病?” 战六婶也蹙着眉头看沈氏。 沈氏憋不住了,冷然一笑,“他有病!只不过不是被我们夫妻气的,是装病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腰疼晕过去的!” 战六叔与战六婶面面相觑,片刻后,两人面上都染上怒色,战六叔呵呵冷笑两声,“可真是公正无私的里正大人!好!好的很!” 笑罢,又拧眉看苏连华,“你该不会是如了他们的愿,把银子给他们了吧?” 沈氏摇头,“没有,老爷子伤的狠了,大夫开了药,花了五十两,还欠了文家一个大人情。” 战六叔与战六婶对视一眼,没有追根究底问为什么中间掺合了一个文家,只是叹了一口气。 战六叔拍了拍苏连华的肩头,“老二,你的性子向来果断决绝,怎么处理起家里的事这么扭扭捏捏的?这么些年还不够你看清楚这宅子里都是什么样的人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你懂不懂?” 他说着,见苏连华不抬头,手下猛的用力,声音冷道,“难道你是想看着槿姐儿的事再发生一次,再来做这个决断?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槿姐儿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还是说,你非要二房少了谁,才能下得了狠心?” 苏连华猛的抬起了头。 “他爹!” 话说的如此重,战六婶不由吃了一惊,忙上去拦。 战六叔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我真是看错你了!” 话罢,抬脚就走。 战六婶叫了两声都不见他回头,不由叹了一口气,与苏连华和沈氏道,“他也是心疼你们和几个孩子,话说的重了,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啊,还是那句老话,你们不为自己个,也为孩子们好好着想一下……别为了自己的愚孝,害了孩子们!” 战六婶摸了摸槿姐儿的后脑勺,那里凸起一根梗,是被棍子打后留下的,她心疼的摇了摇头。 一家人目送他们走远,苏连华看着苏木槿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己屋。 沈氏叹了一声,“我去看看。” 苏连华见她进来,拉着她坐在床上,摩挲着她的手指,许久,才轻颤着吐出一口气,“梅娘,六哥和六嫂说的在理,这个家咱们呆不下去了,不如,分家吧?” 正文 110 贵客来访(二更) 苏连荣没敢再提银子的事,就连苏老爷子主动提及,他都没敢应承,吃过午饭找了个借口跑回了镇上。 二房被苏老太太指使着给苏老爷子煮药,苏木槿一点都不介意,天天带着棉姐儿闷在灶屋煮药,特意将药罐的水添的满满的,那药的苦味传到院子里,走过路过的村民都能闻到。 苏老爷子每次喝药,都苦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可为了能早点站起来,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从未提起欠文家的药钱怎么办。 也没跟人说过他装病的事。 苏连贵气的一连几日没去正屋。 老三苏连富日日拖着一条肿的吓人的腿往正屋跑,苏老爷子不耐烦应付他,没一次给他好脸色。 袁氏与苏连珠都是贼精贼精的两个人,天天只闻那药的苦味,就躲的老远老远的,轻易不去正屋,吃饭的时候除外。 裴氏这几日跟沈氏走的越发的近,连带四房的两个孩子几乎天天呆在二房,沈氏没事时就教几个女孩子学针线,日子很好打发。 苏木槿借用了沈氏与苏连华的房间,吃过饭的空档就爬在桌子上画画,将她前世见过的那些别院的风情一一付诸于笔,画在纸上。 苏连华因一直心心念念着还文家的银子,与战六叔日日往山上跑,得了猎物就直接交给战六叔,攒上两日去镇上一次,如此几日,倒得了几两银子。 这一日,苏木槿正关了门闷头作画,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少年声音,“这里可是苏连华苏大叔家?” 苏木槿略一蹙眉,就听那少年继续道,“我是文家大少爷文殊兰,这位是……” 苏木槿丢下毛笔,快步打开了房门,就瞧见袁氏依着门正同外面两个骑马的少年说话,笑盈盈说话的正是文殊兰。 文殊兰右侧,一脸不耐的坐在烈焰背上,双手环胸,一张俊美如玉、肆意飞扬的精致容颜,听到声响,淡淡斜睨过来的少年,不是顾砚山,又是谁。 看见她,顾砚山眉头一扬,朝她勾了勾唇角。 明媚的阳光下,少年的一双黑眸像点燃了火把般明亮,苏木槿微微一怔,学着他的模样,扬眉,灿烂一笑。 这次,轮到少年怔住。 文殊兰已然发现了她,笑着同她招手,“苏三姑娘。” 袁氏看过来,一双八卦的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苏木槿,苏木槿敛了笑,唤了声五婶,将文殊兰与顾砚山迎进了家中。 袁氏要跟过来瞧热闹,被苏木槿一句话打发了。 “五婶,给爷看病,还欠文家五十两银子呢,你什么时候跟五叔说说,把银子均摊了呗。” “我突然想起来,我给我家小子做的肚兜还缺几针……”屁股都来不及拍就跑回了五房。 文殊兰看的瞠目,顾砚山挑眉。 苏木槿摊手,“谁家都有几个奇葩的亲戚。” 两人就笑。 沈氏招呼了两人进屋,就让盛哥儿与苏木槿招呼客人,又回了隔壁。 文殊兰一眼瞧见桌上未完成的画,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苏三姑娘,这是你画的?” 苏木槿点头,笑着将已画好的两幅递给他。 文殊兰与顾砚山一人得了一幅,打开了来瞧,只一眼,两人脸上就满是惊叹。 合上画卷,文殊兰还捅了捅顾砚山,“我怎么觉着一成似乎太占苏三姑娘的便宜了?” “你可以多分两成出来,反正又不分走我的银子。”顾砚山斜了他一眼,淡道。 文殊兰仰着下巴做思考状,几息后放下,郑重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觉着我还是挺喜欢银子的,多分一成我都舍不得,还是算了吧。” 苏木槿忍不住笑出来。 盛哥儿在一旁听的一头水雾,苏木槿便简略的将自己与二人的合作关系说了一遍,盛哥儿讶然的看着妹妹。 苏木槿笑着道,“业哥儿读书需要银子,哥哥以后也需要银子,我们家……缺银子。刚好我在二哥那些书里看到过,就拿来给业哥儿赚些笔墨纸砚的钱……” “槿姐儿……”盛哥儿有些心疼的看着几乎一夜长大的妹妹,她本是该承欢爹娘膝下的年纪,却做着身为家中长子都没做到的事。 盛哥儿心中很是愧疚。 “建庄园的地方我们选了两个,一个在城外离镇子一盏茶车程的十七里河,那儿有一条小溪穿过,可以直接圈在庄园里;另一个是在离镇子稍微有点距离的玉皇村,坐马车需要一个时辰,那边没有小溪倒是有一条可行船的河,西面不远有个山头,山头是村里财产,可以买下。我和顾砚山想着图纸是你画的,什么地方更适合建庄园,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所以来问问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这两个地方。” 玉皇村。 前世,文殊兰的那个别院就是建在玉皇村的,虽然距离镇上有些距离,但因为前期宣传效果好,又请了镇上的几家名望家族过去做客有了好评。别院很快就火了一把,很多江宁府的人也都结伴而来,在别院里独租了住上个十天半月的。她还记得自己有幸跟着栖颜姐去了一趟,别院里面的景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栖颜姐还说,那个别院还真是夏启皇朝开天辟地第一份的,难怪那么火爆。 想到这里,苏木槿的眸子蓦地一睁,似想到什么似的紧紧盯着文殊兰。 “怎、怎么了?” 文殊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的看了苏木槿一眼,又扭头去看苏玉盛,“我脸上有脏东西?” 盛哥儿摇头。 顾砚山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瞧着眼前盯着文殊兰却不知道透过文殊兰在看谁的小丫头,眉梢挑了挑。 “苏三姑娘?” 文殊兰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手。 苏木槿并没有回神。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震惊的无法自拔。 她一直以为文殊兰的第一院是他自己想出的巧妙主意,却没想过那些可能是栖颜姐想出来的! 她想起来了,那年冬天栖颜姐从河中被救上来,次年夏,栖颜姐一家就搬去了镇上,虽然不常见面,但每次回来,栖颜姐都会给她们捎带礼物,不拘头花还是精致的耳坠,从未落空。 正文 111 玉皇第一楼 那会儿,她因为苏海棠与李成弼的挑拨,一度以为栖颜姐是故意拿了那些东西来炫耀的,所以,从未给过栖颜姐好脸色。 倒是栖颜姐从未跟她计较过,还在李家帮过她几次。 她记得,后来她跟在栖颜姐身边时,曾见过栖颜姐的大丫头清凌对账,有一本就是金水镇文家大少爷送来的账册。 因为有熟悉的金水镇三个字,她就多看了两眼,也因为是个伤心地,她没再过多关注。 其实,她早该想起来的。 因为唯一去别院的那次,是李成弼提起的。 他来苏家拿束脩的时候私下里跟她抱怨,说镇上的同窗都去过那个别院,说如何如何的好,他没有去过接不上话,被那些人好一通嘲笑。他说在那见过栖颜姐,让她问问栖颜姐有没有办法带他进去见识见识。 她那会儿唯他马首是瞻,哪里舍得看他委屈。 当下就跑去找栖颜姐,栖颜姐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带他们去里面呆了一天…… 那时,栖颜姐还曾找她聊过,说李成弼此人心眼多心思重,让她多留几个心眼儿,她还转头骂了栖颜姐一通。 苏木槿鼻子一酸,眼睛里有些许涩意。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人。 顾砚山一眼瞧见苏木槿神色不对,蹙了蹙眉,刚想上前一步,就见苏木槿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那抹湿意眨去,换了一张笑颜,问他们,“我最近都有空,我们现在就动身?” 文殊兰自然点头说好。 顾砚山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便随意的点了点头。 “我跟你们一起去。” 盛哥儿想到前些日子村子里那些流言蛮语,开口与三人道。 苏木槿笑着应好。 顾砚山与文殊兰骑马,苏木槿与盛哥儿借了战六叔家的牛车,一行四人晃悠悠的去了玉皇村。 刚到村口,就有村民热情的打招呼,引他们去里正家。 从村口到里正家这一路遇到的村民更是热情的好像看到了金元宝,恨不得上前啃一口。 里正看到为首的顾砚山与文殊兰,眼睛里也满是方孔大爷,一路小跑到二人跟前,仰着头笑,“文少爷,顾少爷,你们来啦……” 苏木槿,“……” 本来决定五个人的队伍,直接扩充到玉皇村半村的人。 里正满腔热血的讲述着玉皇村的历史,指着文殊兰先前提过的山头,与几人道,“诸位少爷小姐可不要小瞧这个山头,想当年,咱们夏启开国初,开国皇帝的家眷受奸人迫害,曾躲在这山中三日,后来援兵来到,一家才得以团聚。此山后来被尊为玉皇山,也就有了我们玉皇村。” 顾砚山了然的点了点头。 文殊兰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里正大叔,上次你可没有跟我们说这个。” 里正嘿嘿笑了两声,领着几人往山中走,走到一处山洞处停下脚步,笑呵呵的道,“到了,这就是当年开国皇帝家眷藏身的地方,里面冬暖夏凉,可是我们玉皇村的镇村之宝!” 说罢,里正率先进了山洞,村民们也跟着走了进去。 文殊兰饶有兴趣的走上前,顾砚山也跟着过去,苏木槿落后一步,被盛哥儿抓着手腕往里走。 看到里面景象的第一眼,苏木槿便确定了,是这里没错。 文殊兰的别院有一个不像别院名的别院名儿。 名叫,玉皇第一楼。 ------题外话------ 今天一小更,明天补大的。 正文 112 不知悔改 说是别院名儿,倒不如说是别院的一个代表性建筑物,让人一提起就知道说的是哪儿。 玉皇第一楼是以这个山洞为底,盖起来的一幢六层高的小楼,登上第六层,遥望金水镇,如在云雾仙境之中,让人神往。 故名第一楼。 又因地处玉皇山,便成了众人口中传诵的玉皇第一楼。 一股略带温热的风扑面袭来,让人周身暖融融的,很是舒服,苏木槿有些喟叹的吸了一口气,微眯了眼。 顾砚山回头正瞧见她小猫儿似的享受的表情,不由一怔,随即笑出声。 苏木槿睁开眼,对上顾砚山的。 顾砚山双手环胸,一副‘任卿打量’的架势,苏木槿自觉女孩子家脸皮较薄,眨了眨眼,转开了视线。 顾砚山挑了挑眉,也没继续纠缠。 因为文殊兰兴奋的扑了过来,一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上下跳着低叫,“顾砚山,我们发了!这洞里有温泉,纯天然的!这里要是能拿下来,我们肯定大赚,大赚……” 顾砚山的脸瞬间黑了,咬牙道,“把你的爪子从我脖子上拿下来!” 周围的村民兴趣盎然的看着二人,眼睛里满是好奇。 文殊兰朝众人呵呵干笑两声,速度奇快的收回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果然是庇佑了我夏启开国皇帝一脉的……好山洞,不错不错……” 村民们接连点头,自然是好山洞。 里正笑眯眯的走过来,“二位少爷若决定在我们玉皇村修建别院,这山头我们玉皇村可免费相送……” 文殊兰眼睛一亮,“里正大叔此话当真?” 里正点头,一张脸笑的跟弥勒佛一样和蔼可亲。 顾砚山瞥了眼文殊兰,摇了摇头,出声道,“可是有条件?”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身后苏木槿的,“里正大叔可是有什么条件?” 文殊兰脸上的笑容一顿,看向里正。 里正笑着朝顾砚山与苏木槿弯腰,“让二位见笑了,老朽并不是想抬高身价,实在是我们玉皇村生计艰难,想得文少爷和顾少爷一句话……” “什么话?价钱……”文殊兰好奇的问道。 里正摇头,“别院修建定需要大量杂工,我们村上有许多强壮的男劳力,还有一些手艺好的妇人,想到时候能为别院出一份力……” “这有何难?到时你尽管带人前来便是,左右我们也是拿钱请人,只要是好的,请谁都一样。”文殊兰大手一挥,立时应下。 里正满脸欣喜,连连道谢,一旁的村民听到,也高兴的齐齐叫好。 苏木槿却觉得里正的话还未说完。 果然,他抬手压下了村民们的叫好声,又姿态恭敬的说道,“还有一事,别院落成后,定需要很多人手看顾,我们村上的人多勤劳能干,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求一份长久的活计……” 此话一出,文殊兰的神色一顿,眉头微蹙的侧眸看顾砚山与苏木槿。 请杂工干活与请小厮、伙计是不一样的。 前者只需勤劳能干即可,后者不仅需要勤劳能干,还需要耳聪目明、心思活络、能说会道、手脚勤快利落。 顾砚山与苏木槿对视一眼,同时朝文殊兰轻轻摇头。 文殊兰会意,笑道,“里正大叔,这件事我不能立时答应你,可否容我等回去商议一番后……” “这个是自然,不急不急……”里正显然也明白这个有点强人所难,并不急着立时得到答复。围观的村民不少露出失望的神情,有人悄悄议论道,“我就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人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什么人都要……” “文少爷能让我们留下做杂工已经是照顾我们了,在别院里做活那可是需要头脑的,哪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不就是伺候人吗?我们天天在家伺候一家老小,还能不会伺候人?” “你说的轻松,伺候人也得分什么人,要是让你伺候刁蛮任性的客人,就你这脾气还不得跟客人撂蹶子……” “……我又不是傻的,明知道是客人还去跟人吵……” “说那么多都是废话,我问你们,你们知道那些小姐妇人裙摆上的玉玦是干什么用的吗?你们知道上桌碗筷怎么摆放吗?你们知道大户人家吃饭勺子是不能碰到瓷碗发出声音的吗?” 周围陷入一片沉默。 有人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我们不干这些活不就成了,院子里总是需要扫地洒水的人吧?我们干这些粗活不行吗?” 里正脸色不好看的瞪过去。 那些人立刻停住了话,朝里正和几人赔着笑脸笑。 从山上下来,里正笑呵呵的送几人离开。 走出很远,还能看到里正和那些村民在村口目送他们。 文殊兰挠挠头,与三人道,“这地方倒是不错,但一下子接手这么多人……你们觉得呢?” 顾砚山看苏木槿,苏木槿也看着他。 顾砚山先收回了视线,摸着下巴道,“还是多花银子买下来吧。” 苏木槿点头,“我赞成顾少的意见。” 文殊兰看苏玉盛。 盛哥儿脸上有一丝慌乱,片刻后道,“村民都是好的,但不见得人人都适合进别院工作,毕竟,别院以后是对外迎客的……” 文殊兰点头,“我跟苏大哥想的一样,村民们毕竟不是镇上那些酒楼小店出来的小二,知道怎么逢迎客人,更何况,我们的别院将来是针对富贵、权贵、世家、豪门这样的客人,那些没有经过调教的村民就更不适合了……” 文殊兰说完,看了三人一圈,又补充道,“洒扫庭院也需要有眼色的人啊。” 几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见状,文殊兰合手拍了一巴掌,“成,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找人去接洽,还按先前说的拿银子买下来,但里正大叔提的第一个条件倒是可以应承,你们说呢?” 三人颔首。 文殊兰就松了一口气,“等地和山买下来,就可以动工了。” 他侧眸看苏木槿。 苏木槿笑,“内部装修图我会尽快画出来,绝不耽误动工。” 四人在十字路口分开,一个往北去镇上,一个往东回十八里寨。 回去的路上,盛哥儿问苏木槿,“槿姐儿,这件事……爹娘知道吗?” 苏木槿笑着摇头,“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就没告诉爹娘,哥哥,这件事先保密,等赚钱了再告诉爹娘吧?” 盛哥儿思忖了片刻,应了。 接下来几日,苏木槿足不出户,紧锣密鼓的画图,将前世那些记忆中的东西全都安排了进去,直忙的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沈氏心疼的不行,劝她,“再赶也要注意身体,你脑后的伤刚好,再累出个什么好歹怎么是好?” 苏木槿就抱着沈氏的胳膊笑着蹭,“娘,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娇弱?再说脑子只会越用越灵光……” 沈氏一个眼神看过去。 她忙笑着低头,“好好好,我会顾着自己的脑袋,适可而止。” 沈氏哪里看不出女儿在敷衍自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触碰到她脑后的那道梗,手一顿。 苏木槿忙着画图,熬药的事被裴氏拦走了。 天天看着苏老爷子苦的噙着眼泪喝完药,说不上为什么,裴氏心里总有一种诡异的快感。 晚上跟苏连贵说了,苏连贵木着脸叹气,“希望爹经过这事对二哥一家好一些。” 裴氏觉得只要有苏老太太在,想让苏老爷子对二房好?一个字,难! 裴氏不想拿这样的话让累了一天的丈夫不开心,就笑着换了话题,“二嫂的绣活真是好,简单的颜色搭配绣出来的蝴蝶和花朵,跟真的一样,那蝴蝶好像扑棱扑棱翅膀就能飞出来似的……” 苏连贵就笑,“我们成亲时,二嫂送过来的贺礼就是她亲手绣……”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歉意的看着妻子。 裴氏初始没反应过来,待想到那些被苏老太太抢走的绣品,笑了笑,凑近丈夫耳边低声道,“二嫂答应教栀姐儿和桐姐儿刺绣了,过个几年,咱们要多少精致的绣品闺女都能绣给咱们……” 苏连贵的眼睛蓦然一亮,看着裴氏,“真的?” 裴氏扬眉,“二嫂亲口说的,已经教了这几日了,老五家的眼睛都红了,可惜他们家没有闺女,自己又是个懒的……” 裴氏面上都是笑意,苏连贵也笑,“栀姐儿跟桐姐儿能学到二嫂十分之一的本事以后到别人家也不用担心被人小瞧了!” “可不是!咱们不能给孩子多丰厚的嫁妆,但她们手里能有一技之长就不怕婆家的人……”说到这,突然想起沈氏,好像自回了苏家,苏老太太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裴氏正笑着的脸一僵,有些担心两个女儿将来也会碰到像苏老太太这样的婆婆。 苏连贵见妻子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裴氏将这话说了,苏连贵陷入沉默。 …… 苏木槿将稿图上色之后,托战六叔带了话去文家,让顾砚山与文殊兰来十八里寨一趟,看看图,商量一下还有没有修改的地方。 文殊兰满脸震惊的看着图中缩小版的风景图,伸手摸了摸,“苏三姑娘,你……真厉害。” 居然能把图画的像真的一样,形状、轮廓甚至阳光照射来的光线阴影都跟真的一样。 顾砚山第一次见这种画法,立体的亭台楼阁,像是缩小了放在纸上,透过树叶洒下斑驳阳光的灰石板道路,仿若会潺潺流动的河水…… 顾砚山抬眸看着苏木槿,眸子幽深。 这小丫头,总是让他眼前一亮,让他吃惊,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她是生长在农村的孩子。 苏木槿笑着解释,“这是一种三D画法,能让想表现出来的事物看上去更真实,更方便查找不足。” 文殊兰还未从惊叹中回神,看着她眼睛里都在发光,“很棒,没有不足。” 苏木槿笑着看顾砚山。 顾砚山扫了眼没出息的文殊兰,一巴掌拍了过去。 文殊兰险些一头撞到桌子上,回过神怒喝,“顾砚山。” 顾砚山伸手点了点道路两旁的树,“我记得北方有一种树,到了秋天树叶会变红,落在地上红彤彤的,远远望去,像着了火一般,煞是好看。” 苏木槿点头,“顾少说的没错,我画的正是这种树。” 文殊兰凑过来,“北方表现冰雪不是更好看吗?我们到时候可以找师傅雕刻一些冰雕,摆在道路两侧,或者……” 苏木槿从底下抽出一张图铺开。 文殊兰未完的话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冰雕风雪图。 视线里,没有一根木头和青砖,全是冰和雪。 “这……冰雕的……” 文殊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冰雕的房屋,道路上的冰橇和几个玩的兴起的少年。 顾砚山瞧着房檐下挂着的一盏冰雕莲花灯,心里也不由赞一句好精妙的心思。 苏木槿笑,“房屋并不是冰雕的,而是先做了模型出来,然后用水浇灌成形,再按照构架摆设安装而成。你们等等……” 看出二人的不解,她转身去了院子里,不一会儿,拿了几个模样奇怪的东西进来,笑着在桌子的空处拼凑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奇怪的小屋子搭在两人面前。 文殊兰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顾砚山也点头。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大冬天的去河里挖起大块的冰,不是比浇灌成形更容易?” “谁说这冰屋是冬天盖的?”苏木槿笑。 文殊兰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顾砚山开口,“你是想……” 苏木槿敲了两下桌上的图纸,“冬天裁冰,夏日搭建。” 文殊兰瞪眼,“那两日就能融化了!造价那般贵,谁出的起银子?” “我们做的就是这两日的生意。”苏木槿侧眸看着二人笑,“总有出的起价钱的人。” 文殊兰一噎。 顾砚山半靠在椅子背上,抚摸着下巴,好一会儿,才笑着点头,“小丫头说的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总会有新奇不缺钱的主。” 文殊兰斜了他一眼,往后一瘫,“藏冰块的地窖得开始准备了,又要找老头子要银子了,感觉他会骂我。顾砚山,你去说!” “我只要了一成,不去。”顾砚山不接,撂挑子。 文殊兰贼兮兮的去看苏木槿,苏木槿笑,“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若是让猫闻到了腥味,我们一家更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所以,我不能出现在明面上,分成甚至不能以我们家任何人的名义分给我们。” 文殊兰一怔,“那你要怎么拿银子?” 苏木槿眨了眨眼,“我赚银子是为了给业哥儿买笔墨纸砚。” 文殊兰摆手,“那能花几个钱,你……” 他说着突然一顿,上下打量苏木槿,“你该不会是想……” “文少爷真聪明。” 文殊兰一头黑线,这夸奖他一点都不喜欢。 “崔老的意思呢?”顾砚山看过去。 苏木槿摊手,“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银子,我还没跟崔老说。” 顾砚山,“……” 随后几日,顾砚山与文殊兰不时会过来,三人加一个盛哥儿关在房间一呆就是半天。 忙活了小半个月,终于敲定了图纸。 文家那边也谈妥了玉皇村的土地和山头的买入,准备去江宁府菩提寺找得道的法显大师算个破土的好日子,开始动工。 这一日,将最后一幅图交给文殊兰,兄妹二人送走顾砚山与文殊兰,苏木槿回屋收拾图画,苏海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眼神奇异的看着她。 “三姐……” 苏木槿没有搭理她,兀自将画的草图成筒状,外面再用纸卷了,拿绳子捆绑好。 “三姐!” 苏海棠走过去,拍了拍桌子。 “什么事,说。” 苏海棠见她终于吭声,嘟着嘴不满道,“你是定了亲的人,老跟镇上那些公子少爷来往不好,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苏木槿手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弼哥哥为了你受了那么多罪,村里那些人就等着看他笑话呢,你这样……会让弼哥哥丢人的。” “说完了?” 见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苏海棠皱起了眉,“三姐,你不是读了书吗?定了亲还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是行为不检是很丢人的,你怎么……” “棠姐儿,这话是谁教你的?” 沈氏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打断苏海棠。 闻言,苏海棠的身子一僵,垂下头唤了声,“娘。” “我问你,那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哪只眼睛看见你三姐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了?”沈氏眯着眼,声音有些冷,可以听出是动了怒。 苏海棠揪着衣角,嘟了嘟嘴,低着头道,“三姐跟他们关在屋里大半天,这不是行为不检吗……” “苏海棠!” 沈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海棠抬头飞快的看了眼神色淡淡的苏木槿,不满道,“娘你只会吼我,三姐跟两个男人在屋里一呆半天你怎么不说她!” 说完,跺了跺脚,又瞪着苏木槿说了句,“你就知道偏心三姐。” 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沈氏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苏木槿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安慰了沈氏几句,将收拾好的东西拿回了隔壁他们自己房间。 …… 苏老爷子连喝了半个月的黄莲,直哭的眼皮子都肿了起来,一双眼睛常日红通通的,人也蔫蔫儿的提不起精神。 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几日喝完。 好容易喝完这一日,老爷子放下碗就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裴氏看着觉得又可怜又可笑,心里倒想苏老爷子若是能记住这一次作死的后果,以后少跟着苏老太太作幺蛾子,这银子花的还算值,若是不知悔改…… 她看着二房,摇了摇头。 还真是让裴氏猜着了。 有苏老太太在,怎么会让二房消停。 “老头子,你说文家的少爷老往咱们家跑,是不是看上二房那三丫头了?”苏老太太砸吧着嘴给苏老爷子灌糖水,“二房跟文家少爷关系那么好,那药钱想来也不会急着要,说不定,让三丫头去说一声,这药钱就免了……” 苏老爷子一口气喝完糖水,压下从胃里蔓延上来的苦涩,斜了苏老太太一眼,“五十两银子的药钱能是说免就免的?” 苏老太太撇嘴,“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啊,文家少爷看上三丫头了,别说五十两,一百两人文家少爷也不一定看在眼里,还不是张张口就免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苏老爷子本就不喜苏牡丹成了李家的小妾,觉得丢了他的人,这会儿听苏老太太那意思是文家少爷还想纳了三丫头,心里就反感起来。 苏老太太眼睛一瞪,“谁想管?我才懒得管!我这不是替老大着急吗?昨儿个丹姐儿她娘捎信回来,说老太太知道了老大欠醉香居二十两银子的事儿,当时就给了脸色瞧,那种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一个嫌弃的眼神下人就跟蜜蜂一样排着队上去蜇人,老大眼看着就要被主家厌弃了,以后可去哪找个掌柜的活计……” 苏老爷子一愣,“这……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谁知道你那好二儿子跟老大说了啥,把孩子吓的跑回镇上连声委屈都不敢说!”苏老太太很没好脸色的啐了苏老爷子一口。 苏老爷子皱着眉,叹了气道,“这事儿……是我没办好,让老大受委屈了。” “老头子……”苏老太太凑近了他,道,“老二手里有二十两银子呢。” “真的?”苏老爷子讶然,随即又道,“可如今……老二欠着文家五十两银子的药钱,倒是不好说其他的了……” 苏老太太撇撇嘴,“你就不信我,我跟你说就看文家少爷往二房跑的那么勤快,那五十两文家肯定不会要的。” 苏老爷子还有几分犹豫,苏老太太就抹着眼角嚎,“可怜老大马上就要被主家赶出去了,丢了活计以后可怎么养活一家老小,昌哥儿眼见就要参加童生考试了,若这会儿泄了气,你那一门三童生的心思怕是没着落了……” 苏老爷子黑着脸瞪她。 苏老太太梗着脖子看他。 两人对峙半天,苏老爷子想到聪慧的大孙子,心里终究有些舍不得,有些犹豫道,“这有病也不能一而再……” 苏老太太一拍大腿,“我早给你想好了。” ------题外话------ 高估了发着低烧的脑袋,晕的简直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明天继续努力,试试万更。 正文 113 再生事端 “什么法子?你说。” 苏老太太抬头看了眼关的紧紧的房间门,压低了声音将她这两天琢磨出来的主意跟苏老爷子说了。 苏老爷子皱眉,“这能行吗?我年轻那会儿家里穷的……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咋没有了?”苏老太太急眼,“我进门那会儿,婆婆手上还戴着一个金手镯,拇指那么宽!” 苏老爷子一愣,有些出神的看着木框窗子,叹了口气,“那镯子娘卖了,换了银钱供我读书,可我……考了那么多年,依然是个童生,娘到死都想让家里出个秀才,我让他失望了……” 闻言,苏老太太眼珠子一转,立刻接口道,“老头子,咱可不能让婆婆的遗愿落了空。” “不能落空还能怎么着?家里哪有一个是读书的料子?”苏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苏老太太一眼,“家里那点银子都砸到了老大身上,可他也就考了个童生;老二识了几个字就跑去当了兵;老三倒还能学进去点东西,可三天两头的跟人打架;老四那就是个混不吝的,看到书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苏老太太嗤笑一声,“你儿子不行,你还有孙子啊!咱们家昌哥儿,人镇上的先生都说了,昌哥儿下场肯定能从童生一路考上秀才!” 这话不是苏老太太第一次在苏老爷子跟前提,但这一次的时机抓的特别好。 苏老爷子几乎是立刻就动了心。 苏老太太眼中就有了笑容,“到时候咱们鸣炮奏乐,吹吹打打去给婆婆报喜,村子里那些人还不得高看你一眼,高看咱们苏家一眼?” “那是自然。”苏老爷子脸上也有了笑意,好像已经看到衙役报喜,村民们仰望羡慕巴结看着他的模样,老爷子摸了摸胡须,会心一笑。 “可是……” 苏老太太话锋一转,一盆冷水泼下去,“要是老大这掌柜的差事因为老二一家欠下的二十两银子丢了,昌哥儿的学业指定会受影响,保不齐到手的秀才就成了童生……” 苏老爷子的脸色骤然一变,狠狠瞪了苏老太太一眼,往地上呸了三口,还逼着苏老太太跟着吐,并口中默念,“坏的不灵好的灵。” 苏老太太听话的念完,看着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的脸皱巴到一起,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让姚黄去喊老二来,就说我找他有事儿。” 苏老太太嗳了一声,麻利的站起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听见正屋门帘被甩在门上的声音。 不一会儿,苏连华撩了棉帘子进来。 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爹,你找我。” 苏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撑着身子往床里挪了两下,腰部以下立时疼的他冒了一头的冷汗,他停下狠喘了两口气,喘均匀了才拍着腾出来的那片床铺,对苏连华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老二来了,坐。” 苏连华没有抬头,“爹有什么话,儿子站着听。” “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苏老爷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概道,“我还记得你娘刚生下你那会儿,猫一样大,叫的声音也小,我跟你娘都以为你活不成了,没成想你娘愣是一口米水一口汤水的把你养活大了……” 苏连华一愣。 苏老爷子口中的娘,前一个指的是他的生母,后一个说的是苏老太太。 苏连华虽不知道生母是怎么去世的,但说苏老太太一口米水一口汤水的把他喂养大?当他还是当年的三岁孩子连谁养活自己的都不知道吗?! 他自然不会跟苏老爷子去纠缠这么久远的事儿,他这会儿想知道的是苏老爷子会不会像槿姐儿与棉姐儿说的那样,开口问他要银子。 苏老爷子见苏连华不接话,眉头蹙了一蹙,声音压低,多了几分消沉,“这人啊,老了就一直想早些年的事儿,想老人儿,老物件儿……老二,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把玩过的一块儿玉坠?” 苏连华心一紧,直觉告诉他,正题来了。 果然。 苏老爷子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爹啊,最近身子一直不好,喝了那么多药,怎么也不见好转,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那块儿玉坠儿……”苏老爷子叹息一声,去看苏连华,“那玉坠啊是你奶奶临走留给爷的念想,可后来……为着你那一场病爹只能忍痛把它给当了……” “所以,爹的意思是?” 苏连华的声音有些哑,微微闭上了眼,心底深处是抑制不住的寒冷和绝望。 见苏连华接话,苏老爷子故作虚弱的咳了几声,“爹想着把玉坠赎回来,老二啊,你能帮爹把那玉坠儿赎回来的吧?” “那玉坠儿是不是得二十两银子?” 苏老爷子一怔,以为苏连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去看他,苏连华却一直垂着头,让苏老爷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老爷子犹豫了一瞬,点头的同时嗯了一声。 正文 114 那就分家吧 “爹想让我出银子把这玉坠儿给赎回来?”苏连华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空洞。 苏老爷子点头,叹着气道,“爹知道你的日子过的也艰难,可爹这身子……实在是想念那玉坠儿的紧,老二啊,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也不希望爹临了临了还抱着遗憾去吧?啊……” 苏连华笑了笑,“您说了儿子孝顺,儿子若是不答应您,岂不是大不孝。” 苏老爷子瞧着他脸上的笑,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口中只道,“你是个好孩子……” 苏连华看着苏老爷子不停抚摸棉被的那只手,不由想起小时候,苏老爷子曾用这只手牵着他,教他走路,见他要摔倒心疼的伸手抱住他的画面……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爷子对他除了压榨和算计,再没有父子亲情了呢? 不,大概还是有的吧,因为知道他是他的儿子,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啊…… 苏连华唇角勾了一个好大的笑容,眸底却凉的让他的心都跟着冷了。 “爹,我们二房没有银子,先前因为爹病倒还欠着镇上文家五十两的药钱。”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找不着落脚点似的,飘在半空中。 苏老爷子拧眉看他一眼,“你手里不是还有二十两银子吗?” “那银子是战六哥和老四凑出来的药钱,准备先还上文家一部分药钱,剩下的我再打猎挣了银子补上,总不好一直欠着……” 苏老爷子摆手,“文家的银子不着急,三丫头不是跟文家的少爷走的很近吗?让她去跟文家少爷求个情,这银子先缓一缓,你先帮爹把玉坠儿赎出来。” “爹,我们欠文家五十两银子已经半个多月了……” “你爹不是说了吗?让三丫头去跟文家少爷说一声,他们关系那么好,别说缓一缓,就是不还,文家少爷怕也不会说什么。” 一旁,苏老太太一脸轻蔑的斜着苏连华,双眸里写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闺女跟文家少爷那点子事儿’。 苏连华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脸也跟着沉了,声音发冷的反问,“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凭什么槿姐儿去说一声人家就要免了?” “自己做的出来还怕人说?”苏老太太撇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当大家伙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见天儿的带着男人往屋里钻,一呆一上午一下午的……” “老太太!” 苏连华攥着拳,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苏老太太,眸子里带了几分血腥气,“口下积点德。” 苏老太太哎呦一声,蹭的从椅子上跳起跑到了苏老爷子另一侧的床边,“老头子,你瞧瞧他这眼神,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苏老爷子瞪了老太太一眼,又转头瞪苏连华,“行了,你娘说话口没遮拦有错,你们也有错,三丫头多大的人了,早先就因为这事儿在村子里闹过,这会儿还不知道警醒,咱们苏家的脸都要被村子里的人踩在脚底下了……” “槿姐儿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就怕别人说了?文少爷他们来,哪一次盛哥儿没有在旁边?怎么到了老太太口中就成了带着男人……往屋里钻了!”苏连华咬着牙,咬的咯嘣咯嘣响,“原来你们口中的关系好是这么个好法,你们可真是……可真是……” 可真是他的好爹娘,槿姐儿的好爷奶! 见苏连华动了气,苏老爷子忙扭头瞪了苏老太太一眼,苏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苏老爷子忙又使了个眼色,让她想清楚眼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苏老太太恍然,紧紧闭上了嘴巴。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安抚道,“老二,你娘说话向来这样,你不要跟她计较。咱们还是说这玉坠儿的事,眼看这典当赎回的日期就要过去了,再不赎回来就真的回不来了……” 苏连华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深的看着苏老爷子,“爹想儿子怎么做?” 苏老爷子没看到他眼底的黑暗,听他这么说,紧蹙的眉头稍缓,“爹想着你把那二十两银子拿来,我让你大哥去把玉坠赎回来……” 大哥…… 苏连华的身子僵了一下,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听到了,他连假笑都没了力气,直截了当的说出早想好的托词,“大哥最近忙的爹病的这么厉害都不得空回来看一眼,这事儿还是别去麻烦他了……我这几日恰好无事,爹把当铺的地址名字和当票给我,我去跑一趟吧。” 苏老爷子一怔,随即摇头,“不用,那当铺我带你大哥去过,他知道地儿,你这边不是还忙着还文家的银钱吗?正事要紧。” 好一个正事要紧。 苏连华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掐入掌心,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让他再不能似往日那般粉饰太平。 “爹,那二十两银子早先在文少爷来家时已经给了他,儿子这里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爹若是着急赎回玉坠,不如先从公中拿银子……” “你放屁!” 一听苏连华想从她手里往外掏银子,苏老太太顿时忘了她一直忍着不说话是为了什么了,只知道她搂在怀里的银子谁都不能动,谁敢动她就跟谁拼命! “你吃药当掉的东西凭什么要我出钱?我算是看出来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掏银子圆你爹一个念想!老头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喂不熟的白眼狼!养条狗还能吃狗肉,养他有什么用?不孝不悌的玩意儿……你爹被你们两口子气的厥过去,人险些就没了,你们……你们还为了几两银子,要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子死不瞑目……老头子啊,咱们的命好苦哇……” 苏老太太拍着苏老爷子的大腿,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掐苏老爷子给他使眼色,苏老爷子犹豫了片刻,被苏老太太一把拽躺下来。 苏老爷子疼的额头腾腾直冒冷汗,脸色霎时白成了纸,张着嘴一开一合的呼吸着。 苏老太太嗷呜一声扑到苏老爷子身上,“老头子啊,你可不能死啊,老二不孝你还有老大、老三、老四他们,你的遗愿他们都会帮你完成的……” 苏连华冷眼瞧着,本来苏老爷子的脸色骤变时他心底也是一惊,正要近前关切一句,就见苏老爷子睁着一双略显痛苦的眼睛看着他,眸子里竟隐隐带了些许哀求,心瞬间冷成了冰。 为了二十两银子,何至于此!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苏老太太一口一个‘你死了我可怎么办’‘你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可怜的老头子你这是要被亲儿子逼死了啊’…… 等苏老太太吼的直喘粗气,等苏老爷子痛苦的扭曲了一张脸…… 苏连华才缓缓了的开了口,“老太太不用喊了,爹不会死。文家的大夫曾说给爹用的都是上好的药,吃完半个月的药身子就能好上大半,剩下那半只要安心休息不生气,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好……” 这话说的床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眸底都有些心虚。 但老太太是什么人。 她梗着脖子一下一下的拍着苏老爷子,大声嚎着,“老头子啊,你听听,你爬都爬不起来了,他还站在那儿说风凉话,就是不肯松口拿银子给你赎回玉坠儿……” “爹想要银子?儿子可以给!” 此话一出,苏老太太正干嚎的声音顿时停住,双眼放光的看着他。 苏老爷子也定定的瞧着他。 苏连华突然想笑。 战六哥说的没错,他为人爽利,行事向来干净利落从不爱拖泥带水,偏逢到家里事就优柔寡断,以至于妻子委屈求全,儿女轻则辱骂重则殴打,他居然一直蒙蔽了双眼,装看不到。 觉得有他这个儿子在,老爷子怎么也会顾念两分血脉的情分。 可事实上呢? 老爷子若对他有情分,当年就不会逼的他小小年纪就去当兵害的他跛了一只脚还险些将命丢在战场上而不闻不问;就不会眼看着老大克扣他的银钱不但不斥责反而掉头让他继续贴补大房而对二房的困难视而不见;更不会说出让业哥儿与盛哥儿专心在家学脑袋挂在裤腰上的猎户行当和种植那些地养活苏家这么一大家子人! 若槿姐儿的事再来一次…… 他想起初闻消息时那种噬心的煎熬、懊悔、恐惧,铺天盖地般涌来,将他压的透不过气的感觉。 心蓦然揪起,他知道他承受不住! 似想明白了,他凉凉一笑,撩起袍子跪倒在地,仰着头与躺在床上一脸愕然看着他的苏老爷子淡淡道,“爹,你想要银子,儿子给你,以后每年都会给,别人给多少,儿子也给多少,绝不会少一个铜板……” 苏老爷子突然反应过来苏连华想干什么了,脸色瞬间变了。 苏老太太听着他的话由初始的惊喜慢慢转成惊怒,指着苏连华叫,“你……你……” “爹,给儿子分家吧。” 终于说出这句话,苏连华浑身轻松,他面上一派平和,缓缓磕了一个头。 “不行!” 苏老太太从床上一跃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连华,“爹娘尚在,你分哪门子的家?想分家除非我和你爹都死了!” 苏老太太又气又急,家里边,老大被老大媳妇管着,从不往家里拿银子还老倒贴;老三是个不争气的懦弱货挣那么点辛苦钱连塞牙缝都不够;老四两口子精明家里却有个花大钱的读书人她也心疼儿子忙里忙外挣钱苦;老五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懒没什么营生只知道混吃等死。 能挣钱交大头银子的只有二房! 她怎么能让二房分出去? 想的美! 她不死他们就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还指望着老二挣了银子贴补大房,给闺女准备嫁妆呢,怎么会让他们分出去! 苏连华没有看苏老太太蹦跶,他直直的定定的看着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满脸恼怒,在最开始的错愕到现在的恼羞成怒,“这会儿分家,你想让全十八里寨的人都来看我们苏家人的笑话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你娘还没死,这个家不可能分!” 急急说完这一段,他喘着气瞪着苏连华,冷声道,“不过是问你要二十两银子,你居然想分家?说出去让别人怎么想我们苏家?你不嫌丢人我嫌!你起来,这话我当你没说过,以后不许再提!听到没有?” 苏连华没有动,神色依旧的看着苏老爷子,“爹知道,儿子一旦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你说真的?” 苏老爷子瞧着儿子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直觉有什么东西要抓不住了一样。 “苏连华,我是你爹!” “爹,给儿子分家吧,既然相看两相厌,不如远着些,对爹对老宅对我们二房,都好!” “你是铁了心?” “铁了心。” “一定要分?” “一定要分。” “我不同意!” 苏老太太见苏连华连苏老爷子的账都不买了,顿时急了,眼珠胡乱的转着,突然眼睛一定抬头对苏连华大声道,“你敢分家,我就去村子里吆喝,让大家都知道你们二房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孝顺父母,不敬重兄弟姐妹,让你们家俩小子都没好前途,让你们家仨闺女都嫁不出去……” 苏老太太的话让苏连华的脸色一僵,眸子跟着阴冷下来。 苏老爷子一怔,似想到什么,态度软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老二,爹知道你们二房不容易,眼下业哥儿好不容易寻了位好先生,正是进学读书的好时候,若是因为分家累及了业哥儿的前程,不说你心疼,我也舍不得,还有你几个闺女,以后说媒别人若是知道他们二房因为不孝父母而分了出去,到时候怎么说婆家?老二,你仔细想想,这家可是分不得的。” 这是在威胁他吗? 苏连华看着老爷子脸上挤出来的慈祥,笑了,“爹,我若是执意要分家呢?” “你……” 苏老爷子皱眉,眉间恼怒顿现。 “我一片好心,可都是为了孩子好!” 苏连华点头,“我知道,爹一心为了孩子好……” 听他这般说,苏老爷子稍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就听到苏连华的下一句话。 “爹为了你的儿子着想,我也为我的孩子着想,请爹体谅。让我们二房分出去,以后……自生自灭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一句都没有跟爹说吗?”苏连华反问。 苏老爷子一怔,不解的看了眼苏老太太,苏老太太忙摇头,苏老爷子看苏连华,“说什么?” 苏连华一笑,唇角却有些嘲讽的勾起了弧度,“说……他与医馆周大夫合谋说爹是被我气晕厥的,要我掏二十两银子来看病抓药……文家大夫却说爹是因为牵动了旧伤疼晕的,还为爹开了五十两的药……” 苏老爷子的脸瞬间赤橙红绿青蓝紫走了一个来回,甚是精彩。 “你、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儿子知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苏连华的声音很平静,脸色也很淡漠,好似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苏老爷子却看的心惊肉跳。 他这个儿子,别的不好说,性子拗这一点他却是知道的。 他又羞又怒,羞的是自己装病的事暴露了,还是被文家的大夫诊出来的。怒的是老二分明知道了自己在装病还一直看耍猴一样看他的笑话! 还有老大,难怪跑的那么快,原来是露馅了,却不知道提醒他一句,害他像个傻瓜一样跟老二演苦情戏帮他要银子,这个混账东西! 一个两个的,都不说什么好东西! “你手里有银子帮衬一下你大哥怎么了?他以后发达了受利的还不是你们兄弟几个?” “我们二房没有帮衬大房了吗?自我们二房搬回十八里寨,我哪一次打到的猎物他没有从中克扣银钱?他们大房有哪一次帮过我们二房?” 苏老爷子却听不进去这些话,他这会儿羞怒交加,满心眼的都是老二耍猴一样耍着他玩儿,看着他出丑,其心可诛!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个家我是绝对不会分的!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苏连华没动,神态平静的看着脸色青灰咬牙切齿的苏老爷子。 “爹何必生气,你不是也不想看见我吗?那就分家吧,分了家,离的远远的,不是挺好?” “滚!” 苏老爷子气的一把抓起床头凳子上的白瓷碗朝苏连华砸了过去。 苏连华伸手捏住碗边沿,放回原位,“三文钱一个,挺贵的。” “你……” 苏老爷子指着苏连华,胳膊直打哆嗦,“你这个孽障……滚!” 苏老爷子一声大吼,仰面躺回床上,张嘴嘴拼命喘气,“你……给我滚。” 这一次,苏连华没有再坚持,他起身,看着苏老爷子难看的脸色,顿了片刻,抬脚出了东屋。 出了正屋,苏木槿牵着棉姐儿迎上来,“爹。” 苏老爷子的怒吼,整个苏家院子都听见了。 最先开门出来的是四房,裴氏满脸担心,沈氏紧绷着一张脸朝她笑了笑;袁氏看热闹般依在门框上,双眼直勾勾的瞧着东屋的黑洞洞的窗户,不时扫沈氏几眼,一张脸上满是看八卦的兴奋;三房梁氏开了条门缝,瞧见沈氏难看的脸色时,露出活该的笑容,又将门嘭的一声关上。 苏木槿在心底轻叹一声,仰着头问苏连华,“……你没事吧?” “爹没事。” 苏连华摇头,弯腰抱起棉姐儿,揉了揉苏木槿的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我跟你爷说要分家,他气坏了。” 说完,朝女儿挑了挑眉。 苏木槿抿唇,眸子亮亮的瞧着苏连华。 她的爹爹,前世今生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你也觉得爹做的对是不是?” 苏连华拉着女儿朝沈氏走去,沈氏满脸担心的将人迎进屋,朝裴氏胡乱的点了个头,关上了房门。 “华哥,老爷子他……” “中气十足,没什么事儿。”苏连华朝沈氏咧了咧嘴,“我跟老爷子说要分家,让他把咱们二房分出去,他气坏了。” 啊? 沈氏震惊的看着他,“你……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分家吗?” “我一直想着老爷子会顾念血脉亲情,到现在才发现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还连累你和孩子们受苦受气……”苏连华柔和的看着妻子,抬手将妻子有些凌乱的额前发理顺了别到耳后,才接着道,“我错了。” 沈氏的唇动了动,明显是想说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看着苏连华笑,眼中一片水雾的笑着。 她知道,她一直都懂,懂丈夫心中的煎熬,懂他的不甘心,懂他那点子濡慕仰望的心思,只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梅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奢望这些望而不得的东西了。我守着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沈氏点头,再点头,重重点头。 棉姐儿突然搂住苏连华的脖子,小脑袋钻到他脖颈处,奶声奶气道,“爹爹不哭……” 苏连华那张仿佛揪起来的笑脸突然垮了,将头埋到棉姐儿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压抑而悲凉,低低的哽咽像极了野兽受伤后绝望的嘶吼。 苏木槿别开脸,眼睛泛了红。 这么好的爹爹,苏老爷子到底是入了什么魔怔,要这么糟践他? 她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逼的爹爹与苏老爷子闹成现在的局面,到底,是对还是错? 正文 115 找房子 这想法在她脑海一闪即逝。 苏木槿听着正屋方向传来的骂骂咧咧的声响,眸子微微眯起。 这样的后娘后爹,早分家爹爹少受欺负少受气! 她缓缓走过去,揪着苏连华的衣角,轻声道,“爹爹,你还有我们,娘、哥哥、棉姐儿,我们会疼爹爹的。” 苏连华的哽咽一顿,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又朝沈氏伸了伸手,沈氏笑着摇头,苏连华抱着两个女儿扑过去,连沈氏一起抱入怀中,搂紧紧的。 “爹爹,我要被压扁了……”苏木槿叫。 棉姐儿咯咯的笑,“痒……爹爹,胡子……痒……” 苏连华哈哈大笑,故意拿胡茬子去蹭棉姐儿的脸蛋儿,棉姐儿捂着脸尖叫着往沈氏怀里扑。 沈氏接了棉姐儿,见丈夫的神色已缓和,心下稍安。 苏木槿仰着头,笑着问苏连华,“爹,要分家的话,我们搬去哪儿住?” 苏连华笑笑,“爹还不知道,等会儿爹出去转转,我记得村头和村尾有几个破旧的宅子,都是许久没人住了的,我去看看能不能住……” 沈氏的眼睛亮了亮。 随即,有些担心的道,“老爷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咱们这会儿搬出去合适吗?” 苏连华敛了笑,“我一会儿去问问小张叔,老爷子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大好,刚好趁这段时间把房屋整修整修。” “主屋那边……”沈氏面露担忧。 苏连华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老爷子知道我为什么要分家,这事儿拿到村子里说我们也不怕,别担心,这家……早该分了。” 见丈夫态度如此坚决,沈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欢喜的是孩子们以后不用受老太太的折辱和谩骂,忧愁的是分了家业哥儿以后考功名多多少少都会受影响。 但想到分了家,她就能买丝线绣大点的屏风拿去卖了换钱供业哥儿读书,给槿姐儿她们攒嫁妆,沈氏心中一片激荡。 说干就干。 沈氏留在家中做饭,苏连华带着两个女儿满村子去看荒芜许久没人住的破落院子和房屋。 破落没人住的院子有两个,房屋有一处。 说院子其实不过是细竹子圈成的一个篱笆墙,两间土坯墙茅草顶的屋子,简单搭起的土坯灶屋,满院子的雪厚厚的漫过大人的膝盖。 另外一个院子是三间屋子,但茅草顶被雪压塌了,只有一间顶子是好的,是没有办法住人的。 那个房屋更是在村头,连个篱笆墙都没有,只有三间茅草屋光秃秃的立在漫天雪地里。 父女三人站在茅草屋前,苏连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苏家老宅的房子是当年苏老爷子考上童生后,做掌柜的时候帮了主家一个大忙,得了好大一笔赏银才置办下的产业。 都是清一色的大青砖盖起来的,就脸房顶也是用青瓦铺了一层,下再大的雪都不怕压顶不怕塌。 为了这个,苏老爷子才有纳苏老太太进门的底气。 村子里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在眼气。 “爹……” 正文 116 又见故人 苏连华回神,垂下眸子,看扯他衣袖的苏木槿,“怎么了?” “有人。” 苏木槿指了指茅草屋里一闪而逝的身影,往他身后躲。 苏连华亦下意识的伸手将两个女儿护到身后,皱眉看着茅草屋里的黑影,“什么人?出来。” 影子反而往黑暗处躲了躲。 苏连华抬脚想上前探个究竟,余光扫到两个女儿,又顿住脚步,与两人道,“可能是过路的行人来躲寒风,我们先回……” 他话音未落,茅草屋内突然传来噗通一声,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 苏连华犹豫片刻,手指放在唇上,示意苏木槿与棉姐儿不要出声,然后,脚步轻巧的往茅草屋挪去,等他进去,看到屋内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并他腰上那把软剑,眉头瞬间拧起。 山野小村,怎么会有穿着似杀手的黑衣人? 不管怎样,这种人绝对不能留在十八里寨,村里人虽然几代都是猎户,但也只是猎户,黑衣人若怕他们泄露他的踪迹,养好伤后杀回来,只怕一个村子的人都不说他的对手。 苏连华眸子暗沉,已是动了杀机。 苏木槿敏锐的察觉到苏连华身上传来的杀气,再去看觉着黑衣人露在外面有些眼熟的半张脸,心下微微一动,扑过去揪住了苏连华的衣角,“爹,他是不是死了,好吓人……我们快走……” 苏连华忙转身挡住苏木槿的视线,一把将棉姐儿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苏木槿往外走,“没事,他只是饿晕了,我们回去爹拿些吃的过来……” 父女三人一路往回走,路过战六叔家,战二哥正好开门出来,看到他们,唤了一声,“二叔,你们来了,我爹正说有事去找你。” 说罢,回头喊了一声战六叔。 战六叔哈哈笑着大踏步走了出来,看到苏连华很是高兴拍着他的肩膀,“老二,来,有好事儿!大好事儿……快跟我进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六哥,什么事啊?” 苏连华被战六叔拽着进了院子,战二哥朝站着没动的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槿丫头,你怎么不进去?” 苏木槿摇头,指了指村头的方向,“我找怀真玩儿。” 战二哥点点头,拎起门后的斧头扛在肩上,朝山脚走去。 苏木槿跟了几步,叫道,“二哥,天冷,你早些回来。” 战二哥没回头没应声,却抬起胳膊朝后挥了挥。 见人走远,苏木槿立刻掉头,朝村头外那三间茅草屋奔去。 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黑衣人还保持着方才昏倒的模样,额头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苏木槿缓缓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想掀开黑衣人面上的黑布,手指刚触碰上黑布,那双紧闭着的双眸蓦然睁开。 随后,男人一把攥住苏木槿的手,眼神冷厉,“你是谁?” 苏木槿朝他一笑,手腕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掉了男人面上的黑布,男人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容瞬间暴露在空气里。 苏木槿的双眸在看到男人面孔的刹那微微紧缩。 正文 117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她再多想,男人在微一惊诧后,大手抚过腰间,软剑似一条银白长蛇,带着森森肃杀之气直扑苏木槿面门。 苏木槿神色一凛,眼见已是来不及抽出长鞭应对,身子顺势后仰倒在地,银光擦过她的鼻尖割断她下倒时带起的一缕长发,落在屋内的茅草堆上。 男人一击未中,还想卷剑重来,被苏木槿抬脚踹在手腕处,男人吃痛,手一阵哆嗦,长剑险些扔出去。男人咬牙忍住,想起身,腰腹伤口被牵动血汩汩往外流,疼的眉头紧蹙,攥着长剑的手指泛起白色,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将长剑举起,对准已安然起身的苏木槿,撑着头脑的清明,声色冷然喝道,“你……是什么人?” 苏木槿没有回答,看着男人比记忆里要年轻稚嫩上许多的容颜,眸色微微动容。 蓝遗。 她前世收拢在身边的护卫,对她忠心不二。 那些年,为助李成弼上位,她耗尽心力手下死人无数,蓝遗,是她手中,最好使的一把刀。 淬了毒的那种。 她收他时,他面上顶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吓的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连做了几日噩梦。他沉默寡言与谁都没有话,唯独在她面前,有问必答。 她被李成弼与苏海棠设计陷害藏在暗室苟延残喘之时,他曾单枪匹马闯进暗室要带她离开,却被狡诈的李、苏二人乱箭射死! 他死不瞑目,说愧对她的救命之恩,没能将她救出去,对不起她。 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 原来,是这时候吗? 前世,她是怎么做的? 苏木槿想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些几乎忘却的记忆中翻出一个小片段。 苏海棠说李成弼寻她说话,将她骗到了村头的茅草屋旁,她在雪地里等了许久一直不见人来,冷的受不住便进了茅草屋,发现了当时已然发起高烧的蓝遗,慌忙跑去喊了小张叔,将他救回了小张叔家。 第二天,她去看他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 蓝遗见面前的女孩子不错眼的看着他,却一声不吭,眼底晃动的神情仿佛在透过他看着谁,不由拧紧了眉头,再一次开口,“你是什么人?” “你受伤了。” 苏木槿迎着他的长剑,往前走了两步。 蓝遗的剑往前送了送,止住苏木槿的脚步,“不用姑娘多管闲事。” 苏木槿笑,“我娘说,不能见死不救。” 说罢,又往前挪了一步。 “站住,再往前……休怪我不客气!” 蓝遗举着长剑的手微微发抖,身上的伤口一阵锐痛,额头的汗滚珠一样落下来,面色灰白。 苏木槿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原先以为蓝遗是因为脸上的刀伤自卑所以沉默寡言,现在看来,他这孤僻的性子一早就有。 且对人的防备心极重。 略垂眸看了眼他腰腹处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水,苏木槿紧蹙眉头,脚下一错,身子犹若一道残影从蓝遗眼前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他身后。 蓝遗心下大惊,就要挥剑过去,身子却突然一僵,动弹不得。 他被眼前的小丫头点了穴! 苏木槿重新蹲下身,拿下他手中的长剑丢到一边,抬手就解开了他的长袍,扒了他的里衣,露出一片血污的腰腹,因为伤口有些靠下,苏木槿还将他的亵裤往下扒了扒。 蓝遗一脸懵逼,“……” “流了这么多血,点穴止血你不会吗?”苏木槿眉头紧蹙,手指飞快的点了几个穴道,看流血稍缓,抬眸睨了蓝遗一眼,眸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蓝遗自然没办法开口说话,苏木槿也没指望他开口说话,看了他一眼后就伸手扯出他的里衣,好不利索的双手用力,刺啦一声,将里衣撕成了一个手掌宽的长条,拦腰系在蓝遗腰上。 “你的伤口得尽快上药处理,否则会引发感染发烧……” 苏木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他带去小张叔那。 小张叔那有药又是一个人居住,更方便蓝遗养伤。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放心,那里很安全。”苏木槿与蓝遗商量。 蓝遗瞧出她是在救他,眼中的防备略有放松,苏木槿抬手解开他的穴,“你同意咱们现在就过去……” 蓝遗摇头,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先从紫瓶中倒了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又扯开苏木槿绑好的布条,将另一个瓶子里的药末哗哗往血口处倒,眼见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才咬着牙忍着一阵痉挛的疼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然后,将破烂的里衣穿好,外袍穿好,端正坐好,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无奈,“你这伤口需要用清水清洗干净,如今天气又寒,你在这里再多呆会感染发烧的。” “我……没事。”蓝遗声音沙哑,面色苍白,神色间却带着倔强。 苏木槿叹气,耐心道,“你若是担心安危,我可以发誓,带你去的地方绝对是安全的,人绝对是信得过的,我们绝对不会把今日见过你的事透露给别人,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考虑一下?” “你……”蓝遗有些犹豫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他能看得出她是真心想帮他,因为她的眼神清澈明亮,那里有对他的关心,他看的清楚。 蓝遗心底一阵悸动,说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从别人的眼中看出对自己的关切了,他有些陌生的想抗拒。 苏木槿看出他神色间的挣扎,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软剑递给他,“走吧,趁这会儿大家伙都在做饭吃饭,没人瞧见,我先送你过去。” 蓝遗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没再说出拒绝的话,而是顺从的任女孩儿扶了他起身,撑着他一半的重量出了茅草屋,绕着小路,竟然在没有碰上一个人的情况下,将他送进了一个小院子里。 “张爷爷……” “三丫头来啦,怎么想起来看张爷……” 小张叔笑眯眯的从屋里出来,正要打趣苏木槿两句,一眼瞧见她扶进来的男人,未完的话一顿,面色跟着一变。 正文 118 无妄之灾 “张爷爷,你快来看看,他受伤了,伤口很深,流了好多血,身上已经有点感染发热的征兆了。” 苏木槿扶着蓝遗往里走。 小张叔略一犹豫,上前扶住男人,手指顺势搭在他的脉上,蓝遗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缩手,被小张叔紧紧握住,“小子,别动。” 将人扶到正屋椅子上坐下,小张叔已松开了手,坐到一旁,“是有些发热了,伤口在哪儿?” 苏木槿应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扒蓝遗的衣裳,被蓝遗抬手拦住,抽了抽嘴角道,“我……自己来,姑娘……” 他想说姑娘请回避。 可抬眸瞧见苏木槿那汪清泉一般清澈的双眸,未完的话一哽,垂下了头。自暴自弃的解了腰带,扯开外袍和里衣,将腰腹处的伤口露了出来。 小张叔瞧见那伤,捋胡须的手一顿,眸色微微一凛。 尖刀入腹,斜切而下,若不是命大躲得快且腰骨挡了下,眼前这男子怕早被人一斩为二了。 这份身手和胆色…… 小张叔的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即捻着胡须赶苏木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赶紧家去吃饭了。” 苏木槿无语的看着小张叔一脸‘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只好起身告辞。 蓝遗拢了衣裳,强撑着已有些发晕的脑袋,抱拳,“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苏木槿摆手,笑着看他,“我不过是搭把手送你到这儿来,你该谢的是你自己和张爷爷。” 蓝遗侧眸去看小张叔,小张叔瞪了眼苏木槿。 苏木槿眨了眨眼,在小张叔又一眼瞪过来之前,笑着又说了句,“张爷爷,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过你这里。” 说罢,脚步轻快的出了正屋,走出了院子。 “这丫头,越来越精怪。” 小张叔抚着胡须,笑的眉眼都舒服的窝在一团。 蓝遗缓缓坐回椅子上,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满头大汗,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小张叔斜睨了他一眼,轻声道,“小子,你可真是命大,这么深的伤口拖了半个夜晚大半个白天,若不是你手中的伤药效果奇佳,光靠点穴是止不住那血的。” 蓝遗闭上眼,将身子的重量放在椅子背靠上,慢慢吐出一口气,睁眼客气道,“这位大叔,我身上的伤不要紧,借……你的地方,让我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小张叔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里间,蓝遗点头道谢,拖着身子去了里间。 等小张叔熬了药进来,他已然睡熟。 小张叔怔了怔,看着他睡着仍显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好半响,才怅然的轻笑着吐了一句,“跟你爹长的可真像……” 苏木槿走进院子,就瞧见苏姚黄正撅着屁股趴靠在他们家窗户下听墙根儿。 “小姑,你在干什么?” 苏姚黄摆手,“别说话!” 说完,才发觉跟她说话的人是苏木槿,扫兴的瞪了她一眼,拍拍手直起身子,转身朝正屋跑去,“爹,娘,二哥要分家……他们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等爹身子好一些就准备搬出去……” 二房里,陆续走出几个人。 苏连华与沈氏,苏连贵与裴氏。 苏连贵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正屋,与苏连华道,“二哥,分家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裴氏在底下扯了扯丈夫的衣角。 苏连华笑着摇头,“我想好了。” 苏连贵有些颓然,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二哥性子好好说话,但脾气拗,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主意。 “二哥,业哥儿以后要走科举,孝字压头,你……” 苏连华笑了笑,抬头去看苏木槿,苏木槿迎着苏连华的目光,笑了笑,开口道,“四叔,我在姥爷家跟二表哥读书时,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段话,讲的是先帝的一些政令,其中有一条说先帝曾昭告天下,言读书是为明事理、知善恶,辩是非、懂伦常。若父母不慈……自不必愚孝;若兄弟不仁,则无需顾念骨肉亲情!” “这……” 苏连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爹娘求情的话他说不出口,自己的亲娘搓磨了二房这么多年,他们从未相帮过,哪里有脸再求什么。 裴氏再一次伸手扯了下丈夫的衣袖,苏连贵垂眸看了眼妻子,苦涩的笑了一笑。 “我就知道,我好好的儿子就是被你们这群小贱蹄子给灌了**药,分家,我让你分家……” 苏老太太掀开门帘冲出来,一身老青色的棉袄棉裙,像颗熟过头的大冬瓜立着咚咚咚跑了过来,照着裴氏劈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众人齐齐怔住。 裴氏被打的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娘,你干什么?” 苏连贵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怒的吼了一声,去看裴氏的脸,“嘉哥儿他娘,你……嘶。” 看到妻子脸上的红肿,苏连贵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多少年了,他媳妇嫁进苏家多少年了,他们夫妻相亲相爱,从未红过脸。妻子素来会为人,婆媳、妯娌都处理的很好,虽然平日会受一些气,可挨打…… 开天辟地头一遭! 裴氏被打的一懵,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眸底满是委屈的看着丈夫。 苏连贵的心更揪了起来。 “娘,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为什么动手打嘉哥儿他娘?!” 苏老太太跳脚,“打的就是她!看她还敢不敢学那些狐媚娼妇蛊惑我儿子分家!我告诉你,我和你爹还没死,谁也别想分家!门都没有!你们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和你爹养老,给我们养老送终!” 苏老太太吼完,恨恨的一眼一眼剜着苏连华与沈氏。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满腹愧疚的看着苏连贵与裴氏,他们知道四房是受了他们的连累,遭了无妄之灾了。 苏姚黄从正屋里慢慢走出来,撇着嘴睨着沈氏与裴氏,“四哥、四嫂,二哥跟咱们不是一个娘,他们想分家你们不劝着还说要帮着他们劝爹娘让他们分家,你们对得起爹娘这么些年一直帮衬着你们供嘉哥儿读书吗?娘,我看二哥他们就是闲的,不忙着赚钱给嘉哥儿读书,整天想着怎么对付你们……要我说,干脆一文钱都不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个儿供嘉哥儿读书去!” 苏连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裴氏更是一脸苍白,满眼惊恐的攥住了苏连贵的手,“他爹……” 牵扯到儿子的前途,裴氏吓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精明。 沈氏紧蹙眉头,去看苏连华。 苏连华眸底一片阴沉,上前一步开口道,“娘,你误会了,老四是来劝我们不要分家的,并没有……” “我都听见了。”苏姚黄嗤了一声,抬着下巴,一副‘瞧你们怎么说谎’的模样。 苏老太太哼了一声瞪过去,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可不敢当你这声娘,你又不是我生的!怎么,我教训自己儿子儿媳妇也不行?我打死自己儿媳妇也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儿,给我滚一边儿去!” 说罢,不怕死的撞了一下挡在裴氏前面的沈氏。 沈氏岿然不动,苏老太太反撞的后退了两大步,尖叫着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苏姚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你咋撞个人还能把自己撞到地上去?” 苏老太太瞪了没心没肺的闺女一眼,嘴里挑拣了恶毒的话想骂沈氏,可一抬头瞧见沈氏旁边眸底幽深如枯井一般看着她的苏木槿时,心中莫名咯噔咯噔两声,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最后,狠狠瞪了沈氏两眼,叫苏连贵,“老四,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守着那满口挑拨离间的贱蹄子干啥?还不过来把我扶起来!” 被这样明晃晃的骂,裴氏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苏连贵气的心肝都在疼。 “好好说话?”苏老太太张口啐了口唾沫到地上,“我跟个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的贱蹄子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裴氏,敢撺掇我儿子分家,看我不休了你!” “娘,嘉哥儿他娘没有撺掇我分家!我们没打算分家!我们还想着给你和爹养老送终……” 苏连贵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苏老太太接连的呸声打断,“你当我是个傻的,她最近往二房跑那么勤快,不就是跟老二家的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好钻了被窝哄你跟我们分家,快快活活的过你们的小日子……” “娘,我们真没有!” 苏连贵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老太太认定的事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认。 裴氏脸色泛白,攥着苏连贵衣角的手指抖的不成样子,在听到苏老太太说到学了肮脏手段好钻被窝哄你时,白眼一翻,身子似面条一般往地上瘫去。 苏连贵吓的忙一把搂抱起裴氏,半跪在地上,“嘉哥儿他娘……云娘?云娘!” “装,可劲儿的装……被我拆穿真面目羞愧难当了吧?”苏老太太撇着嘴不屑的看过去。 “娘!” 苏连贵一声大喝。 苏老太太被唬的一跳,正要开口再骂,忽然瞧见裴氏白的纸一般的脸色,喉间一哽,咽了口口水,“这……这可不管我的事……” 五房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袁氏探出头瞧着热闹,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兴奋的砸吧着嘴。 沈氏眼尖的瞧见裴氏身下棉裤上渗出来的血水,心下猛的一沉,转头就唤盛哥儿,“快去喊你张爷爷过来,你四婶儿怕是有身子了,快去!” 苏木槿看到那些渗出来的血水,亦是心下一沉,小张叔是男人虽略懂一些女人病症却并不精通,四婶这症状一看就是要流产的迹象,单纯的熬药保胎怕是一个万一来不及,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四叔,外面冷,把四婶抱进屋里。娘,烧一些热水来!” 苏木槿当机立断,快速冷静的叫了两人,又挽了衣袖,单手扣住裴氏的手腕脉搏。 不管怎么说,四婶是受他们二房的连累才有这么一惊一吓,动了胎气,她势必要保住四婶的这个孩子。 记忆里,四婶是只生了嘉哥儿、栀姐儿和桐姐儿三个,并没有第四个孩子…… 那么,前世,四婶的这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苏木槿在脑海略过了一遍,便不再纠结。 沈氏有些犹豫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木槿没多做解释,只道,“娘,快一些。” 沈氏看了眼脸色煞白没有血色的裴氏,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点了头道,“好。” 她大踏步去灶屋烧水,苏连贵腿脚有些发软,苏木槿声音略冷的唤了声四叔,“四婶和孩子还等着你救命!” 苏连贵的双眸瞬间清明,苏连华扶着他手下用力,将他拽起来,苏连贵咬着牙抱着裴氏回了屋,放在屋角的床上。 “三丫头……” 小张叔与盛哥儿跑的满头大汗冲了进来。 “让开让开!” 小张叔没好气的冲看热闹的苏姚黄与袁氏吼道。 袁氏撇撇嘴,往一旁退了退,苏姚黄站着没动,被袁氏一把扯了过来。 “五嫂,你拽我干啥?” 苏姚黄气呼呼的拍开袁氏的手,袁氏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心眼咋那么毒,那可是你四嫂!耽误了诊治,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一尸两命你懂不懂?!” 说罢,瞥着苏姚黄,满眼的鄙夷。 苏姚黄气的跺脚,“又不是我害的,是我娘……” 袁氏切了一声,转头去看屋里。 两人的对话传到苏木槿耳中,苏木槿有些意外的用余光扫了袁氏一眼。 小张叔急匆匆走上前,一把脉就暗道不好,立刻起身开口,“刚上身不到一个月,正是虚弱的时候,我去熬药保胎……” “来不及了。”苏木槿抬头,“熬药保胎太慢!” 小张叔一顿。 略犹豫一瞬,再次开口,“还有一种法子,针灸刺穴保胎,可是……” “我来针灸,张爷爷在屋外告诉我穴道。”苏木槿道。 屋内众人同时一愣。 小张叔皱眉,“你有几分把握?” “我八岁就会背周身大穴了,点穴的功夫是我姥姥亲手教的!”苏木槿神色严肃。 小张叔扭头去看苏连华与沈氏,两人微一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同时朝小张叔点头。 小张叔略松一口气,从药箱中拿出银针袋递给苏木槿,“下手要快,手要稳,穴位万不可出错!” 苏木槿郑重点头。 正文 119 十八针 小张叔撵了一屋子的人到屋外,苏连贵白着脸眼睛黏在裴氏身上一般挪不动脚步,苏木槿低叹一声,走过去轻声安抚,“四叔,四婶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若她出手,还保不住四婶与其腹中的孩子,那她这个昔年的鬼医圣手不如换个人做。 苏连贵嘴唇哆嗦着,张了几次嘴才吐出一句话,“你四婶儿……” “我保证,四婶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会好好的!” “磨叽什么,不知道多等一刻孕妇和孩子就多一分危险吗!”小张叔在外声音冷厉的呵斥道。 苏连贵猛的站起身,深深看了面色苍白无血色的裴氏一眼,双手紧握成拳,大踏步往外走去。 房门关上时,栀姐儿与桐姐儿从二房冲出来,棉袄扣子都没扣,哭喊着往这边扑,“娘……” 苏连贵一把搂住两个女儿,抱在怀里,眸含希冀的看着关房门的苏木槿。 苏木槿关门的手一顿,朝三人重重点了点头。 随即,关上房门。 缓步走到床边,伸手解开裴氏身上的棉袄,打开银针袋,搓了搓手,让手不至于因为冷而僵硬影响到施针效果。 她这边刚准备好,门外就传来小张叔低沉的声音,“三丫头,准备好了吗?” 苏木槿应声。 三指捻起一根短针,神色瞬间一片凛然,她先听了一遍小张叔说的针灸穴位,做了细微改动,下手毫不含糊,快准稳,针针到位,不多一会儿,裴氏苍白的脸上便有了血色,下身止不住的血也停下了。 苏木槿轻嘘一口气,一滴汗珠从睫毛下落下,她才发现,为这十八针,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头的汗,里衣也湿透了贴在身上。 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 果然,丢了八年的东西,虽然没有遗忘,但重新捡起来用还是有些费力。 稍做休息,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集中精力将银针一根一根拔下,收到银针袋中,又帮裴氏穿好衣裳。 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 “好了。” 她的声音甫落,房间门就被人打开。 苏连贵几乎是扑进了房间,“槿姐儿……” 苏木槿笑,“四婶已经没事了,让她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苏连贵连连点头,眼圈有些红,“谢谢你,槿姐儿。” 苏木槿摇头。 栀姐儿与桐姐儿满脸泪水,却紧闭着嘴巴不敢出声,怕扰了睡熟的裴氏。 沈氏瞧见女儿脸色不对,忙过去扶起她,担忧道,“槿姐儿,你怎么样?” “娘,我有点困。”苏木槿将头埋入沈氏怀中,哼唧道。 沈氏哎了一声,“娘扶你回屋睡去。” 小张叔似想到什么,一把抓了苏木槿的手腕,旋即,皱着眉低骂,“你居然动用真气……你才多大点人,有多少真气来救人!简直是……胡闹!” 苏木槿在沈氏怀里抬头,朝小张叔讨好的一笑,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张爷爷,四婶儿是被我们家连累的……” 小张叔瞪她一眼,将衣袖拽回来,摆手,“赶紧回去睡觉,这里有我呢。” “谢谢张爷爷。” 目送苏木槿回了屋,小张叔没好脸色的斜了两眼看热闹的袁氏与苏姚黄。 苏姚黄凑到袁氏耳边嘀咕,“五嫂,四嫂是不是没事儿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大夫。”袁氏撇撇嘴,踮着脚尖儿往屋里探头,一眼瞧见躺在床上面色正常的裴氏,眨了眨眼,“瞧着脸色好好的,应该没事儿了吧。” 小张叔哼了一声,抬脚进了房间,给裴氏号脉,片刻后,他满目震惊的瞪着裴氏的手腕,这脉象…… 不但丝毫没有先前那母弱子虚的症状,反而强劲有力,生机蓬勃! 即使加入了真气,以他说的那些针灸穴位,也断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丫头…… 小张叔陷入沉思,半响,屁股扎了针一样跳起,打开他的银针袋,数了数苏木槿用过的银针。 十八针! 这丫头,居然会…… “没事了吧?就知道她是装的,平日里身强体壮的,今儿个不过说了两句她就矫情的拿孩子要挟婆婆,可真是好大的脸……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岁数的人了,居然有了身孕,老蚌生珠,也不怕人笑话,呸……” “凭什么笑话我娘?奶怀小姑的时候比我娘还要大,大多了!”桐姐儿气不过,怒气冲冲的跑出去,与苏老太太怼了起来。 苏老太太大怒,“你个死丫头片子,你说谁呢?” 抬手照着桐姐儿的头拍了过去。 栀姐儿见状,脸色一白,猛的扑了过去,苏老太太的手指甲刺啦一下划过栀姐儿的脸,血瞬间涌了出来。 “啊!” 正文 120 死不悔改的苏老太太 尖叫不是来自受伤的栀姐儿,而是一旁看热闹的苏姚黄。 苏连贵还没从妻子平安无事的状态中恢复,转头就瞧见大女儿满是鲜血的脸和自家亲娘指缝间带起的血肉。 整个人瞬间傻了一样,本能的扑了过去,张着嘴脑中却一片空白。 谁也没想到变故突然发生,一群人都怔住了。 袁氏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脸,吞了口口水,嘀咕了一句,“俺滴亲娘诶,这一爪子下去,栀姐儿这脸可是没救了……” 石破天惊! “栀、栀姐儿……”苏连贵浑身一个哆嗦,踉跄着扑跪在栀姐儿身前,手颤抖着伸出去,却不敢碰触女儿瞬间被鲜血覆盖的脸。 栀姐儿眼中满是泪水,一双手指甲都掐入了掌心,似是痛到了极致,闷哼道,“爹,疼……” “爹在,爹在……” 苏连贵一叠声的应着,转头抖着声音叫人,“张叔……张叔!” 桐姐儿看到姐姐满脸的血,尖叫一声,身子软了下去。 “桐姐儿!” 苏连贵接住桐姐儿,看着怀中苍白昏厥的小女儿,再看看面前忍痛到额头满是汗珠,嘴唇都要咬出血的大女儿,心疼的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小张叔一把拨开吓的呆滞站在原地不动的苏姚黄,拔开药瓶就往栀姐儿脸上撒药,“好孩子,有点疼,千万要忍住了……” 栀姐儿疼的身子打起哆嗦,却倔强的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苏姚黄被推的一个趔趄,生生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疼的叫出了声,有些怨愤的瞪了小张叔一眼,揉着撞疼的肩膀走到了苏老太太身边,扯了扯苏老太太的衣角,“娘……” 苏老太太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过来,看到她,突然跳了起来,指着栀姐儿色厉内荏道,“不怪我,要怪就怪这丫头,好好的干啥突然跳出来,她要是不跳出来,就不会被我打到……” “娘!” 苏连贵猛的抬头,一双眸子血红一片直直的瞪着苏老太太……和她满是血污的手指。 苏老太太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指甲缝隙间零碎的血肉,没有说完的话哽在喉间,看着苏连贵愤怒指责的眼睛,张了张嘴,不敢大声反驳,只轻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怎么能怪我?要不是那死丫头说我老蚌生珠,我也不会气的动手……”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小张叔没好气的一句话怼过去,“桐姐儿才多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也不想想,但凡是个孝顺的,听你那么污蔑自己的娘亲,哪个不出言维护?” 说罢,对着正屋东间窗户大声啐了一口,“苏老头,你可真是好家教啊!” 屋内,响起苏老爷子喝水呛到的咳嗽声。 苏老太太气的胸口直喘粗气,“孝顺个屁!她老子娘装晕倒装孩子掉了,我一个当婆婆的还不能说上一两句了?她一个当孙女的出言顶撞亲奶奶,我打她是天经地义的,就是打死她也活该她受着!谁让那死丫头扑过来挡的?她要不挡着也就是打一下,还能像现在这样破了相吗?” 一嗓子吼完,苏老太太顿觉心口舒坦了不少,看着脸上满是血污的栀姐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占理儿,气势立刻就起来了,气势汹汹的回瞪着瞪着她的小张叔与苏连贵。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张老头你少管闲事!” “老四,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是你娘,亲娘!你当年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别像某些人有了媳妇忘了爹娘是谁……” 苏木槿几乎是沾床就沉沉睡了过去,棉姐儿蹭在她身边,担心的仰头看沈氏,沈氏忧心的安抚着小女儿,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的尖叫,忙不迭的嘱咐了棉姐儿几句,出了房间。 乍然见到栀姐儿满脸的血,再听到苏老太太满嘴的胡言乱语,气的想拿刀再追上老太太一回。 就瞧见苏老太太轻蔑且挑衅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她蹙了蹙眉,没有出声。 心里却有些心疼四房诸人。 他们二房不是苏老太太亲生的,搓磨也罢,辱骂也罢都可以归结为不是亲生的不心疼,四房可是她亲生的,她也能说这么混不吝的话? 老四…… 沈氏看向苏连华,夫妻两个同时看向苏连贵有些单薄的背影,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四……该有多伤心。 苏连贵何止伤心。 这么些年,苏老太太虽然偏心大房,但对他们几个亲生的兄弟除了银钱上把的比较苛刻,素日对他们媳妇有些阴阳怪气儿外,对他们还是有几分笑脸的。 像今日这样伤害了他媳妇和女儿还明晃晃的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把所有责任和过错都往受到伤害的人身上推的行为,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苏连贵看着明知错不认错,一脸强硬不知悔改的亲娘,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好像有些明白二哥为什么连名声都不要了,也想分家出去单过。 “娘……” 他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你有没有想过,嘉哥儿他娘腹中的孩子若有个万一,我就没了一个儿子,你……就没了一个孙子?栀姐儿脸上的伤如果留了疤,以后就嫁不了好人家,嫁过去也会因为脸上的伤看婆家人的脸色,甚至被他们欺负,一辈子过不安稳……这些,娘,你有没有想过?” 苏老太太被苏连贵看的有些不自在,面上显出几分狼狈,羞恼道,“她不是好好的吗?我哪知道她平时看着挺强壮的一个人,说两句就晕倒了……栀姐儿那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要不出来替桐姐儿挡,哪会被我的指甲划到……让你小张叔给她多拿几副药,顶多,顶多……药钱我来出。” 一副‘我给了你天大的恩赐,你不能再得寸进尺’的模样瞪着苏连贵。 对于只从儿子手里抠钱不往外花一文钱来说,确实很难得。 苏连贵自嘲的笑了笑。 正想说什么,衣角被人扯了下,抬头就瞧见栀姐儿睁着疼的水雾氤氲的眸子看着他,轻声道,“爹,我不怕……” 看着疼的身子都在颤抖的大女儿这会儿还想着安慰自己,苏连贵的鼻尖蓦然酸涩不已,眼眶发热发胀。 “栀姐儿……张叔……” 小张叔沉着脸,叹了一口气,“我尽力,伤口看上去有些深,疤……肯定是会留的,我只能尽量让疤痕浅一些……” 栀姐儿挣扎着露出一个笑容。 他好好的女儿,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苏连贵瞧着,突然抬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奔涌而出。 苏连华上前两步,伸出手想安抚苏连贵,半道又顿住,缓缓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哪里是几句话能安慰的了的…… 沈氏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袁氏依着墙,看着栀姐儿的脸,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苏老太太挪了挪脚,似想走过去,脚步动了动又顿住,看着儿子捂着脸无声的哭,心里又难受又委屈。 “娘,你咋下那么重的手?”苏姚黄紧紧扯着苏老太太的衣角,有些害怕的瞅着栀姐儿的脸。 “我又不是故意的。” 见一贯疼爱的女儿也这么说自己,苏老太太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苏姚黄奇怪的看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委屈,却道,“娘,栀姐儿这辈子……完了。” 完了。 这两个字惊的苏老太太脸色大变,一把撸了苏姚黄的手,小脚飞快的往正屋里捣腾,“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扑上来的,不怪我,不怪我!” 沈氏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袁氏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嘴里嘟囔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老虔婆,早晚有你受报应的时候!” …… 苏木槿醒来的时候,天已擦黑。 枕边,棉姐儿蹭在她耳旁,脸颊红扑扑的,正睡的香甜。 沈氏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正低头缝补着苏连华的棉袄。 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笑着问她,“醒了?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槿姐儿醒了?” 苏连华从床尾凑过来,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褂,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还好,没发烧。” 沈氏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苏连华忙赔笑,拍了拍自己的嘴。 苏木槿笑着从床上坐起来,看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爹,娘,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酉时正。” 沈氏缝补好最后一针,低头咬断针线,站起身将棉袄抖落了几下,递给苏连华,“赶紧穿上,小心着凉。” 苏连华笑着接了棉袄,穿在身上。 沈氏收拾好针线簸箩,扑了扑衣裳,走过去拿了床头的棉袄披到苏木槿身上,“娘去给你做碗鸡蛋面,撒上一些葱花,好不好?” 葱花鸡蛋面。 苏木槿眯起眼连连点头。 沈氏笑,又帮她拢了拢被子,才抬脚出了门去灶屋。 沈氏一走,苏木槿就抬头望着苏连华问道,“爹,你受伤了?” 苏连华一怔。 “没有,碰到几只猴子,不小心被抓破了袖子。” 苏木槿斜了一眼袖子上,沈氏缝补的几乎看不出是被剑划破的那道痕迹,慢慢的喔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爹既然想瞒着她,那她就装不知道好了。 盛哥儿听到动静,进来瞧见苏木槿醒了,露出笑容,“槿姐儿没事了……” “哥……”苏木槿笑着劝了盛哥儿去睡觉。 没一会儿,沈氏端了面进屋。 苏木槿笑眯眯的吃完,心满意足的歪在床头。 沈氏笑着摇头。 “娘,四婶醒了吗?” 沈氏收拾碗筷的手一顿,叹了声气,坐下来将苏木槿睡着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苏木槿有些发怔,“栀姐儿被老太太划伤了……破相……毁容?” 沈氏点头,“你张爷爷的意思是脸上的肌肤太娇嫩,伤口又深,怕是……要留疤。” 说着,就想起苏木槿年前后脑勺挨的那一棍。 心口尖锐的刺疼一下。 “老四,这是被我们连累了……老太太,可真是……”苏连华沉着脸,有些不好受的叹道。 沈氏张了张嘴,“可怜栀姐儿,以后……怎么办?” 苏木槿默然。 四房,若不是与他们二房走的近,就不会有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但,话说回来,苏老太太能下这么重的手打人,恰恰说明了,也没把四房当一回事。 苏木槿抿了抿唇,想起记忆里性子虽淡,为人却很温和的栀姐儿,轻轻一叹。 等明日,她看过栀姐儿的伤势,再斟酌一下除疤的法子。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沈氏与苏连华回隔壁屋休息,苏木槿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洞洞的一片,出了不知道多久的神,才昏沉沉的睡着。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苏木槿去四房看栀姐儿,正碰上小张叔来帮栀姐儿换药。 苏木槿趁机看了她脸上的伤口。 伤口一共三道,长且深,里面血红的肉都翻了起来,可见苏老太太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打人。 桐姐儿不过六岁,这一巴掌真打到她头上,怕是真能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苏连贵一双眼血红,满脸憔悴,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的模样,“张叔,栀姐儿的伤……” 小张叔手下一顿,没有开口说话,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裴氏红着眼,喉间哽咽,紧紧盯着女儿脸上难看的血红色的长条伤口,手攥着被子,几乎将手下的被子扯破。 “姐姐……” 桐姐儿昨晚醒来已是哭了一场,早上眼睛还是肿的,这会儿看到栀姐儿脸上的伤,扑在苏木槿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木槿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开口与小张叔商量,“我在睿表哥那堆古书里看到过一个祛疤的方子,应该能治好栀姐儿脸上的疤痕……” 此言一出,屋内哽咽声与哭声同时一顿。 苏连华、裴氏与桐姐儿都看向了苏木槿。 小张叔蹙了蹙眉,看了苏木槿一眼,“好,一会儿你与我一同回去,把方子写给我看看,若可行再拿给四丫头用,若跟我的想法同出一辙,就算了。” 苏木槿还想说什么,被小张叔瞪了一眼,只好讪讪的吞了回去。 裴氏拉着苏木槿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槿姐儿,你救了四婶儿和你小弟弟的命,四婶儿念你一辈子的好,你要是再能治好你四妹妹脸上的伤,四婶儿……四婶儿这辈子拿你当亲闺女疼,你四妹妹她……不能就这么毁了,她还小……怎么能这么毁了一辈子还那么长……四婶儿只要想想这心就像被人拿刀剜了……” 说到最后,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言语都有些混乱了。 “四婶儿放心,我一定治好栀姐儿脸上的疤。”苏木槿笑着安抚裴氏。 见她说的这么轻松,裴氏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希冀的种芽,像扎了翅膀一样扑棱着几息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哭笑着看苏连贵,“槿姐儿有法子治好栀姐儿,她能治好……” 苏连贵连连点头,看着苏木槿的目光满是感激,眸底却不是很相信,只以为苏木槿是为了稳住裴氏混乱的情绪才这么说的。 “槿姐儿,不管栀姐儿能不能治好,四叔和你四婶都感谢你。” 苏木槿心中略叹,正想说什么,怀中的桐姐儿突然抱紧了她的腰,仰着小脑袋眨着黑漆漆水朦朦的大眼睛看着她,“三姐,你真的能治好四姐吗?” 苏木槿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点头,“一定能!” 小张叔有些诡异的看着她,这三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眼神中,他似乎能看出来,她对四丫头脸上的疤痕很胸有成竹,给人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果然,苏连贵瞧见她认真的模样,心中亦是一荡,“真的……真的能治好?” 苏木槿点头,再一次重复,“一定能!” 苏连贵血红的双眸瞬间盈满了泪水,他颤抖着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好、好……好!” 屋内,唯一冷静的只有栀姐儿与小张叔了。 小张叔眉头紧蹙,想说什么,又无奈的放弃,处理好栀姐儿脸上的伤,嘱咐她生冷要忌,带颜色的东西都不要吃,免得疤痕处留下颜色,痕迹更重。 裴氏与苏连贵哪有不应的,连连点头。 从四房出来,苏木槿跟着小张叔出了苏家院子。 小张叔一路上瞪了苏木槿无数回,苏木槿都好脾气的回之一笑,气的小张叔吹胡子瞪眼,脚步加快回了自己家。 苏木槿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 小张叔丢下药箱,憋了一肚子的话转头就砸向苏木槿,“你知不知道四丫头的伤口感染了?你知不知道她的伤口很深,铁定会留疤的!你知不知道你四叔四婶想治好四丫头脸上的伤都要魔障了,你……你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打那样的包票?你……你……万一伤口治不好怎么办?给了人希望做不到更让人心生绝望,还不如不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小张叔又气又无奈的狠狠瞪了苏木槿一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苏木槿眨了眨眼,走过去扯了小张叔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张爷爷别生气,你先看过我的方子,若觉得不妥,你再骂我,成不?” 小张叔拧着眉,胡子一翘一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先把方子写出来我看看,若不妥,到时候就都推到我身上来便是。” 苏木槿一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知道小张叔惦记维护她,心中很是感动。 她笑着点头,拿了笔墨将方子以及步骤详详细细的都写了,吹干墨迹递给小张叔,小张叔接过,本没报期望的心在看到那一笔绳头小楷写出来的药方时,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木槿心下一松,知道小张叔认出了这个药方。 小张叔拿着药方有些激动的抖着手,“当年我几进太医……都没有找到这本书,居然……三丫头,你记方子的书可还在你外祖家?” 苏木槿摇头,“这方子是我在镇上听一个游方郎中说的,不是在我姥爷家看到的。” “你刚不是说……”小张叔瞪圆了眼。 苏木槿笑,“毕竟是偏方,我怕四叔跟四婶着急才说从书里看到的。张爷爷,这方子能用吗?” 小张叔气的抬手点着她,没好气的道,“这是千金药方里的灭瘢方,你说有用没有!” 苏木槿眨了眨眼,竭力表现出一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那是什么?” 小张叔气结,干脆不再理她,低头分析琢磨起药方来。 苏木槿轻嘘了一口气,往后坐到椅子上,一抬头就迎上依靠在小张叔房门墙壁上定定看着她的蓝遗,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 苏木槿心惊,如果她没记错,前世这会儿蓝遗应该已经离开了,被她送到小张叔家的第二日天不亮就离开了! 可这会儿…… 天已大亮,太阳都出来了,蓝遗居然还在? 蓝遗神色木然,只一双眸子因她的问话生动了三分,嘶哑着嗓子回问,“不是你把我送来的吗?” 苏木槿哑然。 ------题外话------ 对不起大家。 老家出了点事,实在没心情码字,这么久才调整好心态来更新,很抱歉。 今天开始更新,每天13点更新,若有加更,会在晚上六点。 再次对大家说声对不起,一会儿会在广场发红包,宝宝们记得去领哈。 正文 121 蓝遗的试探 蓝遗淡淡的看着她,眉头轻微的蹙着,一双黑漆的眸子里似藏着什么,不愿让人看清。 沉默片刻,苏木槿笑着打破寂静,“你的伤怎么样?” 蓝遗垂眸,视线在自己的腹部一掠而过,淡声道,“死不了。” 苏木槿一噎。 这臭脾气,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样。 苏木槿再笑,“张爷爷的医术十里八村都很有名,你如果不着急,就多留几天,让他帮你好好养养伤,伤在肚子上,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蓝遗扫了眼拿着药方自言自语模样癫狂的老头,目光重新落在苏木槿身上,轻的几乎未闻的嗯了一声。 苏木槿抽了抽嘴角,有种扶额的冲动。 前世今生,她与蓝遗的交流多半是她发号施令,他一声不吭的执行,安慰、关心、谈心、聊天这些事,她没做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之间又陷入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蓝遗突然开口,“槿姑娘,你……为什么救我?你那个父亲可是动了杀机的。” 苏木槿微怔。 略想了一下,抬头笑道,“许是觉得你像个认识了许久的朋友,舍不得你死。” 蓝遗的双眸微微一动,目光定在苏木槿笑的眯起的双眸和脸上,半响,唔了一声,再半响,吐了两个字,“谢谢。” 说完,犹豫了一瞬,又道,“我会在此处盘桓数日养伤,槿姑娘若有什么事尽可寻我,算是……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苏木槿有些讶然的看他,蓝遗不躲不避回视。 苏木槿点头一笑,“好。” 那边,小张叔研究了半响,指着方子一处皱眉问苏木槿,“你这方子是不是不对?我记得这里……诶,等等,你这丫头居然用这个东西,你……” 苏木槿不接话,扯了几句闲话,离开小张叔的院子,回了苏家。 没几日,小张叔兴冲冲的叫了苏木槿去自己家里,让苏木槿看他抓到的水蛭,“你瞧,我特意选的长的秀气的,免得吓到你们家四丫头……” 秀气? 水蛭还能看得出来长的秀气不秀气? 不对,水蛭还能用秀气来形容长相? 苏木槿哭笑不得。 “水蛭吸腐肉残血,这么惊骇世俗的法子怎么能让栀姐儿看到?到时候肯定得把她的眼睛蒙上,或者点了穴才好动手……” 小张叔一愣,瞬间泄气,“你说的对,普通人哪能接受的了这个,不能让他们看到,否则……” 否则,谁还敢让他治。 小张叔有些哀怨的看了眼苏木槿。 苏木槿弯着眸子笑。 小张叔胡乱的挥了挥手,“你回去跟四丫头说一声,我这儿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治疗。不过这法子是第一次尝试,治疗过程中会发生什么都未可知,让她想好做了决定来找我。” 苏木槿点头。 小张叔有些蔫蔫儿的跟苏木槿闲扯了几句,就要撵人,沉默的看着二人的蓝遗突然出声,“槿姑娘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苏木槿看他,笑着道,“不过是从一些杂书中看到的奇怪的法子……” 却并没否认自己会医术。 蓝遗心思略动,“槿姑娘今年十三?” “虚岁十三。” “一直生活在十八里寨?” 苏木槿点头。 “听张叔说,槿姑娘的父亲当过兵,是负伤退伍的士兵。母亲曾在大家族里做过三等丫头?” 苏木槿眉头一蹙。 小张叔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蓝遗,“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报个恩也得先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了?” 蓝遗淡淡的斜过去一眼,没有搭理小张叔,视线重新落到苏木槿身上。 报恩? 苏木槿不动声色的点头,“张爷爷说的没错,我娘是丫鬟出身,我爹因为上战场跛了脚,退伍后带着我们一家子回了这十八里寨。” “姑娘可知你母亲是在哪个家族当的丫鬟?”蓝遗神情紧绷,继续追问道。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不知。” “怎么会不知道?你娘没跟你说过吗?”蓝遗眉头微蹙,声音里有些异样。 苏木槿笑,“说这个做什么?” 蓝遗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撇了小张叔一眼后,放弃。 随后,低声道,“也是,谁没事会跟人说自己曾经是个下人……”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送走苏木槿,小张叔关上院门,立刻沉了脸,转回正屋,看着蓝遗沉声道,“你小子想干什么?” 蓝遗没吱声。 小张叔瞪着他,“我告诉你那些事,不是让你去试探三丫头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蓝遗突然冷了脸,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带着怨愤和冰冷,“我倒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跟她一样……” “蓝遗!”小张叔冷喝。 “别叫我那个名字!我现在的名字叫夜九!九死一生的九!” 小张叔的神色一顿,半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娘给你起这个遗字,你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吗?” 蓝遗脸色一白,眉眼间满是痛楚,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半响,睁开双眸,神色已归于平静。 “我知道我姓蓝,一辈子都姓蓝。”他看着小张叔,沉沉道。 小张叔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 苏木槿从小张叔家离开,一路上都在想蓝遗问的那些话,还有小张叔为什么把他们家的事告诉一个住在他们家仅一天的蓝遗? 她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可到底哪里有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难道,蓝遗是小张叔的旧识? 可若两人是旧相识,前世时,小张叔为什么瞒着她?蓝遗为什么也一句没提过? 直到走到战家门口,被送周寡妇出门的战家婶子笑着拦住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木槿笑着摇头,看到瞥了她一眼,愤愤离去的周寡妇,微挑眉。 战六婶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来寻我们家借银子,说李秀才现在过的艰难,让我们看在乡亲的份上帮衬一把,以后她儿子当了官一定忘不了我们的好……” 苏木槿眨了眨眼,求知若渴的看着战六婶。 战六婶好笑的轻拍了她一下,继续小声道,“我没借。母子俩没一个好的,你还没过门就欺负你成这样,还想我帮衬他们,脸可真大!” 说完,失笑的摇头,“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啊,就听你爹娘的话,爹娘不管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苏木槿笑,晃了晃战六婶的胳膊,“我知道,婶子也是为我好。” 战六婶欣慰的笑眯了眼,拍了拍苏木槿的手,“好孩子,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 苏木槿毫不谦虚的点头,一双眸子黑亮黑亮的,看的战六婶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随后没几天,村里几家与战家六房、苏家二房交好的媳妇子都悄悄来寻战六婶和沈氏说话,说周寡妇满村子哭着可怜借银子的事儿,不少人都觉得苏家二房手里攥着银子不支持准女婿半个儿读书很是没良心。 几个媳妇子劝沈氏若有闲散银子,拿出一些,免得让周寡妇这样满村子乱窜,坏了二房的名声。 沈氏气的胸口发闷,咬牙道,“他们想的美!别说我们家里没银子,就是有银子,我拿去给乞丐都不会养他们!” 几个媳妇子无奈,“你这是较的什么真儿?槿姐儿跟李秀才定了亲,你还真想退亲不成?你看看咱们十里八村的,别说这么年轻的秀才,就是童生能找出几个?” “是这个理儿,先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过日子得往前看……” “槿姐儿嫁个秀才老爷跟嫁个打猎的猎户,可差远了!孩子耍些小性子,你可不能犯糊涂……” 沈氏满嘴苦涩倒不出来,气的险些坐出病来。 还是战六婶劝慰了许久才好一点儿。 苏木槿冷眼瞧着周寡妇与李成弼作死,心里痒痒,偷摸着又点了一把火。 果然,没两日,沈氏放在银钱箱子里的钱袋不翼而飞了。 ------题外话------ 先前写的太剧透了,推翻重新写的,让大家久等了。 推荐: 《田园辣妻:调教一等贤夫》虐渣,宠文 PK中,奖励多多,欢迎入坑,坑品保证 一朝穿越,她竟然被爹娘三两银子卖了,心中一句草泥马! 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她还有一个憨厚老实的相公不是? 当她打定了心思,要守闷葫芦相公过日子的时候,却发现相公一家也绝不是善茬! 一家子极品将原本不富裕家洗劫一空,她心中奔过草泥马! 凭自己发家致富,当初不要她的爹娘竟然跑过来颐指气使! 纳尼,老娘自己挣的,凭什么要交给你们! 这一切对于林思羽来说都不是难事,婆婆不公,可以分家,父母不亲,可以断情!却发现自己闷葫芦相公才是最腹黑那头狼! 正文 122 银子谁拿的(一更) 沈氏的第一反应是家里遭了贼,仔细想了近几日家里发生的事,目光沉沉的落到了苏海棠身上。 苏海棠立时红了眼叫屈,“娘,不是我,我没拿家里的银子……那银子是要给爹和三姐拿药的,我怎么会拿……” 沈氏蹙了眉,半信半疑,“你真没拿?” 苏海棠委屈的眼泪都掉了出来,跺着脚,“我真没拿真没拿!” 苏连华欣慰的点头,劝沈氏,“棠姐儿心里还念着那银钱是给我和槿姐儿拿药的,不会拿……” 沈氏扭头,瞪了苏连华一眼。 苏连华轻咳一声,闭上了嘴。 沈氏沉着脸,再问苏海棠,“你真没拿?” “我没拿!娘就知道怀疑我,怎么不问三姐,我那天瞧见三姐在爹娘屋里呆了好久,说不定是三姐心疼弼哥哥……”苏海棠委屈又倔强的咬着嘴唇,抹着满脸泪水,目光飞快的扫了苏木槿一眼,眸底满是怨怼。 苏木槿挑眉,她心疼李成弼? 嗯,她会好好‘疼’他的。 “棠姐儿!” 听她攀扯苏木槿,盛哥儿头一个皱着眉出声打断她的话,“槿姐儿不会拿家里的银子!” 苏连华也皱了眉看着苏海棠。 沈氏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的苏木槿一眼,视线再回到苏海棠身上,眉头拧起,“不是你就不是你,你攀咬你三姐做什么?” “你们张口就冤枉我偷了银子,怎么不冤枉三姐?说不定银子就是三姐偷的,是她偷的!”苏海棠咬着牙冲苏木槿吼着。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她。 沈氏气的抬手一巴掌拍过去,苏海棠尖叫一声跳着脚跑开,躲到苏连华身后,揪着他的衣服仰着头哭的可怜,“爹,不是我拿的,娘冤枉我……” 苏连华忙拦住沈氏,“梅娘梅娘,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不过是几两银子,棠姐儿若拿了不会咬死不承认,她这模样应该是没拿……” “你还护着她?上次红薯的事她不是一样咬死了不承认……”沈氏气红了眼,指着苏连华手指哆嗦,“她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你给我起开!我今儿个非打到她承认不可!” 苏海棠哇哇大哭,“我没有我没有,娘冤枉我!” 苏连华两面劝,沈氏铁了心要棍棒底下打的苏海棠松嘴,苏海棠哭嚎着死不承认,苏连华无奈的向儿子、女儿求救,盛哥儿皱着眉犹豫片刻,开了口,“娘,棠姐儿这样……兴许真没……” “兴许个屁!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她那点花花肠子,你们都给我起开,谁也不许帮她求情!”沈氏怒极,抓起苏连华的手腕,一把甩了出去。 苏连华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腰撞到桌子上才稳住身子,疼的脸色一白,额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 “爹。” 苏木槿忙过去扶住苏连华,手指顺势搭上苏连华的手腕,脉像入手,她的心蓦然一沉。 “爹,你受伤了?” 苏连华扶着腰站直身子,瞄了沈氏一眼,笑着打哈哈,“不碍事,都是小伤……” “是不是野獾子给伤的?” 沈氏瞧见苏连华明显疼白的脸色,连声急问,“是不是?” 苏连华忙摇头。 沈氏狠狠瞪过去。 苏连华呵呵干笑一声,“没提防那獾子从背后撞过来,闪了腰。” 苏木槿听的皱眉,这伤势哪里是闪了腰这么简单,怕是腰骨给撞出了缝隙。 沈氏松了一口气,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跟你说过多少次,小心谨慎,你……” 苏连华笑呵呵的听着,余光扫见苏海棠蹑手蹑脚的往门外退,眸底暗色一闪,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盛哥儿也瞧见了苏海棠偷跑,嘴张了张,犹豫了片刻,苏海棠已跑出了院子。 棉姐儿睁眼瞧着,看看盛哥儿,看看苏连华,嘟起嘴扑过去抱住了苏木槿的腿,“三姐,五姐跑了……” 苏木槿垂眸笑了笑,蹲下身子抱起棉姐儿,“咱们去看你四姐。” 棉姐儿乖巧的窝在苏木槿怀中,小胳膊圈着她的脖子,头埋在颈窝处,软软的嗯了一声。 两人走出房间,棉姐儿闷闷的开口,“五姐说三姐的坏话……棉姐儿不喜欢……” 苏木槿心中一软,笑着蹭了蹭棉姐儿的脸蛋儿,“三姐喜欢棉姐儿,我们棉姐儿喜欢不喜欢三姐呀?” “喜欢!”棉姐儿立刻扬起头,“棉姐儿最喜欢三姐了……” 苏木槿凑过去,一口亲在棉姐儿脸颊上,棉姐儿咯咯的笑起来,小脸红扑扑的,眸子晶亮一片,也在苏木槿脸上亲了一口。 苏木槿笑着用鼻尖去嗅棉姐儿的颈窝,棉姐儿笑的咯咯停不下来。 苏连华与盛哥儿听着院中的嬉闹,都松了一口气。 沈氏冷着脸瞪了两人一眼,挥开苏连华,抬脚就往外走,“这件事最好不是她做的,否则……休想我饶她!”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股不安。 …… 栀姐儿被包裹的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瞧见姐妹俩笑闹着进来,眸子略弯,“你们怎么来了?” 桐姐儿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栀姐儿,“四姐,张爷爷说你不能笑……” 栀姐儿,“……” 苏木槿眨了眨眼,“包的这么严实,你还能看出你四姐笑了?” “姐姐的眼睛弯了,我笑的时候眼睛就是弯起来的。” 桐姐儿一本正经的指着自己的眼睛,咧嘴一笑,黑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苏木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抬手点了点桐姐儿,“桐姐儿真厉害。” 桐姐儿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栀姐儿看的好笑,眸子越发弯了。 将棉姐儿放在床上,苏木槿握了栀姐儿的手,不着痕迹的帮她把了脉,心下大定,面上松快道,“张爷爷的医术比镇上那些坐馆的大夫都不差,你这点小伤肯定能好起来,一点疤痕都不留的!” 桐姐儿连连点头,“嗯嗯,一点疤痕都不会留的!” 栀姐儿抬手轻触伤处,也笑着点头。 几人笑着又说了会小女儿间的闲话,苏木槿才抱着棉姐儿回了二房。 沈氏已经去灶屋做饭了,苏连华出门去寻战六叔,屋里只剩盛哥儿在桌子上削着一堆竹箭。 见两人回来,盛哥儿立刻起了身。 苏木槿带着棉姐儿与他一起削竹箭说着闲话,兄妹三个谁也没提方才的事。 晚上,苏海棠回来,一脸委屈倔强的模样,谁也不理,饭也不吃,爬上床蒙了被子就睡觉。 沈氏气的险些把她拎起来打一顿。 被苏连华劝着回了隔壁屋。 盛哥儿什么都没说,拧着眉头回了外间。 家里的银子不翼而飞,排除外贼,盛哥儿与槿姐儿不会拿,棉姐儿更不可能,除了棠姐儿,沈氏想不出还有谁。 苏连华有些息事宁人的小心翼翼道,“要不,就算了吧,不过几两……” “算了?怎么算?!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告诉你苏连华,这银子百分之百是棠姐儿拿的!”沈氏气恼的瞪苏连华,“几两银子?那都是你拿命换的!” 苏连华无奈,“棠姐儿最近很乖……” 见沈氏眼睛瞪大,又苦笑着停下,“梅娘,你不能因为棠姐儿做错一件事,就把她想的这么坏,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沈氏气的扭过头,背过身子,不再搭理苏连华。 苏连华瞧着妻子的后背,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放着粮食的屋梁,许久不成眠。 银子不见的事过去好几日,这一日,袁氏在外闲磕牙回来,贼兮兮的瞧着二房。 沈氏只做不知。 谁料,半下午的时候,袁氏探头探脑的拉着九郎要找沈氏说话。 进了房间就反身关上了房门。 沈氏皱眉,不等说话,袁氏就推了把憨头憨脑的九郎,“把你在咱们屋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九郎被推的往前扑,沈氏忙伸手扶住他,看了眼袁氏。 袁氏嘿嘿笑了两声,“二嫂,你先听听。臭小子,还不快说。” 九郎仰着头,吸了吸鼻子,咧嘴冲沈氏傻傻一笑,“二、二伯娘……” 沈氏看着他傻乐的模样,心中轻叹一声,拿手帕帮九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蹲下身笑着问,“九郎,你要跟二伯娘说什么?” “我……跟七哥八哥躲猫猫,藏在麦秸堆里,他们谁都没找着我……嘿嘿……”九郎笑。 袁氏一巴掌拍到九郎头上,“说这些没用的干啥,说你看到了啥!” 九郎委屈的摸着头,想哭不敢哭,“我看到五姐笑眯眯的给秀才娘一把糖,白白的,太阳一照会发光……二伯娘,我想吃糖……” 沈氏蹙着眉,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袁氏。 袁氏嘿嘿乐,“二嫂,碎银子可不是白的吗?太阳底下会发光的……你家棠姐儿可真是……你这几天没出门,可是没瞧见周寡妇那得意劲儿……” “你说棠姐儿拿了银子给周寡妇?”沈氏脸色难看,盯着袁氏沉声问道。 袁氏点头,满脸幸灾乐祸,“可不是吗,我们家九郎亲眼瞧见的!我就说前段时间槿姐儿闹的那么大,这会儿怎么又……” ------题外话------ 二更在六点。 正文 123 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袁氏瞅着沈氏气的铁青的脸,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棠姐儿对她这个未来的姐夫倒是好……” 沈氏冷眼看过去。 袁氏挑着眉似没有察觉一样笑的眼角满是褶子,“槿姐儿有一个这么为她着想的妹妹,可真是二嫂你的福气,说不定以后还能长长久久的那个啥……继续做姐妹,嘿嘿……” “袁翡翠!” 见她说话越发口无遮拦,沈氏冷下一张脸,怒唤袁氏的名字。 袁氏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哎呦哎呦叫了两声,“二嫂你叫啥……” 一抬眸瞧见沈氏似怒极的神情,眼神躲闪了几下,讪讪道,“我就是随口浑说,随口浑说,没啥意思,二嫂你别误会……” “浑说?浑说!你也知道你这话说的混!你这话传出去是会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沈氏瞪着她,咬牙切齿。 袁氏摆手,“哪有二嫂你说的这么严重……” 沈氏怒极反笑,“没这么严重,那要不要我出去寻人说几句,你看上咱们村的谁谁谁了,瞧瞧唾沫星子能不能淹死你?” “诶,二嫂,你这就太不厚道了,我好心来给你报信儿,你没个好脸色也罢了,咋还扯到我身上了……这话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袁氏瞪大了眼,一脸‘你咋不知道好歹’的模样看着沈氏。 沈氏气笑,“你也知道这话传出去你没脸活,你那话传出去,我两个女儿就都完了!你让我怎么给你好脸色?啊!” “我都说是浑说的,谁会当真……”袁氏低声嘟囔着,还想补上一句,“你家闺女都敢做了还怕人家说吗?” 可看着沈氏气的头发都要炸起来的模样,吞了吞口水,将话都咽了回去。 沈氏用力的看着袁氏,“今天这话出你的嘴进我的耳,不许传到第三个人耳中,我若是知道你在外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刚才说的话也会传出去!” 袁氏啊了一声。 “我说到做到!”沈氏冷声警告着袁氏。 瞧出沈氏是认真的,袁氏气的胸脯起伏,好半响才呸了一声,拉着九郎出了二房,将门摔的嘭嘭作响。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活该你们家被秀才他娘嫌弃退亲……” 裴氏听到动静,出门朝站在门口的沈氏看去。 沈氏脸色阴沉的吓人,忍着心底翻腾的怒火朝裴氏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旋即关上了房门,闭上眼靠在门上。 想到苏海棠那张死不承认还觉得受尽委屈的脸,只气的浑身发抖! 混账东西! 她怎么教养了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 这一次,她看谁还敢求情?! 裴氏转身回了屋,带了几分担心轻叹了两声。 “娘,怎么了?”桐姐儿从绣棚上抬起头,看了眼裴氏。 正与栀姐儿说着花样儿的苏木槿也抬起了头。 裴氏朝隔壁看了一眼,对苏木槿道,“我瞧着是你五婶去找你娘,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苏木槿嗯了一声,起身抱了棉姐儿下床,牵着她的手与裴氏和两姐妹道,“四婶儿,我们回去了。” 裴氏愣了愣,忙诶了一声。 目送一大一小回了二房,栀姐儿开口唤裴氏,“娘……” 裴氏应了一声,“怎么了?” 栀姐儿的目光落在二房房门上,笑了笑,声音里有了几分轻快,“张爷爷说我这脸再这么治上小半月,就能大好了……” “真的?” 裴氏眼睛一亮,双手合十连声念阿弥陀佛。 “娘,你说三姐给张爷爷的方子真的有用吗?”栀姐儿仰着头。 裴氏一怔,立时点头,“管用,肯定管用!娘跟你弟弟差点……” 想到自己跟腹中的孩子差点阴阳相隔,裴氏如今还是心口痉挛一般的后怕。 她知道若不是四房与二房走的近遭了老太太的眼,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场无妄之灾。但同时又止不住的想,若不是与二房走的近,她与腹中的孩子真有个什么,槿姐儿还会不会像那日那样出手救她和她的孩子…… 她事后听丈夫说过,若不是槿姐儿当机立断用了针,靠小张叔开的保胎药,怕是药没熬出来,他们的孩子就已经保不住了。 裴氏抚着还未显怀的腹部,深吸一口气,笑着看女儿,“你三姐若没有把握,不会跟你打包票的。” 栀姐儿点头,“我也这么想,要是没有三姐,娘和弟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的脸肯定也要一辈子烂着了……娘,三姐对我们真好。” 桐姐儿在一旁附议点头,“我们也会对三姐一辈子好的。” 裴氏愣住,好半响才笑着看姐妹俩,“行了,娘知道你们俩的意思。别说你们三姐帮了我们娘几个这么多,就是什么忙都没帮,娘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娘跟你二伯娘做了这么多年妯娌,他们一家人是什么秉性,娘还不清楚吗?还轮到你们提醒?” 栀姐儿与桐姐儿对视一眼,都笑了。 桐姐儿嗷呜一声扑过去,被栀姐儿一把揪住领口,扯了回来,“娘还怀着小弟弟,你小心点儿。” 桐姐儿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娘,我一高兴给忘了……” 裴氏笑着将桐姐儿搂过来,另一只手圈住栀姐儿,“娘的好闺女,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娘这心就圆满了……” “娘,三姐说姐姐脸上的伤会好,肯定会好的。” 裴氏失笑。 桐姐儿笑眯眯的蹭着裴氏,栀姐儿的双眼也笑成了月牙。 …… 吃晚饭时,苏海棠依旧一副别人欠了她的模样,对人爱搭不理的,沈氏忍到吃完晚饭回了屋,一脚将苏海棠踹到了地上,随后,关上房门。 苏连华大惊,“梅娘,你这是干什么!” 盛哥儿忙走过去扶苏海棠。 “不许扶!” 沈氏冷声道。 盛哥儿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抬头去看沈氏,“娘……” 沈氏一脸冰霜,黑沉沉的双眸间燃着怒火,定定的看着扑在地上委屈的快要落泪的苏海棠。 一时怒火更盛,“收起你的眼泪,你敢掉一滴,就给我多跪一个时辰!” 苏海棠的身子一抖,瞪大了眼,满目惊恐的望着沈氏。 “梅娘!” “娘……” 苏连华与盛哥儿都有些懵。 沈氏推开苏连华,三两步走到苏海棠跟前,冷冷的看着她,“苏海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我没拿!娘再要我说几遍我都没拿……”苏海棠倔强的仰着头,满脸无辜的望着沈氏。 沈氏呵呵冷笑出声,顺手拿了门后的扫帚,一扫帚打了下去,苏连华忙伸手拦住,“梅娘,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她是像好好说话的样子吗?” 沈氏抬眼瞪苏连华,“放手!” 苏连华皱着眉低头去看苏海棠,“棠姐儿,银子真的不是你拿的?” 苏海棠摇头,一脸仓惶的看着苏连华,“爹,我没拿,我真没拿……” “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沈氏气的手指都在哆嗦。 苏海棠垂下眸子,余光扫到牵着棉姐儿置身事外的苏木槿,狠狠咬了咬牙,手脚并用的飞快爬过去,一把抱住了苏木槿的双腿,仰着头噙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苏木槿,“三姐,娘最疼你了,你跟娘说,我真的没有拿银子……” 苏木槿垂眸看着她,看到苏海棠眼中闪出不耐,才笑着收回了视线,抬起头唤沈氏,“娘……” “不许为她求情!” 沈氏堵住苏木槿,对苏海棠冷声道,“银子你拿没拿你心里有数,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也有数!今天晚上,你就给我好好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跟我说!” 说罢,又喊盛哥儿,“你今晚跟你爹睡。” 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氏,又委屈巴巴的向苏连华与盛哥儿求救。 苏连华一脸无奈,“梅娘……” 盛哥儿看了眼苏木槿,别开眼,避过苏海棠的目光。 苏海棠呜哇一声哭了起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面跑。 沈氏在她身后冷声道,“你今天敢跑出去,以后二房就没你这个人!我不是你爹只是口头说说,不信,你可以赌一把!” 苏海棠的脚步瞬间顿住,扭过头看着沈氏,声音尖锐,“娘为什么不信我,非要我承认偷了银子,我干嘛要偷银子,我……” “……我没偷,爹……哥哥,我没偷银子……呜呜,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三姐,是不是你拿了银子,娘护着你所以冤枉我偷了银子……” 棉姐儿扭头抱着苏木槿的腿,将脸埋了起来。 苏木槿弯腰抱起棉姐儿,看也没看苏海棠,兀自回了里间。 苏连华头疼的看着姐妹俩离开,又想劝沈氏,沈氏冷眼瞪他,苏连华抬手拍了拍额头,抬脚就往外走,“盛哥儿,跟我走。” 盛哥儿有些犹豫的看了眼里间,又看了眼苏海棠,跟着苏连华离开了房间。 苏海棠一脸晴天霹雳的模样瞪着关上的房门,不敢相信一家人都不管她了。 沈氏瞧着苏海棠的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可想到她做的事,心肠又硬起来,冷喝一声,“还不跪下!” 苏海棠懵着跪在地上,仰着脸看沈氏,眼神里带着怯意,“娘……” “棠姐儿,现在就剩你跟娘两个人了,你跟娘说实话,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苏海棠看着她,许久没有出声。 沈氏无力的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子,“你不想想,若没有证据,我会认定了银子是你拿的?” 苏海棠的瞳孔蓦地一缩。 “你既然不想承认,就跪在这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 “娘……”苏海棠突然膝行几步扑过去抱住了沈氏的腿,嚎啕大哭起来,“是周寡妇……她在村里到处跟人说爹娘的坏话,还说等弼哥哥考上举人就退了跟三姐的亲事,我心疼爹娘和三姐,所以……” “所以你偷了银子给了周寡妇?”沈氏淡声道。 苏海棠哽咽着嗯了一声,“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沈氏闭了闭眼,满目心痛。 屋里,棉姐儿依偎着苏木槿,姐妹两人将外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棉姐儿抱紧了苏木槿的胳膊,苏木槿笑着揉了揉小妹的头,将她搂在怀中,背靠着床头轻拍着哄她入睡。 苏海棠二度被沈氏拘在家里,不离视线。 苏海棠蔫蔫儿的没有精神,不敢反驳。 苏连华与盛哥儿从沈氏那知道了真相,又气又无力。 苏木槿与棉姐儿没事就去四房寻栀姐儿、桐姐儿说话,不与苏海棠共处一室。 过了几日,苏木槿写了张纸条托人捎去了文家。 文殊兰看到纸条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下午,就派了人去城东的书院寻李成弼。 开口就道,“李秀才,苏三小姐托小的来带话,说前几日李秀才您的娘诓骗了三小姐的妹妹,从她家里借了几两碎银子,不巧三小姐的爹还需要银子拿药,让小的来问一声,李秀才什么时候能把银子还回去?” 李成弼瞬间涨红了脸。 正文 124 舍不得那口肉(一更) 他娘前几日是送了几两碎银子过来,还兴奋的对他说,让他以后不要操心生活费,只管用心读书,准备来年一举成名。 他当时就有些疑心银子的来路,他娘拍着胸口向他保证,苏家二房畏惧流言,再说是苏海棠拿过去的,银子绝对没问题。 这像是没问题的样子吗?! 苏木槿不但找上他了,还让文家的下人来传话! 但凡苏木槿找来,他都有十个八个理由堵住她的口,可文家的人…… 让他怎么跟人解释? 他解释了,人家会信吗? 被文家的小厮笑模样的看着,李成弼只觉脸皮烧的快要着起火,恨不得立时找个洞钻进去。 他是秀才老爷! 自从成了秀才老爷,他去哪里不是被人礼让三分,可这会儿,文家的小厮越是恭敬的笑,他越觉得那是讽刺,是嘲笑,是轻蔑瞧不起…… “李秀才,劳烦您给个话,小的还等着回去复命。”小厮撇撇嘴,面上带着笑眸底却满是不屑的躬身催促。 李成弼蓦然攥紧了拳头,有心掏出银钱袋子甩过去,可他这两日请人吃饭加买笔墨纸砚已经花去大半银子,真甩出去闹笑话的反而是自己! 苏木槿! 他可真是惯着她了。 敢这么糟践他,给他等着! 心中翻过无数念头,李成弼瞧着文家小厮眸底浓浓的嘲弄,到底是吞下了那份屈辱,单手背后,一手垂放在胸前,做出一副学子的温文儒雅状,云淡风轻的浅浅一笑道,“原来如此,听小哥之言,此事倒是家母鲁莽了,我先前不明就里,还以为是三妹妹见我辛苦所以……小哥回去可转告三妹妹,过两日我会回家一趟,此事当面与三妹妹分说详细。” 闻言,文家小厮蹙了蹙眉,正要说什么,一抬眼,却瞧见不少学子冲这边走来,想到来时自家少爷的吩咐,眼珠子一转,笑着朝李成弼躬身,语气缓慢,声音略提高到十几步外的学子恰恰好隐约能听到的音量,“李秀才知晓此事就好,银子的事还望李秀才放在心上。小的第一次给三小姐办事,只望能得个好名声……” 李成弼哪里瞧不明白小厮的用意,气的险些忍不住将小厮踹出学院,心中暗暗骂了几百个来回,才挤出一个笑容,“小哥放心。” 小厮斜了自觉一身富贵不能淫的李成弼一眼,心中翻了个白眼,告辞离去。 李成弼见人一路走出学院大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阵风吹来,后背一阵湿冷。 “李秀才。” 有人笑着同他打招呼。 李成弼忙挂上温润的笑容,转过身与来人寒暄,“张秀才,周举人。” 张秀才身旁的一个五短中年男人将视线从学院大门处收回来,带着几分试探问李成弼,“李秀才,方才那小厮是文家的吧?” 李成弼一愣,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脸上立刻盈满笑容,态度和蔼可亲的凑到李秀才身边,眼神炙热,“没想到李兄与文家有亲,李兄可真是……瞒的我等好苦哇!” 说完,又朝李成弼挤了挤眼,一副‘哥哥知道你的秘密,但绝不会往外说’的亲密模样,哈哈大笑,“走走走,今晚我在悠然居做东,李兄一起来品酒论诗,我给李兄介绍几个过来人,给李兄解读一下来年的科考局势,李兄可千万要赏脸。” 李成弼有些懵。 他虽是他们那边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受村民推崇。但在举人、秀才满院的学院却是一点都不显眼儿的,那些举人看他们这些秀才从来都是抬着下巴鼻孔看人的。 他也曾试着接近过学院里那些举子,可向举子献殷勤的秀才和童生何其多,他这种要家世没家世要银钱没银钱的穷秀才,谁会看得上。 今儿个,他也是借着好不容易才搭上与周举人关系亲近的张秀才,想着破破财博一下周举人的好感,好得一两句指点,没成想碰到文家小厮来传话,误打误撞倒让周举人误了个天大的会。 李成弼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拱手作揖,“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今日这客,算学生请的……” “李兄见外了!说好我请就我请。”周举人一脸‘谁跟我抢掏钱我跟谁急’的样子,张秀才在一旁也笑着劝,“李兄别推辞了,周兄是个豪爽好客的,今日就他请,他日李兄再请亦是一样的。” 周举人爽朗大笑,李成弼只好笑着应下。 周举人果然八面玲珑,见李成弼应下,与二人告了个罪,亲自去请他那些同窗,并先一步到悠然居安排一应事宜。 出的学院,周举人已备了马车恭迎二人上车。 路上,张秀才笑着打听,“李兄可真是……有文家这么一座大山,金水镇上谁不卖个面子,怎么还四处求人……” “张兄误会了,我与文家……”李成弼张口,想说他与文家没有任何关系,文家小厮前来是为了别的事,可话说一半儿,他就突然想起周举人反常的举动,脑中一个激灵。 他抬眸,去瞧一脸笑意的张秀才,清楚明了的看见了张秀才眼底的探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是看在文家的面子上,才对自己这样礼遇的。 以他最近接连碰壁的情况来说,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后果是什么,他几乎不用想…… “怎么?”张秀才见李成弼话到一半就顿住,有些奇怪的问道。 张秀才眼底的怀疑打量让想到某种结果的李成弼瞬间坚定了想法,他拂了拂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上一贯的温文尔雅,浅笑道,“二位误会了,我们家与文家虽有些关联,却算不得亲近……家父临终前曾叮嘱,不让我们麻烦他们……今日那小厮也不过是例行来询问一两句……”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让张秀才的眼睛很快亮了起来,看李成弼的目光都泛着亮光。 “我懂我懂,李家伯父有傲骨,李兄也是好男儿,李兄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以后背靠文家,成就不可估量啊……” “张兄过奖了。” 李成弼很满意张秀才拍的马屁,可手指触碰到怀中的钱袋,想到文家小厮是苏木槿遣来问他要银子的,自己被人这么巴结逢迎也是得了这个好处,心口就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吐吧,舍不得那口肉,不吐吧,实在是恶心。 就这么纠结着到了悠然居。 周举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几人进的是一个宽敞的雅间,不但有美酒佳肴,还有楼里的姑娘抚琴唱曲儿,几个举人先前都得了周举人的话,以为李成弼是文家的人,那个巴结热乎劲儿将李成弼伺候的舒坦的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 好在,他生怕自己说漏了嘴,任凭别人怎么灌酒,都没敢喝醉死过去。 最后,更是婉拒了周举人给他找的一个十五岁还没开苞的雏妓,坐上马车昏沉沉的回了学院学舍。 李成弼瞬间从需要说好话讨好举人的小秀才摇身一变,成了举人们巴结讨好的对象,这中间的落差让他唏嘘,更让他热血沸腾,心情激荡。 他拼命读书,求的不就是高人一等,让众人巴结吗? 不管是怎么做到的,总归他现在成了这样的人。 等他考上举人,中了进士,当了官,最好是京官…… 到时候,就让苏家人后悔去死。 耽误了两天,李成弼以未来岳丈生病需要用药为由找周举人借了几两银子,把他花掉的那部分空缺给补上了,回到十八里寨,让周寡妇去还给苏家二房。 周寡妇惊讶不已,“你哪里来的银子?” 又撇嘴,“你以后是官老爷,花他们家银子是看得起他们,还什么还?这银子我先收着,回头帮你做两身新衣裳,你整日在外,吃饭穿衣都要花钱……” 李成弼沉下脸。 周寡妇见儿子脸色难看,立刻住了嘴。 “娘要是想毁了儿子的前程,大可将银子扣下不还。”李成弼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抬脚回了自己屋。 周寡妇愣在正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手里的银子,真是舍不得给出去。 那银子明明是他们上赶着送给她儿子花的,更何况,以后老苏家靠她儿子的时候多的是,她现在收点利钱咋了? “儿子啊,真要还?” 周寡妇犹不死心的问了句。 李成弼在屋里将书本往桌上重重一摔,“我看我从今儿个起就不用去读书了,早晚被人败坏了名声,考上也会被撸,不如在家种地打猎算了……” 周寡妇一听,急了。 忙道,“别别,娘这就去还,这就去还还不成吗?” 怕儿子真动了不读书的念头,周寡妇揣着银子出了门,一路上火急燎烧的,别人跟她打招呼也不理,走近苏家院子就喊沈氏的名字。 沈氏蹙眉而出。 周寡妇先是瞪她一眼,再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然后,一把掏了怀中的银子砸到沈氏脚前的地上,骂骂咧咧道,“给你都给你!不要脸的东西,打量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可着劲儿的上,有本事你别上赶着跟我们家结亲啊……” ------题外话------ 上午就写好了,家里停电了没更上来,刚来电赶紧传上来,小栖接着去写二更。 宝宝们大概十点来看吧。=3= 正文 125 吓吓更健康(二更) 沈氏脸色一沉。 抬脚就往周寡妇走去,周寡妇不知想起什么,吓的接连往后噔噔噔退了三四步,还没说完的话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结巴着大声道,“你、你想干啥……” 沈氏看着她,冷笑一声,“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想干什么?在村里散播流言还不够,还要上门来找茬,你可真是秀才老爷的好娘亲!” “你……你胡说啥?这跟我们家弼哥儿可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 见沈氏往儿子身上扯,周寡妇突然想到来之前儿子说的被败坏名声的气话,心不由慌了起来,指着沈氏色厉内荏的吼道。 好像,她的声音高一些,这事儿就跟李成弼真的没有牵连似的。 沈氏张口呸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盯着周寡妇,“那我们出去找婆婆婶子们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大家伙怎么说……” “……说啥说,要不是你们说话跟放屁一样,不拿银子给我儿子读书进学,我犯得着满村子找人借钱吗?”周寡妇强词夺理的叫道。 沈氏笑,“你儿子读书进学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家该你们的还是欠你们的,为什么要拿银子供他!” “你们家闺女是我们李家的媳妇,她就该拿银子供养自己的丈夫读书……”周寡妇跳起脚,一脸理所应当的瞪着沈氏。 沈氏突然没了与她争执的心思,摆了摆手,“想退婚让李成弼自己来说,我们家等着,快走,不送!” 周寡妇一愣,指着沈氏,气急败坏道,“你、你……我儿子是秀才老爷,马上就是举人老爷了……” 沈氏懒得再搭理她,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碎银,夹在两手指间,反手一甩,银子划着一道银光擦过周寡妇的耳鬓钉到她身后的墙上。 嵌了进去。 周寡妇盯着卡进墙壁只露个头的碎银子,整个人像被掐住了喉咙的老母鸡,声音戛然而止。 沈氏斜眼看过去,“还不走?” 周寡妇身子一抖,转身就往外跑,期间脚下绊了个土坷垃,还摔了一脚,可爬起来飞奔出去的速度,叹为观止。 沈氏翻了个白眼儿,就这胆还敢挑衅老娘,老娘怼你十个八个,吓死你! 她看着满地的碎银子,皱了皱眉,先走过去拔墙上的,手刚摸到银子,五房的门就被人打开,袁氏瞧着那嵌进去的碎银,吞了吞口水,壮了壮胆子,开口道,“二嫂,你咋能往我家墙上砸银子呢?这墙给你砸坏了咋办?” 沈氏轻飘飘的看她一眼,唔了一声,“手滑了。” 袁氏啊了一声,张嘴想说什么,瞧见沈氏举着银子扬起还想丢第二次的模样,敢怒不敢言的退了回去,将门关的嘭嘭作响。 沈氏一人挑二虎,心里那点被周寡妇砸银子的郁闷很快就消散了,心情愉快的准备走过去捡周寡妇还回来的银子,一抬眼瞧见女儿脸色不善的站在门口盯着地上的银子,不由叹了口气,“槿姐儿……” “娘。”苏木槿抬头。 沈氏走过去,弯腰去捡地上的银子,苏木槿眸底一沉,紧走两步学着沈氏的样子去捡银子,一把碎银子被二人捡回屋,苏木槿点了点递给沈氏,“少了三钱。” 沈氏失笑,“能还回来不错了,娘还担心周寡妇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怎么都不会吐口的。” “那是爹娘从来就没想过让他们还吧。”苏木槿坐在床上,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绣着腊梅雪球,但因吃了雪泥已不大能看出原来模样的棉鞋,低声道。 沈氏一愣,想了想,还真是。 见沈氏发怔,苏木槿就知道自己猜想的没错,别看爹娘说着要跟李家退亲,心里怕是还抱着万一和侥幸呢。 看来,她得好好准备一下怎么让那件更刺激的事儿精彩绝伦又举世瞩目又神不知鬼不觉一些。 周寡妇跑去苏家院子撒银子的事被嘴大的袁氏很快呱啦了出去,村里人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些媳妇子见先前周寡妇闹的那般欢腾,苏家二房都没说什么,言语间便少了三分顾忌多了七分放肆。 “哎呦,我就说苏家二房只是口头说说,谁舍得放弃一个秀才老爷?那可是以后的官老爷……” “我看这银子啊,八成是那三丫头看不得自己男人吃苦,偷摸着给李家的……” “哈哈,你可别说,我就瞧着三丫头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勾人……” “哎呦,这才多大的丫头,过两年长开了,那李秀才擎等着把人圈家里了,不然出门还不得把那些老少爷们儿的眼珠子给勾家里来……” 小媳妇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一边拍着大腿,她可是早就看那三丫头不顺眼了,多大点的小丫头片子,眼珠子勾魂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把她家男人的魂给勾了去。 “你们怎么都不笑啊?” 她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可对面几个媳妇婆子却看着她身后眼睛发直,她边笑边往后看,一眼瞧见站在她身后斜两步处的苏木槿,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三、三丫头……” 苏木槿摸着自己的脸和眼睛,笑眯眯的对那小媳妇道,“小嫂子觉得我长的太好看勾人吗?那我可真是罪过了,对了,小嫂子是村西向家的吧?我去认认路。哦,刚才说的眼睛勾人的是村东头的李家三婶子吧?我也去认个路。” 她说完,抬脚就往村西的方向走。 一群人呆怔的看着她。 等人走出好远,一个媳妇大叫一声,“向贵家的,快,还不快去拦着她!她、她……” 媳妇脸色鬼一样白,冲那小媳妇吼道,“小心她半夜吊你家大门口去啊!” “啊……” 那小媳妇一愣,瞬间也反应了过来,站起身就往苏木槿的方向扑,“三丫头,有话好好说啊,嫂子我是有口无心的啊……” 那个说苏木槿眼珠子勾人的也吓的脸色发白,搓着手,“这、这是咋说的,俺就是说说,哪能当真……她不会真的半夜去吊我们家大门口吧?” “应该、不会吧?许是吓唬我们的?”另一个媳妇子存着侥幸道。 出声提醒的媳妇瞪了二人一眼,抄起自家的小板凳,“吓唬你们?等她吊到你家大门口的时候,你再说这话,看有没有人信你!” 几人的脸都变了。 正文 126 这算什么委屈 “哎呦,俺的娘诶!”说苏木槿眼珠子勾人的婆子拍了一下大腿,小板凳也不要了,踉踉跄跄的朝苏木槿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三丫头诶,婶子是说着玩儿的,可当不得真呐……” 剩下几个嘴碎但好歹口下留了德的媳妇婆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半响,各自拎着自家的小板凳,不发一语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但几人还是很关注苏木槿去探路这件事的,都觉得活的好好的,谁会因为一两句话要死要活的啊,没看到苏木槿真吊在其他人家大门口之前,她们是绝对不相信苏木槿会寻死的。 可不到半天功夫,村里就传开了几个媳妇子要逼死苏家二房的三丫头,人如今正拿了麻绳要吊人家大门呢。 一村的人都跑去看热闹。 几个媳妇婆子吓的看都不敢去看,将大门关的死死的。 沈氏在家听到,吓的身子都软了,还是裴氏伸手死死的拽着她,才没让她跌地上去。 “二嫂,咱们赶紧去看看,槿姐儿不会平白无故跑去人家门口的。” 沈氏忙不迭点头,深吸几口气,撒腿就往外面跑。 裴氏扶着有些发沉的腰,有心跟去看看,又怕身子吃不消出什么问题,左右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咬了牙往外面走,栀姐儿见状,忙推了桐姐儿,“快,扶着娘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桐姐儿麻溜的跟了过去。 袁氏转着眼珠子,撇了撇嘴,也关上房门跟着跑了去。 几人去到村西的向贵家,就瞧见苏木槿扯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腰带正往向贵家大门上的梁子甩。 向贵家的小媳妇脸色惨白的抱着苏木槿的腿,嚎啕大哭,“三丫头……槿姐儿……小姑奶奶啊,嫂子错了,嫂子以后再也不嘴贱说你的坏话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吊死在俺们家门口,嫂子以后在村里可咋活啊……” “怎么不能活啊,嫂子说自己是有口无心的,说我一个十二三的丫头勾人把我逼死是我自己想不开,跟嫂子有什么关系啊?嫂子别担心,嫂子能言善辩的,大家伙指定愿意听嫂子解释的……”苏木槿笑呵呵的。 看在小媳妇眼里,那就是‘我不想活了,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小媳妇哭的更可怜了,可围观看热闹的村民还真没一个人可怜她的。 为什么? 人家小姑娘长的好看一点儿你就说人家勾人,败坏人家清誉,生生要把人逼死,哭几声就想博同情,想什么呢? “向贵家的心肠也忒毒了,这不是活活要把人三丫头给逼死吗?还有脸哭……” “哎呦,还真是没看出来,先前娶过来的时候不是说向贵家的是个好的,心底善良吗?” “这样的叫善良?那老娘就是十世大善人了……” “向贵咋找了这么个婆娘?以后生的娃不定什么样……” “这三丫头也可怜,好好的坐家中,还被人说三道四的。” “唉……” “要我说,三丫头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背后诋毁人清誉的才该解了裤腰带找个僻静点了结了……” “啊呸!照你这说法,你跟向贵家的有啥区别?” “额……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 “随口一说?向贵家的真听你的悬了梁,你就准备一辈子不敢抹黑走夜路吧……” 那人讪笑一声,不敢再接腔了。 先前说苏木槿眼珠子长的勾人的婆子,脸色煞白煞白的。 沈氏红着眼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苏木槿,夺了她手中的破腰带丢的远远的。 苏木槿窝在沈氏怀中,抬眸看到沈氏眸底的惊恐,笑了笑,“娘。” “你还笑!” 沈氏又气又怕,抬手就想在女儿背上打两下,可胳膊举起又放下,“你是要吓死娘吗?” 向贵家的小媳妇扑过去,“婶子,我再不敢了,你快劝劝三妹妹,千万不要吊死在我们家啊……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我要是再胡说八道……就让我生不出带把的!” 小媳妇指天发誓,边说边哭。 她刚才可看见了,自家婆婆冷着脸瞪着她呢,三丫头要真在他们家门口出了事,自己铁定会被婆家嫌弃的…… 苏木槿扯了扯沈氏的衣角,沈氏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低头瞧着被吓的面无人色的小媳妇,一点儿都同情不起来。路上她都听人说了,这小媳妇撺掇了一群人说她女儿勾人!槿姐儿才多大的孩子,她们这么败坏她的名声,也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她冷着脸在围观看热闹的村民身上扫了一圈,看到其中几个脸色古怪眼神躲闪的都狠狠的瞪过去,好半响才冷声道,“大家伙都知道我们家疼闺女,今儿个我就在这撂句话,以后再让我们苏家二房知道谁败坏我们家女儿的名声毁我女儿的清誉……” 她阴阴一笑,直盯的众人头皮发麻,才道,“我们一家都吊到他们家大门口去。”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沈氏护着苏木槿离开,桐姐儿眼睛发亮的看着沈氏,扯着裴氏跟在后面往回走。 袁氏撇撇嘴,拦着一个平常熟悉的媳妇问出了啥事儿,那媳妇子看她一眼,躲瘟神一样跑的飞快。 袁氏啐了一口,百无聊赖的远远缀在几人身后回了苏家。 回到家,沈氏将苏木槿拽回屋,不发一言的瞪着她。 苏木槿眨眨眼,蹭过去撒娇道,“娘,我只是吓吓她们,免得她们老觉得我在喊狼来了,你瞧今儿个这效果还是挺好的。” “好个屁!” 沈氏难得爆粗口! 点着苏木槿的脑袋,“娘要是不去,你还真打算一裤腰带把自己吊到他们家大门口上不成?” 苏木槿嘿嘿笑。 沈氏气的牙痒痒,怕戳脑袋戳到苏木槿的头疼,就换了肩头戳戳戳,“你就不能回来跟娘说,娘来帮你解决?!” 苏木槿依然傻笑。 沈氏出面,哪有她这么豁得出去?这种狼来了的事就要出狠招才管用,不然,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氏见女儿只笑不出声,心里也有了几分思量。 沉默许久后,叹了一口气,摸着女儿的头发道,“是爹娘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如果不是受李家母子的连累,她心地善良的女儿怎么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事来。 想到这,沈氏就恨到了骨子里,早知道!早知道她打死都不会跟李家结亲!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苏木槿摇了摇头,扑过去抱住沈氏,在沈氏怀中闭着眼轻轻蹭着。 这算什么委屈,爹娘兄弟妹妹都好好的活着,她每天都感恩的不得了。 苏连华与盛哥儿从山上下来,听到传言,黑着脸径直去了向贵家,向贵羞臊的连连赔不是,向贵家的小媳妇哭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父子俩才愤愤转回。 战六叔与战六婶从镇上回来得了信儿,不但去向贵家转了一圈,还顺便约了苏连华与沈氏将编排苏木槿的那些人家挨个转了一圈儿。 一时间,整个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们两家人都绕道走。 苏老爷子气的拍着床指着苏连华大骂,“不过是说了一两句,你闺女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就折腾的一个村子的人避如蛇蝎,让我这个里正以后在村里怎么行事?” 苏连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老爷子,“爹不心疼这个孙女,儿子心疼女儿。没事的话,儿子先回去了,还要准备去山上打猎,欠文家的银子还差好多!” 苏老爷子被噎的险些背过气去,指着苏连华的背影直哆嗦。 走出正屋,还能听到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人声,“不孝……孽障……滚了就不要回来……” 苏连华眼皮都没抬一下,大踏步回了二房。 没两日,文殊兰托人捎话给苏木槿,让她得空去镇上一趟,有要紧事。 苏木槿疑惑着跟苏连华、战六叔一块儿去了镇上,苏连华与战六叔去卖猎物,她与盛哥儿一起去了文家的酒楼。 小二招呼了两人上楼,将人引去了文殊兰与顾砚山在的房间。 房间内,顾砚山背对二人站在大开的窗户前看着外面,身姿明明很挺拔,却无端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文殊兰正拎着酒壶斟酒,瞧见两人进来,目光在盛哥儿身上打了个转,笑着点头致意,盛哥儿忙拱手作揖。 文殊兰朝苏木槿招了招手,“快来,给你们看个热闹。” 苏木槿不解的看着他。 那边,顾砚山举起手,背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声音中带看热闹的闲散慵懒,“来了……” ------题外话------ 存稿,明天开始努力更新! 正文 127 猫捉老鼠(一更) “来了?” 文殊兰大笑一声,朝顾砚山的方向猛的扑了过去。 顾砚山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举起的手往后一划拉,拎了文殊兰甩到一旁。 文殊兰哎呦哎呦惨兮兮的叫着,身子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顾砚山一臂之外的窗户前,探出半个身子去瞧窗外,一边瞧还一边招呼盛哥儿与苏木槿兄妹俩。 苏木槿与盛哥儿面面相觑。 兄妹两个踟蹰片刻,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往窗户旁走去。 盛哥儿去了文殊兰旁边,苏木槿略一犹豫站到了顾砚山身侧。 顾砚山一手摁在木头栏杆上,一手随意的搭在上头,斜睨了一眼一身藕荷色小袄棉裤的苏木槿,收回视线,蔷薇色好看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真丑。” 苏木槿丢过去一个白眼,“……” 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了? 丑人多作怪! “嘿,真来了。快瞧快瞧,这次的队伍可比上次大多了……” 另一边,文殊兰拍的木头邦邦作响,扭头朝顾砚山呲牙笑,“顾砚山,掏钱掏钱,这一局我指定赢!” “谁说的?正主还没开口决断,你……” 顾砚山闲闲的嗤了一声,瞪了眼上蹿下跳的文殊兰,“……不要太天真!” “啊呸!” 文殊兰跳脚,三两步挤到苏木槿身边,指着远处走来的一群人,贼兮兮的与苏木槿道,“三姑娘,看见了吧?李家那个不靠谱的秀才老爷……” 说完,热切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不明所以,点点头。 文殊兰的声音压低二分,“上次你不是让我找人去催债吗?恰好被那帮腐儒看到了……” 腐乳? 苏木槿侧眸去瞧顾砚山,朝他眨了眨眼,求解惑。 顾砚山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接了苏木槿的秋波,干看就是不给提示,脸上还带着让人想一巴掌拍掉的微笑。 “……那群腐儒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了,一群举人居然开始自掉身价转头去巴结逢迎一个小秀才,每天不重样的带着小秀才出来吃喝玩乐……” 说着,贱兮兮的嘿嘿笑了两声,“玩乐……你懂我的意思吧?” 苏木槿忍不住想吐槽,你一脸淫荡的模样让人想不懂都难啊。 顾砚山瞧见文殊兰的贱样,脸一黑,抬脚就踹到了文殊兰的屁股上,“好好说话……” 文殊兰险些一头栽下楼去,被苏木槿揪着后领扯了回来,惊的猛拍胸口。 然后,瞧见顾砚山诡异的眼神,低头一瞧,像溺水的孩子般胡乱扑腾起来。 “那什么……三小姐,咱能先把小的我给放下来吗?” 他用脚尖蹬了蹬,发现离地还有两指的距离怎么都够不到,索性放弃挣扎,低头看着刚到他腋下却把他拎在手中像拎只小鸡似的苏木槿,笑的很是讨喜。 苏木槿抿着唇,忍不住被他逗笑,将他放在地上松开手,“文少爷小心。” “谢谢谢谢,一定小心。” 文殊兰嘿嘿笑着,出手奇快的拧了顾砚山一把,拧到立刻收回手。 顾砚山疼的呲了呲牙,文殊兰大仇得报的冷哼一声,抬高了下巴,一脸骄傲小公鸡模样儿。 苏木槿失笑。 盛哥儿看的一脸懵逼。 上次见面,明明觉得这两人逼格挺高的,怎么这会儿跟他们家鸡圈里抢食儿的小鸡似的,你啄我一下,我叨你一下,全没形象的。 两人丝毫没顾及盛哥儿,文殊兰得了志,又拉着苏木槿小声的说着没有说完的话,“我们觉着奇怪,就遣了人去打探,你猜怎么着?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跟人说他们家跟我们文家是远方亲戚,还说我派去催债的小厮是例行去关怀询问的……你说,这人脸皮得有多厚?!” 苏木槿一怔,这……还真是李成弼能做出来的事儿。 文殊兰越说越生气,“真不要脸!我们文家这一代的堂兄弟中大多是秀才出身,还需要培养他给我们文家挣脸面?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副德行!” 顾砚山斜着苏木槿,自动忽略文殊兰制造出来的噪音,靠着窗子声音慵懒的问着与文殊兰的话无干系的话,“玉皇那边已经按照你的图纸规划好了几个景致园区的大概位置,我跟文殊兰一人留了一个小院儿,给你也留了一块地,你是自己画图安排,还是与我们一起找人设计?” 苏木槿有片刻的茫然,旋即反应过来,笑着道,“算在分红里的?” “嗯哼。” 顾砚山轻哼一声。 苏木槿顺着他的意思点头,“也好,回头给崔老先生住。” “你对崔老头倒上心。怎么着,怕崔老头不好好教你弟弟?” 苏木槿斜他一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崔老先生轻易不收学生,既收了我弟弟定会拿他当儿子一样教导,怎么会不好好教!” 顾砚山挑眉,想说什么,被文殊兰一掌劈到两人中间给打断。 “人已经过来了,你们还有心情闲磕牙?”文殊兰跳脚。 顾砚山翻他一眼,别开视线。 文殊兰懒得搭理顾砚山,凑到苏木槿身边皱着眉头问,“苏三姑娘,这样不仁不义不孝不悌的男人你还不退婚留着过年啊?” 苏木槿一怔,随即挑眉,半开玩笑的与文殊兰道,“说不定哟。” 文殊兰啊了一声,“你……你先前不是说找个机会就退的吗?” “是啊。” 苏木槿颔首,摊手道,“可是机会还没到啊。” 文殊兰气急,“都这样了还不到?” “不过是出去寻欢作乐,下面那些男人哪个不这样?”苏木槿反问文殊兰。 文殊兰一愣,立刻就明白了苏木槿的意思。 还真是,不过是普通的寻欢作乐,但凡有点银子的男人都是这样,除非像他这样洁身自好的人,可他这种人太少了,唉,也不知道谁家姑娘烧了高香能嫁给他这样的好男人…… 盛哥儿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感情文家少爷与顾少爷叫他妹妹过来,是为了李成弼的事。 他轻轻扯了扯苏木槿的衣角,小声道,“槿姐儿,李成弼借用文家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这不好!你在这儿呆着,大哥下去找李成弼把话说清楚,不许他以后再借文家行事!” 盛哥儿说完,朝文殊兰、顾砚山躬身作揖,“文少爷、顾少爷,给二位添麻烦了,我这就去寻李成弼,让他……” “诶,等等!” 文殊兰拧着眉打断盛哥儿,侧头看苏木槿,“你大哥觉着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盛哥儿忙摇头,“文少爷误会了,我只是……李成弼与我家确有些关系,他私下借用文家名声是他不对,此事因我们家而起,我们有责任拨乱反正……” 文殊兰摆摆手,“多大点儿事,不过是虚名,妨碍不到我们文家。” 顾砚山双手环胸,垂眸看着已走近酒楼的诸人,瞧着被人围在中间拍着马屁的李成弼,只觉此人脸上的笑虚伪的让人厌恶,不由蹙紧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另一个胳膊,余光扫向苏木槿。 却见苏木槿亦全神贯注的盯着楼下,巴掌大的小巧脸庞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黑漆漆的一双眸子黑葡萄一般闪着亮光。 顾砚山敲击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一声,眉间舒缓开。 “文少爷……” 苏木槿朝文殊兰使了个眼色,文殊兰眨巴眨巴眼睛凑过去,“怎么?” 苏木槿抬手挡住唇,与文殊兰小小声说了几句话,文殊兰先是愣愣的眨眼,反应过来一把拍在桌子上,兴奋道,“好主意!” 说完,又斜了眼苏木槿,嘟囔了句,“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苏木槿挑挑眉,没搭理他,自顾站在窗前看着李成弼一群人越走越近。 顾砚山靠在窗户旁边的墙壁上,不看楼下,反而淡淡的睨着苏木槿。 文殊兰跳起来,急急拉开房间的门,冲外面吼了一嗓子,“浮云!给爷滚过来。” “爷,小的来了……” 随着一道山路十八弯的回话,话音落,一脸笑意双眸灵动的小厮嬉皮笑脸的凑到了文殊兰眼皮子底下,“爷,小的在,让小的干什么?” 边说边朝背对着他的顾砚山拱了拱手,朝盛哥儿拱了拱手,朝苏木槿拱了拱手,“顾爷,苏二爷,苏三姑娘。” 文殊兰抬手在他脑门爆了个栗子,“你倒鬼精鬼精的。” 小厮敛了笑,露出一副憨厚的模样,“爷,小的很憨实的。” 文殊兰抬脚踹过去,小厮蹦跳到一旁,被文殊兰眼疾手快一把拧住了耳朵,“疼疼疼,爷……” “爷不疼。” 小厮讪笑,“小的是说爷疼小的。” 顾砚山噗的一声笑出来,苏木槿轻咳两声,盛哥儿有些懵的看着二人。 文殊兰磨了磨牙,“给爷去办一件事,办不好,回来爷好好疼疼你!” 小厮连连点头,等文殊兰吩咐完松开手,哧溜一下跑下了楼。 见小厮走了,文殊兰嘭一声关了门,小跑到窗户前站定,朝苏木槿挤眼,“好戏来了。” 苏木槿压下脑海里拼命涌出的‘爷好好疼你’的画面,抿着笑点头。 楼下,以李成弼为中心的一群人被满脸笑容的浮云拦下。 “李秀才,真是巧,您也来这里吃酒吗?” 李成弼一愣,旋即想起此人是谁,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你、你……” 周举人与张秀才对视一眼,面露大喜之色,上前两步笑着招呼浮云,“李兄,这位是……” “……” 李成弼哪里听得见两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眼前的小厮是文家的,是来拆穿他的! 后背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来的除了他和张秀才,全是跟周举人一样有身份的举子,若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诓骗他们,那他以后在学院……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不能让这小厮拆穿他! 片刻间,李成弼脑中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在一群人尚未察觉出他的异样时,笑着朝浮云拱手作揖,“小哥有礼。” 浮云回礼,刚想开口说什么,被李成弼迅速接口,“你家老爷夫人可好?” 浮云一愣,点头,“好……”浮云一个好字出口,李成弼立刻接着问下句。 “你家少爷、小姐可好?” 浮云点头,“好……” 李成弼颔首,“请代我问诸位好。” 浮云满眼兴味的看着李成弼,笑道,“李秀才有心了。” 李成弼见自己的法子有效,不由在心中长吐一口气,正想再寒暄两句闲话告辞,却听小厮抬手指了指楼上,“我家少爷在楼上吃酒,托小的来问李秀才一声好,再问一句,李秀才,您手中的银钱可够花用?” 李成弼面上的笑立时僵住,浑身僵硬着如机器一般嘎吱嘎吱缓缓抬起头,看向二楼。 双手环胸靠墙而立的顾砚山,一脸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细长的眸子斜向下,很是随意的睨着楼下诸人,明明细长清隽不沾尘却偏带着一股子冷冽杀伐气息的双眸透露出的眼神轻狂而不屑,颇有睥睨众人之感。 这就是文家少爷? 不知为何,李成弼的心瞬间狠揪到一起,一股不忿和怨怒从心底喷涌而出。 凭什么! 这些人,有着他穷极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的出身高度! 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他若是文家少爷,定不会比他差! “哟,李秀才,来吃酒啊?浮云,回头跟掌柜的说一声,以后李秀才来,好酒好菜招呼着。” 见李成弼眼神不善的瞪着顾砚山,文殊兰嗤笑一声开了口。 李成弼没见过文殊兰,周举人等人却有人侥幸见过文殊兰,当下笑呵呵的躬身作揖,“文少爷。” 张秀才扯了扯李成弼,李成弼回神,随着众人行礼,然后重新抬头,正想把适才认错人的窘境掩饰过去,却一眼瞧见了站在顾砚山与文殊兰中间的苏木槿。 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儿?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突然想起前段日子村里那些流言,再看眼前三人的亲近模样,脸色一时青白交加。 文殊兰撇撇嘴,“起什么龌蹉心思呢?瞧这脸色变的,跟水萝卜似的。” 顾砚山嗤了一声。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李成弼。 盛哥儿想了想,起身走到苏木槿身后,探头看向楼下。 瞧见盛哥儿也在,李成弼面上呈现愕然之色,随后展颜一笑,“二哥。” 房间内瞬间一静。 片刻后,苏木槿脸色一沉。 顾砚山蹙起眉头。 文殊兰骂了声无耻。 盛哥儿左右瞧了瞧,不知道三人怎么了,挠了挠头,不想应李成弼,但也不好不搭理,只好随意的朝他摆了个手。 李成弼与众人解释道,“那是我妻家二哥。”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李成弼的目光满是羡慕嫉妒。 浮云在心里唾骂李成弼不要脸。 楼上,苏木槿后退几步,坐到桌前。 盛哥儿缓步走过来,“槿姐儿,大哥是不是做错事了?大哥想着我要是不站出去,他们就会以为你跟文少爷他们单独在房间,对你名声不好……” 苏木槿摇头,“大哥出发点是好的,只是……” “某些人太不要脸了!”文殊兰接话。 “这李成弼倒是个有心机的,审时度势、善于抓住任何时机借势往上爬……”顾砚山很中肯的点评。 苏木槿颔首。 文殊兰哦了一声,“我先前还觉得你费这功夫太多余,现在看来……” 苏木槿朝他一笑,“文少爷记得方才的话。” “什么话?”文殊兰的身子往后仰乐仰,为毛他觉得她笑的很邪气。 “好酒好菜的招呼着……能记账就最好了……” 文殊兰愣了一瞬,然后秒懂,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猫捉老鼠,拨弄着玩儿,我懂……” 苏木槿笑了笑。 盛哥儿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想到妹妹先前受的罪,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砚山的视线落在苏木槿漆黑的发顶,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画面,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奇怪的盯着苏木槿的头顶。 ------题外话------ 一更到。 二更在十点。 正文 128 去看业哥儿(二更) 楼下,浮云已招呼了李成弼等人进去,李成弼想见盛哥儿与苏木槿,被浮云三言两语给拦下,带着几人去了二楼角落里一个雅间。 与二人又闲谈了几句,文殊兰告诉二人,山上的温泉先动工,让苏木槿有空再约个时间一起去玉皇村。 苏木槿应下,与两人告辞,出了酒楼,去寻苏连华与战六叔。 到了地方,两人还未出来,店里小二领着盛哥儿进去寻人,苏木槿则左右看过,挑了个小巷径直走了进去。 在距离巷口二十多米处停下,淡声道,“出来吧。”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没有一丝响动。 苏木槿轻叹一声,“蓝遗。” 眼前黑影一闪,一身黑衣的蓝遗坐在巷子两旁的墙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清冷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 苏木槿仰头,“你的脚步声太响了。” “……哪里响了?”蓝遗咬牙。 苏木槿轻笑,“我的轻功是跟我姥爷学的,正宗的萧家七影迷踪步,你若有兴趣,改日我教你。” “萧家?”蓝遗脸色微变,“你外公怎么会萧家的七影迷踪步?” “我姥爷曾在萧王爷的父亲麾下当过副将,七影迷踪步是萧王爷亲自传授的。”苏木槿淡声道。 蓝遗蹙着眉头,眸底暗光轻闪,脸色稍稍缓和,“原来如此。” 苏木槿笑。 “你身上的伤大好了?怎么来镇上了?” “买药,看到你……” 苏木槿叹气,多说几个字能怎么着啊。 “抓药的银钱可够?” “足够。” “好。” 两人的话越来越少,在苏木槿说了好字后,陷入沉默。 半响,蓝遗起身,冷着脸用力的看了苏木槿的眼睛好一会儿,在一抹身影闯入小巷前一刻,飞身离开。 “槿姐儿!” 盛哥儿一脸着急的冲过来,“你没事吧?” 苏木槿摇头,“爹和战六叔呢?” “他们在后面,我出来找不见你,还以为……幸好你没事。”盛哥儿左右上下看了一遍,见苏木槿确实无碍,才松口气笑了。 苏木槿也笑。 兄妹俩并肩往外走。 盛哥儿问,“怎么跑来这小巷子里了?” “刚好像看到张爷爷,追过来才发现认错人了。”苏木槿随口道。 盛哥儿扭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小巷,哦了一声。 躲在暗处的蓝遗,“……” 他长的像张老头吗?! 在巷口与苏连华、战六叔汇合,两人见苏木槿平安无事,都没有多说什么,寻了一个米粮铺子,买了几斤细面,一起往崔老爷子住的巷子赶。 几人去的正巧。 崔老爷子带着业哥儿刚从城外钓鱼回来。 越砚青拎着鱼篓小凳,业哥儿抱着钓杆,三人有说有笑的。 瞧着业哥儿满脸的崇拜和敬仰,苏木槿不由笑,“业哥儿。” 业哥儿猛的抬头,一眼看见站在崔老爷子院子门口的苏木槿等人,兴奋的啊了一声,抱着钓杆冲将过去,“三姐,大哥,爹、战六叔。” 李老秀才从半敞开的院门瞧见几人,气哼哼的吩咐自己的学生去关门。 那学生朝崔老爷子和越砚青告了声罪,关上了院门。 崔老爷子哈哈大笑。 越砚青连个冷眼都没给。 业哥儿从怀中掏了钥匙出来开门,将钓杆放到门后,引了众人去正屋。 越砚青提溜着鱼篓去了灶屋。 不多一会儿,拎着茶壶进屋,业哥儿忙跑过去接了,“砚青师兄,我来。” 越砚青脸色柔和的看了眼业哥儿,将茶壶交给他,踱步站到崔老爷子身边。 “几位是来看业哥儿的?”崔老爷子笑着端茶举起示意苏连华与战六叔。 苏连华笑着点头,将东西放下,从怀中掏出银钱袋子,“业哥儿劳烦崔老先生照顾教诲,知道崔老先生不缺这些东西,但该给的还是不能少。这是业哥儿的束脩银子,还请崔老先生不要嫌少。” 陕西崔大家。 他做梦都没想到过,他苏连华的儿子会有一天拜在崔家老先生门下。 这束脩,还真的只是意思意思。 崔老先生捋着胡须笑了笑,越砚青走上前去接了银子。 “刚好老朽最近手头有点紧,就不跟苏二爷客气了。” “不敢不敢。”苏连华连声道。 崔老先生抬头看了眼站在苏连华身旁的苏木槿,苏木槿心下一动,笑着拉了业哥儿去厨房做吃的,越砚青也看到了崔老爷子的眼神,拉着盛哥儿随后出了正屋,跟去了厨房。 临时做饭,做不了太精致的。 苏木槿瞧了一圈,发现碗橱里还有一些冻成膏的牛骨汤,并一颗拳头大小的咸菜疙瘩,想了想,准备做一道骨汤咸菜面。 越砚青问清她要做什么后,走到灶膛前生了火,盛哥儿想接手,被他拒绝,跟着添水加汤膏,又叫业哥儿去藏菜的地窖里寻寻还有没有小葱。 苏木槿讶异,“这么冷的天还有葱?” “先生嫌弃冬日只有白菜萝卜,就自己在屋里捣腾了一些小葱、青菜什么的。”越砚青抬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苏木槿点点头,看着他熟练的添柴烧火,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也不能把眼前一身粗布衣裳,面冷心热的越砚青与记忆里那个眉眼间都透着精明算计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业哥儿脆声应了,欢快的去了院子一角角落,不一会儿,抓着一把小葱走了回来。 见苏木槿一直盯着自己,越砚青困惑的看她。 苏木槿回神,笑着问他吃什么口味。 越砚青扫了眼咸菜,“我都可以。” 那边,业哥儿笑着跳过来,“师兄喜欢吃鸡蛋面,碗里只有一根面条,上面铺些葱花,面底下卧一颗荷包蛋。” 苏木槿眨了眨眼,这个……是过生辰吃的长寿面吧? 越砚青脸色微微僵了一瞬,瞪了业哥儿一眼,与苏木槿郑重道,“苏三姑娘,我都可以。” 苏木槿笑,“我的功夫不到家,做不成一根面条,只能委屈你跟我们吃一样的咸菜面了。” 越砚青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尝试了几次,却没成功。 业哥儿在一旁别开头笑,越砚青轻咳一声,业哥儿忙收了笑,一脸正经的与苏木槿道,“三姐,先生喜欢吃有劲道的面,我来揉面吧,我力气大。” “你力气有我大?” 苏木槿笑。 业哥儿愣了愣,然后干干笑了两声,“我忘了三姐功夫比我好。” 苏木槿抬手弹了一团面粉到他额头,“去帮你师兄烧火。” 业哥儿笑嘻嘻的掉头跑去越砚青跟前,“师兄,我来帮你烧火……” 不多一会儿,战六叔也从正屋出来,去了院子角落的茅厕,出来后净了手径直来了厨房瞧热闹。 面很快做好,浓白的骨汤上飘着抹的粉碎的葱花,将咸菜细细切了摆在面条上,旁边再放半颗煮熟的鸡蛋,看上去卖相很好,骨汤的香气与葱花、咸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胃口大开。 端去正屋时,两人的谈话正告一段落,崔老爷子泰然自若的坐在首位,闭着眼吸着气味。苏连华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眼神从苏木槿身上滑过,却躲闪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后察觉不对,又重新看过来,笑了笑道,“真香,做的什么好吃的?” 苏木槿的目光在崔老爷子与苏连华身上打了一个转,笑道,“咸菜面,爹尝尝。崔老先生试试合不合口味?” 崔老爷子捋着胡须说好,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笑道,“面很劲道,这咸味……是一早就把盐放到了面里?” “老爷子的舌头真厉害。”苏木槿笑,“我瞧着骨汤里没放盐,怕破坏骨汤的鲜美,就事先把盐合到了面里。” 闻言,越砚青抬眸看了苏木槿一眼。 崔老爷子发觉到越砚青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越砚青看着他皱了皱眉。 吃过午饭,苏连华叮嘱了业哥儿几句跟着崔老先生好好读书之类的话,告辞离去。 业哥儿送几人出巷子。 崔老爷子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几人的背影,盯着其中一道问身旁的越砚青,“方才怎么回事?” “苏三姑娘……只靠闻就知道骨汤里没有放盐,平日应该是个观察细微的人。”越砚青道。 崔老爷子一怔,旋即点头。 好半响,看到业哥儿转回,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含糊不清的说了句,“那丫头的眼睛生的可真好。” 越砚青没出声。 …… 回到十八里寨。 沈氏在盯着苏海棠做针线,棉姐儿托着腮坐在外间的床上看着院子,瞧见苏木槿三人回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从床上跳下来,往门外扑。 苏连华一把抱住裹的圆滚滚的小女儿,“棉姐儿来接爹爹吗?真乖……” 棉姐儿敷衍的搂了搂苏连华的脖子,朝苏木槿伸手,“三姐……” 跟出来的沈氏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木槿与盛哥儿也都笑了。 苏连华凑近棉姐儿,蹭着她的小脸蛋,棉姐儿咯咯大笑,“痒……三姐,救我……” 苏木槿笑着接了棉姐儿抱在怀里,在她脸上狠亲了两口。 棉姐儿也扑过去,亲了苏木槿两口。 苏连华作生气状,哼了一声。 棉姐儿忙扭过头,嘟着嘴,“爹爹,亲一个。” 等苏连华真凑了脸过去,她又扭头钻到了苏木槿怀里。 沈氏笑的肚子疼。 盛哥儿也满眼掩不住的笑意。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笑的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 棉姐儿咯咯的笑着,突然,笑声一顿,身子轻轻抖了抖,往苏木槿的怀里缩了缩。 苏木槿一顿,从棉姐儿颈窝缝隙看去。 正瞧见苏海棠站在房门口,撅着嘴一脸愤怒的瞪着棉姐儿。 她脸色一沉,抱着棉姐儿转了个身子,正对苏海棠。 苏海棠不妨她这一动作,瞧见苏木槿有些阴冷的目光,忙垂下了视线,片刻后又猛的抬起,恶狠狠的瞪着苏木槿。 沈氏第一时间发现姐妹三人的不对劲,回头一看,正瞧见苏海棠恶狠狠瞪苏木槿,脸色一变,“苏海棠!” 苏海棠身子一颤,脸上瞬间变了一个颜色,一脸的委屈可怜,“娘……” “回房间去跪着,没我的点头不许起身!” “娘!”苏海棠愕然,尖锐的叫了一声,“我不跪,我……” “不跪就给我滚出苏家!”沈氏指着大门,声音冷厉,“现在,立刻,马上,滚!” 苏海棠晴天霹雳一般站在那,脸色惨白。 苏连华有些不忍,上前拉了拉沈氏的衣袖,“梅娘,又怎么了?” 沈氏面露疲惫,深吸一口气,将苏海棠趁她做午饭偷跑出去找周寡妇,被战六婶和两个媳妇子瞧见,周寡妇将她连带咱们二房骂了一通,她却揪着周寡妇求周寡妇原谅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槿姐儿的身上。 “什么?棠姐儿她怎么……”盛哥儿立刻出声。 苏连华也皱了眉,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倔强的苏海棠,“这孩子……” ------题外话------ 嗯,二更来了。 正文 129 苏海棠坐病(一更) 沈氏满心愧疚的望着苏木槿,“槿姐儿,你妹妹她……” 苏木槿朝沈氏笑笑,棉姐儿突然搂紧了她的脖子,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强势,“三姐,走,去看四姐!” 苏木槿哎了一声,对沈氏与苏连华等人笑了笑,“爹、娘、大哥,我带棉姐儿去找栀姐儿玩儿,一会儿再回来。” 说罢,抱着棉姐儿转身朝四房走去。 她已想不起前世帮苏海棠顶了无数次犯错时,爹娘是什么反应。 或许,前世爹娘压根就不知道那些事是苏海棠做的。 她抱着棉姐儿的手紧了紧。 沈氏张了张嘴,苏连华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沈氏颓然的垂下头。 盛哥儿抿紧了唇,面无表情的看了站在门口耍横的苏海棠一眼,心口堵的发慌,“爹、娘,我去找战二哥练手。” “盛哥儿……” 沈氏唤了一声,“早点回来吃晚饭。” 盛哥儿嗯了一声,脚步飞快的走出了苏家院子。 见大儿子、大女儿都离开了,沈氏瞧着苏海棠,眼里发起狠,三两步走过去拎着苏海棠进了里间,往地上一扔,“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要悔改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苏连华紧追进来,张口想求情,被沈氏狠狠瞪了,“想你女儿长成一个不辩是非、心肠狠毒的人,你就求情!” “梅娘,哪这么严重?棠姐儿还是个孩子,咱们好好教……” “好好教好好教?我上次没有给她机会吗?她怎么做的?趁我做饭偷跑出去……”沈氏嗤笑,“这种事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一次,我非把她的性子拗过来不可!” 苏连华见沈氏态度强硬,皱了皱眉,有些不忍的看着倒在冰凉地上的女儿,小声道,“地上太凉了,坐下病就不好了,拿个枕头给她跪吧?” 沈氏瞪眼。 苏连华摆摆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你吧。” 又劝倔强的不肯低头的苏海棠,“好好跟你娘认个错,这事本就是你做的不对,偷拿了家里的银子先前不承认,现在又……还攀扯到你三姐身上!确实该罚!棠姐儿,你三姐素日最疼你,你这孩子……怎么心眼里……” “她什么时候最疼我了?她疼的是棉姐儿,不是我!” 苏海棠从地上爬起来,抿着嘴瞪着眼。 苏连华眉头紧了紧,想到自家女儿对槿姐儿做的那些事,脸色也忍不住沉了沉,“你三姐先前不疼你吗?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你,你呢?三番四次的伤她的心?!你还有理了你……” 苏海棠瞪了苏连华一眼,狠狠的别过头去。 苏连华额头一阵青筋爆突,气的说不出话来。 沈氏叹了口气,推着他,“行了,你去吧。她这牛犊子的犟脾气,我来教。” 苏连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与沈氏道,“我去寻六哥,看能不能往里面走一走,设个陷阱什么的,多抓一些猎物。文家那边咱们还欠着银子,总不好一直这么欠着……” “……那你们注意安全。”沈氏犹豫了片刻,叮嘱道。 苏连华嗯了一声,“我有分寸。” 他说完往外走,走到里间与外间的竹子隔断旁又回头,回头看着沈氏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沈氏跟过去。 苏连华压低了声音与沈氏道,“我总觉着槿姐儿与文家少爷和那个顾少爷来往有些密,你回头与槿姐儿说说,还是回避一二的好。” 沈氏拧眉,好一会儿才点头,“我知道了。” 虽说士农工商,文家是商户不比他们农家的地位高,但文家能在金水镇十几年繁盛不败,背后定有官府方面的助力,不说槿姐儿身上还有婚约,就算没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文家也看不上。 苏连华知道妻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做停留,大步出了房间。 沈氏盯着苏海棠跪在窗前,兀自拿了四方的绸帕心不在焉的绣着。 …… 四房,裴氏半靠在床头,正瞧着栀姐儿姐妹俩凑在窗户前绣花,瞧见苏木槿与棉姐儿进来,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招呼两人上床暖和。 苏木槿瞧着裴氏的脸有些白,笑着放了棉姐儿到床上,拿着裴氏的手腕号了一把脉,栀姐儿眼尖瞧见,问苏木槿,“三姐,我娘怎么了?” 苏木槿略蹙了眉,裴氏一见苏木槿蹙眉,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手抚着小腹,紧张道,“槿姐儿,是不是孩子……” “四婶儿,你是不是接触了寒性的吃食或者其他东西?” 裴氏摇头,“没有啊……” “有!” 桐姐儿从栀姐儿肩头将脑袋探过来,气鼓鼓道,“奶中午非要让娘先喂了鸡鸭才许吃饭,饭都冷了也不许娘去热,我都说不能吃冷的,娘说没事没事……看看,怎么可能没事儿!” 栀姐儿一脸担心,“三姐,我娘……” 苏木槿皱了皱眉,“应该不是吃冷饭的缘故……” 倒像是能致人流产的肮脏东西。 “那是什么?” “四婶别急,你仔细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吃跟平常不一样的东西?或者贴身用的东西是平时不常用的?” “没有啊,家里的饭菜来来回回都是那样,我冬天的衣裳棉袄也就那么两身……” “是不是这个?” 栀姐儿不等裴氏说完,转身从背后抽了一块帕子递过去。 “咦,这不是大伯娘给娘的那块帕子吗?” 苏木槿接过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拧紧,侧眸看桐姐儿,“这帕子是大伯娘给的?” 桐姐儿点头。 裴氏紧张的开口,“槿姐儿,这帕子有问题?” 苏木槿点头,抬眸在几人脸上看过一遍,出声道,“帕子和丝线都用特殊药水浸泡过……长时间闻这种药水,能导致孕妇流产……” 裴氏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更白。 栀姐儿眸子一冷。 桐姐儿瞪大眼,惊呼一声,一把抓过苏木槿手中的帕子丢到地上,“我……我和我姐最近常常比着它绣花。” “我的孩子……”裴氏伸手抓住苏木槿。 苏木槿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四婶别怕,弟弟没事。等会儿我去找张爷爷帮四婶开一副保胎的药,四婶喝了这两日就不要下床劳动了,先卧床静养。” 裴氏连连点头,“好好好,婶子都听你的。” 苏木槿笑笑。 亏的是她先前用了十八针,不然照这帕子上药水的恶毒,四婶这腹中的孩子怕又保不住了。 桐姐儿从床上跳下去,捡了帕子往外走,“我去找张爷爷,顺道把帕子丢了!娘,还有没有?” 裴氏摇摇头。 不知怎的就想起早些时候,大房张氏拿着帕子塞给她,说想让自己女儿去李家伺候苏牡丹事儿,心中又恨又怒。 张三月,果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这笔账,她裴红云记下了! 裴氏气的胸口起伏,好一会儿才压下那股烈火。看着眼前的苏木槿,想了想,拉着她将大房先前想让他们四房和二房的女儿去李家伺候苏牡丹的事说了。 苏木槿微微一怔,“棠姐儿?” 裴氏点头,“你大伯娘的意思是先让她们堂姐妹进李家,跟在你大姐身边,等学会了规矩就升一等,跟在李家小少爷身边伺候,我当时就给回绝了。这事跟你娘也说过……” 苏木槿有些惊讶的原因是前世并没有大伯娘要二房、四房两房的女儿进李家这一经历。 或者说,也有。 不过被四婶与娘亲拦了,大房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所以…… 苏木槿的眸子蓦地一冷。 她想起来了,当年她被苏海棠与李成弼怂恿,虽说是自卖自身,却是被大房张氏领进李家的! 苏木槿闭了闭眼,轻笑一声。 怕是张氏许了两人什么,他们才那般不遗余力的想把自己送进去糟践吧。 她抬头看着黑乎乎的房梁,能想到的只是那会儿爹娘和哥哥弟弟小妹来看她时,哭的不能自已的脸庞和一声声的对不起,还有因不愿意伺候李家少爷被张氏和苏牡丹狠心卖进衣香楼时所遭受的折磨和毒打…… 以后的那些年,每每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她都忍不住心底发颤,不敢回首。 苏木槿自嘲一笑,缓缓收回凌乱的思绪。 “四婶安心养胎,这几日院子里的活计有我和栀姐儿。” 栀姐儿在一旁重重点头,“娘和小弟弟重要。” “好孩子。”裴氏眼中说不出的感激。 苏木槿盯着桐姐儿手中的帕子,笑了笑。 苏连贵傍晚下工回家,听到裴氏的话,哪怕裴氏已经喝过保胎药说了没事,他还是忍不住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裴氏卧床养胎,苏老太太叉着腰在院子里不重样的骂了一上午,袁氏与前头周家小媳妇扒着墙头看了半上午热闹。 最后,还是苏老爷子砸了一个白白的大瓷碗才止住了苏老太太。 …… 二房没人搭理苏老太太。 因为跪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一早苏海棠就烧的晕倒了。 沈氏又气又急,叫了苏连华去请小张叔,抱着女儿放在床上,打了冷水拧了湿帕子给她降温。 棉姐儿抱着苏木槿的脖子,看着烧的脸颊通红的苏海棠,将头埋进了苏木槿的颈窝。 小张叔知道了苏海棠发烧的原因,冷瞪了沈氏与苏连华几眼,气道,“你们教养的好闺女!倒真真儿的是苏家的种!” 苏海棠一夜没睡,沈氏陪了一夜没睡,正是心力交瘁之时。 苏连华不忍妻子受责,朝小张叔作揖赔罪,“张叔,是我们夫妻的不是,还请你看在孩子还小……” 小张叔看了苏木槿一眼,叹了口气,号脉开药,喊苏连华跟去抓药。 回来时,苏连华的脸色很是难看,沈氏想说什么,却被苏连华拦着,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氏拿了药去灶屋煎药,熬到半路,苏海棠开始说起胡话,苏连华急急叫了沈氏过去。 沈氏凑近一听,脸色顿时青白交加,恨不得一巴掌扇醒她。 苏木槿耳尖,自然也听到了苏海棠的呢喃。 “弼哥哥……弼哥哥……我家有银子……你好好读书,我家有银子……我让苏木槿送银子……给你……弼哥哥……” “弼哥哥……你真好看……我三姐配……不上你……” “娘,你偏心……我也要当官太太……我不要嫁猎户……” “我不要……你们都喜欢苏木槿……我讨厌她……我恨她……她怎么不死……” “她死了……你们就喜欢我了……爹、娘、弼哥哥……” 沈氏神情难堪,运了运气,朝苏木槿柔声道,“槿姐儿,你爹粗手笨脚的,你去看看药煮好没有……” 苏木槿垂着眸子应了,抱着棉姐儿转身出了屋。 沈氏松口气般长长叹息一声,随手从一旁的脸盆中拧了湿帕子在苏海棠脸上轻轻擦了一遍,“棠姐儿,快醒醒……” 不一会儿,苏连华端药进来。 沈氏抓着他问,“槿姐儿没事吧?” 苏连华奇怪的看她一眼,“没事啊,怎么了?” 沈氏将方才苏海棠说的那些话与苏连华说了,苏连华脸色凝重,不敢置信的瞪着床上昏沉沉的女儿,“这孩子……现在怎么长成这样了?” 沈氏揉了揉太阳穴,“你问我,我问谁去?!” 夫妻俩对视着,良久,苏连华叹了一声,“许是见我们什么事都顺着槿姐儿,心里有怨气,日积月累的……” “盛哥儿与业哥儿不是好好的,棉姐儿那么小也没这样!” “小孩子难免会比较,像我……”苏连华话说一半,立时顿住。 沈氏看着他,也想起苏连华这些年不甘心的事,皱着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平时多劝着点吧,对槿姐儿……也别太宠了,都是……一样的孩子……”苏连华思忖半响,建议道。 沈氏垂眼看着苏海棠,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苏海棠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日才有了些力气下床,很黏沈氏,沈氏喊她给苏木槿道歉,她也很真诚的说了对不起,让苏木槿不要跟不懂事的她计较。 苏木槿瞧着沈氏一脸欣慰看着苏海棠的神情,和一脸紧张担心她不原谅苏海棠的模样,笑着点了头,说自家姐妹,说开就行了,用不着赔礼道歉。 苏海棠一副姐姐你真好,我此生圆满了的模样,笑眯眯的跟棉姐儿说抱歉,棉姐儿钻在苏木槿怀里,没理会。 苏海棠冷了冷眸子,很快又恢复了笑模样,虚弱的靠在沈氏怀里。 又过了小半月,苏海棠彻底好透后,苏连华与战二叔带着盛哥儿与战二哥去了苗家寨。 将两人交到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手里,学功夫。 沈老爷子大笑着拍着外孙与战二哥的肩头,说两个都是好苗子,他会将一身本领都交给他们,他们能学多少是多少。 战二叔连连道谢,一脚踹了自家儿子的膝窝,将儿子踹趴到沈老爷子脚前,“臭小子,还不赶紧叫师傅!” 战二哥无语的看着亲爹。 他叫沈老爷子师傅,不成了苏二叔的师弟了吗? 到时候,他喊苏二叔师兄,他爹喊苏二叔二弟,他怎么喊爹?称兄道弟?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拍着手道,“叫什么师傅?跟盛哥儿一样,唤我一声姥爷就是了,跟师傅一样亲!” 战二叔也反应过来了,挠着头跟着哈哈笑,“老爷子说的是,叫姥爷好,叫姥爷一样亲!” 过了三月,文殊兰捎了信来,说玉皇村已经开始动工,让苏木槿抽个时间一起过去看看。 苏木槿应下,挑了个日子,带着棉姐儿坐着战二叔的牛车,去了镇上。 苏海棠非要跟着,被沈氏拦了,叮嘱苏木槿早些回来。 苏海棠跺着脚埋怨沈氏,被沈氏瞪了一眼,忿忿的回屋戳绣棚去了。 苏木槿与棉姐儿离开没一会儿,苏家大房张氏带着苏姚黄与苏芙蓉回来了。 然后,苏姚黄跑到三房,指使梁氏去叫小张叔来家。 梁氏小媳妇模样委委屈屈的应了,看到沈氏站在门口,狠狠剜了两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磨蹭啥呢?” 梁氏一缩脖子,在苏姚黄的瞪视下,慌慌张张的跑出了院子。 ------题外话------ 一更到。 二更在十点。 正文 130 变故陡升(二更) 沈氏面无表情的端着鸡食去鸡圈喂了鸡,带着苏海棠在屋里绣花。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苏姚黄骂骂咧咧的声音。 “要你有什么用啊?叫个人都叫不来,还不再去叫!” “小、小姑,张叔说他不知道啥病,来也没用,让、让问问是啥病,他再来……”梁氏结巴着说完,缩着身子抬眼小心翼翼的看苏姚黄。 苏姚黄叉腰瞪过去,“他不来看怎么知道是啥病?赶紧去……” “小姑……” 正屋的棉布门帘被人挑开,张氏身着一件湖绿的绸缎外褂走了出来,抬着手扶了扶发上的金钗,露出水头满满的翡翠镯子,笑着扫了梁氏一眼。 “三弟妹,劳烦你跑一趟,就跟张叔说,家里有要紧的病,希望他能来一趟。出诊银子绝不会低于一两……去吧。” 一两? 梁氏瞪大了眼,“大、大嫂,给这么多?” 张氏不耐烦的斜着她,眸底满是轻蔑,心里暗骂了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三弟妹将人请来,也少不了你的跑腿费。” 闻言,梁氏立刻眼睛发亮的点头,“大嫂放心,这次一定把人叫来。” 说罢,转身就往外跑了去。 苏姚黄撇了撇嘴,啐了一口。 “大嫂真是的,给什么跑腿费?瞧她那样儿……” “也少不了小姑的好处。”张氏笑着挽住苏姚黄的胳膊。 苏姚黄的脸色立即阴转晴,笑眯眯的点头,“还是大嫂你疼我。” 张叔笑了笑,心里轻轻呸了一声。 等小张叔过来,张氏说了大概情况后,小张叔皱着眉头提出要看看病人,张氏为难的道,“老太太规矩严……张叔没有现成的药膏吗?” 小张叔瞪眼,“药膏也要讲究对症下药,方不对病,万一留了疤算谁的?” “这……”张氏着急了,搓着手来回打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苏姚黄在一旁出主意,“大嫂,让小张叔照四丫头的脸拿药不就成了?四丫头那脸也是被指甲划破的,我娘划的,肉都划掉了,厉害多了……” 小张叔听的直皱眉。 “真的?”张氏一喜。 苏姚黄点头。 张氏忙抬头看小张叔,“张叔,你看……” “没看到病人的伤势,我不会随意给药膏!”硬邦邦的说完这句话,小张叔瞪着苏姚黄冷哼一声,拎起药箱走了。 张氏愣在原地,“张叔,你怎么走了,你别走啊……” 苏姚黄跺了跺脚,“这死老头真难搞!大嫂,要不带着他偷偷进李家?” “哪那么容易?别说苏姨娘在二门里,就是李家大门,他一个陌生男的也进不去啊!”张氏急的跺脚。 苏姚黄傻眼,“那、那咋办?” “我哪知道!” 张氏气急冲了一句。 苏姚黄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这帮大嫂想办法呢,大嫂冲我发啥脾气?” 张氏心里烦躁,想到苏姚黄知道了自家女儿毁容的事,不得不耐着性子哄苏姚黄,“好小姑,我是着急,你不知道李家那些狐媚子有多少人等着看苏姨娘的笑话呢,大嫂实在是无心的,你饶过大嫂这一回,这……” 她抬手抽下头上的金钗塞到苏姚黄手里,“这金钗给小姑压压惊。” 苏姚黄这才有了笑模样。 梁氏看着那金钗,艳羡的吞了吞口水,“大、大嫂,那个……我……你说给我跑腿钱的……” 张氏蹙眉。 苏姚黄瞧见张氏的神色,瞪着梁氏,“你还好意思要跑腿费?把这金钗给你够不够?” 梁氏连连点头。 苏姚黄呸了一声,伸手抓了桌子上的茶碗往梁氏身上砸,“还不滚!大嫂让你跑腿是你的福气,再敢要跑腿费看我不让我娘休了你!” 梁氏被砸在胸口,生疼生疼的,还没站稳,就听苏姚黄说让婆婆休了她,脸色瞬间煞白,“我、我……我不要了……” 然后,仓惶的往外跑去。 苏姚黄得意的哼了一声,回头劝张氏,“大嫂就是心太软,对付这种人就得强硬。” 张氏笑了笑。 苏木槿从玉皇山回来,听桐姐儿说大房张氏带着苏姚黄回来,并没放在心上。 她看了栀姐儿脸上的伤,松了一口气,“还有些疤印,回头我找张爷爷配一些祛疤的药膏,用上两个月,疤印就会看不见了。” “真的吗?”桐姐儿满脸激动。 苏木槿点头。 桐姐儿抱着栀姐儿开心的笑,“姐姐,姐姐,你的脸没事了……” 栀姐儿一脸感激的道谢,“谢谢三姐。” “自家姐妹,说什么客气话。”苏木槿笑。 桐姐儿在一旁重重点头,“我都不说,我记在心里,感谢三姐一辈子。” 苏木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 裴氏卧床几日,身子缓和了不少,听到苏木槿说女儿脸上的疤印也能消下去,张口想说感谢的话,被小女儿抢白后,抚着腹部笑着摇头。 槿姐儿说的对,小女儿说的更对。 感谢的话从来不需要挂在嘴上,他们记在心里,以后慢慢报答。 一家人满怀憧憬的想着两个月后,栀姐儿的脸能恢复如初。却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噩梦! 起初,苏木槿给的药膏涂抹到脸上,凉凉的,伤口处有些痒,苏木槿告诉他们,伤口在愈合所以会有些痒,千万不能抓碰,也要格外忌口,有颜色的东西一点都不能碰! 为此,裴氏还特意给自己腹中的孩子争取了每天一个鸡蛋,将鸡蛋蒸给栀姐儿吃。 小半月过去,栀姐儿的脸白皙娇嫩了不少,疤痕处虽没有明显的效果,但几人都相信继续坚持下去一定会好。 可再几天后,栀姐儿脸上的伤处突然奇痒难耐,一家人都以为是伤处马上要好了,谁知,不过两日,脸上的疤痕处开始溃烂了! 栀姐儿更是发起了高烧,身体滚烫的像煮熟的沸水,整个人昏迷不醒。 一家人吓的魂飞魄散。 苏木槿与小张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退了栀姐儿的高烧,将人从昏迷中救醒。 桐姐儿哭的嗓子都哑了。 裴氏神色憔悴,刚恢复过来有些血色的脸又苍白起来,苏连贵一颗心揪着,脸色难看的吓人。 “到底怎么一回事?前段时间疤痕不是已经开始愈合了吗?怎么会突然溃烂?药膏呢?” 桐姐儿哭着翻出药膏给苏木槿,“三姐,我姐姐脸上的伤是不是好不了了?呜呜……” 苏木槿打开药膏瓶子,只闻了一下,就沉了脸。 小张叔凑过来,也闻了闻,“这药膏……” “这药膏不是我给栀姐儿配的!这里面加了藏红花和麝香还有一些促使皮肤溃烂的阴毒药……”苏木槿抬眼看桐姐儿与裴氏,“最近谁来过你们四房?” 裴氏一愣,“你说这药膏被人……换了?” “小姑!小姑来过!她还看了姐姐的药膏!”桐姐儿抹掉眼泪大声道,“肯定是她!她换了姐姐的药!” 苏木槿看裴氏,裴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这一段时间,除了你和棉姐儿,就是他小姑来过我们屋,还看了栀姐儿脸上的伤,觉得药膏神奇,就让桐姐儿拿给她看……” 说到这儿,她看着差点醒不过来的大女儿,牙齿一阵咯嘣乱碰。 若不是槿姐儿,若不是槿姐儿…… 她的栀姐儿…… “苏姚黄!”裴氏咬牙切齿,眼中充血,已是恨极! 苏连贵更是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怎、怎么会?她、她害栀姐儿干啥?!” “哎呦,这有啥不知道的。” 袁氏靠在门口,不嫌事儿大的凑着热闹,撇嘴道,“前儿段时间,大房带着小姑回来,不是找过小张叔吗?” 众人齐齐看向小张叔。 小张叔一愣,“找我?” 随即反应过来,“是找过我,说是她家苏牡丹身边有个得力的丫头被人用指甲划破了脸,问我有没有能祛疤的药膏……” “前几天,我瞧见她小姑笑眯眯的去镇上了,估计啊……是把栀姐儿的药给掉包了。”说完,摇头撇嘴,“换成面粉也成啊,给弄的啥东西,差点要了栀姐儿的命……真是个黑心烂肠子的……呸!” “贱人!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我跟她……势不两立!”裴氏咬着牙,恨毒了的发誓。 苏连贵的脸铁青一片,眼中的愤怒掩都掩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去找她!” 他转身就走,闯进东屋时,苏老太太正笑眯眯的与苏姚黄看着摊了一桌子的好东西,什么绿莹莹的镯子,裹金、裹银的簪子、发钗,几串红宝石的耳坠子…… “娘,大嫂这次还真大方,瞧瞧这么多好东西……四哥,啊!你干啥?放开我……” “我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换了栀姐儿抹脸的药?是不是?”苏连贵双眸充血,看上去很是恐怖。 苏姚黄见势头不对,伸着手喊苏老太太,“娘,娘……你快让四哥放我下来,他疯了!疼、疼……” “苏姚黄,我在问你话,是不是你换了栀姐儿的药膏!说!”苏连贵双手掐住苏姚黄的脖子,缓缓用力。 “老四你干啥?你抓疼你妹子了,还不松手!”苏老太太见状,扑过去死命拍打苏连贵的手,苏连贵却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姚黄,“你再不说,信不信我在你脸上也划一道,让你尝尝那药膏是什么滋味!” 苏老太太瞪大了眼,自己这个三儿子向来听话懂事,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狠绝的话,一时有些愣怔的看向苏姚黄,“你……你干啥了?把你四哥气成这样?” “我……”苏姚黄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苏连贵,再听到他要划破她的脸,害怕的哭了起来,“……我没白换栀姐儿的药,我把人家开给丹姐儿的药给栀姐儿了啊……娘,救我,救我……呜呜,四哥,我错了……” “你想要药膏,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栀姐儿用了那药膏脸毁了,昏迷不醒,差点连命都丢了!苏姚黄,你有没有良心的?你有没有良心的!”苏连贵想到女儿差点一睡不醒,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人憋的快要背过气去。 苏老太太一见吓的脸色都变了,忙过去顺着他的胸口,“老四,老四,别生气别生气,这事儿是你妹妹做的不对,娘帮你骂她,娘帮你骂……你顺顺气儿顺顺气儿……” 苏连贵闭上眼,一把松开苏姚黄,狠狠喘了一口气,急促的呼吸起来。 苏老太太一颗心猛的掉下来,抬手一巴掌拍到苏姚黄的头上,“死妮子,看你做的好事!还不跟你四哥认错……” “四哥,我……”苏姚黄看着苏连贵的样子,又害怕又生气又委屈。 苏连贵抬手拦住她的话,等呼吸稍缓和,冷冷的看着她,“你感到委屈,你还生气……你是不是觉得,栀姐儿活过来了我不该怪你?” “我、我没有……” “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听你的废话。”苏连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知道你对我们四房做什么,我一定一定亲手掐死你!” 苏姚黄身子一抖,尖叫出声,“娘!” 苏老太太也吓的心口一哆嗦,“老四,你瞎说什么呢?姚黄是你亲妹妹。” “她不顾念栀姐儿是她亲侄女,我为什么要顾念她是我妹妹。”苏连贵淡淡的看着苏老太太,一贯温和的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狠戾。 苏老太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说完,苏连贵转身就走。 苏姚黄后怕的浑身蜷缩成一团,揪着苏老太太的衣裳,“娘,娘,四哥想杀了我,他想杀了我……” “你好好的去招惹栀姐儿干啥!”苏老太太拍打着女儿,心里恼怒老四没骨肉亲情,又气女儿想要药膏咋就不能直接要,非偷偷摸摸的干啥! 苏姚黄被打的嚎啕大哭,声音凄惨。 ------题外话------ 二更到。 久等了。 正文 131 栀姐儿的脸顾砚山受伤(有修改) 听到苏姚黄的鬼哭狼嚎,袁氏撇了撇嘴,“这会儿知道哭了?哭个屁哭!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日里白瞎了对她的好。” 苏木槿抬眸看过去。 袁氏瞪过去一眼,“看我干啥?还不赶紧瞅瞅栀姐儿那脸还能不能治?一个丫头片子,毁了脸以后可咋嫁人?嫁不出去还不得当一辈子老姑娘……到时候不被人戳脊梁骨戳死,也得被兄弟媳妇搓磨死!” 话一如既往的难听,也带着满满的恶意。 苏木槿挑了挑眉。 裴氏气的一拍床帮,咬牙瞪着袁氏,“老五家的,你浑说啥?我家栀姐儿铁定能治好!就算……就算治不好,还有我和她爹看顾着!不吃你家的不喝你家的,你瞎说啥!” 袁氏撇嘴,张口还想说啥,瞧了瞧裴氏白的跟纸一样的脸和那没显怀的肚子,哼哼唧唧的嘟囔了句含糊不清的话,扭了屁股,走了。 裴氏气的直瞪眼,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抓住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沈氏忙顺着她的胸口,让她放缓呼吸,“身子要紧,深呼吸……” 裴氏深吸几口气,看着躺在床那头脸颊溃烂的大女儿,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扑簌扑簌往下落,“二、二嫂,我们家栀姐儿啊……” 桐姐儿捂着嘴呜呜的哭着,泪眼婆娑的一手揪着苏木槿,“三姐……呜呜……” 苏木槿轻叹一声,侧头去看小张叔,小张叔脸色不好,与她目光相对也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张叔,槿姐儿,栀姐儿脸上的伤是不是不能好了?” 苏连贵痛心疾首,问话的声音都抖的不成样子,七尺男儿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小张叔点头,“药性狠毒,能治好伤,疤痕……怕是难消了。” 先前不过是指甲划破,再深也有个限度,如今伤口溃烂,像是拿刀剜开了一条沟,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想恢复如初…… 华佗再世,怕也没希望。 苏连贵的身子晃了晃,被苏连华伸手扶住,“老四,你别这样,栀姐儿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其他的……别计较太多了。” “二哥……”苏连贵一手揪着苏连华胸前的衣裳,一手锤着自己的胸口,哽咽道,“我这心……疼的难受啊。” 苏连华眼睛一红,抱着苏连贵拍了拍他的后背。 “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苏木槿不忍再看,轻轻别开视线。 小张叔拉着她走出去,捋着胡须说了他的治疗法子,“溃烂面积过大,这次用药得更慎重仔细,水蛭……” “用吧,到时候我来看着她。”苏木槿略一思忖,又道,“药膏里有毒,那些水蛭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我一会儿把那些毒药的种类写出来,张爷爷配个解毒药给栀姐儿吃吧。” 小张叔看她一眼,“你这丫头,从哪里认得的药草?怎么知道什么是毒?” 苏木槿不动声色的朝他扯了扯嘴角,“因为我聪明。” 小张叔瞪她一眼。 苏木槿不理会,继续道,“缺什么药材,回头我捎信给文殊兰,让他帮忙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取。” 小张叔一怔,“你什么时候跟文家少爷关系这般亲近了?” “我跟他有商业往来。”苏木槿随口道。 小张叔皱着眉,一副你在逗我的神情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笑了笑,“这事儿回头有空我慢慢跟张爷爷解释。现在栀姐儿脸上的伤要紧。” 小张叔嗯了一声,收了八卦的心思,专心与苏木槿讨论了几个法子,几味药的用量,才匆匆离去。 袁氏从屋子里出来,靠在墙上问苏木槿,“栀姐儿的脸真没救了?” “有救,不过会留疤。” 袁氏哦了一声,“都是命,白瞎了长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过两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这苏家的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说到最后,看着正屋黑洞洞的窗户,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还不解恨的抬脚碾了碾。 低头瞧见苏木槿目光古怪的看着她,瞪了她一眼,“看啥看,说的还有你!姓苏的……” 苏木槿哭笑不得。 看着袁氏踢踢踏踏的往院门走,苏木槿转身回四房。 一抬头,正看到三房梁氏开了一条门缝,偷偷摸摸的往外瞧。 看到苏木槿发现了自己,目光不善的剜了苏木槿一眼,呸了一声,无声的吐了两个字,将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苏木槿脸色一沉。 她如果没看错,梁氏说的是活该两个字吧? 他们二房照顾帮衬三房十几年,只因为她生病吃药,梁氏要银子娘亲没给,梁氏就恨成这样…… 真特么的以为自己是四海之内皆你妈啊,谁都得惯着你! 脑壳有病! 安抚了裴氏和苏连贵,与他们说了先治疗栀姐儿的法子,苏木槿与沈氏、苏连华等人回了二房休息。 接下来几日,小张叔每日都来苏家报道,看栀姐儿的伤。 先前就性子沉稳,不爱多花的栀姐儿,话更少了,有时候看着屋顶,能一看一个上午。 裴氏担心的不行,天天守着女儿。 桐姐儿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般,乖巧懂事的帮沈氏做饭做家务,看到苏姚黄跟苏老太太时,漆黑的眼中满是恨意。 苏老太太打骂了几次,被苏连贵撞见两次,她打了桐姐儿几下,苏连贵就打苏姚黄几下。 苏老太太气的跳脚,直嚷苏姚黄是你妹妹。 苏连贵护着小女儿,只当没听见。 苏姚黄吓的看见四房的人就躲。 苏老太太整日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引了前头周家小媳妇看热闹,又被苏老爷子喝骂着,直嚷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几房门一关,没一个搭理她的。 …… 到小张叔寻够水蛭,准备动手的这日,苏木槿早早就来了四房,撵了裴氏和桐姐儿去二房寻沈氏说话,她留下陪栀姐儿。 栀姐儿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头顶的屋梁,声音沙哑着问苏木槿,“三姐,我的脸是不是再也不会好了……娘说能好,爹也说能好,妹妹也说能好,可她们一直哭……” “如果我也说能好呢?”苏木槿抬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头发,迎上她那双黑洞洞消失了灵气仿佛枯井一般的眸子,笑道,“三姐说的话,你信不信?” “我……信。” 她扁扁嘴,嘴唇哆嗦着,眼眶中迅速蓄满了泪水,“三姐,我好怕……我的脸要是治不好,我都不想活了……” 苏木槿心底一震,这个傻孩子,这几天竟一直在琢磨这个吗? 她故作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子!这么点小事就寻死腻活的,四叔跟四婶知道了得多伤心?没你护着,桐姐儿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栀姐儿仰着满脸泪水,想笑,被苏木槿止住,“泪水是咸的,不能进伤口。” 她掏出帕子仔细点了伤口周围的泪水,嘱咐道,“一会儿我会点住你的穴道,蒙上你的眼睛,吸出你伤口内的溃烂腐肉会很疼,你若是忍不住乱动就糟了……” 栀姐儿点头,“我知道,我怕疼,三姐一会儿点了穴记得摁住我,万一我受不了冲破穴道就不好了。” 苏木槿哭笑不得。 小张叔敲门进来,笑着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子上,对栀姐儿笑了笑,“四丫头,有点疼,你可一定要忍着点啊……” 栀姐儿笑着点头,神情很是紧张。 苏木槿拍了拍她的肩头,看了小张叔一眼,见小张叔点头,手下飞快的在栀姐儿身上点了几下,又取了一块厚实的布蒙住她的眼睛。 才朝小张叔看去。 小张叔颔首,从药箱里掏出一个五寸见方的盒子,看到其中黑不溜秋的东西,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握紧栀姐儿的手,“来吧。” 东西入肉,几乎是瞬间,栀姐儿额头就冒出一头的汗,另外完好的半边脸白的吓人。 “栀姐儿……” 眼前的惨状,苏木槿几乎不忍看,只手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她晕过去了。” 正文 132 以毒攻毒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提剑上前,剑指苏木槿,冷笑连连,“小女娃,口气倒狂妄,想留爷几个的命,就凭你一个丫头片子和一个马上就要嗝屁的人?” 苏木槿居高临下看顾砚山,“他们说你马上就要嗝屁了。” “他们才要嗝屁,他们马上就要嗝屁,他们全家都要嗝屁!”顾砚山咬着牙,瞪完苏木槿瞪那些黑衣人,挣扎着压下胸口要奔涌而出的血腥之气,一个一个看过去,“若今日本世子有命逃出生天,你们、你们家人连同你们身后的主子,一个都别想活!” 他面色黑青,嘴唇紫的妖冶,分明一个快要死的人,一身的慵懒分明还带着狼狈,但那双直直看着众人的眼神,像极了淬了毒的出鞘寒芒,闪着森冷血腥的杀意,仿佛,呼吸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几个黑衣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的顿住,眼中带着畏惧看着顾砚山。 苏木槿抿了抿唇。 顾砚山是谁? 那是十岁就被丢进军队,在战场厮杀混战了八年,有小战神之称的顾将军! 抖了抖手中的长鞭,借着顾砚山争取来的几息时间,苏木槿快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地形和几个黑衣人的站位,在瞧见几个黑衣人缝隙中间藏着的一个几乎看不见黑洞时,眼睛一亮。 她抬脚踢了踢顾砚山,顾砚山瞪上去,她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分明一个字都没说,但顾砚山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为首的黑衣人瞧见众人眼神躲闪,不由喝骂道,“不过是一个懂点拳脚功夫的黄毛丫头跟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几句狠话就把你们给吓住了,一群废物!” 几个黑衣人来回看着身边的同伴,其中一人骂了一声,“娘的,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拼了我们这条命也不能让他活着回镇北侯府,不然不但我们要死,我们家里人也活不成!” 众人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眼中顿时杀意腾腾。 苏木槿斜了顾砚山一眼,顾砚山用力的看着她。 苏木槿扶了扶额,鞭子破空一甩,朝几个黑衣人笑了笑,“诸位小心了,毕竟我不想死,死的只能是你们了。” “黄毛丫头休要猖狂!大家速战速决,待会儿下山去吃酒。” 为首黑衣人率先持剑扑了上去,苏木槿身形一闪,避开他的攻击,剩余几个黑衣人瞧了眼揪着胸口半死不活的顾砚山,毫不迟疑的朝苏木槿攻了过去。 苏木槿不动声色的引着几人往一旁退,离开顾砚山一段距离后,手下的鞭子才渐渐凌厉起来,杀招频现,招招要人性命! 有黑衣人吃了一鞭子,胸口的布料立刻翻起,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一阵血气上涌,张嘴吐出一口血。 “这小丫头好厉害的鞭法!” 为首的黑衣人皱眉嘀咕。 其余几人似也没想到突然冒出的丫头这般难缠。 顾砚山靠在树干上,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浑身虚弱的连抬手扶额的力气都没有,胸口翻腾的血气让他紧闭唇瓣,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口吐出的不是话,而是鲜血。 苏木槿瞧见顾砚山的模样,哪里不知他此刻已毒入心肺,危在旦夕! 再顾不得掩饰实力,脚下踏出七影迷踪步,身形忽闪到为首的黑衣人身后,长鞭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击黑衣人后脑,黑衣人警觉就地一滚,躲开长鞭,却不想长鞭之下,一柄匕首直入心脏! 方才他明明躲过了鞭子的攻击,并没有看见有寒光…… 他不敢置信的瞪着那插入心口的匕首,“怎、怎么会?” 胸口的匕首通体乌青,普通的像一把染了色的木匕首,没有一点光泽。 临死的刹那,他却想起,这把匕首是镇北侯的贴身之物,他曾有幸见过一次,原来,是给了世子爷…… 为首的黑衣人一死,其他几个黑衣人的攻势瞬间慢了下来。 苏木槿却不想再和他们纠缠,手在长鞭末梢拂过,扯下藏在其间的发针,借着长鞭的攻势,一一射入几个黑衣人的穴位之中,然后身形疾退到顾砚山身边,提起顾砚山的胳膊放在自己肩头,长鞭甩出,以方才逃跑时同样的路数往适才发现的山洞而去。 几个黑衣人还要攻上来,一道暗影忽然挡在前面。 苏木槿回头看去,却瞧见一抹熟悉的黑衣男子,眉间不由一松,“蓝遗,不留活口。” 蓝遗轻轻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长剑朝几人杀去。 苏木槿再不多做停留,带着顾砚山奔去了山洞。 “顾砚山,你怎么样?” 顾砚山的脸色已经死灰一片,看着苏木槿,朝她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悲凉绝望和嘲讽,“苏三,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苏木槿皱眉,将长鞭缠到腰上,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片刻之后,放下这只拿起那只,脸色越发难看。 “不但有断肠草,还有鹤顶红,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怕你不死派了人追杀你。是谁对你下这般毒手?” 抬手将顾砚山心脉附近的大穴再封一边,减缓毒血侵入心脉的速度。 她一边与顾砚山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从长鞭末梢扯出剩余的发针,拿起顾砚山的手指,毫不迟疑的在指尖划下一道细长的伤口,往外挤了挤,见伤口太细不出血,她便手下用力多划两道。 顾砚山仿佛觉察不出疼痛,虚弱的靠在墙上,看着女孩低垂着头,认真的在他手指上划着交叉的伤口,好一会儿才自嘲道,“这世间,最让人心疼的莫过于爹不亲,娘不爱,我……都占全了。” “我明明是爹娘的第一个孩子,可是……从有记忆开始,每天只有在请安的时候才能看到娘,只有在休沐或者犯错的时候才能见到爹,明明……娘疼弟弟疼到了骨子里啊,为什么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 苏木槿的动作一顿。 想起前世他毁容断腿后,弑母杀弟的作为,只觉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秘密。 她斟酌了词句,以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你身为侯府的世子爷,下一任的侯府小侯爷,父母对你严厉一些是应该的……” 顾砚山嗤笑,“你也来敷衍我。”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苏木槿抬头,看着顾砚山,一字一顿道,“……你不是你娘亲生的!” 顾砚山的呼吸一顿,双眸立刻迸发出森冷的杀意,咬牙道,“你胡说!” 苏木槿叹了一声,垂下头继续划伤口,“看来,你自己也早有怀疑了。今天那些黑衣人……就是她派来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顾砚山这种在尸山血海厮杀成长起来的人,最重情义,若不是被人迫害到前世那种地步,又怎会对母亲和弟弟下杀手?! 顾砚山瞪着她的头顶,好一会儿,才仰头笑出声,“你这丫头,真的一点儿都不像生长在农家的姑娘。” 苏木槿没出声。 “槿姑娘。” 山洞外,蓝遗解决了几个黑衣人,拿着把乌青的匕首进来。 看到顾砚山,略蹙了蹙眉,一瞬后神色便归于平静。 苏木槿抬头看过去,“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蓝遗将匕首递过去,声音平淡道。 仿佛两人谈论的是今天吃白菜还是萝卜这样的话题。 有了匕首,苏木槿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十指都划破伤口后,她将顾砚山扶正,示意蓝遗,“一起用力,先将他身上的毒血逼出一波。” 蓝遗犹豫着看了顾砚山两眼,苏木槿瞪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的,赶紧!” 蓝遗脸色不好看的回瞪过去,苏木槿却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这可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油水很足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口,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鄙夷嫌弃。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慢慢收手。 苏木槿脸色发白,额头后背全是汗,抬手擦了擦,看了眼面色稍好一些的顾砚山,与蓝遗道,“我下山回村里寻战六叔借牛车,你一会儿背着他避开村里人到村子外面的大道上等我。” 蓝遗蹙眉,“我去。” 苏木槿看过去,似笑非笑,“你觉得我背的动他?” 蓝遗,“……” 目送苏木槿离去,蓝遗端坐在洞口,打坐调息运气。 顾砚山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叫蓝遗?” 蓝遗蓦然睁开眼睛,看着顾砚山,“顾世子有何指教?” 顾砚山笑,“不敢,只是想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我没救你,我只是受人所托。”蓝遗淡声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 顾砚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也闭着眼靠墙养神。 等他再醒来,已是身处金水镇文家。 苏木槿坐在床下小杌子上,文太太守在他床头,正拿着帕子抹眼泪,见他睁开了眼睛,高兴的又哭了起来。 苏木槿朝他眨了眨眼睛,劝解道,“太太莫哭,让我瞧瞧顾少爷的身子怎么样了?” 文太太忙诶了两声,起身让开。 苏木槿替换着将两只手腕都号过,长松一口气,“没事了,体内大部分毒素都排出来了,剩下的余毒只能靠平时的饮食慢慢清理了。” “真的?”文太太喜极而泣,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我去给菩萨上柱香,保佑我们家少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过几天去长宁寺给菩萨塑金身去……” “骁哥儿,你先陪苏三姑娘说说话,我去给菩萨上香去啊……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你喜欢吃我做的烤鸡翅膀,我这就去给你做……”文太太高兴的转身就往外跑。 被听到动静进来的文老爷一把扶住,“怎么毛毛躁躁的,骁哥儿醒了吗?苏三姑娘怎么说?大夫呢?咱们家的大夫呢?都过来再给骁哥儿看看……” “奶娘,奶公,你们别急,我没事了。” 顾砚山脸色虽带着一些青气,眼神却比先前有力很多。 文老爷瞧见顾砚山的神色,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是开口唤了家里的大夫进来,挨个把了脉,确认顾砚山的命保住了,在床上休养几日,调理一下身体应该就没大碍了。 文殊兰不满意,指着说应该没大碍的大夫,“什么叫应该就没大碍了?说人话!” 大夫朝苏木槿看过去,苏木槿垂着头帮顾砚山掖被子,似乎没听到文殊兰的话一般。 大夫苦笑着对文殊兰道,“大少爷,顾少爷中的是断肠草跟鹤顶红啊,要不是苏三姑娘以毒攻毒,这……”这都是必死的人了,哪还能要求更高。 “这什么这?还不说清楚……”文殊兰急的跳脚。 文老爷与文太太刚松下的心又都提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大夫。 三个大夫哭丧着脸朝苏木槿作揖,“苏三姑娘……” “行了,别为难他们了。”苏木槿起身,朝三个大夫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吧,把我先前开好的药方拿出来,烧水煮沸了倒入木桶里,一会儿抬进来。” 三个大夫连连点头,额头的汗都顾不得抹,脚步飞快的溜了出去。 文殊兰气的跺脚,“养他们有什么用?连个断肠草的毒都解不了……” “苏三姑娘,我们家骁哥儿他……” “太太别急。”苏木槿朝她笑笑,斜了文殊兰一眼,“您还不信我的话吗?中了毒的身体肯定没有先前好,但仔细精心的调理一段时间,自然是能恢复好的。” “没有什么其他影响?”文老爷在一旁开口问道。 苏木槿看了眼顾砚山,笑着摇头,“调理好后一样生龙活虎。” 文太太脸上露出笑容,“这就好这就好,这几个大夫说话含含糊糊的,吓死我了。” 文老爷劝慰了几句,与文太太出了房间。 文殊兰焦急的凑过去,“苏三姑娘,你方才不让我说话,是不是顾砚山他……” 苏木槿看顾砚山。 顾砚山回视她,清隽的眉宇间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出声道,“说吧,我能承受。” “毒性太猛烈,我所采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将先前就藏在你身体里的毒激发出来又辅以药毒,才将断肠草与鹤顶红的毒压下……”苏木槿抿了抿唇,“你现在的身体里藏了不下四种毒。这一次,若不是那些人蠢的把断肠草与鹤顶红一起加进了毒箭之中,其中任何一种毒都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文殊兰倒抽一口凉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顾砚山表情平淡,“你方才说我身体里还藏了其他的毒?” “嗯。” 苏木槿点头。 “应该是自小就积累下来的,已经渗透到你五脏六腑,因为量小,所以不致命,但……”苏木槿略一犹豫,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大概十年,这些毒素会腐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全身血脉崩裂而死,外面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前世,她死的时候,是二十四,顾砚山二十九。 她今年十三,顾砚山十八。 也就是说,前世,她死了之后,顾砚山也不可能活太久了。 文殊兰一口气没喘上来,脚下发软的瘫在地上。 顾砚山嗯了一声。 屋内静寂的没有一丝声响,好半天,才听到他嗤笑一声,“若真是这样,她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娘的,一群混蛋,畜生!有什么不能直说的,非要玩这些肮脏的把戏!啊啊啊啊……” 文殊兰反应过来,气的一脚踹翻了屋里的圆桌,抓起地上的小杌子发泄般的往窗户上砸去。 苏木槿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房间外,突然传来丫鬟与侍卫争执的声音。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镇北侯府世子爷的表小姐,你们还不赶紧让开,我们家小姐要进去探望世子爷!” “白小姐恕罪,世子爷正在静养,吩咐下来,任何人都不见。” “你当我们眼瞎啊?世子爷昨天回来带进府那个黄毛小丫头一直在屋里,她怎么不出来?” “这……苏三姑娘是大夫……” “呸!满院子的大夫还轮得到她一个村姑救我们家世子爷?撒谎也不挑挑人……” 正文 133 苏姨娘流产事件 “绿荷,算了,表哥既然在休息,我们改日再……”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开口似乎想劝自己的丫鬟,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丫鬟强硬的打断。 “不行!小姐,你就是太心善了,绿荷再不帮着你点儿,他们就更要蹬鼻子上脸,不把你放在眼里了。现在就这样,以后还不定怎么欺负咱们呢?喂,你们啊,说你们呢,还不赶紧让开!”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不敢再说拒绝的话,但更不敢轻易放行。 正为难之际,顾砚山的小厮与文殊兰的小厮并肩走进了院子,瞧见眼前的状况,互相看了一眼,快步走近前。 “白小姐。” “云笙,我们家小姐想见世子爷,这几个人拦着死活不让我们家小姐进去!你说怎么办?” 白小姐未开口,她身边的绿荷已经冷笑出声。 云笙看了眼绿荷,对白小姐毕恭毕敬道,“世子爷在静养,不宜见客。还请白小姐见谅。” “我知道了,你代我转告表哥,让他安心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他。”白小姐柔声道。 云笙点头应是。 绿荷气的跺脚,“小姐啊……” “好了,绿荷,我们先回去。” 白小姐转身朝外走,绿荷狠瞪了云笙几眼,提裙去追白小姐,“小姐,你等等奴婢。” “小姐啊,你再等一会儿,奴婢就能让他们放行了。你担心了世子爷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怎么他们说两句你就放弃了,小姐……” 云笙与浮云面面相觑。 屋内,一片诡异的安静中,苏木槿挑眉看着顾砚山,文殊兰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看两人。 顾砚山斜过去一眼,文殊兰忙仰天做思考状。 苏木槿看顾砚山,是因为想起了前世另一件关于顾砚山的很重要的事,他与白家嫡女白玲珑定亲后,在前去白府探望白玲珑时,恰好遇到白玲珑的院子走水,他冒火进去救人,救了白玲珑,自己却被大火烧毁了半张脸,容貌尽毁。 顾砚山的世子之位被褫夺。 随后,白家以八字不合退了与顾砚山的亲事。 一年后,顾砚山查出真相,火是白玲珑院子里的人放的,其目的针对的就是顾砚山。 皇帝震怒,责令白家凡有为官者,尽数降为末等,白家小姐白玲珑剃发出家,一生不得还俗! 她知道时,就在想,这白家小姐得多狠的心肠,才能将心爱之人害成那般。 后来被李成弼困在密室中,才恍然,那白家小姐对顾砚山,多半不是真爱。若是真爱,怎会舍得让心爱之人受那般罪呢。 苏木槿看着面色苍白的顾砚山,想了想,踟蹰着还是开了口,“顾砚山,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对方一次不成功,定会派第二波人来,依我看……” 她略一停顿,看顾砚山的反应。 顾砚山静静的看着她,一双细长的眸子带了一丝凉薄和嘲弄,唇角轻扯着嘲讽的弧度,“她若再派人来,我未必是对手,文家……” 文殊兰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顾砚山余光扫了他一下,他立刻吞吞口水安静的站在了原地。 “文家手里虽也有几个能打的,但怎么跟那些精锐比?” 文殊兰的脸瞬间惨白一片。 苏木槿轻叹一声,“那就示弱。示敌以弱,等你身体调养好,再做打算。” 顾砚山闭上眼,良久,才睁开,朝苏木槿摇摇头,“你觉得她会暂时忘记‘弱敌不可轻’这句话吗?” 苏木槿一噎。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苏木槿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点了头。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外面传来云笙的声音,“世子爷,苏三姑娘,药水煮好了。” “抬进来吧。” 苏木槿起身。 云笙在外面应了,打开房门,与云起合力将木桶搬了进来,放在离床榻五步开外的地方。 云笙朝三人行礼,云起第一次见苏木槿,不免多看了两眼。 顾砚山轻飘飘的扫过去一眼,“云起,这两日看着白小姐,有什么事记得回给我。” 云起一愣,云笙捅了捅他,他忙垂头,“是。” 两人退出房间,关上房门,云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自家大哥,“大哥,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能那样打量苏三姑娘?” 云起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有些懊恼的锤了锤掌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看着那苏三姑娘的眼睛失神了。” 云笙瞪了他一眼,“这样的话千万别在世子爷跟前说。” “你当我是傻的啊?”云起没好气的白了自家弟弟一眼。 苏木槿走到屏风后,让文殊兰脱干净顾砚山的衣裳,丢进药桶里。 文殊兰瞪着那还滚烫的药水,“你想煮熟他好吃了吗?” 顾砚山狠瞪了文殊兰一眼。 苏木槿失笑,“药水的温度虽高,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温水,等什么时候他能感觉到这样的水温烫了,我再换药。” “我还第一次见这种排毒法子。”文殊兰嘀咕了两句,半搀扶半抱的将顾砚山送到了药桶里。 然后兴致勃勃的问顾砚山,“怎么样?水烫不烫?” 顾砚山抬手在水上拍了一下,黑乎乎的药水瞬间溅了文殊兰一脸一身。 文殊兰哭丧着脸看苏木槿,张口吐出一口黑水,“……” 苏木槿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两人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别开头去。 苏木槿笑着拿了银针包,示意顾砚山将胳膊放到木桶边缘,朝文殊兰使了个眼色,文殊兰会意,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药水,站到了房间门口。 “我内力不多,一次运行太多针,只能慢慢帮你祛毒。” 顾砚山应了声,苏木槿手持长针缓缓落在顾砚山双臂上,又叮嘱文殊兰,“千万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行针!” 一圈十六根针,内力灌入打入身体,缓缓在体内运行,所经之处一片灼烧似的疼痛,不过片刻,顾砚山头上就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额头青筋暴突,搭在木桶两侧的手紧紧攥着木桶边沿,骨节分明的手指因用力泛白。 等针拔出,顾砚山全身虚脱一般软在木桶里,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木槿更是脸色惨白,强撑着将银针归置好,眼前一黑跌坐在小杌子上,朝文殊兰摆手,“快,把他扶出来,让人换了热水清洗一遍扶上床。” “苏三姑娘,你怎么样?”文殊兰眼见苏木槿脸色白的吓人,忙过来关切道。 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我没事。不过是内力消耗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文殊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唤云笙与云起进来换水。 两人抬了热水桶进来,将顾砚山扶进去,待发现顾砚山没有穿衣服时,都骇然的齐齐看向苏木槿。 这情绪持续到帮自家世子爷穿了亵衣扶上床,盖好被子退出去都没有消散。 云起张口想说话,被云笙一把捂住,拽出好远,才压低声音道,“这事儿烂到肚子里,谁都不能说!世子爷这次遇难多亏了苏三姑娘,如果苏三姑娘能入镇北侯府那以后就是小主子,若她不入镇北侯府那就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都值得我们敬着!” 云起皱着眉头看了云笙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云笙松一口气,将手松开,云起压低了声音道,“白小姐怎么办?她可是侯夫人亲自相看好的未来世子妃人选,还千里迢迢把人送了来……” 云笙突然抬头,奇怪的看着云起,云起不明所以,“怎、怎么了?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大哥,你记住。我们是世子爷的人,世子爷认定的世子妃是谁,那谁才是真正的世子妃!”云笙脸色肃然,声音清冷。 云起一怔,瞬间明白了云笙话中的意思,脸色一白,声音有些干,“我、我……” “大哥先前在京城,消息传达滞后,白小姐来金水镇这么重大的事你居然只是与府中的消息前后一同送来……”云笙目光复杂的看着云起,半带警告半带提醒,“世子爷对手下人宽厚,但并不意味着容得下有人背叛!” 云起身子一颤,立刻出声反驳,“我怎么会!” 云笙拍拍云起的肩头,“大哥只要记得我们的主子是世子爷就行了!” 云起脸色肃然,“我知道怎么做。” …… 在顾砚山屋里的美人榻上狠狠睡了两个时辰,苏木槿终于恢复了一些元气,又看了顾砚山的情况,与诸人约好过两日再来瞧瞧。 临走,看了眼文殊兰的贴身小厮浮云,笑问,“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叫神马的小厮?” 文殊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马是什么?” 苏木槿只是随口一问,见文殊兰不明所以,笑着揭过。 文太太一路将其送到大门口,又叫了文家的马车好好送她回家,看着马车拐个弯不见才转身回去。 马车刚出了文家那条巷子,就被人拦住。 “绿荷姑娘。”外面响起马车夫唤人的声音。 下一刻,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一个长相秀美,眉眼略带着几分尖酸凉薄的青衣青裙少女,她态度傲慢的对苏木槿道,“这位就是苏三姑娘吧?我们家小姐想跟你说两句话,下车吧。” 这声音,赫然是在顾砚山院子里听到的。 苏木槿笑看她一眼,安然的坐在远处,“你家小姐是谁?她既想与我说话,为何不来我的车上?” “你……”绿荷双眼一瞪,面带薄怒,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脏了吧唧的村姑,还想让我家小姐来见你?告诉你,我家小姐见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不需要你家小姐给我面子,请转告你家小姐,千万不要见脏了吧唧的村姑,免得掉了身价!大叔,我赶着回家,咱们走。” “诶,好嘞。”车夫高声应了,“绿荷姑娘,您给让让吧。” “苏三!我们家小姐是堂堂的肃国公府的大小姐!你敢……”绿荷气急败坏的冲苏木槿吼过去,苏木槿不为所动,依然示意车夫快走。 车夫跳上马车,鞭子一甩,马儿嘶鸣着往前跑去,绿荷惊呼一声,眼疾手快松了帘子跳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马车得儿得儿的跑远,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回了不远处的马车旁。 “小姐,我就说,那苏三太没规矩了!小姐想见她,她还推三阻四的!” 车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柔声道,“这事也是你鲁莽了,请人该有的礼貌你都没有,让我说你什么好?” “小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还没嫁过去呢,世子爷就往屋里揽人,以后可怎么得了……”绿荷跺跺脚,嘟着嘴很是委屈的辩解道。 白小姐羞臊的嗔瞪了婢女一眼,“骁表哥还没点头呢,你不要胡说八道。还不赶紧上车,我们回去了。” “世子爷从小就疼小姐,点头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吗?我们得防着有些人趁机爬世子爷的床……”绿荷笑嘻嘻的踩着凳子上了车,吩咐车夫往镇上热闹的街道绕着回文家。 “小姐,我们来金水镇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出来逛过,今天赶巧了,我们去绕一圈看看热闹吧。”绿荷凑在白小姐身边,轻轻晃着她的胳膊。 白小姐抿唇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吧,只准看,不许下车。” “啊?”绿荷不依了,“不下车怎么买东西?” “表哥还在休养,我怎好出来游玩,还是快些回去吧。” “可是……” 绿荷挣扎了一会儿,在白小姐少有的固执坚持下只好作罢,坐在车上看了一圈儿,回了文家。 她们主仆还未回来,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人报到了文殊兰与顾砚山处。 “你准备怎么办?” 文殊兰上下抛着一个苹果,漫不经心的看顾砚山。 “担心我先收人进房,要替她们家小姐看着我?”顾砚山双手放在脑后,半靠在床上,“可真是个忠心的丫头。” 文殊兰撇撇嘴,“我问的是你跟白玲珑的婚约,你准备怎么办?老虔婆能对你下毒手,哪会那么好心给你说好亲事,这白玲珑说不定也有猫腻!你得防着点儿!以后她送的东西你都不许碰,做的点心煮的茶一律都不许吃!还有那个丫头,等我过两日寻个由头帮苏三报仇!” 顾砚山斜他一眼,“我跟玲珑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什么秉性我很清楚。” 苏木槿若知道顾砚山对白玲珑一点都不设防,估计又要叹气了。 不过,这会儿,苏家大院不但有她想叹气还想翻白眼的事。 她一进院子,就被沈氏拉回了二房。 “槿姐儿……” “娘。”苏木槿笑。 沈氏拍拍她的头,见她平安无事,笑着问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顾少爷那边没事了吧?” 苏木槿摇了摇头,“富贵之人福大命大,就是受了点伤需要好一段时间静养。” 沈氏应了一声。 棉姐儿扑过来,抱住苏木槿的腿,“三姐,棉姐儿想你……” “三姐也想棉姐儿。”苏木槿抱起笑嘻嘻的棉姐儿,一口亲在她脑门上。 棉姐儿咯咯笑着往她怀里钻。 沈氏笑看姐妹俩闹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正屋传来张氏的怒吼声,“老四家的,你说这话要不要良心!丹姐儿不是你亲侄女吗?你的心肠咋这么黑……” 苏木槿一怔,疑惑的去看沈氏。 沈氏拧眉,看了眼正屋,本不想把那污秽事儿跟苏木槿说,但不知想到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丹姐儿的孩子没了,都六个月大了,孩子都长成了,说是逛花园的时候被李家少爷新纳进门的小妾给撞倒了,当时就动了抬起,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说是个男孩儿。” “啊……” 苏木槿讶然。 “李家上下不是很宝贝这个孩子吗?怎么会让一个新进门的小妾这么嚣张?” “内宅里的事儿,哪那么容易说清楚。”沈氏摇摇头,面色带着几分不屑瞥了眼正屋,“你大伯娘这是回来兴师问罪的,觉得是你给栀姐儿那瓶祛疤的药膏有问题?” 苏木槿眨了眨眼。 “她被人撞倒没了孩子,跟药膏有什么关系?” 沈氏也道,“我跟你四婶也这么说,可她一口咬定了是药膏的问题。” 苏木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疯狗乱咬人。” 沈氏嗔怒的瞪了女儿一眼,“怎么说话呢?” 苏木槿嘻嘻笑了两声。 苏海棠哀怨的站在隔扇门口,看着苏木槿与沈氏。 苏木槿斜了眼苏海棠,立刻敛了笑容。 沈氏瞧见,视线在两个女儿身上滑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二房不愿掺合大房的事,张氏显然不愿意。 沈氏刚说去灶屋给苏木槿下个杂粮面条吃,张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老二家的,三丫头呢?让她出来!” 沈氏眉头一皱,上前两步,将苏木槿掩在身后,“大嫂这是想干什么?我们槿姐儿怎么了?” “你让开!我有话要问槿姐儿!” 张氏伸手要扒开沈氏,沈氏脸色一沉,抓住张氏的手重重丢开,“大嫂有话说就是,何必动手动脚的?吓坏了我们家棉姐儿,你出医药费吗?!” “你!” 张氏被甩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踩住看热闹的袁氏的脚,袁氏眼明身快的往一旁挪了挪,张氏直直撞到了身后的门板上,发出‘嘭’的声响。 “老二家的!谁动手动脚的!你给我让开,我有事问三丫头。” 沈氏半分不让,站在原地。 张氏气的狠狠剜了沈氏几眼,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跟沈氏较这个真儿的时候,只好退而求其次,半侧着身子看沈氏身后的苏木槿,“三丫头,栀姐儿那瓶祛疤的药膏是不是你给的?” 苏木槿看了眼被桐姐儿扶着站离张氏远远的裴氏,裴氏朝她苦笑一声,桐姐儿委屈的双眼泛红,“三姐,大伯娘说是我们害的大姐没了小侄子……” 苏木槿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张氏,“药膏是我给栀姐儿的。大伯娘还想知道什么?” “是你,是你,你这个臭丫头,你害死我们家苏姨娘了!你知不知道,她就是用了你的药膏才没了小少爷,你……”张氏一听苏木槿承认,一蹦三尺高,眼中满是怨毒的瞪着苏木槿。 “等等!” 苏木槿抬手打断张氏的抱怨,“大姐不是因为被人撞了才没的孩子吗?怎么又跟药膏扯上关系了?” “呸!苏姨娘怀着身孕,那起子贱人敢嚣张,整不死她们!”张氏吐了口黄痰到地上,恶狠狠的瞪着苏木槿,“我们找大夫悄悄看了,苏姨娘落胎是因为摄入了过量的麝香,她用的东西向来是亲近信得过人接触过的,只有那药膏是从四房偷拿过去的,不是你们还有谁!你们害死了我的外孙,我跟你们没完!没完!” 苏木槿看着张氏几近癫狂的模样,突然笑了。 张氏气的瞪大了眼,扑腾着就要过去打苏木槿,被沈氏一把推开,“大嫂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那小畜生在干什么?我的亲外孙,她的亲侄子没了,都是拜她所赐,她居然还笑的出来!我要打死她给我小外孙偿命!” 苏木槿收了笑脸,淡淡的看着张氏,“我笑是因为大伯娘将从四房偷拿药膏说的如此光明正大气壮山河,小姑难道没有告诉大伯娘吗?” 张氏皱眉,回头看了眼眼神躲闪的苏姚黄,冷声道,“说什么?” “栀姐儿用了小姑换给她的药膏,不过三日便发起了高烧,全身痉挛不止,昏迷不醒,险些……丢了性命。那药膏是哪来的,小姑?” 苏木槿望着苏姚黄。 袁氏咬牙切齿的瞪着苏姚黄,桐姐儿更是满眼泛红的瞪着她。 苏姚黄猛抬头,“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药膏、那药膏是大嫂给我的……” “对了,我跟张爷爷在那药膏里闻出了麝香和藏红花的味道。”苏木槿淡淡的补了一句。 “你说什么?”张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姚黄跟苏木槿,“那药膏里有……” 话没说完,她就连连摇头,“不、不能!那药膏是我花了重金悄悄找人买来的……” 袁氏在一旁吐口水,“哎呀,大嫂,你能花钱,人家也能花钱,你手里那点银子能算啥重金?” 张氏听的太阳穴突突往外冒,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的扭头看苏姚黄。 苏姚黄躲着她的眼神,不敢与她对视。 “还有先前大伯娘送给四婶的那条帕子,大伯娘还有印象吗?”苏木槿不给张氏喘息的机会,又丢下一颗炸弹,“那帕子和上面绣花的丝线,都用药水浸泡过,怀了孕的人长期使用,容易……胎死腹中。” 张氏的眼珠子蓦然瞪大,身子晃了几晃,咬着牙问苏木槿,“你、你说……那帕子和药膏里都被人做了手脚?” “四婶当时接触的时间短都险些动了胎气,大姐难道一点异样都没有吗?” 张氏一怔,突然想起女儿从过了年回到李家后不久,身下见了红,一直卧床养胎,每天都喝着保胎药,好容易才保下,大夫说可以稍作运动,谁知,在花园碰到少爷新纳的小妾,她们正要过去耀武扬威一番,苏姨娘就抓着她的手说肚子疼,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两人将计就计将流产的事推到了小妾身上。 原来…… 是谁,是谁要害她的宝贝外孙?! 可恨,二房、四房的人明知道帕子和药膏有问题,却不告诉她们,如果他们告诉他们,或许,或许……她的宝贝外孙还能保住! 她的外孙!她的荣华富贵! “你们这起子丧了良心的,明知道东西有毒,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张氏气红了眼,对裴氏与沈氏,破口大骂。 沈氏蹙眉,无语的看着她。 裴氏冷哼一声,满脸厌恶的看着发疯的张氏,“我还没追究你拿药膏险些害死我们家栀姐儿的事,没问你在我怀着孩子的时候送那么个肮脏东西给我是个什么意思?你倒有脸反咬一口,张三月,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吧!” 说到最后,裴氏声音哽咽,咬牙切齿,一想到大女儿差点没了性命,以后再也不能恢复容貌,她就恨不得把眼前的女儿生吞活剥了! “怎么,小姑没有告诉大伯娘吗?”苏木槿闲闲的扫了眼想要偷溜走的苏姚黄,“这些事小姑都知道啊,她往镇上跑的也勤快,难道没有跟大伯娘说吗?” 闻言,苏姚黄连连点头,“大嫂,我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吗?我跟你说四嫂怀了小侄子动了胎气,你还说老蚌生珠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事儿……栀姐儿脸上的伤,我……我最近没来得及去……” “呵呵,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该,活该!”裴氏张口朝张氏狠狠吐了口唾沫,张氏躲闪不及被吐在脸上,瞬间尖叫起来。 桐姐儿扑过去,抓住张氏的胳膊,嗷呜一声咬在她手腕上,张氏疼的大叫,抬手就要打桐姐儿,苏木槿从怀中撒出先前剩下的发针,打在张氏胳膊上的穴位上,张氏胳膊一麻,再反应过来时,桐姐儿已咬的满嘴是血,松开了张氏跑回去了裴氏身边。 “你、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咬我,我、我打死你!”张氏看着手腕处的鲜血,大叫着朝桐姐儿扑去,半道被沈氏拦住,“行了,大嫂,你害的四房一家还不够吗?人家没让你给栀姐儿偿命就不错了,你还揪着不放,是不是想让我们给你在村里说道说道,你们大房是怎么害的栀姐儿?!女孩子家毁了容那就毁了一辈子!你要不怕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你就去打!” 沈氏甩开张氏,冷冷的看着她。 张氏一个踉跄,稳住身子后看着诸人,“你们、你们……你们合伙欺负我们大房!” “大嫂,你这可真是贼喊捉贼啊!”袁氏呸了一声,“本来是你们大房自己个儿的事,有孩子没孩子也是你们大房的事儿,可你们大房连累的四嫂差点滑了胎,栀姐儿毁了一辈子,还在这喊我们欺负你?还要不要脸啊……” 说罢,很是嫌弃的看着张氏。 “你们……”张氏愣了一瞬,下一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嚷着,“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啦……” 苏木槿抿了抿唇,忍不住眼底的笑意。 这撒泼的架势,活脱脱是另一个苏老太太啊,果然不愧是苏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得其亲传。 袁氏瞥嘴啐了口唾沫。 沈氏无语的翻白眼。 裴氏拽着抬着脚恨不得上去踹张氏两脚的桐姐儿。 场面很是热闹。 苏老太太被苏老爷子撵着来劝架时,张氏已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几个媳妇没有一个上去劝说的,都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张氏嚎。 苏老太太耷拉着脸,挨个剜了几个媳妇一眼,上去踢了踢张氏,“赶紧给我住嘴,丢人不丢人,哭的院子外面都能听见了!赶紧起来……” “姑姑,三月心里苦哇……” 正文 134 鸡飞狗跳 张氏扒拉着苏老太太簇新的棉袄,眼泪鼻涕都糊了上去。 苏老太太嫌弃的往后退,却被张氏拽着愣是没挪动地儿,眼看着自己的新衣裳黏上了鼻涕,恶心的抬脚用力踹了张氏一下,“多大年纪的人了,哭成这样,你恶心不恶心?感觉给我住嘴。” “姑姑,你可要给侄女儿媳妇我做主啊!老四串通老二一家合伙欺负我们大房啊,我们嫡嫡亲的金外孙没了啊……我们的好日子都没了啊……” 张氏哭到这儿是真的伤心啊,眼瞅着再过几个月瓜熟蒂落,她亲闺女生下李家的小少爷,她再给精心的伺候起来,要不了几年,他们大房在李家那就是说一不二,要什么有什么的身份啊! 现在呢? 金疙瘩没了,苏姨娘的身子伤了,大夫说因为用的麝香量多,又是那么大流掉的,以后怕是很难怀上孩子了,即使怀上,也有可能五官不全或者身有残疾。 这简直要了她的老命啊! 她以后可怎么活啊? 他们大房完了啊。 “娘啊,你的老夫人没影了啊,都是他们四房跟二房害的……老四家的,我家男人跟你男人可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弟啊,你咋能这么害我们?娘啊……老二家的,肯定是嫉恨我们家找他们要醉香居银子的事儿,娘,你和爹可得眼睛擦亮点儿啊,这样的人以后可咋指望给你们养老啊……” “养个屁的老!” 本来孙女的孩子没了就没了,苏老太太心里还没多少计较,可张氏一说她的老夫人没影了,苏老太太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也想起儿子儿媳妇早先说起的等以后他们的外孙大一些,他们大房得了李家的财也让老太太过过当老妇人的瘾。 可现如今,娃都没了,哪来的富贵家的老夫人给她当! 再听到张氏说养老两个字,想起前段时间老二家闹腾着要分家的事儿,心眼里又是恶心又是愤怒,冷眼剜着沈氏唾沫星子就喷了出去。 “人家现在翅膀硬了,不用人把屎把尿喂吃饭了,恨不得立刻就飞的远远儿的,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一把屎一把尿把那畜生拉扯起来的爹娘!” 沈氏的脸瞬间青白一片。 袁氏低头轻轻呸了一声,嘀咕道,“这话说的听着咋这么恶心,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把屎把尿……老不羞脸都不要了,呸。” 袁氏往后退了两步,站到房门旁边,准备一会儿势头不对就赶紧溜。 她就是一个看热闹的,吃了亏可就不划算了。 袁氏打好了算盘,靠在门边掩嘴打了个哈欠,一眼瞥见裴氏拉着桐姐儿还想往前凑,撇了撇嘴,“挺着个肚子还想往前冲,我看你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娃了!” 裴氏往前挪步的动作一顿,桐姐儿回头撅着嘴瞪袁氏,“五婶瞎说!我娘好好的,我弟弟好好的!” 袁氏不以为意的朝她摆手,“好好好,五婶嘴贱,算五婶啥也没说,你让你娘赶紧往前冲,冲吧冲吧……” 裴氏瞪了眼耍嘴皮子的袁氏。 苏木槿瞧见裴氏脸色不好,试探性的朝袁氏使了个眼色。 袁氏眨巴眨巴眼,苏木槿扶额,她怎么能对五婶儿抱什么期望。 谁料,下一刻,袁氏一把扯住了裴氏,“四嫂啊,我瞧着你脸色不好,不会是动了胎气吧?赶紧赶紧,回去床上躺着,你们家里这会儿可擎等着你男人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大家子人呢,你说你再有个什么,没钱到时候再弄个一尸两命啥的,多不好……” 苏木槿脸一黑,别开视线,果然不能对嘴欠的人抱什么期望。 老太太因为先前被苏连贵吓了那么一跳,牵扯到四房的事有点发怵,见袁氏拉扯着裴氏回去,便当没听见,只顾说着话恶心沈氏。 裴氏还想挣扎,被袁氏说的心惊肉跳,下意识去看苏木槿,苏木槿忙朝她点了点头,她会意,便任由袁氏半拽半扶的将她拉回了四房,然后,拍了拍手,跟裴氏道,“四嫂,我继续去看热闹了啊……” 裴氏,“……” “娘,五婶儿……”桐姐儿一张脸憋的通红,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袁氏道谢。 裴氏摸摸桐姐儿的头,看着袁氏蹑手蹑脚甩着一身膀大腰圆贼溜溜跑去看热闹的身躯,皱了皱眉,“你五婶儿……” 吃错药了吧。 袁氏刚摸到房门口,正要探头进去,冷不防迎面一把扫帚直扑面门,她吓的哎呦一声,一屁股墩在了地上,那扫帚从她头顶飞过去,落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俺的娘诶,可吓死个人了。” 她拍着胸脯直喘气,不等气喘均匀,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两下屁股眼睛发亮的往屋里冲。 看这架势,是打起来了啊。 屋里,确实打起来了。 苏木槿护着沈氏,一边喊,“奶,你不能打我娘。”一边脚下使绊子撂倒张氏,让张氏扑倒苏老太太…… 张氏哎呦哎呦的叫着,老太太气的头发都立起来了。 “你个小畜生,小贱蹄子,你还敢使诈,你个丧了良心的……” 苏姚黄看的惊恐万分,连连后退。 袁氏冲进来,正瞧见张氏扑倒苏老太太这一幕,兴奋的摩拳擦掌,一把揪住苏姚黄,“啥情况?大嫂怎么能打娘呢……” “大嫂,娘可是长辈,又是你亲姑姑,你再混不吝也不能动手打婆婆啊……” “袁氏你个没眼力劲儿的,还不过来把我扶起来,就知道在那看热闹!信不信我回头就让老五休了你!”苏老太太咬牙瞪着袁氏。 袁氏拍着胸口,“哎呀,娘,你可别吓我,我胆小着呢,你再吓我,我这就带着我三个儿子回娘家去了……” 说罢,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缩在苏姚黄身后。 苏木槿听的直想笑。 沈氏先前被苏老太太一句话气的铁青的脸也缓和了下来,只眉宇间还是一片阴沉。 “老太太下回再说这话就当着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面前说,让我们这些小辈也好好听听教诲,老太太当年是怎么把正房太太的儿子养大一把手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军队的!” 沈氏替丈夫叫屈,替丈夫委屈,心疼丈夫。 他是怎么长大的,那十几年到底是怎么生存活下来的? 苏老太太拉扯着张氏从地上爬起来,蹙新的棉袄滚的满是泥土,怎么拍都拍不干净,气的她抬手就在张氏胳膊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娘,你打我干啥?我又不是故意的!” 张氏痛呼出声,抱着胳膊与苏老太太对峙。 苏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是你在这鬼哭狼嚎的,将我扑倒,我的袄子会脏吗?没轻没重的东西……” “娘,丹姐儿没了孩子,我……”张氏眼中闪过恼恨之色,又瞬间消失,还想用老夫人的名头让老太太为她出头。 却没想到老太太胳膊一挥,“没了就没了,身子调养好了以后再生就是,她能怀一个还能怀不上第二个?你在这叫个什么劲儿!” “娘啊,丹姐儿伤了身子啊……”张氏闻言,悲从中来,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落。 她的丹姐儿,以后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啊。 苏老太太一怔,看着哭的可怜的大儿媳妇,张了张嘴,“行了,这事儿是二房的不是,那药是三丫头给弄的,她认识镇上文家的人,回头让文家的大夫给丹姐儿瞧瞧,说不定是镇上那些大夫医术不精……” “文家的人?” 张氏红着眼抬头看苏老太太,“娘你哄我,她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认识文家的人,还能使唤得动人家文家的大夫?我可是听说文家那些大夫都是京城请来的,有的还在太医院当过官儿的……” 苏老太太摆摆手,“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三丫头。你爹晕厥过去那次,就是请的文家的大夫……” 裴氏嗤了一声,她就说这一窝子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老头子为啥晕厥合着谁不知道似的?村里是个小孩儿都知道苏老头为了从二儿子手里骗钱帮衬老大家的,装病去镇上被文家的大夫捅破的事儿了,老太太还有脸提。 张氏一听,立时就反应过来了,忙打住苏老太太的话。 “娘,文家大夫没一个精通女人病的,还是算了,算了!” 苏老太太还要再说,被张氏咬牙拦住,“娘,李家少爷已经派人去省城请最好的大夫了,您别操心了!” “那你不早说!”苏老太太狠狠瞪了张氏一眼。 “老三!老三!老三……人都去哪了……” 院子里突然响起苏老爷子叫老三的声音,苏姚黄知道这是她爹喊她娘呢,忙叫苏老太太,“娘,爹叫你呢。” 苏老太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来劝架的,反而跟人打了一架。 不由狠狠又瞪又剜沈氏,连带张氏也被剜了两眼,才捂着摔疼的屁股,夹着摔疼的腿扶着苏姚黄一扭一扭的出了二房。 袁氏看着她滑稽的走路姿势,捂着肚子蹲在二房门口哈哈大笑。 “娘诶,你这走路咋跟小媳妇入了洞房第二天见公婆似的,夹着走啊……” 闻言,苏老太太险些一跟头栽到地上去。 “老五家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今天的晚饭你做!鸡圈和猪圈今天都打扫一遍,不打扫完不许吃饭!”苏老太太破口大骂。 袁氏哎呦哎呦的笑着抹眼泪,“娘啊,我打扫了猪圈和鸡圈去做饭,你不怕我不洗手做出来的饭菜全是屎尿味吗?你要是能吃下去,我就做啊……” “你……你就混吃等死吧你!狗不理的玩意儿……” 苏老太太被袁氏恶心的啐了一口,脸色难看的回了正屋。 袁氏笑够了,抹去眼角的眼泪,嘿了一声,“我哪像娘你啊,你是个狗理的玩意儿……” 苏木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袁氏朝苏木槿呲牙,“三丫头,五婶儿我说的对吧?” 苏木槿看了眼还不肯走的张氏,淡声道,“大伯娘,你还有事儿?” 张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咬牙瞪着苏木槿,好一会儿才甩了甩帕子,恶狠狠道,“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你没完?人家二房和四房才要跟你没完呢!一个被你害的女儿毁容又差点小产没了儿子,一个欠了文家几十两银子的外债……啧啧,我说大嫂,你的脸皮咋比娘的还厚啊?难道是你们张家的遗传?” 袁氏砸吧砸吧嘴,满眼鄙夷的瞅着张氏。 “关你什么事儿?”张氏怒吼。 袁氏摊手,“不关我事儿,我这不是闲的吗?没事找事来着……” 张氏懒得搭理这二五不分的货,瞪了苏木槿与沈氏两眼后,推开袁氏出了二房。 袁氏一脸余兴未尽的看着苏木槿,“三丫头,以后再有热闹记得喊五婶娘啊。五婶娘保准不给你添乱……” 苏木槿忍着笑应了。 袁氏得儿得儿的回屋补觉去了。 沈氏半响无语,瞪着苏木槿,“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可不是吗?”苏木槿抿唇,眸子里满是笑意朝沈氏眨眼。 沈氏看着女儿,好一会儿也破了功,脸上盛满了笑意。 棉姐儿瞧见娘和姐姐脸上都有了笑容,咯咯笑着扑进了苏木槿的怀里,“三姐……”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在她脸上啃了一口,“我们棉姐儿真香,姐姐尝一口……” 棉姐儿又惊又叫,“咯咯……娘,三姐要吃了我……棉姐儿是臭的,臭臭的……不好吃……” “哈哈……” 苏木槿哈哈大笑,沈氏也给棉姐儿蠢萌的表情逗的哈哈大笑。 方才一见张氏找来闹事,就躲进里间的苏海棠出来了,依然一副哀怨的蔫蔫儿的海棠花模样,撅着小嘴瞪着苏木槿。 棉姐儿正笑的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苏木槿也收了笑容,眸色淡淡的抱着棉姐儿与沈氏道,“娘,我过去看看四婶儿,她方才脸色很差。” 沈氏忙点头,“你快去,她方才还想扑上去跟大房打架呢,可得注意着点儿。” 苏木槿应了一声,看也不看苏海棠,径直出了屋。 苏海棠跺跺脚,怨恨的瞪着苏木槿的背影,大声呸了一口,“谁稀罕!” “苏海棠!你那是什么态度?呸谁呢?瞪谁呢?”沈氏一见苏海棠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再想到方才张氏冲过来时,她钻回里间那麻溜的动作,与槿姐儿身形飞快的挡在她前面推开张氏的动作,形成明显的落差。 她的心里更难受了! 明明是一样教养出来的女儿,小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连棉姐儿都知道抱着她的腿,小身子紧绷一脸防备的瞪着张氏! 棠姐儿呢?! 沈氏越想心里越难过,再看到她说完苏海棠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无力。 她摆手,“回屋去绣你的花。” 只能继续拘着她磨她的性子了。 …… “三姐。” 桐姐儿趴在门缝里,瞧见苏木槿抱着棉姐儿过来,先几步就打开了房间门。 等两人进来,又重新将门关上。 裴氏招呼两人坐到床边,拉着苏木槿的手问,“好孩子,你和你娘没吃亏吧?” 苏木槿笑着摇头。 棉姐儿在一旁奶声奶气道,“三姐可厉害了……” 栀姐儿与桐姐儿就笑着捏棉姐儿的脸颊,“我们棉姐儿也厉害。” “嗯!” 棉姐儿当仁不让的挺了挺胸脯,“三姐打坏人,棉姐儿保护娘……” 这下,连裴氏脸上都笑了,“棉姐儿真棒!这么小都会保护娘亲了。” 棉姐儿被夸的小脸红扑扑的往苏木槿怀里钻,苏木槿笑着抱住她,“四婶儿,你方才脸色不好,我帮你把把脉吧?” 裴氏将手伸出去,另一只手扶着额头,“倒没觉得肚子有什么,就是头有些晕。” 苏木槿笑了笑,示意她那只手也把一下脉,好一会儿才收了手道,“没事,十弟弟乖着呢。四婶觉得头晕多半是营养跟不上,这个多吃一些好的有营养的……” 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在这个家里,想自己个吃点好的哪那么容易。 苏木槿想了想,与裴氏道,“回头我让我娘去战六婶家里收一些鸡蛋,让她做饭的时候悄悄煮了拿给四婶,一天两个鸡蛋,只能这样先补充着……” “行,回头我让你四叔把钱拿过去。”裴氏笑着拍了拍苏木槿的手,可随即就发愁的皱起眉头,“这才四个月,到六七八月怎么办?” 苏木槿适才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孩子到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肯定会从母体吸取更多的养分长大,母体如果得不到营养的补充,孩子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她以前就见过母体太瘦弱缺乏营养,胎儿发育不良,生下来的孩子先天不足,后天体弱多病的,这……还是好的。 还有一些,在中晚期时,因为是胎儿身体快速生长和胎儿大脑迅速形成的时期,若营养不良,生出来的孩子智力低下,身体残缺,生下来也活不长久的,比比皆是。 苏木槿看着裴氏,安抚一笑,“到时我们再想办法,说不定到时我们二房分出去了,四婶可以每天去我家蹭饭,我让我娘天天给四婶熬骨汤,炒鸡蛋,吃到四婶腻歪。” 裴氏一愣,“真的要分?先前老爷子不是不让分吗?你爹娘最近也没提了,怎么……” “四婶,这个家早晚都会分的。” 苏木槿笑了笑,她自己个儿的爹,她自己清楚。 一般不轻易下决定,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会儿不直接分出去,一是因为天太冷,手里没银子,出去没地方住;二个嘛,苏老爷子的伤还没好,这会儿搬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虽然她并不多在乎,但为了业哥儿,多忍两天也无妨。 当然,她爹要是反悔不想分了,她是会想办法把二房分出去的。 听苏木槿这般说,裴氏露出一脸苦笑。 这个家,她呆的够够的,要是能分,她恨不得立时搬出去。哪怕在外面挨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快落着,都好过在这里捱日子。 苏木槿又解开栀姐儿脸上的纱布,看了下她脸上的伤,重新包好了才道,“过两天我给你换个药方,这药膏就不要再用了,再用作用也不大了。” 栀姐儿点头。有些犹豫的道,“三姐,这药钱……” “都是从文家拿的,没要钱。” 栀姐儿去看裴氏,裴氏道,“咱们还欠着文家的钱呢,还要从他们家拿药,这不好吧?” 苏木槿笑了笑,“四婶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裴氏奇怪。 苏木槿,“虱子多了身不痒,债多了不愁。” 裴氏吃笑,“你这孩子。话怎么能是这么说的?你回头算一下多少钱,我让你四叔给你送过去。” 苏木槿没拒绝,随口问裴氏,“四婶儿,四叔在镇上做什么活计啊?” “你四叔啊……是跟人跑活的,说白了就是个中人,谁家买下人,谁家买田地,你四叔给人张罗着,从中间赚个辛苦钱。”裴氏笑道。 苏木槿一愣,前世,因为不关注,她并不知道四叔是做什么活计的,只知道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嫁给李成弼,四叔带着一家人过去帮忙。 给她送了一个官宦人家抄家自卖自身的丫头当陪嫁。 后来她知道那丫头因为是罪身没有要银子就把自己卖了,只求一个地方有口饭吃的时候,苏海棠还挑拨说怪不得四叔这么大方送个丫头添箱。 她当时听了也觉气闷,对四房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小气不堪大用上,丫头也随手丢开了。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丫头原来是个会武的。 正文 135 中人 是给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救命用的。 而她,因为前世二房与四房的关系并不亲近,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那般轻易的丢开了这颗救命的稻草。 她还记得,苏海棠带着李成弼的贴身侍卫将装着那丫头头颅的箱子砸在她脚下时,幸灾乐祸说过的话,“姐姐,你瞧,帮你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呢。这丫头你怕是都没什么印象了吧?这可是四叔费尽心机帮你寻到的一把刀,锋利的很呐,可惜呀……被我三言两语那么一挑拨,你就丢开了,这刀若是不经常用血灌着,是会生锈的……姐姐,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冷冷的看着苏海棠。 苏海棠翘着兰花指,宽大的袍袖掩住口,清脆的笑声中满是阴冷的讥讽,“她居然敢夜刺弼哥哥,折损了我们五六个死士!弼哥哥怒不可遏,命人将她捆绑在院子里,割足了一百零八刀,才让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心口一悸,望着滚在自己脚下的陌生脸庞,心底恨意滔天。 一个陌生人,不过是给了几口饭吃的陌生人都能念着她的恩情,为她不顾一切。 而她,亲手养大,亲手教养出来的亲妹妹,却与自己最亲密的丈夫合谋害自己至此! 真是…… 心肠毒若蛇蝎,天都不容! “槿姐儿,怎么了?” 苏木槿回神,瞧见裴氏面露担忧的看着自己,笑了笑,“突然想到文家少爷说他新开了一家酒楼,正需要人手呢。四叔既然是做中人的,这活计咱们可以接过来自己做。” “真的?”裴氏眼睛一亮,“新酒楼开张,光是伙计和厨房打杂的就得十好几人,这要是谈下来,一两银子都有的赚。” 苏木槿笑着点头,“十几个人怕是不够,让四叔多挑一些人,差不多……” 苏木槿算了算,按照先前说好的六个院子,一个园子最少二十个人,六个园子一百二十号人,文家从自己家调派去的一些…… “四婶跟四叔说,让他先照一百号人准备,优胜劣汰,多挑一些长的清秀的,为人机灵的,识字的更好,憨厚老实肯干活的也寻一些,可以充打杂的……” 裴氏半张了口,讶然的看着苏木槿,“这、这么多人,文家的酒楼很大吗?” 她素日怎么听丈夫说的那些,就算是稍微大一些的酒楼,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啊。 苏木槿笑,“这个嘛,说是酒楼,其实更像大户人家的别院,一个园子一个园子的经营模式,不过文殊兰……文家少爷非要叫酒楼……” 裴氏有些困惑的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行,那等你四叔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好。” 桐姐儿笑嘻嘻的凑过去,“三姐,我爹说他帮忙说成一个人,能提一百个大钱呢,一百个人能提好多好多大钱……” 苏木槿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多好多大钱是多少大钱?” 桐姐儿啊了一声,眨巴眨巴眼,“好多好多大钱就是好多好多大钱啊……” 看她呆萌的模样,苏木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栀姐儿与裴氏也都笑起来,桐姐儿不依的蹭着苏木槿,“三姐欺负我,人家不知道好多好多大钱是多少钱。” 苏木槿被她蹭的身子后仰,歪在棉姐儿怀里,棉姐儿抱着苏木槿的头咯咯的笑,“六姐笨笨……” “好啊,棉姐儿,你敢笑话六姐笨,看六姐怎么挠你……” 桐姐儿扑向棉姐儿,棉姐儿尖叫着往床里侧钻,笑的咯咯声不断。 好一会儿,才停住。 苏木槿帮桐姐儿和棉姐儿整了整衣裳,捏着她的小脸笑道,“一个人是一百个大钱,一百个人就是一百个一百大钱,等晚上四叔回来,让他打算盘给你看,一下子就能算出来了。” 桐姐儿脸颊红扑扑的连连点头,“爹爹最厉害了,爹爹会打算盘。” 苏木槿笑着点头附和。 别看她这个四叔没读过几年书,却是家里算盘打的最好的一个,很得苏老爷子的真传。而被外人送绰号‘算盘’的大房苏连荣说的则是他的精明算计。 天落黑,苏连贵才一身疲惫的从镇上回来。 桐姐儿跑去灶屋端了给他留的晚饭,苏连贵狼吞虎咽的吃了,又狠狠灌了三大碗水,才揉着哄饱的肚子坐在椅子上与裴氏说话。 “孩子今天没有闹腾你吧?” 裴氏笑,“好好的。” 苏连贵又去看栀姐儿,“脸上的伤怎么样?” 栀姐儿笑着说了苏木槿的话,苏连贵喟叹的吐出一口气,“好,好,三丫头……好,以后爹好好谢她。” 桐姐儿刷洗好碗筷,端着半木盆热水晃悠悠走回四房,苏连贵见状,忙起身去接了,放在椅子腿下,揉着桐姐儿的头,欣慰的笑,“我们桐姐儿越来越懂事了。” 桐姐儿眨着乌黑晶亮的眸子,问,“爹,你把算盘带回来了吗?” 苏连贵一怔,“带回来了。” 桐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苏连贵身上四处乱看,“爹,算盘呢?” 苏连贵诧异的看着女儿,“你要算盘做什么?” 裴氏在一旁笑着解释了白日的事,苏连贵惊讶的道,“一百多人?那可要……” 他一顿,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两个巴掌大小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儿,惊喜道,“十多两……” “这么多?”裴氏讶然。 苏连贵点头,收了算盘有些犹豫的问裴氏,“只是,文家那样的人家应该有自己熟悉的中人牙行,我中间插进去不太好吧……” “这……”裴氏一愣,她没想到这个问题,白日里只顾着高兴多了一门生意,哪里想得到这些。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的喜悦瞬间黯淡下来。 栀姐儿与桐姐儿听明白了父母的对话,互相看了看,也都垂了头。 好一会儿,苏连贵起身,“我去跟槿姐儿说一声,半道抢生意……这确实不好。” 裴氏欲言又止,半响,叹了一声,“好,你去吧。” 苏连贵抬脚出了四房,去了二房。 苏木槿听到苏连贵的来意,也怔了,这个确实是她考虑失误了,“四叔别急,我过两日还要去镇上,到时问过文家少爷,咱们再决定。这两日四叔也准备着,有备无患。” 苏连贵哎了一声。 …… 没两日,苏木槿寻了由头再去镇上。 给顾砚山扎针,云笙、云起两兄弟亲自守在房间门口,谁都不给进。 白家小姐主仆二人再次被拒绝在房门外,小丫鬟气的指着云笙、云起的鼻子骂,白家小姐在一旁为难的劝都劝不住,“绿荷,你别这样,表哥在里面养伤……” “呸!世子爷养伤这两个奴才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去?小姐,你不能太好说话,他们就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让咱们进去……” 云笙、云起眼观鼻、鼻观心,直愣愣的肃着一张脸,雕塑一样任任凭风吹雨打兀自不动。 “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绿荷叉着腰骂的口干舌燥,瞪着两人。 苏木槿在屋内被外面的吵嚷弄的屡屡分神,朝文殊兰使眼色,文殊兰会意的点头起身,三两步走出去,二话不说点了绿荷的穴道。 绿荷瞪大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动也动不了,不由惊恐的看着文殊兰。 文殊兰拍拍手,斜睨着她,“不知道世子爷在静养吗?在这里聒噪什么?” 说罢,狠狠瞪了云笙、云起两眼。 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绿荷转着去看自家小姐,眼珠子眨的快要掉出来,白玲珑有些哀怨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安抚绿荷,“你且等等,一会儿表哥消了气,自会解开你的穴道的。” 绿荷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心里狂喊,“小姐,奴婢、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苏木槿动用内力催动十六根针,行完后,拔了针,浑身是汗的坐在圆凳上闭目养神。 文殊兰拖了顾砚山到另一个木桶里,清洗掉身上乌漆麻黑的药水,将他弄出来,穿好亵衣扶上床。 然后,吩咐人进来收拾。 云笙、云起不作声的抬了木桶往外走。 绿荷用力的朝自家小姐眨眼间,眼神儿使劲儿往屋里歪。 “绿荷……” 白小姐哪里不明白她的丫头打的什么主意,有些犹豫的往屋里看了看,正瞧看见屏风后有道身影,双手扯了扯手中的锦帕,脚步下意识往房间挪了两步。 挪了两步后,屏风后那抹身影看的更清楚了,那分明是一个女孩儿的影子。 白小姐一张唇抿的紧紧的,犹豫了再犹豫,忽然一咬牙,款步轻抬上了台阶,小碎步往往房间走去。 “表哥……” 她站在门口,先轻声唤了一声,见没有人回应,有些担心的快走几步进了屋,绕过屏风去看里面的拔步床,“表哥……” 待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砚山一身雪白的亵衣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样时,脸色煞白,脚步踉跄的往床边扑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道,“表、表哥,你怎么样?天、天啊……怎么伤的这么重?” 顾砚山虚弱的睁开双眼,看见趴在床边哭的梨花带雨的白玲珑,艰难的扯了一抹笑,“玲珑,你、你怎么进来了?” “表哥,你一直不让我进来,是不是……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顾砚山摇头,“没事,表哥不会死的,只是中了毒伤了身子,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真的?”白玲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顾砚山虚弱的笑,“真的。” 白玲珑这才破涕为笑,关心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去安排人做,顾砚山随意说了两个,哄了她出门。 临走,白玲珑看了苏木槿一眼,眉头轻轻蹙了蹙。 苏木槿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白玲珑。 巴掌大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挺翘的小鼻子,樱桃红唇,配上一双水波盈盈的水眸,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名门俏佳人。 文殊兰朝顾砚山竖了竖大拇指。 顾砚山翻了他一个白眼。 文殊兰跟出去,解了绿荷的穴道,绿荷叉着腰瞪过去,“文殊兰,你敢点我的穴?” “绿荷!” 白玲珑皱着眉看着她,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你太没有规矩了,文少爷是表哥的奶兄,你怎么能直呼他的名讳?” “小姐,我……”绿荷气的跺脚,指着面带讥讽的文殊兰,“他、他点我的穴……” “表哥在静养,你刚才太吵了,他点你的穴情有可原。”白玲珑看了眼房间。 “小姐……”绿荷不依的晃着白玲珑的胳膊。 白玲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好了,表哥这会儿饿了,你与我一起去厨房。” 绿荷还想说什么,白玲珑已经转身往院子外走。 绿荷嘟着嘴瞪了文殊兰一眼,拎起裙摆追上了白玲珑,“小姐……” 云笙与云起清理了屋内水渍,走出房间。 文殊兰关了房门坐到苏木槿对面,双手撑着脑袋看从床上爬起靠坐在床头的顾砚山,“你说,白玲珑会不会写信回去?” 顾砚山歪靠的动作一顿,缓缓道,“等等就知道了。” 文殊兰抬手打了个响指,房门外传来云起的声音,“世子爷?” “云起啊,进来,来……” 云起应声推门走到里间。 顾砚山斜了文殊兰一眼,吩咐云起道,“盯着怡芳园,有什么动静及时报来。” 云起一愣,抬眸看了眼顾砚山,顾砚山淡淡的看着他。 云起心下一咯噔,忙垂头应声,“是,世子爷。” 顾砚山摆了摆手,云起快速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才敢抬手抹去额头的薄汗。 云笙见他这样,不由以眼神问他,“怎么了?” 云起压低声音说了顾砚山让他监视怡芳园的事儿,云笙心下也是一咯噔,“表小姐……真的有问题?” 云起摇头。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小小的骇然。 他们都没忘记,白家小姐,是侯夫人说给世子爷的亲事,虽然世子爷一直不点头,但自古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镇北侯府哪个不是认定了白家小姐就是未来的世子妃。 屋内,文殊兰还保持着托腮看顾砚山的架势,“你前儿个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你知道白玲珑的为人吗?” 顾砚山没好脸色的瞪他。 文殊兰撇撇嘴,不怕死的凑过去,“顾砚山,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丫头吧?” “喜欢你个大头鬼!”顾砚山一巴掌拍过去,文殊兰手脚轻快的跳到一边,冲顾砚山嘿嘿笑,“没打着……” 苏木槿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前世那个笑面虎奸商年轻时是这副模样? 顾砚山冷哼一声,对苏木槿解释道,“玲珑是我母亲娘家二房的嫡次女,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哟……”文殊兰不怕死的插话。 顾砚山顺手抽了一个枕头打过去,文殊兰这次没躲开,被砸个正着,拿开枕头连声呸。 “我当玲珑是妹妹,但母亲……”顾砚山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抬手抚上眉心。 想到顾砚山前世那些遭遇,苏木槿忍不住轻声叹气,再一次提醒道,“顾砚山,天下的亲生母亲疼儿子爱护儿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不会罔顾儿子的意愿强逼儿子,除非……” 顾砚山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上一刻还带着无奈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凝,犹若淬了寒冰般直射向苏木槿,咬了咬牙,“苏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三次!”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他。 文殊兰察觉两人的气场不对,仔细一想苏木槿的话,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指着苏木槿,“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苏木槿起身,淡淡的斜了文殊兰一眼,将视线重新落在顾砚山身上,“你是个聪明人,趁养伤这段时间好好理一理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去看顾砚山难看的脸色,转身朝外面走去。 文殊兰哎了两声,苏木槿头都没回。 顾砚山脸色瘆人,文殊兰缩了缩脖子,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去送苏三姑娘,求生欲极强的跑出了房间。 “苏三姑娘……” 文殊兰叫住苏木槿,想问什么,被苏木槿拦住,与他说了招人的事儿,文殊兰阔气的摆手,“这是我自己个的生意,与家里那些不沾!你四叔既然是做这一行的,那就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人更好。一百人怕是不够,加上一些打杂的,还得百十来号人……哦,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私下寻了一些懂拳脚的,到时候充当护院,其中有一个好像是你们十八里寨的,姓……姓战来着……” “战?”苏木槿微怔,十八里寨姓战的只有战六叔他们一支。 文殊兰点头,“说是排行第六。” “战六叔?”苏木槿讶然,她从没听战六叔提过这事儿。金水镇文家独大,玉皇的庄园是文家的,敢打文家主意的不多,战六叔要是接了这护院的活倒不错,拘束不大,收入也稳定,比进山承担的风险小上很多。 “对,好像是。” 苏木槿笑,“我们两家关系不错。” 文殊兰惊喜道,“那你回去帮我问问,看他那边找了多少人,还差人的话就让你四叔帮忙张罗,中人费这一块儿绝对不会少了他的。” 苏木槿笑着应下。 等苏木槿回到家,将此事与裴氏夫妻说了,两人都很高兴,苏连贵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个顶个的好手,不是好的四叔坚决不给送过去。” 苏木槿笑着又将缺打杂的人说了,让他一并寻了,送去文家。 又将这些人的调教全交给了苏连贵。 这调教的活可比当中人赚的多多了。 苏连贵兴奋的脸都红了,连连保证,“你让文少爷放心,我一定把这些人调教好,包文少爷满意,不满意不收钱!” 瞧见自家男人两眼放光的模样,裴氏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轻推苏连贵。 苏木槿笑着点头,“好,那就等四叔的好消息。” 苏连贵笑眯眯的哎着应声。 又与裴氏说了几句闲话,苏木槿起身去找战六叔。 苏连贵与裴氏道,“这一趟下来,少说能赚个二三十两。嘉哥儿下半年的束脩都不用愁了,到时候也能给你好好坐个月子,还能省下一些银子给栀姐儿、桐姐儿……” “这么多?”裴氏想过不少,没想到这么多,很是惊讶的看着丈夫。 苏连贵点头,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最少有二十两,交上去八成,咱们还能拿四两,嘉哥儿的束脩二两,剩下二两……” 裴氏一听要交上去十六两,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们拼死拼活挣下的银子,要交上去那么多。 如果分了家,自己过,那二十两都是自家的,嘉哥儿几年的束脩都有了,平时的吃穿用度也不用一省再省,栀姐儿和桐姐儿的嫁妆也能攒起来了,还能攒的厚厚的,即使栀姐儿的脸毁了,人家也会看在她丰厚的嫁妆上善待她! 还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如果是个男娃,以后读书娶媳妇也不愁了。 裴氏看着丈夫笑的开怀的模样,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爹,要是能分家多好,二十两银子都是咱们家的……” 苏连贵的脸色蓦地一变。 ------题外话------ 先补昨天的更新。 正文 136 丑人多作怪 裴氏的话戛然而止。 片刻,她黯淡一笑,“是我奢望了,不该想的。”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苏连贵欲言又止,轻叹一声,“爹娘在不分家,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 裴氏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就是想着栀姐儿跟桐姐儿……随口说说。” “我多跑几趟,不会少了栀姐儿跟桐姐儿的嫁妆的,咱们的闺女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大嫁!”苏连贵哪里不明白妻子的心思,按着她的肩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裴氏侧过身子,看着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能达眼底。 栀姐儿眼见过了中秋就是虚岁十三的大人了,最迟明年十四就要开始说亲,走上两年礼,十六嫁人刚刚好,只有三年的时间,能攒上几个铜板的嫁妆? 裴氏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丈夫的手,“我没事,你快去忙你的吧。槿姐儿讨了文家的人情才给咱们四房争取了这件差事,你好好挑人,别让槿姐儿在文家少爷跟前不好做人。” “我知道。”苏连贵点头,看了看妻子的脸色,扯了扯嘴角,再次安慰道,“放心,我会好好做事的……不会委屈咱们两个闺女的。” 裴氏笑着嗯了一声,送走丈夫,去了栀姐儿与桐姐儿的房间。 桐姐儿扶着裴氏坐到床上,笑着问裴氏,“娘啊,是不是三姐那边有好消息了?” “是呀,你三姐说文家少爷把找人的活给你爹了,让你爹连找人带调教都一起做了。”裴氏笑着帮女儿整了整有些乱的头发。 桐姐儿乌黑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栀姐儿也笑着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但她到底比妹妹要更细心一些,看到了裴氏笑容下的惆怅,不由担心的开了口,“娘,怎么了……” 裴氏摇头,“没事,你爹这次能多赚几两银子,到时候给你姐妹俩扯上一匹布,咱们也做一件新衣裳穿。” “好啊好啊,有新衣服穿了。”桐姐儿笑着拍手。 栀姐儿也笑了笑,看着裴氏眼中那抹散不去的轻愁,眉头紧了紧。 这边,苏木槿去了战六叔家。 战六叔听说她的来意,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前段时间还找了你爹商量,你爹的意思是咱们还欠着文家的银钱,去给文家的庄园当护院,还是不妥当,我正准备这两日去镇上回绝了这件事。怎么,你爹又想做了?” 苏木槿有些惊讶,“战六叔寻过我爹?” 战六叔笑着点头。 苏木槿便将自己的想法与战六叔说了,战六叔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护院嘛,我又是个领头的,文家少爷又是个好相与的,倒不担心受主家刁难什么的。而且,这活确实像你说的,比进山更有保障。那我这……” “战六叔暂且先应下,我爹那边我去说说,他要是不愿,战六叔自去便是。”苏木槿笑道。 战六叔还有些犹豫,苏木槿已经起身,说是回去找苏连华商议。 战六叔便笑着看她离去。 等傍晚苏连华回来,听到苏木槿的问话,皱了皱眉,“活是挺清闲,但需要住在玉皇村那边,晚上我不在家……还是算了。” “晚上不在家怎么了?咱们村好像没有贼吧?”苏木槿奇怪的回头看沈氏。 沈氏正一脸肃穆的看着苏连华,见女儿看过来,忙柔和了神色笑道,“你爹不在家,娘这心里没有主心骨,再说,与人当护院听着好听,但说起来还是当人奴仆,说出去……总是对业哥儿的前途有损,还是……算了吧。” 苏木槿有些好笑沈氏的第一个理由,倒是第二个,她认真思索了片刻,笑道,“娘不用担心这个,当护院又不签订卖身契,哪就是卖身了?不过是去帮工,文家有自己的护卫家丁,真正各园子里面把关的肯定还是文家的人。爹和战六叔他们这样的,也就负责庄园外围的巡逻……”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拒绝的态度依然很坚决。 苏木槿无奈,只好作罢。 …… 一个月后,顾砚山身体大好,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了几辆马车的东西送到了十八里寨。 从进村口就被一群小孩儿又叫又跳的围了起来,到苏家门口,已是围满了半个村子看热闹的人。 苏木槿一脸黑线的看着满车的猪腿、羊腿、糕点,棉布、绸缎、整盒子的手帕,胭脂水粉、各色头花、螺钿,打造别致的银簪、手镯。 文殊兰骑在马上笑眯眯的同她打招呼,“嗨。” 苏姚黄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些银簪、手镯、胭脂水粉和绸缎。 袁氏搓着手,一脸兴奋,自来熟的凑过去,一屁股顶开苏姚黄,笑呵呵的与两人打招呼,“哎呦,文少爷,您大驾光临,我们这小草棚真是蓬什么……生辉。” 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马车上的大猪腿流口水。 顾砚山垂眸看着蹭过来的袁氏,抬头去看站在院门口一脸无语的苏木槿。 文殊兰哈哈大笑。 “苏三姑娘,这你家里人啊,可真好玩儿……” 苏木槿瞪过去。 被袁氏撞开的苏姚黄抬头正要骂袁氏,一抬眼瞧见一身倨傲居高临下模样清冷的顾砚山,双眸立刻发出一阵绿光,口水连着吞了几吞。 沈氏笑着请两人进屋,苏姚黄娇羞的扭着腰去扯沈氏的衣角,“二嫂,请文少爷他们去正屋吧,我去拿大哥送给爹的茶叶给贵客沏茶。” 边说边含情脉脉的看了顾砚山一眼,捂着帕子咯咯笑着跑进了院子。 众人,“……” 袁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撇撇嘴,“丑人多作怪。” “哎呦,俺的个亲娘诶,姚黄那丫头是个啥样子?” “哈哈,该不会是看上文家少爷了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的啥样儿,文家少爷也是她配得上的?” “做梦呢,哈哈……” 一群人哄然大笑。 有人眼馋的看着车上的东西,“乖乖诶,这么多肉,能吃上一年了……” “这么多布,能穿一辈子了……” “这首饰,够嫁咱们一个村的姑娘了……” “这文家,可真有钱啊……” 众人感叹的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苏家人。 袁氏得意的挺着胸脯拍着车上的猪腿,对站在车子旁边的文家小厮道,“来,把这个给我搬下来……” 听说文家少爷来了,苏老爷子挣扎着爬下床去正屋见客。 顾砚山礼节齐全却态度淡漠,文殊兰笑意盈盈但客气疏离,苏老爷子是个人精,自然察觉出了两人的态度,却舍不得离开接近贵人的机会,一边忍着痛与两人东拉西扯,一边吩咐沈氏去灶下生火做饭。 沈氏蹙着眉,想开口说话,苏木槿按住沈氏,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沈氏忍着怒气应了退出去。 苏木槿朝顾砚山使了个眼色,顾砚山却好似没看到,半垂着眸子与苏老爷子认真东拉西扯着。 苏木槿皱了皱眉,又去看文殊兰,文殊兰朝她咧嘴一笑,眼珠子斜了顾砚山一眼,摊开手,意思在说‘他不走,我也没办法’。 苏木槿气结。 索性丢了两人,出来帮沈氏做饭。 裴氏扶着腰要过来帮忙生火,被苏木槿扶了回去,“让桐姐儿来帮忙烧火就行了,我帮我娘洗菜择菜,很快的。对了,桐姐儿……” 她唤了桐姐儿去战六叔家寻寻看她爹在不在,如果在就让他爹和战六叔一起过来陪客。 桐姐儿应了声,拔腿就往外跑。 文家的小厮帮着从马车上卸东西,将猪腿、羊腿送到灶屋,“苏三姑娘,这些猪肉、羊肉放在哪儿?” 沈氏无奈的看苏木槿,苏木槿朝她点了点头,“娘,文少爷和顾少爷的心意,不收不好。” 沈氏治只好笑着招呼人先放到案板上,小厮应了,又将马车上准备的一应蔬菜都搬下车放上去,不一会儿就放满了案板,剩下的只好堆在干净的稻草上,又将那些布料、首饰齐整整的抬进正屋。 放银饰的箱子打开的时候,苏老太太看的眼睛都直了。 苏姚黄兴奋的晃着苏老太太,扭捏的看着顾砚山,眼睛都不眨,“娘……” “啊?啊。”苏老太太回头看自家闺女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再瞅瞅对面顾砚山的容貌,哎呀一声,心中暗暗叫了声好。 “这小哥好相貌啊……” 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苏姚黄羞红了脸,身子扭成了麻花,扯着苏老太太,“娘啊……” 苏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思,拍了拍闺女的手,笑着盘问顾砚山,“这位小哥是文家什么人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你看我家闺……” “咳咳……” 文殊兰本来忍着一肚子的笑等着看笑话,没想到苏老太太说到最后竟是想直接把苏姚黄推出来,吓的忙重重咳了两声,打断苏老太太的话。 顾砚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文殊兰很无辜的缩了缩脖子。 “那什么,苏老太太,茶水怎么还没上来?我这都有些渴了……” “我去,我去……”苏姚黄半垂着头,娇怯怯的偷看顾砚山,一张圆饼大的脸偏要做这种娇羞的模样,实在是…… 文殊兰拍了拍胸口,压下有点反胃的胸口,戏虐的挑眉看顾砚山。 顾砚山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听苏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丰功伟绩。 苏连华与战六叔一听说文家少爷来了,都吃了一惊,忙丢了手中的长矛,起身回了苏家。 到了家中,瞧见苏老爷子白着脸在陪客,苏连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爹,你身体还没好齐全,怎么下床了?我回来了,文家少爷和顾少爷交给我来招呼,你先回房休息吧?” 说完,上去就要扶苏老爷子,被苏老爷子一巴掌拍开了手,“我没事,不过一点小伤,已经不碍事了。” “爹,小张叔前日还说你再好好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床,你这会儿……” “我说没事就没事!”苏老爷子狠狠瞪了苏连华一眼,见文殊兰与顾砚山看过来,忙又扯了笑容对二人道,“老二这孩子,怕我累着……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知道有没有事?没事哈……” 后面一句半嗔怒半生气的看着苏连华,轻拍着他伸过来的手,将一个好父亲演绎的几近完美。 若是没有被两人看见他眼底带着恼羞成怒瞪苏连华的那一眼的话。 苏连华无力的看着苏老爷子,想了想,没再坚持。 文殊兰捅了捅顾砚山,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听苏老爷子扯来扯去讲他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到最后不知怎的与文家扯到了一起。 文殊兰惊讶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怪物似的,不敢置信,“原来苏老爷子与我家还有这层渊源,真是……”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苏老爷子笑着连连称是。 战六叔看了苏连华一眼,苏连华已经放弃了治疗,朝他无奈一笑。 苏姚黄到灶屋一通指手画脚,泡了茶叶水端进正屋。 垂着头扭着圆身子,踏着小碎步挪到顾砚山与文殊兰跟前,倒了两杯茶,“文少爷请用茶……” 顾砚山看了眼碎末般的茶叶,皱了皱眉,没有动。 文殊兰转了转眼珠,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口进去张口就喷了出去,恰好吐在正情真真意切切看顾砚山的苏姚黄脸上和身上。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 文殊兰跳下椅子,“这个苏大姑……真是对不住,这茶水有点烫,我一时没忍住……” 苏姚黄扁扁嘴,委屈的看着顾砚山,似乎想让顾砚山为她出头,顾砚山看她一眼,说了俩字,苏姚黄捂着脸顿时嚎啕大哭,一把将茶壶摔在地上,转身扑进了苏老太太怀里。 苏老太太被她扑的向后倒仰,母女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苏老太太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 文殊兰瞠目结舌的看着顾砚山,说了句,“你厉害。” 苏连华与战六叔对视一眼,都垂下眸子轻咳了咳。 苏老爷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张了张,说不出话,半响,才冲苏老太太吼了句,“还不带她下去换衣裳,惊扰了贵客!” 苏老太太又羞臊又恼怒的瞪了顾砚山一眼,将苏姚黄扯回了东屋。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更新。 正文 137 当个屁的妾 小半个时辰后,午饭上桌,苏老爷子强撑着身体陪客,还想拿出自己珍藏的女儿红招待贵客,被文殊兰插诨打科糊弄过去。 饭间,苏老爷子想套近乎,被顾砚山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给噎了回去,几次想说话都没能说起来。 等吃过饭,两人更没再给苏老爷子机会,文殊兰笑呵呵的提醒他保重身体,毕竟药不便宜。 苏老爷子这才算想起他装病时是人文家大夫给捅破的,一张脸当下就变了个赤橙红绿青蓝紫,很是精彩。 到顾砚山与文殊兰说有几句话问苏连华,从正屋出来时,他除了笑只觉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羞怒的瞪着苏连贵的背影,咬着牙叮嘱他,“好好招呼客人。” 两人简单问了几句,中间提到苏木槿会的萧家的七影迷踪步,苏连华笑着将苏木槿外公曾在萧老将军麾下当副将的事说了又一遍,提到萧老将军的儿子曾有战神之称的萧王爷,神色间很是推崇和激动。 文殊兰问原由,他笑着解释说自己也曾在部队当兵,有幸见过萧王爷。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顾砚山与文殊兰告辞离开。 两人先走,文殊兰吩咐小厮神马跟着车子随后回去。 顾砚山揪着眉看那个被他叫苦瓜而脸色黑成炭的小厮,“神马?什么鬼名字?” 文殊兰得意的抬下巴,“苏三说我有一个小厮叫浮云,肯定有个小厮叫神马,我就把浮霜的名字改成神马了,怎么样,好听吧?” “苏三改的?” 顾砚山一愣,抬头扫了眼破败的院子和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的苏木槿,点了点头,“挺好。” “顾爷!”浮霜欲哭无泪。 文殊兰嘿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你不想做神马?你想做什么马?” 顾砚山翻了个白眼。 浮霜,“……!” 他什么马都不想当! 他就想当一片虚无缥缈看的见摸不着的霜! 浮云怜悯的看了眼浮霜。 先前他还一直嫉妒浮霜的名字好听来着,现在他一点儿都不嫉妒了。 可怜的浮霜,要被自家少爷玩坏了…… 浮云抬头看了眼笑眯眯娇柔可爱的苏木槿,吞了吞口水,这位苏三姑奶奶可千万千万得罪不得。 临走,顾砚山朝苏木槿扬了扬眉,苏木槿回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被顾砚山黑着脸瞪了一眼。 两人,谁也没提起在文家发生冲突的事。 送走两人,一家人回到二房。 苏老太太带着苏姚黄杀了过来。 强势的问苏木槿,“那个穿宝石蓝衣裳的是文家少爷的什么人?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多大年纪了?有没有娶亲?” 苏连华愕然。 沈氏皱眉。 苏木槿无语。 见几人都不吭声,苏老太太跺着小脚,“一个两个的,发什么愣,快说啊!他到底娶亲了没有?” “我不知道。” 苏老太太瞪着苏木槿,“呸!你会不知道?你跟他们走的那么近,你会不知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告诉我跟你小姑,你这个……” “娘!”苏连华见苏老太太揪着苏木槿不放,眉头拧了起来,“槿姐儿与他们不过是见过几面,哪里会知道人家顾少爷家里都有什么人有没有娶亲这么私密的事?再说了,能跟文少爷走的近的,那家里条件肯定也好,大家子里那些事儿,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苏老太太正想扭头怼苏连华,一听苏连华这些话,登时一咯噔反应过来了。 “娘啊……”苏姚黄扯苏老太太的衣角,微胖的身子在老太太身上蹭来蹭去。 苏老太太一把拍过去,“别叫!” 拉着苏姚黄拽回了正屋,苏姚黄被拽的踉踉跄跄跟着,险些栽地上去,“娘,你干啥?你抓疼我了……” 落了正屋的帘子,苏老太太一把松开了苏姚黄,瞪着她道,“给我收了那龌蹉心思!文家那人不是你能想的!” 苏姚黄一愣,半响,跳了起来,“为啥不能想?丹姐儿都能嫁到李家去,我咋就不能……” “呸!她算哪门子的嫁?她那是与人为妾!妾,是个下人,是个奴儿,主人家要你死你就得死的奴儿!你懂不懂?!”苏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拍着闺女。 苏姚黄一把甩开苏老太太,“娘你胡说,大嫂都跟我说了,丹姐儿是良妾,是没签卖身契的,再说,再说……” 苏姚黄扭捏的低下头,手指头翻成了麻花,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我稀饭……当妾我也愿意……” 苏老太太气的脸皮发青,戳着苏姚黄。 “当个屁的妾!就你这样儿,人家会看上你才怪!你没听见人家说你丑呢吗?” 她刚才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竟顺着苏姚黄的意思去打听人家公子哥儿的事,人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是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能肖想的吗? 特别是姚黄,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为人处事一塌糊涂,别说进大户人家当妾,就是寻常人家有个厉害婆子的都能把她压的死死的! 她可是吃过那些人的手段的,就她年轻时那一肚子的心眼儿都落的被人撵出府的下场,自个儿闺女真进了文家,那还不得被那起子小贱蹄子给活剥了?! 不行,说啥也得让闺女把这念头给打消了。 苏老太太拉着女儿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先说她先前吃的那些亏,再说苏牡丹孩子掉的奇怪内里肮脏污秽不堪…… 苏姚黄却认死了要嫁给顾砚山,哪怕为妾为奴为婢,她就是要呆在他身边儿,晚上跟他睡一张床,不然,她就去死! 苏老太太气的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正文 138 老三说教 苏姚黄吓的尖声叫着喊爹,苏老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忙扶着腰从床上下来,看到苏老太太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也吓出了一身汗,忙开口叫老三。 沈氏黑着脸瞪苏连华。 苏连华一脸郁闷的看着正屋。 苏木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苏连富的腿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月,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苏老爷子不知道吗?这会儿喊老三? 他喊的是老三,还是老二,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短暂的不舒服过去,沈氏轻叹一声,伸手推了推苏连华,“过去看看吧?我听着姚黄叫的挺吓人的,许是真出了什么事儿……” 四房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支起来,露出桐姐儿机灵的一双黑眸。 三房里,苏连富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被梁氏伸手扶住,“他爹,你干啥?” “你没听见爹在叫我吗?”苏连富推开梁氏,“还不赶紧给我穿鞋。” 梁氏红着眼蹲下来,不甘心的反驳道,“爹哪是在叫你,爹是在叫二房!自过了年,爹都叫过你多少次了,哪一次是真叫你的,就你掏肝掏肺的跑的最快……” 苏连富一愣,旋即皱着眉头轻踢了梁氏一下,“长辈的事谁让你胡说的?扶我起来。” 梁氏见苏连富还不信,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前两天小张叔还说让你天大的事儿都不要下床,再折腾你这腿就、就、就废了……你咋就不信我呢!二房一家都在家呢,听到爹叫人一定会去的……你要是怕爹跟前没人,我……我去喊二房……他们太欺负人了,明知道你还没好呢……” 她说罢,扭头几步跑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冲二房吼道,“二哥、二嫂,爹叫你们呢,你们没听见吗!” 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恼怒。 沈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苏连华也猛的皱起了眉头。 夫妻俩同时看向了扒着门框瞪着他们的梁氏,梁氏见二人看她,狠狠的剜了他们一眼,将门嘭的一声关上。 夫妻俩,“……” 紧接着,三房屋里就传来苏连富的声音,“你干啥呢?谁让你甩二哥脸子的!” “他们一家都是死的吗?一个个站到门口闲的学驴叫,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你还心疼他们……啊!他爹……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我们兄弟的事儿,碍着你啥了。再让我听到你说二哥坏话,看我不……”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沈氏道,“行了,你去看看吧,别弄的好像我们让他们夫妻不和似的。” 苏连华嗯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的瞧着三房,“老三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老五那性子都没见他动手碰过老五媳妇,他这……” 苏连华的话说到一半,看见妻子使过来的眼色,忙住了口,快步朝正屋走去,边走边对三房喊了句,“老三,你好好养伤,我去看看。” 苏连富哎了一声,开了门一脸担心的看着苏连华,“二哥快瞅瞅出啥事儿了,我听着爹挺着急的。” 苏连华应着,人已到了正屋,掀开门帘子往里一看,登时也唬住了。 “爹,这……” 苏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喘气,一张脸上满是汗水,看到苏连华进来,没好脸色的狠瞪着他,“没听见我叫人吗?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把你娘扶到床上去。” 说着,又叫苏姚黄,“快去叫你小张叔来给你娘瞧瞧……” “还是我去吧。” 苏连华淡着神色将苏老太太弄到东屋的床上,立刻接了苏老爷子的话,“姚黄,你扶爹回屋歇着,我一会儿就回。” 苏姚黄满脸仓惶,很是害怕的连连点头,“二哥,你快点儿。” 苏连华看她这副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大步出了正屋。 苏连富还开着门看着,瞧见他出来,就要张口问,苏连华朝他微微一笑,“你回去歇着吧,爹没事,娘晕了,我去请小张叔过来。” “啊,娘晕了?好好的怎么会……”苏连富支棱着身子打开了房门,抬脚就要往外走,苏连华皱眉,“老三,你的腿还没好呢!先回去……” “娘都晕倒了,我咋能在呆的住,二哥你快去找张叔,别管我!”苏连富不看苏连华,叫了梁氏来扶他就要挣扎着去正屋。 梁氏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瞪着苏连华。 苏连华没看他,见苏连富执拗的想往正屋去,别开头,朝趴在四房窗户沿儿的桐姐儿笑了笑,大步朝院外走去。 等小张叔赶到,瞧见脸色白成一张纸的苏连富,无语的点着他,“我看你是非把自己一双腿折腾废才甘心!” 苏连富赔着笑。 小张叔看了苏老太太的脉,皱了皱眉,看苏老爷子。 “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儿,一时气怒攻心,吃两贴药就好了。”小张叔砸吧砸吧嘴,斜眼打量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脸色难看的怼过去,“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她气晕的!” 小张叔挑眉给了他一个‘你说是就是喽’的随意眼神。 苏老爷子气的扭头用力瞪苏姚黄。 苏姚黄揪着苏老太太的衣角,呜呜的哭,“娘啊,我都听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小张叔嘴角抽了抽,拎起药箱,将手伸到苏老爷子跟前,苏老爷子瞪眼,“干什么?” “出诊费,药钱!” 苏老爷子扭头看苏连华,不出声。 苏连华苦笑。 小张叔撇了撇嘴,丢下一句,“苏老头,老逮着一个没娘的孩子欺负,你是不是挺有成就感的?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说罢,甩帘而出。 苏老爷子气的指着晃荡的门帘子叫,“他是我儿子,孝顺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他娘花他几个银子怎么了……” 正屋里传来小张叔清脆响亮的声音,“我呸!” “我去抓药。”苏连华面无表情的掀开帘子。 苏连富不赞同的看了眼苏连华,“二哥,你……” 可惜他话没说出口,苏连华已经走了出去。 苏老爷子气的手指都在哆嗦,听着正屋脚步声远离,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嘭的一声响,将正在嚎哭的苏姚黄吓的一个哭嗝没打出来险些噎住。 苏老爷子一巴掌下去就后悔了,果然,手落在桌子上,用力又那么大,疼痛立时就传到了身上,疼的他脸都扭曲了。 “混账!” “爹,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我上次不小心打到桌角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爹,你要是疼可千万不要忍着,你……” “滚!”苏老爷子怒吼。 苏连富有些莫名,他这好生安慰爹呢,他、他怎么就生气了?肯定是被二哥气的。 “爹……”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想骑到老子了!” 苏连富一听这话,吓的脸色都变了,忙站起身,“爹,我没有!” “没有还不给老子滚!” “我走我走,我这就走,爹你不要生气……”苏连富拖着腿一步一步挪出了东屋,苏老爷子看着他的腿,闭了闭眼,“以后没事不要来东屋了,好好养你的腿,都多久了,一直不好,眼看天暖和了,活计马上就多了……” 这别样的关心让苏连富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哽咽着连声诶,“爹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养腿……” 梁氏胡乱掰着手在正屋前来回走,看到苏连富出来,忙上去扶住她。 苏连富红着眼,脸上却很兴奋,扶着梁氏回了屋,吩咐梁氏,“一会儿你去帮忙给娘煮药,叫二哥来咱们屋一趟,我有话跟二哥说。” 梁氏撇嘴,“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二哥……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苏连富皱着眉,半靠在床头,斜眼看着二房的方向,丢了这么一句话。 梁氏瞧了苏连富的脸色,小心的凑过去,“我听说,二房要分家出去单过呢,他爹你说老爷子能答应吗?” “废话!爹娘在不分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二哥他敢!”苏连富瞪着梁氏,气道。 “一会儿我会跟二哥说这事儿的,你不许在外面乱嚼舌根,听到没有?” 梁氏眼神左右躲闪了几下,看着苏连富要吃人的目光,吭哧道,“我……我没跟外人说,就、就跟西头大海家的说了……就说了一句!” “你……你个糊涂娘儿们。”苏连富一巴掌拍过去,梁氏没敢躲,手背立刻被拍红了,她委屈的红着眼道,“我不是故意的,就……就嘴秃噜了……” “以后没事,不许再出门!净添乱!” 梁氏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再反驳。 等苏连华拿了药回来,苏连富撵了梁氏煎药,把苏连华喊进了三房。 苏连华甫进门,就听苏连富急切的开口问话,“二哥,你要分家出去过?” 苏连华一怔,关上房门,对他点了点头。 “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苏连富皱着眉,“爹娘还在,你这会儿分家出去整个十八里寨的人都会看咱们苏家的笑话!你想过没有?” 苏连华看了苏连富一眼,没有说话。 苏连富瞧见苏连华的神色,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道,“二哥,是不是二嫂她……我早先就想跟你说,二嫂她……现在眼里可没有咱爹和咱娘,我看你是被二嫂糊弄了。二哥啊……家里还是男人当家做主的好,娘儿们只要伺候好家里爹娘和孩子,就行了,可千万不能给太多好脸色,不然……” 苏连华的脸瞬间阴沉一片。 “我不是说二嫂不好。二嫂先前对我们三房的帮助,我都看在眼里呢。可这一码归一码,一个当儿媳妇的眼里没有公婆,这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啊!你瞧二嫂先前因为一点小事拿着菜刀追着娘砍,咱们都成十八里寨的笑柄了!还有最近这些事,你看看,二嫂哪里有当儿媳妇的自觉,事事都跟咱爹咱娘对着干!前几天还跟四房一块儿欺负大哥大嫂他们,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她怎么能对大哥大嫂不敬呢?二哥,你真该好好管教管教……” “老三,你觉得槿姐儿差点被老太太打死是小事儿?” 苏连富一怔,“三丫头不是好好的吗?二哥你咋还记着这事儿呢?” “你觉得老大一家害的老四媳妇差点没了孩子,栀姐儿毁了容可能一辈子都给耽搁了,你二嫂不该帮着说句公道话?” 苏连富又是一愣,“这、这老四媳妇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栀姐儿……小张叔不是在给她看着的吗?不过是点小伤,咋会那么严重?庄户人家的姑娘,靠的是手艺和本事又不靠脸吃饭,哪能耽搁一辈子?二哥,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苏连华看着苏连富,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半响,自嘲一笑。 “老三,二哥没有你的宽宏大量。二哥这心里日夜都记挂着老太太差点打死了我闺女;看到她从心里就害怕!害怕她哪一天再下狠手,杀了我闺女!” 苏连富瞪大眼,“那咋能?” “怎么不能?她能动手一次,就能动手第二次!” “二哥,你这是……魔怔了吧?那是咱娘啊!三丫头是她亲孙女……” “错了!槿姐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却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孙女!”苏连华冷然打断苏连富的话。 苏连富愕然,“二哥,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 “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是你们!”苏连华站在床头,神色清冷,眉眼间没有什么情绪的看着苏连富,“我……不是她养大的!” 苏连富张了张嘴,骇然道,“二哥,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大房先拿了带有麝香的帕子害的老四媳妇险些小产;又换了栀姐儿擦脸祛疤的药膏,害的栀姐儿身子痉挛,突发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险些没了性命……” 说罢,他看着苏连富,笑了笑,“这些在你眼里都不是什么事儿,因为槿姐儿没死,栀姐儿没死,老四的孩子好好的,所以这些伤害都不存在,是吗,老三?” 苏连富看着自家二哥清冷冷的眸子,突然说不出话。 苏连华转身,几步走到门口,手触碰到房门,又顿住,半侧了头道,“老三,我们二房帮你们三房少吗?你媳妇是怎么对她嫂子的?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你说长兄如父长嫂为母,是只对你亲生的大哥大嫂吧?我跟你二嫂难道不是你们的兄嫂?你喊我来说教,说你二嫂的不是,你、你们对我和你二嫂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尊重?!” 说罢,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连富看着苏连华的背影,神色茫然。 “我、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梁氏瞧见,将扇药炉子的扇子一丢,跑了回来,“他爹,我瞧着老二脸色不好,是不是说啥难听话给你了?他爹……” 苏连富抬眼看梁氏。 梁氏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咬着牙道,“一个两个的,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咱们两口子老实,呸!什么东西!” “啪!” 苏连富一巴掌扇了过去。 梁氏被打的往后趔趄,撞到门上,捂着脸委屈的看苏连富,“他爹,你干啥打我?” 苏连富满脑子都是苏连华临走时丢下的话,“我们二房帮你们三房少吗?你媳妇是怎么对她嫂子的?……你说长兄如父长嫂为母……我跟你二嫂难道不是你们的兄嫂?你们对我和你二嫂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尊重?!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尊重……” 他猛的抱住头,“我没有……我是为了你们好啊……” “他爹,你咋了?”梁氏扑过去,“是不是老二打你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他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平时都是装的,说啥对我们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真对咱们好,咋就不舍得那一两银子……” “你给我住嘴!” 苏连富恶狠狠的瞪住梁氏。 梁氏立刻住口。 苏连富瞧着自家媳妇提起二房时狰狞的脸,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谁让你这么说我二哥二嫂的!他们就是给你脸色看,你也得给我受着!” 梁氏瞪大了眼,想张嘴说什么,看到苏连富你再敢还嘴还打你的模样,委屈的捂着脸点头。 苏连富仰头躺在床上,“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二哥二嫂的坏话,一句都不行!听到没有?” 梁氏连连点头,发现苏连富看不到,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苏连富摆手,“去给娘熬药,我要睡一会儿。” 梁氏忙出了房间。 看到抱着棉姐儿去四房的苏木槿,一眼剜过去,待想到丈夫刚才的厉害模样,又忙扯着嘴角朝苏木槿笑了笑。 棉姐儿吓的往苏木槿怀里钻。 苏木槿看也没看梁氏,抱着棉姐儿进了四房。 梁氏见四房关了门,才敢小声的呸了一声。 这边,沈氏气的脸色铁青,“他娘的,以前那些年就不该帮他们!就是喂条狗也特么知道感恩……” 见沈氏气的脏话都骂出来了,苏连华却笑了。 沈氏一脚踹过去,“你还笑。” 苏连华笑着哄了沈氏半响,沈氏才压下心口那股火,“以后你也给我学聪明点,别什么人都帮!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帮他们还倒帮出毛病了!” …… 栀姐儿的药膏被苏木槿换了三次,到五月末,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六七成,但那几道明显的伤疤却是再怎么用药都消不下痕迹了。 苏木槿换了最后一种祛疤的药,让栀姐儿坚持每天用。 裴氏白日里笑模样的安慰女儿,夜里心疼的抱着肚子掉眼泪。 苏连贵背对妻子,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夫妻两个对正屋和大房的态度越发的冷淡。 轮到四房做饭时,桐姐儿捡了鸡蛋,裴氏就给姐妹俩**蛋羹吃。 苏姚黄嚷过两次,苏老太太叉腰站在院子里骂裴氏,裴氏只当狗在叫,该吃吃该喝喝,倒把苏老太太母女气的够呛。 等苏连贵回来,苏老太太叫了人去正屋要说法。 苏连贵淡淡的回了句,“娘,我媳妇肚子里怀着咱苏家的孙子,吃一个鸡蛋咋了?儿子天天这么辛苦的挣钱,难道一个鸡蛋都吃不起?” 噎的苏老太太半响没反应过来。 苏老爷子皱着眉看四儿子,“老四,你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娘是说……” “爹,我这几日在镇上听说咱们金水镇周边的镇下面的村子都换了官家派过去的里正,村子里举荐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出面调理村子里的事务,咱们镇也要开始了……” 苏老爷子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是说咱们镇不动了吗?” “苗家寨,玉皇村那边已经换人了。”苏连贵淡声道。 闻言,苏老爷子的脸色都变了,“真的?” 苏连贵点头。 苏老爷子拧着眉,满脸焦虑,“你明儿个去镇上醉香居喊你大哥回家一趟,就说我有事寻他。” 苏连贵本来想劝两句,见苏老爷子的心思全放在老大身上,只应了一声,抬脚出了正屋。 “老头子,老四这话啥意思?是不是说你不能当里正了?你要被……” 苏老太太着急了,苏老爷子不是里正,他们家就跟村里那些人一样是白身的庄户人家了,她就啥也不是了。 “李家!李家认识县太爷,让老大……丹姐儿跟李家老太太说,跟县太爷说……” ------题外话------ 昨天家里停电了。:>_<: 先补昨天的。 正文 第一楼落成 苏老爷子盘算的也是这个主意。 夫妻俩意见相合,苏老爷子欣慰的对苏老太太露出笑脸来。 这么些年,苏老爷子有什么事都喜欢在苏老太太跟前唠叨两句,也是这个道理。 苏老太太虽是他后来小轿子抬进来的二房,却比他的正妻老二的亲娘更得他的欢喜。原因是什么,也是这个。 苏老太太性子不好,脾气臭,可但凡遇见事儿,总能跟苏老爷子想到一块儿,或者给苏老爷子提个点子什么的,苏老爷子一直信奉家有贤妻夫祸少,自娶了苏老太太进门,可不就是家业开始兴旺了吗? 进门就有了大儿子,后面接连给他生了几个儿子两个闺女,且个个都站住了! 这在小孩子动不动就夭折死亡的庄户人家,可是难得的很。 更何况,现在老大跟他年轻时候一样当了铺子里的掌柜,李家数得着的人物,大孙女虽然当了妾名声不好,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不,只要李家打声招呼,他的里正就还是稳稳当当的…… 苏老爷子心里欢喜,轻轻拍了拍老妻的手,柔声道,“老婆子,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啊……” 苏老太太扭捏的晃了晃身子,“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苏老爷子哈哈笑了,“你去拿些银子给老四,让他明儿个从镇上回来时,顺便捎些酒肉回来,我明儿个跟老大喝两盅。” “哎。”苏老太太笑着应了。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闲话,苏老太太出了正屋去到四房,把话丢给苏连贵,扭头回了正屋,从头到尾一句银子的事儿都没提。 裴氏气结,“不是刚交了银子给她吗?这会儿又是买酒又是买肉的,没有几十个大钱能行吗?咱们家统共也没剩几个大钱了!” 桐姐儿转了转乌黑灵动的大眼珠,从床沿跳下来,“我去找奶要。” “桐姐儿。”苏连贵一把拉住小女儿,犹豫了片刻,“你们在屋里,我去要。” 苏连贵抬脚要出门,被裴氏叫住,“算了。为几十个大钱挨骂不值当的,买就买吧,咱们省着点就是了。” “娘,那钱是攒给你坐月子的。”桐姐儿不依的嘟起嘴。 栀姐儿垂首绣着帕子,轻声安抚妹妹,“姐姐多绣两绢手帕就出来了。” 裴氏摸着小女儿的头,看着沉稳懂事的大女儿,笑了笑。 苏连贵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 苏老爷子夫妻俩打的一手好算盘,苏老爷子意气风发的等着大儿子回来,共商大计。 却不料,夫妻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晚上,直等到苏连贵回来。 “什么!你说你大哥说这两日醉香居货存吃紧,他忙着酒楼的事,暂时不得空回来?” 苏连贵点头,“是。” 苏老爷子的一张脸瞬间铁青一片,“你没告诉他我找他回来是有急事吗?” 苏连贵看了眼苏老爷子,“说了。” “你说了他还……”苏老爷子略停顿片刻,又抱着侥幸问老四,“你跟他说是为了咱们村里正的事了吗?” 看着苏老爷子不死心的神情,苏连贵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了。” “那他还……” 苏老爷子的心瞬间冷了半截,“老大他真的这么说?!” 苏连贵嗯了一声。 苏老爷子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这个混账东西!” 骂完苏连荣,又回头骂苏连贵,“他不回来你怎么不知道早告诉我们一声。” “爹……”苏连贵自嘲一笑,“我不像大哥是个掌柜,我只是个跑腿的,辛苦一天也拿不到几个铜板。哪敢不上工!” 说罢,跟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打了招呼,转身出了正屋。 苏老爷子跟苏老太太愣了一会儿,苏老太太猛的站起来追出去,大喊,“老四,让你买的肉和酒呢?” “娘,我们今儿个没发工钱,我手里没钱买。” “呸!你前儿个不是还剩几百个大钱呢吗?”苏老太太叉腰站在正屋门口。 苏连贵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儿,嘴唇动了动,好久才道,“那钱是存着给你孙子出生用的。” 说完,逃一般回了四房,关了房门。 苏老太太啐了一口,以整个院子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有个儿子连爹娘都不孝敬了……” 苏连贵听的脸色难看。 苏老爷子大吼一声,“老婆子!” 苏老太太一个激灵,转身回了屋。 就见苏老爷子瞪着她,她打着哈哈,“老头子,你饿了不?咱们开饭吧?” “我不是让你拿钱给老四买酒肉的吗?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让老四自己再掏银子?你不知道他们家嘉哥儿在读书银子不够使吗?”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他们家马上就要添人口,手里更是紧巴巴的时候,你说你一个当亲娘的……” “老四这不是没买吗?”苏老太太欠着屁股坐在床上,干笑两声,“我就是嘴里说说,没想怎么着,老四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疼着呢……” 苏老爷子气呼呼的瞪她一眼,别开头。 苏老太太凑过去,“老头子你别生气,要不……明儿个让姚黄去趟镇上,姚黄跟丹姐儿关系好,让她直接去找丹姐儿,跟李家老太太说,你看咋样?” 苏老爷子一愣,立刻回头道,“可以试试。” 苏老太太笑呵呵的站起身,“那我去跟姚黄说。” 苏老爷子摆摆手,苏老太太去了外间。 …… 第二日,苏姚黄一早坐了战六叔家的牛车去镇上。 她前脚走,文家少爷派来接苏木槿的马车就到了。 顾砚山昨日让苏连贵捎信给她,说是玉皇村那个别院建好了,让她跟过去看看还缺些什么,他们好尽快补。 苏木槿跟沈氏、裴氏商量了,带了棉姐儿、桐姐儿一块儿去,苏海棠扯着沈氏的衣角,又恨又怨的看着苏木槿,苏木槿视而不见,径直上了马车。 苏连贵跟着坐了上去。 马车走出十八里寨,苏连贵才松了一口气。 “四叔最近辛苦了。” 苏连贵笑,“你们先去看看人满意不满意,不满意我接着继续调教。” “这个不急,我们今儿个先去玉皇村。文殊兰昨天在信里说庄园已经落成了,让我们去看看。” “盖好了?这么快,这才……半年了,也不短了。” 听到他半路换了说法,苏木槿不由笑起来,苏连贵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槿姐儿,你四叔是个粗人,没见过大场面,不怕跟你说实话,昨儿个那顾小爷的小厮寻来时,我腿肚子都在打颤儿。” “四叔怕他做什么?”苏木槿奇怪。 苏连贵凑过去,小声道,“你不知道,镇上那些有头脸的人都在传,说在文家做客的那个顾小爷,是京城镇北侯府的世子爷,以后就是镇北侯!堂堂一品侯爷啊!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守城门的城门小吏……” 苏木槿眉头一皱,脸上平添几分凝重,“四叔说……镇上许多人家都知道了顾砚山的身份?” “顾砚山?”苏连贵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苏木槿说的是谁,忙往车帘子那看了一眼,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世子爷的名讳咱们可不能提。我这消息是在小酒馆跟人闲聊时得来的,**不离十……” 苏木槿应了一声,心却跟着沉了下来。 顾砚山来金水镇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从上次在深山遇见他被人追杀来看,最近镇上这些小动作怕是背后的人又要有行动了。 苏木槿一路想着,一边与苏连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他寻来的那些人。 马车一路晃悠悠走到玉皇村与去镇上的交叉口,文殊兰拦住了马车,说先去趟镇上,瞧瞧苏连贵寻的那些人,今儿个一起带过去,熟悉熟悉环境,过几天有用。 苏木槿扭头看苏连贵,苏连贵自然是应好。 因是件大生意,苏连贵做事极其认真,寻的人都是按照苏木槿的要求来的,个个外型清秀干净,耳聪目明,机灵讨喜,连身高身板都大差不差,再着上统一服饰,一排看过去,很是眼前一亮。 文殊兰哎呀哎呦的顺着看过去,眼睛里满是赞叹,“苏四叔,您这活……可真绝了。” 顾砚山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木槿笑,虽没文殊兰说的那般夸张,但能在两个月时间寻来这么多人,难的不是清秀干净,也不是个头身材一致,难的是还个个耳聪目明、机灵讨喜! 苏连贵眸底的笑容瞬间溢出了眼眶,荡漾的满脸都是。 文殊兰抬手招了文老爷派给自己的管事,指了指眼前的几排人,“这些人,爷都要了,你跟苏四叔去办一下手续,一会儿再寻几辆大车来,跟爷几个一块儿去咱们园子。” 管事笑着应了,与苏四叔去做买卖手续,那些少年知道眼前不大的少年就是自己以后的主子,面上含笑,恭敬行李,态度不卑不亢。 这,又让文殊兰喜了一把。 “苏三姑娘,你四叔选人调教人这块儿……真的是一把好手。” 苏木槿点头,说实话,她也很意外四叔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想到前世他能把一个死士送到自己身边当陪嫁,靠的也是一双毒辣的眼睛吧。 “话说……”文殊兰凑到她身边,先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 苏木槿抱着的棉姐儿扭头扎进了苏木槿怀里。 桐姐儿揪着苏木槿的衣角,一双乌黑的眸子瞪的大大的看着文殊兰。 文殊兰,“……” 苏木槿忍笑。 “活该!”顾砚山丢过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被文殊兰冷哼一声。 “我这不是想着反正我还没有寻到合适的人管理园子,我爹给我的人说好是借的,早晚要还回去。既然苏四叔有这方面的本事,不如让他先跟着老方学上一年半载的,等我爹要人的时候,苏四叔肯定能独当一面了……” 苏木槿神色微动。 文殊兰左右瞧着两人,“我说你们两个,手里都是握着分红的,不能老让我一个人出人吧?苏四叔算苏三的人,顾砚山你那边找谁来……” “你难道不是我的人?”顾砚山扬了扬眉。 文殊兰,“……” 苏木槿噗嗤笑出声。 顾砚山这话,还真是没毛病。 文家太太是顾砚山的奶娘,文家老爷是顾砚山的奶公,文殊兰是顾砚山的奶兄,奶兄什么的,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顾砚山的人。 听到苏木槿笑,文殊兰咬牙瞪过去,苏木槿无辜的眨了眨眼,顾砚山也眨了眨眼。 文殊兰指着两个人,手指头都在哆嗦,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们……你们欺负人!” 那边,文家的方管事走进来,笑着将一个匣子递给文殊兰,“少爷,都办好了,一共一百二十人,因为买的人多,苏四爷帮忙说了情,均价二十两,一共两千四百两。” 苏连贵笑着拱手,“应该的,应该的。” 文殊兰气呼呼的瞪了两人一眼,甩袖而去。 方管事不以为意的朝顾砚山行礼,带着买来的一群人往外走。 苏木槿会寻了苏连贵落在众人之后。 “四叔,你在牙行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苏连贵一怔,苦笑道,“这个要看运气,运气好碰到大主顾能多买几个下人的,我就能多提几个铜板;运气不好一个月不开张也是有的。不过均下来,一个月二两三两总是有的。” 苏木槿知道苏连贵苦笑的意思,二两三两除去八成,真正拿到手里的不过是几百文,别说素日里买什么东西了就是嘉哥儿的束脩和生活费都不够。 苏木槿叹了一声,几人一前一后出了牙行,牙行外已停着十来辆牛车,少年们正有序上车,顾砚山骑着马站在马车旁,瞧见他们出来,朝苏木槿扬了扬马鞭。 苏连贵将姐妹三人送上车,嘱咐桐姐儿,“听你三姐的话,跟着你三姐,不许乱跑,别给你三姐添乱……” 桐姐儿连连点头。 苏木槿笑,“四叔,你跟着一起去吧,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苏连贵未完的话一顿,有些发怵的看了眼不远处拎着马鞭看着这边的顾砚山,小声的与苏木槿道,“四叔就不去了吧?四叔这心这会儿还在扑腾呢?” 苏木槿噗嗤笑出声,嗔怪道,“四叔,他还能吃了你……” 桐姐儿也笑,“爹,你胆儿真小。” 苏连贵笑瞪了女儿一眼。 “走吧,四叔,我真有事要征询你的意见。”苏木槿往里让了让。 苏连贵偷瞧了顾砚山一眼,深吸一口气,“行,我也去长长见识。” 车马很快整顿好,出发前往玉皇村。 一路上,桐姐儿与棉姐儿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绿油油的麦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约一个半时辰,马车先到了玉皇村地界。 桐姐儿掀着帘子指着外面满是惊喜的叫,“爹,三姐,你们快看,好大的……园子。” 苏木槿因为心里已经有了轮廓,对看入眼的景象并不多惊讶。 苏连贵却是第一次见如此地域广大的别院,但那堵墙,他们坐在马车上走了足足有两刻钟,仍没有看到院门。 又一刻钟过去,才看到院门,等马车在院门前停下,差不多又过去半刻钟。 下车的时候,苏连贵抹着额头的虚汗,小小声与苏木槿道,“怪不得你让我用心挑人,文家少爷这做的是大买卖。” 苏木槿想到如果四叔知道文殊兰属意他来当这个大买卖的大管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不由笑道,“我们去里面瞧瞧。” 苏连贵应了,抱了桐姐儿与棉姐儿下车,将棉姐儿抱在怀里,示意苏木槿前面走。 “棉姐儿重,一会儿还要走好一段路,我来抱着她。棉姐儿,好不好?” 棉姐儿重重点头,抱着苏连贵的脖子朝苏木槿笑,“三姐牵着六姐走。” 苏木槿笑着刮了刮棉姐儿的鼻尖,牵着桐姐儿跟在文殊兰与顾砚山后面进了院子。 院门口,早有人准备了杆子轿,两根杆子中间放一张太师椅,抬着既轻便又方便众人看景儿。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正文 140 逛园子 文殊兰率先上了一顶杆子轿,打着扇子吆喝众人,“赶紧赶紧,好大一圈儿呢,转完天都要黑了。” 顾砚山看了眼苏木槿,跟着上了文殊兰旁边的一顶。 “四叔,让棉姐儿跟我一块儿坐吧。”苏木槿接了棉姐儿,又看着桐姐儿坐好,嘱咐她抓好太师椅两侧的扶手,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喊人。 桐姐儿兴奋的连连点头。 苏木槿笑了笑,抱着棉姐儿上了她旁边的杆子轿。 苏连贵说什么都不上,还道,“我跟着走,我常在镇上跑,腿脚利索,绝对不会被你们落下的……” 文殊兰皱着眉头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笑着与他低语了两句,苏连贵神色一僵,片刻,朝文殊兰与顾砚山拱手作了个揖,上了最后一顶杆子轿。 文殊兰抬抬手,几顶杆子轿稳稳当当的被脚夫扛上了肩头。 “啊……” 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桐姐儿小小的惊呼出声,待片刻适应后,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去看与她并肩的苏木槿和棉姐儿,欢喜的叫着,“三姐、三姐……棉姐儿,嘻嘻……” 棉姐儿扑在苏木槿怀里,一双眼睛黑溜溜的正到处看,听到桐姐儿叫自己,也笑眯眯的看过去,咯咯的笑,“好玩儿……” 苏木槿笑着将拍拍棉姐儿的后背,朝后看了一眼。 机灵的脚夫立刻快走几步,抬着苏连贵到了苏木槿身侧。 苏木槿抿唇一笑,唤了声苏连贵。 “槿姐儿,怎么了?”苏连贵侧了身忙问。 “四叔仔细看,觉得这院子里有哪里搭配不妥的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议的,都可以提出来。” 苏连贵一怔,微抬头快速扫了走在前面的文殊兰与顾砚山二人两眼,犹豫道,“这、这合适吗?” 苏木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四叔先听我的,详细原因等回去我再慢慢同你解释。” 苏连贵没再犹豫,点了头,“好。” 两人这边刚说完话,前头,文殊兰扒着椅子背回过了头,嬉皮笑脸道,“苏三姑娘,这园子的名儿还没起呢,我磨了崔老先生帮忙题字,顾砚山说让你帮忙起个园子名儿,你给想个呗。” 苏木槿斜他一眼,又去看听到文殊兰的话回头的顾砚山,笑道,“久闻世子爷文才武略惊才艳艳,区区一个园子名儿哪能难的住?一定是文少爷你的心不够诚恳,没能打动世子爷,多用心,世子爷肯定会答应的。” 文殊兰一噎,“……” 顾砚山瞪了文殊兰一眼,似笑非笑的挑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微扬了眉,笑盈盈的看着他。 顾砚山哼了一声,转回头去。 苏连贵瞧着三人的互动,心里忍不住翻起惊涛骇浪来。 那两个是什么人? 一个是当朝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名副其实的沙场小将军,十岁上战场,参加过数次战役,手里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一个是侯府世子的奶兄,虽不在官位,却在金水镇威望很足,历任县太爷到任都会先去拜会的积威人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这个小侄女与两人却能谈笑风生,胡乱调侃…… 他刚才看的真切,文家小少爷被堵的说不出话,羞愤恼怒却不是真的生气;顾家世子爷虽哼了一声,看他小侄女的眼神却半分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这说明、这说明…… 槿姐儿跟这两个人的关系……很亲近。 苏连贵微微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得消化消化这个认知。 他其实早在槿姐儿说文家少爷将寻人的差事交给他时就应该反应过来,如果不是槿姐儿与他们关系亲近,文家少爷哪会知道他是谁? 枉他自诩自己精明练达,实在是差太多了。 “哇,三姐,这个是什么?好高……”桐姐儿惊讶的声音传来。 苏木槿笑着解释,“这个是天棚,夏天挡蚊虫的。” 天棚? 苏连贵猛的睁开眼,入眼处,是道路两侧绷的紧紧的纱隔,抬头,是看不到边儿往里延伸的天棚,不由失声惊呼,“这、这是全搭了天棚了?” 苏木槿讶然四叔居然认得天棚,笑着点头,“园子里花草不少,夏日最易招惹蚊虫,文家少爷特意从京城请来的棚匠师傅,光这天棚搭了足足一个半月。” 苏连贵张了张嘴,脑海里快速盘算着这得多少银子,越算越心惊,“真是大手笔!” “确实。” 苏木槿有些佩服文殊兰的魄力! 她当时不过是随口提了句,夏日蚊虫多,要是能搭天棚就好了,文殊兰居然二话不说当天就送了信去京城寻人,将这诺大的园子全搭了起来。 得不少银子吧。 她记得当年泠月夏日怕蚊虫,栖颜姐寻人给她的小院搭了个天棚,花去一万两,后来,觉着方便,给她们几个都搭了天棚,连她们常去的湖心亭也搭了个天棚,弄的满府的小丫头都喜欢拿着针线跑去湖边绣帕子,那个夏季铺子里光府里丫头们自己绣的帕子都卖不过来。 想到那短暂的温馨时光,苏木槿忍不住闭眼喟叹一声。 苏连贵连抽冷气,“这哪里是搭的天棚,这、这简直就是用金子铺起来的黄金园。” 听到苏连贵的嘀咕,苏木槿笑了。 倒是贴切。 前头脚夫拐了个弯儿,上了一条青石板小路,文殊兰扭着头叫苏木槿,眉眼间尽是得意,“怎样?这天棚搭了一整个园子,夏日来这儿窝上三五个月都不用担心蚊虫了,苏三,你真的舍得把院子给崔老先生?” 苏连贵听的又是一惊,疑惑不定的看苏木槿。 苏木槿却没接文殊兰的话,侧着身子与苏连贵解释道,“这个园子是主题庄园,所谓的主题就是选某地域的某个景致来装修院子。这一批落成的一共有六个院子,江南风情的水乡小调;北方枫叶如火的景致;西北有楼兰风情的沙漠绿洲;百花盛开的百花院;十里桃林;还有一个是我们这个主题庄园这次主推的院子,夏日下的冰雪城堡。” “什么?” 苏连贵骇然出声。 若说前几个让他赞叹文家少爷的心思巧妙,这最后一个夏日的冰雪城堡,则是让他不敢置信。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冰雪……” 苏木槿笑了笑,“四叔别急,我们今儿个就是来看景儿的,这个很快就能看到。” “我们先去吃点午饭,把各个院子看一遍,吃了晚饭,换身衣裳再去看冰雪城堡。”文殊兰趴在椅背上冲苏连贵热络的笑着解释。 苏连贵忙抱拳,“叨扰文少爷了。” “苏四叔客气了。”文殊兰笑了笑,转过身去。 几顶杆子轿停在一个不大却很精致的小院子里,方管事匆匆迎出来,“少爷,饭菜都准备好了。” 文殊兰嗯了一声,回头招呼大家进去吃饭。 绕过影壁,走过回廊,从通堂穿过,一行人进了里面的厅堂,果然,摆满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几个丫鬟端着水盆立在一侧,见人进来,安静的端着铜盆上前,文殊兰、顾砚山各自擦了脸,净了手,落座。 桐姐儿好奇的看着将水盆递到她眼前的丫鬟,丫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桐姐儿后退一步,局促的扯着苏木槿的衣角,喊了声三姐。 苏木槿斜了那丫鬟一眼,笑着拍了拍桐姐儿的手,“先洗把脸洗手吃饭。” 说着,示意那丫鬟把水盆放低一些,拿了帕子放进去打湿,递给桐姐儿,桐姐儿接了去擦脸,又擦了手,轻轻的放回铜盆里,那丫鬟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又帮棉姐儿和自己处理干净,一行人退出去,又进来一批,站到各个座位后面。 这下,连苏连贵都有些局促不安了。 苏木槿皱眉斜了文殊兰和顾砚山两眼,朝凑到自己身边的丫鬟摆了摆手,丫鬟去看文殊兰,文殊兰瞪过去一眼,“看我干什么,苏三姑娘让你下去就下去。” 丫鬟委屈的看了苏木槿一眼,红着眼退了出去。 以同样的手法帮苏连贵父女打发了伺候的丫鬟,苏木槿将棉姐儿放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帮她挑了几样软化的菜放到她碗里。 顾砚山早在苏木槿打发人的时候,也打发了人。 他一个整日泡在血海里的人,从小到大吃饭穿衣都是自己来,活命的时候蛇鼠草根树皮都吃,弄个丫鬟伺候?得了吧。 进来时还欢腾的桐姐儿这会儿吃饭都不敢夹菜,一双眼睛不时的看向伺候文殊兰吃饭的丫鬟。 苏连贵更是不敢吃,他连坐都没敢好好坐,就屁股沾了点边儿,第一次跟这么大的人物同桌吃饭,他整个人都惶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拼命的咽口水。 苏木槿好笑的摇了摇头,凡事都有第一次,等以后经历多了,四叔就不会这样惶恐不安了。 她顾着棉姐儿和桐姐儿,自己也随意用了一些饭菜。 用过饭,众人稍作歇息,重新坐上轿子往最近的一处院子而去。 “我们先去山上,看过山上的温泉,从后面绕回来吃晚饭,然后再去冰雪城堡。”文殊兰笑着说了安排,指挥脚夫往山上去。 走出一段路,桐姐儿恢复了先前的快活,指着头顶高高的楼,惊喜道,“三姐,你看,好高的房子。” 苏连贵附和着点头,数了数,又是一阵惊讶,“八层,真难得。” 苏木槿点头。 起初,文殊兰想建九层,被她和顾砚山驳了,理由很统一,九九归一,九这个数字很敏感,不能用。 楼层是半木半砖,文家的人脉不只金水镇有,据她所知,盖这个楼的老师傅年轻时曾在京都呆过,在京都呆过与顾砚山、文殊兰都认识,其身份几乎可以呼之欲出。 其实,她最近一直在思考,文家从京城退到金水镇的原因是什么? “哇,真漂亮……” 桐姐儿惊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木槿回神,抬眼看,已是到了山上,楼前。 第一层楼门匾处,赫然挂着一个门匾,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玉皇第一楼。” 苏木槿扶了扶额,果然还是这个名字。 “这名字……” 苏连贵略一停顿,文殊兰凑过去,“苏四叔,这名字怎么样?” “……很霸气。” 文殊兰哈哈大笑,得意的朝顾砚山抬下巴,顾砚山不屑的翻他一眼,将他挤到一边,率先往楼里走去,丢下一句话,“王八之气。” “顾砚山!”文殊兰气的跳脚,扑过去就抱住了顾砚山的脖子,“你说谁是王八?!” “谁承认谁就是。” 顾砚山反手将他揪下来,往前面扔,文殊兰却扯着他的腰带,冲他嘿嘿笑,“你扔你扔,就看你敢不敢?” 顾砚山黑了脸,“文殊兰,你要不要脸的?” “不要!要脸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不要了……” 顾砚山,“……” “你不要,小爷我还要呢!你他娘的给小爷我松手!” “不松,我松了你扔我怎么办?我又不傻。”文殊兰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顾砚山气的磨牙,抬起腿一脚踹到文殊兰的屁股上,文殊兰疼的哎呦一声,松了手去捂屁股,顾砚山顺势再飞起一脚,揣着文殊兰的屁股蛋子将人踹进了楼里。 里面瞬间传来文殊兰的惨叫,“顾砚山,你个混球儿,居然踹小爷屁股,小爷跟你没完!” 苏连贵看的瞠目结舌。 桐姐儿牵着棉姐儿嘻嘻笑。 苏木槿早已见怪不怪,领着几人往里走。 “槿姐儿,不是说文少爷的母亲是顾世子爷的乳娘吗?怎么……”苏连贵小心翼翼的凑到苏木槿身边,悄声询问。 苏木槿点头,看着顾砚山浑不在意被文殊兰骂的背影,小声回道,“顾砚……顾世子爷的情况比较特殊,四叔只要记住,顾世子爷是拿文殊兰当亲兄弟待的就行了。” 苏连贵虽不是很明白,却知道有些事不该自己知道也不该自己问,聪明的点了头。 其实,苏木槿也并不是很清楚顾砚山与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的关系有多差,不过总归不会很好就是了,不然,他不会与距千里之外的文殊兰的关系这么好。 玉皇第一楼,第一层是纯天然建筑,因有温泉,老师傅将其切割分了几个温泉汤池,用以招待以后来此的客人;二楼三楼是供客人小憩的地方,四楼五楼安排了大厨为来此的客人准备菜肴,六楼七楼是留待招呼贵客的房间,八楼只供观景儿。 几人从一楼到八楼,远目眺望金水镇。 桐姐儿张开双手,笑嘻嘻的对苏木槿道,“三姐,这里真漂亮,你看咱们镇上云雾缭绕,好像神仙住的地方……” 棉姐儿在苏木槿怀里,也拍着手笑,“三姐,真好看……” 苏木槿笑着去捏桐姐儿与棉姐儿的脸颊,桐姐儿笑嘻嘻的躲着,棉姐儿则一头扎进苏木槿的怀里,撞的苏木槿胸口生疼。 从山上下来,众人挨个去看了先前苏木槿说的院子,第一个先去的院子,院内有大片火红的枫叶,甫进大门远远望去,只觉那房子在火海之中,道路两侧亦种满枫树,火红火红的,真是视觉一大盛宴;第二个院子走进去,处处是盛开的花朵,蝴蝶缭绕,明明百花颜色各异,却搭配的错落有致,让人只觉眼睛不够看的;第三个院子,房屋建筑清新雅致,院内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溪流之上盖着一座不大的亭子,亭子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微风拂过竹林轻响,搭配抚琴高手的琴声,再泡上一杯清茶,合上眼,端的是一种超脱尘世的悠闲;第四个院子,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羊肠小道,越往里走,黄沙越重,待看到高高的沙丘,苏连贵整个人都骇住了,沙丘旁,搭着两个高高的帐篷,帐篷不远处,是一片清澈见底的绿洲,周围植被茂密,那般自然,身处其中,丝毫不觉得这些是人造的…… 苏连贵看向文殊兰的目光都带着炙热。 文家少爷真是做生意的天才! 等他后来知晓这些都是自家小侄女的主意时,下巴都险些掉下来。 这会儿,他越发期待苏木槿说的那个压轴的冰雪城堡了。 既然沙漠绿洲是真正的沙漠绿洲,那么,冰雪城堡也定是真正的冰雪城堡。 夏日的冰雪城堡……他的心都要跟着沸腾了。 看完几个院子,天色已经不早,几人匆匆回了文殊兰的院子,吃了晚饭,没做停留,直接换了厚重的衣裳,往不远处的地下冰窖赶。 桐姐儿摸着身上临时找来的暖烘烘的缎子棉袄,拢了拢外面披着的灰鼠皮做里桃红色缎子做面,绣着荷花的披风,脸上因激动满是潮红。 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暖和的衣裳,更没有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这料子摸着真舒服,比大伯娘给的那块绸缎帕子还要舒服,肯定很贵。 苏连贵看到女儿的神色,心里很是惭愧,为了供儿子念书,他亏待了这两个女儿,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有本事。 苏木槿笑着将兔皮帽子帮棉姐儿戴好,抱着裹成圆球的她,招呼桐姐儿。 桐姐儿跑过去,揪住苏木槿的衣袖,仰着头欢喜的问,“三姐,文少爷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 苏木槿笑着点头。 桐姐儿眼里满是羡慕,“真好。” 苏木槿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好的。” 桐姐儿去看苏连贵,苏连贵忙点头,桐姐儿就笑了,眼神清亮,笑颜动人,重重点头,“嗯!” 正文 141 文少爷真漂亮 文殊兰笑眯眯的凑过来,眼神里满是欣赏的上下打量桐姐儿,与苏木槿笑,“苏三姑娘,你家小堂妹长的真漂亮,再过几年可要不得了。” 苏木槿斜他一眼。 苏连贵笑着拱手,“文少爷过奖了。” 桐姐儿挺了挺小胸脯,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文殊兰,点着头道,“文少爷长的也很漂亮。” 众人,“……” 顾砚山一手握拳锤在另一手的掌心,想掩住自己的笑意,却没想一锤下去,噗嗤笑出了声。 文殊兰立刻转头瞪了顾砚山一眼。 然后,回头弯着腰对桐姐儿道,“小姑娘,男人是不能用漂亮来形容的。” 桐姐儿怔了怔,抬头看苏木槿,不等苏木槿说什么,她已恍然的长长哦了一声,笑眯眯的对文殊兰点头,“我知道了,文少爷。” 文殊兰老怀欣慰的拍了拍胸口,“孺子可教……” 他最后一个也字没说完,就听到眼前只到他腰身的小姑娘,弯着月牙眸满脸笑意的说了句,“文少爷长的真标志……” “噗……哈哈……” 顾砚山仰面,指着文殊兰大笑,“真、真标志……” “顾砚山你大爷!” 文殊兰将随手拽下斗篷上的毛球朝顾砚山砸了过去,顾砚山不躲不避扬手接了,忍着笑意朝文殊兰挑眉。 文殊兰怒气冲冲的伸手要去揪桐姐儿,桐姐儿眼见眼前的少年动了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头一矮麻溜的钻到了苏木槿身后。 文殊兰,“……” 这小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苏连贵急的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桐姐儿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苏木槿忍着笑,轻咳两声,“童言无忌,文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妹妹计较。桐姐儿,男人不能用漂亮、标志这样的词来形容的,知道吗?” “可是……” 桐姐儿探出头,有些不死心的看着文殊兰那张脸,“文少爷长的真的很好看啊,比他的朋友还要好看……” 啥? 文殊兰眨眨眼,满脸的怒气在听到桐姐儿后面一句话时,烟消云散,笑呵呵的凑过去,“桐妹妹觉得我长的比那个小哥哥还好看吗?” 桐姐儿在一脸黑线的顾砚山脸上和文殊兰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肯定的点头,“文少爷最好看。” 看着顾世子快要黑成炭的脸,苏连贵真想上去捂住女儿那张嘴。 他拼命给苏木槿和桐姐儿使眼色,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俩人愣是不看自己一眼。 文殊兰喜滋滋的回头看了眼顾砚山,嘿嘿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桐姐儿的头,“桐妹妹的眼神儿真好!走,文哥哥带你去看冰雪城堡!” 说罢,伸手牵了小人儿得意的昂首挺胸的擦着顾砚山的肩膀,扬长而去。 顾砚山抬眸,眼神略带了细微的哀怨之色,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抿唇,眸底满是笑意,抱着棉姐儿上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小孩子眼光不好,我倒觉着顾世子更胜一筹,是吧,四叔?” 苏连贵不迭的点头。 顾砚山的眼角眉梢立刻有了暖意,挑了挑眉,给了苏木槿一个‘还是你眼光好’的眼神儿,伸手抱过苏木槿怀中的棉姐儿,“走吧。” 棉姐儿乖巧的没有往苏木槿怀里扑,苏木槿惊讶的看了顾砚山一眼。 顾砚山看她,“放心,我会抱,我小时候经常抱我二弟的……” 说着,神色蓦地黯淡下来。 苏木槿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安抚的朝棉姐儿笑了笑,棉姐儿不认生的往顾砚山怀里钻了钻,胖乎乎的小手圈住顾砚山的脖子。 察觉到小孩子的热情,顾砚山心里微微一暖。 苏连贵跟在三人后面,不停的抹着额头的汗。 几人到冰窖时,桐姐儿已经兴奋的围着底下的东西来回惊叹,“哇……” 饶是苏连贵做了心里准备,乍一见到出现在夏日的冰雪城堡,还是震撼到了。 ------题外话------ 关于分家,大概还有三万到五万的字数。 亲们有想看的,可以等两天再来看,小栖会写好分家的标题的。 正文 142 芳华园 诺大的冰窖,足有玉皇第一楼那么高的深度,四周是堆的满满的储存起来的冰块,冰窖正中央是一栋已经完工的冰塑小楼。 小楼只有两层高,每层只有正厅和东西两间房屋,房门大敞,从他们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摆设,清一色全是以晶莹剔透的厚冰雕琢而成。 圆桌圆凳、美人榻,八宝阁及其上的花瓶、插花…… 楼前走廊、柱子上,雕刻着纷繁复杂的花草鸟兽,苏连贵从这头绕过小楼后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处重复的,心中不由再次震撼。 “这、这……真是……神乎其技啊……厉害啊,厉害啊……” “哇……好漂亮……” 棉姐儿从顾砚山怀里探出头,看着精致的冰楼,笑嘻嘻的拍着小手。 顾砚山快走几步,下了台阶,将棉姐儿放下来,棉姐儿欢快的朝小楼跑了过去。 苏木槿跟着下了来,站在顾砚山身侧。 顾砚山侧眸看了她一眼,细眉长挑,“怎么样?” “……差强人意。” 苏木槿歪头,斜顾砚山。 顾砚山蹙眉,“不好?” 苏木槿摇头,“不好。” “哪里不好?”文殊兰从斜地里冒出来,瞪着两人,急眼道,“这小楼花了我多少功夫,怎么不好了!” 周围还在打磨的工匠师傅,闻言脸色不善的看着苏木槿与顾砚山。 苏木槿好笑的扫了众人一眼,看向文殊兰,“东西好不好跟你花的功夫多少有什么关系?” 文殊兰一怔,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气的干瞪眼。 苏木槿解释道,“小楼以冰雕刻而成,晶莹剔透这很好也不好……” “你的意思是……”顾砚山想了想,开口道,“太过单调?” 苏木槿笑。 文殊兰啊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围上来的工匠师傅中有一五十岁上下的老师傅挤开人群走了出来,“这位姑娘说的可是加一些色彩进去?” 苏木槿讶然的看了眼出声的老师傅,点了点头。 老师傅拍掌大笑,“我就说缺什么缺什么,原来是缺了这个,有了颜色,小楼才有生命,有了生命才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哈哈哈,好,好,真好!” 老师傅说完,朝苏木槿拱手揖了一揖,“姑娘心思通透,老朽受教了!” 苏木槿笑了笑,并没避开老师傅的这一礼,待老师傅礼毕,笑着福了福身,“老师傅客气了,我不过是提个建议……” “这建议好!我琢磨了许久都未想透,姑娘一言就破了我多日的纠结,好的很啊!” 老师傅说完,笑着去看文殊兰,“文小子,这就是你们两个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苏家三姑娘?” 文殊兰点头,“苏三姑娘,这是我爹的一位故交,盛师傅。” 盛? 苏木槿一怔,随即想起了一个人。 盛埕! 前世名躁天下的冰雕大师,居然在这里? 苏木槿掩住内心的惊讶,笑着行了晚辈礼,盛师傅大笑着虚扶了她,迫不及待道,“三姑娘觉得色彩这块儿该如何添加?” 苏木槿笑了笑,将前世见过的那场视觉盛宴揉碎了说给盛师傅,盛师傅越听越兴奋,看着苏木槿的眼神灼热的似能烧伤人。 “好,好,好……哈哈哈……” 苏木槿直说的口干舌燥,才说了个七七八八,盛师傅听完,忙不迭的叫了自己的几个徒弟去做实验,临走还叮嘱文殊兰,“你再等等,等等再开园,再给我两个月,不,一个月的时间……” 文殊兰苦着一张脸,“盛伯父,咱们压的不是时间,都是金子银子啊……” 盛师傅眼睛一瞪,“你敢把未成品放出去,以后休想再找我帮你。” 文殊兰只好应下,看着盛师傅走远,咬牙瞪苏木槿,“苏三!” 苏木槿眨了眨眼,去看顾砚山,“那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成品,世子爷,不如我们结伴,一块儿去看看?” 顾砚山斜了她一眼,又瞥了快要暴走的文殊兰一眼,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小楼。 苏木槿忙跟上。 文殊兰抓着头,“……”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苏连贵惊讶的看着苏木槿的背影,槿姐儿…… 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这个三侄女似的,今天一天,她带给自己的震撼太多了。 从冰窖出来,回到文殊兰的院子换了衣裳,侍女端了茶,几人坐在大厅里歇脚,苏木槿问苏连贵,“四叔,可觉出哪里有问题或者需要添补的?” 文殊兰与顾砚山看过去。 “……”苏连贵有些心怯,可看到侄女儿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的神情,想了想,开口道,“山上的温泉挺好的,如果能引到山下,每个院子里蓄一池……” “好是好,可一来距离远等从山上挑下来温泉水怕已成了冷水。二来太费人工不划算。”文殊兰摇了摇头,与苏连贵解释道。 苏连贵却笑道,“这有何难?我见山上有不少竹子,挑一些粗些的竹子砍了,凿空竹心,以竹管拼接,岂不方便?” 文殊兰一愣,合掌笑,“铺竹管下山,好主意!苏四叔真是个人才。” 苏连贵笑着连声道不敢。 文殊兰招了方管事,将苏连贵的话吩咐下去。 然后,瘫在椅子上,仰头望着房梁,“本来打算过个几日就先请一拨人来热热院子,打打名气,这下倒好,拖上一个月,黄花菜都要凉了……”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顾砚山斜睨着他,“刀都没磨好就想砍柴……等着吧,真要能弄出来苏三说的,这园子指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响名气。” 文殊兰哼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显然是听进了顾砚山的话。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苏木槿几人告辞,临走,文殊兰朝苏木槿使了好几个眼色,苏木槿笑着颔首,先抱了两个妹妹上马车,与两人告了别,上车回十八里寨。 马车一路赶到十八里寨,到了苏家大门口,苏连贵先下车,一手一个将棉姐儿与桐姐儿抱下车,看苏木槿下了马车,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塞到车夫手里,“劳烦小哥送我们回来,天色已晚,不耽误小哥回去,这些钱给小哥喝杯茶。” 车夫笑呵呵的收了,“苏四爷客气了。” 说完,从马车隔箱里拿出几个包裹,递过去,“这是少爷吩咐给苏四爷和几位姑娘的。” 苏连贵扭头看苏木槿,苏木槿点头示意他接下,苏连贵笑着接了,道了谢,目送那车夫离开。 “槿姐儿……” 苏连贵将包裹递给苏木槿,苏木槿却只接了其中两个,将另外两个推回去,“这是咱们今日穿过的衣裳。” 桐姐儿眼睛一亮。 苏连贵一怔,那一身,毛皮柔软布料轻薄保暖,都是好东西,价钱肯定很贵。 “这怎么好?” 苏木槿笑着一手拎着包裹,一手牵起棉姐儿,“都是合身的衣裳,放那园子里也没人能穿,四叔不用纠结这个,对了,一会儿我去寻四叔,有些事问四叔。” 说罢,领着棉姐儿先进了院子。 苏连贵有些复杂的看着苏木槿的背影。 桐姐儿仰着头看着苏连贵,“爹。” 苏连贵摸了摸桐姐儿的头,笑笑,“走吧。” …… 沈氏见苏木槿与棉姐儿回来,放下手中的绣棚,迎上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可用过了?” “吃过了,棉姐儿困了,娘先哄棉姐儿睡觉吧,我去寻四叔说些事。” 沈氏应了一声,接过棉姐儿,提醒苏木槿,“正屋那边闹腾了半下午,你小心别被他们撞上了。” 苏木槿奇怪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今儿个你小姑去了镇上,去找大房,想让大房通过李家向县太爷进言,留下老爷子的里正。你小姑没见到大房的人,去李家,丹姐儿将她晾在外面被几个丫鬟戏弄掉了湖里,你小姑又惊又吓,在李家尿了裤子……”说到最后一句,沈氏表情纠结,觉得好笑又可怜。 苏木槿挑眉,“大伯、大伯娘这是躲着老爷子呢?” “可不是。”沈氏轻声嗤笑,“估摸着不好拒绝老爷子,又在李家老太太跟前说不上话,才躲着不见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丹姐儿的孩子没了,他们夫妻估计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老爷子还上赶着添乱……不是招大房烦吗!” 苏海棠眼神灼灼的看着苏木槿带回来的两个包裹。 苏木槿瞥了她一眼,将东西放在椅子上,与沈氏说了一声,出了房间。 正屋传来苏姚黄低低的哭泣和苏老太太不重样的骂人声,间或几声沉重的叹息。 苏木槿眼神清冷,面无表情的穿过院子,敲响了四房的房门。 “什么?” 苏连贵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椅子嘎吱一声往后倒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墙上,咚咚响了两声。隔壁响起苏家老五苏连珠的声音,“哎呦四哥,你这是干嘛呢?要把房子给拆了啊?” “椅子倒了,没事儿没事儿。”苏连贵忙冲那边喊了一嗓子。 隔壁,传来老五夫妻俩嘀嘀咕咕含糊不清的话。 苏连贵却没心思去听,只满脸震惊的瞪着苏木槿。 裴氏皱着眉头看了丈夫看苏木槿,见丈夫半响都不说话,伸手拉了苏木槿,小声问道,“槿姐儿,怎么回事?你要让你四叔管什么园子?他平时就是给人跑跑腿,别人能要你四叔去帮忙管园子吗?” 苏木槿抿唇笑,“不是让四叔现在就去管,是让他先跟着方管事学一阵子,等上手了再接管。” “真的?”裴氏眸底漾开一抹喜色,当管事怎么着也比跑腿赚辛苦钱要好上很多。 苏连贵还是不出声的瞪着苏木槿。 裴氏够不着扯苏连贵,只能拿眼睛用力的看他,可苏连贵连余光都不给她一个,裴氏气结。 “他爹!” 连叫两声,苏连贵才回神,看了裴氏一眼,又去看苏木槿,“锦鸡儿,这不行,我不行!” 裴氏急了,“你怎么不行了?你平时不是老跟我们说你看人的眼光准,每次都能迎合买家的心思帮他们买到合适的人,帮卖身的人找到好主家吗?那管园子不也是这样儿,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 “这不一样!这哪能一样!”苏连贵冲了裴氏一嗓子,见裴氏红了眼,忙又扑过去解释,“你别……这真不一样,哎呀……” 苏连贵趴到妻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裴氏的瞳孔蓦地一缩,声音冲天响,“什么……唔唔……” 苏连贵一把捂住妻子的嘴,朝胳膊努了努嘴,裴氏才恍然的连连点头。 隔壁又嘟囔了几句。 苏连贵放开手,顶着一张苦瓜脸看妻子,“一样吗?” 裴氏瞧了眼丈夫,瞧了眼苏木槿,吞了吞口水,摇头,“那哪能一样!不一样!” 苏木槿被二人的反应逗的忍不住笑出声。 “四叔,四婶,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这次四叔帮忙挑了些人,文殊……文少爷很满意,让四叔先跟着方管事学管理园子,也是文少爷提出来的。” 苏连贵惊喜道,“真的?” 苏木槿点头。 “四叔四婶你们商量一下,这事不急,左右园子还得一个月才能开张,四叔可以慢慢想。对了,这事还是先瞒着正屋那边,免得节外生枝。” 苏连贵与裴氏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等苏木槿离去,夫妻两人互相看了半响,苏连贵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裴氏激动的手都在抖,“他爹!这是个机遇啊……文家,那是文家啊……你要是能入了文家少爷的眼,那以后……以后……对了,你跟了文少爷,他会不会要你签卖身契啊?” 想到这个,裴氏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连苏连贵也冷静了下来。 “应该不会,我自己什么本事我清楚,文少爷如果想找签卖身契的,我们牙行里好几个曾经在大家族里当过管事的人,文少爷提都没提这回事。” “这么说,这事能行?”裴氏希冀的看着丈夫。 苏连贵瞧着妻子眼底的光芒,想到如果他能当了那园子的管事,不说大管事,能在那六个园子里管上一个,一个月的工钱也不会少了,工钱多就能多攒下一些,妻子和孩子都能生活的好一些…… 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道,“那、那我就先试试?” 裴氏连连点头。 苏连贵笑了。 裴氏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了出来,苏连贵手忙脚乱的去给她擦眼泪,裴氏趴在他胸前,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男人是个厉害的……到哪里都能发光……呜呜……” 苏连贵听着,鼻尖一酸,眼眶也湿了。 早些年,他跟大哥同在醉香居,他从一个打杂的努力到大堂,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升管事的,被爹硬逼着辞了工,将升管事的机会给了大哥。 后来,大哥升了二掌柜,回来炫耀,他气的跟他打了一架,还被爹骂不悌兄长。 如今,他又有当管事的机会了。 这次,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把机会抢走! 夫妻俩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天将亮,裴氏才熬不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一亮,苏连贵就睁开了眼睛,小心的从床上下来,给妻子搭好被子,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笑着出了门。 苏木槿得了苏连贵的答复,与他坐了战六叔的牛车去了镇上,将人交给了文殊兰,文殊兰立刻叫了方管事过来,介绍了彼此。 临走,叮嘱方管事,“好好带,老头子把你要走的时候,我可指望着苏四叔撑园子的。” 苏连贵初听文殊兰对他有这么高的期望,心里又是激动又是不知所措。 方管事笑着应了,回头安抚苏连贵,“管园子跟挑人用人没太大差别,多关注细节总不会有错……” 苏连贵辞了牙行的活计,天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赶到玉皇村。 苏连贵会做人,每日都比方管事早到,将一应先准备妥当。 方管事得了自家老爷和少爷的吩咐,教起苏连贵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期间,几人凑到一起,商量园子的名儿,与前世一样,定了芳华二字。 顾砚山问苏木槿芳华的由来,苏木槿将前世栖颜姐曾经写在文集里的一首词背了出来,“三日疾风吹浩荡,绿芜未遍平沙。约回残影射明霞。水光遥泛坐,烟柳卧奇斜。霜鬓不堪春点检,留连又见芳华。一支重插去年花。此身江海梦,何处定吾家……” 一个月后,盛师傅终于宣布冰雪城堡完工,文殊兰迫不及待的利用文家的人脉,给金水镇有头有脸的人家发了帖子。 县太爷那儿,由顾砚山递了张请帖进去,邀请了县太爷及其夫人家眷。 顾世子出面,县太爷哪里敢托大,看到请帖,立刻送进了后衙交给了曹夫人。 另一边,苏木槿出了一个宣传单页,将冰雪城堡写了进去,让人连夜抄写,在镇子上四处派发。 几乎是一夜之间,镇子里的人对这个出现在夏日的冰雪城堡都报足了好奇心。 几日后,县太爷携同夫人赴约。 文家亲近的商户接踵来捧场。 一些看不惯文家排场的背后说些争风吃醋的坏话,却在看到芳华圆那场面宏大的天棚及各院子独有的风情时,瞪圆了眼睛。 尤其是那美轮美奂、精雕细琢的两层冰雕小楼,在半遮的阳光下,雕刻出来的花鸟鱼虫颜色鲜活,房间内的摆设明明是冰雕的,却犹若自家屋内各物件儿的颜色,似冰雕更似真物。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待半空飘下雪花时,一群人大叫不可能,有人接了,惊叹确实是雪花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朝冰雪城堡涌了过来。 苏连贵吩咐着身边的随行小厮看好客人,并特别强调了几个来者不善的,让他们盯死了,千万不能出半分差池,小厮忙应了,不错眼的看着几人。 芳华园一夜之间被人熟知。 苏木槿被文殊兰与顾砚山叫来陪着文太太招呼女客。 县太爷与曹夫人从冰雪城堡带来的震撼中回复过来,一人带着一众男客被文少爷招呼着去了枫叶院,一人带着孩子和女眷与文太太一起去了百花院。 苏木槿迎在百花院门口。 跟曹夫人一同来的小女孩儿看见苏木槿就瞪大了眼睛,挣开曹夫人的手扑了过去,“苏姐姐……” 苏木槿一愣,将小女孩儿接住。 “苏姐姐,我是阿满啊。”小女孩儿笑盈盈的看着她,“你救了我的。” 曹夫人与文太太也是一愣,快步走过来。 “阿满。”曹夫人出声唤侄女。 阿满扭头看了眼曹夫人,道,“姑姑,这位姐姐就是上次救我的那位姐姐。” 曹夫人朝苏木槿浅浅一笑,对文太太道,“这位是苏三姑娘?” 文太太笑着点头,对苏木槿招手,“三姑娘,快来见过咱们曹夫人。” 苏木槿松开阿满,上前一步,屈膝福身,“民女苏木槿见过夫人。” 曹夫人笑着扶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与文太太道,“这姑娘长的可真好,难得的是还有一份热心肠。” 文太太笑了笑,看了苏木槿一眼,正想说什么揭过这个话题,曹夫人突然盯着苏木槿的眼睛不动了。 “你……把头抬起来。” 苏木槿笑着抬头,与曹夫人平视。 曹夫人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好一会儿,才柔和的笑了,“这孩子,长的一双好眼睛,清凌透彻,竟似会说话一般,我都看迷了……” “可不是,轻灵玉秀的,看着就讨人喜欢。”文太太笑着应和。 曹夫人牵着她的手,目光在她的眼睛上又看了看,轻柔的拍了拍,“我们家满姐儿,就辛苦三姑娘帮忙看着了,这孩子淘的很……” “夫人客气了。”苏木槿屈膝福礼。 阿满高兴的扑过去,抱住苏木槿的腿,“苏姐姐,我们去看花儿,这里有好多花儿,可好看了……” 苏木槿朝曹夫人与文太太笑笑,拉着阿满往远处走去。 一些随曹夫人一起过来的商户太太们见状,忙给自家姑娘使了眼色,一行小姐们行礼告退,缀着苏木槿与阿满去了远远的凉亭。 李家太太扶着李家老太太,看着苏木槿走远的背影在李家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李家老太太往后看了一眼,李家太太忙招了张氏近前。 张氏正在震惊苏木槿居然真的与文家关系密切,真的救了县太爷夫人娘家的侄女。 被李家老太太的伺候丫鬟推了一把,才回神,见撞她的人是老太太的一等大丫鬟,脸上升起的怒气瞬间变成了赔笑,“玉容姐姐,对不住,我这……” “太太叫你呢,发什么愣。” 张氏忙告了罪,弯着腰走到李家太太和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太太。” “那是你家二房的侄女?”李家太太睨着张氏。 张氏忙点头,“是,二房大女儿,家中排行第三,名唤槿姐儿。” “既然认识,你带着巧妹妹、苏姨娘她们过去赏花儿吧,好好照顾巧姐儿和苏姨娘。” 张氏一愣,李家太太冷冷的看着她,张氏忙点头,“是,太太。” “奶娘。”巧姐儿亲昵的挽着张氏的胳膊,招呼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苏芙蓉,“蓉姐儿,快点儿,我们去看花儿,那有好多花我都没见过。” 苏芙蓉得意的看了苏牡丹一眼,笑盈盈的走过去,扶着巧姐儿的手,柔声道,“小姐不急,槿姐儿是我妹妹,一会儿我把她喊到我们这边来,小姐有什么不认识的,让她告诉你。” “可以吗?”巧姐儿惊喜道。 苏芙蓉点头,“当然可以,我是她姐姐,她得听我的话。” 张氏也在一旁附和点头。 巧姐儿伸出胳膊,“好,我们快走。” 苏芙蓉激动的挽住巧姐儿,撇开苏牡丹径直往前走去。 苏牡丹恨恨的瞪着苏芙蓉,啐了一声,“贱人。” 李家太太冷冷看过去,苏牡丹打了个激灵,忙垂下头,迈着小步子追了上去。 李家老太太摇了摇头,松开李家太太招了自己的丫鬟,扶着跟上了前面的人。 李家太太搅着帕子,恨的咬牙。 一旁的嬷嬷扶着她,轻轻的唤了声,“小姐……” 李家太太深吸一口气,抿出一个笑容,抬起手,“走吧。” …… 张氏一行人追上苏木槿等人时,苏木槿正在凉亭陪阿满翻花绳,阿满惊讶的瞪着苏木槿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苏姐姐,你真厉害,你什么都会……我就不会,我阿娘说我空长了一双好看的手,却连绣花针都捏不住……” 苏木槿笑着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手伸到阿满面前,“你瞧,我的手长的好看吧?” 阿满不解的点头,“好看。” 苏木槿凑过去小声道,“其实我也不会绣花,我娘说手长的怪好看,可惜拎的起鞭子拿不起绣花针……” “呀,苏伯母说的话跟我娘一样呢。”阿满双手捂住嘴,眼睛黑溜溜的看着苏木槿,“苏姐姐跟我一样呢。” 苏木槿笑。 阿满也跟着笑,黑漆漆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小巧的鼻尖一努一努的,像极了棉姐儿撒娇似的模样,很是可爱。 苏木槿眸色柔软,抬手轻轻揉了揉阿满的头,阿满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周围的商户小姐们讶然的看着苏木槿,每个人心里都多了几分计较。 苏芙蓉拉着巧姐儿从人群里挤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木槿,“槿姐儿,我们家小姐有好些花不认识,你来给我们小姐说一说。” 阿满皱着眉头,仰头看了苏芙蓉一眼,“你是谁?” 苏芙蓉见是县太爷夫人带来的小姑娘,没敢放肆,笑着随意的福了福,“我是槿姐儿的二姐,这位是我家小姐。” 阿满哦了一声,回头看苏木槿,“苏姐姐,你要去看花吗?” “满姐儿想看吗?百花圆有一百种花,有常见的也有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很漂亮哦。”苏木槿笑着道。 阿满眼睛亮晶晶的,“有京城的花吗?” 苏木槿点头,“有。” “有陕西的花吗?” 苏木槿笑,“有。” 闻言,阿满立时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拉着苏木槿的手,“苏姐姐,我们去看花,去看京城和陕西的花。苏姐姐,我跟你说,我外祖家就是京城的,我还是两年前跟我娘一块儿去过一次,可惜是冬天,没见着我外祖母院子里的菊花……我外祖母喜欢菊花,种了好多好多菊花,外祖母说每年到菊花开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黄灿灿的菊花,地上也落满了菊花,好漂亮好漂亮的……苏姐姐,百花园里有菊花吗?有几种菊花?” 阿满叽叽喳喳的说着,苏木槿小心的顾着她的脚步,不快不慢的牵着她,细耳听她说话。 “有,有好几种菊花,像玉翎管、天鹅舞、瑶台玉凤、绿水秋波、雪海、仙灵芝……” “哇,好多……苏姐姐,这些花你都认识吗?” “是呀,这里不但有菊花,还有百合花、桐花、石榴花、紫薇花、栀子花、玉兰花、紫荆花……你想不想看?” “嘻嘻,我知道,这些全是我们那边的花,我最喜欢栀子花了,纯白纯白的……” “百合花不好吗?还有香味儿。”苏木槿笑着问阿满。 阿满摇头,“不喜欢,百合花的芯是黄的!我喜欢白白的栀子花……” 苏木槿笑,“我有个妹妹名字就是栀子花。” “真的?”阿满瞪大了眼睛,“她今天也来了吗?” 苏木槿摇头。 阿满失望的哦了一声,随即又兴奋道,“苏姐姐你下次带她来玩儿呀……你们一块儿去我姑姑家找我玩。我一个人在家里都没人玩的,好无聊,我娘也不来接我……我都想她和我爹爹了,还有我小弟弟……” 苏木槿笑着应好,听阿满絮絮叨叨的说她家刚满月的小弟弟怎么怎么可爱,知道她是姐姐,看到她都笑的好开心好开心的。 身后跟着的商户小姐们面面相觑,看苏木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姐,谁家的啊?县太爷夫人娘家的小侄女全围着她打转了,她们这些连做自我介绍的空档都没有。 苏芙蓉冷着脸瞪着苏木槿的背影,巧姐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侧眸朝巧姐儿笑了笑。 不一会儿,她盯着苏木槿腰上的腰带眨了眨眼睛。 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在三丫头身上可真是糟蹋了,如果她的衣裳不小心掉了…… 正文 143 赚钱了(有修改) 那可就好玩儿了。 苏芙蓉撇撇嘴,眼神里带着坏水儿,想着苏木槿一会儿出洋相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 “蓉姐儿,怎么了?你笑什么?”李家小姐巧姐儿闻声侧头问她。 苏芙蓉甜甜一笑,“小姐待我真好,这么好看的地方,要是小姐不带我来,我一辈子都看不到呢。” 李家小姐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小事一桩,等县太爷夫人请我娘去做客,我还带你去,曹夫人家有个厨娘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到时候我拿给你尝尝……” “谢谢小姐,小姐你真好。”苏芙蓉满脸喜色,讨喜的在李家小姐跟前福了福身。 换来李家小姐掩唇一阵娇笑。 张氏看着两人交谈甚欢的模样,喜不自胜,凑到大女儿耳边低声道,“你看蓉姐儿,越来越会说话了,哄的大小姐开开心心的……” 苏牡丹不耐烦的推开张氏,“热死了,凑这么近干什么?” 张氏忙稳住身子,朝一旁的不知哪家小姐赔了个笑脸,一巴掌拍到苏牡丹身上,“你这孩子,推我干什么,万一碰到人怎么办?这的人咱们可谁都得罪不起。” “谁都得罪不起,我得罪的起是吧!”苏牡丹没好气的怼回去。 张氏皱眉,“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谁给你气……是不是昨天少爷没去你房里?” 张氏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出最后一句。 提到这个,苏牡丹就一肚子的气,恨恨的瞪了前面扭屁股扭的让人想踹上去一脚的苏芙蓉一眼,咬牙道,“你问我干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好闺女昨天都干了什么事儿!” 张氏一愣,“蓉姐儿……她、她怎么了?” 苏牡丹见张氏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恨恨的压低声音在张氏耳边将昨天的事说了,张氏惊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引来周围几个小姐的侧目。 她干干的赔了笑,一把拽住苏牡丹,放慢了脚步,直落到人群最后,才小声的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为这,我还被少爷骂了一顿,晚饭都没吃几口,就去了那狐媚子的院儿。”苏牡丹委屈的红了眼。 张氏忙劝,“哎呦我的儿,是你妹妹不对,回头娘替你骂她!” 苏牡丹别开头去。 张氏脚跟脚的转到另一边,“苏姨娘别担心,你妹妹……她绝对不会跟你抢少爷的。” 苏牡丹不相信的瞪着她。 张氏往前面瞅了一眼,悄声跟苏牡丹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想方设法的把蓉姐儿送到小姐身边?” “我哪知……”苏牡丹的花未说完,便反应过来,“你是说……” 张氏笑,“就知道我闺女是个聪明的。小姐眼看着就要议亲了,到时候让蓉姐儿跟着小姐嫁到姑爷家,小姐不爽利或者怀孕选通房小妾的时候,肯定会选自己人……小姐跟蓉姐儿关系好,我又是小姐的奶娘,你妹妹的前途不就有了吗……” 苏牡丹皱着眉,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出路。 张氏嗔怪的看着女儿,“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牡丹哼了一声,“娘跟蓉姐儿说清楚,以后没事不要老往我院儿里跑,万一我跟少爷在……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行了,一会儿回去我就跟她说。”张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见前面的人群走的有些远了,扶着她往前面走。 这边,苏木槿正笑着给阿满介绍沿路的花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余光处,一道人影踉跄着朝自己扑了过来。 阿满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苏木槿瞧见苏芙蓉的脚步虽踉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腰身处,快到近身处时更是伸长了手,目标明确的扑向她的腰带。 蠢货! 苏木槿冷笑一声,脚下连踩身形晃动,拉着阿满闪到了更远一点的位置。 苏木槿的动作很快,不过一息之间的功夫,一群小姐都没有发觉,只有使坏的苏芙蓉发现了。 她猛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瞪着刚刚已经摸到了腰带却突然离自己三尺开外的苏木槿,‘啊’的一声尖叫着扑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吃泥。 “啊……苏木槿,你敢躲开!你这个小贱人!” 一群商户小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张氏扶着苏牡丹挤到人群前面,一眼瞧见苏芙蓉狼狈的趴在地上瞪着苏木槿大骂,忙跑过去指着苏木槿大声道,“苏木槿,你敢使坏害你二姐?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安的什么心?” 苏木槿无语的看着脑残的母女俩,很想提醒她们一句,这里不是苏家大院。 苏牡丹扫了苏木槿一眼,没出声。视线落在衣裙上沾满泥土发型凌乱狼狈不堪的苏芙蓉身上,抿抿唇,幸灾乐祸的,笑了。 张氏心疼的将女儿扶起来,还要指着苏木槿骂,阿满气不住的一声喝。 “你眼睛瞎了吗?一群人都看见她是自己摔倒的,你凭什么冤枉我苏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围观的商户小姐们连连点头。 张氏瞧见曹夫人的侄女开口为苏木槿说话,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扭头去看李家小姐巧姐儿,巧姐儿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不好,显然是生了气,张氏瞪了苏芙蓉一眼,换了笑脸与苏木槿道,“大伯娘疼女心切,一时情急,槿姐儿你是好孩子,不会生大伯娘的气吧?蓉姐儿,还不快给你三妹妹赔个不是,你三妹妹大人大量不会跟你计较的……” 苏芙蓉早在骂出声后就后悔了,张氏来得及她又没拦住,这会儿正七上八下的,见张氏话说的直白,也顾不上吐槽,忙扯了笑容屈膝,威胁的瞪着苏木槿,“二姐摔糊涂了,三妹妹莫怪。” 苏木槿好笑的看着母女两人惺惺作态的架势,摆了摆手,“我无事,二姐摔的很,好像摔坏了脑子,大伯娘还是带她回去看看吧。” 阿满噗嗤笑出声。 围观的小姐有些忍不住也笑了。 自己摔倒的却冤枉别人,活该摔个嘴吃泥出这么大丑。 众人看母女俩的眼神不善,连带看李家小姐巧姐儿的目光也带了嘲笑。 巧姐儿恼怒的瞪着两人。 张氏与苏芙蓉气的脸都青了。 阿满叉着腰瞪着她们,哼了一声。 张氏与苏芙蓉忙低下头。 苏木槿牵着阿满继续往前走,“你不是想看栀子花吗?咱们往那边去……” 两人走远,一众小姐忙跟上。 苏芙蓉转身想找李家小姐,被李家小姐一甩手,“你跟奶娘先回去,我跟苏姨娘留下。” 苏芙蓉讶然的看着李家小姐,满脸不敢置信,“小姐……” “小姐,蓉姐儿一时糊涂,小姐别……” “你们还不嫌丢人是不是?赶紧走!”李家小姐跺跺脚,拉着苏牡丹走了。 苏牡丹回头看了苏芙蓉一眼,唇角满是讥讽。 就这道行,连呆蠢的小姐都骗不住,还想着爬未来姑爷的床,也就是个通房的命。 苏芙蓉瞧见苏牡丹的眼神,恨的牙痒痒。 “娘,你看苏姨娘……”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想害苏木槿出丑,自己却出了一个大丑,还被小姐嫌弃,苏芙蓉又气又怒,“看我出丑她很得意是不是,不就是一个姨娘猖狂个什么劲儿,早晚我……” “行了。” 张氏揉揉有些发疼的脑壳,“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好好的讨好小姐,你跟你姐姐较什么劲儿?还有刚才,你跟三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芙蓉一听张氏的话,磨蹭了一会儿才道,“我瞧着苏木槿身上的衣裳好看,想让她散了衣裳出个丑,谁知道……娘,你刚才是没看见,我明明已经够着苏木槿的腰带了,她突然就跟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两步……” 张氏一巴掌拍过去。 “好好的你出她的丑干什么?你刚才没看到县太爷的夫人都拉着她说她的好话吗?我刚才还在夸你脑子灵活,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张氏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苏芙蓉的脑门儿。 苏芙蓉不服气的别开了头。 张氏气急,一把拉住苏芙蓉往院子外走,“去换身衣裳,我估摸着她们还得好一会儿,再用个午饭,时间还充足的很,咱们既然来了,就多看看,饱饱眼福也好。” 小姐那儿,等回去的时候,在马车上装个可怜,糊弄过去就是了。 苏芙蓉眼睛一亮,“娘,我们去刚才那个冰雪城堡,我刚才一直想摸摸那雪是不是真的,可还要讨好小姐,一直没顾上。” 张氏嗔怒的瞪了苏芙蓉一眼,苏芙蓉笑嘻嘻的凑过去,蹭了蹭张氏。 张氏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与她小声说着今儿哪哪错了,回头哪哪需要注意,说话哪哪要留心,苏芙蓉心不在焉的听着。 苏木槿带着阿满领着一众小姐在百花院转了一圈儿,刚好有丫鬟来禀报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小姐回去用饭。 小姐们说笑着,三三两两的跟着领路的丫鬟往回走。 阿满不自觉的晃了晃脚脖子,被苏木槿看到,弯腰抱起她,阿满一怔,随即很自然的搂住苏木槿的脖子,笑眯眯道,“谢谢苏姐姐。” 看着她的笑脸,苏木槿微微一愣,这孩子笑起来真好看。 用过午饭,稍做歇息,县太爷遣人来说有事要先回去,曹夫人笑着起身,“我也该回去了,今儿个就到这,改日咱们再聚。” 文太太笑着将曹夫人送出去,阿满很不舍的拉着苏木槿的手,“苏姐姐,你一定要去找我玩儿啊,带上栀子花姐姐……还有上次那个小妹妹……” 苏木槿抬头去看文太太和曹夫人。 文太太笑了笑,没作声。 曹夫人心里念了句,好聪慧的姑娘。面上含笑道,“难得满姐儿跟三姑娘投缘,三姑娘若有空,随时欢迎来府上做客。” 苏木槿这才屈膝应下阿满的话。 阿满开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送走曹夫人,其他商户家太太略做了一两刻钟,也纷纷起身告辞。 临走,李家老太太特意叫了苏木槿过去,笑着问了她一些话,苏木槿挑拣着能说的说了,听到苏木槿已经有了亲事,李家老太太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李家太太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苏木槿。 …… 三人策划的这次游园很成功。 芳华园的名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响彻整个金水镇。 三人趁热打铁,找盛师傅的几个小徒弟雕了一些冰雪城堡的微缩版,放在装满冰块的木箱子里,连夜送往金水镇周边城镇,尤其是距离金水镇不过两日路程的江宁府。 不过小半个月,怀揣好奇之心赶来金水镇一观冰雪城堡真容的人数已将金水镇各大客栈住的满满当当。 文殊兰锤着桌子大叫,“这群人吃相太难看了!那可是咱们带去的生意,咱们的功劳!都被他们给赚去了……” 苏木槿挑眉,眼眶里满是笑意。 顾砚山双手环胸,背靠椅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直直的看着苏木槿。 这小丫头,笑的这么欢快,难道…… 他还没想完,房间门被人敲开,苏连贵捧着一本账册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槿姐儿,你看,咱们这次可赚了不少……呃,文少爷、顾……少爷。” 顾砚山似笑非笑的斜睨苏木槿。 果然有猫腻。 苏连贵尴尬的轻咳两声,朝苏木槿眨了眨眼,“你们先聊,我待会儿再来。” “诶,苏四叔,你手里拿的什么账册?我怎么没见过?” 文殊兰奇怪的盯着苏连贵手里的账本,看了眼笑的弥勒佛一般的苏木槿跟神情古怪的顾砚山,皱了皱眉。 “这……” 苏连贵侧眸看苏木槿,苏木槿朝他点了点头,“给他看看。” 苏连贵应了声好,将账本推到文殊兰跟前,“文少爷请看。” “什么啊?” 文殊兰好奇的打开了账本,下一刻,眼睛立时瞪的大大的,指着账本,眼睛从苏木槿看到苏连贵,“你、你们……” “全镇一共三十五家客栈,除去文家的五家,剩余三十家,我都去接洽了,按人头抽成,每介绍一人入住他们客栈,抽房费的一成。咱们镇上最好的客栈上房是一百两,最次的客栈末等房是五十文一间,这半个月来来回回的得利共计五千二百四十一两六百二十文……”苏连贵笑着在一旁解释道。 他真是服了他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侄女,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赚钱招数,偏偏那些客栈的掌柜的一听能引来生意,二话不说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苏木槿奇怪道,“怎么还有个二十文的?” “有人住到了马棚。” 文殊兰瞠目结舌,长大了嘴巴,手指头在苏木槿与苏连贵中间来回晃,“你们……可真是能耐,这也能给你们赚到钱!够狠!” 苏木槿笑眯眯的将账本从文殊兰手里拿过来,眯着下面那大写的五千二百四十一两六百二十文钱,舒服的喟叹一声,将账本合上,递给苏连贵,“拿三百两出来,分发给这次跑腿的伙计。” “三百两?” 他这次寻了三十个人来张罗这件事,三百两分下去,一人就是十两,他给这些人开的工钱一个月才一两! 苏木槿笑了笑,“四叔,舍得小钱才有大钱。” 苏连贵点头,他在牙行这么些年,这些道理他也懂,只是乍听这么多银子撒出去,有些肉疼罢了,缓过来后,笑着对苏木槿道,“这群臭小子知道了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 苏木槿笑。 苏连贵朝文殊兰与顾砚山点了头,拿着账本兴冲冲的走了。 文殊兰扭着嘎吱嘎吱响的脖子去瞪苏木槿。 苏木槿悠然的端起桌上的碧天荷叶连一片的茶碗,抿了一口,舒坦的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文殊兰磨了磨牙,又去瞪顾砚山。 顾砚山耸耸肩,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不喜的一把撸到肩头,抬手招了云起过来,“去,给爷要壶茶……要凉的!” 云起看了苏木槿一眼,应声退了出去,片刻后,拎了个壶重新走进来,给自家世子爷倒满了,将茶壶放在一边,退回到门口。 文殊兰推杯子推到一半的手僵住,恶狠狠的瞪了云起一眼,嗷呜一声叫道,“神马,还不过来给爷倒茶!” “噗!” 苏木槿刚喝进口的第二口茶水被文殊兰一句神马惊的张口喷了出去。 “苏三!” 文殊兰跳着脚蹦起来,“你喷了我一脸水!”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苏木槿忍住笑,斜了眼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的小厮,“你、你真有个小厮叫神马啊?” 文殊兰哼了一声,没搭理她,伸手就要解腰间的腰带,被顾砚山一个茶杯甩过去打在手上。 文殊兰哎呦一声,“顾砚山你大爷,你打我干啥!” “出去换。”顾砚山没好脸色的瞪他一眼,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仰头灌下。 文殊兰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苏木槿,干巴巴的笑了笑,“那什么,我忘了她是女的……我出去换,这就出去。” 说罢,一把揪住浮霜的衣襟,“还不赶紧给你家少爷拿衣裳去。” “少爷,您也得先把小的给放了啊,您不放小的怎么去拿……”浮霜哀叹一声。 云起与云笙对视一眼,在文殊兰冲过来时,愉快的打开了门,文殊兰揪着浮霜冲了出去。 苏木槿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砚山看着她的笑容,掩在茶杯之下的唇不自觉的抿了抿,也勾了一个笑弧出来。 …… 一个月的热闹之后,芳华园的热度慢慢回升到正常,各院的订单陆陆续续送到文家,男客那边点的最多的是江南小筑和沙漠绿洲,女客这边点的最多的十里桃花与百花院,造价昂贵的冰雪城堡从第一次露面到月末,只有江宁府的兰家来点了一次,却赚足了其他几个院子所有的总和。 文殊兰看着账本上惊人的数字,饶是见惯了家里的银钱,还是没忍住倒抽了几口凉气,骂了句脏话,“真、真他娘的赚钱!跟抢钱庄一样!” 顾砚山斜了眼账本上的数字,挑了挑眉。 那丫头,倒生了一双会赚钱的手,哦,不对,是会赚钱的脑袋。 苏木槿看过账本后,直接去了崔老先生处。 业哥儿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直直扑了过去,“三姐!” 苏木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最近可好?” 业哥儿连连点头。 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先生虽然严厉,待他却极好,师兄虽然不苟言笑,却总怕他饿着,有什么好吃的都先让他吃。 “三姑娘。”越砚青朝苏木槿点头。 苏木槿笑着回礼,“越师兄。” 这称呼,让越砚青微微一怔。 “崔老先生可在,我有事寻他。” 越砚青点头,让开了路,“先生在抱厦下乘凉,三姑娘随我来。” 苏木槿拉着业哥儿一路走过去,到正屋前,果然见崔老先生闭着眼躺在摇椅上晃悠。 “苏三姑娘来了?业哥儿,还不赶紧给你姐姐搬个小凳子来。” “是,先生。” 业哥儿笑着应了,一溜烟跑回房间,搬了一个小杌子放到苏木槿跟前,“三姐,你坐。” 苏木槿朝崔老先生屈膝福身,轻声笑道,“崔老先生,我这次来是有事想与你商量。” 崔老先生嗯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买几个驴肉火烧回来,先生我最近馋的很。” 越砚青看了苏木槿一眼,应了声是,拉着眼巴巴瞅着苏木槿的业哥儿走了。 苏木槿目送师兄弟俩出了院子,拉过小杌子坐在崔老先生下手,闭上眼,听了好一会儿风声鸟叫,才开口将来意说了。 崔老先生慢慢睁开了眼睛,“三姑娘是想借我的手把这份产业留给业哥儿花用?” “老先生睿智。”苏木槿笑,点头承认。 崔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倒不是不可以,左右我这多一份少一份的,也没人挂念。” 苏木槿起身,深深屈膝,“多谢先生成全。” “你一片好心,成全了我的名声,你有什么好谢的?”崔老先生抬手虚扶。 苏木槿顺势起身,笑道,“谢先生明知我使诈还不计前嫌收了我弟弟为学生。” 崔老先生一愣,似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儿,“你这女娃儿……怎么,你今日来是想告诉我当日欠下的那个秘密?” 苏木槿抿唇。 “哪里是什么秘密,老先生定是一早就猜出来了。我不过是投机取巧寻了渔家,买了鱼请他们送鱼上钩,才有了金水桥外那场赌局的赢。” 闻言,崔老先生哈哈大笑,“果然!我就猜是这般,砚青那小子还跟我抬杠,非说顾砚山那混小子不会做那种事……” 苏木槿又屈膝一礼,“是木槿求贤师若渴,莽撞了。” 崔老先生摆了摆手,“业哥儿聪慧机敏,这个学生收的也不冤枉。” 业哥儿连连点头。 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先生虽然严厉,待他却极好,师兄虽然不苟言笑,却总怕他饿着,有什么好吃的都先让他吃。 “三姑娘。”越砚青朝苏木槿点头。 苏木槿笑着回礼,“越师兄。” 这称呼,让越砚青微微一怔。 “崔老先生可在,我有事寻他。” 越砚青点头,让开了路,“先生在抱厦下乘凉,三姑娘随我来。” 苏木槿拉着业哥儿一路走过去,到正屋前,果然见崔老先生闭着眼躺在摇椅上晃悠。 “苏三姑娘来了?业哥儿,还不赶紧给你姐姐搬个小凳子来。” “是,先生。” 业哥儿笑着应了,一溜烟跑回房间,搬了一个小杌子放到苏木槿跟前,“三姐,你坐。” 苏木槿朝崔老先生屈膝福身,轻声笑道,“崔老先生,我这次来是有事想与你商量。” 崔老先生嗯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买几个驴肉火烧回来,先生我最近馋的很。” 越砚青看了苏木槿一眼,应了声是,拉着眼巴巴瞅着苏木槿的业哥儿走了。 苏木槿目送师兄弟俩出了院子,拉过小杌子坐在崔老先生下手,闭上眼,听了好一会儿风声鸟叫,才开口将来意说了。 崔老先生慢慢睁开了眼睛,“三姑娘是想借我的手把这份产业留给业哥儿花用?” “老先生睿智。”苏木槿笑,点头承认。 崔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倒不是不可以,左右我这多一份少一份的,也没人挂念。” 苏木槿起身,深深屈膝,“多谢先生成全。” “你一片好心,成全了我的名声,你有什么好谢的?”崔老先生抬手虚扶。 苏木槿顺势起身,笑道,“谢先生明知我使诈还不计前嫌收了我弟弟为学生。” 崔老先生一愣,似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儿,“你这女娃儿……怎么,你今日来是想告诉我当日欠下的那个秘密?” 苏木槿抿唇。 “哪里是什么秘密,老先生定是一早就猜出来了。我不过是投机取巧寻了渔家,买了鱼请他们送鱼上钩,才有了金水桥外那场赌局的赢。” 闻言,崔老先生哈哈大笑,“果然!我就猜是这般,砚青那小子还跟我抬杠,非说顾砚山那混小子不会做那种事……” 苏木槿又屈膝一礼,“是木槿求贤师若渴,莽撞了。” 崔老先生摆了摆手,“业哥儿聪慧机敏,这个学生收的也不冤枉。” 正文 144 无事献殷勤 “我瞧着那丫鬟模样出挑,话腔里都带着一股子傲慢。槿姐儿,她们……不会为难你吧?”战六婶有些担心。 一听战六婶的担心,裴氏也跟着提了心,“这话怎么说的?她们跟咱们槿姐儿有过节?” 战六婶与裴氏对视一眼,将视线落在苏木槿身上。 苏木槿笑了笑,“没有的事,我这么好相处的人,除非是过意与我为难,我哪会主动找人过节。” 这话,战六婶与裴氏都信。 两人笑着放了心。 “那我先回了,回头喊你娘去我家,我今儿个扯了一匹棉麻的布料,轻薄透气的很,让你娘来帮我裁剪做衣裳,剩下的布料还够给你和棉姐儿做件上衣的。”战六婶起身笑着往外走。 苏木槿眉眼一弯,“谢谢六婶儿。” 将战六婶送出院子,裴氏扶着腰去做午饭,苏木槿跟着帮忙,午饭做到一半,沈氏端着一盆洗好的衣裳回来了,身后缀着低着头晃晃荡荡的苏海棠。 沈氏撵了苏海棠进屋,自己去晾晒衣裳,衣裳搭好,洗了手去灶屋帮忙。 苏海棠跟在后面站在灶屋门口,脆声问裴氏,“四婶儿,我们都喝了小半月的面糊汤了,就不能换其他的吗?” 所谓的面糊汤,不过是将剁碎的菜混水煮了,泼进去小半碗杂粮面,有个面味罢了。 裴氏一怔,余光扫到她眼底的不耐烦和嫌弃,唇抿了抿,“这我可做不得主,家里的粮食都有定数,你奶让怎么吃,咱们就怎么吃。” 苏海棠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被沈氏打住,“行了,有的你吃还挑三拣四的。” “娘,我想吃面条。”苏海棠撅着嘴,朝沈氏撒娇。 沈氏看她一眼,“再过段时间,娘给你做。” 苏海棠眼睛一亮,“娘,我再有五十天过生日,我都数着呢。” 苏海棠伸开手,手指缝撑的大大的在沈氏眼前晃了又晃。 沈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怒道,“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学学你姐姐,帮你四婶儿一把。” “不是有三姐吗?我又不会烧火……娘,我回屋去看着棉姐儿。”苏海棠瞥着苏木槿,瞪过去一眼,飞快的说完,跑了。 沈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 裴氏看着苏海棠的背影,也摇了摇头,已经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四六不分人情不顾,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苏木槿斜了灶屋房门苏海棠先前站立过的地方一眼,眉间淡淡一点笑,随即收回视线,又添了一把柴到灶膛。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苏木槿坐了战六叔的牛车晃悠悠去了镇上。 在城门口下了牛车,与战六叔约好最晚申时正赶到城门口与他汇合后,径直去了文家的酒楼。 跑堂的伙计瞧见她,笑盈盈的迎上来,“苏三姑娘。” “白小姐可来了?”苏木槿笑着打招呼。 伙计点头,将苏木槿领到二楼的雅间,笑道,“白小姐与绿荷姑娘到了不过一刻钟,刚上了茶点。苏三姑娘先请进,小的一会儿就备了苏三姑娘喜欢吃的玫瑰酥给送上来。” “不用,今儿个我是来做客的,怎好夺了主人的喜好……你帮我准备一份打包了,等我走的时候带走。”苏木槿笑着婉拒,想到与她一样爱吃玫瑰酥的棉姐儿,又补充了一句。 伙计连声应好,正要抬手敲门,房门突然由内打开。 伙计的手险些敲在开门的少女身上。 见少女面露薄怒之色,伙计忙赔笑弯腰,“绿荷姑娘,苏三姑娘来了。” “知道了!” 绿荷瞥了苏木槿一眼,哼了伙计一眼,“在我们门口说那么响,我和小姐又不是聋子!” 伙计尴尬的赔笑,绿荷摆了摆手,“走吧。” 伙计道了是,朝苏木槿笑了笑,快步下了楼。 绿荷站在门口,将苏木槿从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往一旁侧了侧身,态度轻蔑道,“进去吧……” 苏木槿淡淡斜了她一眼,绿荷挺着胸脯瞪过去。 苏木槿眼皮都没抬一下,越过她进了屋。 白小姐姿态端庄的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看到她进来,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拢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苏三姑娘,你来了。” “白小姐。”苏木槿点头。 白小姐伸出手,指了指她对面的太师椅,“苏三姑娘请坐。” 苏木槿落座,看了眼愤愤不平将门关的嘭嘭作响的丫鬟绿荷,再看一眼神色无奈瞧着自家丫鬟的白玲珑,勾了勾唇,直言道,“白小姐约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这……”白小姐有些为难的看了苏木槿一眼,张了张嘴,却一脸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小姐!” 绿荷冲上前,站在白小姐身旁,义愤填膺的瞪着苏木槿,“听说苏三姑娘已经定了亲,对方是个秀才?” 苏木槿神色一凛,“这与二位有什么关系?” “绿荷……”白小姐扯了扯丫鬟的衣角,却被丫鬟愤愤的叫了一声,“小姐,你再这么烂好心,世子爷就要被人抢走了!” 白小姐眼圈一红,委屈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一阵无语。 这对主仆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点? 别说她身上还有婚约,就是…… 他们每次见面,文殊兰都在场,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 “苏三姑娘,你、你对表哥……真的、真的……”白小姐似难以启齿的模样,眼中噙着泪直看着苏木槿。 绿荷跺了跺脚,着急的不行,“小姐啊!” 见自家小姐难以说出口,绿荷干脆自己顶梁柱,抬手指着苏木槿,冷声道,“苏三,你是不是看上我家世子爷了?” “看上又如何?”盯着绿荷指过来的手指,苏木槿也冷了脸。 绿荷瞪大了眼睛,“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自己都有未婚夫了,还抢我们家小姐的未婚夫……小姐,我就说她对咱们世子爷不怀好意,世子爷肯定被她勾引了,所以最近才老不见你……” 苏木槿肃着一张脸看着白玲珑。 她这种扛不起事的行为,说柔弱倒不如说软弱无能,身为白家嫡女连身边一个丫鬟都管不住,以后怎能担得起镇北侯府主母之位? 这位白家的侯夫人将如此不堪大用的侄女说给顾砚山,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白玲珑被苏木槿看的不敢与她对视,一双葱白的手指搅着手中的锦帕,几乎将锦帕撕裂开去。唇更是抿的紧紧的,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仿若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泪雾模糊,可怜兮兮。 苏木槿等了足有半刻钟,白玲珑依然没有动作。 她蓦地起身,抬脚就往房门口走去。 绿荷啊的叫了一声,扑过去要拦,苏木槿身形一错,避开绿荷,大步走到了房间门口,打开了房门。 “苏三姑娘!” 在她脚步踏出房门的一瞬,身后传来白玲珑急促的喘息声,似咬着牙说出的,“我与表哥已经有了口头婚约,我、我……非表哥不嫁!苏三姑娘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就请与别的男人保持距离!表哥……表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白玲珑说完,身子瘫软在椅子上,整个人又惊又怕的抚着胸口拼命喘息,似说出这番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木槿好奇的多看了她两眼,可以看出她眼底是有对顾砚山的喜欢的,那么,后世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惨剧? “苏、苏三姑娘……你死心吧。” 白玲珑白着脸,做最后的总结。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白小姐口口声声说我与你世子爷走的近,怎么不去问问文家少爷,我每次与你家世子爷碰面时,他可是都有在场的。反倒是白小姐,平日怎不见你与文少爷、顾世子爷保持距离?难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我……”白小姐慌乱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去看绿荷。 绿荷叉着腰指着苏木槿,“就算是文殊兰都在旁边,你一个有婚约的小娘子整日跟两个男人厮混在一起,还好意思大声……” 啪! “啊!你、你敢打我!小姐……”绿荷又惊又怒的捂着脸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冷眼瞪过去,“第一,我平日没有与他们任何一人单独相处,你败坏我的名声该打!第二,我不是你们白家的下人,容不得你们指手画脚!今日之辱,我会转告顾世子,请他给我一个公道!” 绿荷猛的瞪大了眼,“你、你……” “我生平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指着我!”苏木槿冷冷道。 绿荷吓的下意识收回了手,转身跪在白玲珑坐的太师椅前,带着哭腔道,“小姐,你得为我做主啊……” 苏木槿看着吓的呆怔在椅子上,早没了先前清雅端丽模样的白家小姐,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转身大步出了房间,下楼走出文家酒楼。 走出好远,才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 都他娘的什么事儿! 顾砚山是眼睛瞎了吗?居然想娶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啊呸,一无是处的小娘子! 苏木槿狠狠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一股冒起的无名火。 这事儿过去几日,苏连贵晚上回来突然与她说,顾砚山过两日要送白家小姐回京,可能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日,请苏木槿明后日有空去趟芳华园,他要请他们吃酒告别。 苏木槿犹豫了一个晚上,早上本与苏连贵说了不去,临到苏连贵出门,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因为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顾砚山今年十九,虚岁二十。 她隐约记得前世谁跟她提起过,顾砚山与白家小姐订婚时就是二十岁,先被人下毒在白玲珑的院子被大火烧的毁容,身上被砍了一刀,从肩头斜切向下,刀口深且长几乎看见背上的脊椎骨! 顾砚山因此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的院子里三个晚上连进了数不尽的黑衣人,都想要了他的命! 三天后,顾砚山醒来,他身边保护他的人几乎死绝。 镇北侯大怒,派人彻查,不知为何高高拿起轻轻落下,这件事到最后不了了之。 顾砚山好像经此一事后,性情开始大变。 前世,她认识顾砚山时,顾砚山已是镇北王,她亦困在暗室之内不见天日,所知有限。 但她总觉得,这些事跟镇北侯府那个白夫人脱不开关系! 苏木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与苏连贵一起去了芳华园。 见到顾砚山,她开门见山,提醒顾砚山回京之后,注意入口之物,衣裳以及屋内摆设,就连床上的帐子、蚊香都要格外留心。 文殊兰起初还嬉皮笑脸,后渐听出不对劲儿来,神色立刻严峻下来,用力的盯着苏木槿。 “顾砚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苏木槿仰头看着神情冰冷的顾砚山,“……你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砚山磨了磨牙,瞪着苏木槿,“苏木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镇北侯府里是我爹我娘和我的兄弟姊妹……”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回视他,“顾砚山,自欺欺人解决不了问题。” 顾砚山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文殊兰抬手拍了拍顾砚山的肩膀,“苏三说的怼,侥幸也解决不了问题,世子爷,你的出身和身份就注定不可能没问题。” 顾砚山瞪过去。 文殊兰摊手,“你上次被人追杀的事,跟白玲珑……” 顾砚山默然,好一会儿才慎重的点了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苏木槿与文殊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担忧。 …… 送走顾砚山的第二日,苏木槿得了阿满的邀请贴,邀她与栀姐儿、棉姐儿去做客。 苏木槿询问了栀姐儿的意思,栀姐儿摇头说不去,她没勉强,带着棉姐儿去了镇上做客。 回来后的次日,苏海棠突然转了性儿似的,不管苏木槿怎么给她脸色都好脾气的跟着缠着。 “三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我都不气了……” “三姐,听说玉皇村那个芳华园可好看了,是不是真的啊?” “三姐,小姑说大伯娘说你跟那个文少爷关系特别好……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芳华园看看啊?” “三姐,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理我!” 苏木槿顿住脚步,侧眸看跺着脚,黑眼珠蕴着水汽,巴掌大的俏脸因为生气像擦了胭脂一般红扑扑的,面相乖巧讨喜的苏海棠。 苏海棠见苏木槿看她,忙扯出甜甜的笑容,走过去抓住苏木槿的衣角,轻轻晃了晃,拉长了声音,脆声叫,“三姐……” 苏木槿没吭声,淡淡的看着她。 苏海棠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待过一会儿,苏木槿还不吱声时,她吸了吸鼻子,眼圈就红了,委委屈屈的叫着,“三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都生了我好久的气了……” 沈氏端着喂鸡的食盆从灶屋出来,瞧见姐妹俩拉拉扯扯的样子眉头一蹙,快步走过去,“怎么了?棠姐儿你又做什么了?” “娘,不是我!”苏海棠双眸噙着泪抬头,“是三姐,三姐还在生我的气,我都不气了……她还不原谅我。” 沈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也发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槿姐儿不待见棠姐儿了,整日里教棉姐儿读书识字,甚至抱着棉姐儿出去玩儿,却再不搭理棠姐儿。 要知道,槿姐儿以前是最疼棠姐儿的。 “槿姐儿,棠姐儿知道错了,你就再原谅她一次。”沈氏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亲姐妹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就是就是,三姐,我们是一个娘的亲姐妹,比桐姐儿、栀姐儿都要亲的……”棠姐儿见沈氏帮她说话,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沈氏脸一沉,瞪了棠姐儿一眼。 棠姐儿忙住嘴,讨巧的晃了晃苏木槿,可怜兮兮道,“三姐……” 苏木槿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点头,“好,看在娘的面子上,我就再原谅你一次,最后一次。” 棠姐儿兴奋的连连点头,“三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芳华园。” “我回头问问文少爷。” 棠姐儿欢天喜地的拍手。 苏木槿抬眸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被那一眼看的心里蓦地打了个突,莫名涌出一股不安来。 这股不安,没几日便成了真。 张氏与苏牡丹奉李家老太太的话,请家里人去李家做客,裴氏以有孕不方便为由拒绝,栀姐儿说要留在家中照顾裴氏也不去,四房只去一个桐姐儿。 五房袁氏赶早把三个儿子拾掇了,乐呵呵的坐在院门口等李家的马车来接,为了多吃点好吃的,早饭就只喝了一碗面糊汤。 张氏看的一阵厌恶,上马车的时候将袁氏撵去跟李家派来的下人一起挤辆马车。 沈氏本不打算去,苏木槿也说不想去,棉姐儿坚决拥护三姐。 苏海棠一瞧沈氏不去,一家子都不去了,拼了命的劝沈氏,沈氏被磨的没有办法,只好叹着气随了女儿的愿。 苏海棠高兴又得意的瞥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笑了笑。 一家人辰时初出发,巳时正左右到李家。 临走时,梁氏眼馋的看着众人,被苏连富连叫带骂的喊了回去,不多一会儿,屋里就传来梁氏低低的哭泣声和求饶声。 李家太太迎在二门,笑着同下马车的沈氏打招呼,袁氏从下人车上跳下来,拎着裙子就冲了过去,“李家太太好,我是苏家五房的。” 李家太太皱了皱眉,去看张氏。 张氏低眉顺目的上前介绍,“这是我们老五家的媳妇,娘家姓袁。” 李家太太略点了点头,掩去眉间的不喜,斜了张氏一眼。 张氏垂着头站在一旁,李家太太轻轻哼了一声。 李家太太热情的引着沈氏去了花厅,见过李家老太太,诸人落座后,李家太太才笑着看向各人身边的苏家兄弟姐妹。 “二嫂子身边竟然有这样清丽出众的女儿,真是个有福气的。来人,把我给各位小姐少爷准备的见面礼拿上来。” 李家太太扫了眼苏海棠,视线就落在苏木槿身上,“这个就是槿姐儿吧?” 沈氏笑着点头。 李家太太招了招手,苏木槿脸上挂着浅笑走过去,李家太太摸了摸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将一个碧玺串子戴在苏木槿手上,示意了丫鬟婆子将见面礼分发下去,又笑着与沈氏夸苏木槿,“这孩子长的真是好,一看就是福运绵绵之人,难怪县太爷夫人喜欢的不得了。” 沈氏就笑着与李家太太闲聊了几句,得知县太爷夫人出自陕西曹家时,眸中满是惊讶,李家太太就笑,“曹夫人虽是曹家庶女,却很得嫡兄嫡姐的喜欢……”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袁氏巴巴的看着那婆子发见面礼。她三个儿子得的是一色儿的三个锦袋,每个里面都放了两个吉祥如意的银锞子,一把空壳银瓜子。 袁氏喜的,顾不得什么场合,抓了瓜子就往嘴里塞,丫鬟婆子看的瞠目,哎哎叫着不能吃。 袁氏已经一口咬扁了银瓜子,嘿嘿朝丫鬟婆子笑,“我就尝尝银瓜子是啥味儿……” 站着伺候的小丫鬟个个抿了唇笑。 几人略坐了一刻,李家太太请沈氏、袁氏去后花园的凉亭赏荷花。 凉亭旁摆了两桌,妇人们一桌吃酒,小娘子们一桌吃酒。 李家小姐笑盈盈的招呼众人,看到苏木槿时有些尴尬,苏木槿朝她笑了笑,李家小姐很快就欢快起来,介绍着家中几处好看的精致,还让苏芙蓉将自己珍藏的一小瓶桃子酒拿出来给众人品尝。 苏海棠殷勤的帮苏芙蓉倒酒,很是激动的模样,将酒杯递给苏木槿时,手还抖了抖,险些泼了杯子里的桃子酒。 “三姐,你快喝,这酒可好喝了。” 苏木槿端着酒杯,闻着酒中拙劣的迷醉药,目光从苏海棠脸上看过去,看好戏的苏芙蓉、眼神嫉妒的苏牡丹、一无所知真正好客的李家小姐还有远远的坐着超乎热情的拉着沈氏说话一双眼睛却不时往这边扫过来的李家太太。 她抬起手,将酒杯凑到唇边,掩住众人的视线,飞快的将杯子中的酒倒在袖中准备好的棉帕上。 看她一饮而尽,苏海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苏芙蓉笑盈盈的问,“槿姐儿,桃子酒好喝吗?”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点头,“好喝。” 苏芙蓉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对苏牡丹道,“苏姨娘,槿姐儿说桃子酒好喝呢……” 苏牡丹脸色不善的瞪了苏芙蓉一眼,又剜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只当没看见。 酒她喝了,助兴节目该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婆子来报说少爷回来了,要来给长辈们见个礼。 李家太太摆手,“都是女客,少爷来不方便,让他自回院去。” 婆子应了,刚要转身去回话,李家少爷已经晃悠悠走了过来,“娘,听说您今儿个招待苏姨娘的娘家人……” 李家少爷一身竹青色圆领织锦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深青色腰带,正中嵌着一块儿通体碧绿的玉块儿,头上玉簪插头,只看一身行头,端的是一派富贵相。 只是再往上看,一章年轻的脸庞,略带浮胖,眼神黯淡无光,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沈氏一见就皱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招呼女客呢?赶紧避让。” “是,我以为是娘常来常往的几位太太,一时唐突了太太们,李彬的不是。”李家少爷长揖到底,姿态放的很低。 张氏笑呵呵的看着,袁氏心不在焉的撇了撇嘴,沈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后,就见李家少爷行了礼,笑着说了告退,人却突然大步朝苏木槿那桌走了过去。 “既然来了,我去同几位妹妹打声招呼,免得失礼。” 沈氏神色一冷,眼神顿时冷厉的看向张氏。 张氏一接触沈氏的目光,立刻避开。 沈氏看的一阵火大,立即起身往女儿那桌走了过去。 李家太太一愣,给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忙上前一步拦住沈氏,“弟妹这是要去哪里?桌上的酒还没吃呢?” “张三月,这事咱们没完!滚开!”沈氏压低声音瞪着张氏说完,抬手挥开她。 哪怕张氏早有防备,也没想到沈氏用了十足的力气,整个人连尖叫都来不及,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 这边,李家少爷已经走到了桌前,一双灰扑扑的眼珠子眼神灼灼的落在苏木槿的身上,舔了舔舌头,又咽了咽口水,“这位、这位就是槿……” “哥,这位是李家二房的三姑娘,名叫……” “李小姐!” 桐姐儿察觉出不对劲儿,一眼又看到大伯娘拦住了二伯娘,再听这位李家小姐竟然要把三姐的闺名说给她哥哥,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愤怒,起身拦住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一怔,“怎、怎么了?” “李家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道的规矩肯定比我们庄户人家的孩子多,我家三姐是有婚约的人,李家小姐怎么能跟一个外男说我家三姐的名讳!”桐姐儿气急败坏道。 李家小姐尴尬的笑了笑,“我……我一时忘了,这是我亲哥哥……” “对我们和我三姐来说,是外男!” 看李家小姐装糊涂,李家少爷一脸色迷迷的看着她三姐,桐姐儿气的脸都涨红了,差点忍不住大骂流氓! “棉姐儿,去找你娘,三姐,我们走!” 桐姐儿扭头抓住苏木槿的手就要亭子另一面走。 苏芙蓉忙跳起来去拦,“好好的走什么?少爷是我姐姐的夫君,也是你们的姐夫,自家姐妹见见姐夫怎么了?桐姐儿,你别小题大做的……” 苏海棠兴奋的眨了眨眼,噔噔噔跑过去拉住苏木槿的衣袖,“三姐,二姐说的是,都是自家人,见一见姐夫没什么的,桐姐儿太……” 李家少爷也往前凑了过去,一张塌鼻子小眼睛的脸带着色迷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苏木槿的脸,“是啊,三妹妹,都是自家人……” 苏牡丹磨着牙在心里啐了一口,瞪着苏木槿那张脸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她身边的丫头凑到她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苏牡丹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指使了丫鬟靠过去,自己也从另一旁靠了过去,然后,悄悄挪到苏木槿背后,伸手拉住苏木槿的胳膊,口中叫着,“槿姐儿,你姐夫跟你开个玩笑,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手下却使了狠劲儿,要把苏木槿从凉亭里推下湖! 就在这时。 苏木槿霍然转头,看着她推向自己的手,唇上勾了一抹笑,身子一转,手飞快的在苏牡丹身上某个地方点了一下,苏牡丹登时尖叫着一头往湖里栽去。 她不甘心的双手捞着什么,一手捞到一块儿布,可着劲儿的用力拽。 一边拽一边恨恨的想,她掉湖里苏木槿也别想跑! “啊,三姐,三姐救我……” 紧接着,另一声尖叫也响了起来,几道人影噗通噗通的落下湖。 李家小姐瞠目的瞪着在湖水里扑腾的几个人,“苏、苏姨娘……” 桐姐儿啐了声活该! 喊完就觉得不对劲儿,一扭头,三姐不见了。 她骇的忙扑到栏杆上去看掉进湖里的人,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眼泪立刻就下来了,“三姐!” “棠姐儿!” 另一边,突然传来沈氏的惊叫,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沈氏噗通一声跳下了湖,快手快脚的朝棠姐儿游了过去。 李家太太一见事情闹大了,忙叫会水的丫鬟婆子下去救人,又撵了李家少爷走,“赶紧走,别在这添乱了。” “娘,那槿姐儿长的真好看。” “你给我歇了这心思!他们家三姐儿是定了亲的人!”李家太太瞪着儿子,“再说就冲今儿个出的这些事儿,不被苏家二房记恨就不错了,你还敢想其他的!” “不过是庄户人家,买来不就成了。”李家少爷不在意的挥挥手,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湖里,就等着苏木槿出来好看她浑身湿透的模样。 李家太太一巴掌拍过去,叫了婆子过来,“赶紧把少爷给我送回去。” 李家少爷不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李家太太又瞪了张氏一眼,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张氏垂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苏海棠哭着叫着紧紧搂着沈氏的脖子,被沈氏带上了岸;苏牡丹也被婆子救了上来,桐姐儿吼的嗓子都哑了,叫那些人救三姐,可没一个人听她的话。 她从凉亭下一头扎下来,扑到沈氏跟前,拽着她,“二伯娘,三姐,三姐……三姐还在水里!” “你说什么!”沈氏骇的脸色发白,“槿姐儿……槿姐儿也掉水里了?” 桐姐儿连连点头,哭道,“二伯娘,快救三姐,快点儿……” 沈氏猛的推开苏海棠,转头往湖里扑,可湖面上,平平静静的,没有半点人影的样子。 沈氏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题外话------ 明天分家。 正文 145 分了家,清静(1) “二伯娘,你快起来,三姐、三姐还在水里啊!”桐姐儿急的一把一把的抹眼泪,压着涌上喉咙的恐惧,小小的身子死命的扯着沈氏。 沈氏肝胆俱裂,试了几次都站不起身,又惧又怕,狠的一口咬到自己胳膊上,单薄的衣裳下,几乎是瞬间就起了一道血印,晕染开一片红色。 尖锐的刺痛似乎刺激了身体的敏感,沈氏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挥开桐姐儿,踉踉跄跄的往湖里扑去。 李家太太一见少了苏木槿,也吓了一大跳,听到桐姐儿的话,再看沈氏的模样,心里暗叫真坏事儿了,这苏木槿捞上来还能说姐妹玩笑不小心掉下去的,这要是死在他们家湖里,李家以后在金水镇可没消停日子过了。 要知道,那苏木槿可是救过县太爷夫人曹夫人亲侄女的人,苏家真求上门去求公道,他们李家可是坐死了这害人的罪名。 真是要命! 李家太太心思百转,狠狠瞪了张氏两眼,忙着指挥会水的丫鬟婆子二度下水寻人。 又上前去扶沈氏,“二太太别急,三姐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这手软脚软的,可不敢再下水……” 沈氏一把推开李家太太,用力之大,将李家太太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地上去。 身后近身伺候的丫鬟忙上前扶了,瞪着沈氏,“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呸!谁他娘的不知好歹,你们把我们拐了来,就是想害死槿姐儿的!黑了心肝坏了肠子不要脸的娼妇!”袁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张口骂了起来。 一边儿去看光溜溜的湖面,拍着大腿叫的尖锐,“二嫂,你还愣个啥呢,还不赶紧去救槿姐儿,再晚喝饱了水,可就真没得救了!” 沈氏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收入掌心,指甲掐入肉里传来的疼痛让她身子一颤,片刻犹豫都没,噗通一声扑入了湖中,一个猛子扎的看不到了人影。 站在人群最后的张氏,手指有些抖,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不错眼的盯着在湖里四处搜寻苏木槿的丫鬟婆子和沈氏。 一边在心里大骂苏牡丹,早就商量好的事儿,一举几得的好事儿,她偏要作! 人是他们大房请来的,真在李家这儿出了事,自己一家被李家老太太和太太嫌弃不说,他们夫妻的前程,苏姨娘自个儿的前程、蓉姐儿的前程可就都毁了。 这个拎不清的混账东西! 张氏心里将苏牡丹骂了几个来回,可瞧见苏牡丹没声息一般躺在丫鬟怀里,衣衫湿透头发凌乱,小脸白的跟她里面的亵衣一个颜色时,还是忍不住心疼了,扑上去叫着苏姨娘,又冲丫鬟婆子喊,“快去请大夫,请李大夫,姨娘做完小月子不久,身子还虚弱着呢……” 丫鬟婆子扭头去看李家太太,李家太太又剜又瞪,可想着自家儿子对苏姨娘的宠爱,还有苏木槿一会儿上来也得找大夫看看的,就摆了手,“去请。再去两个人拿几张薄毯子过来。” 婆子大声应了,转头跑出了花园子。 苏芙蓉早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傻了,听到她娘的喊叫,哆嗦着走到张氏身边儿,扯住张氏的衣裳像找到了主心骨,“娘、娘……” 张氏开口想骂,可一抬头瞧见小女儿瑟缩害怕的模样,又骂不出口。 袁氏一拖三的带着自己三个儿子,神色鄙夷的看着张氏,眼神里写满了‘贱人就是矫情’。 五房的老大砸吧着嘴啃着手里的一块糕点,老二吸溜着鼻涕,愣愣瞧着在湖里扑腾的一众丫鬟和沈氏,老三揪着袁氏的衣角,瞪大了眼睛呆愣愣的东看西看。 桐姐儿抱着棉姐儿软跪在湖边儿,哭的泪眼模糊。 苏海棠还保持着被沈氏推倒在地上的样子,神色茫然的看着拼了命浮上来往湖底钻再浮上来再往湖底钻的沈氏,似乎还没从苏木槿没从湖里被救上来这件事中清醒过来。 “找着了找着了……” 一个婆子冲破水面大叫了两声,拖着黑乎乎的被头发糊了脸看不清模样的一团往湖边游去。 沈氏听到,手脚并用的往婆子那边扑腾,待看到苏木槿满脸头发被婆子拖麻袋一样往岸上拖的时候,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 婆子被她扑的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松了开,苏木槿立刻往下沉去。 婆子哎呀一声。 沈氏已接了苏木槿,拨开了她的头发,瞧见她满脸的灰白之色,恐惧的牙齿咯嘣响。 等丫鬟婆子将两人弄上岸,那边大夫已经小跑着跟着婆子进了园子。 苏海棠瞪大了眼睛看着蔫儿巴巴的苏木槿,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兴奋,脸色涨的红的好像发了烧一样,往沈氏和苏木槿跟前扑,“娘,三姐怎么了?三姐是不是死了?” 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怎么发着抖。 桐姐儿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海棠,看着她眼里闪动的光,恨不得拿手指将她那双眼睛给戳瞎戳烂了! 那是三姐,三姐!她亲姐姐! 棉姐儿哽咽的喘不上气,小脸白的比苏木槿还要吓人,“三姐……哇啊……” 桐姐儿抱着棉姐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惊恐淹没了视线。 小丫鬟忙送过去两张薄毯,沈氏顾不得自己,一把将苏木槿裹了,冲到喘粗气的大夫跟前,将苏木槿的手腕递出去,“大夫,大夫,你快给瞧瞧,我、我女儿她怎么样?” 大夫一见苏木槿的脸色,唬了一跳,忙放下药箱,示意沈氏将人放在地上,他好把脉。 沈氏照大夫的意思做了,大夫摸着苏木槿的手腕好一会儿,又换了另一只手,半响,长出一口气,“还好,问题不大,估计是憋了气,你往她胸口轻锤几下,将她喝进肚子里的水挤出……” 大夫话未完,沈氏已提着苏木槿脚冲上倒拎了搭在自己肩头,下力气拍了她的后背几下。 大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苏木槿张嘴哇的一声吐了水出来,咳了几声,醒了。 大夫抽了抽嘴角,又四处去看躺在地上的女眷。 张氏忙招手,大夫拎着药箱跑了过去。 “怎么样?苏姨娘没事吧?李大夫?” 张氏小心的看着李大夫,李大夫皱着眉摸了苏牡丹另一只手,神情有几分凝重的看着张氏,“苏姨娘的身子不大好……我先开副药,你给苏姨娘先吃上七日,七日后我再来看。” 张氏的脸色立刻就白了三分。 李大夫又叮嘱,“这几日多泡泡热水,将体内的寒气祛一祛……生姜熬水……” 张氏连连点头。 身后跟着的婆子耳尖的听到寒气二字,转着眼珠瞅了苏牡丹一眼。 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里多了几丝兴奋,踮着脚尖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转身飞快的走去了李家太太身边,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李家太太眼色一厉,狠狠瞪了苏牡丹一眼,摆手,“将苏姨娘送回院子里静养,没有我的吩咐,以后不要出门了。” “太太,这事不是姨娘的错……”张氏开口想为苏牡丹辩解,被李家太太冷冷瞪了一眼,“你也跑不了!” 张氏打了个激灵,眼睁睁看着苏牡丹被两个婆子架着往外拖,垂着头跟着往外走。 “张三月!” 身后霍然传来沈氏的叫声。 不待张氏回头反应,沈氏已奔到近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张氏的脸上,张氏一声惨叫,身子往一旁倒,重重的撞上了站在李家太太身后的那个婆子。 婆子哎呦一声,身子往一旁倒,手下意识的胡乱抓摸东西,一把抓住了李家太太被风扬起的裙摆,“刺啦”一声拽着李家太太,三个人倒成了一堆儿。 沈氏矮身蹲下,挥手又是一个又急又快又重的巴掌拍到张氏脸上,“你这个贱人!敢设计陷害我闺女,我跟你没完!” 张氏尖叫着往婆子腋下钻,婆子吓的揪着张氏的头发往外提溜,口中不停的叫着太太,李家太太又惊又骇,看着面前疯了一样对张氏又撕又打又骂的沈氏,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个个看傻了眼,有几个胆大的想上去捞李家太太出来,还没近身就被沈氏挥舞的胳膊扫到,吓的哀叫着跌坐一团。 有机灵的抓起裙子就往外跑,不多会儿,李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小脚走的飞快到了园子。 “来人,来人,快来人,赶紧把他们给我拉开!这、这成何体统……” 李家老太太往下墩着拐杖,一边指使了几个粗实婆子上前拉人。 沈氏被拉开时还狠踹了张氏几脚,张氏被打的只有喘的气儿,将头死死的埋在婆子的腋下,长长的指甲抓的婆子胳膊都破了皮。 婆子又推又打,双脚踹着张氏的肚子都踹不开人,直累的气喘吁吁。 李家太太被婆子压着半个身子,手上、胳膊上也被张氏挠了几爪子,辛亏死命护了脸,不然……只看她一头的珠钗翠玉也被扯的七零八落就知道,不护着脸早被抓破相了。 几个婆子奋力拉开沈氏,又掐着张氏将张氏从婆子腋下拽了出来丢到一旁,婆子连滚带爬将身子移开,去扶狼狈的想要哭出来的李家太太。 李家老太太皱眉瞪了眼李家太太,急步走过去拦还要打人的沈氏,“苏二太太,请听老妪一言……” “你们李家助纣为虐,这件事我们苏家二房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沈氏红着眼,冷冷看了眼李家太太,视线落在李家老太太身上。 李家老太太心下一沉,“苏二太太,你的心情我理解,可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两位姑娘的身子要紧。来人,赶紧送三姑娘、五姑娘去客房,准备热水、衣裳给两位姑娘沐浴更衣,再熬了姜汤……李大夫,两位姑娘可需要用药?” 李家大夫摇摇头。 李家老太太赞赏的看了李大夫一眼,与沈氏道,“千幸万幸,好在两位姑娘都没受什么伤,天气虽已转暖,到底还有风,着了凉不好,苏二太太,咱们先回去,这件事慢慢商议,你看如何?” 沈氏满脸心痛的去看苏木槿,苏木槿神色怔怔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胳膊,肩膀微缩,桐姐儿与棉姐儿又哭又叫,她却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见,直直的看着脚边那一团脏污的淤泥。 “槿姐儿……”沈氏心痛难忍。 李家老太太顺着沈氏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苏木槿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二太太放心,这件事我们李家一定会给你们苏家二房一个交代的。” 说罢,她朝身边伺候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老嬷嬷心眼一动,快步走到一旁叫了几个婆子,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几个婆子飞快奔出去,片刻后,抬着两顶软轿飞快跑了回来。 将苏木槿与苏海棠扶进软轿里,抬着去了最近的一处客房。 桐姐儿牵着棉姐儿跑的跌跌撞撞,却紧跟着轿子,一个眼都不错的看着轿子,难为棉姐儿那么小,却一步也没落下。 看着苏木槿换了衣裳,坐在椅子上呆怔怔的模样,桐姐儿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棉姐儿扑倒苏木槿膝盖,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三姐……” 袁氏拉着一串三个跑的直喘气,进门瞧见苏木槿的样子,拍着大腿叫,“哎呀,这不会是傻了吧?” “三姐好好的!”桐姐儿护着苏木槿大声怼回去。 袁氏还想说什么,见桐姐儿恶狠狠的模样,撇了撇嘴,站一旁不吭声了。 沈氏也接了一套衣裳换了,然后蹲在苏木槿身前,握着她的手,轻轻唤,“槿姐儿……” 苏木槿抬手摸了摸棉姐儿的头,抬眸朝沈氏扯了扯唇角,“……娘,我没事。” “你吓死娘了!”沈氏猛的将女儿搂入怀中,浑身满是后怕的痉挛。 苏木槿微眯了眯眼,没有动弹,任沈氏将自己搂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苏海棠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清她眸底的神色。 桐姐儿上前一步,挡住苏海棠的视线,冷冷看着她。 苏海棠抬眸看了桐姐儿一眼,重新低下了头。 几人换好衣服没一会儿,李家老太太敲开了房门,让人搬了把太师椅放在走廊下,叫家里下人拖了李家少爷出来,摁在院子里的宽凳上。 “身为李家继承人,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今儿个我就好好替你去世的爹教教你怎么做人!打!给我打这个混账东西!重重的打,二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许少!” “祖母,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 一板子下去,李家少爷尖叫着哀嚎起来,“……奶奶,这不管孙儿的事,都是苏姨娘跟张妈妈说的,说槿姐儿跟县太爷的夫人交好,纳了槿姐儿进门儿,咱们李家就与县太爷有了关系,以后在金水镇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奶奶,你饶了孙儿吧……孙儿好疼啊!娘,娘……奶奶,这事我娘也……” “混账东西,几板子都挨不住,东攀扯西攀扯的,是不是想把咱们整个李家的人都给你攀扯进去?”李家老太太见孙子为了逃几板子什么话都说,气的恨不得亲自拿了板子去打! “奶奶,呜呜……疼啊……” “疼是让你长记性!” “奶奶,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孙儿这一次吧……” 一群人在屋里听着外面李家少爷的鬼哭狼嚎,谁也没露出同情。 李家太太站在李家老太太身边,想劝不敢劝,看着儿子的凄惨模样,心里将张氏跟苏家一群人恨的牙痒痒,“我的儿……” 二十板子下去,李家少爷的屁股上满是血迹,李家太太看的险些昏过去。 忽听耳边传来李家老太太的声音,“赵氏,你嫁进我李家二十七载,我怜你年轻守寡,对你格外宽容,你看看你……把我李家唯一的男丁养成了什么德行?!你给我去李家祠堂跪着,抄一百遍李家家训,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你的院子里呆着,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出院门半步!” “娘!”李家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家老太太,李家老太太冷冷看着她。 李家太太捂着脸跑了出去。 李家小姐在一旁胆战心惊,“祖、祖母……” “你也给我回自己的院子呆着,以后你哥房里的事不许你再掺合,那个苏芙蓉以后不能再留在你身边。” 李家小姐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敢说,朝沈氏与苏木槿屈膝赔了礼,看了惊慌不已的苏芙蓉一眼,转身走了。 苏芙蓉上前一步,“小姐……” “这般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我李家容不得你!来人,把苏芙蓉撵出李家,以后再不许她踏入李家半步!至于张氏……” 李家老太太冷眼看向张氏。 张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息怒,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我们李家容不下你这种人,带着你女儿给我滚出李家!让门房看仔细了,以后这两个人永远不许踏入李家半步!带下去!” 李家老太太雷厉风行,抬手叫了几个婆子过来,将不停磕头的张氏与吓傻的苏芙蓉拖了出去。 临出院子,苏芙蓉嗷的一声大叫道,“老太太明鉴啊,这都是苏姨娘跟我娘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啊,我是一心想伺候大小姐的,老太太……” 袁氏撇撇嘴,张口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一旁的婆子嫌弃的看了袁氏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处理完这些人,李家老太太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近身伺候的嬷嬷忙过去扶她,她摆了摆手,走进放了屏风的屋内,朝沈氏深深屈膝,嬷嬷惊呼一声,“老太太!” 沈氏没动。 李家老太太慢慢起身,看着沈氏无动于衷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苏二太太,我府中与此次事情有牵扯的人都处理了,你看……” “老太太……” 外面有个婆子匆匆走进来,在李家老太太耳边细声说了几句,老太太的脸色猛的阴沉下来,朝婆子摆了摆手。 “苏姨娘坏了身子,以后可能都不能再孕育子嗣了,所以……” “我女儿已经定了亲!”沈氏咬牙。 李家理屈,李家老太太又屈膝,沈氏别开头。 “是我李家对不住三姑娘、五姑娘,二太太有什么条件我们李家都……” 沈氏霍然站起身,“我以后不想再看见苏牡丹!” 李家老太太一怔,随即点头,“我一会儿就让人送苏姨娘去李家家庙,为祖先抄经祈福。” 沈氏闭了闭眼,却没再说什么,转身蹲在苏木槿跟前,要背苏木槿回去,苏木槿摇了摇头,“娘,我没事。” “娘背你。”沈氏执拗。 槿姐儿在水里呆了那么久,哪里能吃得消从这里走回去。 “棠姐儿,桐姐儿,把咱们的衣裳包起来带走,身上穿的……” “送给诸位了,还请诸位不要再见怪。”李家老太太忙道。 沈氏朝李家老太太点了头,看着苏海棠与桐姐儿收好了衣裳,桐姐儿牵上棉姐儿,才背着苏木槿往外走去。 李家老太太一直送出李家大门。 嬷嬷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小声道,“老太太,要不要叫辆车送送他们?” 李家老太太摇头,“苏家二太太是个性子烈的,不会再跟咱们李家有牵扯的。你去吩咐一声,把苏姨娘送到家庙去,以后……就不要让她出来了。” 嬷嬷点头应下。 躲在大门不远处树下的张氏与苏芙蓉听到老太太的话,身子抖了一抖。 她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狠! 更没想到,沈氏居然那么豁得出去! 更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女儿这么蠢,害人不成反害己!她还不到十七啊,不能生孩子,以后在李家的日子怎么过? 她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和蓉姐儿,老太太的气性再大也不过是一时的,等这段风声过去,她再求了大小姐,照样能回李家去。 苏芙蓉扯着张氏的衣角,“娘,咱们怎么办啊?” 张氏皱眉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狠狠戳了两下,“白眼狼!张口就把我跟你姐卖了,你可真会做人!” 苏芙蓉缩着肩膀赔笑,“娘,我那不是想着留下来回头还能把你弄进去吗?我姐那样儿肯定帮咱们说不上话了,我留下不是还能缠磨缠磨大小姐吗……” 张氏哼了一声,扑了扑身上的衣裳,看着李家大门缓缓关上,才从树后走出来,朝着出镇子的路走去。 “娘,咱们这是去哪?” “回十八里寨。” 苏芙蓉顿住脚步,“我不回去,家里潮湿的很,蚊虫还特别多,到晚上咬的人睡不着觉……” “你不回去你自己呆着。” 张氏头都没回,脚步走的飞快。 苏芙蓉跺了跺脚,追了上去,“娘,我们回十八里寨去干什么?我们去找爹,让爹去找人……” “你给我歇了这心思!我跟你被撵出来,你姐被送进了家庙,你爹这会儿一个字都不能说,说了就是错,要是你爹也被撵出醉香居,我们一家就真的完了!”张氏扭头,抓着苏芙蓉的胳膊冷声叮嘱道。 苏芙蓉吓的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不去找爹,我跟娘回十八里寨。” 张氏吐了一口气,盯着前面的路,“二房让咱们母女吃这么大的一个亏,休想好过!” “娘,你是想……” “走!” 张氏憋足了一肚子的气,要让沈氏好看,带着苏芙蓉快步走出了李家所在的那条街,寻了最近的一个马行,花了几百个大钱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十八里寨而去。 等沈氏背着苏木槿寻到马车,带着众人回到十八里寨时,张氏正跪在苏老太太脚底下哭的死去活来。 苏老太太瞧见几人,弯腰抄起板凳噔噔噔朝沈氏奔了过去。 袁氏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娘诶。”一手一个先扯了俩儿子退后几步,又反手将另外一个儿子往后一捞,推搡道,“回屋,赶紧回屋,你奶要打人了!” 三个小子呲溜一下,跑的飞快的钻回了屋。 袁氏奔到自家房檐,还不忘吆喝一声,“娘诶,你那凳子是想把槿姐儿给砸死吗?” 苏老太太被她这一嗓子吼的一个趔趄,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袁氏撇撇嘴,看着转回身一脸阴沉的沈氏。 哎呀,她的亲娘诶。 二嫂子的眼神儿可真吓人。 苏老太太一扭头迎上沈氏冷的带刺的目光,小心肝颤了颤,差一点将手中的板凳给丢了出去。 “沈氏,你个不要脸的娼妇贱人,自个死皮白赖的进了我们苏家,我跟老头子都看在老二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你今儿个居然带着你生的小贱种去李家丢我苏家的脸!你们一窝子男盗女娼的东西……你还瞪?你还敢瞪!你但凡要一点脸,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苏老太太轮着板凳就要砸过去,“我让你不知羞耻,看见人家有俩钱就走不动道儿,怪不得先前一直闹着想退亲,你们这是看上李家的银钱了,要跟大房抢活路呢!不要脸的小贱人小娼妇……” 沈氏一把抓住板凳腿,手下一使劲儿,老太太噔噔噔跟着往前跌去。 沈氏冷着脸松开板凳腿,老太太尖叫一声脸朝下摔到了地上。 袁氏的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沈氏。 沈氏扭头,朝苏木槿柔声道,“槿姐儿,你先回屋,桐姐儿,你帮二伯娘去喊一下你张爷爷,让他来给槿姐儿和棠姐儿看看。” 桐姐儿担心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朝她点点头,桐姐儿才抓起衣裳往院子外跑去。 裴氏听到动静,与栀姐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苏老太太在地上,半分惊讶都没有,急匆匆走过去,先拉过苏木槿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见苏木槿没有外伤,才稍松一口气,对栀姐儿使了个眼色,栀姐儿点头,一手牵着棉姐儿,一手拉了苏木槿往二房走,“咱们先回屋。” 苏木槿被拉着往前走了一步,眼睛去看向沈氏,沈氏朝她笑了笑,苏木槿才转头跟着栀姐儿回了屋。 苏海棠嘟起嘴,跺跺脚也跟着回了屋。 裴氏站到沈氏身边,压低声音问,“二嫂,怎么回事?大房一回来就钻了正屋跟老太太说了好久的话,栀姐儿隐约听到蓉姐儿败坏槿姐儿的名声,说、说槿姐儿去李家是冲着李家少爷去的……” 其实,蓉姐儿说的是苏木槿看上了李家的钱,要跟苏牡丹抢李家少爷,还推了苏牡丹掉湖里,谁知道阴差阳错自己也掉到了湖里就污蔑是苏牡丹做的,害的他们一家都被赶出了李家。 沈氏咬牙,“这帮贱人就会暗地里耍手段!卑鄙无耻下作!” “谁卑鄙无耻下作?你们这群小杂种……”苏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拎着板凳还想往沈氏身上砸。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沈氏,沈氏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像结了冰一样,冷的瘆人,抬起一脚踹飞了苏老太太手中的板凳。 然后,伸手接住,转身朝正屋走去。 苏老太太尖叫一声,以为沈氏会往自己身上招呼,没想到沈氏调转了头直奔正屋的张氏去了。 她愣愣的站着,连提醒张氏都忘了。 下一刻,正屋里传来张氏与苏芙蓉母女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张氏飞奔出了正屋,看到苏老太太眼睛一亮,飞快的躲到苏老太太身后,“娘,沈氏疯了,沈梅你疯了!” “我他娘的疯了之前也要先剁了你们这群阴险狠毒的卑鄙小人!”沈氏将手中的板凳狠狠摔在地上,结实的板凳硬被沈氏摔了个粉碎。 张氏与苏老太太都心下一松。 不成想,沈氏转脚去了灶屋。 袁氏兴奋的直搓手,来了来了。 果不其然,沈氏拎着先前追的苏老太太满院子跑的那把菜刀出来了。 苏老太太一见,骇的声音都变了腔,“哎呀我的娘!” 撒腿就跑。 张氏不敢置信的瞪着沈氏,指过去,“你、你……” 沈氏冲她阴沉沉一笑,“让你败坏我女儿名声,让你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嘴皮子犯贱!在李家打的你不长记性,留着这颗脑袋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剁了!” 张氏的眼睛瞪的滚圆,眼睁睁看着沈氏举着菜刀砍了过来,眼前光芒一闪,她凄厉的惨叫一声,撒开脚丫子追着苏老太太跑了。 袁氏被她这一声叫吓的一哆嗦,抖了抖肩膀,抚着胸口嘀咕着骂了句,“贼贱人,差点吓死老娘。” 裴氏见沈氏追的张家姑侄两个满院子乱窜,轻叹了一声,往二房门口退了退。 袁氏瞧见,趁着苏老太太与张氏跑到另一侧的空档哧溜一下跑到了裴氏身边,盯着裴氏隆的高高的肚子,砸吧嘴,“四嫂,你是怀了两个娃吗?肚子怎么这么大?” 裴氏下意识朝三房看了一眼,袁氏也跟着看过去。 三房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一条缝,梁氏偷偷摸摸的探出半个脑袋,眼中闪着光的看着被沈氏追的张氏和苏老太太。 袁氏撇撇嘴,“四嫂,你看她干啥?你家这娃指定比他们家的强……他们家一个欺软怕硬专门窝里横,一个老鼠一样的胆儿……” 裴氏瞥了袁氏一眼,心中加了句,还是个忘恩负义的! 裴氏摸着腹部,与袁氏道,“我可不求什么双生子,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儿我和他爹都一样喜欢。” 袁氏切了一声,“我就不信你不想再生一个儿子,儿子多了腰板才硬!看我,连着生了三个儿子,老太太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裴氏横了她一眼,生三个还不如他们家嘉哥儿一个出息,也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儿。 裴氏不搭理袁氏,正想扭头进屋去看看苏木槿,耳边突然传来苏姚黄跟苏芙蓉的尖叫声,脚下一顿,朝两人看去,却惊见沈氏那把菜刀照着张氏的头顶,真的剁了下去! “这他娘的什么日子,老娘不过了!要么分家,要么你死我活!” ------题外话------ 感觉要被骂标题党了,没想到一章愣没写完,下一章指定分了。 下一章,亲们明天一早来看吧,小栖继续写。 天气一热,小区就动不动停电,对存不住稿子的小栖来说太痛苦了,断更=没全勤…… 对不住大家伙,有没有啥法子让小栖能存住稿的:>_<: 正文 146 分了家,清静(2) “啊!啊……娘啊,救命啊,我不想……啊!” 张氏的叫声拐着弯的高八度加凄厉。 苏老太太已经有过一次被追的经验,两只小脚捣腾的又欢实又飞快,面上虽然也有惊惧,但因为这会儿不是主角,跑起来的压力不大,还有功夫指点叫的惨绝人寰的张氏两句。 “你叫啥叫?还不跑快点儿,沈氏一家子都是练家子的,再磨叽小心那菜刀真砍到你头上……哎呀,我的娘啊!” 苏老太太一句话没有说完,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闪过,沈氏手中那把菜刀已经举过头顶,朝张氏的脑袋劈了下去,吓的她一声娘叫,脚下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紧跟着她脚步跑在她身后的张氏没刹住车,也不敢刹车,整个人咚的一声撞到了苏老太太身上,两个人齐齐惨叫着一头往地上栽去。 裴氏看的瞠目结舌。 袁氏眼睛里满是兴奋,嘿嘿嘿,她就知道,回来肯定有好戏看。 苏木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里间,栀姐儿看着她躺床上闭眼休息,将棉姐儿也抱上床,朝她努了努嘴,棉姐儿眼睛红肿,小小的身子团着往苏木槿怀里塞。 苏木槿伸手揽了小妹软乎乎的身子,翻了个身面朝墙眯上了眼。 栀姐儿心疼的帮两人拉了单薄的被子盖住半个身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苏海棠站在外间,朝里面张望了一眼,看到苏木槿背对着自己,撇了撇嘴,然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眼中又露出得意的笑容,冲苏木槿的背影哼了一声。 “哎呦,苏二嫂子,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前头邻居周家的小媳妇揣着大肚子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张氏和苏老太太,一脸看热闹的八卦样儿。 苏老太太一脑门先撞到地上,疼的脑袋晕乎了半天,待反应过来,就见张氏骑坐在自己身上,腰步已经被她坐麻了,气的劈头盖脸的就往张氏身上砸。 “混账王八东西,还不赶紧滚开!想压死老娘啊!” 张氏动了动,没挪动,又惊又吓,身子这会儿软的跟面条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张氏声音里带着惊惧,“我、我、我动不了……我脚软……” 周家小媳妇噗嗤一声笑了。 “滚!笑啥笑!”苏老太太被压在地上,转头都转不过来,气的拍着地大叫,“姚黄、姚黄!” 苏姚黄站在正屋门前没敢动,“娘,我不敢去,我、我怕二嫂拿菜刀砍我……” 苏芙蓉吓的浑身发抖,瞪着举着菜刀比划着从哪里剁张氏比较好的沈氏,满脑子都是,二婶儿疯了,二婶儿要剁了娘,二婶儿真疯了!剁了娘就轮到她了,是她给娘和大姐出的这主意,二婶儿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骇的面无人色,张惶的左右乱看,一眼瞄到门前放着的扫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了,嗷嗷叫着就冲几步外的沈氏冲了过去。 沈氏猝不及防,被铺面而来的扫帚一下扫到了眼睛,疼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苏芙蓉见一招得手,兴奋的挥舞着扫帚朝着沈氏下了狠力气使劲儿打,专挑沈氏的脸打。 沈氏连着被打中了好几下,身子踉跄着往后躲。 苏芙蓉得意的尖叫,声音都变了调,“你躲啥你躲啥……” 裴氏冷了脸,抬脚就要过去帮忙,被袁氏一把扯住,“你傻了,她们疯了你也跟着疯啊……你肚子里可还揣着娃呢!” 裴氏一愣,低头看了眼已经看不见脚尖的肚子,一时把这茬给忘了。 张氏见苏芙蓉得了手,高兴之余,身体陡然有了力气,从苏老太太腰上爬了下来,四处踅摸了一番,一眼瞧见猪圈旁边平时用来搅猪食的棍子,兴奋的扑过去,一把抓了,转头往沈氏那边扑。 裴氏惊呼一声,“二嫂,小心!” 袁氏看的热血沸腾,双手搓的飞快,“干架了,干架了……” 前头周家小媳妇也兴奋的吼了一嗓子,“娘、娃他爹,快来看啊,里正家大媳妇跟她二闺女合伙打二嫂子了……” 这嗓门大的,裴氏抖了一抖。 袁氏一眼瞥过去,切了一声,立刻又调回头看扑向沈氏的张氏。 沈氏恼怒的抬手一刀斜着砍了扫帚头,只留光秃秃的一个杆子,然后一把抓住,举着菜刀迎向举着棍子要狠狠落下的张氏。 张氏看着近到鼻尖的菜刀,啊的一声尖叫,怂了。 苏芙蓉见状,丢开扫帚杆,低头尖叫着往沈氏肚子上撞,沈氏被撞了一下,肚子疼的痉挛,忙丢了扫帚杆去揪苏芙蓉,却不想苏芙蓉被揪着还是拼命往沈氏肚子上撞。 一边撞还一边低吼,“撞死你撞死你……” 沈氏气的抬脚想踹人,肚子却一阵痉挛,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一股热流从下身涌了出来。 沈氏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苏芙蓉撞了一下,这下子更猛,将她整个人撞翻在地,下腹的热流不停往外冒。 沈氏脸色煞白,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裴氏第一时间发现了沈氏的不对劲儿,一把揪了袁氏,“快,快去,二嫂不对……” “她哪不对了,老大家不对才是真的。”袁氏瞥了裴氏一眼,浑不在意的摆手。 裴氏一声尖喝,“二嫂有身子了,她身下出血了!苏芙蓉,你还不给我住手!你二婶儿有身孕!” “啥!”袁氏吓了一跳,忙去看沈氏,果然看见沈氏脸色发白,坐着的地上正往外晕染血迹。 袁氏一拍大腿,“俺的娘诶,这可真是要出人命了!” 裴氏一巴掌拍过去,“还不赶紧过去把苏芙蓉拉开!” 说罢,自己也抬了脚往沈氏跟前疾走。 袁氏哎呦哎呦的叫着,脚步却比裴氏跑的快,一眨眼奔到沈氏跟前,伸手揪了苏芙蓉的后衣领将人拎起来,苏芙蓉脚不沾地,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袁氏一巴掌呼到她头顶上,“闭嘴!” 边说边扭头去看沈氏,“二嫂,你咋样?肚子……好多血,四嫂!孩子要没了……” 裴氏正赶到跟前,见状立刻跪到了地上,抓住沈氏的手,“二嫂,二嫂,你怎么样?” “我的肚子……” 沈氏咬着牙,额头已经因为疼痛润湿了一大片头发。 裴氏急的扬声叫,“槿姐儿……” 苏木槿早在裴氏出声说沈氏有身子了时就从床上一跃跳了下来,几乎是在她话音一落,人就跪到了她旁边。 “快,快看看你娘,孩子……你弟弟……” 苏木槿脸色冷然,伸手摸上了沈氏的手腕,只片刻,便颓然的放了下来。 “怎么样?”裴氏急问。 沈氏已疼的脸上没有血色,紧紧抓着苏木槿的手,“槿姐儿,我的孩子……” 苏木槿摇了摇头。 太晚了,孩子已经没了。 “针,你的针,槿姐儿……”裴氏忙道。 苏木槿低头看着晕染在沈氏身下的一大滩血。 裴氏的话声一顿,瞬间明白了苏木槿的意思,这是……这是孩子已经没了。 她有些眩晕的手脚发软,苏木槿伸手扶了她一把,抬眸去看揪着苏芙蓉的裴氏,“五婶儿,你送四婶儿回屋。” 看着沈氏没了一个孩子,袁氏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该说啥,应了一声,将苏芙蓉往地上一攒,上前捞起裴氏往屋里带。 “我、我……的肚子……”裴氏胸口发闷,肚子一阵一阵的下坠。 袁氏哎呦一声,忙拍裴氏的后背,“四嫂,你可别自己个找事儿啊,二嫂的孩子没了跟你也没啥关系,你可顾好自己,这孩子眼看要瓜熟落地了……” 裴氏被她打了几下,胸口的闷疏散不少,待到了床上,忙闭了眼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几十个来回,身子才逐渐好转起来。 袁氏见她没事了,拍拍手又朝门外去看热闹了。 苏芙蓉傻傻的看着沈氏身下的血,面上白的好像地上流的都是她的血;张氏更是瞪着那滩血脸色扭曲似想放声笑又惊恐惊慌的模样;苏老太太满目骇然的瞪着沈氏跟她的肚子。 三房梁氏看着沈氏下半身的血,脸上比张氏还扭曲,想笑不敢笑,生生憋的扭曲。 小张叔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血腥,再看到倒在地上被苏木槿抱入怀中的沈氏,吓了好大一跳,忙丢了药箱蹲下去给沈氏号脉。 “这、这是……” 小张叔抬头去看苏木槿,“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落了?” 苏木槿闭了闭眼,手指掐的几乎扎进掌心的肉里,“大房设计想害我,娘为我出气,被苏芙蓉撞到了肚子……” 是她的错。 沈氏无力的靠在苏木槿怀里,朝小张叔虚弱一笑,“张叔,你快给槿姐儿看看,她落了水,在水里呆了好些时候,从上来就一直呆怔怔的,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脑上的伤落下病根儿了……” “娘,我没事。”苏木槿开口道。 小张叔却霍然抬头看向苏木槿,“是大房害你落的水?” 苏木槿扫了眼大房母女,又扫了眼二房的窗户,没有出声。 小张氏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个个都他娘的不是玩意儿!苏老头,你有本事就装一辈子缩头乌龟!连个家都管不好,还想当好里正,我看你擎等着被县太爷撸了当你的光杆里正吧!” 说罢,看了眼袁氏,“他五婶,你搭把手把三丫头她娘抱回屋,再烧些热水给她清理一下,我等下开一些下……的药,你帮忙给熬了。” 袁氏支棱着手想摆,她没这功夫啊,她一会儿还想回去睡觉呢。 苏木槿淡淡看过去一眼,“不用,一会儿我去熬。” 小张叔瞪了她一眼,“你自己还是个病人呢。” “我没事。”苏木槿强调。 “你见过哪个病人说自己有事的?” 苏木槿被他一噎,蹙了蹙眉。 袁氏转了好一会儿眼珠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跺了跺脚,“我去找六嫂子来帮忙。” 说罢,转头就往院子外跑,生怕跑的慢了被两人喊住留下来干活。 “哎,你先把人给扶进去……” 小张叔无语。 “娘,我抱你回屋。” 说罢,不等沈氏回应,弯腰将沈氏抱起,往二房走去。 小张叔抓过药箱,跟了过去,路过狼狈坐在地上的三个人,撇了撇嘴,啐,一个个都不说好东西! 栀姐儿跑进屋,先把床上的被褥掀开,露出底下铺着的竹篾席子,苏木槿将沈氏放到床上,拜托栀姐儿去烧些热水,栀姐儿忙应了转身出门。 棉姐儿揪着苏木槿的衣角眼睛红通通的,“三姐,我们是不是没有小弟弟了……” 苏木槿摸了摸她的头。 小张叔指挥着苏木槿坐下,帮她号了脉,片刻后示意苏木槿换了另一只手,好半响放开苏木槿长松一口气,“还好,目前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这中间不要贪凉用冷水洗头,生冷的东西也忌口一下……过几天我再帮你看一次,不发烧最好。” 苏木槿嗯了一声,去看沈氏。 沈氏白着脸朝她摇头,“娘没事。” “这孩子……跟你们没缘分,好好给你娘坐个小月子,别落下病根。”小张叔轻叹一声,叮嘱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应下。 记忆里,娘生下棉姐儿后,并没有再怀过身孕,或者…… 娘是有过身子,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而她不知道。 难道,是发生在她去李家之后? 苏木槿不忍再往下想,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苏老爷子从始至终都没出面,哪怕小张叔骂的那么难听,他都没露头。 等苏连华得了消息,从山上赶回来时,沈氏已经喝了药沉沉睡去。 看着妻子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苏连华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突。苏木槿将苏连华引去隔壁他们房间,将前后的来龙去脉都说了,苏连华大怒,“欺人太甚!” “老爷子一贯偏心偏到了咯吱窝,一会儿怕是会找爹说话,爹……心里有个准备。”苏木槿抬眸看着盛怒中的苏连华,心中不知想到什么,又道,“爹,老爷子偏心,老太太是大房的亲娘,咱们家与大房交恶,以后在这院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爹知道你的意思。”苏连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去跟你爷说,咱们二房分出去过,等你娘小月子做完,咱们就搬出去!” 苏木槿看着他,嗯了一声。 像是验证苏木槿的话,两人刚达成一致意见,苏姚黄就探了个头进来,小声道,“二哥,爹叫你过去说话。” 苏连华抬脚就往外走。 苏姚黄忙让开路,跟在苏连华身后回了正屋。 正屋内,苏老爷子端坐在上首,张氏坐在右手侧的下首,苏芙蓉紧挨着张氏站着,老太太站在苏老爷子身边。 苏连华一进屋,几人的目光刷刷都聚了过来。 “爹,你找我。” 苏老爷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看了苏连华一眼,“你娘呢?” 苏连华看了不敢与他对视的苏老太太一眼,面无表情的答了句,“我娘死了,后山埋着呢。” “你……” 苏老爷子愕然,抬手指着苏连华,“生恩不及养恩!” “爹找我有事吗?没事我要回去守着我媳妇了,免得有人趁我不在对她喊打喊杀的!”苏连华冷厉的视线在张氏与苏芙蓉身上打转。 苏芙蓉吓的往张氏身后缩,张氏也惊悸的看着面前眼中满是杀气的苏连华,张了张嘴,“是她先……” “是谁先?”苏连华嗤笑一声,阴冷紧盯着张氏。 张氏心虚的别开头,主意是二女儿出的,她和大女儿觉得可行,死命撺掇人家去的李家,本来想生米煮成熟饭,谁知被等不及的李家少爷坏了事儿,不然,这会儿苏木槿都已经是李家的通房了! 张氏皱着眉恨恨的咬了两下唇。 “苏连华,你这是什么态度?”苏老爷子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然后,疼的缩了缩手。 “她一个有婚约的姑娘,自己不知道回避,去人家跟前晃什么晃?自身不正还往大房身上推卸责任,你们二房可真教了一个好闺女!还有沈氏,她自己有没有孩子自己不知道吗?不但跳水救人,还对你娘和大嫂喊打喊杀,要不是蓉姐儿,你娘跟你大嫂都被你媳妇给剁吧了!” “真剁吧了好,我们夫妻给他们偿命!”苏连华呵了一声,看着苏老太太跟张氏。 苏老太太吓的身子一抖,直往苏老爷子身后躲。 张氏也被吓的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连华。 他们、他们夫妻这是想要大房的命啊! “苏连华,我们娘几个死了,你们二房有什么好处?你们闺女不是嫌弃李秀才家里穷,干嘛闹腾的全村人都看咱们老苏家的笑话?她不就是想攀高枝嫁给有钱人吗?我……啊!” 苏连华一脚踹到凳子上,那凳子应声撞到不远的墙上,碎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 张氏心脏一缩,尖叫一声住了口。 “别把你们那些肮脏心思往我们家槿姐儿身上套!”苏连华怒不可遏。 苏老太太吓的一声都不敢吭,苏姚黄更是一进正屋就躲进了东屋,偷瞧着外面的动静。 苏老爷子皱眉瞪了张氏一眼,脸色难看的斜了苏老太太一眼,叫住苏连华,“行了,你闺女自己个撞到人家跟前的,还能全怪大房了?!你也好好管管你媳妇,保不住苏家子孙是她的错!那搁大家子里,是大罪!” 苏老爷子见苏连华脸色铁青,想了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大房被你媳妇打了两茬,害的你大嫂跟你侄女被李家撵了出来,听说李家那边还要把丹姐儿送去李家祠堂吃斋念佛,今天这事儿……看在你媳妇刚没了身子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好好……” “爹的意思是说这些事都是我们二房的不是!”苏连华阴沉着脸。 苏老爷子横他一眼,“我都听你大嫂说了,人都从水里救上来了,人家大夫也说了没事,是你们家那个揪着不放喊打喊杀的!怎么不是你们二房的错?还弄掉了我们苏家的孩子,要放从前,你奶在,指定让你休了她!我已经对她法外开恩了!” “呵呵!” 苏连华冷笑连连,“好,真是好!您可真是我的亲爹!” 苏老爷子皱眉,心口被苏连华这句话说的直打突突,“我当然是你亲爹!” “既然相看两生厌,那就分家吧!” 苏连华站在正屋中央,直直的看着苏老爷子,冷声道,“分了家,清静!” 苏老爷子一怔,好半响没回过神,苏老太太急的直捅苏老爷子,这眼看要收麦子了,分了家,那二十来亩地的庄稼谁收? 大儿子不着家,三儿子腿伤未愈,四儿子忙着赚银子供孙子读书,五儿子是个懒蛋…… 一巴掌的手指头掰过来算过去,就指望着这个外皮帮他们家干活呢! 见苏老爷子还没反应,苏老太太下手揪了苏老爷子胳膊上一小块肉,狠狠的扯吧扯吧又扭了扭,苏老爷子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一巴掌拍掉了苏老太太的手。 “老二,你闺女跟你媳妇犯了错,我当爹的说两句还不能说了?”苏老爷子明白过来苏连华想干啥,气的指着苏连华大骂。 苏连华挺身而立,迎着苏老爷子的目光,点了点头,“不能!” “你!” 苏老爷子气结,被这一句话堵的胸口直喘粗气。 好半天,铁青着脸蹦出一句,“老子还没死呢!老子不死你就休想分家,你们二房休想分出去!你给老子听清楚!滚!” 苏老爷子一边骂,一边踅摸东西,抓着桌子上的一个白净的瓷碗朝苏连华砸了过去,“给老子滚出去!” 苏连华侧身避开,那瓷碗哐当一声砸在苏连华身后的墙上,摔了个粉碎,可见苏老爷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走,我这就走,我这就去请村里的长辈来主持分家,爹看不得我们二房,我们二房就不在这碍您的眼。” 苏连华说完,扭头就走。 苏老爷子在后面听的太阳穴突突往外冒,眼看着苏连华真的出了正屋往院门方向走,苏老爷子忙起身追出正屋,“老二,你给我回来!一点点家事儿,你非闹的人尽皆知不可吗?你不怕丢人,你爹我怕丢人,家丑不外扬你懂不懂,你……” 苏连华头都没回,脚步片刻未停,眨眼间就出了苏家院子。 苏老爷子傻眼了。 苏老太太跺脚,“老头子,咋能让他去找人来分家,马上就要收庄稼了,家里就指望着他……” “……” 苏老爷子瞪着她。 张氏又惊又怕又窝火,爱分就分,分了出去二房还能蹦跶出个花来不成! 不过不分是最好的,老二会打猎,不分家,老二打猎赚的钱八成都得给老太太,老太太心疼他们大房,她跟昌哥儿他爹多扮几次可怜,多少能要点银钱花,真分了家,这可什么都没了。 还有一个,他们是大房,二房分了出去,以后养老不就落到他们大房头上了吗? 想通这一点,张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忙站起身对苏老爷子道,“爹,这家不能分,不过是一点小事,老二再护媳妇和闺女也不能不孝,您和娘还在呢……” “小事?”苏老爷子冷冷的看着她,“你跟你闺女害了二房一个孩子!那是条命!老二不要你们偿命就不错了,你还真当我是老糊涂了?老子做了几十年的里正了!” 苏老爷子平日很少说儿媳妇什么,一个他是公爹儿媳妇是外来归家的,他不方面说;二个男主外女主内,他读过书靠过童生对封建礼教还是很推崇的,总觉得内宅的事应该交给自己媳妇管。 可瞧着张氏死不知悔改的模样,他的怒气不打一处来! 张氏被说的脸色乍青乍白,一句嘴都不敢回,心里却骂了不知道多少个老不死。 苏老太太眼见儿媳妇兼侄女吃挂落,嘴唇动了动想说话,话还没出口,就听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苏老太太登时瞪圆了眼睛,一把抓住苏老爷子的胳膊,“老头子,你儿子真去叫人了!” 苏老爷子狠瞪了苏老太太一眼,“你给我撒手!” 一个两个三个的,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都给我滚回屋里去!” 他爆喝一声,抬脚往外走去。 刚走到院子里,苏家院门已经涌进来不少人,苏连华跟在后面,与战六叔扶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苏老爷子一见来人,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又狠狠瞪了苏连华一眼,这混账居然把柳家老太爷给请来了! 想当年,他爹尚在襁褓,他爷爷就过世了,他奶带着他爹孤儿寡母的过日子,苏家那些穷亲戚险些把他奶跟他爹生吞活剥了,多亏当时身为里正的柳家老太爷出面主持公道,撵了那些穷亲戚,他爹跟他奶才有了一条生路,后来,柳家老太爷一直帮扶着他们家,到他爹娶妻生子有了他…… 他爹临死的时候还要他牢记柳家的恩情,让他有恩必报。 可他跟柳家老太爷的两个孙子关系都不怎么好,柳家老太爷两个孙子一个战死沙场,一个大冬天喝醉酒摔到河沟里,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成了冰块,两个孙子统共留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前年嫁了人,儿子才十八,先前跟着人跑船,姐姐嫁人后,就回到镇上寻了个铺子做伙计,挣几个辛苦钱,一天两个来回镇上十八里寨的跑。 他跟柳家几乎断了往来。 “柳……爷爷,您怎么来了?”苏老爷子迎上去,伸出手想扶柳老太爷,柳老太爷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往正屋走去。 苏老爷子沉着脸,一把拽住苏连华,“老二,你想干啥!” “分家!” 苏连华脚步未停,一用力挣脱开苏老爷子,扶着柳老太爷进了正屋。 苏老爷子心中暗悔,刚才说话应该迂回一些,不该把老**急了,有柳老太爷在,他要主持公道给老二分家,可真没他开口说话的份儿。 不说柳家老太爷早些年对他们苏家的恩情,就是柳家老太爷在村子里的威望,那是说一不二的啊! 可这会儿想这些没用,得赶紧先把柳家老太爷应付过去。 苏老爷子跺跺脚,深吸一口气,跟着进了正屋。 柳家老太爷坐在主位,淡淡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小丑,苏老爷子不自在的想左右躲闪,“柳爷爷,您老身子骨还好吧?” “死不了。”柳老太爷声如洪钟,噎了苏老爷子一句。 苏老爷子赔着干笑。 柳家老太爷拄着拐杖,看着下站的苏老爷子,哼了一声,“苏耀祖,咋地,听说你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 苏老爷子抬头看了眼柳家老太爷,忙摇头,“没,没这回事。” 说着,苏老爷子去瞪苏连华,“老二,你跟你老太爷瞎说什么了?不过是一些家务事,你有意见跟爹说,爹还能不讲道理不成?爹又不是老糊涂……” “你这话是说我是老糊涂?”柳家老太爷半分情面都不给的怼过去一句。 苏老爷子忙低头,“耀祖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一些小事儿,小事儿……” 听苏老爷子咬死了是小事儿,苏连华眉间掠过嘲讽,柳老太爷看着苏老爷子,笑了,“啥小事能让一向孝顺的小二要分家出去单过,老头子我好奇的很,你说来听一听。” “……” 苏老爷子张了张嘴,这会儿恨不得时间倒流,将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收回去,这会儿只有咬着牙挑拣着说了,“就是……大房跟二房起了冲突,老二护着妻子和闺女怕吃大房的亏,要分家出去单过。” “哦,是吗?”柳老太爷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手中的拐杖突然重重的敲击在地上,“苏耀祖,说这些话你爷不觉得亏心!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啃了?” 苏老爷子的脸色突地一片铁青,“老太爷,你不清楚我们苏家的事……” “我不清楚?我比你这个当事人看的更清楚!”柳老太爷拄着拐杖站起身,冷眼看着他,“你偏心大房这没什么,咱们庄户人家哪个不是倚重老大,疼老小的?可你……” 柳老太爷指着苏老爷子,干瘦有力的手指几乎戳到苏老爷子的眼睛上,苏老爷子吓的往后退。 柳家老太爷嗤笑一声,“你这双眼睛就是瞎的!你的脑袋也是个摆设!” 苏老爷子张口想辩驳,柳家老太爷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还不服气?大房安的什么心思,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小二媳妇怎么没的孩子你都不清楚?上下嘴皮子一呱哒,你上来就定小二两夫妻的罪!” “老太爷,老二为了他媳妇和闺女顶撞我,还跟我摔摔打打的,他这是不孝!”苏老爷子涨红了脸,恨恨道。 柳家老太爷看玩意儿一样看着他,“合着,没理了就拿不孝来压人了?苏耀祖,你可真能耐啊!这么说,我老头子是不是可以拿当年的恩情来压一压你?” 苏老爷子梗着脖子,瞪着站在柳家老爷子身边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苏连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忤逆的畜生! 柳家老太爷见苏老爷子瞪着吃人的目光看苏连华,一拐杖砸下去,“你给我跪下!” 苏老爷子霍然抬头,柳家老太爷看过去,“怎么,我不配你跪?” “耀祖……不敢!” 苏老爷子咬牙说出不敢两个字,双膝落地,跪在了柳家老太爷跟前,苏连华立刻往一旁避了避。 柳家老太爷居高临下的看着犹不服气的苏老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儿子非给他折腾没了,“行了,你既然不喜欢小二,就让他分出去单过吧,也省的留在这院子里,碍着谁的眼。” “老太爷,我还没死呢!这家不能分!”苏老爷子仰头,脸色狰狞。 柳家老太爷呵了一声,心中对他那点怜悯顷刻烟消云散,“这是我的话,你这是在忤逆长辈?” “……”苏老爷子瞪大了眼,“老太爷,你不能……” “你能我咋就不能?”柳家老太爷光棍的瞪回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二那一房再在这院里呆着,早晚被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心偏到咯吱窝的亲爹给搓磨死! 苏老爷子没想到柳家老太爷这么光棍,瞠目无语的瞪着他,好半响,双眼暴睁,人一个仰倒,躺在了地上。 跟着柳家老太爷来的几个村民哎呦一声,嘀咕道,“这是给气晕了?” “柳家老太爷都还没晕呢……” “老太爷身子骨结实,里正在床上歪了半年,才见好的……” “看着是真晕了,脸色都白了……” “那是气的吧,哈哈……” “有后娘就有后爹,哪不一样,二哥这些年过的艰难,大家伙都有目共睹的……” “分出去好歹有条活路……” 苏老爷子躺在地上听着那些话,气的浑身哆嗦,他怎么就不给老二活路了?那是他亲儿子,他还能害了自己儿子的命吗? “哎呀,里正的身子在抖啊,是不是要打摆子……” 有人突然出声道。 “我来看看。”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众人回头,瞧见来人,都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三丫头。” 苏木槿从众人让开的路中走到正屋,先朝柳家老太爷屈膝行了礼,柳家老太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孩子……” 苏木槿起身,站着看了苏老爷子一会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前面的人看到,哎呀一声,“是针啊,三丫头是跟小张叔学了用针吗?” 苏木槿点了点头,“突然晕厥如果不能及时唤醒会引发半身瘫痪……” “啊?这么严重?你这一针下去里正能醒吗?” “先刺人中,人中穴是人体的昏厥急救要穴,如果不醒,就刺十宣穴,十宣穴在人的十指上,所谓十指连心,爷一定能醒过来的。……” 苏木槿捻起长长的银针,在苏老爷子人中穴上比了比。 苏老爷子的额头爆出几根青筋,苏木槿双眼微眯,一针扎了下去。 “啊!” 饶是苏老爷子做了疼痛的准备,还是没想到会这么疼,疼的浑身一颤,不自觉就叫了出来。 苏木槿手中拿着针,奇怪的看着苏老爷子,“爷,我还没扎呢。” 她举起针让大家伙看清楚她的针还闪亮的能晃人眼。 苏老爷子身子一僵,捂着鼻下的手顿住,脸色阴沉的能凝出水来,眼神如冰,不,如果眼神是一把刀,他怕是把苏木槿活刮了几个来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柳家老太爷没好气的举起拐杖打了苏老爷子几下,“还装晕,你的脸可真不是脸!赶紧给我起来,把你家里东西规整规整,该分给二房的给二房,不该二房的,我老头子看着,他一文也不许拿走!” “里正,您就饶了苏二哥吧,他这些年可没少给你们一大家子当牛做马的……” “可不是,趁着还有点父子情分家了各过日子,平日还能有个往来,真闹腾到最后结了仇,那可就连死都没脸见老祖宗了……” 苏老爷子嘴唇哆嗦,身上一阵一阵的抖。 “好,我分,我分!” 见苏老爷子终于松口,门里门外的人都替苏连华松了一口气,战六叔面上掩不住的笑意,重重拍了拍苏连华的肩头,苏连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兴奋有激动也有悲凉。 这样一种分家方式,是他最不想的,却只能如此。 苏老太太冲过去,“老头子,不能分啊……” 分了地里的活谁干啊?眼看就要收庄稼了啊! “人家眼里都没你这个娘,你还帮他说什么话!”苏老爷子气愤至极的推了苏老太太一把。 苏老太太一脸懵逼,她……什么时候帮老二说话了。 “我们家一共二十三亩地,五个儿子,不偏不向,一人四亩地,剩下三亩留着我们两口子养老!房子一房两间,老二家的不待见我们两口子,那就搬出去!还有啥,老太爷您说……” “养老银子!一年得给我们一百两!”苏老太太在一旁突然出声。 周围一阵轰然,“一百两,把二哥一家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吧?” “老太太这些年少剥削二房的银子了吗?” “贪心不足啊……” “后娘就是后娘!” 苏老爷子一把将苏老太太揪回来,压低声音道,“给我闭嘴!” 柳老太爷替老二出头,但也不会让自己太难看,他分了老二田地,养老银子老二肯定得给,但这话得有柳老太爷说,这混不吝的娘们儿,这时候出来裹乱,他刚才那句洗白的话算是白说了! 柳家老太爷看着凑做堆的两口子,无语的直摇头。 好一会儿,才摆了手,“行了,田地分四亩给小二,家里的锅碗有的给小二一套……” 柳家老太爷斜了眼跃跃欲试的苏老太太,眯了眼,“没有就折算成银钱给小二两口子!鸡鸭、猪肉该分给二房的也不能少。房屋小二一家不住也给折成银钱,今年的夏粮,分给小二他们三石!这些都写进分家契书里,小六子,去你张爷爷那拿了纸笔来……” 被点名的一个壮小伙哎了一声,撒腿往院子外跑。 柳家老爷子看着脸色阴沉的苏老爷子跟满脸不甘的苏老太太,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啊……不就是想要养老银子,我替你们要!就按咱们十八里寨的规矩,分家出去的兄弟每年给爹娘五两养老银,逢年过节的孝敬都得有,一年扯布给两个老人一人做两身衣裳,平时老人有病吃药比照老人大去时棺材、寿衣的银钱按兄弟人头均摊!还有啥……你们说!” “姚黄还没嫁人,他妹子的嫁妆他得掏银子。”苏老太太想了想,开口道。 有媳妇就笑了,“你家大姑娘又不是没爹没娘,还让一个分家出去的哥哥包嫁妆,这十里八村还是头一遭……” 众人哄堂大笑。 苏老爷子瞪苏老太太,苏老太太拧着脖子,“那五两不够,老二天天上山打猎,一天就能挣好几两,五两太少,最少五十两!” 柳家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去看苏老爷子,“耀祖小子,你也这么想的?” “我……”苏老爷子咬了咬牙,“我没这么想,老二打猎赚的是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辛苦钱,五两……不少了。” “老头子!”苏老太太尖叫。 苏老爷子瞪过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跟老二要银子,他的脸难道真的不要了吗?十八里寨的规矩就是五两,那就是五两! 他是里正,更应该以身作则! 柳家老太爷看了夫妻二人几眼,“不更改了?” “不改了。” “好!张小子,过来,我口述,你来写。”柳家老太爷招手叫外面的小张叔进去,指挥着他写分家契书。 正文 147 分干净了 小张叔长松一口气,一脸早该如此的神情,听到柳家老太爷的话,脚步飞快的走进了正屋,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将自己带来的笔墨纸砚一字排开。 然后,抬头盯着苏老爷子跟苏老太太看了几眼,乐呵呵的笑了。 作! 早就提醒过他,早晚得把这个儿子给作没了,嘿,还真让他给作没了。 擎等着后悔吧您呐。 苏老爷子被小张叔这带着嘲讽的笑刺激的一张脸难看的吓人,一双眼瞪过去。 小张叔捋了捋胡须,丝毫不受他影响,抬手招呼苏木槿,“槿丫头,来,过来帮我研墨,写了这分家契书,你们二房就自由了,再也不用受人欺辱压榨了!” “姓张的,你不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苏老爷子咬牙,什么叫受人欺辱压榨?!老二是他儿子,老子使唤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天经地义的! 小张叔斜过去一眼,啊呸了一声。 苏老爷子气的胸口急喘。 苏木槿抿着唇,轻声应了,研了墨,退到苏连华身边。 苏连华上前一步,将女儿护到身后,挡住苏老爷子看过来的吃人目光。 苏老爷子眸色冷厉的瞪了眼苏连华,苏连华面无表情的回视,苏老爷子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柳家老太爷看的心中又是一阵叹息,说来他也有错,若不是他当年怜悯苏家人丁凋零,苏老爷子纳苏老太太进门时点了头,如今苏家就只有苏小二一根,苏老爷子哪会这般待他? 不过话说回来,自古有守节的寡妇养大儿子一生不再嫁人的,还从未见过妻子似了孤寡一生不再娶的。照苏老爷子这样儿的,即使早先苏老爷子没有纳苏老太太进门,苏小二的娘过世后,他还是要娶的。 那么,如今这景儿还是会有的。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古来如是啊! 可怜小二,小小年纪被逼上战场,伤了腿回来又被亲爹逼迫至此,还不如…… 柳家老太爷重重叹一口气,看着苏老爷子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失望。 小张叔提起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分家契书”。 唤柳家老太爷。 柳家老太爷点个头,将先前商议好的按照他从前给村里人分家的格式说了,小张叔照着写出来,一式三份,先给了柳家老太爷看。 柳家老太爷嗯了一声,随手给了苏连华,“你也看看。” 又让小张叔给苏老爷子一份,“都看看,查漏补缺。” 一旁站的离苏老爷子近的村民就踮脚探头的往契书上看,后面有人笑他,“你识字吗你?” “我怎么不识字了?银子这俩字我就认识。” 众人哄堂大笑。 苏老太太凑近了苏老爷子也去瞧契书上的内容,看到鸡鸭猪肉什么的也要分二房一份,面上就有几分愤然,苏老爷子瞪住她,压低了声音道,“你给我消停点,有什么事过了这会儿再说。” “那也不能啥东西都给了你儿子!这鸡鸭猪都是我养的,你儿子天天打猎还少得了肉吃,连这个都跟我们抢,喂不熟的白眼儿狼!”苏老太太啐了一口,再看到锅碗瓢盆也要分一套出去没有就折算成银子那条,直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想从老娘这拿银子,门都没有!” 有人听到夫妻俩的嘀咕,撇撇嘴。 袁氏正在别人家闲扯八卦,一听二房在分家,撒腿就往回跑,几个婆子小媳妇也忙起身跟着去看热闹。 桐姐儿气喘吁吁的从后山跑回来,看到院子里满当当的人,一头扎进四房,没找着她娘跟她娘,又去二房。 二房,裴氏正抱着肚子坐在床边,栀姐儿在旁边扶着。 沈氏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见桐姐儿满头大汗的进来,笑了笑,“这孩子,怎么跑这么急?” 桐姐儿冲过去,扑在床沿上,“二伯娘,爷奶给你们分家了是不是?” 沈氏脸上的笑一顿,拿帕子给桐姐儿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嗯了一声,“外面都在说了?” 桐姐儿连连点头,接着,一屁股坐在栀姐儿挪来的椅子上,长喘了一口气道,“我跟怀真在后山挖野菜,怀孝跑来说村里好多人往咱们家来,说是二伯请了老太爷来分家。” 裴氏瞪了女儿一眼,桐姐儿眨了眨眼睛,抿紧了嘴巴。 棉姐儿从床上爬过去,往桐姐儿怀里扑,桐姐儿咯咯笑的接过棉姐儿,“真好,以后棉姐儿跟三姐就不用被奶欺负了,以后二伯挣的银子都给棉姐儿买糖吃,棉姐儿喜欢不喜欢?” 棉姐儿扁着嘴摇头,软糯道,“不喜欢。” 桐姐儿一怔,“为什么啊?” 棉姐儿扭头看沈氏,又去看木窗,然后,眼睛红红的仰头看着桐姐儿,“三姐不开心……棉姐儿没了小弟弟……” 这话一出,桐姐儿鼻尖酸涩的难受,眼眶里也盈满了泪水,怕沈氏瞧见伤心,忙抱着棉姐儿转了个身子,背对沈氏几人,抱紧棉姐儿,“三姐没事,张爷爷都说了,三姐好好养身子就没事的。棉姐儿的小弟弟……回头你娘再给你生一个……” “不是这个了。”棉姐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三姐不开心……我的小弟弟没了……” “棉姐儿……” 桐姐儿抱着棉姐儿,小声了劝了好久,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分家了三姐就会开心了之类的话,棉姐儿才抽泣着停了眼泪,缩在桐姐儿怀里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裴氏红着眼垂下头,抬袖抿了抿,“这孩子怎么把棉姐儿给弄哭了。” 沈氏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带着笑,笑容却没达眼底,两只手一只在被子外面覆在腹部的位置,一只在里面抚摸着,想到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都心痛难忍心如刀绞。 “二嫂,你别想太多,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现在关键是养好身子。”裴氏见状,忙劝慰开解。 沈氏朝她笑了笑,“道理我都懂,只是……” 做起来有些困难罢了。 裴氏轻叹一声,“分了家就好了,以后你们离这院子远远的,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说完,裴氏又叹了一声,她也想分家出去单过,孩子他爹工钱高了,分家出去能多攒几个钱给栀姐儿、桐姐儿当嫁妆,在这院里…… 什么都是老太太把持着,交上去八成,只留两成的钱,连儿子的束脩和生活费都是问题,两个女儿怎么办?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以后又怎么办? 沈氏无意识的点了点头,视线却落在坐在床头低着头拿着针在绣棚上戳来戳去的苏海棠身上。 她不愿去想在李家发生的事,却不代表她糊涂到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棠姐儿前几日的反常,去李家时想方设法的撺掇,她不敢想棠姐儿在大房设计槿姐儿这件事上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与棠姐儿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沈氏只觉心口一阵刀搅似的疼痛,忙闭上眼,被子底下攥紧了手。 裴氏见沈氏脸色不好,忙挪过去扶住她,“二嫂,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一边扭头叫栀姐儿,“快,去请你张爷爷……” “我、我没事。”沈氏一把抓住裴氏,朝她摇了摇头,“有点难受,我躺一下。” 裴氏忙扶着她小心躺下。 刚扶沈氏躺好,裴氏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裴氏轻轻的呀了一声,又忙闭上嘴。 沈氏轻轻的触碰到她的腹部,感受着孩子在裴氏肚子里翻了个身,才喟叹般笑了,“这孩子长的真结实,翻个身都这么大动静,一定是个小子。” 裴氏笑着低下头去看,双手轻轻抚摸着,眸色柔和的笑,“就怕是个闹腾的,皮起来无法无天。” “孩子皮一些是聪明。”沈氏笑。 三房,苏连富拖着腿要开门,梁氏拦住他,苏连富皱眉,“你赶紧给我走开!没听到我爹要把二哥分出去吗?这一大家子的,分出去就靠二哥一个人上山打猎,怎么养活几个孩子?业哥儿还读着书呢!” “我、我不让……我不让你出去。” 梁氏伸着胳膊挡在房门前,“不是爹要把二房分出去,是二房哭着喊着要分的,我刚才听的真真儿的,是大房要害槿姐儿,蓉姐儿撞倒老二家的,老二家的没了孩子,爹跟娘偏心偏到了胳肢窝,什么事都向着大房,你二哥生气了,嚷着要分家,还、还去请了……柳老太爷来……” 苏连富一听,更急了,“是不是我刚才睡着那会儿的事?” 梁氏点点头。 苏连富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上去,给了梁氏一个漏风大巴掌,“你早干啥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咋不知道叫醒我?!” 梁氏委屈的红着眼眶,“我、我……你昨天做那凳子做到好晚,我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会儿。” 苏连富喘了两口气,“你……走开!” 苏连富伸手要扒拉开梁氏,谁知道,扒拉了两下,梁氏没动。 “你出去干啥,老太爷都来了,二房肯定会分出去的!你二哥打猎一天能有好几两呢,分了家都不用交给娘了,多好……” “你觉得分家好?”苏连富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梁氏。 梁氏忙摇头,“我是说你二哥能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他们想分家,就让他们分,你不要去掺合。”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那是我二哥,我还能不知道他,这事肯定是二哥跟爹娘赌气呢,我得劝劝二哥别犯浑,咋能爹娘还在就分家,说出去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苏连富还要扒拉梁氏。 梁氏伸长了胳膊,死死的钉在门上,就是不让苏连富出去。 正屋里,袁氏一头扎进人堆,推搡着往前凑,凑到跟前,就听见苏老太太那句,‘想从老娘这拿银子,门都没有!’的话,立时撇了撇嘴。 除了老大一家,谁还从老太太手里捞出来过银子? 一旁与袁氏关系交好的小媳妇拉了拉她,凑到她跟前道,“五婶子,咋听说你家二嫂子被大房的闺女撞的落了胎,里正还偏袒着大房,把过错都推到二房头上,才逼的二房忍无可忍要分家,真的假的?” “你说真的假的……”袁氏撇撇嘴,很是鄙夷的朝西屋看了一眼,正迎上偷摸着凑在门缝里往外看的张氏与苏芙蓉两人一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嗤了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与小媳妇道,“这有些人啊,整日里装人模狗样的,其实那里面啊……黑的肮脏的比咱们那后山堆积了几百年的淤泥还脏还黑!” 说完,还朝西屋啐了口唾沫。 张氏在里间听的几欲要冲出去打袁氏几巴掌,可看着那黑压压挤满了正屋的村民,咬了咬牙,愣是没敢吭气儿。 小媳妇机灵,转着小眼珠顺着袁氏的目光就看了过去,一看不要紧,正看到张氏阴沉沉的目光,吓的哎呦一声捂住了小心脏,往袁氏身边靠了靠,“娘诶,五婶子,你家里可真够乱的,你还能生三个带把的娃,真是本事。这要是搁在我身上,怕是……” “你啊……”袁氏上下打量了一边小媳妇,哈哈笑,“就你这小身板老太太就看不上,真嫁了来,早晚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说罢,又是一阵笑。 “老五家的,笑个啥?笑的跟老母鸡抱窝似的,赶紧滚出去,这没你的事。”苏老太太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正听见袁氏说她坏话呢,气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撵人。 袁氏却冲苏老太太嘿嘿一笑,“娘诶,我都三个儿子了,你还让我抱啥窝?我可不想生个闺女给你打。” 众人一听这话,就想起年前苏老太太打的苏家二房槿姐儿差点没了性命的事儿,看向苏老太太的眼神儿都变了。 小媳妇拽着袁氏的袖子,哎呦哎呦的叫,“难怪你们二房要分家,先把人家大闺女差点打死,又害的人家没了小儿子,啧啧……刚你们老爷子还有脸拿孝顺来说事儿,也不看看他们两口子都干的什么缺德事儿!” 苏老太太气的脸都绿了,指着袁氏跟那小媳妇,“你、你们……” 苏老爷子扯了苏老太太一把,目光森寒的看了眼袁氏,袁氏心里一突,吞了吞口水,拍了小媳妇一把,“瞎说什么,我公公为人处事还是很公道的,这十几年里正当着,咱们村里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老爷子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了下来,目光中的森寒也换了警告。 袁氏嘿嘿笑了两声,拉着小媳妇往后退了退,躲在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背后,避开苏老爷子的锋芒。 柳家老太爷已经懒得再看苏老爷子这副德行了,想当年,这小子刚出生那会儿多讨人喜欢,天天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叫爷爷,进学读书那会儿也极其认真,虽然时运不济只中了一个童生,但为人行事很是落落大方,娶小二他娘时还是他帮忙张罗的亲事,两人也好生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是…… 柳家老太爷看了眼一脸不忿不甘抱怨的苏老太太,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都是纳了这个之后变了味啊。 人常说,妻贤夫祸少,才能兴旺家业。 苏家,有这么一个混不吝的老太太,真是有有出息的子孙,也能被她搓磨死! 柳家老太爷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他姓柳,不姓苏,苏家老爷子也不是苏家老太爷,他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他何苦多招人嫌。 “都看好了吗?” 苏连华恭敬的将契书递过去,苏老爷子冷冷的看了眼苏连华,也将手中的契书递过去,冷声道,“老二,你可想好了,出这个家门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该有的养老银子和逢年过节的孝敬,儿子不会短一丝一毫。”苏连华干脆利落道。 苏老爷子气结,“你、好!” 苏老太太突然伸手抓住契书,往后扯,“两件衣裳不够,一年四季,我跟老头子要一年四季的衣裳,每一季一人两套衣裳!从里到外的,都要!还有四季鞋袜,都不能少!” 柳家老太爷瞥了苏家老爷子一眼,苏家老爷子垂着头没看柳家老太爷。 苏连华早就麻木了,还想着多给就多给,能分了家什么都成,想开口被苏木槿一把摁住了。 柳家老太爷就笑了,柳家老太爷一笑,就有媳妇婆子跟着笑,“咱们十八里寨分家出去单过的不少,老太太这么要的倒是第一个,谁家不是盼着儿子分家出去跟儿媳妇好好过日子,不过也对,老太太不是华小子亲生的娘!” “哎呦,原来里正家是女人当家啊……” 闻言,众人仰头大笑。 苏老爷子难堪的抬头瞪着柳家老太爷,柳家老太爷怜悯的看着他。 苏老爷子扭头,给了苏老太太一个漏风大巴掌,苏老太太打的晕头转向,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老爷子,“老头子,你打我!” “给老子闭嘴!” 一把抢了分家契书递过去,“就按这个分!这个家,我说了算!” 柳家老太爷二话没说,接了契书,提笔在保人处签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将毛笔递给苏连华,苏连华提着笔,看着那分家契书眼睛都有些模糊,忙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在儿子那一块儿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老爷子没等人催,见苏连华落笔就走了过去,待苏连华写完,立刻接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分家契书一式三份,父母儿子各一份,还有一份本该村里的里正拿着,柳家老爷子拿了起来,问苏老爷子,“这一份由我保管,你可有意见?” 苏老爷子摇头,“没有。” 柳家老爷子便将契书折了折,放进怀里,拍了拍苏连华,“好孩子,你们自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但也别忘了这院里住着你爹……娘。” “小子不敢忘。”苏连华点头,眼眶有些红。 柳家老太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往下墩了墩,“好了,都散了,都回去吧。” 说罢,拄起拐杖往外走,苏连华伸手要去扶,被柳家老太爷摆手拒绝,“你去忙你的事儿,让槿丫头送我回去。” 苏连华扭头去找苏木槿,见苏木槿站在柳家老太爷另一侧,已经扶稳了老人,便往后退了退。 众人拥着柳家老太爷往外走,出了苏家院子,各自三五成群的议论着往自己家走。 送柳家老太爷到柳家小院时,柳家的小孙子刚从镇上赶回来,一头脸的汗,见到苏木槿送柳老太爷回来,很是诧异。 苏木槿屈膝,“堂叔。” 柳老太爷的小孙子名叫柳汉堂。 柳汉堂挠了挠脑袋,笑呵呵的摆了手。 柳老太爷撵了柳家小孙子去做饭,带着苏木槿径直去了院子里杏子树下的一张摇椅上,舒服的靠在上面,指了一旁的小杌子,“槿丫头,坐下陪老祖宗说两句话。” 苏木槿依言坐下,唤了声老祖宗。 柳老太爷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爷啊……是被你们家那个老太太带累了,他先前跟你亲生奶奶成亲那会儿,人温文尔雅待人和气,对你亲奶也好的很,可咱们庄户农家,最看重子嗣,你们苏家往上,你爷你太爷爷你太太爷都只有一个儿子,你亲生奶奶进家门三年都没有动静,也难怪你太奶奶着急,后来,你太奶奶不知道从哪儿买回来你们家那个老太太,逼着你亲生奶奶点头应了你爷纳妾,老张氏才进了你们苏家门,成了二房。本来说好是生了儿子记到你奶名下,可老张氏……唉,你爷鬼迷了心窍,生了你大伯后,就不提这回事,待你奶也越来越疏远,后来你奶有了你爹,你爷眼里却没有你奶了,跟你奶三天两头的因为老张氏吵架,你爷连你奶的房也不进了……夫妻夫妻,这一丈之内才是夫,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搓磨,你奶生下你爹后,想着能挽回,没成想……再后来,你奶大病不起,就那么去了,你爹……” 柳老太爷想起从前的事,忍不住连连叹气,“……不是亲生的哪会有多疼,更何况老张氏那种人!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事真的是没处说理,你爹打小就没少吃苦,村里人看他可怜,吃饭的时候见他被支使出去跑腿,就偷偷的给他馒头饭菜吃……因为这事我说了你爷多少遍,他回回答应的好好的,可到家该怎样还是怎样,后来干脆就跟我们家断了往来,我知道……他这是记恨我管他的家事了。” “丫头啊……这些话,老祖宗也不知道跟你说对不对,但老祖宗看的出来,你是个有成算的,你爷奶有很多对不起你们二房的,但总归给了你爹一条命,总归留着一样的血,你……” 苏木槿仰头,浅浅一笑,“老祖宗,我都知道。” 柳老太爷就叹气,抬手摸着她的头,“好孩子,你们呐……都是好孩子,你爷他老糊涂,你们别跟他计较,你们分家了自家过自家的,那院里,以后就逢年过节的去应个景儿,明面上过的去就成了,多的……什么都不能给,也不要给,一旦开了头,以后就是永远扯不干净的麻烦事儿。照你们家老太太那德行,不开头她也能跟你扯个没完没了,你跟你爹娘说,就说我说的,老太太敢跟你们掰扯,你们就让她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们两口子还要不要脸……” 苏木槿笑。 柳老太爷才是个事事通透的人。 柳老太爷看她笑,也笑,“老祖宗年底就九十了,这岁数什么事都看开想开了……” “老祖宗高寿,一定能再活九十年。”苏木槿笑着道。 柳老太爷哈哈大笑,“再活九十年,我就成老乌龟了。” 出门压水洗菜的柳汉堂听到柳老太爷这话,脸都黑了,“太爷爷,你是老乌龟,那我成什么了?龟孙子?埋汰人啊……” 柳老太爷被噎的,瞪了一眼柳汉堂,“龟孙子是你爹,想当龟孙子都轮不到你!” 柳汉堂,“……” 苏木槿忍俊不禁。 这个老祖宗真的很有意思。 前世,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十八里寨还有柳老太爷的存在呢? 婉拒了柳老太爷和柳汉堂邀请她留下吃晚饭的好意,苏木槿脚步轻快的回了家,甫进门,就看到苏老太太叉着腰一脸怒气的站在院子里叫裴氏做晚饭。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做晚饭?想饿死我们老两口,你们好自个儿过快活日子啊……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以为关起门来就能自己当家做主了,我呸!老娘还没死呢……” 裴氏气的抱着肚子站不起来。 桐姐儿眼睛红红的,被栀姐儿紧紧拽着,两人看到苏木槿回来,满脸委屈。 “三姐,我娘……” 苏木槿忙走过去,摸上裴氏的脉,确认裴氏只是气着了没有动胎气之后,轻呼一口气,笑着安抚母女三个,“别生气,老太太这是指桑骂槐呢,不是说你们。” 裴氏抓着苏木槿的手,“我知道,我就是……老太太怎么就不知道口下留点德!” 桐姐儿一把抱住苏木槿,仰着头哭,“三姐,我心疼你,心疼二伯娘,心疼二伯,奶她说话太难听了……” 苏木槿笑笑,“没事,以后我们出去住,她再骂我们也听不到了,你们也装没听到,咱们就当她是猪圈里的苍蝇,在嗡嗡嗡……” 桐姐儿破涕为笑。 裴氏也笑。 栀姐儿稍松下一口气,“我去做晚饭。” 裴氏也要起身,苏木槿扶着她,对栀姐儿点头,“你先去,看看老太太的反应,如果非要你娘出去,你就说你娘听说我们真的分出去了,受了惊,动了胎气,这会儿正歪着养胎。” 栀姐儿眼睛一亮,“好。” 桐姐儿抹了一把眼泪,“我跟姐姐一起。” 姐妹俩手牵手出了屋,苏老太太果然继续叫裴氏,栀姐儿按照苏木槿教的说了,苏老太太虽然还是不满却不敢继续叫了,毕竟,庄户人家,子嗣是大事。 几人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苏老太太在外面接着说了句,“少做点儿,打今儿起,二房就分出去了,家里的饭没他们的份!” 裴氏坐不住了,“这……怎么能这样?” 苏木槿笑,“四婶别担心,一会儿我去六婶家,先凑合两顿,等回头安顿下来就好了。” 裴氏唉声叹气,“这都是什么事!” 沈氏一点也不意外,没立时赶他们离开估计已经是苏老爷子顾及柳老太爷了,不给饭吃,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袁氏从外面探头进来,瞧见沈氏半靠在床头眯着眼,裴氏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眨了眨眼睛,“四嫂,你好好的啊?栀姐儿还说你动了胎气,我还以为你跟二嫂一样没了……” “呸!袁氏,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上嘴!”裴氏动了怒,霍然抬头瞪向袁氏。 沈氏听到袁氏的话也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袁氏。 袁氏嘿嘿笑了两声,看了苏木槿一眼,走进来,反手关了房门,凑到沈氏与裴氏跟前,“我刚才听老太太嘀咕,说家里的东西你们啥都别想拿走,二嫂,你家里有啥金贵的东西先给我吧,我跟达哥儿他爹帮你们保管。” 裴氏瞪眼,保管?说的好听,到最后都进了他们五房出不来了吧? 沈氏淡淡的看了袁氏一眼,“不劳烦五弟妹,我家里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都是一些破布破棉絮。不值几个钱。” 袁氏撇撇嘴,一双眼睛却转的骨碌碌的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看到分割里外间那精致的隔扇,眼睛一亮,“二嫂,你们啥时候搬走?这隔扇肯定没法带走到时候就给我家吧,我们俩屋一个隔扇都没有,这个正好放我跟孩子他爹那屋……” 袁氏满脸喜庆,说的这隔扇好像已经是他们家的一样。 苏木槿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裴氏皱了皱眉,扭头看沈氏。 “这隔扇是槿姐儿过三岁生时,她四舅送的礼物,不能给五弟妹。”沈氏抬眸扫了袁氏一眼,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袁氏瞬间耷拉了脸,“都破成这样了,你们还要它干啥?挪来挪去的都给挪零散了。” “这个就不劳五弟妹操心了。” 袁氏撇撇嘴,打量着屋里的东西,还想踅摸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被裴氏拽住了胳膊,“他五婶儿,我肚子不舒服,你扶我回去躺床上歪会儿。” 说着,死拉硬拽着袁氏走了。 “哎,四嫂,你这么大力气哪像不舒服的样子,你放手,我得赶紧看看二嫂家有啥我能要的,不然回头还不得便宜大房跟三房了……” 不知道裴氏跟袁氏说了些什么,袁氏不再抱怨。 隔一会儿,四房的房门嘎吱一声响,像是两人进了屋。 沈氏疲惫的靠在床头,露出一抹苦笑。 “娘,你躺下歇会儿,我去六婶家借点粮食煮了饭带回来。”苏木槿站在不远处,看着沈氏道。 沈氏忙诶了一声,推了棉姐儿过去,“你带着棉姐儿去,她刚才一直缠着找你。” 棉姐儿一双眼还是红的,看见苏木槿,伸着双手要抱抱,苏木槿心下一软,将小妹软乎乎的身子抱入怀中,在她颈窝处狠狠吸了一口气,棉姐儿立刻咯咯的笑了。 沈氏见状,也跟着笑了。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转身要走,沈氏一动,张口喊住了她,苏木槿回头,沈氏又犹豫了,朝她笑笑,“去吧,跟你六婶说一声,等过几天,咱们安顿好了,再一块儿给她折算银钱。” 苏木槿嗯了一声,出了房间。 沈氏躺在床上,看着房梁上蜘蛛织的几个网,看的出了神。 苏海棠偷摸着瞧了眼沈氏,沈氏没有动静,隔一会儿,再瞧一眼,沈氏依然没有动静,她转着眼珠,小心的先将一只脚放到地上,扭头看了眼沈氏,再放另一只脚,两只脚都放下地,再猫着腰试探着往外走,沈氏依然没吭声。 她眉梢之间便多了几分小得意,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快到房门口时,又扭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沈氏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眸,吓的惊呼一声,“娘!” 然后一跺脚,扁着嘴道,“娘,你吓死我了。我去六婶家看三姐做什么好吃的,娘刚没了小弟弟,得多吃一些好的,可不能都被三姐和棉姐儿偷吃了。” 她说完就想拎着裙子往外跑。 “站住。”沈氏看着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过来。” 苏海棠的眼神左右躲闪了几下,跺了跺脚,故作生气道,“娘,我去帮你要好吃的,三姐最贪吃,她现在又疼棉姐儿,一准儿全吃干净了不给咱们留……” “过来!” 沈氏的声音突然拔高,甚至带了几分尖锐。 苏海棠的身子蓦地一抖,“娘、娘,你怎么了……” ------题外话------ 小栖是个裸奔党,存不住稿子的苦娃娃,目前正在努力调整更新时间,尽量调到上午更,13点以前,从明天开始公测。 亲们不要太早来看,不然老刷新不出来会影响心情的,么哒,爱你们。 正文 148 搬家 沈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语气已经放缓,“你过来,娘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什、什么话?” 苏海棠站在原处,没有动。 沈氏静静的看着她,面色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苏海棠不安的揪着从李家穿回来,一直不舍得换下的桃红色绣着桃枝桃花的襦裙下摆,揪了几下又忙松手,把揪起的褶子轻轻抚平。头垂的低低的,一双眼睛不时的偷瞄沈氏,速度飞快,技术娴熟。 沈氏看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往外突突,刚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比刚才燃烧的更猛烈。 她忍了又忍,奋力压下心头烧的她心神俱裂、几近支撑不住的那把火,拍了拍床沿,“过来娘这儿,娘跟你说说话。” 苏海棠抬眸看沈氏,眼神茫然似乎不明白沈氏为什么一定要这会儿跟自己说话不可,只是,眸底那抹探究和恐慌出卖了她。 沈氏放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她虽说在十八里寨呆了十几年,可到底是在宅子里混过的,苏海棠眼底的那些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她? 她心痛的不能自已,棠姐儿才多大,已经学会在她面前玩心眼子了,还试图迷惑她! 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苏海棠打量着沈氏的神情,没敢关房门,往沈氏的方向踱了两步,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娘。 沈氏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心中巨浪翻腾,面上却没显露一丝一毫,声音依旧和缓平淡,甚至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有你六婶子看着,你三姐跟棉姐儿不能把你那份给吃了,快过来,娘问你几句话,你再去你六婶子家。” 苏海棠怔了一瞬,看着沈氏唇角的笑意,心慢慢松了下来,脚步轻快的跑到了沈氏跟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抓着椅子背往床边蹭了蹭,笑盈盈道,“娘,你说。” 沈氏的心更沉了。 她换了个姿势,看着笑盈盈的苏海棠问道,“今天在李家凉亭是怎么回事?你跟你三姐还有丹姐儿怎么会掉下湖去?你们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沈氏问这事,苏海棠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随即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眼神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实在躲不过,只好低垂着头开口,“我们喝的好好的,李家……那个少爷来说话,三姐跟桐姐儿要带着棉姐儿走……” 说到这里,苏海棠偷瞄了沈氏一眼,见沈氏没反应,咬了咬唇又道,“大姐……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恼了,要推三姐掉下去,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姐……大姐突然掉了下去,我、我也掉了下去,还……还有三姐。” “你是说你三姐是被你大姐推下亭子的?”沈氏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海棠,问话的同时没放过她脸上细小的变化。 苏海棠怔了一下,咬着唇,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扬起脸看着沈氏,满脸后怕的扑到沈氏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娘,我当时吓坏了,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知道本来说的好好的,突然就掉下去了……我跟大姐三姐是一块儿掉下去的……” 沈氏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悬崖底儿。 棠姐儿在说谎! “你们都说了什么,你三姐为什么要带着桐姐儿跟棉姐儿离开?”沈氏抬起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苏海棠的后背。 苏海棠的身子在沈氏怀里僵了僵,好半响才出声,“李家小姐要告诉李家少爷三姐的名字,桐姐儿不让,二姐说都是自家人,不用避嫌,桐姐儿就恼了,然后……娘,咱们分家是不是因为这个?” 苏海棠一脸似懂非懂的神情仰头看沈氏,“大伯娘她们要害三姐,二姐又害的娘没了小弟弟,所以爹才生气的……” 沈氏低头,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看着她一脸懵懂的表情和眸底那抹掩藏的并不彻底的懊恼,手脚僵冷如冰。 这个孩子,今年才十一岁。 是了,她十一岁时已经伺候在小姐院里,虽不屑与那些姐姐们争长论短,但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一等二等三等,除却小姐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就数她和秋澜姐姐心思最活泛,察言观色的本事无人能比。 可她那份心眼是用在尽心办好差事上,而不是……联合外人设计陷害自家人! 棠姐儿…… 沈氏的心,像是被冰刀来回搅着,又像是被烈火焚烧着,冷热交替哪一种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将苏海棠推开,翻身躺在床上,背对她,“你去找你爹回来,就说我不舒服,让他赶紧回来,不要找你张爷爷。” 苏海棠心里惦记着事,见沈氏并没追究在李家的事,心中大喜,又见沈氏的脸果然白的吓人,便应了一声,拎起裙子轻快的跑了出去。 脚步声渐响渐远,沈氏猛的从床上坐起,揪着胸口的衣服拼命的大口喘气,眼眶红的顷刻间就布满了血丝。 疼! 好疼啊! 她的心…… 槿姐儿! 棠姐儿!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泪如雨下,却一声都不敢哭出来,只死命的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看着门口。 苏连华急匆匆赶回来,被她满脸泪水的模样吓了狠狠一跳,忙扑过去,“梅娘,怎么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张叔,我去……” 苏连华一迭声的问话,说到最后扭头就要往外跑,被沈氏一把抓住衣襟,扑进了怀里,埋在他胸口无声的哭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苏连华已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泪水打的湿透。 沈氏哭的浑身颤抖,几度哽咽的喘不过气,苏连华心里隐约猜到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搂着沈氏,顺着她的后背。 沈氏哭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收了眼泪,没有力气的靠在苏连华怀里。 苏连华看着妻子白的跟素白绢帕一样的脸色,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惊惧。 夫妻两个,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偎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桐姐儿叫苏老太太吃饭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四房房门打开的声音,袁氏乐呵呵的从屋里出来,高声叫道,“娘诶,你孙女做好了饭等你吃饭呢。” 栀姐儿轻柔的唤着,“五婶儿。” 袁氏哎了一声,直扑灶屋而去。 沈氏才缓缓坐直身子,一双水洗过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苏连华,满目惊惶,“华哥……” “我在,我在的。”苏连华忙道。 沈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在李家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点一滴的都与苏连华说了,说到三人落水那里,沈氏嘴唇哆嗦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完整的话,“她们一起落的水,我……我没看到槿姐儿!我、我……我就看到了棠姐儿,华哥……我没看到槿姐儿!我怎么会没看到槿姐儿……” 沈氏的神情几近崩溃,抬手一巴掌打到了自己脸上,用力之大,只片刻脸上便红了一片。 眼看她还要动手打第二下,苏连华忙抓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安抚,“梅娘梅娘,冷静冷静,你冷静一下,你不是故意的,那种情况下,你能看到一个救上来已经很不错了,我先前见多了自家孩子掉水里,爹娘吓傻的……你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不,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怎么会一样呢?”沈氏摇头,“她们一块儿落的水,我就看到了棠姐儿,棉姐儿说槿姐儿是紧跟着棠姐儿落的水,你说,我怎么可能只看到棠姐儿,没看见槿姐儿?!你说啊!” 苏连华心口一疼,将沈氏搂的更用力了一些,“梅娘,不怪你!你看槿姐儿好好的,她会凫水的你忘了吗?再说小张叔不是也看过了,槿姐儿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自责的……等我们离开这,我们一家几口重新开始,就当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沈氏没有出声,窝在苏连华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起身轻轻推开苏连华,脸上一片冷肃之色,“槿姐儿是没事,可是……我们如果因为槿姐儿没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那与先前老太太下狠手差点要了槿姐儿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苏连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沈氏抬手抹去满脸的泪痕,冷然道,“棠姐儿……我以后会不错眼的盯着她,她这是长歪了,我得给她扭过来!” “好,都听你的。”苏连华拿帕子轻柔的给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她还小,还扭的过来,我们一起把她这性子给扭过来!” 沈氏破涕为笑。 苏连华在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忽然沉甸甸的。 两人说完话没一会儿,战六婶挎着一个竹篮子,一手牵着棉姐儿,身旁跟着苏木槿,进了二房。 看到沈氏的脸色不好,忙将竹篮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松开棉姐儿,快步走过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 沈氏摇头,朝战六婶笑笑,“六嫂,又给你和六哥添麻烦了。” 战六婶嗔瞪她一眼,“说这话跟我们见外了不是。我给你炖了鸡蛋羹……” 她扭头叫槿姐儿,苏木槿从竹篮里端了碗出来,递给战六婶,战六婶接了往沈氏手里塞,“小月子最是要做好,不然落下月子病,可是要带一辈子的。” 沈氏的鼻尖一酸,嗯了一声,低头拿勺子喝了几口。 战六婶起身张罗把带来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拎着竹篮问苏连华,“听你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要你们搬出去住,你们想搬去哪,看好了吗?” 苏连华看了眼沈氏,点了点头,“看好了,就在村口那几间。” 战六婶想了想,皱了皱眉,“成,明儿个让你六哥去帮你拾掇拾掇,先收拾出来住着。好在这会儿是夏天,也不怕冷着冻着,防着些蚊虫就行了。你们先吃饭,明天一早我再送饭过来,顺便帮你们收拾东西。” 战六婶挎着竹篮快步走了。 沈氏招呼棉姐儿过去,棉姐儿看了苏木槿一眼,没有动。 苏木槿朝沈氏淡淡一笑,“娘,你吃吧,棉姐儿懂事着呢。” 棉姐儿连连点头。 沈氏就笑了,“棉姐儿真乖。” 棉姐儿双眸一弯,仰头看苏木槿,苏木槿伸手将她抱到椅子上坐下,手撕开半块葱油饼递给棉姐儿,又帮她盛了小半碗黄瓜片汤放到她面前,才自己坐下。 一家人沉默的吃完晚饭,苏木槿去洗刷了碗筷,收回房间。苏海棠才从外面回来,见到四方桌上盖着的葱油饼和黄瓜片汤,惊喜的跑过去,“娘,这是六婶子送来的吗?” 她啊呜咬掉一大块葱油饼,嘴里塞的满满的,突然想到什么,左右四顾,晃了一圈似乎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就端了汤喝下一口,又咬掉一大块葱油饼,呜呜啦啦的问沈氏,“娘,六婶子没给你**蛋羹吗?” 沈氏没出声,苏连华皱起了眉,“你小点声。” 苏木槿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棉姐儿起身去了外间。 苏海棠看着苏木槿的背影,撇了撇嘴,回头抱怨道,“六婶儿可真是的,平时说的多好多好,娘做小月子,她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娘吃……” 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连华沉了脸。 苏海棠似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儿,将口中的葱油饼咽下去,喝了口汤,坐下狼吞虎咽的将剩下一个葱油饼吃了个干干净净,汤也喝的一点不剩。 吃饱喝足,往椅子上一靠,舒服的眯着眼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葱油饼了,奶平时都不让做,分了家真好。爹,娘,我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有葱油饼吃了?” 看着眼前几乎放飞自我的女儿,苏连夜也察觉出了危机感。 他侧眸与沈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摆了手让苏海棠收拾好碗筷回去睡觉。 苏木槿在外间听到动静,进来跟苏连华和沈氏打了招呼,开门回了隔壁屋。 半夜,苏海棠翻身,一脚踹到了棉姐儿的肚子上,棉姐儿疼的从睡梦中醒来,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去了外间,收拾了盛哥儿和业哥儿的床,哄着棉姐儿重新入睡。 自己却躺在床上,借着门缝透过来的月光看着隔扇上开的灿烂的木槿花,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四房,苏连贵一回来,就听到二房分出去的事,又惊又喜,“真的?” 裴氏点头。 苏连贵就笑了,“分了好,分了家,二哥他们也能过几天好日子……” “爹……”桐姐儿一点都不开心,嘟着嘴看苏连贵。 裴氏轻声叹了一口气,栀姐儿也一脸沉默的坐着。 苏连贵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桐姐儿便将白日里李家发生的事说了,又将张氏回来告状,蓉姐儿发疯推倒沈氏害的沈氏落了胎,老爷子老太太是非不分一股脑全把责任赖在二房身上的事一连串的全都说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寂。 苏连贵脸色阴沉的可怕。 “爹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二哥二嫂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日里不清楚吗?二哥二嫂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来劲儿了!非要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是想干什么!槿姐儿跟二嫂怎么样?你张爷爷怎么说?” 桐姐儿嘟着嘴轻轻摇头,“张爷爷说三姐没事,二伯娘伤了身子,需要好好坐月子。” 苏连贵嗯了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问裴氏,“二哥他们什么时候搬出去?住哪说了吗?” “二嫂的意思是去村头那几间荒废的茅草屋,拾掇一下先搬进去。”裴氏叹了一声,“看二嫂那意思是一日都不想在这院里呆下去了。” “不呆就不呆吧,幸好现在是夏季,天不冷,茅草屋也尽够住了。”苏连贵也叹了一声,与裴氏商量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回头拿出来先给二哥二嫂他们。” 裴氏点头,“我等你回来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儿,二嫂他们手里还有战六哥战六婶的钱,还欠着文家少爷的银子,手里肯定缺少银子用,咱们这银子留一些嘉哥儿的花销,剩下的都给二嫂他们。” 苏连贵面上就有几分感激,裴氏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轻轻笑了。 苏连贵也笑。 洗漱好,喊了两个女儿回隔壁屋休息,苏连贵躺在床上,与裴氏闲话,“大房心思不正,以后让栀姐儿跟桐姐儿不要跟大房走的太近。” “这还用你叮嘱?就是小姑……我也没让栀姐儿她们亲近。” 苏连贵尴尬的赔着笑,“咱们大人不跟小人计较。” “计较?苏连贵,他们毁了栀姐儿一辈子!你让我不跟他们计较?”裴氏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拔高的瞪着苏连贵。 苏连贵的笑容一僵,想到女儿脸上那蜈蚣一样的疤痕,心底疼的一抽,“我说错了,这事是他们不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到丈夫的态度强硬起来,裴氏眼睛一红,抬手就打了过去,锤在苏连贵胸口,“他们把栀姐儿害的这么惨,我为什么要原谅她们?我就要记着,记一辈子,这辈子,她们休想得我一个好脸色!休想!” 苏连贵忙附和,“不原谅不原谅,我也没打算原谅她们!别气了,不气了……对了,三哥不是一直反对二哥分出去吗?今天他没出声?” 裴氏摇头,“缩在三房一天没出来,连饭菜都是三嫂端进去的。” 苏连贵皱眉。 裴氏又道,“我看三嫂脸上有伤,走路也有点拐……” 苏连贵的眉头皱的更狠了,“三哥怎么老是动手打人!” 裴氏抱着肚子,重新小心翼翼的躺下,咕哝了一句,“窝里横。” 苏连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半响,轻叹了一口气,躺下,“我明天跟方管事请天假,帮二哥先拾掇一下,把家搬了,免得……” 他娘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抬眸看了眼正屋的方向,闭上眼好久没睡着。 第二日,天未亮,苏连华就起了身。 沈氏跟着要起来,苏连华忙摁住她,“你动什么?你刚伤了身子,好好卧床养着,等那边房屋整理好,我再回来接你们娘儿几个。正屋那边……说什么你都别理会,咱们离开这个院子,以后除了逢年过节,跟他们也不打什么交道了。” 沈氏抿了抿唇,含笑点头,“我知道了。你上次还说那房屋屋顶塌的厉害,修补太难的话不如花点银钱重新架一个。” 苏连华应了好,将沈氏扶躺到床上,穿好衣裳,出了门。 出了苏家院子,往前走没多远,就碰上迎面走来的战六叔,看到他,哈哈笑了两声,“正要去寻你,我刚去村头那去看了,四面的墙壁还算结实,就是那屋顶不中用了。一会儿寻哥几个弄个茅草顶搭上就成了,费不了多少功夫。” 苏连华跟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战六叔搭着他的肩膀掉头往回走,“先家去吃了早饭再去寻人。” 两人一块儿到战家时,战六婶刚洗了手正盛粥,看到两人进来,笑着招呼两人。 “……先落了脚,等手头攒上几个银子,买上一些砖瓦,再起几间结实的房子。收拾好房顶下午我去山上给你砍几根竹子,扎一圈篱笆,再圈几块儿地,回头盛哥儿他娘想养鸡鸭猪的都有地儿了……”战六叔乐呵呵的帮苏连华思忖着。 苏连华跟着点头,眉眼间略带了几分歉意,“欠六哥六嫂的银子怕是要往后拖一拖了。” 战六婶笑,“那是给老二准备成亲盖房用的,他这会儿心眼里全是练武,哪还顾得上娶媳妇。” “那混小子,上次回来还想跟我动手!也不看看他才学了几天武,就跟我得瑟上了,结果……”战六叔提起小儿子,哈哈大笑,“还不是被我几拳头打趴下了。” 战六婶瞪过去一眼,战六叔心虚的干咳几声,“早饭要凉了,赶紧给锦鸡儿她娘送去吧。” 战六婶嗤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了竹篮,挎在胳膊上与二人道,“我过去送饭,收拾好东西再过去帮忙。” 苏连华道了声谢谢,目送战六婶出了院子。 兄弟俩又闲话了几句,吃完饭分头去寻人,半路上遇到三两个结伴从苏家寻他而来的,肩膀上都扛着家伙,战六叔那边也凑了三四个。 一行七八个人去了村头,先将茅草屋周围疯长的草给连根拔了,地面休整平整。又一分为二,将三间屋子的地面整理干净,牵了村里的石碾,将里里外外的土地碾夯实了,才动手去处理屋顶。 柳汉堂抱着两捆竹席走到屋子前,将竹席放下,笑着跟苏连华和战六叔打招呼,“战六哥,苏二哥,你们忙着呢。” “堂哥儿。”两人笑着回话。 “太爷爷让我送两床竹席子过来,给你们搭屋顶用。” “这哪成?这竹席还是新的……”苏连华推拒道。 “不值几个钱,我还赶着去上工,就不留下帮二哥了,你们忙着。” 柳汉堂笑着说完,朝几人摆了摆手,转身大步朝村子外去镇上的路走去。 战六叔拍了拍苏连华,“老太爷惦记着你,以后多往柳家走走就是了。” 苏连华笑着应了。 三间屋子两床竹席显然不够用,战六叔拍拍手,“我家里还有两床用不上的,我去拿来。” “我家里也有一张,舍不得扔又没什么用,刚好拿来给二哥搭个屋顶。” “我家也有。” 几个人相视一笑,打了招呼,各自回去抱了竹席来,说是破旧的,却大多是七八成新的,铺开三间房顶,竟还能剩下两床,战六叔笑着指了指院子,“刚好,剩下那两个待会儿在这给你们搭个棚子,做饭的时候可以挡挡太阳。” 几人说笑着,将怀草剁碎和进泥里,在竹席上糊了一层泥,又铺上怀草,再用一层薄泥压了,不敢铺太厚,怕压塌了下面的竹席。 最后一捆怀草铺上去,下面的人看着都笑了。 “成了。” 几人从屋顶下来,走到下面往上看,又走进屋里转了一圈,出来笑道,“还成,遮挡个太阳是没啥问题,就是不知道刮风下雨成不成。” 苏连华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看今年这天气,下不起大雨,一般小雨这屋顶足够了。” 苏木槿与战六婶一人挎着竹篮,一人拎了个半大的木桶走过来。 战六婶笑着看几人的成果,“还挺快,这还没到正午呢。” “爹,战六叔,几位伯伯叔叔过来歇歇脚喝口水吧。”苏木槿站在木桶边,从竹篮里拿了碗,舀了水递给众人。 “哈哈,正有点口渴。三丫头,你来的正好,给你周二叔来一碗……” 苏木槿笑着递了一碗水过去,周二叔接了一饮而尽,喝完砸吧砸吧嘴,“这水怎么喝着怪怪的?” “槿姐儿在里面加了一些三七,说是清热解暑气。”战六婶在一旁笑着解释。 “诶,还真是,味道不错,比白水好喝多了。”另一个中年大叔也砸吧着嘴点头。 苏木槿笑着接过大叔递过来的碗,加满递过去。 一通水被一群人喝的七七八八,战六婶拉着苏木槿去看房间,指着东西两屋,“你爹娘东屋,你们姐妹西屋,盛哥儿和业哥儿回来……怎么办?” “家里还有两架隔扇。”苏木槿道。 战六婶一怔,随即就笑了,“我把这个给忘了,隔扇是你舅舅送的,到时候可以搬过来,把房间隔成里外两间,这样就是再多两个人也不愁没地方住了。” 苏连华与战六叔留几个帮忙的兄弟吃饭,被几人打手一挥,“不差这一顿,等回头你盖砖瓦房上梁的时候,哥几个一定来……” 苏连华连声道谢,送走几人,去战六叔家吃了饭,下午开始往茅草屋里搬东西。 苏连华进正屋跟苏老爷子打招呼的时候,苏老太太的眼神飞刀一样嗖嗖往苏连华身上射,苏老爷子脸色阴沉,头未抬,看都未看苏连华一眼,就摆了手,让他离开。 苏连华没多说,转身出了正屋。 苏连贵赶回来的时候,正碰上战六叔赶着牛车来苏家,跟苏连华打了声招呼,两人先将槿姐儿屋里的两张床搬上牛车,又捎带了一些收拾好的包裹,先去了一趟。 等第二趟拉苏连华与沈氏的那张床时,苏老太太不愿意了。 “这床不能拉走!这是我跟老头子出钱打的,不是你们二房的东西,不能出苏家!” 裴氏无语的瞪着苏老太太。 袁氏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娘诶,这可是二嫂他们成亲时的床,你把床留下,还能……自个儿睡不成。”最后一句憋着笑含糊不清的咕哝在嗓子眼。 苏老太太狠狠瞪了袁氏一眼。 苏连贵皱了皱眉,走上前,“娘,你留这床干什么?这是二哥他们……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走开,我说不能搬就不能搬!”苏老太太推开苏连贵,叉腰拦在苏连华与战六叔跟前。 战六婶扶着沈氏站在门口,看着苏老太太大骂,“苏老婆子,儿子儿媳妇成亲的床你也要扣下来,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苏老头呢!当得了这个家不?不能当我们就去找柳老太爷来说说理,再不然就去镇上问问县太爷,后娘非要扣儿子儿媳妇的婚床,算个怎么回事儿!”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苏老太太瞪着战六婶,哼哼道。 战六婶嗤笑,“谁稀罕管你苏家的事,赶紧让开,我们还等着过去收拾东西,没功夫跟你在这闲扯淡!” 苏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苏连贵上前拉苏老太太,“娘,你别闹了,你要这床也没用……” “谁说我没用,我砍了当柴烧!”苏老太太伸手胡乱挠着苏连贵,“你个臭小子,你给我松手!我才是你娘!” 苏连贵吃痛的收回手,低头一瞧,手背上赫然几道血痕,顿时想起自己女儿脸上被老太太抓的伤痕,脸上就带了掩饰不住的怒气,喝道,“够了!” 苏老太太一怔,“老四,你……” “一张床而已,你非要闹大到底是想干什么?二哥他们这些年给你的银子还少吗?多少张床买不到!您就不能消停点,我们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非要闹出点事,折腾个你死我活才是你的目的吗?!”苏连贵说着不觉红了眼。 ------题外话------ 第一天公测失败,罚红包。 宝宝们记得去领。 正文 149 安家落户 苏老太太见儿子红了眼,有些懵,“老四,这是咋了?娘这不是……你哭啥?娘……娘抓疼了你?” 老太太伸手要去摸苏连贵手上的伤,被苏连贵抬手避开,“娘就告诉我,你要二哥的婚床做什么?” “我、我咋不能要了?这床是我和你爹出钱……” “二哥这些年给了爹娘多少银子?还不够这一张床钱?” “那是他该交公的,跟这有啥牵扯?老四,我才是你娘,你这胳膊肘咋往外拐?”苏老太太瞪着苏连贵,想撂狠话,可看着儿子发红的眼睛,到底没狠下心。 “这是我二哥,亲的。”苏连贵闭了闭眼,抬手揉了揉往外突突的太阳穴,“娘,咱能别这么闹腾了吗?你要多少柴禾,儿子给你去山上砍还不成吗?” 苏老太太又气又委屈,狠狠剜着苏连华与沈氏,对苏连贵道,“我是你娘!我说不能搬就不许搬!” “娘!这是成亲的东西,该给二哥家!”苏连贵气的攥紧了拳头,手因用力而轻微颤抖着。 “老四。” 眼见母子俩为了他们二房要生气,苏连华忙上前拦住苏连贵,问苏家老太太,“分家契书上说,该我们二房得的房子、锅碗瓢盆、鸡鸭猪,老太太什么时候折算银钱给我们?” “房子是你们自己不住的,又不是我们撵你们的,凭啥还给你折算银子?”苏老太太一听,瞬间炸了窝一般枪头直对苏连华。 苏连华也不与她争执,只淡声道,“我是我爹的儿子,即使老太太不想承认,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该我们二房的就是我们二房的,老太太若是不服气,大可把昨儿个分家时那些到场的人再请过来,我们再论一论这个道理。” 苏老太太一愣,往正屋东间看了几眼,苏连华哪里有不明白老太太这下意识的动作是个什么意思,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苏连贵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裴氏无语的看着苏老太太。 袁氏啧啧两声,砸吧了两下嘴,开口想说话,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她可不傻,得罪老太太不要紧,惹恼了老爷子可是要吃大亏的。 沈氏呵呵冷笑两声。 满院子的人,突然安静的吓人。 几个苏家的人不说话,战六婶敢说,她上前一步,朗声道,“老太太,你要不要进屋跟里正商量商量,看老爷子还要不要他儿子跟他儿媳妇睡过的床?!” 声音清洗干脆,关键是声音足够响亮,没多会儿,就引来了前头怀着身孕还乐于爬墙头听八卦的周家小媳妇。 “哎呀,这是咋了?里正大伯跟大伯娘这是要扣下二哥跟二嫂子的床?”周家小媳妇乐呵呵的探出一个脑袋,一双小眼睛转个不停,一边不忘回头喊她婆婆,“娘,咱们十八里寨有分家公公婆婆扣儿子儿媳妇的婚床的规矩吗?” “胡咧咧啥,谁家分个家,要儿子儿媳妇的床,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墙头那边,传来周家婆子嗤笑的声音。 周家小媳妇满意的给周家婆子带了几顶高帽,扭头继续看热闹。 院子里的苏老太太已经被她这一番话说的脸色铁青,骂骂咧咧道,“碍你啥事儿,没事瞎凑合啥!” “伯娘这话说的……你可是里正大伯的媳妇啊,你们家要是分家有这规矩,那我们十八里寨可不得比照着做?我当然得问问我娘看有没有这规矩了,我可打算学伯娘也生七八个孩子,这以后也是要经历分家的,我不得想想我以后要不要按里正家的规矩扣下儿子跟儿媳妇的床啊!” 战六婶噗嗤笑出声,看着周家小媳妇笑,“柱子媳妇说的对,咱们十八里寨可没有扣儿子儿媳妇婚床的规矩,老太太,您赶紧让开,别再跟个泼妇一样蛮不讲理的胡搅蛮缠了,被村里人知道,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苏老太太气的瞪着战六婶跟周家小媳妇的眼神,像是要将两人生吞活剥了。 周家小媳妇哎呀哎呀的叫,“娘诶,你看苏伯娘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啊……娘,我肚子疼,被苏伯娘吓的,肯定动了胎气了……” 墙头那边立刻传来周家婆子的惊呼,紧接着就是一顿骂,“老不羞的老东西,没脸没皮,虐待人家亲生儿子跟儿媳妇,当人家亲生儿子下人一样使唤,还要扣下人家儿子跟儿媳妇睡觉的床,老不要脸的东西!我儿媳妇跟宝贝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苏家老太太气的浑身都在哆嗦,“混、混蛋……” “闹腾什么呢!” 苏老爷子沉着脸从正屋背着手出来,目光冷冷的从苏连华脸上滑过,落在苏老太太身上,“你要他们二房的床干什么?家里就缺那几根柴禾了?” 说完,又冷着脸去看苏连贵,“她是你娘,你亲生的娘,你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谁教的你连亲娘都顶撞忤逆?!是不是也要学人跟你爹娘大闹一场,让整个十八里寨的人都来看一场笑话才罢休?!” 苏连华垂着头,看都没看苏老爷子。 苏连贵看了眼二哥,又去看苏老爷子,他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不该跟二哥走的近,是说二哥教坏了他吗?到底是谁闹的笑话? 爹娘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苏连贵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憋的难受! 他替二哥委屈难过。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一直都没这么想过爹,总觉得爹身为里正,待村里人和善又热心,对自己儿子肯定也是上了心的…… 可现在想来,他的自以为是,真的是一场笑话。 算了,这些事他们不是已经看明白了吗? 还想这些做什么! “二哥,我回来的时候,战六哥去找老海头来盘灶,这会儿估计该过去了,我们赶紧过去,二哥二嫂瞧瞧想要什么样的灶,也好让老海头早点盘了,不耽误你们生火做饭。” 苏连贵朝苏连华使了个眼色,苏连华点点头,兄弟们抬着床出了院子。 战六婶一手扶着沈氏,一手拎着几个包袱,沈氏回头看了眼住了十来年的屋子,抬脚出了屋,再没回头。 裴氏大着肚子不能过去帮忙,推了桐姐儿低声嘱咐,“去帮你三姐他们收拾屋子。” 桐姐儿连连点头,蹭着墙根儿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战六婶扶沈氏坐上牛车前头,看到桐姐儿,笑着招手让她也上车,桐姐儿摇头,“我跟六婶子一起走。” 战六婶摸摸桐姐儿的头,笑,“好孩子。” 院子里,桐姐儿的动作没瞒过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的眼睛,苏老太太叉腰瞪着裴氏,手指头点过去,晃啊晃的,“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不省心的贱人,挑拨我跟我儿子,你给我等着!” 裴氏面色淡淡的看了眼苏老太太,抬眸去看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心里一阵烦躁,大手一挥,喝住苏老太太,“行了,儿子要是个孝顺的还能受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挑拨成坏的了?怎么没见老三也变坏?” 裴氏听的心中一阵冷笑,也不理会两个,扶着栀姐儿转身回了屋,关上了房门。 苏老太太气的张口就大骂,什么难听说什么,苏老爷子冷着脸看了四房的房门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甩袖回了正屋。 袁氏乐呵呵的看苏老太太一个人在院子里又叫又跳,泼妇骂街一样,直看的眼皮子发酸,伸了伸懒腰,嘟囔了一句,“得嘞,你继续骂,我回屋睡觉去了。” 袁氏回屋,将房门关的砰砰作响。 苏老太太觉得袁氏摔门是摔给她看的,一阵气恼,再次开骂,这次连袁氏也给骂上了,可袁氏从来都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儿,不少一根头发的事,你随便骂。 大热的午后,苏老太太直骂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儿,可不管是四房还是五房,没一个人搭理她,苏老太太气哼哼的叫梁氏,“没看到老娘渴的头顶都冒烟儿了吗?就不知道烧点水给我喝?不打不动弹一下的废物!” 梁氏在屋里本来听热闹听的正开心,冷不丁也被骂了一嗓子,就有些委屈的去看苏连富,苏连富一眼瞪过去,“发什么愣?还不赶紧给我娘烧水喝去。” “娘骂我,我啥都没干……”梁氏心里委屈,她不想去,凭啥老太太生二房、四房、五房的气,连她也骂,她又没做错事。 苏连富皱眉,“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见自家丈夫也不向着自己,梁氏更委屈了,人家丈夫都帮着自己媳妇,他咋就不能! 梁氏一别头,“我不去,我又没做错事,娘干啥骂我。” 苏连富瞪眼,“你不听娘的话,还说你没做错事?赶紧去,别逼老子动手!” 梁氏一哆嗦,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慢慢磨蹭着打开了门。 苏老太太见她半天才出来,又是一阵唾沫星子的骂,梁氏不敢还嘴,红着眼去灶屋烧了一大锅热水,又被苏老太太骂她浪费柴禾,“我就一个人喝,你烧那么多水干什么?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你这么霍霍的,你个败家娘儿们!还不给我舀一瓢冷着,这么烫我怎么喝……” 梁氏气的一边抹眼泪一边拿瓢舀热水出来。 苏芙蓉将头缩回去,噔噔跑过去,“娘,二房走了,奶正骂三婶儿出气。娘,咱们咋办?” 张氏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 “娘,要不,咱们回镇上找我爹吧?”想到李家老太太赶她走时,那股狠辣决绝,苏芙蓉面上显出几分慌张,“娘,老太太不会真的不让咱们再进李家吧?” 张氏看了她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苏芙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揪住张氏的衣摆,“娘,老太太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娘你答应我的,你说让我去做小姐的陪嫁,以后给姑爷当妾的,娘……” 张氏一把拍开她,“早知道会这样,早干嘛去了?你姐发疯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拦着点?你不知道那是你姐,她吃挂落咱们一家子都跑不掉吗?这会儿后悔死有什么用?” 苏芙蓉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你怪我!那能怪我吗?我们都好好的按照先前说的灌槿姐儿喝酒,我都看着她把那杯加了药的酒喝了,等她药效发作,我们把她带去我姐的院子,少爷再去就成事儿了!可少爷偏那会儿去了,我姐跟抢独食儿的老母鸡一样,扑腾着就要把槿姐儿推下水,我能怎么办?我当时都看傻了,哪想到她会突然发疯……” 张氏摆手,“行了,什么话都给你说了。” “我不管!” 苏芙蓉突然拔高了声音,“我要回李家,我要给小姐当丫鬟去!我要当姑爷的小妾哪怕通房都行,我才不要随便嫁个人,苦哈哈的过一辈子!我不要!” “小声点,你是怕你奶听不到是不是?她这会儿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张氏一巴掌扇过去,将苏芙蓉拉坐到床沿。 苏芙蓉嘟着嘴,“你还说我,娘你当时跟奶告状的时候咋不想想二叔他们会分家……” “你个死妮子,这事怪谁?还不是怪你!好好的你往她肚子上撞什么撞?别说她怀着孩子,就是没怀孩子,女人的肚子也不能使劲儿撞的!”张氏瞪着苏芙蓉。 想到当时沈氏身下的一大片血,苏芙蓉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谁知道她平时那么横,一下子就被我撞倒了……” 张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娘,我想回去,我不想呆这里,昨天好多蚊子咬的我半夜都没睡着。”苏芙蓉晃了晃张氏的胳膊,“我们回家找爹吧,娘……” 张氏抬眸看着女儿,好一会儿才点头,“行,我们回家。” 回到镇上才有机会重入李家,老宅这边儿……反正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回去跟昌哥儿他爹商量商量,老爷子跟老太太这边还是靠他周旋,她……就跟着听骂吧,反正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张氏想明白了,就招了招手,凑到女儿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苏芙蓉听的连连点头,“好。” “去吧。” 苏芙蓉趴到房间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苏老太太摔摔打打的喝了一碗水,又骂了一刻钟回了东屋,才朝张氏点了点头。 张氏忙起身,将铺开的被褥重新收起来放到衣柜里,扑了扑身上的衣裳,与苏芙蓉偷摸着从正屋西间摸了出来,脚步飞快的出了正屋,溜出了院子。 然后,仿若后面有人追赶似的双腿捣腾的飞快,直出了村子,两人才停在一棵树边大口喘气休息。 “娘,你看。” 苏芙蓉捅了捅张氏,张氏顺着苏芙蓉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村头那三间茅草屋,像是大雨一浇,风一吹就会坍塌一般。 张氏眸底满是冷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气。 “活该!以为会打猎就得了座金山……呸!看你们二房怎么折腾,再折腾也是一辈子穷酸命!” 苏芙蓉看着张氏满眼满脸的嫉妒恨,撇了撇嘴。 …… 村头,见几人赶着牛车过来,苏木槿带着棉姐儿迎出去,先扶了沈氏下车,看着苏连华与苏连贵兄弟将床搬进东屋,苏木槿进去铺了席子和被褥,才与战六婶一起扶着沈氏上了床。 沈氏朝她们笑,“哪有那么娇弱了,我以前可是跟我爹娘练过功夫的。” 战六婶嗔怒的瞪过去一眼,“你练过功夫跟你坐月子有关系吗?” “小月子……” 沈氏一句话没说完,被战六婶冷眼打断,“小月子更重要!周家婶子那一身的毛病就是小月子没坐好落下的!” 沈氏讪讪一笑。 战六婶瞪她一眼,沈氏忙赔笑,“六嫂,我不敢了,我好好坐小月子还不成吗?” 战六婶轻叹一声,“你啊……嫂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些事搁谁心里都让人痛快不起来。咱们不回头看,咱们往前看,你们分了家,搬离了狼窝,以后什么事都是自己当家做主,想吃吃想喝喝,想给孩子添好衣裳就花钱买,以后都是顺心顺意的好事儿,可不能让先前那些不痛快的事给影响了,知道吗?” 沈氏点头,“我都知道,心里一时过不去这个坎罢了。六嫂别担心,过几日我就好了。” 战六婶笑笑,扶她躺下,“老坐着对腰不好,你休息一会儿,我跟槿姐儿出去看他们盘灶。对了,这灶你有什么要求没?” 沈氏一边躺一边摇头,“没有,一个大灶做饭,一个小灶炒菜,两个灶就行了。” “娘,要三个灶吧。” 苏木槿在一旁插嘴。 沈氏与战六婶一起看过去,“多要一个灶干什么?” “以后养猪,给猪煮食的时候用。” 沈氏一怔,战六婶就笑着点苏木槿的额头,“你还嫌弃猪食!” 苏木槿呵呵干笑两声。 沈氏也笑,“那你去跟你爹说,让老海头帮忙多盘一个,离灶棚远一些。” 苏木槿笑着应了,转身出了东屋。 战六婶与沈氏又说了几句闲话,也走了出来,看老海头盘灶。 老海头不是十八里寨的村民,是十几年前拖家带口的流落到十八里寨,苏老爷子见一家子可怜就拨了块荒地给一家人讨口饭吃,谁知道,这老海头居然有一手的盘灶绝活,待人又和气,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十里八村的盘灶几乎都来找他,他有了生意攒下几个大钱,就在十八里寨起了两间屋子,算是在十八里寨落了户。 “海叔,劳烦您了。”苏连华将苏木槿的意思转述给老海头后,又道谢。 老海头敲着自己的大烟杆子,看了苏木槿一眼,笑呵呵的,“都是一个村里住的,二小子说这话就跟海叔见外了。你家三丫头出落的越发标志了。” 苏木槿笑着屈膝。 老海头笑着摆手。 老海头做惯了盘灶的活,不过一个时辰就利落的盘好了两大一小灶,看了看天对苏连华道,“天热,不能直接暴晒,用东西挡一挡,有个三四天,这灶就结实了。” 又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让有事再去寻他。 苏连华一一应下,拿了准备好的工钱给老海头,老海头也不矫情,接过揣到了怀里,等回家,带着自己的小孙子送了一大一小两口锅并几双碗筷,说是女婿给别人做坏的锅,但好在自家煮个饭是足够的。 苏连华一阵感动,连连道谢。 老海头拍着他的肩膀,“你爹这两年有些拎不清,你们分出来也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是,谢谢海叔。” 老海头别着大烟杆与小孙子慢慢走了。 战六叔轻轻的叹息,“走吧,去山上砍一些竹子回来,今儿个再把院子圈起来,明天再去镇上买一些家里短缺的东西。” 苏连华笑着点头,虽说家里还有外债,这两年可能辛苦一些,但总归日子有了个奔头。 兄弟三个拿着砍刀背着弓箭进了山,战六婶帮着摆放搬来的物件儿,其实也没几样东西,沈氏不是从苗家寨出的嫁,是主家指的婚,回来时并没有把那些箱子柜子的嫁妆带回来,二房屋里那些摆设都是两人后来一点一点的攒起来的。 战六婶看着本来就不大的屋内摆了床之后,依然空旷旷的,心头蓦然发酸,这两口子,整天忙里忙外的,却一分家底都没挣下来。 幸好是分家了。 虽然,这分家的代价挺大的,但好的是以后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 战六婶感叹了好半天,才扑了扑身上的衣裳,跟苏木槿打了声招呼,回自己家拿了桶挑了水过来,把屋里擦了一遍。 到半下午,战六叔与苏连华、苏连贵三人一人扛了一捆竹子回来,将竹子劈开,切割成拇指粗细的长条,斜错交织围着三间屋子向外略三分地处开始扎,篱笆高度略到大人胸口。 三人顶着太阳,将篱笆扎的密密实实的,圈了一大圈。 太阳快落山上,篱笆墙完成,桐姐儿不知道从哪里扯了几颗金银花的藤蔓,架在篱笆上,将根种在篱笆下,又跑去舀水浇。 战六叔看的哈哈大笑,“这天可活不成。” 桐姐儿撅嘴,“一定能活。” 战六叔还要反驳,被战六婶瞪了一眼,便摸着鼻子笑,“能活,哈哈,能活……” 桐姐儿笑嘻嘻的又跑去舀水给战六叔喝,“六叔,这篱笆墙扎的真好。” 战六叔被夸的挺了挺胸脯,桐姐儿黑眼珠咕噜转了一圈,指着空荡荡的院子,道,“可惜,这么大这么好的院子,没有一棵树……” 说着,可惜的直摇头,好像没有树就不成家一样。 “六叔,你帮二伯他们挪一颗树过来呗。” “噗。” 战六叔一口水喷了出去,僵着脖子看桐姐儿,桐姐儿眨着眼睛,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战六叔。 战六叔抬手扶额,扭头问苏连贵,“这是你闺女吗?是老二家的吧?这么心疼老二。” 苏连华与苏连贵相视大笑。 “不过,这院子里确实少一棵树。”笑罢,苏连贵也道。 “这会儿天热,挪过来怕也不容易成活,等天气转凉一些吧。”战六叔也笑着道。 三人稍歇片刻,又去后院扎了鸡圈和猪圈,将东西收拾干净,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战六婶挎着竹篮给沈氏送晚饭,一边招呼忙活半天的兄弟几个回去吃饭。 “棠姐儿呢?” 看着沈氏吃完一个红糖鸡蛋,战六婶一边收拾竹篮一边四处看。 沈氏沉了沉脸。 战六婶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叫了苏木槿、棉姐儿与桐姐儿,一起去吃饭,走到门口又回头,“棠姐儿回来你让她直接去我家吃饭吧,都这个时辰了,谁家也该吃晚饭了。” 沈氏扯了扯嘴角,似想笑却没能笑成功。 战六婶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院子。 天落黑,苏海棠才回来,一进门就问沈氏要吃的,沈氏说家里刚盘了灶没吃的,她转头就要去战家,被沈氏叫住,“今天一天你去哪儿了?” 苏海棠躲闪着沈氏的目光,“我、我去找程然了,她姐姐从外面回来,带了好多好看的绢花……” “我在家坐小月子一个人闷,你以后就留在家里陪我,哪都不许去。”沈氏摆手,不想再听她的谎言,冷然道。 苏海棠撅了撅嘴,“三姐和棉姐儿不是在家陪娘吗?” “娘就要你陪。”沈氏淡淡的看着她。 苏海棠还想还嘴,冷不防看到沈氏眸底的清冷,心底一颤,忙垂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没多久,篱笆墙外就响起熟悉的女孩子声音,“槿姐儿!棉姐儿!快出来,我们给你们送东西来啦……” 桐姐儿先一步跑出来,看到站在马车前头冲她挥手的蓝衣女子,笑盈盈的抬手回应,“三姐,快来,是婉姝表姐来了。” 她话音甫落,马车帘子撩起,露出里面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桐姐儿脸上的笑容更大,“沈家姥姥,沈家大舅妈。” “还有我们!” 马车后,响起错落有致的马蹄声,三匹马三道人影策马而来。 桐姐儿看的双眼发亮,“沈家姥爷,沈家大舅舅、四舅舅。” “哈哈,这不是老四家的桐丫头吗?你怎么在这儿?” “大舅舅好,我来找三姐和棉姐儿玩儿。”桐姐儿笑眯眯的回话。 苏木槿牵着棉姐儿从正屋走出来,看到结伴而来的姥姥、姥爷一家人,脸上露出笑容,“姥姥,姥爷,大舅舅、四舅舅、大舅母……” “还有我呢!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沈婉姝从马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搂住了苏木槿,“你这个傻丫头,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道找人给家里送个信儿,你知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得了信儿,一家人一晚上都没睡着!” 苏木槿心底一软,抬手抱了抱沈婉姝,“表姐,我没事。” “幸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非让李家断子绝孙不可!”沈婉姝发狠的说着。 “胡说八道。”大舅母杨氏从车上下来,又扶了沈老太太下车,听到女儿肆无忌惮的话,一个冷眼瞪过去。 沈婉姝将苏木槿抱的紧紧的,咬着牙继续发狠,“我不管,他们敢害槿姐儿,就要付出代价!” 杨氏一巴掌拍下去,“槿姐儿好好的,你说这话干什么!” “娘!”沈婉姝跳脚,“你一直嫌弃我笨还打我的头,再打智商就跟棉姐儿一样了!” 桐姐儿在一旁嘻嘻笑。 棉姐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笑的弯了双眸。 杨氏哎呦一声,弯腰将棉姐儿抱起来,“我们棉姐儿比过年那会儿更漂亮可人了,来,让大舅母香一香……” 不等她说完,棉姐儿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色么嘛了一口。 杨氏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水,“哎呦我的小心肝儿……” 沈婉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将苏木槿拉到一边,“我娘一直嫌弃我,说我皮的不像个姑娘,她就想要个像四婶儿那样轻言细语软糯讨喜的女儿,可怜的棉姐儿哟……” 一边说,一边看着恨不得将棉姐儿抱回家的杨氏,撇嘴摇头。 苏木槿忍俊不禁,轻推了沈婉姝一把,“舅母也很疼表姐的。” 沈婉姝扭头,一脸‘你在说什么惊恐话’的神情,“我娘揍起人来,很疼!” 桐姐儿哈哈大笑,苏木槿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沈老爷子、沈大舅舅沈延峥、沈四舅舅沈延霄纷纷从马上下来,将马牵进篱笆院,四处踅摸了一圈,没发现能栓马的地方,沈四舅舅沈延霄捡了一根三个指头粗细的棍子,大喝一声,扎进了地下。 然后,接过沈老爷子与沈延峥的马,将马绳栓在棍子上。 沈老太太看了眼奔出来的苏海棠,问苏木槿,“你娘的身子怎么样?” 苏木槿伸出手扶着苏老太太往正屋走,“伤了身子,需要调养。” 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苏木槿,“好孩子,委屈你了。” 苏木槿鼻尖一酸,摇了摇头。 沈老太太回头,看着诸人,“你们先帮忙把带来的东西卸下来,我去找梅姐儿说会话,你们先不要进来。” 沈老太太说完,将手递给大舅母杨氏,杨氏朝苏木槿笑了笑,婆媳俩快步进了正屋,去了东间。 苏海棠欢快的扑过去叫姥爷、大舅舅、四舅舅、大表姐。 沈婉姝哼哼一声,沈老爷子淡淡笑着点了点头,“棠姐儿这半年长高了。” 沈延峥与沈延霄对视一眼,也笑了笑,“听说你跟你娘在学刺绣,学的怎么样了?” 苏海棠嘟起嘴,举起手给三人看,说刺绣太辛苦,她不想学,让姥爷向沈氏求情。 东屋,沈氏从床上坐起,看到沈老太太进门,眼睛立刻就红了,“娘……” “大嫂,你也来了。” 沈老太太看着女儿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都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了,自己有了身子不知道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沈氏红着眼眶摇头,“我这几年月信一直不准,两个月不来都有的,这次才一个多月没来,哪里知道就有了身子,我要是早知道……我……” 沈氏说着,想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杨氏忙劝,“他二姑,坐月子可不能哭,会落下迎风落泪的病根儿的。” “大嫂,我……我心里难受,不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还有、还有……”沈氏咬着唇,欲言又止。 沈老太太沉下脸,“还有棠姐儿的事是吧?” 沈氏猛的抬头,张了张嘴,看了杨氏又看沈老太太,“娘,你、你都知道了。” “昨儿个一得了你们在李家出事的消息,你大哥和老四就花了银子去查了……”杨氏在一旁解释道,“李家老太太是个有手段的人,已经下令严禁李家人议论此事,我们得的消息还是从李家那个混账少爷院子里被撵出来的一个小厮嘴里套出来的……” 沈氏揪着沈老太太的衣摆,“娘,棠姐儿她……” “这件事怎么处理的?”沈老太太看着女儿,眸色一片肃然。 “我……” 沈氏揪着沈老太太衣摆的手往回一缩,有些不敢直视沈老太太的眼神,垂下了头。 沈老太太一见女儿的神情,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瞒着槿姐儿,没有跟她说?”沈老太太皱眉急问。 沈氏缓缓的点头。 沈老太太霍然从床沿站起,手指点着沈氏,“你……你糊涂啊!” ------题外话------ 公测二失败,罚红包。 宝宝记得去领。 正文 150 威武霸气的沈家人 沈氏张了张嘴。 沈老太太心下一紧,冷声问道,“你还不服气?” 沈氏躲开沈老太太的逼视,揪紧搭在身上的薄被子,“娘,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可是……” 她仰头红着眼看沈老太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心疼棠姐儿,也心疼槿姐儿,我疼爱她们的心是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沈老太太的脸色蓦然发冷,“沈梅,你这话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哄你娘我呢?一模一样的疼爱会让你眼里只看到棠姐儿看不见槿姐儿?!” 沈氏的脸一热,脸皮发疼,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忙扑跪在床上,往沈老太太身边挪了挪,“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你不知道,槿姐儿现在对棠姐儿的态度很冷漠,根本不像是亲生姐妹之间应该有的态度,我、我是怕……我是怕这事告诉槿姐儿,她会对棠姐儿更厌恶,她们、她们是亲姐妹啊……我和华哥走了,她们是要互相扶持过一辈子的,我……” 沈老太太的神色因她的话越发难看,看着沈氏的眼神也渐渐冷凝。 沈氏在沈老太太的目光下,住了口,神色有几分惶惶的侧头去看大嫂杨氏,想让杨氏为自己说几句话,杨氏却轻轻别开了头。 沈氏心中满腹委屈,连大嫂也觉得她做错了。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她疼槿姐儿的心是跟棠姐儿真的是一样一样的啊!她们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啊! “娘……” 沈老太太见沈氏面露茫然,心里头百般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女儿,“梅姐儿,娘真后悔,后悔当年……” “娘!” 沈氏的脸色蓦然发白,开口唤住沈老太太。 杨氏也跟着扭过了头,紧张的看着自家婆婆。 沈老太太看着女儿和大儿媳妇的脸色,好一会儿,才自嘲一笑,“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总归已经走到了今日。” 沈老太太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示意杨氏扶沈氏在床上坐好。 沈氏惴惴不安的看着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瞧着女儿草木皆兵的模样,心下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沉下脸道,“梅姐儿,今儿个这话,娘只说一次,你给为娘记好了!” 沈氏心里一突,看着沈老太太冷肃的脸庞,来不及多想,忙点头再点头。 “李家这事,你们大房设计陷害在先,这个我跟你爹还有你两个哥哥和你大嫂一会儿会去苏家院里找苏耀祖跟张秋菊那两口子讨个说法!二个,棠姐儿偏帮外人害自己的亲姐姐,这是大错,绝对不可姑息,否则,长此以往,她以后往她姐姐饭菜茶水中下毒谋她姐姐性命都不稀奇!这第三,你袒护棠姐儿隐瞒事情真相,想以此保住棠姐儿与槿姐儿的姐妹之情,实则……用心自私透顶!与棠姐儿偏帮外人害槿姐儿的行为有何分别?!再一个,你当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槿姐儿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槿姐儿是当事人!她最清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做,不但达不到你想要的目的,反而会让她们姐妹越行越远,更会在你们母女的感情之间划开一条难以修补的沟壑!梅姐儿,娘骂你糊涂可骂亏你了?” 沈老太太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直说的沈氏面色惨白,嘴唇哆嗦。 沈老太太说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沈氏好半天才僵着脖子抬头,面色仓惶,“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你……你非要把娘气死!”沈老太太见自己把话说的这般明白了,她还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又气又怒,直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 杨氏见自家婆婆气的脸色铁青,忙伸手轻轻顺着沈老太太的胸口,轻声道,“娘,你别急,小姑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沈老太太闭了闭眼,朝杨氏摇摇头,“她哪是没反应过来,她是魔障了!” 沈老太太咬重了魔障二字,看着女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延峥媳妇,去把槿姐儿和棠姐儿叫进来,李家这事,从开始到出事,棠姐儿在中间充当了什么角色,做了什么事,让她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这个妹妹要不要认,让槿姐儿自己决定!” 沈老太太看着沈氏,一锤定音。 沈氏的瞳孔蓦然一缩,伸手揪住了沈老太太的衣摆,“娘,娘!” 沈老太太双眸发狠的瞪着沈氏,“沈梅!你若不愿意,那就由我把事情的真相说给槿姐儿听!你可要想好了,这个女儿你还想不想要?!” 闻言,沈氏的身子蓦然颤抖起来,脸色白的吓人,扑跪在床上向沈老太太磕头,“娘,娘你不要逼我!槿姐儿会恨死棠姐儿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棠姐儿的……娘,我以后一定好好看着棠姐儿,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再使坏,她不会再害槿姐儿的,娘,我保证,娘……” “你拿什么保证?” 沈老太太的双眸一片冰凉,“早先槿姐儿的头是为什么被张秋菊那个贱人打破的?你以为你拿把刀追着张秋菊跑了几圈就能掩盖你们夫妻高拿低放这件事了?你可看住棠姐儿了?棠姐儿小小年纪贪慕虚荣觉得嫁给秀才老爷以后就能荣华富贵跟自己亲姐姐争宠,你们夫妻知道后是怎么做的?你可看住棠姐儿不跟李家人来往了?再到后面,她偷了家里的银子给周寡妇,诬赖给槿姐儿,你们夫妻又做了什么?你可看住棠姐儿了!沈梅,你的心偏到哪里去了?你跟苏耀祖有什么分别!” 杨氏看着浑身越发颤抖的厉害的沈氏,张口想说什么,但被沈老太太冷冷一眼瞪过去,瞬间熄了开口规劝的想法。 “娘,槿姐儿会恨棠姐儿的……她会恨她一辈子的……她们姐妹、她们姐妹这辈子可怎么办?”沈氏眼泪横流,哭的不能自已。 沈老太太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可到底还是硬起了心肠,冷声道,“这样的妹妹,不要也罢!” 沈氏的哭声戛然而止,霍然抬头,愣愣的看着一脸冷然的沈老太太。 “娘……” 沈老太太闭了闭眼,猛的转身,狠狠心丢下一句话,“我们去趟苏家院子,你好好想想我的话,等我和你爹回来,你若还没有想好怎么办,那就由为娘替你决定!延峥媳妇,我们走!”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杨氏犹豫了一瞬,在迈步离开时还是低声劝了一句,“小姑,想一想咱们避居到此的目的,不要本末倒置一错再错了。” 沈氏的心猛的一抽搐,浑身打了个激灵灵的冷战,怔怔的看着沈老太太与杨氏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从屋里出来,沈老太太看了沈老爷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沈老爷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苏木槿的肩头,“槿姐儿,委屈你了。” 苏木槿的目光在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身上快速扫了一眼,抿着唇勾着一抹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沈老爷子叹了一声,叹息声很重,“姥爷这就去给你讨个公道,我们沈家的外甥女不能这么被人欺辱!老大、老大媳妇、老四,跟爹走!” 说罢,转身就往院子外走,沈老太太不发一言的紧紧跟上,杨氏看了苏木槿一眼,欲言又止,扶着沈老太太快步走了出去。 苏木槿有些发怔,看着几人离开篱笆院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沈婉姝走过来,拥着苏木槿的肩头,紧了紧,放着狠话,“槿姐儿别怕,我们都在呢,他们敢欺负你,打死他们!” 苏木槿没有出声。 棉姐儿似懂非懂的看着沈婉姝,也抱紧了苏木槿的双腿。 桐姐儿有些担心的看着几人快速离去,仰头看着苏木槿,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苏海棠有些惊惧的看着几人朝村子里走,转身跑回了屋,去了沈氏的房间。 ……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并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气势汹汹的去了苏家。 路上,有看到沈家来人的村民都笑着打招呼,等人走后都面面相觑,继而你看我,我看你,一窝蜂的全跟在后面前往苏家,看热闹。 待到苏家时,沈家一行人身后已经跟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苏老爷子在屋里得了信,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苏连华两口子立时出现在眼前,一巴掌拍死这个忤逆不孝告状告的媳妇娘家的畜生! 苏老太太梗着脖子,叉腰吆喝,“来就来,谁怕谁!我还要问问他们是怎么教的闺女,居然敢动手打婆婆!” “你给我闭嘴!” 苏老爷子一眼瞪过去,“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沈家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会武的莽夫,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跟你讲拳头!” 闻言,苏老太太的气焰瞬间蔫儿吧了,往后缩了缩脖子,“那、那你说咋办?老头子,咱们可不能吃亏……那沈家老太婆……” 苏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沈老爷子带着怒火的响亮声音,“苏耀祖,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的闺女哪里惹到你们两口子了,让你们见不得她好,生生的害了她腹中孩子的一条命!你他娘的今儿个不给老子交待清楚,老子拆了你们苏家!一状告到县太爷跟前去,让县太爷给评评理,你们苏家谋害老子的外孙女外孙子该当何罪!” 听到沈老爷子的一番怒骂,苏老爷子的脸皮铁青的都泛起了紫色,难看的下人,“沈家……欺人太甚!” 苏老太太不迭的点头,有些惊慌的附和苏老爷子,“欺人太甚!” “一会儿你就咬死了老二家的自己都不知道有了……身子,你更不知道,蓉姐儿护母心切,更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至于李家发生的事……”苏老爷子思忖了片刻,眉头紧蹙,暗骂老大媳妇一声不吭回了镇上,害他丢尽脸皮来应付沈家人,等回头一定要把老大叫回来,狠狠骂一顿,让他好好管教自己个媳妇! 苏老太太着急道,“咋说,我咋说?老头子。” 苏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听着外面响起的咚咚咚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咬牙道,“就说是五丫头告诉大房三丫头贪慕虚荣喜欢李家的银子想进李家,大房才从中牵线,谁知道这些事都是五丫头自己个儿的主意,跟大房没有一点干系!” 反正老二一家分出去了,这个儿子已经跟自己生分了,那就分个彻底! 把事情都推给二房,让他们自己人撕扯自己人! 两个都是自家的外甥女,让沈家和二房自己去头疼! 把他们和大房从这件事中抽出来! 苏老爷子本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完突然发现这么说简直是完美,早知道他就该在二房闹僵起来的时候当着村子里的人这么说。 不过现在也不晚,让村里的人看看,老二一家是怎么欺负他和老婆子的,怎么挤兑和容不下他们大哥的,怎么为了那几两银子不顾父母养育之恩、兄弟之情的! 苏老爷子发狠的想着。 苏老太太眼睛一亮,满心欢喜,“好!这主意好!老头子,还是你聪明。” 听着脚步马上就到了正屋门口,苏老爷子霍然起身,冷着脸道,“走,他们沈家想要说法,我们就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他们一个说法!” “看我不狠狠打打沈老婆子的脸,让她猖狂!”苏老太太啐了口唾沫到地上,跟着苏老爷子往外走。 两家人在正屋门口对上。 苏老爷子冷着脸看着沈老爷子一家人,“沈老爷子这是想干什么?砸了我们苏家吗?这就是你们对待姻亲的态度?” “姻亲?呸!”苏老太太在后面啐声,“我们苏家可没八抬大轿娶某些人进门!” 这话一出,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沈延峥夫妻、沈延霄的脸色霍然大变,沈延峥眯着双眼,呵呵冷笑道,“苏老太太这话是想说你们苏家不认我们沈家这门亲?” “自古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苏家没娶过沈氏!”苏老太太看着沈老太太铁青的脸,眉梢间满是得意,言语间越发将沈氏狠狠往下踩,“无媒苟合,是为下贱坯子……” “张秋菊!”沈老太太身形一动,众人只觉眼睛身影一闪,沈老太太已经到了苏老太太跟前,苏老太太瞬间瞪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迎头就被沈老太太扇了两个漏风大巴掌! “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娘儿们!我去你娘的无媒苟合!我闺女是将军做媒主婚嫁给苏连华的,那么多萧家军都可以作证!你居然敢如此败坏我闺女的名声!我打不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爬主家床被主家发卖的贱婢!你有什么脸说我闺女!你他娘的不过是个嫁进来生儿子的小妾,居然真当自己是我闺女的正经婆婆了,我呸!” 沈老太太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胖揍,直打的苏老太太傻了一般站在原地顾着头脸嗷嗷大叫。 “老头子……救我……啊……” 众人听的一片哗然! 都知道苏老太太曾经在大户人家当过差,是苏老爷子的娘买回来给苏家传宗接代的,但没人知道苏老太太为什么会被发卖。 居然是因为爬了主家的床! 众人看向苏老太太的目光都变了。 一些人更是探究的看着苏老爷子,那神情中的意味就差开口问苏老爷子,“您媳妇儿洞房时落红了吗?” 苏老爷子没想到沈老太太居然一开口抖落出这么一件事,一张脸也是震惊至极的瞪着苏老太太,说不出话来。那些人的目光更让他羞愤的恨不得立时找个地洞钻进去。 “哎呦,俺的娘诶,这是咋说的?合着,我男人是个小妾生的?大户人家那种叫庶子的那种?”袁氏瞪着眼,满脸稀罕的看着苏老太太砸吧嘴。 一旁的婆子媳妇听着袁氏的话面面相觑,这话说的,小妾是个什么玩意儿,庶子是什么东西?他们庄户人家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大户人家里有嫡子在,庶子就是下人可能连下人都不如的存在,买来的小妾更是主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杀就杀的一件玩意儿!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的可怕,快近中午的天儿已经开始燥热,树上的知了开始不停的叫着,听的人不但没觉得聒噪,反而觉得诡异的吓人。 栀姐儿拦着裴氏出门,母女俩凑在窗户前也是一脸震惊的面面相觑。 栀姐儿扭着僵硬的脖子看裴氏,“娘、娘,沈家姥姥说的……是真的吗?” 裴氏愣愣的摇头,“娘、娘也不知道,从没听你爹说过。” 三房,梁氏满脸震惊的瞪着苏连富,苏连富不敢置信的瞪着被梁氏挡住的房门,“啥、啥?她说啥?娘是、娘是……”爬床那两个字苏连富怎么也说不出口。 梁氏舔了舔干裂的唇,看着几乎要崩溃的苏连富,“她说娘是因为爬了主家的床才被主家发卖的!” 说完这句,梁氏突然有些兴奋,婆婆居然是因为这个被发卖被男人的奶奶买回苏家的,那不就是说她不知羞耻行为不检点吗? 婆婆有这么大一个污点,自己以后是不是不用怕她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黄花大闺女嫁进苏家的,婆婆可不一定! 梁氏的双眼满是亮光。 苏连富看着自家媳妇放光的双眼,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梁氏的脸瞬间红了一片,“那是我娘,你敢笑话我娘!你……” “我没有!我没有……”梁氏捂着脸,连连摇头,“我、我……我是在气二嫂娘家人,咋能当着村里人的面这么污蔑娘!” 梁氏求生欲极强的解释道。 苏连富听完,脸色阴沉的更加吓人,拽着梁氏的胳膊用力将梁氏拽到一边,“你给我滚开,我要去问问沈家人到底想干啥?闹分家是二哥他们闹的,现在又来闹这一场是不是欺负我们哥几个不像他们沈家人一样会武功还是咋的!” 梁氏被苏连富拽的一头撞到不远处的柜子上,后腰磕在上面,疼的梁氏惨叫一声,脸色瞬间白成了一张纸,疼的出了一身冷汗。 苏连富却看也没看一眼,兀自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沈老太太,你想干啥!” 苏连富一声爆喝,额头爆着青筋往人群里钻,村民们一看是苏家老三,对视一眼后,让开一条路。 苏连富直冲到沈老太太跟前,手指头指着沈老太太,爆喝道,“你想干啥!” 沈老太太双眼微眯了眯,认出这是闺女和女婿平日常帮忙接济的苏家三房的老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一个两个的眼睛都是瞎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这么一个蠢笨愚孝的人也值得他们帮? 呸! “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们小辈插嘴的份儿?苏里正,这就是你们苏家的家教!” 苏老爷子的脸早铁青一片,此刻见苏连富出来搅合,更是把一腔怒火全冲苏连富发了过去,“滚一边儿去!” “爹!”苏连富攥着拳头,一脸屈辱,“她说娘、说娘……” 沈老太太呵呵冷笑两声。 苏老爷子羞愤欲死,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让你滚一边儿去,你耳朵聋了吗!” 苏连富被打懵了,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老爷子。 梁氏扑过去,连拉带拽的将苏连富拖到了一边。 苏老爷子怒瞪一眼沈老太太,将目光对上沈老爷子的,他不屑与头脑发热的妇人说话,“沈老爷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我也想问问苏老爷子!”沈老爷子一脸冷霜,丝毫不把苏老爷子吃人的目光放在眼里,他阵前杀敌无数,满地的鲜血和尸体都不怕,还会怕他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不成! “我闺女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们苏家?自嫁到你们苏家,上孝敬公婆操持家务,下为你们苏家生儿育女,更善待其他妯娌,你问问你们三房两口子,我闺女和女婿这些年帮了他们一家子多少忙?给他们两口子挡了多少骂?!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待我闺女和女婿的?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让你们苏家两口子加一个大房不要脸的合着伙的算计陷害他们一家子人?!害死我未出世的小外孙,险些害死我两个外孙女!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苏老爷子险些咬碎一口老牙,谁不要脸,他们沈家才不要脸! 他们沈家两口子带着儿子儿媳妇大闹苏家才是不要脸! 苏老爷子眉头蹙成一个川字,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苏老太太,想让苏老太太开口说刚才他们在屋里商量好的话,可苏老太太这会儿还沉浸在沈家老太太知道自己被发卖出来的那个秘密的骇然中,哪里看的明白苏老爷子的眼神,只茫然的看着苏老爷子,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苏老爷子气的直喘粗气,脸憋的黑红黑红的。 “张三月呢?让她出来,我倒要问问我家小姑是哪里对不起她了,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们家小姑!他们大房暗中贪了盛哥儿他爹十来年打猎的银钱,小姑他们念着都是兄弟没声张,倒是让他们觉得他们一家子好欺负了是吧?逮着可劲儿糟践!”杨氏见公婆都开了口,啐了哑巴似的说不出话的苏老爷子跟苏老太太两口,撸了撸袖子也站了出来。 见妻子开了口,沈延峥看了眼沈延霄,上前两步与妻子并肩,冷眼看着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苏连荣呢?让他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我妹妹和妹夫哪里对不起他了!他自己拍着胸脯说要请客吃饭花了银钱赖到我妹妹和妹夫身上也就罢了,还串通他爹诓骗我妹妹和妹夫说是病了让我妹妹、妹夫他们掏钱治病却被文家大夫诊出病是装的,后来又闹出什么家传的玉玦当掉了让我妹夫掏银子去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妹夫是苏家的孩子吗?是他一个爹的亲弟弟吗?怎么过的连我们村过继的孩子都不如!” 夫妻两口子这些话一说出来,村民们又是一阵哗然。 “难怪老二天天上山打猎,每次都收获那么多,一家子一年到头却连衣裳都扯不了两身,合着都被自家大哥给吞了……” “呸!什么大哥,不是一个娘生的,能有多亲?” “没想到里正是这么一个人!平时对咱们不挺好的,咋就对自己亲儿子……” “他不对咱们好,咱们能把他的里正给扒下来,对自己儿子不好就不好了,外人能说啥,他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谁受得了?!” “哎呀我的娘啊,这两口子可真黑!苏老大也挺黑的……” “可不是,看里正跟苏老太太就知道了,老二一家……在苏家很不受待见……” “啧啧,何止不受待见?简直是被欺负的没边没沿儿了!” “有后娘就有后爹!当然也有后兄后弟后妹妹……” “后兄后弟后妹妹……哈哈,这话说的好,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是里正娘买回来的妾,按理说二哥是嫡子,咋被一群下人一样的玩意儿欺负的被逼分家啊……” “得了吧,咱们庄户人家哪分的这么清楚!” “听说分家几天了,二房一家可啥都没从苏家这拿到……” “不能吧?当初那分家契书可是写的好好的,没有的东西要折算银钱的……” “且,还折算银钱,你们不知道苏家的规矩吗?儿子赚再多的银子都要交给老太太八成的!也就是说赚一千个铜板,要给老太太八百个,最后两百个才是自个儿的!” “嘿,不然你以为老大一家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家哥儿还能进学读书是哪里来的银子?就连老四家儿子也在进学,为啥老二家的业哥儿今年才进学?还不是老二攒了许多年才攒够束脩!可怜盛哥儿……”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满心眼里都是对弱者苏家二房的同情,和对苏家老爷子,苏家老太太,苏家大房一家的不满! “你们胡说!我爹和我大哥才不会贪二哥的银子!”苏连富一脸的不敢置信,“我大哥是镇上醉香居的掌柜,一个月有很多月银的……” “老三,谁还嫌银子多啊?”不远处的一个猎户砸吧了一下嘴,见苏连富发怒的瞪着自己,嘿嘿笑了一声,“我可是找你大哥卖过东西的,他给我的价和给你二哥的价钱可不一样!” 苏连富攥着拳头,“你胡说八道!” 那人见他还是死咬着不肯相信,撇了撇嘴,“我有必要胡说吗?你问问咱们村里的其他猎户,大家都知道,同样的猎物送去醉香居,我们的价钱跟你二哥的价钱不一样!就比如兔子吧,囫囵个的我们去你大哥一斤能给到十个大钱,你二哥去只有五个大钱,这还是多的,有时候能扣下六个大钱!这回到家里,你娘再要去八成,啧啧……老二能有钱才怪!” “哎,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这老二委屈的,啧啧……” 苏连富听的瞪大了眼,扭头问苏老爷子,“爹,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大哥他……二哥……” 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老爷子恨恨的瞪了苏连富一眼,转头冷眼看沈老爷子,“你们沈家今天是来找茬的!”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沈老爷子嘿嘿笑了两声,“你答对了!” 苏老爷子的双眸蓦然瞪的浑圆,似没想到沈老爷子竟然敢承认?居然敢承认! “你、你、你们沈家欺人太甚!”苏老爷子气呼呼的大吼。 沈老爷子看东西一样看着他,“让大家伙评评理,是谁欺人太甚?我闺女没了一个孩子,槿姐儿棠姐儿险些被你们两口子跟你们大房害了性命,你在这跟我叫嚷我们欺人太甚?真是天大的笑话!” 庄户人家,孩子是多重要的,活生生被害没了一个孩子,人家娘家人没动手只讲道理已经是很客气的了,要是碰上厉害点的娘家人,早抡起棍棒将婆家人追着打了! 人家可是站着理儿的! 村民们纷纷点头,这苏家二房真是太惨了。 苏家老爷子见众人倒向沈家这一边,气的一巴掌拍到身旁的苏老太太身上,“你先前不是跟我说,李家的事是五丫头的主意吗?还不赶紧给大伙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老太太被苏老爷子一巴掌打的趔趄了一下,人也清醒了过来,听到苏老爷子的话,忙点头,“李家的事不怪大房,跟大房一点干系都没有!” 众人一片嗤笑声。 果然是后娘后爹啊! 都到这份上了还偏帮着大房呢! 苏老爷子暗骂一声蠢货,咬着牙道,“说说为什么!” 苏老太太不迭的点头,再一次开口道,“沈氏都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了,自己有了孩子她自己不知道吗?她那是故意陷害蓉姐儿的!她是要毁了蓉姐儿的名声呢!” 她这话一说完,村里那些媳妇婆子就都撇嘴嗤笑开,“苏老太太,你当我们都是傻的?谁会拿自己亲生的孩子去陷害别人?就老二媳妇护槿姐儿那不要命的模样,会是个拿亲生孩子陷害你们大房蓉姐儿的人?别开玩笑了!” “可不是,槿姐儿被老太太打伤那回,老二媳妇不要命的要砍人给她闺女陪葬,现在想想还浑身发毛,咋可能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苏老爷子气的险些吐血,狠狠瞪着苏老太太,苏老太太茫然的看着众人,被苏老爷子看的一个激灵,又忙道,“就算她自己不知道,不是故意的却弄掉了我们苏家的子孙,更是罪加一等!” 众人被苏老太太这一句不讲理的话说的都笑了。 “卧槽,真够不要脸的,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今儿个可真是涨见识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哎呦,我的娘诶,你咋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皮的话……”袁氏看的瞠目,听的目瞪口呆,啧啧出声。 梁氏也露出一脸鄙夷,低垂着头余光扫着苏老太太。 苏连富更是一脸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瞪着苏老太太。 苏老爷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苏老太太,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全都让她说了。 “你先前不是跟我说,李家的事是五丫头的主意吗?说说这事儿!”苏老爷子几乎是咬着牙恨声瞪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张了张嘴,“啊,是,这件事不能怪大房的……” “行了!”沈老爷子挥手打断苏老太太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老爷子,“苏老爷子非要你婆娘说李家的事是五丫头的主意是个什么意思?是想把这些事的责任都推给二房,把你们的宝贝大儿子和他一家从这些事里抽出来吗?等把这些事的责任全推给了我外孙女,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闺女和我女婿对你们两口子忤逆不孝了?嘿嘿,你这心可真够毒的!” 沈老爷子厌恶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掂起脚碾了碾那唾沫,仿佛苏老爷子就是那口唾沫,唾弃道,“你也配为人父亲为人爷爷!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呸!” 苏老爷子猛的瞪大了眼,眼珠子都要爆出来的瞪着沈老爷子,脸色由铁青转成灰白,张着嘴大口呼气吸气,胸脯喘的像灶屋里拉风的风箱,呼哧呼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儿似的,手指抖的不成样子,指着沈老爷子,“你、你……” “别以为你们将大房藏到镇上我们就没了办法,老子告诉你们,害老子没了小外孙,俩外孙女差点没了性命这事儿,咱们没完!”沈老爷子看着苏老爷子的样子,嘿嘿的阴沉沉笑了两声。 苏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人直挺挺的撅了过去。 沈延霄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掐住苏老爷子的胳膊某处,苏老爷子嗷嗷叫着打了个挺一蹦三尺高。 围观的村民适才见苏老爷子气的说不出话正酝酿起来的一点子同情,瞬间没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唾弃! 呸!又是装的!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延峥与杨氏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沈延霄嘿嘿笑了两声。 一家几口对村民们厌恶苏家两口子的反应满意极了。 至于苏家大房,来日方长,慢慢收拾! 一家人在村民们同情的眼神里从苏家出来,回了村头。 篱笆院里,苏海棠抽泣着跪在正屋门口,见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他们回来,站起来就冲着沈老爷子跑了过去,“呜呜……姥爷……” 沈老爷子眉头一皱,往一旁躲了躲。 苏海棠一扑扑了个空,哭声一顿,仰头去看。 一张粉嫩的脸蛋儿上布满泪水,一双蓄满泪水的眸子娇弱的看着众人,加上因不时抽泣而微动的肩头,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哭什么?” 苏海棠一怔,眸底闪过一抹恼怒,声音里带着委屈道,“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让我跪在太阳底下,姥姥,我膝盖好疼,我的脸都被太阳晒疼了……” 杨氏别开头。 沈延峥、沈延霄兄弟同时皱了皱眉。 沈婉姝翻了一个白眼儿。 ------题外话------ 公测三失败,罚红包。 啊啊啊啊啊! 正文 151 姐妹情义 “苏海棠,你跪的地方太阳根本就晒不着好不好?”沈婉姝对这个表妹,很是无语,才多大一点儿,一肚子的坏水儿,满脑子的鬼心思。 苏海棠抹眼泪的手一顿,余光瞪了沈婉姝一眼。 沈婉姝可不会纵容她,当即就嗤笑了出来,“怎么?瞪一眼我就怕你了?说谎精!” “你……” 苏海棠抬头满脸泪水的看着沈婉姝,“表姐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我都跪了那么久,你也不帮我跟我娘求情,还看我笑话说我坏话,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 沈婉姝朝天翻白眼儿,“说的好像我喜欢你似的。” 苏海棠表情一呆,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沈婉姝撇嘴,还想说什么,被杨氏一巴掌拍了下去,吓的哎呦一声,往一旁跳了三尺远,“娘,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杨氏皱眉呵斥。 沈婉姝耸了耸肩,咕哝了一句,“闭嘴就闭嘴,我闭嘴她也在说谎。” 苏海棠抬着胳膊盖在眼睛上,哭的很是伤心。 沈延峥、沈延霄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放轻脚步从苏海棠身边走了过去。 沈婉姝瞧着自家爹和四叔踮着脚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被杨氏一把扭住胳膊上的手转了一圈,沈婉姝疼的‘亲娘,娘亲’的叫。 听到外面的动静,苏木槿带着桐姐儿从西屋外间出来,看见沈老爷子、沈老太太与沈大舅舅、沈四舅舅回来,出了正屋迎过来,面上盈着笑容,“姥爷、姥姥、大舅舅、四舅舅、大舅母。” 沈老爷子看着苏木槿清澈见底的一双黑眸,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让你跟着你爹娘受委屈了。” 苏木槿笑着摇头。 “你娘呢?”沈老太太轻叹一声,拉着桐姐儿问苏木槿。 苏木槿看了眼被众人丢在院子里哭哭啼啼的苏海棠,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娘的脸色不太好,刚让她躺下休息,这会儿该睡着了……” “爹,娘,是你们回来了吗?” 苏木槿的话音刚落,东屋就传来沈氏的问话声。 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沈老太太松开桐姐儿的手,抬脚往正屋走。 “槿姐儿,你跟棠姐儿也进来。” 听到这话,沈老太太的脚步顿了一下,下一刻,又如常的迈开。 桐姐儿晃了晃苏木槿的衣袖,苏木槿朝她笑了笑,“棉姐儿刚睡着,你去西外间陪她一会儿。” 桐姐儿点头。 姐妹两个手牵手进了正屋。 东间,沈老太太进了屋,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儿,心口疼的一抽,“梅姐儿……” “娘。” 沈氏抬眸,朝沈老太太苍白一笑,“你说的对,这些事即便我不说槿姐儿心里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该为了保住她们姐妹之间的那点子情谊,就这么欺瞒槿姐儿,这对她不公平。” “你……想通了?”沈老太太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 沈氏红着眼点头,“女儿想通了,娘说的对,棠姐儿偏帮外人害自己的亲姐姐,这是大错,不能姑息,不然……槿姐儿是她姐姐,从小疼她护她唯独不欠她的!李家这件事我会当着她们的面说清楚,原不原谅棠姐儿……由槿姐儿自己决定。” 沈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最后一句。 说完最后一句,她眼眶里满是泪水,看着沈老太太,“娘,你说槿姐儿会原谅棠姐儿吗?” 她说完,不等沈老太太回应,就有些凄然的笑了笑,“她们姐妹最近谁也不搭理谁,前几日棠姐儿突然缠着槿姐儿赔礼道歉非要槿姐儿原谅她,我在旁边说和了几句,让槿姐儿看在都是亲姐妹的份上不要跟棠姐儿计较,娘,你知道槿姐儿当时怎么做的吗?” 沈氏抬眸,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手一把抹去,“她看着我好半天,才说原谅棠姐儿,还说……那是最后一次。” 沈老太太心头一紧,“槿姐儿真的这么说?” 沈氏点头,她握着沈老太太的手,“所以我才不敢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槿姐儿,我害怕……娘,我有预感,槿姐儿……她这次不会原谅棠姐儿的。” 沈老太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沈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拍沈氏的手背,“你想一想,先前在宅子里见过的这种事情,那会儿你是怎么为小姐着想的。梅姐儿,娘知道你疼女儿心切,但不要忘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沈氏的眼泪扑簌而下,“娘……” 沈老太太慢慢将手抽出来,沈氏却攥紧了不放,仿佛这样她就可以不把真相说出来,两个女儿就还能像以往一样相亲相爱。 沈老太太眼神一冷,双手猛的用力,沈氏被带的往前一扑,上半身倒在床上。 沈老太太心疼的嘴唇哆嗦,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娘,姥姥,你们找我。” 苏海棠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 沈氏忙坐起身子,扭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再招呼苏海棠,“进来吧,你三姐呢?” 苏海棠回头看了一眼,撇着嘴眼里闪过一抹恼恨厌恶,面上却乖巧的道,“三姐在西屋外间跟桐姐儿说话。” 沈老太太没有忽略苏海棠的小动作。 沈氏自然也看到了,她面色发白的看了一眼沈老太太,手指攥紧薄被,抿了抿唇,“叫你三姐一块儿进来,娘有话跟你们姐妹两个说。” “哦。”苏海棠应了一声,眉眼间掠过一抹不耐,转头唤苏木槿,“三姐,娘叫你。” 然后,不等苏木槿说话,径直推了门进来,欢快的奔到床边坐下,“娘。” 沈氏扯了扯嘴角,抬手摸着苏海棠的头,想笑却更想哭。 苏木槿走进来,一看沈氏与沈老太太的架势,心中一叹,抿紧了唇。 沈老太太看着沈氏的模样,眉头紧蹙。 “槿姐儿,到姥姥这边来。” “姥姥。”苏木槿听话的走过去,站在沈老太太身边,沈老太太看着这个从小到大性子就有些拗的外孙女,心里忽然有些疼,“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苏木槿轻轻摇头。 沈氏却被沈老太太这句话说的身子一颤,不敢抬头。 “你娘有些事要跟你们姐妹说,梅姐儿。”见沈氏事到临头想缩头,沈老太太冷眼瞪了过去,声音里带着警告。 沈氏揪着被子的手因用力微微抖着,她仰头看着沈老太太,“娘……” 沈老太太一脸冷凝,大有她不开口她就立刻开口的打算。 沈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猛的睁开眼,一巴掌打到苏海棠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把苏海棠打的一脸懵,“娘?你为什么打我?” “畜生,你给我跪下!”沈氏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似想到什么,吓的面色大变,“娘!” “跪下!”沈氏咬牙。 苏海棠的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可怜巴巴的扭头看沈老太太,沈老太太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似被剜了肉般疼痛难忍的沈氏,平静无波的眸底越发的安静。 沈氏的余光扫到苏木槿的神色,心底陡然一寒,伸手按住苏海棠的肩膀,将她瞬间压跪在了地上。 苏海棠的膝盖重重撞到地上,疼的顿时哭了出来,“疼,好疼……娘,我疼……” 沈氏狠下心,冷声道,“棠姐儿,你可知错?!” 苏海棠摇头,“娘要我认什么错?我什么都没做。” 沈老太太的眼神冷了冷。 沈氏瞪着苏海棠,“李家的事!你听信大房的话害你三姐,险些坏了名声,险些……落水丢了性命!你,可知错?” 闻言,沈老太太看了眼沈氏,沈氏心虚的躲开沈老太太的视线。 苏海棠猛的抬头,瞪大了眼,“娘,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沈氏低喝,“蓉姐儿把什么都说了,你还敢说你没有!” 苏海棠的瞳孔猛的一缩,脸色煞白,“不、不可能!她说过谁也不说的……啊!” 她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立刻捂住了嘴,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没有办法收回来了。 她一脸恐慌的看着面色震惊的沈氏,“娘……我……我没有,我只是听大伯娘的话撺掇了三姐去李家,下药跟李家少爷进园子的事不是我做的……三姐掉下水也是大姐要推她,三姐避开了,大姐却掉下了水,娘……我也是被大姐拽下去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身边当时只有三姐……” “所以,你将你三姐拽下了水。”沈老太太看了眼愣住的沈氏,冷声问苏海棠。 苏海棠摇头,“我不是故意的……再说,再说,三姐会水,她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氏心口一抖,脸色煞白一片。 “你明知道你大伯娘母女对你三姐下了药还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了那些酒?”沈老太太面色冷的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 苏海棠摇头,“那药不是我下的。” 沈氏眼中满是惊惧,看着沈老太太的眼中满是哀求。 沈老太太深深的看了眼沈氏,“沈梅,你真让为娘的失望,失望透顶!” 沈氏浑身颤抖,“娘,娘我……” 沈老太太却没再看她,而是转身看着苏木槿,面上满是愧疚,“好孩子,委屈你了。你娘问的不清楚,姥姥跟你仔细说一遍。你妹……苏海棠受苏家大房撺掇这件虽有,但也是她心里起了歹念才能被大房撺掇动。她佯装与你修好关系,将你诓骗到李家,明知道张三月母女在酒里下了药还殷勤的劝你喝下那酒,为的是将你带去苏牡丹的院子,让李家少爷跟你……毁了你的清白,让你嫁给李家为妾,因为苏牡丹不能生育想让你帮她生孩子,你不但对县太爷及其夫人有恩,还与文家关系亲近,这主意虽是大房母女想出来的,李家太太却看中了你在镇上与这两处的关系,才首肯和纵容了这件事!谁知,李家那个少爷等不及去了园子,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槿姐儿,你是怎么落的水?” 苏木槿垂着眼睑,淡道,“苏牡丹从背后推我,被我绊住脚推了下去,她伸手抓了苏海棠,苏海棠越过苏芙蓉将我拽下了凉亭。” 沈老太太在听到苏海棠越过苏芙蓉将苏木槿拽下湖的那刻,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梅姐儿担心的事,发生了。 沈氏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你、你说,棠姐儿越过蓉姐儿将你拽了下去……” 苏木槿良久没有出声。 沈氏还要再问,沈老太太却不忍槿姐儿再面对这样偏心的沈氏,她扭头给了沈氏一个眼神,沈氏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嘴唇抖了抖,无声的叫着,“娘。” 沈老太太没有搭理沈氏,牵起苏木槿的手出了东屋。 苏海棠跪在地上,满脸怨恨的瞪着沈老太太与苏木槿离去的背影。 沈氏扫见,心里一片冰凉。 杨氏与沈婉姝见两人出来,忙迎上去,杨氏扶着沈老太太,“娘,怎么样?” “槿姐儿,你没事吧?”沈婉姝道。 母女两人的脸上都是担心。 显然是听见了沈氏打的那一巴掌和苏海棠惨兮兮的哭声。 沈老太太疲惫的摇了摇头,去看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一看老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女儿钻牛角尖了,心中不由一叹。 “他爹,咱们回吧。” 沈老爷子应了一声,吩咐沈延霄去收拾马车。 沈婉姝拦着苏木槿的肩膀,替苏木槿委屈的眼睛发红,“爷,奶,让槿姐儿跟我们回去住几天吧,她现在……” 沈婉姝扭头看了眼茅草屋的东间,抿了抿唇。 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沈老太太开口道,“槿姐儿,你跟姥姥姥爷回苗家寨吧,住一段时间,这家里……等你爹娘理顺了再让他们去接你。” 沈婉姝急切切的晃了晃苏木槿,“槿姐儿……” 苏木槿垂着的眸子这会儿才抬起,缓缓的应了一声,“好。” 她也需要离开这里,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理一理。 苏木槿拜托了桐姐儿有空多来陪棉姐儿玩,在睡熟的棉姐儿额头亲了亲,拿了自己另外一套换洗的衣裳,出了门。 沈氏从杨氏口中知道苏木槿要去沈家,想拦,被杨氏摇头止住,“小姑,槿姐儿是这件事中受伤最重的,你、你跟盛哥儿他爹的态度估计是让这孩子最伤心的。别难为她了,让她去我们那多呆上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你们再挑个时间去接她吧。” “大嫂,我……我是为她们好啊……”沈氏满嘴苦涩的解释。 杨氏看着她,好一会儿轻轻摇头,“小姑,槿姐儿不是三岁的孩子,她今年十三了,她……什么都懂。你如果还抱着这种想法,槿姐儿……以后怕是会被你们夫妻推的远远的。” 杨氏说完,站起身,“我和四弟妹给你带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一些腌制的腊肉,你不能做饭,就让棠姐儿做,她会做饭吗?” “算了,你们也指望不上她,等会儿我跑一趟战家,去跟战六嫂子说一声,让她有空过来照应一下你。你现在先把这些事放一放,坐好小月子。我跟娘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杨氏叹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被沈氏叫住,“大嫂,你说如果四弟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娘会怎么做?” 杨氏一愣,反应过来沈氏还在纠结,皱了皱眉,“小姑,这不是为了骨肉情深,这是害了她们!如果四弟真的做了对不起你大哥的事,娘绝对不会姑息不会优柔寡断;再一个,四弟,不是那样的人!” 话落,杨氏一脚迈了出去,几步出了茅草屋。 沈氏呆坐在床上,听着外面马车离开车轮压着地面发出的嘎吱声,几匹马抬蹄时发出的喘息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 她明明已经决定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为什么……临到出口却含糊其辞?! 沈氏靠着床头缓缓滑到床上,闭着眼低喃,“娘说的没错,我是魔障了啊,明知道棠姐儿做错了事还护着她,我那哪里是为了她们姐妹的情义,我那是害了棠姐儿,委屈了槿姐儿!” 可她心里是真的害怕啊,害怕槿姐儿不认棠姐儿这个妹妹,就像当年她在宅子里看到的,姐妹相斗,姐姐设计毁妹妹清白,虽未得逞,姐妹之间却伤了和气。 姐姐哭着跪在妹妹跟前说她一时糊涂,求妹妹原谅她这一次。 她当时义愤填膺的跟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游珠姐姐说,“一时糊涂就能作为她伤害别人的理由了吗?这种事怎么能原谅?当然是不原谅!一辈子都不能原谅!” 游珠姐姐还笑她,“你倒是个嫉恶如仇的。” 后来,姐姐被父母嫌弃,远远打发嫁了,没有娘家的助力,姐姐在婆家的日子有多艰辛可想而知,姐姐每年都会写信回去祈求,但那些信根本连老爷夫人的身边都近不得,就被筛选信件的贴身丫鬟婆子给丢到火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她离开时,听说姐姐连生了几个孩子,都没能保住,婆家做主给她丈夫纳了一个良家贵妾,那妾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儿子。 丈夫自此对她更是冷落,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纷纷改走其他门路,她则过的连贵妾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 沈氏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她看到槿姐儿嫁给了当朝首辅,过着锦衣玉食的官夫人生活,而棠姐儿则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连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能给她脸色瞧…… 沈氏被这个梦吓的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正看到苏连华从外面进来,看到她脸色发白满头的汗,忙奔过去,小心的将她扶坐起来,拿干净的袖子帮她擦额头的汗,“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槿姐儿、棠姐儿她们呢?” “华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沈氏没有回答苏连华的问题,将自己刚才梦的内容告诉了苏连华,苏连华愕然,“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这件事不是说已经过去了吗?以后咱们好好盯着点棠姐儿不让她再做糊涂事……” “爹娘他们来了。”沈氏打断苏连华的话。 苏连华一顿,两息后才反应过来沈氏口中的爹娘指的是沈老爷子跟沈老太太,“岳父岳母来了?他们人呢?” “已经走了。” 沈氏微微合眼,细细的将沈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以及她想通却临到头上又替棠姐儿遮掩伤了槿姐儿心的事说了,一脸苍白仓惶的看着苏连华,“大嫂说让槿姐儿去苗家寨住一段日子,槿姐儿没有反对。华哥,槿姐儿是不是……是不是心里也怨怪记恨我们了?” 苏连华显然没想到他不过是去山上打了一上午猎,家里就出了这么些事。 “不会的,槿姐儿向来懂事,会明白我们的苦衷的。” 沈氏却苦笑着摇头,“槿姐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走的时候都没有来跟我告别。大嫂说,我如果一直抱着这种为她们姐妹好的想法,会把锦鸡儿越推越远……可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姐妹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吗?我做不到啊。” 听到她这些话,苏连华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他伸手将沈氏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我知道,我都明白,这件事棠姐儿有错,我们做父母的也有错。槿姐儿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慢慢消化消化,等你做完小月子,我们一起去岳父岳母家接她回来。” 沈氏缩在苏连华怀里,很久没有出声。 苏海棠躲在西屋的里间,手指使劲抠着床上的被子,一双眼阴恻恻的瞪着隔扇上的图案。 …… 沈家人离开十八里寨上了大路,快到分叉路口时,遇上从镇上下来的文殊兰。 文殊兰远远的挥手打招呼,“苏三姑娘她大舅、苏三姑娘她四舅!” 听的一群人满头黑线。 沈婉姝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瞅着得儿得儿跑过来的文殊兰哎呦一声,“槿姐儿,快看,元宵节那个顾少爷身边的跟班儿。” 苏木槿,“……” 文殊兰打马近前,坐在马上朝沈延峥、沈延霄拱了拱手,笑盈盈道,“两位舅舅,你们这是从十八里寨过来吗?这位是?” 文殊兰看着另一匹马上精神矍铄的沈老爷子问道。 沈延峥与沈延霄面面相觑,他们跟这个文家少爷不熟悉吧? 沈延峥抱拳,“这是家父,文少爷这是?” 文殊兰朝沈老爷子拱了拱手,哈哈笑道,“听说苏三姑娘分家出来单过了,我带些东西给她和苏二叔庆贺庆贺。” 沈延峥兄弟一同看向他身后那两辆马车上堆的满满的吃穿用的东西。 “怎好让文少爷破费?” 文殊兰摆手,“统共也没花一百两银子,算什么破费。两位舅舅这是要家去吗?这马上就要正午了……” 文殊兰后知后觉的顿住未完的话,眨了眨眼睛。 两兄弟对视一眼,沈延峥点点头,“妹妹身子不好在休养,苗家寨离十八里寨的距离也不远,所以……” “哦,原来如此,是我思虑不周了。”文殊兰忙欠了欠身,颇有些遗憾的朝沈家兄弟身后的路看了几眼,砸吧了两下嘴,看来这顿饭是吃不到了。 他这些日子没见苏木槿,还想着趁这次机会好好跟她炫耀一下芳华园的进账,顺便,将顾砚山飞鸽传来的书信拿给她看。 “文少爷?” 沈延峥见文殊兰变了脸色,唤了一声。 文殊兰啊了一声,“如此我就不过去叨扰了。你们……把东西送过去,放下东西再回来。” 他想让人捎带一句话给苏木槿,让苏木槿来镇上一趟,又想到她母亲身体不好,她肯定也脱不开身,心里转了几个圈,突然想到苏木槿的四叔苏连贵,猛的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儿。 他真是傻了,回头让苏四叔帮忙传个话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笑着与沈家兄弟拱手告别,拉着缰绳就要掉头回去,余光却突然扫到马车里探出的那颗脑袋,还有风吹气的马车帘子后,那张熟悉的脸庞。 “苏三!” 沈家兄弟同时皱起了眉头。 沈老爷子回头看了眼车子里的苏木槿。 沈婉姝碰了碰苏木槿,“槿姐儿,那小子叫你呢。” 苏木槿嗯了一声,抬眸正迎上文殊兰有些炙热的目光,不由一怔,“文殊兰。” 文殊兰满脸都是笑的催马过来,到了马车边,利落的从马上下来,笑眯眯的看苏木槿,“苏三,你送你舅舅他们回家吗?” “文殊兰你有事吗?”苏木槿看着他,面无表情道。 文殊兰一怔,将苏木槿仔细看了一遍,又转着眼珠将苏木槿姥爷家的人看了一遍,眨巴眨巴眼,“你、你能下车来吗?我跟你说几句话,嗯……三句,三句话。” 恭喜她分家一句。 芳华园爆赚,二句。 顾砚山有信给她,三句。 嘟嘟好。 苏木槿犹豫了一瞬,应了声,“好。” “槿姐儿。”沈婉姝有些担心的拉住她的胳膊,苏木槿朝她扯了扯嘴角,“我就在外面,不走远。” 沈婉姝才慢慢松开了手。 苏木槿下车,与文殊兰往分叉路口走了十来步,站定,“说吧,什么事?” 文殊兰观察着她的脸色,奇怪道,“你分家了不是应该开心吗?你怎么……像丢了魂儿一样?”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他。 文殊兰砸吧砸吧嘴,还是按照先前想好的,先说了恭喜她分家,苏木槿没有表情的嗯了一声。 文殊兰又将芳华园大赚的事与她说了,苏木槿依然是一声嗯。 文殊兰皱着眉嘿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给苏木槿,“给,顾砚山从京城飞鸽传来的信,说让你看了一定得给他回信,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还怕你不回信特意让我来叮嘱你。” 苏木槿接过塞到袖子里,“我知道了,我看过会给他回信。” 文殊兰看着苏木槿,眉头都快皱巴成一团了,“苏三,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苏木槿说了句,片刻又道,“我有些事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我去文家酒楼,到时候派人去找你,我……有事请你帮忙。” 文殊兰嗨了一声,拍拍胸脯,“有什么事你开口,这金水镇还没有我文殊兰摆不平的事儿。” 苏木槿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谢谢你。李家……前两天发生的事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越详细越好。” “李家?那个李斌家?”文殊兰皱眉道。 苏木槿点头。 “好,没问题。”文殊兰应下。 目送苏木槿与沈家人一路往苗家寨的方向走了好远,文殊兰才反应过来,苏三的娘不是身体不好吗?她怎么跟着她姥姥家的人去了苗家寨啊? 文殊兰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摆手让手下人去送东西,自己调转马头,回了镇上。 待浮霜将查到的消息递到他手里时,文殊兰看的一蹦三尺高,“这李家人心眼儿可真特么的毒啊!那什么苏姨娘不是苏三的堂姐吗?神马。” 浮霜抽了抽嘴角,实在不敢恭维自己这个新名字,“回少爷,李少爷身边的苏姨娘名叫苏牡丹,确实是苏三姑娘的亲堂姐,不过……苏三姑娘的爹与苏姨娘的爹不是一个娘生的。生苏三姑娘爹的是苏老爷子的原配,生苏姨娘爹的是苏老爷子后来纳的一个妾。” 文殊兰摆手,“爷管他是谁生的,爷就想知道,苏姨娘这人是怎么回事?” “苏家大房的张氏得了李家小姐的眼,拉拔了自家男人,女儿进府当差,苏牡丹眼馋李家富贵,爬了李少爷的床有了孩子,被李家少奶奶记恨……后来苏牡丹掉了孩子坏了身子,不知道怎么就把主意打到了苏三姑娘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把主意打到了苏三身上?” 文殊兰斜过去一眼。 浮霜垂下头,“是,小的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叫林叔去查。” 浮霜讶然。 文殊兰瞪眼,“还不去?” 浮霜应了一声,出门。 没两日,林叔送来消息,是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李成弼! 文殊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渣是谁。 苏三的那个未婚夫。 正文 152 细思极恐 “不要脸的畜生玩意儿!” 文殊兰一拍桌子,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堂堂一个秀才老爷居然耍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来陷害一个姑娘!苏三可是他的未婚妻!” 林叔垂着头,“听说,这个李家秀才搭上了周举人,周举人家里有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一眼,相中了李家秀才。” 文殊兰听的一怔,瞪着林叔,“周举人又是哪个渣?” 林叔抽了抽嘴角,少爷,你该关注的难道不是李家秀才喜不喜欢周举人的闺女吗? 浮云啊了一声,上前道,“少爷,你忘了吗?周举人就是把李秀才背靠咱们文家这个消息宣扬的人尽皆知的那个势利眼!” 文殊兰看着浮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还是在脑海里找不出这个人,索性大手一挥,“管他是谁,周举人家的姑娘看上李成弼了?” 他扭头又去看林叔。 林叔点头,见自家少爷问了这一句又没下一句了,自己有些着急,张了张嘴,道,“周举人说他上面有人,可以弄到来年的科举试题,李秀才……动心了。” 文殊兰与浮云同时看林叔。 浮云哦了一声,“李秀才想毁了苏三姑娘的清白。” 文殊兰冷不丁一个巴掌拍到桌子上,“他不只想毁了苏三的清白,他还想以此为由退了与苏三的亲事,好娶周举人家的姑娘。” 林叔颔首。 “财帛动人心,举人官身的身份……更让人心动。” “他娘的!” 文殊兰气的大骂两声,在书桌后来回打了几个转儿,朝浮云勾了勾手指,“乖浮云,你去,去咱们家的酒楼递个话,看苏三什么时候过来,她只要一进咱们家酒楼,就让店里的伙计过来给爷我送个信。” 浮云诶了一声,朝林叔呲牙笑了笑,一溜烟跑了出去。 文殊兰缓步走出去,坐在椅子上,指着高几对面的太师椅,“林叔,坐。” “少爷,不敢。”林叔忙道。 文殊兰嘿了一声,“林叔可别跟我搞主仆那一说,我跟我爹可从来没把你当过文家的下人。我有事需要向林叔请教。” 林叔呵呵笑了两声,听文殊兰这么说,面上眼里都是笑意。 “那林叔就不客气了。” 文殊兰冲他笑了笑,拎了茶壶倒了两杯凉茶推过去一杯,自己端着一杯抿了两口,砸吧着嘴道,“林叔,依你看,李成弼这个人怎么样?” “外表温雅内心肮脏,心机深沉且……为人处世狠辣果决。” 林叔仰头一口饮下凉茶,呵呵冷笑两声,“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能屈能伸,还很会装……这可是天生适合混官场的人。” 文殊兰听的直皱眉头。 好一会儿,才咕哝道,“苏三可真够倒霉的,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渣渣未婚夫。” 林叔听到文殊兰的嘀咕,加上先前查李成弼时得知的那些信息,略思忖了片刻,开口道,“少爷,苏三姑娘若嫁给李秀才,以后怕……不会得善终。李成弼此人功利心太重,是个会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苏三姑娘的家世帮不了他,相反,还会成为他的绊脚石,所以……” 林叔这话若被苏木槿听到,定会为自己辩驳一句,她前世帮了他,可以说是替他打下了半壁江山,可一样没有得到善终。 文殊兰听着林叔的话沉下了脸,“林叔分析的有道理,苏三虽然也有一些小心眼儿,可女子天生就是弱势群体,即便嫁过去斗得过李成弼,可夫妻夫妻斗来斗去的还叫个屁的夫妻过个屁的日子!” 文殊兰翻着眼珠想法子,林叔看的直摇头,“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解除婚约。我看查出来的消息说苏三姑娘曾经想退亲,李成弼不愿。” 文殊兰撇嘴,“他当然不愿意,因为那些事他们李家理亏,真退了亲,李渣渣的名声会受损,对他参加科举考试不利。所以他才会弄这么一出……” 林叔点点头,“苏三姑娘既然是个明白事理的,这些事少爷还是详细告诉苏三姑娘,看看她的决定。” 文殊兰叹了一声,“这种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苏三来镇上送信的时候我来跟她说吧。她家里那些事……也够糟心的,先让她顺一顺。为护小闺女隐瞒大闺女,苏三那对爹娘当的可真够偏心的。” 林叔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苏三姑娘的父母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文殊兰翻了林叔一眼,“我就不信二哥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林叔你会帮着二哥瞒着大哥,除非你不想要大哥这个儿子了!” 林叔被噎的一愣,哈哈大笑,站起身,“少爷说的是,这事可是瞒不得,不过我那俩不孝子也做不出谋害兄弟姐妹的事儿。” 文殊兰就跟着叹气,“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他们家那个姑娘像谁了,心眼儿毒的……啧啧。” 将林叔送出自己的小院儿,文殊兰坐在书桌前,手指在桌上敲啊敲的,好半天才搓了搓手,研墨铺纸提笔,给顾砚山写了一封信,信里将苏木槿这事儿事无巨细的跟顾砚山唠叨了唠叨。 然后,就静等苏木槿来镇上。 苏木槿写给顾砚山的信其实在到苗家寨的第二日就写好了,只是,她在信中问了顾砚山一个问题,写完却有些犹豫了,觉得以顾砚山的处境不太适合她说那样的话,再加上她有一些事想不明白,也没心思去镇上,信便一直搁置在她与沈婉姝同睡的那张床的枕头下。 顾砚山的来信中提到他回去的一路遭遇了三波追杀,这几波人比金水镇那波人身手更好下手更狠毒行事也更有章法,看起来很像是家养的死士。 虽然早做了准备,但连着遇见两波,他身边的人到碰到第三波时,只剩没几个了,云笙与云起为保护他都受了重伤,他自己中了一剑,幸好,这次的剑上没有涂毒。 后来,他二弟恰好带人路过,那些人就跑了。 事后,他找人暗查过,二弟那日去了外祖家,却突然带人策马离去,直奔他被埋伏的地方,这说明了什么? 苏木槿看着那几个笔力几乎穿透纸张的字,轻轻的叹了一声。 “……父亲与她在书房争执,被伺候笔墨的丫鬟在花园假山后与一个小丫鬟说笑时说了出来,被我恰好听到,丫鬟说,白氏说待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该肖想不该我的东西。父亲大怒,说那本就是他留给我的东西,除了我谁都没资格。丫鬟问小丫鬟知不知道父亲和白氏说的东西是什么,小丫鬟天真的咯咯笑了两声说这侯府有什么东西会让夫人失去形象的与侯爷争吵?丫鬟笑,小丫鬟就道世子的位置,未来的侯府继承人呗……” “我几次想找父亲问清楚我的身世,却一直苦于说不出口。父亲待我自小严厉,对二弟、三弟他们格外宽厚,我三岁开始启蒙,四岁开始扎马步,大冬天几乎冻成冰块,祖母都看不下去替我求情,父亲却从未松过口!而二弟和三弟像我那般大时,一个躲在白氏的怀里撒娇,一个围着姨娘打转。只有我每天一个时辰的马步,一个时辰的跑步,一个时辰的习武从未间断。九岁那年,我和三弟在湖边玩耍,三弟落水,我跳下去救三弟,却被三弟连带着往湖底坠……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在床上缠绵躺了小半年,病好后,父亲将我直接丢进了西北大军中……苏三,我去查了当年那件事,你知道吗?当时伺候我和三弟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当时在场的下人在我和三弟救上来后,被白氏当场杖毙,全部!包括一个路过的丫鬟,那是个跟了她十多年陪嫁过来的大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着急去伺候她抄了近路看到了什么,就被她灭了口!” “你提醒我注意入口之物,我自回府,事事小心,从不当人面吃喝,所有入口的食物和水都必以银针试探过确认无碍后才会食用,一直没有发现。我以为是你想多了,可是……今日,白家突然派人来叫我过去问话,我到后,白家大爷冷着脸问我是不是要毁婚,我与白玲珑不过口头之约,再则我早已拒绝,便当场又表明了一次态度,白家大爷要动手,被白家二爷拦了,苦口婆心的劝了我半个时辰,见我执拗不回头,叹了气说道没缘分,又说我气坏了白家大爷,让我倒茶赔罪。你万万没想到,他们早在那茶水里下了药,幸亏我早有防备,出来就吃了备在身边的解毒药……离开时,被白玲珑的丫鬟拦住,说白玲珑要见我,要听我当面跟她说清楚。我虽不愿意见却不是与白家撕破脸的时候,就跟着丫鬟去了。谁知没见到白玲珑却看见白玲珑的院子着起冲天的大火,丫鬟哭喊着白玲珑还在里面,我自然是要去救人的……” 力道几乎扎破宣纸的自然二字,让苏木槿看出顾砚山写这话时心底滔天的怒意。 “……可我刚进院子,院门便被人从外关上锁住,我被困在漫天火海里,身前身后都是火,头顶是被网起来的一片天,竟是进退不得,求生无门!那一刻,我才算是真正的清楚明白了,白家看我,不过是一个绊脚石,听话便踩着我往上爬,不听话……那就杀了!白氏与白家想置我于死地,可他们当我这几年兵是当着玩儿的吗?当我顾小将军的称号是喊着好听的吗?!呵呵。我拿父亲给我的那把匕首飞身砍断了院子上空的天网,未落地便迎来一片箭雨……我狼狈至极的从白家逃生,半路上遇到脸色煞白赶来的父亲。父亲将我送回院子,请了祖母从家庙出来主持家务,将白氏圈禁在主院,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外出,若踏出主院一步,他就进宫上书合离。白氏愤怒至极。父亲雷厉风行,亲自动手将我院子里的人除去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两个老仆的两家人,不到六个人。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我院子里的人,从我出生就伺候在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我的人……” “……苏三,如果没有你先前的提醒,哪怕我会提防白氏,白家那杯茶我肯定也会中招,中了药的我被困在火海里,没力气逃出去,那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知道吗?” 苏木槿看着顾砚山写下的最后四个字,长长的叹气。 前世的镇北王是这样毁了容的。 其实,她多少能理解白氏的不甘心。 她身为太后的亲侄女,下嫁给镇北侯,不但要养着别人的儿子还要让那个儿子占着她亲生儿子的嫡子之位,把该她儿子得的世子之位拱手让人?! 换谁都会不甘心。 苏木槿坐在树上,将身形隐没在茂密的枝叶丛中,听着耳边叫的欢快的知了,远眺着黄土滚滚中看不清的金水镇,将顾砚山的来信捋了一遍,正要下去,却突然听到树下传来大舅母和四舅母的交谈声。 “大嫂,我看槿姐儿一直闷闷不乐的,人都瘦了一圈,可怎么办是好啊?” 杨氏停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这事咱们帮不上什么忙,槿姐儿是个聪慧的,等她……自己想通吧。小姑他们糊涂,连累槿姐儿……这孩子明明一点错都没有,偏要受这种委屈。” “小姑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这心有点偏了,不该隐瞒槿姐儿,这让槿姐儿以后怎么面对他们夫妻?怎么跟棠姐儿这个妹妹相处?”蓝氏也轻叹了一声。 杨氏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杨氏才道,“希望槿姐儿不要因为这件事记恨小姑他们……” 蓝氏叹息着,却没吭声。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择好手中的菜回了灶屋做晚饭。 苏木槿转了个方向,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背靠在树干上,闭上眼想着这些天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 她在苏海棠之后落的水,甚至娘救苏海棠时,苏海棠还揪着她的衣裳,为什么……她娘看到了苏海棠,却没有看见她? 苏木槿想破了脑袋,连着许多日做梦都梦见沈氏救走苏海棠将自己留在水中的画面,每次都惊醒,然后一整夜睡不着,睁着眼到天亮。 她其实很想去到沈氏跟前,拿这话问一问她,可她居然害怕听到沈氏的回答…… 前世,也有类似的一出戏。 也是张氏叫她和苏海棠去的李家,苏牡丹那会儿只想要个自己能拿捏的心腹丫鬟,见了她就让她走了,她出来时碰到了李家少爷,李家少爷看着她两眼放光。 回去后,苏海棠就怂恿她去李家当丫鬟,赚银子供李成弼进学读书应酬,李成弼也多次在她耳边说他读书辛苦还要分神去赚银子,怕不能通过科举给她好日子,她傻傻的拍着胸脯让他放心,她挣钱供他读书。 后来,苏牡丹让她伺候李家少爷,她不愿,被苏牡丹与张氏卖去了衣香楼…… 这会儿仔细去想,前世,爹娘是不是知道她进李家是被苏海棠和李成弼怂恿的,因为顾念她们的姐妹情义所以一直没有点破…… 所以,她对苏海棠一直抱着姐妹之情,一直被亲情束缚蒙住了双眼,没看清苏海棠打小就是一朵淬了毒的毒海棠! 一阵风扑面吹到苏木槿白皙的肌肤上,明明是热腾腾的风,苏木槿却冷的身子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 她猛的从树上坐起身,猛的摇头,想甩去那些细思极恐的想法。 可越想甩掉,越是甩不掉。 ------题外话------ 有点不在状态,今天更的少,明天补一更。 正文 153 不明白,不理解 苏木槿的动作幅度一大,身子一晃,从树上翻了下去。 “槿姐儿!” 刚抹了把汗从外面跑进来的是沈婉姝正好瞧见这一幕,吓的脑子一空,身形一晃,急速往苏木槿的方向冲去。 苏木槿也被自己吓出了一头的汗,快落地时,身子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稳稳落在地上。 刚站稳身子,肩膀就被沈婉姝一巴掌拍了下去。 “嘶……” 真疼。 “你是疯了吗?那么高的树上往下翻,你是不是显摆你轻功好!”沈婉姝叉着腰,因为紧张而略带了几分惊恐的眼睛里泛着红丝,恶狠狠的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心底一软,轻声唤道,“姝表姐,我没事。” “废话,你有事就晚了!”沈婉姝瞪着她,又一巴掌拍上了苏木槿的后背,“笑,你还好意思笑!摔伤了胳膊腿怎么办?” “姝表姐,我轻功好,摔不伤的。”看着沈婉姝气的绯红的脸颊,苏木槿鼻尖一酸,面上漾满笑意。 “什么事都没有绝对的,这么浅显的道理小姑没教你吗?”沈婉姝伸手狠狠的戳了戳苏木槿的额头,“我看你是被苏老太婆打的那棍子留下了后遗症,脑子里都是……” 听沈婉姝提起沈氏,苏木槿的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娘亲,在知道是苏海棠害她被老太太打的时候,做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槿姐儿怎么了?” 杨氏拎着锅铲从灶屋里出来,身后跟着用布包裹了头手里提着勾火棍的蓝氏,两人都是一脸惊悸的看着二人。 沈婉姝没好气的瞪了苏木槿一眼,“还不是这丫头,好好的非要爬树,从树上掉下来,差点摔伤!” 蓝氏轻轻的啊了一声,杨氏却不动声色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声音温柔的问苏木槿,“槿姐儿,你没事吧?可有摔到哪儿了?” 苏木槿摇头,压下心底一直冒出来的片段,朝杨氏与蓝氏抿唇笑了笑,“大舅母、四舅母,我没事,刚才不小心在树上睡着了,以为在床上呢,翻了个身掉了下来……” 杨氏的眼神动了动,笑着接话,“你这孩子,怎么树上也能睡着?是不是你表姐夜里吵你睡觉了?” 沈婉姝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苏木槿摇头,“没有,夜里有蚊虫,所以……” 杨氏笑了笑,“不怕,等吃了饭先点一些驱蚊虫的草。” 说罢,又瞪了自家女儿一眼,“不许欺负槿姐儿!”转身回了灶屋。 蓝氏朝两人柔柔的笑了一笑,跟着回了灶屋。 沈婉姝捅了捅苏木槿,“你瞧四婶儿,是不是笑的很温柔……我娘老在我跟前念叨说不要求我像四婶一样笑起来如花似水,但要有淑女的气势!你知道奶怎么说我娘吗?” 苏木槿侧眸看她。 沈婉姝抬眼瞧了两眼灶屋,贼兮兮的凑到苏木槿耳边,蚊子嗡嗡一样小小声说道,“奶说,你不看看你自己,你自己个就是个女汉子,凭什么要求你闺女当淑女?” 沈婉姝哈哈大笑,抱着肚子弯下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苏木槿眨了眨眼,眸底掠过一抹笑意。 可那笑意也只停留了一瞬,因为她又想起了沈氏与苏连华。 想起前世今生他们做的那些事。 她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怎么都绕不出来了,看着身边肆意飞扬的沈婉姝,她动了动嘴唇,想把这些事拿出来问问她,可她张了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犹豫了好一会儿,苏木槿还是没有把压在心底的那些话问出来。 吃过晚饭,一大家子人坐在树下乘凉,大舅母杨氏和四舅母蓝氏在各屋里点燃了驱蚊草,又抓了一把放在树下点了。 大表哥笑着说他走镖路上遇到的趣事儿;二表哥说他在书中看过的风土人情挑拣了有趣好玩儿的说给他们听;大舅舅与四舅舅在一旁听的甚觉无趣,两人就着朦胧的月光在空旷的院子里比划拳脚。 苏木槿本是靠着沈婉姝的肩头,在看两个舅舅对打,不知何时,微闭了眼,听着夏日柔软的风吹来的外面的声响,村子里不知谁家汪汪叫着的小狗,不远处的小河旁响着青蛙呱呱叫的声音…… 听上去那么安详、惬意…… 跟她前世做过的许多梦里都很像,她被困在暗室的那些年,每每做梦,都会梦见爹娘还在,大哥、小弟、小妹都在,一家人吃过晚饭,坐在一起,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她听着,想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梦里,又看到了沈氏满脸惊惧恐慌的扑下水,直奔她和苏海棠这边游过来,她面上带着几分害怕迎着沈氏的目光,却发现沈氏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了苏海棠的身上…… 且,只落在了苏海棠的身上。 她茫然无措的看着沈氏游过来,一把抓住苏海棠,将苏海棠手从她的衣服上拽下来,拖着苏海棠往湖边游……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叫娘,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缠住,将她狠狠的拽入湖水之中。 直到湖水没顶,淹没她的双眸,淹没沈氏渐行渐远的背影…… “啊!” 苏木槿猛的坐起身,捂着胸口尖叫出声。 睡在外侧的沈婉姝几乎在她出声的瞬间跟着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槿姐儿,怎么了?” 沈婉姝下床点了灯,看到苏木槿有些木然的表情,面上满是担忧的扑过来,“槿姐儿,你怎么了?你别吓表姐,你……” 苏木槿茫然的转头,看着背对灯光面上显得黑乎乎的沈婉姝,扯了扯嘴角,“姝表姐,我没事。” 沈婉姝捏着单薄的亵衣袖子抬手帮苏木槿擦额头的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木槿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 沈婉姝手下的动作一顿,站起身,“你出了好多汗,我去端点白日晒的水来给你擦擦身子。” 苏木槿没有拒绝,沈婉姝拿了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出了房间。 杨氏与蓝氏从房间里探头出来,杨氏朝蓝氏使了个眼色,让蓝氏回去继续休息,她跟着沈婉姝去了院子。 “槿姐儿怎么了?” “娘,槿姐儿太可怜了!小姑跟姑夫怎么能这么对槿姐儿?槿姐儿这都多少天了还在做噩梦!从来了咱们家没有一天安稳的睡到天亮的!”沈婉姝又气又心疼,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眼泪,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 “苏海棠就那么好,好的他们护着瞒着!他们一家三口合着伙欺负槿姐儿!娘……” 杨氏轻叹一声,没有指责女儿。 只是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娘知道你喜欢槿姐儿,心疼槿姐儿,娘也心疼她……这件事是你小姑跟你姑夫说的不对,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多少能明白她这么做的想法……” 沈婉姝跺脚,“娘。” 杨氏轻轻的唉了一声,看向沈婉姝房中,被灯光映着的那抹投放在墙上的孤单身影,“……明白不等于理解!槿姐儿想来也是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你有空多陪陪槿姐儿,与她说说话,娘怕……这孩子钻牛角尖。” 沈婉姝顺着杨氏的视线看过去,咬了咬牙,一抬手抹掉眼中的泪水,眸中带着几分狠厉道,“小姑跟姑夫要是一直偏袒苏海棠,在槿姐儿跟前说什么看在姐妹亲情的份上原谅苏海棠之类的话,就别怪我不认他们!” 杨氏一愣,随即给了女儿一巴掌,“胡说什么呢。” “娘,真要到那会儿,就让槿姐儿住我们家吧?”沈婉姝没有躲闪,任杨氏打了自己一巴掌,定定的看着杨氏,眼神里满是认真。 杨氏满心唏嘘,看着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女儿这般认真的说着这样的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槿姐儿愿意,咱们家就是她的家。” 沈婉姝破涕为笑,一把抱住了杨氏,“娘,你真好。” 杨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赶紧回去睡下吧,大半夜的。” “嗯。”沈婉姝重重的点头,脚步轻快的跑去压水井旁边的大缸里舀了半盆白日晒的温水,端回了屋。 杨氏随即也回了自己房间。 沈延峥正坐在床头,看她进来,小声的问道,“槿姐儿怎么了?” 杨氏上床,将苏木槿做噩梦以及沈婉姝说苏木槿这些日子几乎每夜都做噩梦的事说了,沈延峥听的良久没有出声。 沈老爷子的屋里,老夫妻两个对视,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梅姐儿她……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 “我看她是这些年过多了安稳日子,把什么都忘了!”沈老爷子气的语气直冲。 沈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 老爷子回瞪,“难道我说亏了她?你看她这些年做下的这些事儿,哪一件哪一桩能让人看上眼的?先头槿姐儿被苏家那贼婆娘打伤头的时候我就说得好好教教梅姐儿,可你怎么说的?她护女心切,有分寸?这就是她的分寸?!” 沈老爷子气的啐了一口到地上,“可能耐死她了!还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听听她说的这话?谁是手心谁是手背?” 沈老太太被沈老爷子粗俗的举动气的一巴掌拍了过去,沈老爷子皮糙肉厚不痛不痒的哼唧了一声。 “这事得看槿姐儿的,槿姐儿原谅他们夫妻俩想回去就让他们接回去,槿姐儿不想原来棠姐儿不愿意回十八里寨,那以后就住我们这儿!这话你回头透给大儿媳妇跟四儿媳妇,看看她们怎么说,她们要是不愿意,那就分家,把他们给老子分出去,他们爱咋过咋过去!” 沈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你说话就说话,咋呼个什么劲儿?!还当这是你的军帐大营呢?!大儿媳妇跟四儿媳妇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别说槿姐儿住在咱们家,就是你闺女一家子都来咱们家住,她们两个什么时候表露过不同意的想法?!更何况,大儿媳妇还是知情的!” 沈老爷子看她一眼,别扭的闭上眼靠在床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沈老太太知道沈老爷子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闺女是糊涂,但不至于不明白事理,这事他们夫妻也知道做的不对。我估摸着他们是等闺女做完月子再过来接槿姐儿……” “妹妹要害自己,爹娘不护她却偏帮害人凶手的妹妹,那个家,让槿姐儿怎么回?” 沈老爷子心痛不已。 沈老太太重重叹息。 自作孽不可活啊,梅姐儿跟槿姐儿母女之间,怕是很难再回到从前了。 …… 苏木槿被沈婉姝拉扯着用帕子擦拭了身上的薄汗,躺下却像前几日一样没了睡意,怕沈婉姝担心,她闭上眼装熟睡。 沈婉姝轻轻拥着她,似呢喃一样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槿姐儿不怕,不怕不怕,表姐在呢,表姐一直都在你身边……” 苏木槿的眼睛热了热,只觉胸腹间翻腾起数不尽的委屈想要奔腾而出。 她费了那么多功夫,转了那么多弯,想要让爹娘看清楚苏海棠一身的毒刺,可爹娘看到的第一反应是掩盖起来不让她发现! 她不明白,不理解!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苏海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死她啊! 这样的妹妹一点骨肉亲情都不顾,爹娘为什还要护着她?! 他们疼的,不是自己吗? 苏木槿转身,将头埋入沈婉姝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被人救上来时,她看着沈氏心神俱裂扑向自己的表情是真的很恐惧害怕,可直到姥姥强硬的逼着她开口说苏海棠的错时,她还在替苏海棠遮掩…… 她也不相信是苏海棠拽她掉下湖的。 不,她或许是相信的,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女儿想的那么坏…… 若说沈氏与苏连华的隐瞒不说让苏木槿茫然惊恐加无措,那么沈氏当着沈老太太的面还想袒护差点害她毁声名丢性命的苏海棠,则是压垮苏木槿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槿姐儿……” 沈婉姝察觉到苏木槿剧烈颤抖的身子和胸口不过片刻就湿了一大片的衣裳,心疼的红了眼睛,将苏木槿紧紧搂入怀中,拍抚着她的后背。 哭吧,哭出来或许心里会舒服一些。 苏木槿以为自己早没了泪水,因为前世在得知爹和大哥丧命大哭了一场,娘去世大哭了一场,对着小弟的尸体哭了一场,那三场几乎耗尽了她一生的泪水,到棉姐儿生死都没有消息时,她已经哭不出泪水了,只有整宿整宿的做噩梦,睡不着。 没想到,她还是有泪水的。 苏木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沈婉姝的怀里昏沉沉的哭睡了过去。 沈婉姝不敢动,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她,就着那么别扭的姿势抱着她睁眼到了天亮。 杨氏进屋喊她们吃饭时,她轻轻的嘘了一声,无声的张口与杨氏道,“让槿姐儿多睡一会儿。” 杨氏看了看缩在她怀里的槿姐儿,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屋,到外面叮嘱几个孩子去外面,不要在院子里闹出动静。 苏木槿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时,沈婉姝的胳膊已经被她压的麻木的没有知觉了,手掌还隐约有些发紫。 沈婉姝却一点都不在意,看着她满脸笑容,“槿姐儿,你醒了?” 苏木槿眯着眼笑着点头,刚想开口说什么,一眼看到沈婉姝的胳膊和手掌,脸色一变,拉过来帮她揉搓,“姝表姐怎么不把我推开?瞧你这胳膊和手,是不是没知觉了?” “不碍事,我皮糙肉厚的,自小就被摔打惯了,这算什么?”沈婉姝大咧咧的从苏木槿手里扯过胳膊,来回抡了抡,“娘来看了两三次了,怕你饿着,赶紧起来,我们正赶上吃午饭。” 沈婉姝从床上跳下来,背对苏木槿时呲牙咧嘴的抡着自己的右胳膊,扯下搭在椅背上的衣裳穿上。见身后没动静,她回头去看,就见苏木槿坐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她。 “槿姐儿,怎么了?” 苏木槿摇头,眸子里满是笑意,“姝表姐真好,哪都好。” 沈婉姝一愣,看苏木槿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到胸口处,脸腾的红了,伸手在苏木槿脸上捏了捏,“好啊,你这个小丫头,还敢打趣你表姐了?还不赶紧起床,再不起床,表姐我可要动手亲自帮你穿衣服了……” 苏木槿举手投降,学着棉姐儿的样子一把抱住沈婉姝,在她胸口蹭了蹭,沈婉姝的身子蓦然僵住,下一刻,啊的一声尖叫,“槿姐儿,你这个小色痞子!” 苏木槿咯咯的笑起来,面上哪有几日来的神情黯淡。 听到她熟悉的清脆笑声,沈婉姝莫名的红了眼睛,怕忍不住落泪,忙扭过身子,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趿拉着鞋快步出了房间。 “赶紧起床吃饭,再晚我就把饭菜全吃光了,一口都不留给你!” 苏木槿看着晃动的门帘,敛了笑容,目光中带着几许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沉稳和冷厉。 沈婉姝在外面叫她洗牙洗脸,她应了一声,穿好衣裳下了床。 吃完午饭,她一人回了屋,将写给顾砚山的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又研墨提笔添加了几句,与沈老太太与杨氏她们说了,第二日去金水镇上送信的事。 沈婉姝不放心要跟着。 苏木槿想了想,点了头。 翌日一早吃过饭,两人趁了苗家寨里的牛车去了镇上,牛车停在城门口,两人下了牛车,直奔去了文家的酒楼。 门口迎客的伙计一见苏木槿,一溜烟的跑进了大堂。 看的沈婉姝直撇嘴。 两人走到门口时,那伙计又小跑着迎上前,“苏三姑娘,您来了。” 苏木槿一怔,随即想到什么,笑着朝伙计点点头,“你家少爷留了话?” 伙计笑着应是,“少爷身边的浮云小爷这几日天天来,叮嘱小的们见到苏三姑娘就往宅子里递个话,小的们可算是把苏三姑娘盼来了。” 苏木槿眸底掠过笑意,“帮我和我表姐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等你们家少爷来。” “诶!苏三姑娘请,两位姑娘请。”伙计笑着高声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领着两人往里,还不忘笑着招呼一些熟悉的常客,三人一路上了楼梯,到了二楼,停在一扇房门前。 “这是我们家少爷自留的房间,平时不招待外客的,苏三姑娘、沈姑娘请进。” 伙计推开房门,笑着请苏木槿与沈婉姝进屋。 沈婉姝惊讶的看了伙计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伙计笑而不答。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进了屋,伙计告退,一会儿又送来几碟子精致零嘴并一壶茶。 “苏三姑娘,沈姑娘请稍后,已经递了消息回宅子,少爷很快就过来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道谢,伙计连道不敢,退出房间。 看着伙计关上房门,沈婉姝皱着眉头问苏木槿,“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问他,我看这伙计鬼精鬼精的,你都没说我姓什么,他居然就知道了……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苏木槿倒了一杯茶推到她手边,轻声道,“姝表姐可知文家背后是谁?” 沈婉姝斜苏木槿,“跟文家伙计知道我姓什么有关?” 苏木槿抿了一口茶水,笑着点头。 沈婉姝拧眉,好一会儿摇头,“不知道。” 这她哪里能知道,不是槿姐儿认识文家少爷,她连这酒楼都不一定会进来,这酒楼一看就是烧钱的地儿,她穷的很! 苏木槿抿唇笑,轻声与她分析道,“表姐应该听说过镇北侯府吧?” 看到沈婉姝点头,才继续道,“文家太太是镇北侯府世子顾砚山的奶娘,文家人自八年前脱离镇北侯府,就回到了金水镇,以此为中心点,往周边辐射,买地开铺子……” 沈婉姝听的迷迷糊糊,觉得槿姐儿说了这么多,还是跟文家伙计知道她姓什么没有关系啊。 苏木槿瞧见沈婉姝的表情,眸底的笑意更浓,“……文家是顾砚山的人,是顾砚山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刀剑!所以,文家挑选下人的标准很严格,别说是这种方便打探消息的酒楼伙计,就是这些伙计的家人,都不是蠢笨的人。” “重点?”沈婉姝眨巴眨巴眼。 苏木槿失笑,“我跟文家少爷这段时间走的近,这些伙计掌柜的肯定早打听过我的……家人和亲戚朋友,别说知道你姓什么,只怕连你叫什么,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最擅长的鞭法是哪一路都知道。” 沈婉姝瞠目,“这……” 苏木槿将桌上的几个碟子中的一个推过去,“尝尝,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出这个,应该是早有准备。” 沈婉姝低头,看到碟子里摆放的东西,眼睛都瞪圆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我在家很少吃的!” 苏木槿笑了笑。 如果,她没有猜错。 文家,应该是镇北侯爷留给顾砚山的退路吧? 不然,文家挑选下人不会这么严苛。 苏木槿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两边窗户,一眼瞧见骑着马远远奔驰而来的文殊兰,看见窗户边的她,伸直了胳膊使劲儿朝她晃,“苏三!” 苏木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没一会儿,一人一马奔到酒楼门前,文殊兰从马上一跃而下,连大堂都懒得进,踩着马身子一跃,又借着墙壁的力量上了二楼,从打开的窗户翻身而入。 沈婉姝一口大渣子糕卡在喉咙里,噎的险些喘不上气。 苏木槿忙倒了茶递过去,她仰头灌下,拼命拍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顺了气,指着文殊兰,“好好的门不走,你爬什么窗户,吓死人了。” 文殊兰嘿嘿笑了两声,“吓死人不吓活人就成。” 沈婉姝气的瞪眼。 文殊兰却顾不上与沈婉姝斗嘴,伸手从怀里一呼拉,将前几日林叔查到的消息抖落给苏木槿。 “你让我查的李家这件事,不简单。我先前以为是你妹妹……跟苏家大房勾结想把你纳进李家,后来发现,这件事不但有苏家人参与,李家太太也有份……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苏木槿看着文殊兰,略思忖片刻,薄唇微勾,眉间凉凉道,“李成弼。” 文殊兰啊了一声,满脸惊讶,“你知道?” 苏木槿摇头,“猜的。” 文殊兰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道,“那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沈婉姝气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桌上的碟子升起再落下,噼啪作响。 “我还没说完!”文殊兰瞪了沈婉姝一眼。 沈婉姝回瞪,“你说啊,我又没堵住你的嘴不让你说话!” 文殊兰,“……” 他堂堂男子汉不跟小女子计较! 文殊兰拨开一叠消息发现没有他想要的,又去摸胸口,没有,从胸口摸到袖子,从袖子摸到靴子里,都没有。 他拧着眉撑着头望着房屋的顶梁翻白眼,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东西放哪儿了。 沈婉姝瞪着他,与苏木槿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声的问苏木槿这人是不是脑子瓦塌了。 苏木槿笑着摇头。 文殊兰哼了一声,一拍桌子,“神马,浮云,给爷进来。” 房门外,浮霜扶了扶胸口,一脸快被要阵亡的模样。 浮云张着嘴一脸同情的无声的哈哈大笑。 浮霜横了他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浮云一张夸张的笑脸在房门打开的瞬间恢复如常。 两人恭敬的立在进门一步的位置,“少爷。” “林叔昨晚上送来的那张纸呢?放哪去了?”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浮霜示意浮云去,浮云眨眨眼示意浮霜去,两人眉来眼去一会儿,文殊兰不耐烦了,一拍桌子,“有什么不能开口说的,还鬼鬼祟祟的,说!东西哪去了?” 浮云与浮霜低下头,脚尖微微踮起,“爷,您昨儿个得了信儿怕弄丢了,说要放个稳妥的地方……” “东西呢!” 文殊兰瞪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在少爷亵裤外面的兜里。” 话落,飞快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沈婉姝一口茶喷了出来,一滴没浪费的全贡献给了文殊兰的那张脸。 文殊兰,“……” 沈婉姝轻咳两声,想笑不敢笑,憋的脸颊通红。 屋内顿时一片尴尬的安静。 好一会儿,苏木槿抿了抿唇,轻声道,“什么消息?你说。” 文殊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瞪了沈婉姝一眼。沈婉姝心虚的垂下头,晃着手中的茶杯。 凑到苏木槿身边压低声音道,“林叔在李家发现一个行踪可疑的人,找人盯了她好几日,这人行事谨慎的很,在镇子里那些七缠八绕的胡同里转了好久,才进了一处小院子……跟人接头,回来报告消息的人说,听到李家那个形迹可疑的人说什么把你拽下了水,因为时间不够怕被人发现,失了手让你被人救了去……” 苏三一怔,突然想起她梦了无数回的画面。 她眼睁睁的看着沈氏带着苏海棠游回岸边,自己却突然沉下了水,她一直以为自己被湖里的水草什么的绊住了脚,原来…… 是有人要她死吗? ------题外话------ 还有一章,亲们明天一早来看吧。唔,暂定十点吧。 正文 154 另一波人 文殊兰瞧着苏木槿突然发怔的神情,略停顿了一会儿,“苏三,你该不会连这个人是谁也知道吧?” 苏木槿回神,朝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 苏木槿淡淡一笑,“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落水后,走了一会儿神,反应过来时就觉得脚底下很沉,像是被人扯着往下拽,当时以为是水草绊住了脚,现在想来……” “槿姐儿!” 沈婉姝听完苏木槿的话,脸色刷白,一把抓住了苏木槿的胳膊,“你被人这拽下水?谁?是谁!” 苏木槿拍着沈婉姝的手笑笑,“表姐别急,我这不是没事……” “说的都是屁话!你要是有事我非剥了苏海棠那个小贱人的皮不可!心眼狠毒的卑鄙小人……” 沈婉姝只要一想到槿姐儿不但差点被毁了清白,还差点被苏海棠这个小贱人害没了性命,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想打人,一鞭子一鞭子的抽过去,抽个稀巴烂! 文殊兰睁大眼看着沈婉姝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啧啧道,“亲姐妹还不如表姐妹,苏三,苏海棠该不会不是你爹娘生的孩子吧?” 沈婉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过去,“小姑生苏海棠的时候,我奶跟我娘都去了,那小贱人是我娘亲眼看着生下来的!” 文殊兰听的轻轻啊了一声,学着沈婉姝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被沈婉姝狠狠剜了一眼。 文殊兰却没在意,侧头看着苏木槿,眸子里掠过一抹担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 “你们家还真是……” 苏木槿抿抿唇,问文殊兰,“可有查到那行踪可疑的人是李家的什么人?与人接头的又是什么人?” 前世没有她落水这一幕,自然也没有想拉她下水淹死她的人,但她莫名的就有一种直觉,这个人怕是跟她前世那些悲惨的事有着莫名的联系。 文殊兰点头,又摇头。 “你这点头又摇头是个什么意思?”沈婉姝皱着眉看文殊兰。 文殊兰叹一口气,“点头是林叔查到了这个行踪可疑的人是谁,摇头是不知道接头的人身份。林叔派去的人回来说接头的人很谨慎,一直站在暗处,连身高穿着都看不清,只听到声音有些暗哑,像是……被烧坏了嗓子。” 被烧坏了嗓子? 苏木槿微微一怔,“你说看不到身高穿着?” 文殊兰不明所以的点头。 “前去跟踪的人可有跟你一起过来?” “来了,我想着你可能有话问他,就带了人一块儿过来。神马,浮云,让小三子进来。” 话音一落,就看到沈婉姝黑如焦炭的一张脸,“你叫我家槿姐儿苏三,带个下人叫小三子?” “咳咳。” 文殊兰尴尬的眨巴眨巴眼,“这个……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 “文家少爷是吧?请问你在家排行第几?”沈婉姝突然呵呵一笑。 文殊兰瞬间明白了沈婉姝的用意,吞了吞口水去看苏木槿,结果就看到苏木槿抿着唇,一脸肃然的瞪着两人。 文殊兰捅了捅沈婉姝,沈婉姝拍了一下他乱动的爪子,张口想叫苏木槿,被文殊兰一把捂住了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说话,你没看到她在想事情吗?” 沈婉姝点点头。 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捂住了口鼻,快要被人捂死了! 她张口嗷呜一口咬住了文殊兰的手,文殊兰正紧张兮兮的看着苏木槿,只觉掌心被少女呼出的气体弄的痒痒的,刚要松开手,就被人咬了。 疼的一声怪叫,连蹦带跳的远离沈婉姝三步远,“沈婉姝,你属狗的啊!”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字!” 沈婉姝这会儿特别聪明,在文殊兰叫出她名字的刹那,就想到了苏木槿先头与她分析的那些话,手指指着文殊兰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文殊兰皱皱眉,“知道你名字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知道你爷曾经在战神王萧王爷身边当过副将呢!你奶当年也上过战场,你奶奶的亲爹那也是……” “少爷,乔三来了。” 门外,适时出声打断了文殊兰的话,文殊兰一怔,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掩饰的对沈婉姝哼了一声,“让人进来。” 浮云与浮霜一左一右打开房门,一身利索短褐衣的少年垂着头走了进来,浮云与浮霜在后面关上房门,少年才跪在地上,恭敬道,“少爷。” “起来回话。” “谢少爷。” 文殊兰朝苏木槿点了点头。 苏木槿开口,“乔三是吧?你当日跟踪李家那人到接头之人处,看到的是行踪可疑之人的背影,还是接头人的背影?” 乔三抬眸看文殊兰。 文殊兰朝她点头。 乔三立刻恭敬的垂下头,“回姑娘,我当时躲在暗处,走廊的拐角处,看到的是李家那位行踪可疑之人的背影,并没看到接头人。只隐约听见他的声音沙哑,难辨男女。接头人与行踪可疑之人不过说了三句话,第一句:你怎么办事的?第二句:没有十分把握不许再动手。第三句:上次失手的事夫人还没找你算账,不许再擅作主张,以免打草惊蛇……” 文殊兰霍然瞪大了眼睛,“这话怎么没有跟我说。” 乔三看了眼苏木槿,低声道,“林叔说苏三姑娘一定会亲自过问的,让小的直接说给苏三姑娘听。” 文殊兰气结。 苏木槿抬手打断文殊兰,对乔三道,“你继续说。” 乔三偷觑了文殊兰一眼,见文殊兰没有真生气,忙垂下头继续道,“李家那个行踪可疑的人已经查到了身份,是李家二房门上看门把着钥匙的七婆子的弟媳妇姓曲,十几年前嫁给七婆子的弟弟,被七婆子带进了李家,现在混的比七婆子好。七婆子这个弟弟早些年为了救李家老爷坏了身子,一直没讨到媳妇儿,曲嬷嬷死了丈夫扶棺回乡,被婆家不容赶了出去,险些饿死在路边,七婆子救了她一命,她想找个依靠救嫁给了七婆子的弟弟……小的问了李家跟曲嬷嬷和七婆子走的近的人,那些人说曲嬷嬷每个月的十三都会雷打不动的去镇子外面的寺庙给丈夫祈福。曲嬷嬷此人行事很是谨慎小心,小的跟踪她时,绕了差不多大半个金水镇……” 乔三说完,停下来,余光飞快的扫着苏木槿的神色。 苏木槿轻轻的嗯了一声,“说说你听到的两人的对话内容,从头开始,要一个字不落。” 乔三眼睛里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小身板下意识的挺了挺,态度也愈发恭敬,“是,三姑娘。” “小的跟着曲嬷嬷进了一个极其普通的小胡同,看着她扣开了门……” 曲嬷嬷敲了三长两短三长,连敲了两遍,里面才传来院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他躲在暗处,本以为开门的人会探出头观察一下是不是有人跟踪,却没想到开门人只开了一条缝,让进了曲嬷嬷后立刻关上了门。 乔三微蹙眉,缩在暗处没有动,正在想按照常理越谨慎的人不是越会小心是不是有人跟踪吗? 就瞧见那关上的房门二次被人打开,曲嬷嬷探头朝外面打量了一圈,重新关上门。 乔三心下一惊,瞬间觉察出这两人的谨慎小心更甚。 略等了一会儿,房门再无动静,他才小心翼翼的跳上隔壁的墙头,顺着屋顶小心进了院子,刚落地就耳尖的听到拐角处的走廊有悄声说话的声音。 他忙挪过去,却只看到曲嬷嬷有些高大的身影,并不见接头人。 他连换了几个位置,不是容易被人一眼发现,就是距离远,听不真切,干脆重新回到拐角处,竖起耳朵认真听两人的对话。 “你怎么办事的?” “我想着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人是她亲妹妹拽下去的,我栓了水草到她脚上,到时候淹死了别人只会以为是被水草缠住没能上来,即便有所怀疑,他们也只会怪到李家头上,万万想不到我们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没想到李家那些婆子水性那么好……幸好我跑的快,不然就暴露了。” 接头人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做法很不满意。 曲嬷嬷小声赔着罪,“是我思虑不周,办砸了……还请你美言几句,望夫人莫怪。” “以后行事,没有十分把握不许再动手!” “是是是。”曲嬷嬷连声应着,“以后我若寻着机会,定先知会你一声,你现在可方便?还是按原先的法子,我寻着机会把信送去老地方?” 接头人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叮嘱道,“上次失手的事夫人还没找你算账,以后不许你再擅作主张,以免打草惊蛇……” “是是,奴婢再不敢了。”曲嬷嬷干笑着,“只是不知夫人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让一直监视着,怎么突然就让下手了?” 接头人似乎瞪了曲嬷嬷一眼,曲嬷嬷忙道,“看我,问了不该问的话,真是讨打。以后不问了再不问了……” 接头人转身离去,曲嬷嬷紧紧跟在后面,乔三干巴巴的看着两人离开,却连接头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没看到。 乔三说完,蔫儿蔫儿的垂着头,有些懊恼,第一次办这么不靠谱的差事,真是丢人。 听完乔三的话,苏木槿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瞧见乔三的反应,笑了笑,“你看不见接头人,是因为接头人比曲嬷嬷矮,曲嬷嬷能把接头人挡的严严实实,那说明接头人没有曲嬷嬷胖,所以曲嬷嬷才能完全挡住你的视线。” 乔三一愣,下一瞬兴奋的抬起头,“三姑娘说的极是!”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真是笨乔三。 苏木槿笑,“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睛能看到的,要学会推理分析……” 乔三连连点头,“是是,三姑娘说的极是。” 文殊兰只觉丢脸,一脚踹过去,乔三被文殊兰踹的一骨碌滚到了沈婉姝脚下。 沈婉姝有些发愣的瞪着他,乔三正要站起,沈婉姝却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短褐上衣,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李家藏了人要害槿姐儿性命?” 乔三点头。 “那些人蓄谋了许久要害槿姐儿的性命?” 想了想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乔三肯定的再次点头。 沈婉姝松开乔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浑身发软、满脸惊惧担心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浅浅一笑,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表姐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婉姝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果先前听说是苏海棠要害槿姐儿她只是愤怒失望,那这会儿她已经是对那些躲在背后想要槿姐儿性命人的忌惮恐惧。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些事告诉爷奶、爹娘和四叔四婶他们。 有人要害槿姐儿! 想完这些,沈婉姝立刻站起身,神色肃然的看着文殊兰,“文少爷,你们酒楼安全吗?” 文殊兰莫名其妙的看着沈婉姝,点了点头。 “那……”沈婉姝看了槿姐儿一眼,“劳烦你先帮我照看槿姐儿一会儿,我回家一趟。” 文殊兰奇怪的看了眼苏木槿,哦了一声。 苏木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沈婉姝要做什么,无奈的笑着劝沈婉姝,“表姐,我真的没事……” “等你有事一切都晚了!”沈婉姝瞪了她一眼,心里又慌又怕,手心里全是汗,只想赶紧回去把这事跟家里人说了,好让家里人一块儿护着槿姐儿。 她着急的走门都觉得浪费时间,从敞开的窗户处一跃而下,接着就听到她清亮的响声,“文少爷,你的马借我骑一下。” 文殊兰噔噔跑过去,就看到沈婉姝一身被风鼓起的衣裙,身姿轻盈,姿态肆意的策马离去的背影。 张了张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技术不错。” 苏木槿站在他旁边,看着一路朝苗家寨狂奔的沈婉姝,叹了一口气,“表姐吓坏了……” 两人直看着一人一马消失成一个黑点,才重新回去落座。 文殊兰摆摆手让乔三退下,托着腮看了苏木槿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跟顾砚山还挺像的。” 苏木槿倒茶的手一顿,扫了文殊兰一眼。 文殊兰没有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我是说你们俩命苦这点挺像的。” 苏木槿这次看都没看他。 文殊兰换了个姿势瘫在椅子上,“叫了十几年的娘不是亲生的娘,还想要了他的命……顾砚山这会儿不定躲在哪个角落旮旯里哭的怀疑人生呢。” 苏木槿的嘴角抽了抽,怀疑人生这种词是这么用的吗? 将倒好的茶水推过去,文殊兰趴着端起杯子仰头灌了下去,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推过去,“何以解忧,唯有醉酒!” 苏木槿没搭理他,又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文殊兰转着杯子,唉声叹气的看着苏木槿,良久后,憋出一句话,“苏三,你该不会跟顾砚山一样,不是你娘的孩子,所以你娘要借其他人的手咔嚓了你吧?” 苏木槿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猛咳几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胡说八道。我爹娘只是有些偏心,平日里还是很疼我的……” 苏木槿话一出口,自己就怔在了当场。 平日里很疼她,却在生死面前…… 苏木槿垂眸看着杯中茶叶浮浮沉沉,抿唇一笑,她原先只道让爹娘看清苏海棠的真面目,爹娘就会远离苏海棠,将苏海棠这个女儿从他们心中拔出来,避开前世那些悲惨结局。 没成想,即使铁证如山,爹娘还是不舍得放弃苏海棠。 可她与苏海棠那些前世今生的仇恨,怎么办? 她前世害她险些沦为青楼女子,害她一家人惨死小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害她腹中骨肉化为血水,害她手筋脚筋尽断被困在暗室八年不见天日! 今生,更心眼狠毒的伤她名誉毁她清白,更想要谋害她性命! 她与她,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如果就这么放弃,她何苦再走这一遭?! 想到前世沈氏临死时拉着她的手,放在苏海棠的手上,让她好好照顾妹妹,说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如果做错了什么事让她看在爹娘的面上,看在姐妹骨肉的情份上,让她不要计较,不要计较…… 苏木槿的眸底猛然窜出眼泪,只觉胸口似被千万把刀剑搅着,疼的不能呼吸。 文殊兰见苏木槿的脸色大变,白的跟死人一样,吓的一个打滚扑过去扶住身子瘫软的苏木槿,“苏三,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浮云、浮霜,赶紧去请大夫,去把咱们仁和堂的大夫都叫来。”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听着里面文殊兰几乎变了腔调的声音,惊出一头的汗,齐齐应了一声,飞快的朝楼下跑,一个去了仁和堂,一个打马奔回了宅子,去喊文家的几个大夫。 苏木槿攥着太师椅把手,用力的手背青筋暴突,整个手背都透着诡异的白皙。 “苏三,我扶你去榻上躺一会儿,你可别吓我,顾砚山临走时还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有个万一,他回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题外话------ 补前面欠下的一更,今天的更新在晚上。 虽然更新时间不稳定,但最近更新字数还可以吧?都是八千字的大更。大家能不能看在我还算勤奋的份上,给点免费的票票以示鼓励?花钱的就算了,挣钱都不容易。 最近有点玻璃心不太敢看评论,朋友替小栖看了说有没有粉丝值的在评论区丢炸弹。小栖在这里说一句,看免费的请安静看,ok? 正文 155 心悸 苏木槿咬着唇,想压下心口那猝不及防的痛楚,却挡不住一波一波的疼,直咬的唇齿间满是血腥味儿,手指指骨要碎裂一般。 那种疼,不是被苏海棠与李成弼合谋挑断她手筋脚筋时的疼; 亦不是被亲妹妹与心爱夫君暗度陈仓一起背叛时的疼; 那种疼,像是她拼尽全力要守护保护的人斩断了、打碎了她赖以生存下去的理由…… 她的心,像碎了般的疼。 苏木槿猛的揪住自己自己胸口的衣裳,抬眸看了眼文殊兰,苍白的如纸一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想睡、会儿。” “好好好,我扶你,我扶你过去,那边有个美人榻,你歪在上面睡……苏三!” 文殊兰的话没有说完,就见苏木槿朝他抱歉一笑,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文殊兰惊叫一声,一把抱起她往下瘫软的身子,将人抱到美人榻上,然后,飞快的跑出房间,站在二楼大吼,“人呢?大夫呢?怎么这么慢!” 热闹的一楼大堂瞬间一静,掌柜的匆忙上了楼,躬身道,“少爷。” “去看看浮云和浮霜到哪了,怎么请个大夫这么慢!” 掌柜的忙应了,转身下楼,一边派了伙计去仁和堂,一边亲自站在酒楼外面看着外面,就等着人一来直接带去二楼。 仁和堂离的近,文殊兰又叫的那样吓人,浮云毫不犹豫的把仁和堂今日当值的大夫都喊了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抱着药箱往这边跑。 路边的行人都好奇的看着。 掌柜的一见浮云,立刻吆喝一声,“少爷,浮云回来了,咱们仁和堂的大夫过来了。” “赶紧上来。”文殊兰在房门口吼了一嗓子,急急跑回房间,就见苏木槿浑身惊悸般颤抖着,快要从美人榻上掉下来一般,他忙伸手按住苏木槿,连声叫着,“苏三!苏三!你醒醒……” “少爷,大夫、大夫来了……” 浮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门口拄着大腿直喘粗气。 身后的几个大夫也跑的一口一口的大喘气,两个稍胖一些的大夫一身的外衫都快被汗水浸湿了。 文殊兰一回头看到他们还愣在门口,大喝一声,“站哪扮木桩呢?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过来看看她怎么了!” 大夫连忙应是,纷纷涌进房间,一个年岁最长的被推到前面,老大夫看到苏木槿抖动不已的身体,脸色一变,将药箱往文殊兰怀里一塞,伸手拉过一个圆杌子坐在榻前,抓起了苏木槿的手腕,手指搭了上去。 文殊兰,“……” 后面排队的几位大夫都替老大夫捏了一把汗,敢把少东家当小厮使唤,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浮云忙跑过去,从文殊兰怀里接过药箱,站到一旁。 “怎么样?人怎么样?” 文殊兰凑过去,脸色难看的不比苏木槿好多少。 老大夫紧蹙眉头,看都没看文殊兰,搬着小杌子转到了美人榻的另一边,拿起了苏木槿的另一只手,搭了上去。 文殊兰又急又怕,瞪着老大夫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好一会儿过去,老大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文殊兰忙走过去,急的跳脚,“人怎么样?你倒是吭一声啊!” “这姑娘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老大夫沉着脸问文殊兰。 文殊兰一怔,想到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张了张嘴,“刚才……是说了一些事。” 但也不到受刺激昏死还浑身乱抖的地步吧? 老大夫叹口气,“那就没错了,受刺激过度,心脏承受不住猛烈收缩,才会让人瞬间昏厥。这症状耽误不得,我开个药方,让人快点抓了药,四碗水煎成一碗,给她灌下去。” 老大夫说罢,抓过自己的药箱匆匆去写药方,“你们也看看。” 几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按着排好的队伍挨个上前给苏木槿诊脉,得出的结论跟老大夫一样。 浮云在一旁安慰文殊兰,“少爷别担心,老大夫说了这症状半个时辰内用了药就不会有事。” “真的?” 浮云连连地鳌头。 文殊兰这才松下一口气。 看着躺在美人榻上还在轻微颤抖的苏木槿,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浮云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过去,满心都是同情,“这些事落在一个姑娘身上,确实让人挺难承受的……” “娘的,都他娘的什么事儿!” 文殊兰臭骂一声。 那边,老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文殊兰朝浮云摆了摆手,“把药方拿去外面,找一个腿脚快的去仁和堂抓药,回来煎好送上来。你去镇上的威武镖局走一趟,就说苏三……算了,先去煎药吧。苏家的事等苏三醒来自己来处理吧,她肯定不愿意我插手。” 浮云应了一声,接过老大夫的药方出了房间,下了楼。 浮云这次学聪明了,牵了马骑着去仁和堂,回来赶紧去厨房把药煎了,端上去时,浮霜带来了家里的几个大夫,正给苏木槿号脉。 “怎么样?”文殊兰在一旁问道。 几个大夫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道,“受惊过度,以致心脉混乱,引起的昏厥抽搐,老大夫开的药对症,喝完药病症会减缓。” 文殊兰摆摆手,“行了,你们都回吧,乔老留下来。” 乔老就是最初给苏木槿诊脉的老大夫。 乔老欠身应下,目送仁和堂的大夫和急匆匆被浮霜从文家拉来的大夫们离去。 浮云端了药进来,文殊兰叫了一个小丫鬟来喂苏木槿喝药,却见她牙关紧闭,竟是喝不进去药的。 “少爷,苏三姑娘喝不进去药……” 文殊兰一脸紧张的去看乔老,乔老亦是一怔,略一思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竹篾子递过去,“撬开她的牙齿往下灌,这药她必须喝进去,心悸才会减缓病症才能好。” 小丫鬟哆嗦了两下,哭丧着脸看文殊兰,“少爷,奴婢不敢。” 文殊兰瞪了小丫鬟一眼,浮云与浮霜走上前,“少爷,我们来,只是这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个鬼!人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授受不亲!赶紧的,我抱着她,浮云你来撬开她的牙齿,浮霜你喂药!” 小丫鬟忙起身退到一边,文殊兰上去接手,将苏木槿固定在自己怀里,浮云拿了竹篾子去撬,浮霜舀了一大勺药水准备往里灌! 三人折腾了一身的汗才算将碗里的药给灌下去。 文殊兰扶着苏木槿将她小心的放回美人榻上,才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美人榻旁的圆杌子上,“苏三这……” 看着苏木槿那白的透明的小脸,文殊兰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只觉喉咙里哽了什么,鼻尖酸的难受。 他猛起身,快步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越来越燥热的天,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都他娘的是些什么破事儿! 自己一个闺女要害另一个闺女,爹娘知道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隐瞒而不是告诉另一个孩子真相?这是什么德行的爹娘?这他娘的是亲生的吗?! 难怪那日他带着礼物去恭贺苏三分家,苏三跟沈家人去了苗家寨! 被亲生爹娘这般对待,苏三不伤心难过才怪! 文殊兰气恼的一拳头砸在窗户上,窗户上雕刻的一只活灵活现的鹦鹉瞬间被砸成了一个坑。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拉着老大夫和小丫鬟出了房间。 喝下药,苏木槿的神情渐渐缓和,身子也不再出现惊悸颤抖,老大夫进屋把了脉,笑着道,“无碍了,我再开一个药方喝上两日巩固一下,不过以后要多注意不能再受这样的刺激,心悸过速是会死人的。” 文殊兰的心一紧,看了眼苏木槿,朝大夫点了点头,又叫了浮云,“跟着乔老去仁和堂抓药。” 浮云应了,与老大夫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见苏木槿满头的汗,文殊兰又叫了丫鬟进来,让她帮苏木槿擦拭一下身体,换身干净的衣裳。 小丫鬟忙应了,去楼下端了热水,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帮苏木槿收拾了,扶她重新躺下。 苏木槿一直没有醒,直睡到文殊兰胡乱扒了几口午饭,沈婉姝带着沈大舅舅沈延峥与大舅母杨氏赶到酒楼。 沈婉姝连额头的汗水都顾不得擦,从马上跳下来,将马绳丢给门口的伙计,拎着裙摆一路冲上了二楼,“槿姐儿,我回来……唔唔……” 文殊兰正躺在另一张美人榻上昏昏欲睡,猛听到沈婉姝的嗓门,从美人榻上一跃而下,扑过去,捂住了沈婉姝的口鼻。 “闭嘴!苏三睡着了,你要把她吵醒吗?” 沈婉姝瞪大了眼,眼珠子转着,狠狠瞪了文殊兰一眼,双手扒着文殊兰捂着自己口鼻的手,这个混蛋,想憋死她吗?! “登徒子,放手!”沈延峥一见闺女被人轻薄了,身形一动,出手了。 文殊兰拉着沈婉姝霍然后退,躲过沈延峥的攻击,急声道,“沈大舅舅,我是文殊兰。” 沈延峥也瞧见了文殊兰的那张脸,皱着眉摆出你不松手我要继续攻击的架势,“文少爷,还请放开小女。” 文殊兰低头一瞧,自己的手还在人家闺女的嘴上,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沈婉姝柳眉倒竖,怒瞪文殊兰,文殊兰歉意一笑,指了指睡在里面的苏木槿,“苏三还在睡,我们去隔壁说话。” “槿姐儿怎么了?”沈婉姝面上的怒火立时转为担忧,就要冲过去,被文殊兰一把拉住,“去隔壁,我说给你们听。” 沈延峥与杨氏对视一眼,杨氏走过去,从文殊兰手中接过沈婉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跟文少爷去隔壁,槿姐儿……睡的很安稳,不会有事的。” 沈婉姝看了眼苏木槿,朝杨氏点了点头。 叮嘱了小丫鬟好好照看苏木槿,文殊兰带着三人进了隔壁的房间。 浮云与浮霜送上糕点茶水,文殊兰亲自动手给沈延峥一家三口倒了,一一推过去。 三人都没动。 “文……少爷,你快说,槿姐儿怎么了?”沈婉姝面上满是担忧,说完这句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霍然而起,“是不是……是不是想害槿姐儿的那些人又动手了?” 闻言,沈延峥与杨氏也纷纷变了脸色,站起身来,一脸戒备的看着文殊兰。 文殊兰看着三人的反应,挑了挑眉。 见文殊兰不吭声还挑眉,沈婉姝更着急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在手触碰到门的时候,文殊兰开口了,“仁和堂的大夫说苏三是受刺激过度,引起的心悸。” “什么?”沈延峥脸色一变。 杨氏亦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文殊兰,“怎么会?” “是不是你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了?”沈婉姝一脸怒容瞪着文殊兰。 文殊兰垂下头,手指抚摸着茶杯的杯身,缓缓用力再用力,“沈姑娘走后,苏三表现的一直很好,我们说着背后可能的人,我提了一句,说她跟顾砚山一样命苦,问她是不是跟顾砚山一样,不是她娘的孩子,所以她娘要借别人的手杀了她……” 沈延峥与杨氏的脸色骤然大变,眸子里隐隐跳动起一股杀气。 “苏三说我胡说八道,说她爹娘只是有些偏心,平日里还是很疼她的……然后我就看到她发了一会儿呆,紧接着脸色就白的吓人,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浑身抖着晕厥了过去……” 文殊兰无视沈延峥与杨氏夫妇眸底的杀气,抬眸看向一家三口,“我还想问问沈大舅舅与沈大舅母,苏三能想到什么,受到那么大刺激,引起心悸?!” 杨氏敛起杀气,轻轻叹了一口气,“槿姐儿……真是被她爹娘伤透了心了。” 沈延峥的神色随着杨氏的话变的很是难看。 他抬头与文殊兰对视,“抱歉,文少爷,这是我们的家事,不方便告诉你。” 文殊兰看着他,呵呵冷笑两声,“你们的家事?我倒想问上一句,你们沈家对待沈氏的做法跟沈氏对带苏海棠有什么区别?” “你胡说!那怎么能一样?我奶和我爷很公正……” “公正?”文殊兰不屑的斜过去一眼,“所谓的公正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苏三一个人身上,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你们都站在她这一边,是吧?” 沈婉姝瞪着他,“是。” “呵呵。” 文殊兰嗤笑一声,仰头看着沈延峥与杨氏,“沈氏是苏三的亲娘,亲妹妹要害死自己,亲爹娘护着,沈氏夫妻逼苏三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妄想让大女儿不计前嫌继续疼爱保护小女儿,与蛇蝎毒女继续相亲相爱,脑子有坑吧!……那可是苏三的亲爹亲娘!你们把这些事都压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还美其名曰她做什么决定你们都支持?这就是你们沈家的公正!我可真是见识了!” “你……”沈婉姝气的身子发抖。 沈延峥与杨氏突然白了脸。 “你们沈家跟苏家二房夫妻一样,都在逼苏三!还好意思说公正不一样?”文殊兰冷着脸,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沈婉姝突然失声,震惊的看着文殊兰。 沈延峥与杨氏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屋内一片静寂。 房间外传来小丫鬟叩门的声音,“少爷,苏三姑娘醒了,要见你和几位客人。” 文殊兰默了默,站起身,朝外走去。 沈婉姝紧随其后。 沈延峥与杨氏对视一眼,两人眸子里满是复杂晦涩。 几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沈婉姝急急扑过去,“槿姐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苏木槿揉着还有些突突往外冒的太阳穴,轻轻摇头,“姝表姐,我没事。” “槿姐儿。”杨氏欲言又止。 苏木槿仰头,朝沈延峥与杨氏笑了笑,“大舅舅,大舅母,你们来了。” “槿姐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杨氏走过来,满脸关切的问道。 苏木槿摇摇头,“还有一点头晕,不碍事的。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大夫说你的身子最近要静养,最好不要再受什么刺激,否则,从苗家寨到镇上这段距离,一来一回请大夫根本来不及!来不及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的吧?”文殊兰沉着脸,看着苏三。 苏三抿唇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你,文殊兰。” 文殊兰见她执意要回去,眉头狠狠的拧到了一块儿,“苏三!” “大舅舅、大舅母,表姐,你们先出去等我,我有几句话跟文殊兰说。”苏木槿给了文殊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与沈延峥三人道。 沈延峥深深的看了一眼文殊兰,对苏木槿点头,“我们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们。” 苏木槿点头。 沈婉姝一步三回头,被杨氏拽着出了房间。 浮云从外面关上房门。 苏木槿从美人榻上下来,文殊兰忙伸手要扶她,苏木槿也不矫情,抓着他的胳膊借力走到了桌子旁,坐下。 “文殊兰,你是不是把我刚才的事告诉我舅舅舅母他们了。” 文殊兰看她一眼,“不能说?” 苏木槿笑了笑,“算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说了就说了吧。我想问你借一个人。” “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那个乔三,我想让他继续跟踪曲嬷嬷,一直到探听出那个接头人的信息为止。”苏木槿立刻回道。 文殊兰点头,“好,借你。等下我让他进来听你吩咐。” 苏木槿摇摇头,“你跟他说一声就行,我过一段日子会再来镇上,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文殊兰看着她。 她笑笑,“有笔墨吗?” 文殊兰朝最里面的书桌看去,苏木槿抬眼看了看,起身往书桌那边走,文殊兰忙伸手扶着,苏木槿打开她写给顾砚山的信,又添了几句话。 文殊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落笔,封信。轻声说了一句,“苏三,我听过一句话,话的意思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恰恰反应了那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苏木槿封信的手一顿,扬眸看文殊兰,“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只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承受不住。” 她站起身,不等文殊兰接话,就笑着道,“这个决定不好做,可总是要做。我不想让姥姥、姥爷为难,让舅舅、舅母他们一直挂心,爹娘……我其实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用意,可……” 她朝文殊兰笑,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脸上,亮的刺眼,她面上在笑,眸底却一片凄凉,“……我现在明白了也理解了,但……我不想接受!” “苏三……”文殊兰叫着苏木槿,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苏木槿将信塞给文殊兰,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快到门口时,转身朝文殊兰扬眉一笑,“我准备来镇上开个小饭馆,你帮我寻一处地方吧,带个小后院的那种,不需要太精致,人多人少也无所谓,我想找点事做。” “好。”文殊兰立刻应声。 “还有,李成弼……可以收网了,我可不想开个小酒馆伺候他读书!” 目送苏木槿与沈家人离开,文殊兰站在窗户旁发了许久的愣,浮云喊他吃晚饭,他才唏嘘着回到书桌旁,将先前写好的信拆了,又加了几页纸进去,把苏三今儿个发生的一一写了进去,然后封信让浮霜送出去。 ------题外话------ 更新到。 谢谢宝宝们的票票,么么 正文 156 讨打的苏牡丹 苏家大房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先是在李家大小姐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张氏被李家老太太撵了出去,虽然张氏通过各种渠道花了不少银钱,跑到李家小姐又哭又跪又扮可怜装柔弱的,李家小姐也一如既往的同情掉了眼泪,也跟从前一般跑去了李家老太太跟前哭啼哀求奶娘回来。 可,李家老太太看着孙女儿哭的肝肠寸断,几欲晕厥,也没吐口让张氏重新回李家。 就连苏姨娘,也被李家老太太远远的打发到了家庙,真的是家庙。 苏牡丹是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拖麻袋一般拖去家庙那间乌漆麻黑一年四季不见阳光的小禅室的,李家老太太还给布置了每天的任务,抄写金刚经,全文,每日三遍,早中晚凭抄写整齐的金刚经换取食物,抄写不完,对不起,没饭吃。 不过小半个月,苏牡丹已经被折磨的眼窝深陷,娇滴滴嫩艳艳的一朵牡丹花愣是被养蔫儿了。 好容易逮着通过李家小姐的关系悄摸进院子看她的张氏,又惊又怕,哭的那叫一个哭爹死娘般撕心裂肺,“啊!娘啊……我不能活了啊……” 听的一旁随行过来的婆子直翻白眼。 张氏看着苏牡丹形容枯槁的模样,也急了,“怎么瘦吧成这样?少爷呢?少爷不给你饭菜吃的吗?你可是少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那婆子嘿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这意思是我们虐待苏姨娘了?我们可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办事儿的,就你今儿这探监……还是亏了小姐,不然……” 婆子又呵呵冷笑两声,“有话赶紧说,一百个大钱可说不上几句话,我这担着风险呢,给老太太知道,我可吃不消。” 张氏气的脸色难看,恨不得上去撕了婆子那张嘴,这要是搁以前,她是小姐跟前的人,宅子里谁见了不得乐呵呵的叫一声,“张妈妈。” 这老东西! 等她回来,看她怎么收拾这落井下石的老货! 可这会儿,她不得不低头。张氏深吸一口气,僵硬的扯了一个笑容,“老姐姐别生气,我这话可不是在说老姐姐,老姐姐肯让我们母女说几句话,是老姐姐的好心,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后……少不了老姐姐的好。” 张氏忍着怒火说完这些话,到最后加的那句‘少不了老姐姐的好’到底还是添了几分‘你今儿个敢怼我,等我回来咱们再论长短’的意味。 那婆子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些打鼓,想想张氏与自家小姐那个亲昵劲儿,砸吧了几下嘴,审时度势的笑了,“我们也是当差听命办事,妈妈可不要见怪。” 张氏漾开标准的微笑。 婆子左右瞅了瞅,拉着张氏到一旁,“跟妈妈撂句实在话,苏姨娘这事是老太太吩咐的,一天三篇金刚经,一个字都不能少,少一个字都没有饭吃,可不是我们为难,是……是老太太身边的曲嬷嬷,那是个识文断字的,苏姨娘写的那金刚经但凡有字团墨了都要打回去重新写的,哎呦呦,老婆子我看着都不忍心……” 张氏听的脸色大变,咬着牙暗骂了几句老虔婆,又掏了一把铜钱塞到婆子手里,“苏姨娘年轻落水也没好彻底,身子骨怕是撑不住,以后还要劳烦老姐姐帮忙多照顾着点儿。苏姨娘在少爷跟前得了脸,老姐姐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对了,姨娘院子里一直没有嬷嬷,老姐姐要不要考虑考虑?” 婆子接钱时还有点不屑,等张氏说苏姨娘院子里缺个嬷嬷时,婆子心动了。 姨娘院子里的伺候嬷嬷跟这犄角旮旯里的伺候婆子可是一个天一个地,不但工钱高,姨娘得宠她也跟着能捞点,在这成年六辈子见不到几个人,一个月就那百十个大钱,打一壶好酒都不够! 张氏见婆子眼神放光,就知道有戏了。 赶紧拽着婆子往苏姨娘那走,“姨娘,你看这个老姐姐怎么样?待人和善乐于助人的,你先前不是在找嬷嬷吗?” 张氏朝苏牡丹眨了眨眼。 苏牡丹秒懂张氏的意思,立刻点头,“嬷嬷能去我院子里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是因为年轻才着了那些人的道,嬷嬷,你去了可得好好教教我,我都听你的……” 婆子一听这话,腰板儿立刻挺的直直的,面上也有了笑意,“姨娘年轻,难免被那些贱蹄子哄骗作践,老婆子别的不行,在李家呆了几十年,看人还是很准的……姨娘若信我,就先放宽心在这里住着,我保证半个月内让姨娘重新获得少爷的宠爱!” 母女俩眸底迸发出狂喜之色。 张氏简直要拍腿大笑,真是想不到的惊喜。大女儿能出去在少爷耳边吹些枕头风,她再在小姐跟前哭上几回,她就不信老太太不松口,哼哼。 她们母女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那婆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真的引了李家刚从床上爬下来的少爷李斌去了旮旯里的家庙,看到了一身白衣,面若梨花,娇弱可人,楚楚可怜的苏牡丹。 李家少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扑过去搂住就啃,一边小心肝小宝贝儿的叫着,眼看就要撕扯开束缚上演一部少儿不宜的动作片儿,婆子哎呦一声,着急道,“少爷,后边儿后边儿屋里有床!” 这会儿的李家少爷哪里还听得见这话,拽着苏牡丹就要往地上奔,被苏牡丹哼唧一声拿纤细的手指堵住了嘴,撒娇道,“少爷,地上多脏,你舍得人家白玉玉的牡丹花在地上磨过来蹭过去的吗?爷喜欢奴家疼不疼都不顾了,可蹭了泥的身子爷看着多碍眼啊?奴家想爷看到的是奴家白玉玉的……” 李家少爷心痒难耐,一把抓了苏牡丹的手啃了几口,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小浪蹄子,说的爷心都痒了,一会儿,你得好好给爷挠一挠……” 苏牡丹娇羞羞的笑,一边跟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婆子会意的奔过去站在小院外面,瞧着动静。 一整个下午,李家少爷跟苏牡丹都窝在屋里,两人的叫声从开始就没停过。 婆子听着羞人的声音,臊的连连吐口水,“小妖精,可真是天生吃姨娘这碗饭的!” 苏牡丹用她的牡丹花征服了李家少爷。 李家少爷用撒泼耍赖征服了李家老太太,其实,李家老太太是觉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玩意儿,孙子要玩就玩吧,过个一段日子新鲜劲儿没了再打杀了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牡丹立刻把婆子调到了自己个院子里,那婆子一见姨娘是个守信的,为了自己的前程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帮苏牡丹出谋划策。 苏牡丹隔三差五的瞒着李家老太太偷摸着喊张氏来说话。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居然商量出一个找抽欠打的主意。 这一日,苏牡丹让李家少爷折磨的牡丹花蔫儿巴巴的时候,很不开心的提起了先前在亭子里发生的事,“爷是不是看上我们家那个三丫头了?” 李家少爷瞥了她一眼,“你还敢提她?要不是因为她,我能被奶奶打那么狠?屁股都烂了,现在还疼着呢……” “我给爷揉一揉。”苏牡丹暧昧一笑,柔弱无骨的手指缓缓伸了过去。 李家少爷舒服的趴在棉花一样绵软的牡丹花上,哼哼唧唧,“小浪蹄子……” 两人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大战过后,“先前是我不懂事儿,扰了少爷的兴致。可我家这个妹妹……爷是不知道,脾气一等一的大,从咱们李家回去,还在苏家叫板,说她是要嫁给官老爷做官太太的,根本瞧不上咱们李家……还说爷,说爷……” “说爷什么?”李家少爷被苏牡丹一阵揉搓,男人雄风大震,一听苏家那小丫头敢背后瞧不起他们李家,还敢说他坏话,立刻就恼了。 苏牡丹犹犹豫豫的,李家少爷狠狠掐了她一把,“赶紧说,不说爷把你这朵牡丹花儿给整蔫儿吧的几天都开不了花!” “爷……”苏牡丹娇羞一笑,往李家少爷怀里钻了钻,才仰着头嘟着嘴道,“她说爷这样的给她提鞋都不配,还说以后当了官太太要好好整咱们李家呢,我娘说了好多咱们李家的好听话,她都听不进去,唉,要是先前她进了咱们李家就好了,也不会让咱们李家被人记恨……” “什么!” 李家少爷大怒,“爷瞧她有几分姿色想收了她,她不但侮辱爷还想跟李家算账?!她以为她是哪颗葱?爷非要把她给弄回来,狠狠折磨一番!来人!” 李家少爷撩开帐子,下了床,小丫鬟红着脸走进来,头垂的低低的,不敢抬,“少、少爷。” “去,把娘院子里的李嬷嬷给我叫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不想跑的太急,脚下一个踉跄摔趴在地上,一仰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惊叫一声,捂着眼爬起来跑了。 李家少爷哈哈大笑,又钻进帐子里与苏牡丹玩起摘牡丹花儿的快乐事。 等他玩过瘾,李嬷嬷已经在外面等了一盏茶,苏牡丹伺候李家少爷穿好衣裳,去到外间,李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斜了苏牡丹一眼,眼皮子耷拉下来,屈膝叫了声少爷。 李家少爷将意思跟李嬷嬷说了,李嬷嬷也没劝,先爽快的应了,转头就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李太太。 李太太皱着眉看李嬷嬷,“斌哥儿这是想干什么?” “老奴看多半是被苏姨娘怂恿的。” 李太太听到苏姨娘三个字,厌恶的皱了皱眉。 “太太,老奴听说苏家二房跟苏家宅子分了,如今是单过,苏三姑娘认识文家的人和县太爷夫人,这关系倒是好,少爷能把人弄进来对咱们李家有好处。但是……” “但是什么?” 李嬷嬷欠了欠身子,“老奴担心的是这个苏三姑娘与李家秀才老爷的婚约,听说李家秀才跟文家的关系也亲近,来年的举人想必是十拿九稳的,万一……” “唉,老太太不让斌哥儿跟着胡闹是对的,这个苏三姑娘还没进门就这么多事,进了门还不定把斌哥儿带坏成什么样子。不行!你去跟少爷说,就说我说的,这个苏三姑娘不能进李家!” 李嬷嬷犹豫道,“少爷会听吗?” “不听也得听!多大的人了,还能随着性子行事不成!老爷不在了,我们李家眼看就……我不奢望他像他爹一样能干,但至少别是个四处树敌的!他现在的任务就是专心生个儿子出来,趁着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赶紧让老太太带出来,不然,等老太太大去,我又是个算盘都打不好的人,李家可怎么办是好?”李家太太发愁的叹了口气。 李嬷嬷忙应了是,转身出去传话。 李家少爷本来就在兴头上,这会儿被李家太太打了回来,心中蹭蹭冒起了火,拽着苏牡丹折腾了一番后,让她喊张氏进来,“我就不信了,我使唤不动宅子里的人,我还使唤不动我丈母娘了!” 听他叫张氏丈母娘,苏牡丹脸上满是笑容,“爷放心,我娘办事最牢靠。” 张氏匆匆进了院子,李家少爷斜披了一件外衫,就坐在拢了烟纱帘子的内室与张氏说话,“你带一百两去,一定要把那小蹄子给我买回来,爷就不信了,他们看到一百两不心动。” 张氏满心欢喜,“少爷放心,这差事我一定给少爷办稳妥了。” 李家少爷摆了摆手,张氏与苏牡丹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接过银牌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张氏叫了到苏牡丹院子里伺候的周婆子,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两人带上两个苏牡丹院子里的小丫鬟,到李家巷子附近的车马行租了辆车,直奔十八里寨去了。 …… 十八里寨,村头,篱笆院。 苏海棠一脸厌烦的瞪着跟棉姐儿玩花绳的桐姐儿,“棉姐儿,过来五姐这,五姐陪你玩花绳。” 桐姐儿手下一顿,棉姐儿却仿佛没听到,指着桐姐儿搭的那根线软糯道,“桐姐姐,这里错了。” “啊?完了完了……好不容易翻到这里的,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桐姐儿懊恼的看着被自己扯成一条线的花绳,沮丧道。 棉姐儿弯起月牙眸,扑到桐姐儿怀里,小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棉姐儿陪桐姐姐再翻。” 桐姐儿被棉姐儿安抚的一片温热,笑着蹭了蹭棉姐儿的额头,“好,我们再来,桐姐姐笨笨的,棉姐儿要教教桐姐姐……” 棉姐儿咯咯笑着说好。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翻花绳。 见两人当自己是空气一般,不理不睬,苏海棠气的磨牙,盯着她们快翻好的花绳霍地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扯凌乱了,“让你们翻,让你们翻!” 丢到地上来回踩了又踩,还跳着脚蹦了蹦。 桐姐儿吓的忙抱住棉姐儿,远离苏海棠几步远,愠怒道,“五姐,你干什么?” “这是我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来我家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你出去……”苏海棠气呼呼道。 桐姐儿气的说不出话,“你……” “我什么我?说不出话来了吗?说不出话了就滚……” “苏海棠!你让谁滚呢?你给我滚进来!”东屋,半靠在床头的沈氏听到西屋的动静,大声道。 苏海棠狠狠瞪了桐姐儿一眼,警告她不许出声,“娘,没事,我跟桐姐儿、棉姐儿她们闹着玩儿呢。” 沈氏皱眉,想再出声叫苏海棠,篱笆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二弟妹在家吗?” 张氏! 正文 157 打出翔 沈氏眉头一皱,脸色冷了下来。 桐姐儿朝外张望了一眼,瞧见张氏带着几个人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转了转眼珠,抱着棉姐儿奔去了东屋。 “二伯娘,是大伯娘来了,你看着棉姐儿,我去找战六婶来帮忙。” 桐姐儿将棉姐儿放在床上,急切的喊完这些话,扭头就往外跑。 沈氏一怔,忙叫桐姐儿,桐姐儿远远应了一声,人已是旋风般跑到了院子里,张氏伸手想拦,桐姐儿从她抬起的胳膊下哧溜一下钻了出去。 “臭丫头,你跑什么跑!”张氏跺脚。 “大伯娘,我赶时间……” 赶时间去搬救兵。 二伯和三姐不在家,二伯娘身子不舒服,五姐是个不顶用,棉姐儿还小,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大伯娘顶着一张写满‘我是来找茬’的脸,她当然得跑快点儿去找战六婶来帮忙。 周婆子皱了皱眉,张氏啐了一口,“别管她,我们进去。” 张氏瞧着眼前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心里暗自鄙夷,沈氏你不是能耐吗?好好的砖瓦房不住,非要分家出来住茅草屋,活该你们一家子吃苦受罪,呸! 沈氏冷眼看着走进屋的张氏,“你来干什么?” “棠姐儿,把椅子给你大伯娘我搬过来,我为着你们家的事可没少来回跑,腰都要跑断了。”张氏浑不在意沈氏的冷眼,指挥着苏海棠给自己搬椅子。 苏海棠往沈氏身边靠了靠,沈氏嗤笑一声,“我们家椅子小,坐不下大嫂你的**,大嫂还是请回吧!” “苏二太太,张妈妈一番好意,你这话可就说的刻薄了。”周婆子在一旁沉着脸道。 沈氏冷眼扫过去,“刻薄?就凭他们大房对我们二房做下的那些事,我没有立时拿扫帚将人打出去,已经是看在她男人跟我家男人是一个爹的情分上。赶紧离开我们家,再不走,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刻薄!” 沈氏冷哼一声,怼的周婆子瞬间黑了脸。 临了,又看着张氏冷冷说了一句,“不要给脸不要脸。” 张氏气的一双手揪紧帕子扯了扯,脸上的肌肉扭曲的有些变了形。 “二弟妹这是吃了几天苦,把气都撒到我身上了?”张氏阴阳怪气的笑笑,“这事,如果不是你们夫妻俩太较真儿,你们二房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见沈氏没有吱声,以为说到了沈氏的心事,眉眼间挑起一抹得意,“我今儿个来就是来帮二弟妹的。” 张氏笑的猥琐。 棉姐儿直觉有危险,下意识的揪着沈氏的衣摆挡住了张氏看沈氏的目光。 张氏皱眉瞪了棉姐儿一眼。 沈氏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不点儿,心中微微一暖,伸手将女儿抱坐到怀里,看着张氏道,“不劳大嫂费心,我们二房住在这里挺好的,没人算计没人陷害,简直没有再好了!棠姐儿,送你大伯娘出篱笆院,将院门封上,别再让阿猫阿狗的打扰娘休息。” 苏海棠眨了眨眼睛,没动,也没吱声。 张氏起初黑着脸,在看到苏海棠的反应后,嘲讽一笑,“二弟妹,你家棠姐儿可不是槿姐儿。咦,你家槿姐儿呢?” 说了半天,怎么没见到那个可恶的臭丫头? 沈氏紧蹙眉头看了苏海棠一眼,听张氏提起苏木槿,心口那忍不住抽痛了几下,面色冷凝道,“你找槿姐儿做什么?” 张氏踮着脚连院子里都打量了一番,依然没看到苏木槿的身影,心想着该不会是跟着她爹去山上打猎去了吧?又暗啐了沈氏一口,自己个儿在家养伤,让自己落水没多久的闺女去打猎挣钱,也好意思整天在他们跟前叫嚷着他们家闺女都是当千金大小姐在养,呸! 周婆子轻声咳了两下,压低声音与张氏道,“张妈妈,正事要紧,爷还等着我们回去回话呢。” 张氏嗯了一声,正了正身子,先看了床上面色苍白没什么杀伤力的沈氏一眼,想了想,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身后的丫鬟,“去,拿给苏二太太。” 丫鬟屈膝应了,接过纸走到床头递给沈氏。 沈氏狐疑的接了,拿到跟前,只瞧了一眼,就蓦地瞪大了眼睛。 卖身文书! 今有苏连华并沈氏夫妻二人,将其名下女儿苏木槿以二十两纹银的身价卖于李家,从此,苏木槿生死婚嫁与苏家再无干系。 以此证明。 父:苏连华 母:沈梅 中间人:苏连荣。 “张三月!” 沈氏一声爆喝,脸色铁青,眸底满是冷肃的煞气,“你敢卖了我女儿!” 张氏被她眼中的狠意吓的浑身抖了抖,声音里短了三分理直气壮,“什么叫我卖了你女儿?你眼睛是瞎的吗?那上面写的是人你跟你男人!你跟你男人不管是谁,只要摁了手印,就能有二十两银子可以拿。槿姐儿入了李家吃香的喝辣的,每个月还有贰百文大钱的工钱,你家现在这情况,少个女儿还少个负担不是?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二房好……啊!” 张氏最后一个好字声音未落,就被沈氏用纸揉成的团砸到了额头,疼的惊叫一声捂住头退出了东屋。 “你给老娘听清楚,我们两口子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卖女儿!更不会卖槿姐儿!” 周婆子皱眉看了胆小如鼠的张氏一眼,清了清嗓子,笑道,“二太太何必说气话,庄户人家过日子清苦艰难,二老爷是个猎户吧?这打猎运道好的时候,一次能得不少银钱,但遇见猛兽,受伤事小,大了可是会要人命的……二太太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瞧老婆子这张嘴,二太太别生气……” 周婆子眼见沈氏的目光冷的瘆人,心里也有些发怵,“老婆子这也是为二太太着想,二太太与二老爷膝下有二子三女,听说有一个还在进学?每年束脩和生活费都得不少银子吧?三个女儿,卖掉一个刚好凑成一对好字,这多吉利,可比现在这还有半个好字吉利吧?” 沈氏阴冷的看着几人,漆黑的眸子里猛然迸发出冷冽的杀气,爆出一个字,“滚!” 周婆子被她的气势惊的胸口发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直退出东屋,才觉得心口舒服一些。 两个小丫鬟更是吓的白着脸跑了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院子里,突然传来战六婶气恼的声音,紧接着,脚步急促迈动的声音响起,片刻后,战六婶出现在正屋,“张三月,你个黑心烂肠子的恶心玩意儿,你来这里干什么?!” 桐姐儿追着战六婶进来,跑的气喘吁吁。 “桐姐儿,你这个贱丫头,果然是去报信儿了!”张氏气急败坏,伸手就想揪桐姐儿,桐姐儿朝她吐了吐舌头,身子一矮,从她腋下穿过去,一溜烟跑进了东屋。 “二伯娘,我把六婶子叫来了,你跟棉姐儿没吃亏吧?” 沈氏浑身的寒意因战六婶与桐姐儿的到来,稍稍缓和。听到桐姐儿关心的文化,朝桐姐儿轻轻摇了摇头。 棉姐儿挣脱开沈氏,伸着两只小短胳膊要桐姐儿抱,桐姐儿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和额头的汗,几步走过去抱起棉姐儿,“棉姐儿不怕,不怕不怕,姐姐回来了……” 棉姐儿双手搂着桐姐儿的脖子,仰着脖子,葡萄一般黑亮的眸子里水盈盈的,小嘴扁着,“桐姐姐,棉姐儿……想三姐……三姐。” 桐姐儿一愣,将棉姐儿搂的更紧一些,轻拍着她的后背,“棉姐儿乖乖的,三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沈氏也被棉姐儿的话说的一愣,双手无意识的揪紧了身下的薄被,槿姐儿,都这么些日子了,她从未捎过一句话回来,是……真的生他们的气了吧? 沈氏闭了闭眼。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一直把槿姐儿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老太太动槿姐儿一下,她跟剜心一样疼,她怎么会故意不救槿姐儿呢? 她当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是真的没有看到槿姐儿啊! 娘骂她,嫂子说她,爹和哥哥弟弟肯定也在怪她。 他们都觉得她不该瞒着棠姐儿害槿姐儿的事,可是,看看现在槿姐儿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她为了替她出气落了胎,她一走这么多天,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她真的不能想象以后槿姐儿和棠姐儿怎么相处…… 她也难过,也委屈,为什么,没有人顾及她的感受呢? 沈氏的嘴唇抖了抖,只觉心里酸涩难忍,眼眶温热。 外间,张氏见沈氏没了斗志,趁虚而入,呵呵冷笑道,“老二家的,你也别太清高了,二十两银子在镇上可是能买一个上等好的下人了,就槿姐儿那没几两肉的黄毛丫头,要不是我们少爷看上了她,我都不稀罕跑这一趟……” “张三月,你早上是不是吃了粪池里的大粪,满嘴都是屎!”战六婶气的大骂。 张氏瞪了战六婶一眼,嗤了一声,“我跟你说不着。我说老二家的,你好好看清事实,别跟银子过不去,槿姐儿是个好运道的,得了我们少爷的青睐,进了李家要是能跟苏姨娘一样怀上了胎,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混个姨娘当当,李家可是镇上的大户,当了李家的姨娘,那可是一辈子不愁吃穿的,你们两口子不是嫌弃李秀才是个穷酸书生没有银钱吗?我们少爷有啊!我们少爷穷的就剩银子了……啊!” 张氏正说的满口唾沫往外喷,冷不丁迎面被人打了一个漏风巴掌。 战六婶揉了揉被打疼的手,啐了一口,“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般偏要学卑鄙无耻下贱不要脸的!” 那边,沈氏从床上下来,一把推开挡住她去路的苏海棠,顺手抄了床边的靠背方椅,趿拉着鞋缓缓出了东屋。 张氏恰后背对东屋,正跟战六婶撕扯,突然见周婆子满脸惊骇的望着她身后,后背脊梁骨蓦地窜起一股寒意,僵硬的转着头,嘎吱嘎吱往后看。 就见沈氏举着一把椅子,双眸发狠的往她头上砸,吓的尖叫一声,身子飞快的往外窜去。 沈氏哪里那么容易放过她,一个字也不说,拖着椅子就追了出去,期间因为趿拉着鞋跑不快,干脆将鞋子踢飞了,一下打在张氏的肩头,一下打在张氏的腿窝处。 张氏惨叫一声,头朝下趴在了地上。 沈氏走过去,抡起椅子就朝张氏的后背砸了下去,椅子应声而碎。 “啊!” 张氏疼的凄厉惨叫,叫出来的声音都没有了人腔。 沈氏木然的丢开椅子,将张氏翻了个个,一屁股坐在张氏肚子上,双手轮换着扇张氏的脸。 一时间,院子里噼啪声不绝于耳。 周婆子骇的一张脸雪白雪白的,腿脚都在打颤。两个小丫鬟胆子更小,一个嘤咛一声晕倒在地,一个双腿一软跪坐到地上。 战六婶也被沈氏眼中的森寒杀意吓了狠狠一大跳,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被张氏这声惨叫叫醒,忙奔出去拦人。 张氏已经被打的口鼻出血,话都说不利索了,两眼直往上翻白眼,“救……救命……沈氏……疯、疯了……” “梅娘!梅娘,可不敢这么打了,会出人命的。” 战六婶瞧见张氏的凄惨模样,眉头紧蹙,有心同情可想到他们大房一家子做下的那些事儿,心里又膈应的很。 她拦住沈氏还要打下去的手,安抚道,“梅娘,她这样的人不值得脏了你的手!乖,咱们不理她,她这种人早晚会有报应的,咱们坐看老天爷收她……” “六嫂,你说槿姐儿能原谅我吗?”沈氏的神情带着几分茫然。 战六婶略一犹豫,沈氏的手又招呼到了张氏的脸上。 “啊……啊!我再也不敢了……二弟妹……孩子她婶子……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好疼……娘啊……呜呜……” 战六婶看着被打的直哭着叫娘的张氏,有些想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该,活该! 早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看人家不搭理你,就以为人家好欺负,可着劲儿蹦跶,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屎! “你哭什么?槿姐儿还没哭着找娘呢!你怎么敢哭?你怎么有脸哭?你凭什么哭?不许哭!”沈氏听到张氏杀猪般的嚎叫,两只手噼啪噼啪又给了张氏两巴掌。 张氏吓的呜呜的哽咽,一张脸红肿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在肿起的脸上显的更小,边哽咽边往外挤泪水,“六……六嫂,救……救命啊……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闭嘴!谁让你说话了?槿姐儿差点被你们母女害死,一句话都没说一声救命都没喊,你凭什么喊?不许喊!再喊,老娘就扒光了你的衣裳将你丢到村尾的汾河里去!”沈氏又是两巴掌下去。 张氏吓的一声不敢吭,眼泪鼻涕糊了一大把,可怜兮兮的看着战六婶。 战六婶看着几乎发狂的沈氏,心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心疼槿姐儿,从小到大没少替苏海棠挨苏老太太的打骂,年前那次更是险些丢了性命,再到后来那些一连串的事,她都有提醒过梅娘,梅娘也都放在心上了,可管束苏海棠的力度…… 她知道沈氏的心病是什么,可,他们夫妻做错事在先,难道因为他们是父母,槿姐儿就要原谅? 这次是槿姐儿命大没有死,如果槿姐儿被苏海棠害死了呢? 他们难道跪在槿姐儿的坟墓前让槿姐儿原谅苏海棠年幼无知、一时糊涂?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然,他们夫妻为什么不原谅苏老爷子?为什么不原谅大房?! 梅娘,她这是走入死胡同了。 战六婶上前,一手一个抓住沈氏的手腕,用力拉起她的身子,让她的双眸直视自己,沉声道,“梅娘,你快要把她打死了!住手吧!” “打死她我给她偿命!”沈氏双眼仿佛没有焦距一般,要拽开手。 战六婶冷喝一声,“够了!这件事虽是他们大房的错,但责任不管他们大房有,你们夫妻也有!” 此话一出,沈氏的身子猛的一抖,目光缓缓对上战六婶的,战六婶轻声一叹,“起来吧,你还在坐小月子,别因为她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槿姐儿会心疼的。” 说到槿姐儿,沈氏的眼泪瞬间扑簌落下,“六嫂,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战六婶将沈氏缓缓抚起身,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屋里带,“六嫂知道,六嫂都知道……” 将沈氏哄进了东屋,战六婶瞪着周婆子等人,“还不滚?” 周婆子点头如捣蒜,弯腰提溜着两个小丫鬟就往外走,又被战六婶叫住,“告诉你们家少爷,再敢来找事儿,就别怪我们打上门去!” “不敢……”周婆子憋出两个字,满脸狼狈的带着两个小丫鬟,连拖带拽的将张氏弄上了马车,速度飞快的走了。 桐姐儿跑出去看了,回来跟战六婶道,“六婶儿,我看到大伯娘他们去了老宅,爷奶肯定会怪二伯娘的。” 战六婶皱了皱眉,“你去寻你周叔,他今儿个没上山,你让他赶紧上山叫你二伯跟你六伯回来。” 桐姐儿哎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战六婶担心的看沈氏,沈氏歪靠在床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间某一处。 战六婶叹了一声,扭头叫苏海棠,“去烧些热水端来。” 苏海棠扭了扭身子,没有动。 战六婶眉头一蹙,苏海棠撅着嘴道,“我不会生火,平时都是三姐生的。” “你……” 战六婶看着一脸气恼不满的苏海棠,很是无语。 其实,真是战六婶跟桐姐儿想多了,周婆子带张氏回苏家纯粹是因为张氏嘴里和鼻子里一直往外冒血,几个人害怕把她带去镇上会死人,毕竟沈氏那一个椅子砸下去,张氏叫的都没人腔了。 …… 苏家院子里,苏老太太正指着梁氏的鼻子大骂,“你做的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我让你给我做菜团子,你是不是把家里的白面都倒进去了?!你个败家娘们儿,你们三房是你男人能挣钱,还是你能挣钱?见天的闲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 五房袁氏照旧看热闹,不过从原先喜欢的贴墙变成了盘腿坐在四房的床头,掂着屁股透过半开的窗户瞧热闹,一边瞧一边跟四房的裴氏嘀咕,“我就说,二嫂他们搬走后,三房肯定先遭殃……啧啧……老太太这骂人的话说出来也不怕她儿子跟她生分……” 裴氏捏着针抿了一下头发,低头用顶针扎入厚厚的千层鞋底,嘉哥儿他爹跟着文家的管事学本事,人家不缺钱吃喝不愁的,还那么尽心尽力,虽然多半是看在槿姐儿的份上,但他们也不好一点不作为,让人家觉得槿姐儿托付的人不可靠。 听说文家那个管事先前有过媳妇,媳妇死后,就守着一个儿子过。 夫妻两个就商量着做一些他们穿的着的鞋袜之类的,实用又不显得巴结逢迎。 裴氏手上这双,已经是第三双了,是做给方管事的儿子穿的。 见裴氏不接她的话茬,袁氏撇撇嘴,“四嫂你少做点针线吧,没听人说做针线费眼睛,老了会变瞎子的吗。” 裴氏被她这个瞎子说的,针一下戳到手指,出了血。 袁氏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四嫂你没听见我说话呢!” 裴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苏老太太正骂的唾沫飞生,冷不丁被袁氏的笑声打断,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袁氏正嬉皮笑脸的跟裴氏说话,冷哼一声,“老五家的,你出来,教教你三嫂怎么做菜团子!” 袁氏哎呦一声,从窗户处探出个头,两只胳膊搭在窗户上,笑眯眯的看苏老太太,“好啊,娘说做菜团子让我想起我第一次做菜团子,我记得那次我做菜团子不小心把苍蝇揉进去了,你吃了个头发现了苍蝇屁股,呕的将先前吃的菜团子都吐了,达哥儿还从你吐的菜团子里找到了苍蝇头,娘,这事儿还记得不记得?” 苏老太太的脸色一变,捂着嘴跑到树下吐了起来。 袁氏得意的扬了扬眉,朝苏老太太高声道,“娘啊,你确定让我教三嫂吗?等我去个茅房再来揉面……” “不、不用你!呕……” 苏老太太被袁氏恶心的将早饭都吐了出来,听到袁氏还要去上个茅房再来,吓的连连摆手。 袁氏嘿嘿笑了两声,朝身后一脸瞠目的裴氏和栀姐儿挑了挑眉。 栀姐儿凑到裴氏耳边,悄声道,“娘,五婶儿真的……” 裴氏看了袁氏一眼,朝栀姐儿轻轻点了点头。 栀姐儿倒抽一口凉气。 裴氏瞧着袁氏得意的模样, 好笑的摇了摇头,几个媳妇进门,第一天是要做早饭的,老太太指定了三个菜一个主食,三个菜里不是菜没择干净就是还带着虫,主食就是菜团子。 她还记得,老太太尝菜团子的时候,第一口下去还说味道可以,第二口下去,就在菜团子上发现了一个苍蝇的翅膀,她颤巍巍拎起来,问袁氏是啥东西。 袁氏乐呵呵的说,“哦,可能是那个苍蝇,我揉菜团子的时候他一直在我头上飞,估摸着也想尝尝菜团子是啥味……” 老太太当时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想到老太太当时的狼狈模样,裴氏忍不住也翘了翘嘴角。 梁氏满脸凄楚的望着袁氏,一脸‘我这么柔弱,你怎么还不来帮我’的模样。 袁氏看都没看她一眼。 梁氏久得不到回应,脸上的凄楚便有些扭曲,双眼水汪汪的,咬着唇。 他们……都欺负她! 欺负她男人不赚钱,欺负她胆小,欺负她儿子、闺女不在身边儿…… 苏老太太这边正吐着,周婆子与两个小丫鬟抬着张氏冲了进来,“苏老太太,快,快去请大夫……张妈妈不好了!” 苏老太太被她的话噎的,刚吐出来的东西咕噜噜又咽了回去,自己把自己恶心的抱着树狂吐了起来。 周婆子一瞧这老太太指望不上,拽着张氏就奔到了梁氏跟前,“这位太太,劳烦你去请一下大夫,你们家大太太被二太太打了,现在直翻白眼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屋里的裴氏大惊,忙丢了正纳的千层底,扶着栀姐儿出了屋,看到张氏那肿的猪头一样的脸,吓了一大跳,忙去叫袁氏,“老五家的,赶紧,去请小张叔。” 袁氏瞥了张氏一眼,咽了咽口水,口李里咕哝一句,“我的娘诶,二嫂下手可真够狠的,这打的……她姑奶奶都不认识了。” 裴氏听着袁氏耍贫,看了眼吐的昏天暗地的苏老太太,有些想笑。 “快,去正屋东间,那是大房的房间。”裴氏肚子大不敢靠的太近,指着正屋与周婆子道。 周婆子道了谢,跟两个小丫鬟吃力的将人送到东屋,看着光溜溜的床板,你看我,我看你的,裴氏缓缓走进来,梁氏垂着头,小偷小摸的也跟了进来。 周婆子看到裴氏,扯着嘴道,“这位太太,你看是不是弄个竹席被褥什么的……” 梁氏也瞧见了张氏的惨状,心里一阵扭曲的快感,这会儿见周婆子要给张氏找铺盖,撇着嘴嘟囔了一句,“人都那样儿,还找啥竹席被褥……” 周婆子一愣,看了两个小丫鬟一眼,三人合力将张氏抬到了光溜溜的床板上。 裴氏扭头看了一眼梁氏,梁氏缩着肩膀不敢抬头的胆怯模样,裴氏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苏老太太头重脚轻的走进来,脸色蜡白,扑进屋里抓着裴氏就问,“你大嫂怎么了?三月怎么了?” 栀姐儿一脸戒备的看着苏老太太的手,生怕苏老太太怎么着裴氏。 裴氏看周婆子,周婆子忙道,“我跟张妈妈奉命去苏二太太家,三两句没说到一块儿,苏二太太就跟发了疯一样轮着椅子往张妈妈身上砸,张妈妈当时叫的都没有人腔儿了,这脸……是苏二太太骑坐在张妈妈身上打的……” “什么?这个贱人娼妇,居然敢打我侄女,我跟她没完!”苏老太太大骂出声,攥着裴氏的手猛的用力,裴氏疼的眉头紧蹙。 栀姐儿上去一把扯开苏老太太的手,丢到一边,“奶小心点儿,我娘怀着小弟弟呢。娘,这里有奶在,大伯娘不会有事的,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动了胎气?我扶你回去躺一会儿吧……” 栀姐儿开口噼里啪啦一大串,堵住苏老太太还没说出口的骂人话,扶着裴氏施施然的走了。 苏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的很。一眼看到傻愣愣站在当场的梁氏,一巴掌拍了过去,“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烧点热水给你大嫂擦擦身子!” 梁氏被打的脸皮发热,捂着脸怔怔的看着苏老太太,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娘,我……我这就去。” “还不去!” 苏老太太又是一巴掌拍过去,梁氏动都不敢动的任老太太打欢实了,才委屈着出了正屋。 小张叔被袁氏叫了来,看到张氏的脸吃了一惊,开了一些祛淤肿的药,又号了脉,说了没事,休息几日等脸上消了肿就成了。 周婆子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苏老太太跟前,狠上了二房的眼药,才带着两个小丫鬟无功而返。 这一趟,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回去还不知道少爷怎么发火呢。 周婆子皱着眉狠狠看了躺在床板子上哼哼唧唧的张氏,啐了一声,真是让她因祸得福了。 送走周婆子等人,苏老太太掂着小脚去了东屋,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老头子,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二房这是差点打死老大他媳妇啊!心毒的……” 苏老爷子的脸黑的像锅底,被老太太撺掇的,早些日子分家时苏连华请柳老太爷打脸的场面又在眼前晃荡起来,他一拍桌子,站起身,“走,我倒要问问他苏连华,是不是想要从大房开始,把咱们这边的人都给打杀了……” 两口子,外加一个被苏老太太骂不孝硬提溜来的苏连富和梁氏,一行四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村头篱笆院。 袁氏去灶屋寻了一块焦黄的玉米饼,边往嘴里塞边含糊不清的跟裴氏招手,“四嫂,我去瞧热闹,你要不要……你算了,你还是在家养胎吧,瞧着也就这俩月的事儿了。” 袁氏贼溜溜的出了苏家院子,抄小路跟着去了二房。 裴氏满脸担心,推着栀姐儿去看,栀姐儿摇头,“桐姐儿在呢,有什么事会回来告诉我们的,再说……二伯娘会功夫,二伯也是个护短的,爷奶他们不会讨到便宜的。” 裴氏唉了一声,“真不知道他们作个什么劲儿,各过各的不行吗?非要找上门作死……” …… 苏老爷子与夙老太太直冲到正屋,苏连富不安的站在一旁,梁氏垂着头,一双眼珠子不停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眼见屋里简陋的啥都没有,心里乐开了花。 苏老太太在屋子里大骂,“人呢?人都死到哪儿去了?公公婆婆来了,也不知道出来招呼,这是哪家的家教?” “行了,瞎嚷嚷什么!” 战六婶从东屋出来,看着来势汹汹的苏老太太跟黑着脸一看就是要找茬的苏老爷子,呵呵冷笑两声,“怎么?你们两口子是要见正坐月子的儿媳妇?说不出去也不怕别人戳你们的脊梁骨!” 苏老爷子的脸瞬间变的铁青一片。 苏老太太一见,忙道,“谁说老头子要见她了,是我要见她,我要问问她,是不是她下手打的她大嫂?”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战六婶挡在门口,斜着苏老太太。 “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开!” 苏老太太上手,想把战六婶拉开,谁知道,她拽了几拽,都没拽动战六婶。 苏老太太怒了,高高的扬起手,带着满腔的怒火朝战六婶扇了下去。 “住手!” 一道愤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的票票,么嘛~ 推荐好友淼仔新文《错嫁权臣:倾国聘红妆》,一对一好文! 简介:指腹指中一纨绔,却幸好婚约严谨,楚芊眠不曾误配小人。 对新亲事的看法,楚芊眠:上辈子谁欠了谁? 不管她怎么站在千里之外,该人以堪比城墙的面皮、腹黑无比的内心、攻城掠地的突破力,一路走近楚芊眠心门。 面对若要此门开,留下买路财。 该人双手奉上:此生永相随,一世一双人。夫人,如何? 正文 158 无理取闹 苏老太太吓的一哆嗦,手如触碰到闪电似的猛的缩了回去。 战六叔一脸阴沉的的大踏步走进正屋,高大壮硕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了苏老太太一眼,冷着瞥向苏老爷子,“我说老太太哪里来的胆气儿,原来是里正在这儿给撑着腰呢!怎么,里正老爷是觉得我们战家没有男人了?这么纵容你媳妇欺负我家婆娘!” 苏老爷子听的一张脸难看至极,狠狠瞪了苏老太太一眼,心里暗骂,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这又不是自家儿子儿媳妇,想打就打。 “小六啊,你婶子她一时着急,不是有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打!我没……我没打着。”苏老太太刚跳着脚叫了一声,被战六叔带着杀气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子一抖,后面的话就蔫儿下去。 “听听!我干啥不往心里去,你媳妇的手都举起来了!我要是不喊这一嗓子,她那一巴掌还不招呼到我婆娘身上去了。里正这轻飘飘的话到其他场合,那就是包庇!”战六叔呵呵冷笑两声,半分面子都不给苏老爷子留。 他算是看清楚明白了,这样的老头子除了倚老卖老、以孝为名欺负自己窝里人,对外人那是半声都不敢吭的。 你说苏老太太为啥敢对战六婶动手,那还不是觉得战六叔家跟他们家二儿子走的近,当成了跟他二儿子一家一样的人,想欺负就欺负。 他今儿个得掰一掰老头老太太的自以为是。 苏老爷子气的胸口发闷,只觉战小六不知好歹,他一个长辈都吐了口,他还较真上了。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冷意看着跟着战六叔走进正屋的苏连华,就要来个声东击西、指桑骂槐。 却被战六叔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说了一句话,噎的险些喘不上气儿。 “里正要是不服气,咱们可以去找村里人来评评理。别说我婆娘跟你们苏家没有半文钱的干系,就算是我们家跟老二家亲近,那也容不得你们对我家人动手动脚的!” 跟村里人说,他们是嫌弃他的名声还不够坏吗? 苏老爷子冷着脸瞪着苏连华,想让苏连华开口打圆场,可苏连华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战六叔与战六婶身后踱步进了东屋,看沈氏去了。 混账! 忤逆不孝的东西! 他现在还不靠他养活呢,他就敢让自己看他脸色,以后真老了,他还不欺负死他们两口子!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看着战六叔,“战小六,你这是在威胁你叔我?” 战六叔呵呵冷笑,“让老太太给我婆娘道歉,保证以后再不动手,不然……” 他学着苏老爷子的样子冷哼一声,“……不然我们就请村里人来评评理。你里正的媳妇有什么资格动手打我家婆娘!” “你!” 苏老爷子气的不行,只觉得但凡沾到老二家的边儿,人与事都跟他犯冲,犯冲! 说不定,他这个儿子生下来就跟他犯冲! 苏老爷子气的胸口血气翻腾,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老太太,“好好的,你动什么手?你以为那是你闺女呢?你想着是自己人打是亲骂是爱,人家可不姓苏!” 苏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苏老爷子瞪着,不敢吭声。 将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一指甲盖儿,苏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像婆娘一样剜了东屋一眼,对苏老太太厉声道,“还不赶紧跟小六媳妇道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人。” 战六叔跟战六婶冷眼看着苏老爷子婆娘一般话里有话的骂着。 苏老太太觉得掉了份儿,磨蹭着不吭声,一双眼睛刀子似的一茬又一茬的扫着战六叔跟战六婶。 战六叔扭头就往外走,“算了,里正别这么阴阳怪气儿的骂了,我也不难为老太太,我这就去找村里几个长辈说道说道,看别家的长辈有没有资格倚老卖老欺负别人家的小辈儿……” 苏老爷子的脸都青了。 瞪着苏老太太吼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赶紧的!” 苏老太太被苏老爷子一脸的扭曲狂暴吓的一个激灵,想道苏老爷子最爱惜他在村里人面前的名声,真给他们夫妻传出去这么难听的话,老爷子以后可抬不起头做人了,老头子抬不起头,她也硬不起腰杆…… “战小六你敢!” 苏老太太跺着脚冲战六叔的背影狂吼。 战六叔头都不回。 苏老太太见他真走了,急的脸都变了色,“你们这些该天打雷劈的玩意儿,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你别去……你别去啊!” 战六叔依然没回头。 “她、她六婶儿,对、对、对……啊!对不住!” 苏老太太对了几下还是说不出对不起的话,眼看着战六叔一脚踏出了篱笆院,闭上眼啊了一声,吼出了震天响的对不住三个字。 话声落了半响,才敢睁开眼,一瞧战六叔又走了回来,心中猛的一松,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抬手抹了一把吓出的汗。 苏老爷子脸色难看的瞪完苏老太太瞪战六叔。 战六叔皮糙肉厚的朝他呲了呲牙。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转过头,背着手走到正屋中间的宽凳上一屁股坐下,喘了好一会儿,才把心底火山一般喷涌而出的怒火给压下去,扬声叫道,“老二,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战六婶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什么,战六叔朝她摇了摇头。 这么大会儿功夫,有什么事都够盛哥儿他娘说给老二知道了。 东屋里静了片刻,苏连华应了一声,摸了摸棉姐儿的脸颊,对沈氏道,“你好好养身体,外面的事我去处理,这事从金水镇说到应天府,也不是咱们家的错。” 沈氏朝苏连华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你出去也小心点,别让老爷子又拿孝压你。” 苏连华苦笑着摇头,“他们那些人,除了这些惯用的伎俩,还能有什么?你别操心了,好好休息一会儿,让棠……棉姐儿陪着你。” 苏连华一眼扫到苏海棠,话到嘴边却换成了面姐儿。 沈氏扫了眼坐在床尾扣弄着手中花绳的苏海棠,闭了闭眼,将棉姐儿往怀里搂了搂,“你去吧。” 苏连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出了东屋。 “爹,你找我。” 苏连华站在东屋门口,淡淡道。 苏老爷子一看他那副眉眼都不抬一下的模样,心里一阵厌恶,“老二,你是怎么管家的?你知不知道你大嫂被打成了什么样?人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们两口子是想干什么?前脚闹的一村子人跑去苏家看笑话闹分家丢了那么大的脸还不够,现在又冲着你大哥一家去了,你们是不是想把这个家折腾零散才遂了你们心愿!啊!” 最后一句话加一个啊字说的声色俱厉,面上也不掩饰对二房的厌恶和憎恨了。 “我跟你娘有哪对不起你们二房的?你们吃住这么些年,我跟你娘可曾赶过你们?你们为了一个早晚都要嫁出去的闺女跟你娘和你大哥大嫂动手,你们可真是能耐……” 苏老爷子直骂的唾沫星子乱飞,心里那股子怒火看着苏连华一脸木然没有表情的脸,更加愤怒,说到最后简直放飞自我了。 “……你们这样糟践我跟你娘,作践你大哥大嫂,就不怕遭报应吗?苏连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顾及一点兄弟亲情?父子之情的?我看你这是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这是疯了!我是你爹,你亲爹!你就这么对我,你行,你可真行!你咋不说话?你闹分家时不是挺能折腾的吗?你不是花言巧语骗了柳老太爷来帮你说话吗?你这会儿咋像锯了嘴子的葫芦一言不发了!你说,你今儿个跟我掰扯掰扯,你大嫂是怎么得罪你们二房了,要让你们家往死里打!” “爹想要我说什么?” 苏连华听了半响,抬起头看着苏老爷子凉凉一笑,“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爹不是认为你大儿媳妇什么都没做吗?爹不是觉得全是我们二房的罪过吗?爹还想让我说什么?我说什么爹会听吗?听了会信吗?信了会为我们二房主持公道吗?既然你不会为我们二房主持公道,我何必浪费唇舌?!” 苏连华一气说完,剑眉冷目,隐着几分冷意,“爹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去问你大儿媳妇吧,如果,你大儿媳妇肯说实话的话,你应该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动手。” 苏老爷子被苏连华这一连番的话怼的双眼发直,“你……苏连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了进来,紧贴着战六婶靠着茅草屋的墙站着,听到苏老爷子这话,轻轻嗤笑了一声,咕哝了一句,“说的好像你给二房主持过公道似的,吃青砖长大的吗?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啧啧……” 战六婶正气的在心里大骂苏老头不要脸,冷不丁听到袁氏这话,回头诡异的看了袁氏一眼,袁氏朝她嘿嘿笑了两声,趴到她耳边道,“六嫂,二嫂呢?” 战六婶想了想她刚才那个绝句,眸子里满是笑意,朝东屋努了努嘴,“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凑来看八卦,还不小心着点,你家老头老太太疯了……” 袁氏撇撇嘴,满不在意的道,“他们那一家子就没几个正常的……我去看看二嫂。” 她贴着墙根儿窜进了东屋。 战六婶勾了勾唇角,袁氏这人虽然爱占小便宜,爱碎嘴八卦,爱偷懒墨迹,心里倒是有几分清楚的。 苏老太太瞧见袁氏偷摸进了东屋,张口想叫人,被战六叔冷哼着瞧了一眼,立刻歇了心思。 苏老爷子自然也瞧见了袁氏的小动作,可这会儿他也不好跟自己儿媳妇过不去,男主外女主内,儿媳妇本来就不该归他管! 今儿个要不是苏老太太说老二媳妇把老大媳妇打的快要咽气儿,他心里恼恨老二一家子分家时闹出的笑话让他丢尽了脸面,想过来找找场子。不然他才懒得管! “老二,说话!” 苏老爷子紧紧皱着眉,直直的看着苏连华。 苏连华抬眸扫了苏老爷子一眼,看着苏老爷子眼底的厌恶愤恨,嘲讽一笑,“大房害槿姐儿在先,这会儿又要拿银子买槿姐儿去给李家当奴才!这就是爹想知道的真相。” 闻言,苏老爷子的脸色蓦然一沉,扭头去看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却没看苏老爷子,抬手指着苏连华,“就因为这么一点破事,沈氏她就动手打人!她都快把老大媳妇打死了!老大媳妇还不是为你们二房着想,你们一家子大人孩子连个营生都没有,把那个丫头片子卖了你们还能落几个银钱……再说,你们卖了吗?你们没卖!你们说不卖谁还能强迫着你们卖孩子?我看你们两口子就是还在记恨先前的事,逮着个机会就想往死里整大房!老头子啊,我的命好苦啊……老大可是我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可全指望他给养老呢!你可不能让老大跟老大媳妇寒了心啊,这起子下贱坯子是起了歹心想要老大媳妇的命啊……” 苏连华没有看苏老太太,一双黑眸平静无波的看着脸色越发黑青的苏老爷子。 战六婶嗤笑一声,“哟,老太太是觉得卖个孙女没啥关系,那怎么不把你闺女卖进去给人当奴才?好好的农家女不当,偏去做最末等的商人家奴才,老太太你这思想也挺奇葩的!” “我为啥要卖闺女,我有儿子养,我又不缺钱!”苏老太太哼了一声,挺了挺胸脯。 战六婶撇嘴,“是,你手里有钱,你也不看看,你手里的钱哪个儿子给的多!” 这话一出,苏老太太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苏连华。 战六婶嫌弃的看了苏老太太一眼,问苏连华,“梅娘身子虚,我让你找的鸽子窝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逮了几只,还有一些鸽子蛋,我们赶的急,东西都给周二哥了。” 他的话刚落,周二叔背着弓箭,提溜着一麻袋走了进来。 “老二、六哥,里正走了没有?老二媳妇没吃亏吧?我给你们把东西带回来了。” 桐姐儿跟在周二叔身后,与周二叔一道把东西放到了棚子下的灶膛旁,周二叔扑打着身上的衣裳,一边高声叫苏连华,“老二,你爹是咋回事,咋三天两头的找你家麻烦,是不是被你那个后娘撺掇的?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爹可真是……这要不是你爹当着里正,就凭他跟他婆娘平日里对你们二房那行事那做派,咱们村里人得拿唾沫星子淹死他们两口子!老二?我刚才出来的匆忙,我婆娘在家正炕饼子呢,你媳妇身子不好,做不得饭,她说等我回去让我把饼子给你拿来几个,我先回去,一会儿再来啊。” 周二叔没进屋,拍打完衣裳,揉了揉桐姐儿的头,“桐姐儿,你躲着点,小心你爷奶动手打到你。” 桐姐儿连连点头。 周二叔奇怪的瞅了眼不做声的茅草屋,心想着是不是人都走了,两口子歇午觉呢? 挠着头走了。 桐姐儿抹了把额头的汗,噔噔噔跑进了正屋,“二伯娘……啊!爷、奶……” 不是、不是都走了吗?怎么还在? 桐姐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张脸青溜溜的像涂抹了颜色般喜人的苏老爷子,“爷,你、你们刚才怎么不吭声啊?吓死我了。” 苏老爷子瞪着桐姐儿。 他吭声? 他敢吭声吗? 周小二将他跟老婆子说成了那样,他出去不是更丢脸! 他先前的名声多好,十八里寨哪一个不赞他一声大公无私,公平公正? 全被二房他们一家子给折腾没了! 混账玩意儿! “苏连华,你娘有句话说的没错,人是你们二房的,你们说一句不卖,谁还能强逼着你们卖不成?你媳妇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难道不是你们的不对?” 苏老爷子真是恨死了这个儿子,想到自己被他们二房败坏的名声,就恨不得时间倒退回三十几年前,在他出生的时候一把掐死他! “今天这事儿是你们二房不对,你跟你媳妇给大房赔个不是!你大嫂的药钱也由你们二房给!” 苏老爷子一锤定音。完全忘记了现在的苏连华已经不是原先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的苏连华了! 战六叔与战六婶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苏老爷子。 苏老太太满脸喜气,一脸激动的看着苏老爷子,“老头子,咱们家还是你最公正不偏不倚!” “啊呸!这话说出来还要脸吗?”战六婶撸了撸袖子,抬手从苏老太太点到苏老爷子,“一个两个的都不要脸!” “战小六!” 苏老爷子霍然从宽凳上站起来,脸色阴沉的瞪着战六婶,口里却叫着战六叔。 战六叔懒洋洋的呲了呲牙,“里正叫我干啥?哦,我媳妇最近干活太累了,伸伸胳膊活动活动手指头,咋了?难道里正还不让人活动手指头了?” 屋里听热闹的袁氏噗嗤笑出声,随即捂住嘴唔唔的笑了好一会儿。 苏老爷子狠狠瞪了战六叔一眼,又剜了东屋一眼,最后恶狠狠的看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往后退了一步,“老头子……” “连个儿媳妇都管不住,要你干什么!”苏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冲苏老太太吼了一嗓子。 苏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儿,东屋传来袁氏嘿嘿笑的声音,“哎呦,公公要插手管教儿媳妇,我回头得给村里那些老少爷们说道说道,咱们十八里寨又出新规矩喽……” 苏老爷子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苏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跺着脚就要往东屋冲,“老五家的,你个不要脸的下贱坯子,你给老娘我出来!你敢败坏你爹名声,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哎呦,娘,我好怕怕呀。”袁氏唯恐天下不乱的调戏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将东屋的门拍的嘭嘭作响,没一个人搭理她。 “够了。” 苏连华抬眸,看着苏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声音虽轻亦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肃杀之气,茅草屋内热燥的空气瞬间有些冷凝。 苏老爷子迎上苏连华的目光,竟被他眼中的冰冷冻的打了个激灵。 “老二,你……” “爹说我没有顾及父子、兄弟亲情,爹说这些话的时候何曾顾及父子亲情了?苏连荣两口子害我女儿想让我女儿与人为奴时可曾顾及兄弟情分了?我凭什么要因为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委屈我媳妇和孩子……我早说过,爹听了不会信,信了也不会为我们二房做主,我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果然……老爷子的心里最疼的还是大房!呵呵。” 苏老爷子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忽然觉得有什么握在掌心里的东西正飞速远离自己。 “自分家那刻起,我们二房就与你们苏家老宅除了血缘再无干系!我们二房哪怕饿死,不会讨你们苏家院子一个人的便宜,也请你们院子里的人不要打着为我们二房好的名号来找事儿!今天的事再有下次……” 苏连华冷冷的看着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声音沉冷的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伤的就不只是养几天就能好的外伤!爹知道,我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为了我媳妇跟我孩子,我不介意手上再沾几个人的血!” 苏老爷子骇然倒抽一口凉气,脸憋成了青紫色。 苏老太太吓的浑身一哆嗦,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苏连华居高临下的睨了眼苏老太太,定定的看着苏老爷子,“爹,里正,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您请记清楚了,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儿媳妇!你若是管不好,我不介意替你管!” 他最后一个管字,咬的很重。 也看清楚了苏老爷子瞬间紧缩的瞳孔,和几乎喘不过气的惊恐。 他背过身,“你们走吧,以后不要来我们家了,你们不找茬,我们不会动手!” 苏老爷子是真的被苏连华释放出来的浑身杀气吓到了,不但杀气冲天,还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之气,他忍着心底恐惧的想要恶心呕吐的感官,上下牙齿错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你……好!好的很!” 他一把揪起苏老太太,因为腿脚发软,出门时,被矮的不能再矮的门槛绊了一下脚,两口子一块儿来了个五体投地。 苏老太太被这一摔,摔回了精气神儿,嗷嗷叫了几声,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好不容爬起来的苏老爷子踉踉跄跄的跑出了篱笆院,活像身后有人拿着刀追似的,小脚捣腾的飞快。 战六婶看着两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噗嗤笑了起来。 东屋,袁氏打开门,看着笑的前俯后仰的战六婶,眼睛亮了亮,“六嫂,啥事儿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战六婶挑着眉看她,将方才的画面说了,袁氏一拍大腿,“哎呀,这么精彩的场景儿居然没看到,太可惜了!老爷子还不得把肺给气炸了,啧啧……” 苏连华神色落寞的转过身。 战六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虽然觉得这样的爹不如没有,可到底是流着一样的血液,再失望绝望,心里还是免不了疙瘩。 “盛哥儿他娘身子不好,你多劝劝,别留下病根儿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苏连华扯了扯嘴角,“不送六哥六嫂了,我进去看看她。” 战六叔嗯了一声,看着苏连华推门进了东屋,回头看战六婶,战六婶也才收回视线,对他道,“不是找到鸽子和鸽子蛋吗?我去帮他们炖上,你去家里拿一些党参过来……” 战六叔笑着应了,大步走了出去。 战六婶看了袁氏一眼,“你还不回去做饭?” 袁氏摆手,“家里有梁氏呢。” 正文 159 看房遇故人 战六婶摇摇头,不再搭理袁氏。 袁氏却饶有兴趣的跟在战六婶屁股后边儿,看她浸杀鸽子清理干净内脏,先拿开水滚去浮末,捞出鸽子沥干水分,将锅里带着血腥气的水刮干净,再拿党参、当归、枸杞、红枣去核塞到鸽子的空腹中,放到小锅里添六成满的水,喊桐姐儿烧开后,以小火煮一个时辰后,用小火偎两刻钟。 肉质松软糜烂,汤味纯正,当归、枸杞、红枣都是补血之物,最适合坐小月子的沈氏吃喝。 将鸽子汤煮上,战六婶顺手和了渣子面,在大锅里拍了几个渣面饼,将两个大男人在山上挖回来的野菜挑拣出能吃的,就着锅里的热水汆了一下,拿碾碎的盐巴、滴上两滴沈家送来的香油一拌,午饭就成了。 袁氏闻着香味舔了舔唇,“六嫂,你放的盐巴是不是太多了?二嫂可不能吃咸的东西,我帮二嫂尝尝……” 战六婶一筷子打掉袁氏伸出去的手,“这是给你二伯哥和几个孩子的午饭!你多大的大人了,还跟几个孩子抢饭吃,脸还要不要了?” 袁氏哎呦的叫了一声,撇撇嘴,“能吃饱喝足,还要脸干啥?我又不是二皮脸……” 战六婶被袁氏这通歪理说的,又气又乐,“行了,你别再这磨叽了,我知道你还惦记着小灶里的鸽子汤……” 她说到这,袁氏的眼睛猛然一亮,还吞了口口水。 战六婶气的一巴掌拍到她胳膊上,“你想都别想!那是给你二嫂坐小月子的!袁翡翠,你可别忘了,你生你家三娃子的时候,一直下不来奶,是谁瞒着你婆婆偷摸着给连着几天弄那鲫鱼汤下奶的?是你二嫂!那汤可是在我们家炖的!你可长点良心吧你!” 袁氏被战六婶这话说的,神情有些发虚,呵呵干笑两声,一脸不舍的砸吧着嘴,“我也没说一定要吃啊,我就是想闻闻味儿,你不知道,老头老太婆多久没做过带肉的菜了,每天清汤清水的,我肠子都给洗干净了,拉屎都稀粑粑的拉不稠……” “呸!” 战六婶恶心的啐了一口,“快住口吧你,都是吃的,你在这儿撅什么屁……” 察觉自己被袁氏带着也要说出什么不雅的话,忙又呸了一声。 袁氏嘿嘿直乐。 战六婶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对烧火的桐姐儿道,“桐姐儿,你看着点火,一个时辰压住柴禾,偎两刻钟就把火泼了,知道吗?” 桐姐儿连连点头,“六婶放心,我都记着呢。” 战六婶笑笑,看了站在正屋门口直直看着这边的苏海棠一眼,苏海棠发现战六婶看她,立刻垂下了头,躲进了阴影里。 要是槿姐儿在家就好了,那丫头没什么不会的。 战六婶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叮嘱桐姐儿,“我多做了几个饼子,你今儿个就在你二伯家吃饭,你娘那边我待会儿去跟她说一声。棉姐儿太小,辛苦你了。” 桐姐儿笑着摇头,“三姐对我好,三姐不在家,我替三姐。” “好孩子。”战六婶摸了摸桐姐儿的头,拉着袁氏出了灶棚子,在院子里与沈氏和苏连华招呼了一声,叫上战六叔一起走了。 苏连华目送几人离去,去了灶棚子,笑着对满头汗的桐姐儿道,“桐姐儿,今儿个就在二伯家吃午饭,你六婶子炖的汤多,一会儿给你盛一碗。” “我不喝,给棉姐儿喝。”桐姐儿摇头,抹了抹额头的汗,问苏连华,“二伯,你什么时候接三姐回来?” 苏连华被她的话问的一愣。 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笑,“再过几日,等你二伯娘出了小月子,我们就去接你三姐。” 桐姐儿的脸上瞬间迸发出欢快的笑意,连连点头,“二伯放心,我往后天天还过来,我帮二伯娘照顾棉姐儿,让二伯娘好好养身体。” 苏连华笑了笑。 桐姐儿又笑着说了句,“我答应过三姐的,要在她回来之前好好照顾棉姐儿的。” 苏连华眼睛一亮,笑道,“辛苦我们桐姐儿了。” “不辛苦,三姐对我们家好呢,我娘怀着小弟弟不能来,姐姐要在家保护娘,爹爹要挣银子给爷奶,就我闲着,我来帮三姐!”桐姐儿连连摇头。 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啊,能帮上三姐的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要不是三姐,娘和小弟弟都不好,姐姐也会…… 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好好的,爹还因为三姐入了文家少爷的眼,去了那么个好地方,他们一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爹娘说三姐比爷奶对他们家都好! 让她和姐姐以后要当三姐是亲姐姐一样! 她才不会告诉娘,她早就当三姐是亲姐姐了,跟她姐姐一样亲的亲姐姐。 苏连华的面色有了几分动容,笑着拍了拍桐姐儿的头。 捡了锅里的渣面饼,将菜拨出三分之一留下,三分之二装到另外一个瓷碗里,又拿了几个渣面饼放到馍筐里,递给桐姐儿,“你歇息一会儿拿着这些去正屋跟棠姐儿和棉姐儿她们一起吃午饭,二伯来烧火。” 桐姐儿摇头,“二伯打猎累了一上午,二伯去吃吧。六婶叮嘱我要好好看着火呢,我要守在这儿给二伯娘炖鸽子汤喝。” 苏连华劝了几下劝不动,只好拿着那些渣面饼去了正屋,叫了棠姐儿和棉姐儿先吃。 他自己则掰开渣面饼,胡乱夹了两筷子凉拌野菜,囫囵咽了下去,连吃了四个渣面饼,肚子里才感觉有了点儿东西,看着剩余不多的渣面饼,苏连华忍住口中的酸水,起身去了灶棚子。 让桐姐儿坐在一旁边吃边看着他烧火。 大火压了小火,约莫两刻钟后,桐姐儿将灶膛里还染着的木柴夹出来拿水泼灭了,拍拍手笑眯眯的看着苏连华,“二伯,鸽子汤好了,你快盛出来给二伯娘喝。”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桐姐儿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苏木槿还记挂着家里的消息让苏连华心中愉悦,听到桐姐儿这话,苏连华哈哈大笑了两声,先拿了碗盛了满满一碗鸽子肉和一碗汤,看着锅里剩下不多的鸽子肉和汤对桐姐儿笑道,“还有一些,你跟棠姐儿、棉姐儿分着喝了吧。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桐姐儿想摇头,可想到棉姐儿自三姐离开后,天天吃渣面饼,也就偶尔吃两口二伯娘给的鸡蛋羹,一时有些心疼棉姐儿,就应了,“我不吃,都给棉姐儿吃。” “都吃,还有不少呢。”苏连华笑笑,端着两碗鸽子肉和汤去了正屋。 不一会儿,苏海棠先跑了过来,直冲到小锅前,看着里面的肉和汤,砸吧了几下嘴,拿着汤勺就捞了一块肉往嘴里送。 刚出锅的肉很烫。 桐姐儿开口想提醒她,还没出声,已经听到她一声尖叫,肉和勺子都掉到了地上。 桐姐儿心疼的眼睛都瞪大了,那么大一块肉呢! 苏海棠捂着嘴,似乎真的很疼,眼睛里都有了泪水,见桐姐儿不心疼她,反而看着地上的肉心疼,抬脚就踩了上去。 桐姐儿啊了一声,“五姐,你干啥?” “我家的肉,掉地上都不给你吃!”苏海棠捂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哼了一声,瞪着桐姐儿,“你还在我家干什么?吃了我家的饼子还想吃我家的肉!没门!” 桐姐儿气的脸色涨红,“谁稀罕!” 猛的转身就走,走到院子里看到跨着门槛往外走的颤颤悠悠的小身子,脚步立刻顿住。 棉姐儿仰头看到她,笑的眉眼弯弯,“六姐姐。” 桐姐儿哎了一声,几步走过去抱起棉姐儿,将棉姐儿抱坐在正屋的凳子上,“棉姐儿等着,六姐姐去给你端好吃的!三姐要是在家也一定不会让五姐把该你的那份给吃掉的!” 棉姐儿连连点头。 “我们棉姐儿最聪明了。” 桐姐儿在棉姐儿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棉姐儿笑嘻嘻的也回亲了桐姐儿一口。 桐姐儿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一进灶棚子,不管苏海棠有些发呆的看着她,手脚利落的从苏海棠手里抢了勺子,满当当的盛了一半鸽子肉和大半碗汤,从筷笼里抽了一双筷子,顾不得烫手,脚步飞快的小碎步跑回了正屋。 独留苏海棠看着空了一半的锅,少了一半的鸽子肉和汤,气的大叫出声。 “啊!” “苏岩桐你这个小贱人,你偷我的鸽子肉,你给我吐出来!” 苏海棠举着勺子冲到正屋,就看到桐姐儿正端着碗吹着碗沿让棉姐儿喝汤,刚还正骂的欢快的话一时间卡在了嗓子眼儿。 “你……你偷我家的鸽子肉……” “我说了不稀罕就是不稀罕。锅里还有那么多肉和汤,我盛了一半给棉姐儿吃,你要是怕我偷吃,就在一边儿看着,看我会不会吃喝一口你家的鸽子肉和汤!”桐姐儿翻了苏海棠一眼,连声五姐都懒得叫了。 居然骂她小贱人,等三姐回来,她一定会告苏海棠一状! 哼! 苏连华与沈氏在里屋听到动静,沈氏使眼色让苏连华出去看看。 苏连华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棠姐儿,你喊什么?” “我……”苏海棠犹豫的看了眼撇着嘴一脸不息的看着自己的桐姐儿,眼珠子一转,指着桐姐儿道,“桐姐儿!她贪吃把肉弄到了地上,我说了她两句,她就说我不让她吃咱们家的肉喝咱们家的汤了……爹,桐姐儿跟三姐好,她是不是在替三姐报复我?” 苏海棠巴掌大的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一双眼睛更像是会喷水的温泉,汩汩的往外冒眼泪。 苏连华没听清楚两人在灶棚子的争执,但适才桐姐儿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再看棠姐儿被烫的发红有些肿的嘴唇,几乎不用深想,苏连华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自家女儿先挑起的。 保不准是她贪吃肉烫到了嘴弄掉了肉,抹不开面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气到了桐姐儿,桐姐儿才喊出那些话来。 苏连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海棠的神色带了几分冷肃之气。 苏海棠立时就察觉到了苏连华的冷然,眼神左右顾盼了一会儿,跺了跺脚,“我不说了,反正你们一直偏心三姐,这会儿肯定觉得我在说谎,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 她转头跑出了正屋,去了灶棚子就着锅吃鸽子肉喝汤去了。 苏连华气的脸色一沉,几欲有发怒的征兆,忍了几忍才压下那股怒火,吸了一口气,对桐姐儿道,“桐姐儿,委屈你了,你五姐不懂事,你不要跟她……” 不要跟她计较。 这话,面对比棠姐儿还要小上几岁的桐姐儿,苏连华实在说不出口。 看桐姐儿淡淡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常常这么看着他们夫妻的槿姐儿。 每当堂姐儿惹了祸,他跟沈氏总会在槿姐儿跟前唠叨一句,“槿姐儿,委屈你了,棠姐儿小不懂事,你不要跟她计较。” 苏连华的神情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张了张嘴,在一片尴尬无力中吐出一句话,“棉姐儿吃不了那么多,你跟棉姐儿一块儿吃。” 然后,狼狈的回了里屋。 沈氏见他脸色不好,问他怎么了。 苏连华将自己的怀疑和外面的事说了,沈氏的脸也瞬间沉了下来。 苏连华拍拍她的手,“其他的事都先不管,你好好坐月子,天大的事都等到你的身子养好再说。” 沈氏憋着一股子气,气红了眼睛。 “小时候那么讨人喜爱的棠姐儿怎么就长歪成了这个样子!你听听她那叫什么话?我们偏心槿姐儿!我要是真偏心槿姐儿会在李家……” “梅娘!” 苏连华无奈的唤住沈氏。 这些日子,她跟入了魔一样,说什么都能扯到发生在李家的那些事,埋怨自己,抱怨自己,恼恨自己,那会儿怎么就没看到槿姐儿! “别想那么多,好好养身子,等你的身子好了我们去接槿姐儿回来。你知道的,槿姐儿一向跟你亲近,要是知道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肯定会伤心的。” 沈氏泪眼看苏连华,“会吗?我差点害死了槿姐儿,她还会……” “会的,会的,槿姐儿最懂事了。” 苏连华将妻子搂入怀中,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安抚她容易激动的情绪,等她稍平复一些,劝着哄着她吃了剩下的肉喝了剩下的汤。 …… 而此刻,他们二人刚念叨过的苏木槿,正跟着文殊兰看小饭馆的选址。 文殊兰雷厉风行,吩咐下去后,几乎没费什么波折,就寻到了十好几处适合苏木槿口中开小饭馆的地方。 文殊兰带着浮云、浮霜先去过了一遍,筛掉了七八处实在太过偏僻或者院子里出过事故的地方,只留下四处,两处一大一小位置清幽的,两处一大一小位置处闹市,人流量很可观的。 苏木槿想寻安静清幽一点的,文殊兰却觉得既然开了当然要照着能赚钱的奔头开了,所以传信给了苏木槿让她亲自来看地方。 等苏木槿来后,又极力推荐他选中的那两处。 “你瞧瞧,这地方正处在南北东三条路的分叉口,我让神马蹲了几天,这儿的人流量绝对不比醉香居的差!凭你的脑子那灵活劲儿,用不了多久定能稳稳当当的压过醉香居!你再瞧瞧这里面的架构,前面小楼与后面小院子是分开的,院子门一关,就是单独的一户人家,你要是不想从小楼出入,后巷子有条胡同可以直接进出小院的。很是方便!” 苏木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今日是避开了表姐偷跑出来的,你确定要这么口若悬河的一直说个不停?” 文殊兰一噎,左右看了看,哎呀一声,“你表姐该不会已经在路上了吧?” “你说呢?” 苏木槿无奈的耸耸肩,文殊兰一阵无力,旋即想到顾砚山飞鸽发来的信,脸色一肃,“你姥姥家做的对,你现在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了,要防着单独一个人外出时被他们下黑手!走走,咱们边看边说……浮云、神马,你们两个眼睛放机灵点儿,有什么异常及时吭声。” 神马……呸!浮霜一脸生无可恋的点头,“是,少爷。” 他家少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他正名啊? 他不要一直叫什么神马啊! 浮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哥哥同情你的眼神,被浮霜一脚踹了过去。 浮云挑着眉跳到了一边儿。 文殊兰带着苏木槿从小楼大堂上到二楼,木制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文殊兰边走边回头问苏木槿,“苏三,你真的不考虑吗?你瞧这地方是真的好?你开小饭馆不可能只针对大众吧?如果菜色得有钱人的喜欢,那些有钱人又恰好是矫情的,你没有几间雅间儿,这客人就是再喜欢你小饭馆里的饭菜也不可能来的……” 苏木槿唔了一声,“有道理。” 见她吐口,文殊兰眼睛一亮,摆着手让浮云、浮霜去开房门,自己带着苏木槿先进了第一个雅间,径直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叫苏木槿过去,“你看……” 二楼雅间的位置正对三条分叉路口,街道两边是摆摊的商贩,一些小商贩借在一些铺子前面不大的一块儿地方,或摆着三两只桌子,起着一个小锅,做着一些包子、馄饨的小买卖。 这个铺子因为面积大,铺子门口两侧也聚满了摆摊子的小商贩。 两人站的位置不但能看到三侧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能看到驻足在一些小摊子上吃东西的客人,更能看到一楼下商铺两侧的小摊子生意极好。 那个卖凉面的夫妻,一人煮面,一人调味上面,自她站在窗户边,足有半刻钟,竟从未停过手。 “老板娘,酸辣白菜还能给一小碟不?这味道配凉面可真是好吃,辣的人能痛痛快快出一身汗,浑身通透啊!”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吸溜面条,一边与妇人招呼。 妇人笑着应了一声,又端了一小碟送上去,“客官喜欢就成,自家腌制的,从冬天存到现在,就图个新鲜。” 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也笑着问妇人要了一碟子,另外几个桌的客人见状,纷纷开口,妇人来者不拒,笑眯眯的一个桌子送上一小碟子。 文殊兰咦了一声,“冬天的大白菜储存到现在确实挺难得的,这么一碟一碟的往外送,到后面没有的时候可怎么办?”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扬,“接着看。” 文殊兰狐疑的继续盯着看。 不多会儿,大汉率先起了身,抓了一把铜钱放到桌子上,“老板娘,饭钱放这了。” 妇人笑着诶了一声,先送了客人点的面过去,才过来收饭钱,拿起来看也不看就放到了挂在案板附近的钱袋里。 紧接着,两个丫鬟并先前要酸辣白菜的客人都吃完了面,都放了饭钱在桌子上,老板娘笑着送众人离去,一边拿了抹布去收钱擦桌子。 苏木槿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文殊兰,“看明白了吗?” 文殊兰摇头。 苏木槿指着摊子旁边的一块木板让文殊兰看,“他们家的凉面价格,素凉面一碗三文钱,加肉沫的四文一碗,加肉片的五文一碗,方才那个大汉吃了两碗素凉面,给了七个大钱;那两个小丫鬟吃的是五文一碗的,一共给了十一个大钱……” “我明白了!” 文殊兰突然出声,打断苏木槿,一脸兴奋的瞪着苏木槿,“凡是让老板娘加一碟子酸辣白菜的客人结账时都额外多出了一文钱!” 苏木槿笑着点头。 文殊兰砸砸嘴,“一颗大白菜冬日也不过三个大钱,这么一小碟子居然一文钱!” “冬日里白菜萝卜家家户户都有,最是廉价,三个大钱说的还是长相好看的水灵的。”苏木槿敲了敲木窗,“这对夫妻很会做生意。” 文殊兰也起了兴致,趴在窗户边仔细看着跟老板娘开口要酸辣白菜的客人,结账时竟然都多出了一文钱,好像是规矩一样。 文殊兰叫了声浮云,勾了勾手指将人勾到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浮云莫名其妙的啊了一声,被文殊兰照头拍了一巴掌,“赶紧去。” 浮云看了眼只有四个人的一行人,抽了抽嘴角,“少爷,咱们人少,我走了,就剩你跟浮霜了,要不,等看完房,我再去打听?” 文殊兰一愣,立刻点头,“是我着急了,这事不急,等回头你再去吧。” 浮云松了一口气,退出去。 苏木槿跟着动了,“走吧,我们去后面的院子看看。” 文殊兰先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朝浮云挤了挤眼睛,浮云忙诶了一声,叫了声浮霜,自己就冲下了楼。 苏木槿好笑的看了眼文殊兰,文殊兰嘿嘿笑了两声,“这小院子我保准你一看就喜欢。” 苏木槿没作声,却在踏入院子的瞬间,真的如文殊兰说的,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小院子。 不是因为这个院子真的有多好,而是,这个院子的布置像极了她前世刚跟着栖颜姐时住的那个院子。 院子不大,正规的四方设计,正屋三间,左右厢房两间,左右厢房前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直通正屋。院子一角种了一小片迎风摇曳的竹林,碧绿的竹叶被风吹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在唱歌一般。 竹林前,有一口小井,四周用青石砌成了四方模样,上面挂着一个辘轳。 挨着小井不远处,是一个大缸,缸里蓄满了水,水中浮着几株睡莲,还有几尾在水里欢快的游来游去的金鱼。 就连这缸和缸内的睡莲、金鱼和金鱼的尾数都一样。 苏木槿有些发愣的看着那几条金鱼。 文殊兰一脸邀功的凑上去,“怎么样?喜欢不喜欢?这金鱼可是我偷了我爹养在湖里的宝贝,好看吧?带颜色的!” 苏木槿回神,在文殊兰一脸希冀的目光中点头,“很好看。” 文殊兰立刻绽放开灿烂的笑容,“我就说吧,你肯定喜欢!” 苏木槿也笑,“这小楼和院子……卖主想卖多少银子?” “单买前面的小楼是五百两,加上院子一百三十两,一共六百三十两。” 苏木槿略一思忖,这个位置的酒楼加上这个院子六百三十两,价格公道,不算贵。 “好,这里要了。” 文殊兰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早就等你这句话了!哈哈……那谁,还不赶紧出来!” 苏木槿微怔。 “来了来了,小的来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形不高、一脸黑瘦的小子,脚步轻快的跑到两人跟前,“文少爷,苏姑娘。” 很普通的一个人,丢在人群里怕是都不会让人记住的那种。 却在听到文殊兰说小楼和院子都要卖下时,咧嘴笑了起来。 一双适才还黯淡无光的眸子顷刻间像是泼洒了满天的星辰一般,璀璨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文殊兰看的一愣一愣的。 苏木槿却在看到那小子笑容的瞬间,如被雷击一般,怔在当场! 泠、泠月姐姐! 她怎么会在这儿! 正文 160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1) 小子一愣,看向苏木槿,察觉到她眸底那股莫名的熟悉和热切震惊时,微微蹙眉,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既不会让人觉得冷漠疏离,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讨好。 “苏姑娘是认识与小的长的相似的朋友吗?小子是男的,可当不起苏姑娘姐姐二字。” 苏木槿回神,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把心中默念的名字说了出来。 相似的朋友? 她前世短短的一辈子只认识一个安泠月,擅长奇门遁甲、阴阳八卦,向来不苟言笑一身黑衣示人,行事杀伐果决最恨欺凌弱小之人。外人面前她是如同影子鬼魅一般的存在,后来,为护她和栖颜姐逃生,以全身血液为引自爆死阵…… 前世,她被栖颜姐救出衣香楼时,泠月姐姐已经跟在栖颜姐身边了,她竟一直不知,泠月姐姐与她都是金水镇的人。 小子垂着头,余光快速扫过苏木槿,发现苏木槿面上有几分看到熟人的怀念和伤心时,眉间的微蹙紧了紧。 文殊兰狐疑的将小子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问苏木槿,“你认识这小子?” 苏木槿张了张嘴,想说她认识,可今生不是前世,她认识泠月姐姐,泠月姐姐却不认得她。 想到这里,苏木槿略有些颓然的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才笑着道,“有些眼熟。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小子姓安,在家排行第三,苏姑娘和文少爷叫小的安三儿就行。”安小子垂着头,态度恭敬。 文殊兰噗嗤笑出了声。 浮云与浮霜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安小子眉峰一蹙,眼珠子快速滚动了两下,又道,“小子名讳一个泠字,苏姑娘与文少爷亦可叫小的安泠……” “不不不,安三儿,就安三儿,这个名儿就挺好的!你说是吧,苏三!”文殊兰一边笑一边调侃苏木槿。 安泠! 真的是泠月姐姐。 前世,泠月姐姐女扮男装时用的一直是这个名字。 压下心头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激动,苏木槿故作平静的懒懒的斜了文殊兰一眼,与安泠月笑道,“安小哥是负责卖这处房产的中人吧?你可以先约一下房主本人,准备好房契,等吃过午饭后去文家的酒楼聚仙阁来寻我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衙门交银子过户。你看如何?” 安泠月眸中光芒大绽,大众的五官因她这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而耀眼夺目。 苏木槿闭了闭眼,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眸底一片温热。 她转过身子,朝外面走去,不想让几人看到她眸底的水渍。 她记得沫姐姐曾与她们说过,泠月姐姐幼年凄苦,家乡贪官横行,民不聊生。她与父母兄弟姐妹背井离乡换了地方谋生,日子刚好一些却又有地方乡绅看上了她姐姐要强抢民女,她的父母兄弟上前理论,被那乡绅打成重伤,无钱医治,悲惨离世。 她的姐姐被乡绅玷污,不堪受辱,一根绳子吊到了家里的房梁上。 等她知道跑回家时,一大家子只剩她一个了。 她们姐妹四人,除她身边有一个苏海棠,其余三人均是家世单薄的穷苦女孩儿,皆家中亲人俱亡。 当时,她们三个都羡慕她还有一个亲妹妹在身边,呵呵…… 若她们知道,正是这个她手把手带大的亲妹妹不但撬了她的墙根儿抢了她的夫君,还废了她一双手脚,将她囚禁在底下八年,会怎么嘲笑她? 可惜啊,她出事的时候,三个姐妹都不在了,不然…… 苏木槿猛的顿住脚步,回头去看跟在文殊兰身后,保持着微笑的安泠月,想着她当年的舍命相互,心中莫名的有些安稳。 她深吸一口气,停在原地,等二人走过来,笑着问安泠月,“安小哥,你可有空,我们还要去看几处房子,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参考一下。位置……” 苏木槿看向文殊兰。 文殊兰眨巴眨巴眼,以眼神问苏木槿,“其他的还要看?你不是买下这处了吗?”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他。 文殊兰拍了一下脑瓜,将其他三处房产一一说了。 安泠月一听二人还要去看其他的房产,心里有些担心两人会反悔,眸底显出几分担忧和焦躁,面上却半分没显露,笑着点头,“其中一处还在我们牙行,不过登记在一位大叔名下。我可以陪二位走一趟。其他的……”她犹豫片刻,抱歉道,“行有行规,二位请恕小的不能越矩。” 苏木槿笑了笑,“是我的错,让安小哥为难了。” “那就先去你们牙行名下的那处房产。”苏木槿率先上了马车,文殊兰骑着马,浮云、浮霜一人骑马一人驾车,苏木槿笑着朝安泠月招手,“安小哥,上马车吧走的快一些。” “这……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吧?我坐车头就好。” 安泠月朝热情的苏木槿点点头,撑着车板坐了上去,浮霜笑着甩了马鞭,马车往前奔去。 另一处,是个闹中取静的地儿,说小,其实比先头那处并不小多少,同样是临街道的两层小楼,后面带一个小院子,不过这个院子里没有打井,只有小楼大厨房那有一处水井。 “这个位置虽然稍微差一点,但面积和价格都很不错。苏姑娘若是开客栈,闹中取静,这个位置比先前那个更好。……”安泠月垂首跟在苏木槿身边,细心道。 苏木槿笑着摇了摇头,“我准备在这里开一家小饭馆,管吃管饱的那种,安小哥觉得可行吗?” 安泠月一怔,对苏木槿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亲昵有些莫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突然想起苏木槿是个女孩儿,她不过是个外形黑瘦的破小子,就是原来的容貌也只是普通而已,便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自己可没有什么让人家可贪图的。 “安小哥觉得不可行吗?” 安泠月忙摇头,“小的觉着这个位置开小饭馆不如开个小戏园子,请几个角儿过来排几出戏,捎带着卖一些瓜子零嘴、糕点之类的,戏好听,来吃饭的也不会少,比单纯开饭馆要更赚钱。” 苏木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主意倒也不错,不过若开戏园子的话,这个楼就要推翻了,推翻重新盖,将后面的小院子也圈进来,下面一层空出中间做戏台,围绕着戏台盖成两层的小楼,怎么样?” 安泠月愕然的看着苏木槿,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她竟然当真了。 前世的安泠月冷静自持不苟言笑,很少有见到她错愕的时候。 这会儿看到,苏木槿忍不住眯起眼,轻声笑了起来。 她何其有幸,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泠月姐姐。 文殊兰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木槿冲安泠月傻呵呵的笑,左右侧头去看浮云和浮霜,两人的表情也是不明所以。 “走吧,就要这两处。” 安泠月的眼睛蓦然瞪大,“苏、苏姑娘,这处两层楼加院子一块儿得五百两四十两呢!” 先前的那个六百多,加一块儿都一千多两了! 苏木槿正要笑着说文少爷不差钱儿,就听门外炸雷一般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木槿!” 一个青色对襟半袖,下身着一个灯笼裤的女孩儿身形奇快的闪了过来。 “姝表姐,你来啦。” 苏木槿尴尬的看着面前一脸怒火,脸颊因着急奔跑布满红晕的沈婉姝。 沈婉姝狠狠剜她一眼,手指头虚点着她,差一点就要戳到她的额头上去,“我不该来吗?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姝表姐,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姓安,名字……” 沈婉姝后知后觉的瞪着苏木槿抓着安泠月的手,抬手就要拆散,被苏木槿凑到耳边低语了一句,她的手立时顿在半空,恶狠狠的瞪了苏木槿一眼。 “赶紧跟我回去!爹娘和爷奶都在聚仙阁等着你呢!”沈婉姝一把扯住苏木槿另一只胳膊,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门外又跑进来一个满脸大汗的伙计,见到苏木槿和沈婉姝,忙笑着招呼,“苏三姑娘,沈姑娘,少爷。那边儿……那边儿……” 文殊兰皱着眉头,对沈婉姝没有看到他表示了不满后,瞪了眼伙计,“哪边儿?出什么事了?” “气喘匀了再开口!”浮云在一旁道。 伙计哎了一声,深吸几口气呼呼呼喘了,才道,“少爷不是说要收网吗?今儿个那边有动静了,刚叫了三桌席面让给送去周举人家,说是主家有喜。” “主家有喜?”文殊兰皱着眉拖着手肘,另一只手来回刮了刮下巴,“是在咱们聚仙阁定的?” 伙计咧嘴笑,“可不吗?掌柜的刚还说也不知道周家人是不是傻,生怕咱们不知道他们在捣鬼似的,巴巴的跑上门来……” 浮云与浮霜也是一脸笑意,浮云抬手给了伙计一巴掌,笑道,“说了什么喜事儿没?” “说是给闺女找了门好亲事,高兴,要与好友同喜。”伙计嘻嘻笑。 这下,一群人更乐呵了。 文殊兰看苏木槿,“你说这人是不是真傻?这么明目张胆的,就不怕你去捉奸?” 苏木槿挑了挑眉,“不用怀疑,某些人就是拥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沈婉姝听的一头雾水,去看安泠月,安泠月却从几人字里行间发现了端倪,悄悄将手从苏木槿手中抽了出来,“二位既然还有重要的事,那这房产过户的事不如挪到明天一早,二位意下如何?” 苏木槿有些不舍与她分开,张了张嘴想让她与自己一道又寻不到好的理由,只好作罢,“如此也好,我今日会在镇上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在聚仙阁等安小哥。” 安泠月笑着道定准时前往。 一行几人出了小楼,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起到了聚仙阁,安泠月下车告辞,苏木槿被沈婉姝拖着直奔二楼,沈延峥、杨氏,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同时起身。 苏木槿心中微暖,有些无奈的开口叫人,“姥爷姥姥,舅舅舅母,你们怎么都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一个人来镇上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杨氏面色焦灼,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确认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见人平安无事,也都松了一口气。 沈老太太嗔怪的瞪着外孙女,“下次想出来就叫上你大表哥和你大表姐,可不兴再这么偷摸着不吭声出来了!” 苏木槿吐吐舌头,膝盖一弯蹲在沈老太太跟前,将头靠在沈老太太膝盖上,双手抱着她的双腿轻轻晃了晃,撒娇道,“知道了姥姥,我下次再不敢了。” “真不敢假不敢?”沈老太太因她的撒娇,眸底多了几分笑意,脸却还故意板着,很没有说服力的轻哼了一声道。 苏木槿笑眯眯的点头,“真的不敢了!我下次要是再出来,一定带上表哥和表姐给我保驾护航!” “净耍贫嘴。” 沈老太太被她三两句话逗弄的终于露出了笑容。 沈老爷子面上笑着,看着苏木槿的神色却很是凝重,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沈婉姝被一家人集体无视,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跟一眼不错的看着苏木槿的她娘道,“娘啊,你确定槿姐儿是小姑的女儿?” 杨氏猛回头拍了她一巴掌,“胡说什么呢?不是你小姑的孩子难不成是我的?” 沈婉姝利卡哎呀一声,“娘啊,槿姐儿原来真的是你的孩子啊!难怪你疼槿姐儿不疼我!爷啊奶啊,你们可要为我……啊!疼啊,娘!” “小兔崽子,再嚎一声试试老娘真的好好疼疼你!”杨氏晃了晃拳头。 沈婉姝立刻投降,“娘,我错了。” 苏木槿抿唇忍笑,姝表姐对上大舅母,可真是越挫越勇,每次都讨不到好还每次都乐此不彼…… 真的很羡慕啊…… 她咽下喉咙间的喟叹,站起身与几人道,“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跟表姐去去就回。” 几人一怔,沈婉姝张口欲言,被苏木槿以眼神制止。 若不是想让他们放心,姝表姐她也不打算带上的,毕竟,那样的场合,姝表姐一个未婚女子去不太适合。 苏木槿微蹙了蹙眉,想着一会儿还是寻什么借口让姝表姐避开吧。 沈老太太侧头看了眼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满眼担心却还是点了点头,杨氏看到沈老爷子点头,立刻开口,“爹,还是我跟着去吧,姝姐儿自己还是个孩子……” “舅母不用担心,我是跟文殊兰一起去,他身边两个小厮功夫都挺好的。”苏木槿忙拦阻,真要让大舅母跟着去,那可就真得乱成一锅粥了。 杨氏却急道,“文家少爷人再好,他身边的人功夫再好,生死关头,人家肯定先顾自己在意的人,哪里会顾的到你!” 她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的脸色大变。 杨氏有些不解,去看沈延峥,以眼神询问,“怎、怎么了?” 沈延峥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着还懵懂不知的妻子,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苏木槿在杨氏话音甫落的瞬间便怔住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心口一阵抽疼,她垂首看了眼心口的位置,抿唇笑了笑。 做了这么久的噩梦,她以为自己免疫了呢,原来再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疼的。 苏木槿微微闭了闭眼,又瞬间睁开,抬起头笑着看沈家人,“就在前面一条街,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姥姥老爷、舅舅舅母不用担心,我功夫很好的,毕竟我和表姐当初可是在土匪手里救过四舅舅的!” 沈婉姝也知道自家娘说错了话,忙挺了挺胸脯,“爷奶爹娘放心,我肯定好好保护槿姐儿的。” 沈老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笑着道,“行,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苏木槿眯眼,“谢谢老爷。” 沈老爷子摆了摆手。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飞快的出了房间,生怕几人反悔似的。 平日里她这么卖乖讨巧总会逗人笑,这次,屋里的几人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却都没有吭声。 杨氏拉了拉沈延峥的衣裳,“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延峥拍拍杨氏的手,“你是无意的,不怪你。” 杨氏心里不是滋味的攥了攥拳头,抬起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沈延峥惊呼一声从她嘴里夺下时,她手背已被咬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出来。 沈延峥忍不住骂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故意的,槿姐儿不会怪你的……” “峥哥,我是顺口说出来的,可有时候越是无意间做出的事越伤人。我不能因为自己不是故意的,槿姐儿懂事,就理所当然的……” 沈延峥怔了怔,哪里不明白妻子话中的意思,想到槿姐儿这段日子的憔悴和强颜欢笑,一时无法言语。 杨氏盯着手背上的伤痕,咽下口中的血腥,“有些事,必须疼一疼,才能时刻提醒自己警醒!”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对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没有开口。 另一边,沈婉姝与苏木槿上了文殊兰准备好的马车,径直往周举人家而去。 快到地方时,苏木槿拎了茶壶倒了杯凉茶递给沈婉姝,“姝表姐,喝口凉茶解解暑。” 沈婉姝没有怀疑的接过一饮而尽。 马车在周举人后门的小巷外停下,苏木槿将睡过去的沈婉姝小心放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文殊兰道,“我表姐睡着了,你的人留下一个守着马车吧。” 文殊兰奇怪的往马车里探了探头,转头看了浮云与浮霜两个一眼,“神马,你留下!” 浮霜一脸怨念的看了眼浮云。 浮云挑了挑眉,嘿嘿乐了两声,有个好名字真好啊。 浮霜将马车赶入小巷子里其中一家,苏木槿三人跟着走了进去。 文殊兰指着一个不高的围墙对苏木槿道,“喏,墙那边儿就是周家的后花园,再往里就是住女眷的后院儿,他们要招待客人,除去花园的凉亭,还有一处巴掌大的小湖,估计会在那儿。” 正文 161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2) “走吧,先换了衣裳,我们也去热闹热闹。” 文殊兰搓了搓手,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苏木槿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一个去了东间,一个去了西间。 片刻后,换好了衣裳出来。 文殊兰看到一身小厮装扮的苏木槿,挑了挑眉,苏三垂下头将自己打量了一遍,“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文殊兰重重点头,“你最大的不妥就是颜色太好,着什么装扮都容易招蜂引蝶!” 苏木槿脸色一黑,斜睨了他一眼,抬脚跨出了门槛,“赶紧走。” 文殊兰哈哈大笑,跟着走了出去。 “苏三,你确定要这么做?” 苏木槿点头,侧眸看他,“你怕他考上功名后报复?” 文殊兰切了一声,“他那种人自作聪明,就算考上好功名,作为也有限的很!我是怕他以后报复你!男子与女子不同,他名声差一点无碍,若他抱着鱼死网破,那你……” 苏木槿一怔,深深的看了眼文殊兰。 文殊兰说的,很对。 前世,如果没有他,只靠李成弼自己,怕是连知府都混不上去。 “你不是说李成弼是个自作聪明的人吗?他不会为了一个帮不了他的人多费心思的,再说……我也不会给他机会。”苏木槿抿唇,朝文殊兰意味深长的一笑。 文殊兰皱了皱眉,摇摇头。 浮云趴在两个院子的墙头上,听到身后的动静,朝文殊兰招招手,“少爷,苏……快来。” 三人纵身一跃进了隔壁周家后花园,文殊兰走前,浮云与苏木槿跟在后面,一路往宴席的地方缓缓走去。 小湖在周家后花园的另一头,确实是巴掌大,还是一潭死水,略有一些水腥之气,几个席面就摆在小湖周边儿,几株大树的树荫下。 有眼尖小厮看到三人走过来,看着眼生,走上前去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随我家老爷的客人进来混吃喝的?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家老爷不养无用的人,你们若是想混吃喝,还是早早离去,免得被打出去!” 那边几个正对着一潭死水感叹着什么,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露出一副被打扰了诗兴的模样,面带不善的看着几人。 小厮傲气的哼了一声,“看到了吧,我家老爷请的客人最差的也是秀才老爷,这位少爷和你的两个下人……还是赶紧走吧!” 文殊兰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厮,“我若是非要留下来混一顿吃喝呢?” “呵呵……那可就别怪小的无礼了!” 小厮冷声一笑,对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厮喊了一声,“哥几个,这有来混吃喝的,赶紧过来把人丢出去,免得老爷一会儿过来看到怪罪我们,大家伙可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几个小厮一听,立刻撸着袖子大踏步走了过来。 “嘿,敢到我们周家混吃喝,也不打听打听这金水镇谁敢……” “穷书生没见过世面,哈哈……” “哎呦,看着长的人模狗样的……” 几个小厮边笑边讽刺,走的近了,就要伸手去抓文殊兰。 文殊兰折扇一伸,啪的一声敲在了那小厮手上,浮云立刻走出去,“狗东西,还不叫你们老爷来!这是我们文家的大少爷!” “哈哈……文家大少爷,我还文家大少爷他爹……文、文家大少爷,哪、哪个文家?” “你个蠢货,金水镇还有第二个文家吗?”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叫他们过来的那个小厮,那个小厮狐疑的将文殊兰从头打量到脚,围着他转了一圈,挠了挠头,问其他几人,“你们见过文家少爷吗?” 几人动作一致的纷纷摇头,“没见过。” “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怎么?金水镇还有敢冒充我的?”文殊兰拿着折扇,一副高冷模样,清冷冷的看着诸人,折扇轻轻敲在另一手掌心。 啪啪作响。 “哎呦,这不是文少爷吗?文少爷!” 几个小厮还在琢磨,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周举人那五短的身材蹦跳着朝这边跑了过来,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成菊花的褶皱,“文少爷,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文殊兰皱着眉头看着那五短身材的周举人,卡巴卡吧拧着脑袋小声问苏木槿,“这就是周举人。” 苏木槿抿唇,“上次我们一起见过的,在文家酒楼。” 文殊兰撇撇嘴,他能说他早忘记这号人物长什么样儿了吗?他那会儿好奇的是苏木槿那个外表温文儒雅内里肮脏不堪的未婚夫! 周举人一溜烟儿跑到跟前,连额头的汗都顾不得抹,朝着文殊兰连连作揖。 文殊兰斜了那几个傻眼的小厮一眼,朝周举人呲了呲牙,“好说。” 周举人扬手朝不远处正跟几个秀才品茶论诗的李成弼招了招,“弘载,文少爷来了,快来……” 李成弼笑着朝众人告了声罪,起身朝几人走来。 苏木槿看了眼走近的李成弼,微微垂下了头,文殊兰察觉到苏木槿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朝旁边踏了一步,挡住了苏木槿。 李成弼走到近前,看到来者果然是文殊兰,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浮现出当初在文家酒楼被文家少爷居高临下一脸睥睨打量的场景,脸色微微僵了僵。 “文、文少爷。” 文殊兰拿着折扇抵到额头上像是挠痒痒一样上下摩挲了几下脑门儿,满脸兴味的看着神情并不愉悦的李成弼,“我听说李秀才马上就要成为周举人的女婿了,特来恭喜。” 李成弼霍然抬头,直瞪着文殊兰。 文殊兰却不再看他,笑模样的朝周举人道,“恭喜周举人,听说李秀才是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老爷,周举人能寻到这样一位良婿,可喜可贺啊,周举人今日叫的酒席就当是我给周举人道贺的贺礼!” 周举人笑道,“哈哈,多谢文少爷。我今儿个是真高兴,文少爷快里边儿请。” 周举人眉眼之间明晃晃的满是得意,瞧瞧,瞧瞧,这可是金水镇的财神爷,财神爷都来恭喜他,他今儿个面子大发了! 周举人满脸挡不住的笑意,招呼着文殊兰往湖边儿走,一侧头发现李成弼脸色有些阴沉,怔了怔,朝他使了个眼色,李成弼扯了扯嘴角,正要说什么,不远处突然跑过来一个身着粉红半臂衣裙的……胖墩儿! “弼哥哥……” 一曲十八弯儿的亲昵叫声更是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正讨论激烈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们纷纷住了口,一言难尽的看着粉红胖墩跑过去扑倒李成弼的画面,寂静的像是奔丧现场。 苏木槿怔了怔。 文殊兰手中的折扇pia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浮云更是眨的眼睛几乎抽掉。 李成弼的脸顿时扭曲了。 “周小姐,你能不能先起来?” 李成弼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胖墩儿……哦,周小姐,没推动,不由看向周举人,周举人轻咳一声,“柔儿,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赶紧起来?” 周小姐哦了一声,从李成弼身上爬了下来,又一把将李成弼拽起来,拽的李成弼一个踉跄,往前扑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他面色铁青的看了眼周小姐,挤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周小姐。” 周小姐扭了扭一晃几颤悠的屁股,娇羞的咯咯笑,“弼哥哥,你怎么还叫我周小姐,我爹说过几天咱们就要订亲,你叫我的小名儿吧,我爹娘都叫我柔儿的。” 周小姐扯着纱帕想掩住脸,使劲拽了拽纱帕,只听刺啦一声,纱帕被她拽成了两半儿。 苏木槿垂着头。 浮云险些笑出声。 文殊兰狠眨了几下眼睛,眨去几乎要爆笑出声的泪水,一脸郑重的看着笑呵呵的周举人,“周小姐果然是……慧眼识珠(猪)、与众不同。” 周举人连连道谢,“被我惯坏了,当不得文少爷的夸!文少爷请,小两口害羞呢,咱们避一避。” 文殊兰回头看了眼几乎要暴走的李成弼,眉梢挑的高高的。 突然很期待,李成弼嫁进周家的婚后生活,他怎么觉得一定很惊险刺激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心中大笑几声后,文殊兰继续装起了高冷。 周举人挑拣着几个自己的亲信给文殊兰,其余的一律以学院的同窗一概而过。 那些人都皱了皱眉,看着皱举人的目光很是不满。 忍着湖边难闻的气味,文殊兰的目光一直在不远处的周小姐与李成弼身上打转儿,期间李成弼几次作揖要告退离开,都被周小姐一把拉住,且拉的李成弼原地转了几个圈儿的那种。 怎么瞧怎么乐呵。 文殊兰托着下巴看着周小姐那一身块儿头,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眨了眨眼,扭头看看苏木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事可不能问苏三,女孩子家家的,脸皮儿薄,再说,也不适合问她。 他朝浮云勾了勾食指,浮云巴巴的凑过去,“爷,啥事儿?” “你说,这李秀才娶了周举人的闺女,入洞房的时候是谁压谁?周举人闺女这体型会不会把李成弼给一屁股坐死?”文殊兰诡异的满脸兴奋的看着浮云。 浮云,“……” 他家爷以前不是挺清纯的吗? 貌似童子身也没破啊,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文家的酒席很快来到,文殊兰坐到了周举人那桌,李成弼被周小姐拉着也坐了同一桌,只是中间又有一个小插曲,周小姐的那把凳子被她坐进了泥土一尺深。 席间,周举人满脸笑容的让酒,几桌人都喝的有点高,李成弼也有了几分醉意,不知道是被周小姐缠的实在不厌其烦,还是真的醉了,等酒菜撤下去众人闲聊的时候,他以撑不住为由要先离开。 文殊兰见人要走,就想出声,被苏木槿拦下。 周举人摆了手,“怎么能这样回去,学院那边没人照顾怎么行?柔儿,扶弘载去咱们家客房休息一会儿。” 周小姐笑眯眯的站起身,一把钳住李成弼的胳膊,“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弼哥哥。” 文殊兰抽了抽嘴角。 苏木槿抿抿唇。 浮云大开眼界。 “不、不用劳烦周、柔儿妹妹,我回学院……”李成弼脸色难看的拒绝,想挣脱周小姐的手,却觉得胳膊像被两块铁块儿钳住了,动弹不得。 周小姐娇嗔的轻轻撞了一下李成弼,将李成弼撞的一个趔趄,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周小姐满脸欣喜,“弼哥哥……” 李成弼闭了闭眼,想着一会儿到了客房一定要打发走这个、这个……东西。 周小姐扶着李成弼深深浅浅的往花园出口走,快走到花园门口时,李成弼脚下一个踉跄,周小姐身子一矮,拽着李成弼甩到了自己后背上,背着……走了。 文殊兰觉得好久没看过这么有趣的戏了。 苏木槿拱了拱手,压低声音,“少爷,我想去茅厕。” 文殊兰一怔,想了想,假意无奈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苏木槿快步离去,在不远处叫了个小厮,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花园,从走廊去了前院儿。 那小厮一路走一路跟苏木槿攀关系,“哥哥真有本事,能跟在文家少爷身边,这后半辈子吃喝都不愁了!哥哥是家生子还是后来进的文家?文家待下人怎么样?哥哥不说小的也知道,端看哥哥这一身光鲜的布料,文家待人也一定很亲厚……” 苏木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厮闲聊着,打探到李成弼歇息的地方后,寻了个借口让小厮帮忙去找些热水给他支开了小厮,摸到了李成弼歇息的房间。 屋子里,已经响起了男女粗喘翻滚的声音。 苏木槿一怔,想了想,推开了半掩的房门看进去一眼,只一眼便迅速收回关上了房门。 成了,不用她动手,李成弼自己就落了周家人的套。 呵呵。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李成弼以为自己聪明,想算计周举人得到科考试卷,却没想被周举人反设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生米煮成熟饭了! 苏木槿眸中掠过一抹冷意,转身快步离开了客房,顺着来时路回了后花园。 她刚到文殊兰身边,还没来得及跟文殊兰说一声,花园门口就有人又叫又跳的大喊着,“不好了,姑爷拉着小姐提前洞房了!” “噗!” 文殊兰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应声喷了出去。 霍然回头看苏木槿,苏木槿朝他摇了摇头,文殊兰一脸懵逼,啥、啥意思? 苏木槿低头在他耳边快速低语了几句,文殊兰瞬间瞪大了眼看着一脸笑眯眯的周举人。 哎呦,顾砚山那小子老跟他说人不可貌相,还真是。 谁能想到这个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的周举人心思居然这么……灵活。 他这边的感叹还没完,就见刚才还笑眯眯的周举人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桌上的茶碗齐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混账东西,谁在那胡说八道?给我拉下去重打!” “老爷,可了不得了,姑爷、姑爷他……酒后把小姐给……老爷,你快去看看吧,太太都气晕了,说没见过还没娶亲就上床的姑爷,这不是……这不是耍流氓吗!”周家管事抹着额头的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跑的浑身肉直颤的丫鬟,“老爷,出大事儿了,小姐、小姐她……她被姑爷给……姑爷把小姐的清白给毁了……” 周举人怔在原地,“这、这是怎么说的?柔儿不是扶弘载……李秀才去客房休息吗?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怎么、怎么就……” 丫鬟抹着眼泪,“老爷,你快去吧,前院儿都乱成一锅粥了,少爷说要打死姑爷,太太晕了,小姐哭着说不活了……” 周举人哎呀一声,抱拳对众人道,“今日家里有事,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伙儿,改日……改日周某再做东,请各位吃酒。管家,送各位举人老爷、秀才老爷。” 与周举人交好的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脸悲愤的上前,“周兄这话就见外了,李秀才虽与周小姐情投意合,可到底祖宗的规矩在那儿,他今日这番作为可是违背了祖宗规矩,我等自然是站在周兄这边的!不如,我们一起过去问问李秀才意欲何为?若他认下这事,那就立刻回去三媒六聘娶周家小姐过门儿,如果他敢不认,嘿嘿……我们可都是秀才老爷,不怕他!必定将他告上衙门,到时候他可就清名尽毁了……” 几个被周举人落下没有介绍给文殊兰认识的贫寒秀才眸子里都带着诡异的兴奋,跟着起哄说要为周举人主持公道,实则,想去看周举人的家丑。 文殊兰撇撇嘴,“一个个的心里都有问题。” 周举人见状,面上青白交错,似是很难堪很为难,最后,仍是咬了咬牙,“好!就听各位的,还请各位给小女做主!” “好说,好说。” 一群人一半幸灾乐祸,一半儿怀着鬼心思,浩浩荡荡的跟着去了前院儿。 文殊兰缀在一群人身后,与苏木槿闲聊,“这周举人的脑袋够灵活啊,怎么一直没往上考,白瞎了一个举人的功名啊。” 苏木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找人打听了吗?难道不知道周举人这个举人是买来的?” 文殊兰愕然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去看浮云。 浮云摊摊手,“这个林叔真没说。” 这次,轮到苏木槿愕然。 “周举人是十一年前中的举,是花了银子买通了一个贫寒秀才代他进去答的试题。那贫寒秀才自己考了十来年都未能中,这次本是山穷水尽只为几两银子谋生才应下的,谁知,竟中了!那秀才得知榜单后……” 文殊兰与浮云都睁大了眼看着苏木槿,催促道,“怎么了?” 苏木槿轻轻一叹,“……气怒攻心,死了。” 文殊兰一阵唏嘘。 浮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有些红,怏怏的垂下了眸子。 一行人快速进了前院,来到李成弼休息的房间。 屋里屋外围满了周家的下人。 周举人大喝一声,“都干什么呢?滚开!” 下人一窝蜂的散开,跑了出去。 周举人率先走进去,周太太嗷嗷叫着冲了过来,“老爷,我不活了,你这是给闺女找的什么女婿啊?哪有还没过门儿就先洞房的!传出去我们姑娘可还怎么活啊!” 众人看着周太太的体型一阵惊呼,担心周举人的小身板被撞飞出去,谁知周举人面色不变的往一旁挪了两步,周太太冲到周举人身边猛的停下脚步,抱着周举人的胳膊嚎啕大哭,“老爷,你可要为闺女做主啊!” 周举人拍拍周太太,上前一步,看着坐在床边脸色铁青的李成弼。 李成弼在周小姐尖叫出声时突然清醒了,看到自己和周小姐赤身果体不可描述的画面和床单上那一抹猩红,只觉脑子突然炸开了一样,不敢置信的瞪着周小姐,“你、你们敢设计我!” 他酒量极好,根本就没有喝醉,怎么会突然发酒疯做下这种事?!怎么可能跟这种丑陋至极的女人发生关系?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他自进屋,只喝了一杯周小姐亲手倒的水,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成弼铁青着脸,对周举人喝道,“你们算计我!” 周举人抬手,在李成弼反应不及时,一巴掌扇了下去! “混账东西,我真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可造之才,没成想……你竟然是如此龌蹉之人!我真是瞎了眼!把闺女许配给你!”周举人大喝。 李成弼爆起,“那正好,这种又肥又丑的女人谁要娶谁娶!”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是睡了我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不认账啊!老爷,我们……我们闺女可怎么办啊?”周太太哭声震天,众人只觉耳膜生疼。 周举人咬着牙瞪着李成弼,呵呵冷笑,“好,好的很!你想不认证,成!咱们就去县衙走一遭,我倒要看看,借酒强睡我闺女是个什么罪!还要问县太爷一句,这样无德的秀才还有没有资格继续考举人!” 李成弼脸色骤然一变。 正文 162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一些早就看李成弼不惯的秀才、举人纷纷开口,添柴加火。 “太不像话了,既然不想娶周家小姐,怎能做出用强之事,实在是有辱我们读书人,给我们读书人抹黑!” “没想到,李秀才仪表堂堂,内里却是如此肮脏!” “表里不一,世风日下啊……” “告官!这样的无耻败类不配为我们读书人,告到县衙,让青天大老爷摘了他的秀才功名!” “李秀才,你可要想好喽,娶了周小姐就是周家女婿,这事怎么都好说,你若执意不娶周小姐……嘿嘿,周举人一纸状纸将你告上县衙,你不但名声尽毁,前程……” “女人嘛,关了灯都是一样儿的,你若实在不喜周家小姐的相貌,日后等她诞下嫡子女,你再广纳娇妾美眷亦无不可,何必这会儿犯傻堵上自己的前途呢……”有人凑近李成弼,小声劝慰道。 周举人虎视眈眈的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里满是愤怒和难堪。 李成弼一脸阴沉,双手垂握在两侧,发出轻微的手指骨肉错位复位的咔吧声,指尖掐入掌心,指头泛着异样的苍白。 好! 好的很!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今儿个是不认栽都不行了。 周炳,你给本老爷记住,这笔账,我李弘载会跟你们周家算一辈子,你可要活的长久一点儿! 李成弼心中发狠,面上除却一片清冷,再无其他。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面上已带了几分懊悔,伸手扶着脑壳,叫了两声疼。 周举人冷冷的看着他做戏。 两人都心知肚明各自的打算,可谁都不想先开口服软。 毕竟,谁先开口,谁就是一个输。 李成弼见周举人不吭声,目光飞快的在看热闹的一群秀才、举人老爷中扫了一眼,冷不防瞧见站在文殊兰身侧的那抹身影,一愣,再定睛去看时,那小厮已垂下头,看不清面貌。 李成弼狐疑的皱了皱眉,心里头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等他想明白,周小姐哭嚎着开始往房梁上扔腰带,“拉我上床的时候喊我小柔柔,睡醒就说我是丑女人,弼哥哥不要我,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死了算了……爹啊,娘啊,我死后你们不要想我啊,记得每天给我烧点好吃的,我要吃城北鲁家的烤鸡,每天一只……” 一群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形庞大的周家小姐跳着高往房梁上扔腰带,一边儿扔一边叮嘱周太太和周举人给她弄好吃的,从城北的烤鸡一路说到城南的炒腰果,再从城东的翡翠头面说到城西的锦鲤,一个金水镇的商铺被她说了个遍,她那腰带也被扔到房梁上去,反而把做工精致的拔步床给……蹦塌了! 周太太哭叫着,“我的女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儿啊,你死了娘也不要活了,让你爹去衙门告那不要脸的负心汉,让县太爷砍了他的头下去陪你啊……” 周举人也哀戚的红着眼睛,一副你们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模样。 众人,“……” 文殊兰瞠目结舌的看着屋里的闹剧。 李成弼气的几乎要撅过去! 泼妇! 泼妇! 泼妇! 连骂三声泼妇,铁青着脸瞪着周举人,大喝一声,“够了!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娶她吗?我娶!” 周小姐屡丢不上房梁的腰带瞬间收回,周太太的哭腔立刻止住,连周举人红通通的眼也瞬间恢复了黑白分明。 “李弘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李成弼微眯着眼冷冷的看着周举人,“我李弘载说话算数,绝不会像某些狡诈奸佞之人,背后耍阴谋诡计!” 此话一出,周举人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几个先前受周举人所托知道内情的秀才老爷和举人老爷纷纷别开头,轻轻咳了咳。 文殊兰啧啧出声,与苏木槿低声道,“这李成弼能把自己说的如此正义凛然,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苏木槿点头,“他是吃砖头长大的。” 文殊兰和浮云都侧眸看她。 苏木槿抿了抿唇,轻笑道,“听我五婶儿说的,意思是说他的脸比城墙还要厚。” 文殊兰眨了眨眼,哈哈大笑。 一屋子的人都朝他看过来。 文殊兰忙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看周举人得此佳婿,本少爷真是替周举人高兴啊!” 周举人脸色稍缓,朝文殊兰抱了抱拳,“到时还请文少爷来喝一杯薄酒。” “自然,自然。”文殊兰笑眯眯的接话。 周举人转头,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李成弼,心中满是得意,你是少年成名的秀才如何,你身后背靠着文家又如何,还不是乖乖栽到我周炳手里,以后为我周家卖命! 李成弼狠狠瞪了文殊兰几眼,文殊兰饶有兴趣的与他对视,还眨巴了几下眼睛,嘴里小声咕哝道,“苏三,你准备什么时候捉奸啊?” “等会儿。” 文殊兰嘿嘿一笑,“我觉得他要憋不住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李成弼就猛的甩开了袖子,“想让我娶周小姐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周举人若是不答应,那就尽可去告吧。” 周举人脸色一沉,“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中举之前,我与周家小姐的事不能公开;第二,平日不许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打扰我读书习字;第三,我要专心读书,无心杂务,周家需承担起我以后的日常开销……” 周举人一听他说的并不苛刻,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装作犹豫半响,才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周家也有一个条件。” 听到周举人一口应下,李成弼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先忽悠住这个老王八,等他中了举,有的是法子整治周家人! 他冷着脸,“说。” 周举人道,“你与十八里寨那位苏家三姑娘的婚约必须解除,然后与我们家柔儿定亲!” 李成弼脸色难看,“我的第一个条件……” 周举人挥手,“我没说要公开,只今日在场的人知晓而已,这些都是我们在学院的亲朋好友,不是那碎嘴的老太太,自不会往外说。是不是,诸位?” 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们纷纷摇头,他们可都是有节气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就算心里再不喜也绝做不出像老太太那般碎嘴到处说人闲话的事来。 李成弼瞪着看热闹的文殊兰,犹豫着不敢开口了。 他先前塞过铜钱给文家酒楼的小厮,只打听出文家少爷文殊兰与苏木槿有过几面之缘,那日也确是文家少爷做东,请的苏木槿与苏玉盛吃的酒,他今日在场,自己若答应周举人,文殊兰会不会转头将消息送去十八里寨? 周举人冷笑一声,“怎么?不答应?莫不是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哄骗我等的?” 李成弼皱着眉,眸底涌满厌恶,冷冷的看了周举人一眼,“周举人能保证今日的事绝不外传?” 周举人扭头看向众人。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嗤笑一声,“李秀才放心,我等不是那卑鄙下贱无耻之人,我们可都是堂堂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做不出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的事儿,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 一阵轻笑在人群里传开。 李成弼脸色乍青乍白,目光阴沉沉的在众人身上扫过,将今日在场的人一个一个都记在了脑海里,心中暗骂,一个两个三个,不都是欺负他贫寒出身,没有依仗吗?都给他等着,等他站到他们仰望却永远到不了的高度,再好好跟他们算总账! 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达到的高度,李成弼神色有些恍惚,好像他曾经已经站到过那么一个高位,高到他不敢想像,高到众人在他脚下,如蝼蚁一般。 “李秀才!” 周举人见他还有心情开小差,冷哼一声。 李成弼回神,缓缓开口,“好,各位可都记清楚了今日的话,他日若有风言风语传出,可别怪我……” 他冷笑两声,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可以与周小姐先订婚,与苏家的婚约我也会找时间解除……” “不用了。” 苏木槿突然出了声。 众人纷纷看过来。 李成弼蹙着眉,只觉声音有些二叔,再看到文殊兰身边的小厮缓缓抬起的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时,整个人突然僵在当场。 他终于知道刚才那股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文殊兰扭头看她,低声道,“你可真会找时间。”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伸手扯掉头上的小厮帽,落下一头有些干枯的长发。 “啊?文少爷的小厮是个女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姑娘倒是生的好相貌。” 周举人看着一脸看戏表情的文殊兰,觉得自己突然好像可能大概明白了某些事。 “苏、木、槿!” 李成弼咬着牙,浑身是滔天的愤怒!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着前世那些爱的栖颜姐都觉得她可怜的日子,想着他与苏海棠早已暗度陈仓连孽种都怀上了满府上下都知晓,独独瞒着她一人;想着他不顾年幼一起长大,年少青梅竹马,婚后为助他等上高位她不惜双手沾满鲜血的情分,将她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丢进暗无天日的底下暗室,一困就是八年,生不如死! 想着她那些荒芜的岁月;想着为救她牺牲的那些或亲近或只见过一面的亲人和朋友;想着那些年里苏海棠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想着爹爹和大哥死无全尸的模样,想着娘熬瞎的双眼,想着小弟傻乎乎的笑脸,想着穷极她一生都没有找到的小妹! 苏木槿眸色缓缓冷了下来,“你不是要寻我解除婚约吗?我就在这儿,来解除婚约吧。” “苏木槿,我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李成弼眸子里似要窜出火焰一般,目光在苏木槿与文殊兰和他身后的浮云扫了几眼,“你怎么会跟两个男人在一起!” “呵呵。” 苏木槿浅笑,“文少爷听说周家要了酒席要成全你和周小姐,我自然要来看看你准备纳什么妾进门儿,不成想你是要与我苏家退婚求娶周家小姐……” “苏木槿,你不要答非所问!”李成弼的额头青筋暴突,只觉今日的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隐约觉得算计自己的人不只周家,还有……面前的苏木槿。 苏木槿冷眼看着他,“李成弼,你要退亲,我成全你!今日,你若不退这门亲,我也学周举人去县衙走一趟,请问县太爷一句,家有未婚妻还不知检点以醉酒为名行龌蹉之事,玷污了人家姑娘清白,可对得起早有婚约的未婚妻,可对得起一心当你是良师益友的周举人,可对得起我夏启学子千年的清贵之名!前言亲口说出要退亲,又出尔反尔,与小人何异!” “苏木槿,你不要逼人太甚。”李成弼双眸发狠,瞪着苏木槿,哪里还有平日在诸人面前的温文尔雅。 苏木槿露齿一笑,“你不是很想与我解除婚约吗?为此不惜买通李家人对我下手,可惜,我命大,不但逃过一劫,还揪出了背后之人,今日与你解除了婚约,来日我就能一锅端了!” 李成弼的双眸蓦然瞪大,看着面上含笑,双眸冷凝如冰的苏木槿,“你……” 苏木槿冲他呵了一声,转头看着有些发愣的众人,抿唇一笑,问向周举人,“解除婚约需要婚书,我那份儿我带着,李秀才的……怕是需要周举人派人去十八里寨找李秀才的娘拿了。” “自古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如此儿戏就断!”李成弼咬牙,做最后的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苏木槿,他有些不想解除婚约了。 他原先是打算先与苏木槿解除婚约,与周家亲近后拿到周举人的底牌,若能一举得中就纳了苏木槿,杀杀她的锐气。 可今日的她,给他的感觉,清冷冷的站在那儿,看猴儿一样看着他,让他觉得不能忍,不能解除婚约!只要不解除婚约,她就是他李家的儿媳妇,她就是冷成一块儿冰也得上他李弘载的床!给他李弘载生儿育女!在他李弘载面前矮上一等! 因为,出嫁从夫,她嫁给他,他就是她的主人! 她一辈子都是他的! 他要她怎样她就得怎样! 哪怕,他让她去死! 李成弼心底一阵扭曲的快感涌上来,坚定的摇了摇头,“这婚我不会退的!” “卧槽,可真够不要脸的。”文殊兰瞠目看着翻脸如翻书的李成弼,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些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也面带鄙夷的看着李成弼。 周举人黑冷着脸,“李秀才这是想出尔反尔?” 李成弼站直身子,朝周举人颔首,“周举人恕罪,我与槿姐儿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实在不舍与她解除婚约,但……与周家小姐发生如此之事,我想并非我一个人的责任,周举人若愿意,我大可在娶了我槿妹妹之后,纳周小姐入门,为贵妾,或者槿妹妹贤惠,与周小姐平起平坐亦可。” 浮云悄悄凑到文殊兰耳边,“少爷,这个才是真真的不要脸!” 文殊兰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不但出尔反尔,还说出如此恶心的话,这样的人以后要是能爬上去,他文殊兰的脑袋给他当茶壶用!就问他敢不敢?! 周举人呵呵冷笑两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等今日算是见识了!” 一群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纷纷点头应和。 “既如此,那……就告官吧。周举人以为呢?”苏木槿淡淡道。 周举人一怔,看向一脸漠然的苏木槿,“苏姑娘是当真要与……” “当真!” 周举人有些讶然,但随即恍然。 他稀罕李成弼的聪明才气,想收拢到周家来,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单站在那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想来,多是不稀罕李成弼此人的! 可这会儿,他也觉得李成弼此人出尔反尔是个真小人,以后不会还会出幺蛾子! 周举人看了眼躲在屏风后哭哭啼啼的女儿,咬了咬牙,女儿已然被破了身子,再想嫁个好人家已是不可能,不如就嫁给李成弼,有他在旁边看着,待女儿生了儿子女儿,李成弼就不重要了。 他叹了一口气,面向苏木槿开了口,“就听苏姑娘的,我们……告官!” “你们!” 李成弼似没想到两人竟然达成了一致,眼中掠过慌乱之色。 ------题外话------ 今天有点卡,明天多更点。 一直没有留意,发现有宝宝送礼物给小栖,真是十分感谢,明天有空我把礼物单整理一下,谢谢宝宝们,比心~ 谢谢宝宝们的票票,爱你们~ 正文 163 解除婚约 周举人斜了李成弼一眼,“怎么?李秀才还有话说?” 李成弼一张脸铁青异常,活像背叛婚约毁了人家姑娘清白,说了与未婚妻解除婚约迎娶人家姑娘,但转眼出尔反尔的人不是他一般,眸子冷的似乎能将人冻死,“你们……非要逼我至此?” 文殊兰嗤笑,与身边的浮云呵呵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浮云也以为然。 李成弼霍然抬头瞪向文殊兰,“苏木槿,你就是因为他才看不起我要跟我退婚的吗?我可真是小瞧了你!先前看上李家有钱与李家少爷纠缠不清,却反口污蔑我陷害你;这才几日,你身边又换成了咱们金水镇最有钱的商户之子,苏木槿,你可真能耐。” 文殊兰瞪圆了眼睛,用力的瞪着李成弼,好一会儿,扭头去看浮云,“他、他说的啥玩意儿?” 浮云鄙夷的看了眼李成弼,轻啐一声,“爷,李秀才毁爷跟苏三姑娘的清白,说你跟她有一腿。” “呵呵。真是他娘的夏启第一大笑话。” 文殊兰张口一口唾沫吐在李成弼身上,“贱人通常是形容女子的,爷今儿倒觉得李秀才也配得上这两个字!” 李成弼的脸阴沉沉的瞪着文殊兰,“我是有功名的秀才老爷,士农工商,你是末等。” “哎呀,我好怕啊,秀才老爷。”文殊兰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有本事你来抓我啊,一个秀才也好意思嚷嚷!我都替你脸红!” “真够丢脸的,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弘载是这么一个人!” “有辱斯文!” “简直是我辈之耻!” “他这是想坐享娥皇女英,谁知他未婚妻不愿意!” “早先在周举人面前可说的好听,会对周小姐一心一意,啧啧……” “知人知面不知心,真让人恶心……” 周围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的议论和唾沫一字不落的传到李成弼耳中,李成弼的脸越发阴沉,眸底隐隐闪着几丝阴狠。 心中再一次幻想起自己站在他们高不可攀的位置,看着他们匍匐在自己脚下,他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让他们学狗叫他们不敢喵喵叫! 李成弼微垂下头,眸底一片阴暗。 这些人,都给他等着。 “苏木槿,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是真的要退婚?我如今已是秀才,不日便是举人,再往上就是天子门生!你爹娘一心想让你嫁个当官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李成弼冷冷的望着苏木槿,眸底似乎还有着一丝她会不退婚的希冀。 周举人有些担心的看向苏木槿,担心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会不退婚,他女儿虽然丰腴一些,却是他从小宠到大的,怎么也不会让女儿与人为妾,但现如今嫁给李成弼又是势在必行之事…… 苏木槿站在那儿,背光而立,消减的脸庞让下巴显的有点尖,脸颊更是小的如巴掌大,一双眼睛却异常的大,哪怕背着光,依然能清晰的看到她眼底的嘲讽和凉薄。 “第一,我是看不起你!第二,我连你都看不上你觉得我会为了几个钱看上李家那个只会往女人被窝里钻的东西?!我与文少爷只是商业往来,常听人说,你看他人是金子,那他也是金子,你看他人是坨屎,那你是一坨更大的屎!李成弼,你是什么?第三,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这个村……呵呵。” 李成弼的脸早在苏木槿第一说完就阴沉的仿若能拧出水来了,等听到最后,更是怒不可遏,“苏木槿,你欺人太甚!” 苏木槿不看他,与周举人点了个头,“我先走,县衙大堂等你们。周举人,记得带上令嫒。” 周举人皱着眉犹豫的看着女儿,他实在不想让女儿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今天这些人也就罢了,都是熟络的人,回头拿点好处打通一下就是了,等女儿跟李弘载成了亲,这些事就能揭过去了,可…… 他轻叹一声,唤了声周太太,周太太会意的点头。 周举人转身朝众人作揖,“还请诸位同窗与我一起前去公堂作证,我女儿……我女儿的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一群人,有看热闹的唏嘘的,有周举人关系好的,都纷纷出声应和。 周举人回头看了脸色青白交错的李成弼一眼,冷哼一声,甩袖朝房门口走去。 李成弼终于慌了,将见官后他可能遇到的遭遇飞快的在脑中过了一遍,选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在周举人踏出房门,众人跟着涌出房门时,咬着牙跺着脚,恨恨道,“我同意退亲!” 众人的脚步一顿,纷纷回头看他。 文殊兰跳着脚看李成弼,招呼还未走远的苏木槿,“苏三,李成弼答应退亲了,快回来!” 与周举人交好的张秀才也唤周举人,“周兄,李秀才答应退亲了,不用去麻烦县太爷了。” “哎呀,早这么痛快不就行了……” “少说两句,小心坏事。” 周举人脚步飞快的走了回来,站在门口看着脸色有些颓然的李成弼,心中稍松一口气,迈步进来,“如此,还请李秀才告知地址,我让下人快马跑去拿了婚书和定亲信物来,好退亲。” 李成弼看了眼缓步走到门口的苏木槿,双眼眯了眯,“好。” 见他不再说像先前那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退婚的话,周举人心里又松了一口气,立刻招手叫了个家中的小厮过来。 李成弼垂着眸子将自己家在十八里寨的地址说了,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周太太在身后高声叮嘱,“骑马去,路上不许耽搁!” 小厮高高的应了一声,跑的飞快,一溜烟儿跑过了影壁,出了前院儿。 周举人笑着招呼众人去前厅稍坐,又让人奉了瓜果茶点,细心伺候着。 李成弼全程冷着脸,也没人去触他的眉头,都乐呵呵的三五个聚在一起,小声说笑着。 李成弼如坐针毡,只觉所有人都在议论他,都在看他的笑话,心里一股气憋闷的几乎让他发狂。 他在屋子里逡巡一圈,寻找着苏木槿的身影。 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苏木槿与文殊兰三人。 苏木槿与文殊兰三人坐在角落里,文殊兰不知说了什么,苏木槿竟笑了,颜色中还有几分娇嗔,似真似假的瞪了文殊兰一眼。 文殊兰拍掌无声大笑。 李成弼握紧了拳头,上下牙齿咬的咯嘣响,“好,很好!说自己不是贪图文家的银钱,那为何笑的如此谄媚?贱人!” 似察觉到李成弼仇视的视线,苏木槿淡淡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李成弼红着眼睛要吃了她的模样。 苏木槿抿了抿唇,眸底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果然,前世今生都一样,看到他吃瘪,她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李成弼,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这只是开始! 两人的目光交错在一起,李成弼呵呵冷笑似要苏木槿走着瞧,苏木槿挑眉回了他一笑,那就走着瞧。 众人百无聊赖的等了不知多久,小厮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老、老爷,李秀才的娘……不、不给婚书和定亲信物,小的……小的把她一块儿带过来了。” 周举人一愣。 小厮又转身朝外跑去,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一个似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东摸摸西看看,不停咂舌惊叹流口水的妇人。 众人一见那妇人长相,都回头看了李成弼一眼。 难怪李成弼长的好看,原来他娘生的好。 李成弼看到周寡妇乡巴佬似的模样,唇抿的紧紧的,好一会儿,周寡妇还在看院子里的小挂件儿,忍不住暗骂一声,开口唤道,“娘!” 声音低沉似在压抑什么。 周寡妇听到,立刻满眼放光的跑了过来,先上下打量了李成弼一遍,见李成弼毫发无损,拉着李成弼的声音走到门外,小声问道,“儿子,周举人家的小厮说你要跟苏木槿解除婚约娶他家的小姐,真的还是假的?” 李成弼闭了闭眼,不答周寡妇的话,伸出手,“娘,我跟苏木槿定亲时的信物和婚书呢?给我。” 周寡妇一巴掌拍下李成弼的手,“你先告诉娘,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周寡妇的脸上立刻漾满笑容,一把抓住李成弼宽大的儒袍袖子,“真的?周举人真的要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你?” 李成弼从中抽出自己的袖子,“娘,东西呢!” 周寡妇忙往怀里去掏东西,一边掏一边笑,“还是我儿子厉害,早知道先前那两次苏家三丫头闹着要退婚的时候就该把婚退了,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对了,苏老二跟沈氏那贱人呢?他们不过来咱们怎么退婚?儿子,我告诉你,等他们人来了,你一定要把架子给咱们老李家端足了,让他们瞧一瞧,咱们李家是要与周家结亲的人,周家,镇上的周举人家,他一个庄户人家的闺女连给周举人的千金提鞋都不配!儿子,你看……” 周寡妇掏出一个有些黯淡的红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这是婚书,这是当初的定亲信物,这东西当时沈氏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就是一块儿破玉牌吗?还让我好好保管说等苏家三丫头嫁进门时,给她!呸!娘跟着你爹那会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周举人不耐烦听周寡妇这些闲言碎语,见她拿出东西,不等周寡妇把话说完,伸手就抓过了东西,径直进了前厅。 周寡妇哎了一声,追进去,“儿子,你……哎呦,怎么这么多人?” 先前,周寡妇担心儿子出了什么事,又因着刚才李成弼就在门口,她也没往屋里张望,这会儿,一眼瞧去,屋里得有二三十号人,乖乖,这是干什么呢! “亲家,这边请。” 周举人见周寡妇送来了婚书和定亲信物,笑容满面的从首位走下来,迎着周寡妇笑道。 周寡妇又是一声哎呦,指着周举人,“你、你……你怎么长这样?” 话一出口,周围蓦然一顿。 周举人的脸黑了下来。 周寡妇忙干笑着赔礼,“第一次见举人老爷,原来这般和煦可亲,民女……民妇还以为都是很厉害的那种……” 说完,还怕周举人不信,大笑起来。 诺大的前厅回荡着她一个人嘎嘎的笑容。 李成弼的脸比方才还要难看。 文殊兰扶了扶额,“我都有点心疼李成弼了。” 浮云深以为然的点头,“小的也是。” 苏木槿斜了两人一眼,双眸因看到李成弼手中的婚书和定亲信物而微微发亮。 这婚,折腾了这般久,终于可以退了! 李成弼冷眉朝苏木槿看过去。 苏木槿抿了抿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更小的红布包,起身朝李成弼走了过去。 周寡妇惊呼一声,指着苏木槿,“你、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和你娘呢?” 周举人家的管事和周举人的至交好友张秀才在一旁笑着打圆场,“也没谁规定退亲一定要父母在场,只要将婚书和定亲信物退换,一样的,一样的……” 苏木槿看都没看周寡妇一眼,将红布包打开,递到李成弼跟前,“婚书和你们家的定亲信物。” 红布包里是跟李成弼手中一样的两样东西,一模一样的婚书,还有一个……类似铜钱的信物,好吧,就是铜钱。 李成弼一怔,似没想到他们李家给苏家的信物居然是一枚铜钱,他记得爹那会儿刚去世没多久,家里……家里不是还有好多好东西的吗? 周寡妇见儿子看过来,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冲苏木槿扑了过去,“你个死丫头,谁让你拿着定亲信物乱跑的!你给我!” 周寡妇伸手要抢,苏木槿在她伸手过来的同时将手收了回去,抬眸冷冷清清的看着李成弼。 李成弼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红布包递过去。 周寡妇眼珠子一转,调转头伸手要去抓李成弼手中的玉牌,被李成弼一声低喝止住,“娘!” 周寡妇身子一颤,伸到玉牌上的手顿住,缩了回去,“儿、儿子,这玉牌……” “苏木槿。” 苏木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红布包递给李成弼,李成弼左手接过,右手将他手中那份递过去,苏木槿伸手接过,然后,快速收回,转身,大步往前厅门口走。 文殊兰看着苏木槿干脆利落的动作,眨巴了几下眼,正等着苏木槿回来,好跟她发表一下自己的内心活动,就看到苏木槿自己跑了。 不由错愕的跳起来,追了出去,“苏三!” 浮云也愣了一瞬,眼见自家少爷追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苏木槿!” 李成弼也没想到,苏木槿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离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心中又气又恼恨,脚步不受控制的跟着三人追了出去,到门口,已见苏木槿走出很远,忙出口大声唤住苏木槿。 “我们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今日退亲,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木槿头也没回,只冷冷丢下一句,大步穿过影壁,出了前院儿。 文殊兰扭头,朝李成弼呵呵冷笑两声,高声道,“她说,她与你早已无话可说!” 话罢,带着浮云扬长而去。 周寡妇跺着脚大骂,“这个小贱人,跟她娘一样猖狂!就是见不得我儿子好,见不得我李家好!儿子,你赶紧娶周家小姐过门儿,我们都搬来镇上住,娘陪着你,你好好应考,等来年考上举人,当了官,在十八里寨摆上三天流水席,让苏家那窝子贱人都后悔去吧!” “娘,我们回家。” 等周寡妇说完,李成弼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袖子一甩大踏步朝外走去。 周寡妇一愣,“哎……” 周举人朝周家管事使了个眼色,周管事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哎呦,姑爷,您这会儿怎么能走呢?这些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们还等着喝你跟我家小姐的定亲喜酒呢!来来来,你们两个还不快来请姑爷回前厅。” 李成弼沉下了脸。 两个小厮都是精明的人,皮笑肉不笑的一左一右夹住李成弼,“姑爷,请吧。” 李成弼愤愤转头,回了前厅。 周举人笑着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和毛笔拿出来,亲手写了两份婚书,先交给管事,“去,拿给小姐,让小姐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管事乐呵呵的点头,接过婚书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兴冲冲的跑了回来,“老爷,小姐写好了。” 周举人笑着将婚书递给李成弼,“弘载,来。” 知道今日是如何也逃不过去了,李成弼索性不再挣扎,痛快的接了婚书,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他落下自己的名字,周举人哈哈大笑,“好好好!” 一旁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纷纷侧目,笑着朝周举人道,“恭喜恭喜,恭喜周举人喜得良婿啊……” “恭喜!” 周举人大笑,“来人,去准备酒席,我要留诸位同窗一起吃酒,共祝我周家喜得良婿……” 众人再次恭维,周举人再次开怀大笑。 周寡妇也一脸喜色的跟着笑,一双眼睛闲不住的四处看,椅子好做工,茶碗好胎瓷,盆景好别致,空气中到处都是有钱人的气息,恭喜,当然要恭喜,她儿子还没当官,她就能跟着享福了! 她回头一定要跟亲家好好商量商量,等她儿子跟周家小姐成亲后,就住周家,让周举人给单独准备一个大院子,再买十几二十个下人伺候! 想到好日子,周寡妇脸上溢满了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笑容。 至于男主角脸色铁青阴沉难看至极,谁在意啊! 苏木槿与文殊兰主仆三人出了周家,绕了路回了先前的小院子,沈婉姝还在昏睡,苏木槿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松,抬手在沈婉姝身上某处点了一下。 沈婉姝嘤咛一声,清醒过来,看到苏木槿一脸笑模样的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睡了这么久,猛的扑了上去,“苏木槿,你胆子真是肥了,居然敢对我出手!你不知道有人要对你不利吗?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很危险,你还笑!你……看我不挠花你的脸让你哪都去不得,你……这是什么?” 沈婉姝拉扯苏木槿的动作止住,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奇怪的问道。 苏木槿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一直攥着红布包,她抿唇一笑,将红布包递给沈婉姝,“我跟李成弼……” 沈婉姝好奇的接了过去,待看到其中的玉牌时,脸色微微一变,再看到那纸婚书时,整个人骇然的几乎要跳起来,耳边恰好清晰的传来苏木槿适才没有说完的话。 “……退婚了。” ------题外话------ 抱歉,家里停电了,欠的更新和礼物名单只能明天了,么么哒。 正文 164 忧心 沈婉姝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发干的重复着苏木槿适才的话,“你、你跟李成弼退亲了……” 苏木槿微微一笑,眉眼舒展,“是,我与李成弼退亲了。” 说罢,长舒一口气。 沈婉姝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颤,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暗影,有些看不清眸底的神色。片刻,她抬眸佯怒的瞪着苏木槿,“婚书你哪里来的?定亲信物你哪里来的?你是不是瞒着你爹娘偷来的?你的胆子可真大,就不怕你爹娘知道了打的你屁股开花儿!” 苏木槿的眸子暗了暗,嘿嘿一笑,蹭过去抱着沈婉姝的胳膊晃了晃,“不是还有姝表姐和姥姥姥爷、舅舅舅母吗……” “好啊,你个臭丫头,就猜到你打的这个主意!”沈婉姝抬手戳了戳苏木槿的额头,面上凶神恶煞的,手指却并没有真的用力,苏木槿配合着哀叫了几声,沈婉姝似将生气都发泄了出来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一会儿回去,爷奶他们问起,你就全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的主意!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苏木槿看着她。 沈婉姝皱着眉一巴掌拍到她手背上,“发什么愣?记住了,退亲的事就是我的主意,婚书也是我早先偷出来的,这一次也是早就预谋好的,记住了吗!” “姝表姐……”苏木槿顿了顿,开口想说什么,被沈婉姝挥手打断,“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就听姐姐的话,要乖!” 说着,抬手给了苏木槿的脑门一个爆栗。 苏木槿心中蓦然一软,揉了揉额头,眸底盈着笑,“我是想告诉表姐我为什么会选择今日跟李成弼退亲,表姐一会儿跟姥姥姥爷、舅舅舅母他们交待,也总需要一个借口的嘛。” 沈婉姝一愣,一拍脑门,“对哦,我把这个给忘了。你快说,有什么借口可以用?” 说着,不等苏木槿开口,又自言自语道,“一般退亲无外乎八字不合,你们测算过八字吗?好像测算过了,这个行不通;那……他是断袖?看着人模狗样的不像是能搞出龙阳之癖的人,这个也行不通;还有什么……除非他跟别的女人那个啥,别人要他娶进门,还得是正室之位……” 这次,倒让苏木槿一愣。 姝表姐的想象力还真是……像是跟着一起去看了全过程一般,猜的分毫不差。 沈婉姝瞧见苏木槿微愣的神情,哈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凑过去,“我猜对了?猜对了哪一个?你别说,我想想,是不是第三个?你捉奸在床了?李成弼那个畜生爬墙了,对方的家世比你好,李成弼那种性子的人肯定是觉得娶那家姑娘能得的好处比娶你多,所以跟你退亲了?” 苏木槿满目震惊,“姝表姐,你……你是跟着我们一起去周家了吗?” “我倒是想去,要不是你在茶水里下药……你还好意思说!”沈婉姝眸色一闪,横了她一眼,旋即眨着眼睛问她,“李成弼真的睡了皱举人家的那个胖姑娘?” 苏木槿笑着点头。 沈婉姝哈哈大笑,“周举人可不是个善茬儿,他那个胖姑娘可是比他还要大上三岁,哎呦,女大三抱金砖,李成弼了真是发达了……” 苏木槿的面上满是笑意,看着沈婉姝略显夸张的笑容,眉尖微微挑了挑。 在马车外面等的百无聊赖的文殊兰听着马车内豪爽的大笑声,只觉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抬手敲了敲马车,“苏三,你们说完话没有?天色不早了,沈家老爷子他们要等着急了。” 沈婉姝哼了一声。 苏木槿笑着扬声,“说完了,咱们回吧。” 文殊兰在外面应了一声,叫了浮云与浮霜,一行几人出了小院子,从小巷子里出来,晃晃悠悠的回了聚仙阁。 聚仙阁的伙计看到打头的文殊兰,笑着跑过去,牵住了马,小声道,“少爷,沈老爷子与沈大爷问了四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两刻多钟一次。” 文殊兰点点头,从马上一跃而下,浮云跟着下了马,将马交给另一个奔过来的伙计,走到文殊兰身边。 浮霜将马车赶到一旁,将马绳递给接手的伙计,跳下马车,站在马车边儿上,“苏三姑娘,沈姑娘,聚仙阁到了。” 马车里,沈婉姝再一次叮嘱苏木槿,“记住我先前同你说的话,就说一切是我的主意。” 苏木槿颔首,却并没有出声说答应的话。 沈婉姝却以为她应下了,是以,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一副等着挨骂扛包的架势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弯腰把脚蹬放在旁边的浮霜,看着沈婉姝飒爽的身手,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脸憋的有几分滑稽。 苏木槿却规规矩矩的踩着脚蹬下了马车,心情颇好的朝浮霜笑了笑,浮霜忙回了一笑。 二楼关注着外面动静的沈家四人,早在马车出现在视野就知道了,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沈大舅舅看着沈老爷子,一脸冷凝,“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一直拘着槿姐儿,槿姐儿聪慧至此,说不定已经知道我们拘着她所为何事,有些事,是不是该……” 沈延峥的话在沈老爷子冷冷的注视下顿住。 杨氏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同时被沈老太太看过来的一个眼神止住。 夫妻俩对视一眼,面上满是担忧,却谁都不敢再开口。 沈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沈老爷子的手背,沈老爷子周身的紧绷肃杀缓缓消融,回了老妻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 沈老太太安抚的叹了一口气,“老头子,老大说的不无道理,槿姐儿聪明着呢,咱们拘得了一时,却拘不了一世,有些事还是要早做准备。” 沈延峥立刻附和的点了点头,头点到一半儿就见沈老爷子杀人的目光又瞪了过来,头立刻僵在了半空,半响,沈老爷子收回视线,他才哭笑不得的垂下头。 沈老太太瞪了沈老爷子一眼,沈老爷子别过头,不看几人,沈老太太好笑的摇了摇头,朝满脸担忧的沈延峥与杨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说。 沈延峥与杨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沉默下来。 沈婉姝拉着苏木槿的手叫着爷奶、爹娘闯了进来,屋内四人的脸色同时动了,沈老爷子皱眉看着两人,沈老太太与杨氏嗔怒的瞪着二人,沈延峥则是轻轻的摇着头,无奈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等赶回去,天都要黑透了。” 沈婉姝吐了吐舌头,拉着苏木槿走到桌子旁,拽了拽苏木槿,“东西呢,给爷奶和爹娘他们瞧瞧。” 苏木槿扫了四人一眼,乖顺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布包,放到桌子上,垂着眸子不去看几人瞬间紧促的呼吸,将红布包里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延峥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那枚玉牌上,眼睛眨都不眨。 沈婉姝要接话,被苏木槿抢先,“我与李家定亲时,爹娘交给李家的定亲信物……与婚书。姥姥姥爷,舅舅舅母,我与李成弼……退亲了。” “你……你与李家退亲了?”杨氏扭头去看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却又快速恢复。 苏木槿扫了眼反应奇怪的众人,点了点头,“是。” 沈婉姝忙在旁边开口,“爷奶,爹娘,你们不知道,李成弼那个畜生跟周举人家的小姐爬了床,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与槿姐儿退亲,我看不过去才强逼着槿姐儿跟李成弼退亲的,这事不怪槿姐儿……” 沈老爷子脸色一沉,眸子里隐隐杀气流动。 沈延峥立刻站起身,一拍桌子,“这混账玩意儿,欺负我们沈家没人吗?这么折辱我们槿姐儿!他人在哪儿?看老子不锤死他个混账王八东西!” 杨氏也随声附和,一脸怒不能忍,“一个小小的秀才,连举人都没考上就这般猖狂混账,是谁给他的脸?这亏的是咱们槿姐儿还没嫁过去,真要嫁过去,周寡妇那德行已经让人不能忍,再加上忘恩负义的李成弼,咱们槿姐儿怎么活?!他爹,我跟你一起去,打死这王八羔子给咱们槿姐儿出气!” 说着,往上撸袖子,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架势。 沈老太太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没好气的瞪完儿子瞪儿媳妇,“行了你们两个!净添乱。” “槿姐儿,来。”沈老太太朝苏木槿招了招手。 苏木槿缓步走过去,沈老太太拉着苏木槿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发现槿姐儿并没有事,面上先松了一口气,看着苏木槿道,“槿姐儿,李成弼此人确实不堪良配,这婚……” 沈老太太的目光掠过桌子上的婚书与定亲信物,“……退了便退了吧。以后,你姥姥姥爷我们和你舅舅舅母再给你挑更好的,咱们槿姐儿配得上更好的!” 沈老爷子在一旁点头。 沈延峥与杨氏更是连连点头。 苏木槿笑着蹭了蹭沈老太太的肩头,“我想一直陪在姥姥姥爷身边,不嫁人。” 沈老太太嗔笑,“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浑说。” 苏木槿笑着不再说话。 前世经历过那样的背叛,她对嫁人确实已不报什么期望。 何况,她重生回来,是为了心中的执念,只是,现在这个执念让她…… 苏木槿眸底掠过些许茫然,却很快敛起,眸光里寒芒咋隐咋现,面上微微笑着。 与文殊兰说好翌日一早再过来,苏木槿随沈家诸人出了金水镇,回去苗家寨。 回去的路上,苏木槿靠着沈婉姝闭着眼假寐。 沈婉姝将她往自己肩头扶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脸心疼的看着她。 沈老太太与杨氏轻轻叹了口气,别开头都没有出声。 一路安静的赶回家,未到村子,便看到村口远远的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跑过来。 沈延峥与沈老爷子坐在外面,最先看到来人是谁,“爹,是盛哥儿与业哥儿。” 沈老爷子远目,看着村口另外两个人影,眸子眯了眯,“那两个拎不清的混账也来了。” 沈延峥越过跑过来的身影看到村口一高一矮疾步朝他们走过来的身影,微微一怔,“梅娘她还没满月……” “你娘生你三弟的时候,恰逢大军压境,你三弟都是在敌人窝里生下来的,哪里坐过一天月子,你娘不照样好好的!”沈老爷子冷哼一声,看着身形消瘦养了这么多日依然脸色苍白的女儿,闭了闭眼。 沈延峥顿了顿,“爹,妹妹是心病……” 沈老爷子冷眉看向沈延峥,沈延峥立刻顿住未完的话,沈老爷子厉声道,“再让我知道你们抱着这样的心思,都给老子滚!” 沈延峥脸色一凛,垂下头,“爹,儿子错了!” 马车内,沈老太太听着沈老爷子对儿子的训斥,看了一眼呼吸平缓的苏木槿,将目光投向杨氏,杨氏也看了苏木槿一眼,会意的点头,小声道,“娘请放心,儿媳知道该怎么做。夫君他只是一时心软心疼小姑,行事还是有分寸的。” 沈老太太点点头,“你们懂事最好,切忌……阳奉阴违。” 沈老太太最后四个字咬的有些重,杨氏只觉心头一沉,周身的空气似乎都稀薄了,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知道这是婆婆在向她施压,立刻垂头出声,“儿媳不敢。” 沈老太太嗯了一声,将目光收回,轻缓的看着睡梦中都微微蹙着眉头的苏木槿。 周身气息一敛,杨氏缓了一口气。 沈婉姝担心的看着杨氏,杨氏朝女儿一笑,沈婉姝才跟着吐出一口气。 “姥爷,舅舅,槿姐儿可回来了……” 盛哥儿率先跑了过来,面色苍白的急声问道。 业哥儿紧跟着出声,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姥爷,舅舅,我三姐怎么样了?” “槿姐儿睡着了,回家再说。”沈延峥朝两人摇了摇头。 闻言,盛哥儿与业哥儿都闭上了嘴,一脸冷凝的跟在马车边,往村子里走去。 半路,遇到扶着沈氏走过来的苏连华二人,“爹,大哥……” 沈延峥扫了眼两个面无表情的外甥,轻叹一声,“家去再说。” 沈氏连连点头,希冀的看着马车,跟苏连华二人跟着马车走在最后。 等到了家,进了院子,沈老爷子与沈延峥先下了马车,杨氏扶着沈老太太也下了马车,苏木槿还没有醒,沈婉姝轻轻叫了两声,苏木槿依然没有动静。 杨氏去看沈老太太,沈老太太犹豫了一瞬,摆摆手,“老大媳妇,抱槿姐儿回房间,让她好好睡一觉。” 槿姐儿不想见,那就不见。 杨氏应了一声,上前抱起看似睡的很沉的苏木槿,进了屋。 沈婉姝垂着头,跟着走了进去。 沈氏面色有些悲戚,出口唤道,“槿姐儿……” 沈老太太一记冷眼看过去,“闭嘴。” 沈氏浑身一颤,“娘。” 苏连华有些不忍,“娘,槿姐儿她……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这次,是沈老爷子冰冷的视线望过来,“你们是来指责槿姐儿的?” 沈氏与苏连华忙摇头。 沈延峥想开口,但想到适才老爷子的训斥,又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爹,娘,我知道错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跟槿姐儿说声对不起的,娘……”沈氏咬着唇,神色憔悴眸中带着哀求。 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 业哥儿红着眼跪在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跟前,头磕在地上,嘭嘭作响,“姥爷姥姥,求你们让我看看我三姐,我三姐她……” 业哥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盛哥儿紧跟着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顺着业哥儿的话道,“姥爷姥姥,槿姐儿怎么样?她身体有没有事?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和业哥儿!槿姐儿被欺辱到这个地步,我们身为她的兄弟却不能为她出头!槿姐儿……我们怎么配当她的兄弟!” 习了不少时日功夫的盛哥儿一拳砸在地上,手背上立刻起了几道血痕,沈氏惊呼一声,就要扑过去,被苏连华紧紧揽住,“别过去。” 他可不会忘记,这两个小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了槿姐儿的事,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质问两人: “爹,你怎能帮着娘瞒着槿姐儿?!” “娘,你怎么能只救棠姐儿不救三姐!” “娘,你明知道棠姐儿心思不正,还处处偏袒着她,上次老太太动手打三姐,你还说要好好管教棠姐儿,棠姐儿偷家里的银子给李成弼,你也说好好管教!你就是这么管教的!你明知道她这次犯下的错不能姑息,你还偏袒着她!你是不是想跟她一起害死三姐!” “爹,你明知道娘这么做不妥,为什么不拦着娘?你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棠姐儿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槿姐儿就不是吗?!” “爹,娘,你们只顾护着棠姐儿,可知道槿姐儿有多伤心绝望?” “爹,娘,你们太让我们失望了!” 面对兄弟两个的指责,沈氏险些承受不住,苏连华沉着脸想解释,兄弟两个却一个字都不愿意听,“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事实!爹,娘,三姐/槿姐儿若不原谅你们,我们也不会原谅你们做下的错事!” 苏海棠在一旁跳脚,说她也是他们的妹妹,他们不能偏帮苏木槿。 业哥儿凉凉一笑,说出的话更没有一点温度,“你这样的妹妹,我情愿没有!” 苏海棠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业哥儿,向盛哥儿告状,“大哥,你看六哥!” 盛哥儿淡淡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海棠委屈的红了眼睛,“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我也是你们的妹妹,你们从来就只看到苏木槿看不到我,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 业哥儿冷冷一笑,抬眸看着面色苍白的沈氏与苏连华,“三姐从小到大有多疼她,她对三姐都做了些什么,爹娘心里最清楚,不怕说句危言耸听的话,苏海棠再这么下去,害人害己最后定会毁了我们家!” 盛哥儿虽没有业哥儿聪颖,却也明白小弟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沈氏哭的不能自已,苏连华看着两个满脸愤慨对他们失望不已的儿子,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娘为替槿姐儿出头,没了孩子,还在坐小月子……” 言外之意:你娘还是很疼槿姐儿的,她现在身子不好,你们不要再刺激她了。 业哥儿用力的看着苏连华和沈氏,好一会儿,闭了闭眼,不发一言的转身出了茅草屋。 盛哥儿攥了攥拳头,低着头,“娘,你好好休息,我和业哥儿去看槿姐儿。” 沈氏闻言,一定要跟着去。 苏连华见劝不住,忙借了战六叔家的牛车,带着兄妹几个来了苗家寨。 临走,苏海棠也要跟着,被业哥儿与盛哥儿齐声拒绝。 沈氏与苏连华一个字都不敢说,业哥儿抱着棉姐儿与沈氏坐一块儿,他与盛哥儿走在下面,跟着牛车,任苏连华与沈氏怎么劝,两人都不上车。 业哥儿满眼都是泪水,盛哥儿一双眼也是红通通的,兄弟两个看上去很是伤心难过。 沈老太太看了眼心疼的看着儿子的沈氏,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叹,弯腰将两个孩子扶起来,“槿姐儿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好不容易睡着,还是不要吵着她了。你们都是好孩子。” 业哥儿摇头,“我不是……我不该去读书,我应该跟着三姐,我会水,三姐掉下去我能救三姐的……” 这话一出,沈氏的脸又白了白。 苏连华拥着妻子的手紧了紧,“业哥儿,够了。你娘不是故意的!” 业哥儿却没回头,抓着沈老太太的手急切道,“姥姥,我能不能在你家住两天,我想看看三姐……” 盛哥儿也跟着点头。 沈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杨氏正从正屋出来,看到婆婆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沈老太太叹道,“不急这一日,你们……” “槿姐儿,你醒了?” 屋内,传来沈婉姝的声音。 苏木槿嗯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大哥和业哥儿来了?” 沈婉姝点头,“你先前让瞒着他们,他们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李家的事,在外面哭着要见你。” 苏木槿笑了笑,“我听到了。” 沈婉姝讶然,苏木槿朝她歪了歪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爹和我娘。” 闻言,沈婉姝的眼圈一红,“你不想见就不见,我只叫盛表哥和业哥儿进屋来。” 说罢,就要起身往外走,被苏木槿一把拉住,“既然醒了,就见见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苏木槿笑。 沈婉姝心疼的把脸别到一旁,“你不要笑,我看着难过。” 苏木槿一怔,心底软软的,伸手抱了抱沈婉姝,“姝表姐,我真的没事。” 沈婉姝嗯了一声,声音里有着些微的哽咽腔。 苏木槿笑了笑,松开她,起身往外走去。 沈婉姝背过身,抹了抹眼角,跟了出去。 “三姐!” 苏木槿甫走出门槛,业哥儿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苏木槿,哭了起来,“三姐……” 苏木槿笑着摸了摸业哥儿的发顶,“业哥儿不哭,三姐没事呢。” 盛哥儿慢业哥儿一步,红着眼看着不过月余不见的妹妹脸颊瘦削的可怕,身子单薄的更像一阵风吹一下就能飘起来似的。 “槿姐儿……” 苏木槿抬眸,朝盛哥儿柔柔一笑,“大哥。” 盛哥儿喉咙一哽,哎了一声,“对不起,大哥回来晚了。” 苏木槿摇了摇头。 沈氏眼巴巴的看着苏木槿,苏连华也满目愧疚的望着半月不见瘦的这么厉害的女儿。 苏木槿朝两人点点头,“爹、娘。” 沈氏的泪水扑簌而下,一边哭一边推开苏连华朝苏木槿冲了过来,“槿姐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的错!娘鬼迷了心窍,娘被猪油蒙了心,娘对不起你……你骂娘吧!你打娘吧!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呜呜……” 沈氏抱着苏木槿,紧紧的不愿意松手,业哥儿被夹在中间,憋的喘不过气来。 苏连华忙走过去将沈氏拉开,“梅娘,你冷静点。” 业哥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苏木槿顺着业哥儿的后背。 沈氏摇头,“华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偏袒棠姐儿了,我……” 话说到一半,沈氏立刻止声,满心愧疚的看着苏木槿,“槿姐儿……娘对不起你。” 苏连华看了妻子一眼,跟着道,“槿姐儿,这事是爹和娘的不是,我们向你道歉,我们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眉头深锁,不发一言的看着。 沈延峥与杨氏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担忧,目光一碰,随即看向苏海棠,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 业哥儿抹着眼泪与盛哥儿希冀的看着苏木槿,“三姐……” 苏木槿揉揉他的小脑袋,朝一脸紧张的沈氏与苏连华笑了笑,“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若直接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原谅苏海棠,这件事,爹娘……做的并没有错。我不怪爹娘……” 沈氏眼睛一亮,苏连华的脸色也满是惊喜。 只是两人的高兴还没完全显露出来,就听苏木槿接着道,“……但是,我不能原谅苏海棠!我可以容忍她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却不能容忍她伙同外人想要败坏我的清白置我于死地!这点,还请爹娘不要为难我。” 沈氏与苏连华同时一怔。 沈氏急切的开口,“槿姐儿……棠姐儿,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能不能看在她……” 苏木槿摇头,面上虽带着笑容,眸子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能。” 她与苏海棠,有着前世灭家门害子嗣之仇,今生毁清白害性命的仇,绝对,不能原谅! 沈老太太闭了闭眼,梅娘啊! 虽然早知道女儿与槿姐儿回不到从前的亲昵,可看到槿姐儿眼底那抹淡漠和疏离,沈老太太还是忍不住伤心,梅娘,是把这孩子的心伤透了! 沈老爷子满眼寒霜瞪着女儿和女儿,想要开口,被沈老太太拦下。 沈氏的身子晃了几晃,被苏连华扶住,苏连华面色复杂的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说出不能的苏木槿,“槿姐儿……” “爹也要强迫我?”苏木槿淡淡一笑。 苏连华一窒,摇了摇头。 被四舅母蓝氏抱着的棉姐儿突然张嘴哭了起来,“三姐……我要三姐……” 蓝氏轻轻拍了拍棉姐儿的后背,哄了几声依然不见效,苏木槿笑着走过去,从她怀中接了棉姐儿,棉姐儿立刻止住了哭声,双手环抱住槿姐儿的脖子,头偎进苏木槿的怀中,小声抽泣着,“三姐不要我……” 苏木槿笑着轻轻摇了摇她,“三姐没有不要棉姐儿……” 棉姐儿得了保证,这才破涕为笑。 沈氏倒在苏连华怀中,看着亲密的姐妹两个,想到被抛弃在家中的苏海棠,又是气苏海棠又是心疼,槿姐儿以前明明也很疼棠姐儿的…… “槿姐儿,你跟我们回家吧。” 沈氏突然开口道。 院子里陡然一静。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好一会儿才从棉姐儿颈窝里抬起头,朝沈氏笑了一笑,“不了,我与文少爷合伙开了一家小饭馆,这几日要去镇上忙活,姥爷家离镇上近。” “槿姐儿,你还是不肯原谅爹娘吗?”沈氏有些激动。 苏木槿摇头,眸色平静,“爹娘的做法并没有错,我没有怪爹娘。” 沈氏还想说什么,沈老太太冷冷开了口,“沈梅,够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可能会很晚才更,宝宝们明天来看吧。 正文 165 安家事 沈氏身子一抖,面带凄然的回头看沈老太太,眸底浮现些许委屈神色,“娘。” 沈老太太狠厉的瞪过去,“天晚了,让你大哥送你们回去。老大!” 沈延峥应了一声,“娘,要不让梅娘他们住一晚……” “送他们回去。” 这次出声的是沈老爷子。 沈氏转回头,叫了一声,“槿姐儿……” 苏连华想拦,没拦住。 苏木槿沉默了几息,笑着朝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开口,“姥爷、姥姥,天黑了,能不能让爹娘住一晚再回去?” “不行,立刻走!”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同时出声,毋庸置疑的拒绝。 沈延峥轻叹一声,看了大受打击的沈氏一眼,朝苏连华点点头,“走吧,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我送你们回十八里寨。” 沈氏咬着唇看着苏木槿,还想说什么,被苏连华拥着转身朝院子外走。 业哥儿与盛哥儿不舍的看着苏木槿,业哥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三姐,我过几日休沐再来看你。” 盛哥儿跟着点头,“我也一起来。” 早知道他就不跟四舅舅去镇上镖局学武,若是他留在苗家寨一直跟着姥爷,就不会被瞒着这么久才从聚仙阁的伙计口中知道槿姐儿出事的事! 苏木槿笑着点了点头,送二人出了院子。 棉姐儿搂着苏木槿的脖子不要回去,沈氏与苏连华只好将她留下,带着业哥儿和盛哥儿走了。 路上,沈延峥提醒夫妻两个,“以后不要在槿姐儿面前提及棠姐儿。” 沈氏怔怔的缩在苏连华怀里,苏连华面色颓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业哥儿与盛哥儿没有吭声。 沈延峥看着妹妹无神的模样,轻叹一声后道,“梅娘,给槿姐儿一点时间……你能不怪你们已经很好了,你不能要求她立刻原谅想害她的人,那个人还是她的妹妹……” 沈氏摇头,“大哥,我知道让槿姐儿原谅棠姐儿很难,我没要求她能立刻原谅棠姐儿,我只是……我只是想带槿姐儿回家,想着她们姐妹相处,时间长了,总是会慢慢冲淡……” “娘,你会原谅害死小弟弟的大房一家吗?” 业哥儿听不下去,冷声道。 沈氏一愣,张了张嘴,“我……” 她想说她为什么要原谅他们,他们害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可才说了一个我,脸色就煞白一片,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要求槿姐儿做得到?更何况,想害她的还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沈氏痛苦的双手抱头。 看沈氏的脸色就知道了她想说的话。 沈延峥叹息一声,转回头专心的驾着牛车一路往十八里寨赶。 业哥儿又红了眼睛,倔强的抹去,看着远方。 盛哥儿面带痛色,看着脸色苍白的沈氏与一言不发的苏连华,缓缓垂下了头。 有些事,业哥儿不知道,但他却隐约有些记忆的。 他知道娘当时的反应可能是出自本能,但从伙计传述中听到他说棠姐儿明明和槿姐儿一前一后落水,娘救棠姐儿时,棠姐儿手中还拽着槿姐儿的衣裳,娘却只救了棠姐儿,看都没看槿姐儿一眼! 这个,他实在不能忍! 盛哥儿闭上眼,喉咙里哽了两哽,颤抖着吐出了一口气。 棠姐儿,她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毁了! 他们跟槿姐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怕是,有棠姐儿在的家,槿姐儿也不会回去了。 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槿姐儿说不回去时,眼中的那抹疏离他是看到了的…… 他抬手捂住双眼,掌心有温热的液体流动。 将沈氏与苏连华几人送回十八里寨,沈延峥在战六叔家借宿一宿,第二日天未亮,就徒步走了。 苏海棠不会做饭,晚上饿了一顿,等几人回来,想着他们会做饭,结果谁也没理他,都各自睡下了,苏海棠哼唧了半天,被业哥儿砸了一个东西到她脚下,止住。 …… 苗家寨,沈婉姝小声叫了几下苏木槿,都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后,沈婉姝又等了好一会儿,见苏木槿真的没有苏醒的迹象,才小心的下床趿拉上鞋,出了房间。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房间的灯亮了许久,才熄灭。 翌日一早,苏木槿带着棉姐儿与死活要跟着她的沈婉姝一起去了金水镇。 三人到聚仙阁时,安泠月已经窝在对面的茶铺等了许久的样子,见到苏木槿,眼睛一亮,忙跑了过去,笑着与她们打招呼,“苏三姑娘,沈姑娘……” “安小哥,啊早。” 安泠月笑眯了眼睛,“苏三姑娘早,沈姑娘早,这位……小妹妹早。” 棉姐儿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安泠月,奶声奶气的回了一句,“小哥哥早。” 说完,害羞的缩进苏木槿怀中。 安泠月哎呀一声,笑着逗弄棉姐儿,“小妹妹好可爱,是苏三姑娘的妹妹吗?” 苏木槿笑着点头,几人说话间进了聚仙阁。 熟悉的伙计笑着上前打招呼,“苏三姑娘,沈姑娘,这位……” “我的客人,姓安。” 伙计从善如流,“安小爷,几位请。” 第一次被人叫小爷,安泠月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朝伙计笑了笑,跟在苏木槿身后上了二楼。 几人进了他们惯常来的那间房间。 房间里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放了一个罗汉床,文殊兰正歪在罗汉床上睡的香甜,浮云与浮霜听到动静见到苏木槿几人,对视一眼,笑着打了招呼,一人弯腰去叫文殊兰,一人迎上前倒茶水。 “苏三姑娘来的真早,卖主还没来呢。” 安泠月这才想起卖主的事,有些歉意的与苏木槿道,“没想到苏三姑娘这么早过来,与两位卖主约的都是巳时末,这会儿离巳时还有将近半个时辰……我去跑一趟,烦劳苏三姑娘在此稍候。” 苏木槿忙道不用,安泠月已经冲出了房间,“我很快就回来。” 见惯了冷漠寡言安静的仿佛没有存在感的泠月姐姐,这么生活鲜明的安泠月让苏木槿忍不住弯起眉眼,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既然她提前遇到了家里还没大变的泠月姐姐,那就一定要阻止这场大变,让泠月姐姐一直这么鲜活下去! 沈婉姝碰了碰苏木槿,小声道,“槿姐儿,你确定要开饭馆吗?你又不会做菜……” 苏木槿笑,“谁说开饭馆一定要自己会做菜?” 沈婉姝皱眉,不解道,“不会做菜怎么开?” 不等苏木槿回答,那边被浮云吵醒的文殊兰伸了伸懒腰,翻了沈婉姝一个白眼道,“你见过哪个酒楼的老板和掌柜的会做菜酿酒的?什么都会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我们这种人天生就是当老板数钱的……” “你脸皮可真厚……”沈婉姝气急,她跟文家少爷八字不合吗?怎么每次见面不是她怼他,就是他怼她?! 苏木槿侧头看文殊兰,想了想,问道,“小饭馆你要参股吗?” 文殊兰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要!哦,还要算顾砚山,他说过我们做什么他都要掺合一腿的。”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齐齐抽了抽嘴角。 掺合就掺合,掺合一腿算个什么意思? 苏木槿笑着点头,“好,那比照你那边,你跟顾砚山一人一股,剩下八成归我。” 文殊兰点点头,头点到一半,从罗汉床上跳下来,“一股太少了,一人两股吧,地契的钱我和顾砚山一人一半,当作投资,如何?” 苏木槿思忖片刻,“也行。” 她转头看沈婉姝,“表姐,你要不要也参一股?” “啊?我?”沈婉姝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一不会做菜,二不会经商,三无银钱,不参!” 文殊兰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沈婉姝,看的沈婉姝发了毛要暴起的时候抬手打了个响指,“你不是会武功吗?就以武功参股,以后小饭馆但凡有闹事的都交给你处理!” 说完,哈哈大笑。 沈婉姝黑着脸,抓起桌上倒满茶水的杯子丢了过去,文殊兰抬手,修长的手指绕着杯子玩杂耍一般让杯子悬浮在半空中,棉姐儿看的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奇。 苏木槿抿着唇,眸中满是笑意,“这个……完全可以。” 沈婉姝翻了个白眼丢给苏木槿,苏木槿笑,“表姐,文殊兰说的不无道理,我在镇上无权无势,难保那些地痞流氓不会来找茬,饭馆里坐镇一个会武功的人让他们知难而退,确实很重要!” 听苏木槿这么说,沈婉姝仔细想了想,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的,狐疑的来回打量着二人,“真的?” 苏木槿朝文殊兰使了个眼色。 文殊兰嗤了一声,“你出去问问,哪家酒楼客栈没点后台,就苏三这样的,到时候指不定天天都有人上门闹事儿。” 沈婉姝哦了一声,“好,那等你们的小饭馆开起来以后,我天天来店里坐镇,保管将那些上门闹事的地痞流氓打的不敢再来第二回!” 苏木槿笑着点头,“谢谢表姐。那就这样,文殊兰与顾砚山各两股,表姐两股,剩下的四股都归我!” 沈婉姝立时拒绝,“我不要!” 苏木槿神色一颓,“那就让地痞流氓把店给砸了吧……” 沈婉姝气结,最后好说歹说,沈婉姝只答应要一股,多的坚决不要,就这一股心里还打算好了攒着等苏木槿出嫁给她添妆用。 众人等了半天,眼见两个卖主都来了,安泠月还是没有回来,苏木槿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直觉涌上心头,她将棉姐儿递给沈婉姝,问文殊兰,“安小哥是哪个牙行的?” 一旁的卖主接话到,“官牙,我们都是在那登记造册的。” “两位来的路上可曾见过安小哥?” 另一个卖主摇头,“我们二人昨日得了安小哥的话,今日是直接过来聚仙阁的,来的路上并未碰到安小哥。” “少爷,外面有官家牙行的人来,说要见苏三姑娘,帮安小哥递个话。”门外,聚仙阁的伙计轻叩了三下门,说道。 “让人进来。” 伙计应了一声,浮云与浮霜打开房门,一个身着短褐衣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两个卖主,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内一扫,看到有两个姑娘时一怔,抱着拳道,“不知哪位是苏三姑娘?” 苏木槿往前一步,“我就是,安小哥可是有急事不能前来?” 中年男子点头,面上有几分同情和唏嘘道,“安小哥的爹娘身体不好,今日一连出两个单子,本来打算得了佣金去给父母看病,所以一大早他的哥哥姐姐和弟弟就带着他们父母在民和堂门口排队,谁知道遇见恶霸看上了安小哥的姐姐,他的父母和兄弟上前理论,被那恶霸打的人事不省……唉,造孽啊!” 中年男子话落,苏木槿的脸色骤变! 居然,是今日! “文殊兰,你们仁和堂是不是在附近?” 文殊兰也沉了脸,听到苏木槿问,立刻点头,“步行约莫一刻钟,浮云、浮霜,去请乔老。” 苏木槿抬手,“不用,我先去民和堂,聚仙阁可有人参?” 浮云点头,“有,小的这就去拿,要多少年份的?” “五十年分即可。” 浮云应了一声,快步出了房间。 “病人受了重伤不宜移动,文殊兰,你与我一同前去,民和堂的掌柜我不熟,需要你从中周旋一二,借用一下他们民和堂的地方。”苏木槿道。 文殊兰知道轻重,毫不迟疑的应下。 “浮霜,你留下,与二位交接房屋,去衙门更换红契。” 浮霜应声,“是,少爷。” 苏木槿扭头看沈婉姝,沈婉姝担心的看着她,“你们快去,救命要紧。我和棉姐儿哪都不去。文少爷,劳烦你顾着点槿姐儿。” 文殊兰自然明白沈婉姝这个顾着点是什么意思,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 等浮云取了人参,几人立刻动身下楼,牵了门口的马,飞身上去,赶往民和堂。 三人到时,安泠月正跪在地上给民和堂的大夫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娘和哥哥弟弟吧,求求你们……” 地上并排躺着四个人,两个老人面色灰白没有一丝血色,一看就是惊撅过去的,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浑身是伤的躺在一旁,大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小的胳膊和腿都似被打折了,脸上更是肿的看不清原来的长相,而且,看那模样,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苏木槿攥了攥拳头,一股滔天的愤怒从胸腔中喷涌而出,“畜生!” 文殊兰脸色难看,“他姐姐被人掳走了,浮云去问清楚是谁带走的人,你去将人给爷带回来!” 浮云沉着脸,高声应了,翻身下马拉了一个面露同情的大婶打听起来,待知道是谁后,脸色黑沉沉的,“少爷,是李彬!” “混蛋,去,叫几个人,给爷杀到李家把人抢回来!快去!” 浮云咬着牙点头,飞身上了马,疾驰而去。 金水镇没几个人不知道李家少爷贪图美色,被他祸害的清白女子多不胜数,他怕去晚一步,就真的晚了! “文殊兰!” 苏木槿挨个把了几人的脉,顾不得与安泠月说话,扬声叫文殊兰,“我需要银针!” 文殊兰点头,快步走进民和堂,不过片刻,就抓着一个精致的银针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追出来的民和堂大夫,“哎,文少爷,你这不能明抢啊……” “借你银针一用。”苏木槿接过银针,朝大夫屈了屈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这位大夫搭把手……” 那大夫一见这小姑娘要他帮忙救地上的几人,连连摆手,“这人眼看就是要死了的,人怎么争得过阎王老爷……小姑娘,你还说不要多管闲事……” “你救不活不见得我就不得!”见那大夫不愿帮忙,苏木槿不再废话,将银针包一甩,铺开在地上,自己单膝跪地,先用银针护住几人的心脉,泠月姐姐的父母可以拖一拖,泠月姐姐的哥哥和弟弟怕是伤了脑,要立刻用针将淤血清理出来,不然…… 想到前世泠月姐姐提起家人时的绝望,苏木槿忍不住心疼的闭了闭眼。 “苏三姑娘!” 安泠月哭的满脸都是泪,冲苏木槿磕头,“你懂医术,求求你救救我爹娘和哥哥弟弟们,求求你……” 安泠月的声音沙哑,却依然可以听出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苏木槿看她一眼,“泠月姐姐,我需要几根比较直的树枝和夹板,来固定住你哥哥和弟弟的手脚。” 安泠月连连点头,“我去找,我这就去找!” 她忙抹去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却因害怕恐惧腿软的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旁边有妇人看不下去,冲民和堂出来看热闹的大夫和伙计道,“你们民和堂不是有这些东西吗?不救人给些东西总行的吧?文少爷还在这儿,赖不掉你们的银子!” “对啊,你们不是有吗?见死不救就算了,一点东西不会也舍不得吧?” 民和堂的伙计面面相觑,他们可做不了主。 大夫的面上也不好看,一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哎了一声,朝一个伙计摆了摆手,那伙计高兴的应了一声,飞奔进了民和堂,不一会儿抱了一堆笔直的木棍和夹板出来,“这位姑娘,你看这些够用吗?不够我们还有……” 苏木槿已将哥哥的胳膊接上,听到声音扫了一眼,笑着点头,“够了,多谢。” 伙计放下东西挠着头退了回去。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活动了几下手指,捻起一根银针,灌输内力于其中,飞快的插入安泠月弟弟的脑袋上,她下手飞快,众人只见她手下银针翻飞,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小男孩的脑袋上已经扎满了银针。 众人看的直咋舌。 苏木槿收回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略停顿几息,抬手拂过银针,那些银针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从小男孩的头上飞起,黏在苏木槿的手上,直到全部的银针在眨眼间被苏木槿全部收回,她往一侧甩了甩手,那些银针像长了眼睛一般,分毫不差的落在银针包上。 安泠月爬过去,希冀的看着苏木槿,“苏三姑娘,我弟弟他……” “没事了,脑子里的淤血已经清除了,性命无碍了。文殊兰,让民和堂的大夫帮忙处理一下他身上的骨折和脱臼,我还需要一副银针帮泠月姐姐的哥哥施针,他脑子里也有一些淤血必须清楚,不然压迫到神经会……” 民和堂的大夫在听到苏木槿说还需要银针时,已快步跑回去拿了另外一副递给苏木槿。 大夫两眼放光的看着苏木槿,“小姑娘,那个小孩儿真的不会死了?” “你可以去号下他的脉。” 苏木槿起身走到另一侧安泠月哥哥的身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将银针包打开,按照适才的步骤帮安泠月的哥哥也去除了脑中的淤血,号了脉,一屁股坐到地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现在还没开始习武,身上那点子内力险些不够用! 好在,有惊无险,泠月姐姐的哥哥和弟弟的命都保住了,剩下的伤只需要好好静养就可以了。 文殊兰见她脸色不好,忙走过去扶住她,“苏三,你怎么样?” 苏木槿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平时太懒,内力被用光了。” 文殊兰不动声色的捏住她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往苏木槿体内输了一些,“好点没?” 苏木槿笑笑,“好多了。” “哎呀,真是神了,这小姑娘……这姑娘……”那大夫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他居然……” 他话没说完,也不起身,直接爬了过去,拿起安泠月哥哥的手,半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看着苏木槿的目光炙热的像夏日灼热的太阳,“姑娘……姑娘莫非是神医的徒弟?” 安泠月从大夫的反应中敏锐的察觉出来,她的哥哥也保住了性命,高兴的满脸泪水,膝行过去,头磕在地上嘭嘭作响,“多谢苏三姑娘,多谢苏三姑娘。” 苏木槿扶起安泠月,“泠月姐姐,不用谢,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安泠月感激的几乎想匍匐在地,如果说昨日第一次见面时对她叫出自己的名字与自己一副熟识的模样让她心生提防,那她今日就有多感激昨日与她相识! “安家哥哥的胳膊脱臼了,身上有一些伤口需要清理;安小弟胳膊脱臼,双腿……折了,需要用木棍和夹板固定一下。他们现下不适宜远距离移动,还请民和堂的掌柜和大夫行个方便……” 苏木槿扶起安泠月,与民和堂的掌柜商量着。 “这……” 民和堂的掌柜有些犹豫的看向大夫,大夫朝他点点头,“掌柜的,我把过脉了,这两个人现在都死不了,脉象虽然虚弱,但很规律。” “你确定?” “确定!”大夫应声。 掌柜的哦了一声,抬抬手,“那就把病人抬进去吧。” 文殊兰冷哼一声,面色不善的瞪着民和堂的掌柜。 掌柜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冲文殊兰笑笑,“文少爷莫怪,小的这……也不想收一个将死之人,这、这有碍我们民和堂的名声,还请恕罪。” “我爹娘他们……”安泠月拉着苏木槿的衣裳,担心的看着地上的父母。 苏木槿安抚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伯父伯母只是身子比较虚弱受不住打击才晕厥,我已经施过针了,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真的?”安泠月喜极而泣,又要往下跪,被苏木槿拽着才拦住,“苏三姑娘,谢谢你,谢谢你!” “泠月姐姐,这是我欠你的,你真的不用谢我。” 该是我谢你啊。 谢谢你舍命救我和栖颜姐逃出生天。 安泠月摇头,又哭又笑。 看着民和堂的伙计小心的将人放在担架上往里走,苏木槿出声提醒,“小心不要碰到他们胸前的银针,等你们包扎好,我再拔。” 几个伙计轻声应了,手下更放轻了。 等几人都抬进去,苏木槿跟着进去,将几人心口的银针拔了,又挨个把了脉,松了一口气,朝安泠月笑了笑,“没事了,泠月姐姐。” 安泠月也笑,却哭的满脸泪水。 “苏三,出事了。” 文殊兰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难看的浮云,苏木槿立刻想到被掳走的安大姐,心中一凛,“怎么回事?” 浮云咬牙,愤怒道,“李彬那个混蛋,说他没抓人!死活不放人,我让人看住了他,回来报信。” “李彬?李家吗?”苏木槿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唇角勾了一抹笑意,看着却让人心底生寒,“正好,有些账,一起算!” ------题外话------ 补更来了。么么哒 礼物名单: 潇湘书院钻石榜: 1312719050540颗 银子在纽约10颗 范影月1235颗 鲜花榜: 紫罗兰7010朵 爱吃皮蛋瘦肉粥的猪9朵 WeiXin978d8aa9朵 TGULIKE9朵 凡云玲6朵 WeiXin023c6e5WeiXin844a9b7雨亭林晚旺财旺旺旺2朵 QQ书城 打赏榜: 何必在意100书币 感谢以上宝宝们的礼物支持,月票和评价票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明天会单独为各位宝宝们的礼物支持和票票支持加一更,么么哒。 正文 166 闯李家 她抬脚就要往外走,被安泠月拉住,苏木槿回头,安泠月满脸冷色,“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木槿略一思忖,点了头,“好,一起去。安家伯父伯母与安大哥安姐姐安小弟的仇,泠月姐姐你自己报。” 安泠月眼睛通红,却因苏木槿这句安家的仇自己报再次落下泪水,双拳紧握。 伤害她家人的人,她要他血债血偿! 见状,文殊兰叫了声浮云,“你留下来,照看安家诸人。” 浮云垂首应是。 文殊兰又四顾逡巡一圈,大步走到一个牵着马匹的一身江湖打扮的汉子身前,抱拳行礼,“我是文家少爷,不知可否借大叔良马一用,一个时辰后定还。” 汉子微微一愣,将马绳递过去。 文殊兰道了声谢,接过马缰绳翻身上了马,示意浮云,“招待好大叔。” “是,少爷。” “泠月姐姐,我们共骑一匹。” 苏木槿跟着翻身上马,安泠月有些踟蹰的站在下面,“我不会骑马。” 苏木槿一怔,想起安泠月这会儿还没跟着栖颜姐,自然不会前世那些东西,栖颜姐……已经没了,泠月姐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像前世那样精通奇门遁甲了…… 苏木槿伸手,“我带泠月姐姐。” 不会也无妨,前世泠月姐姐护着她,今生由她来护泠月姐姐。 安泠月抬眸,看着端坐在高大马身上一脸柔和看着自己的苏木槿,心底莫名涌出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脑海里好像曾经见过这样一副画面。 画面里,她冷着脸坐在马上,那个坐在马上的少女反而胆怯的缩在马下,怯怯的看着她,“泠月姐姐,我不会骑马,我不敢……” 她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放柔了声音伸出手,“别怕,我来带你。” 这样的画面一闪即逝,快的让她愣怔间就被苏木槿带到了马上,“泠月姐姐,抱紧我。” 她下意识伸出手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身,一股暖意从她指尖传来,安泠月心下一抖,说不清楚这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是怎么回事,但搂着少女,她的心,安。 “文殊兰,走。驾!”察觉到安泠月已准备好,苏木槿扬声唤了文殊兰一声,从围观的百姓让开的路中飞奔出去,直奔李家! 文殊兰打马追上。 让出马匹的中年大汉惊讶一声,“这小姑娘马术居然也这么好。” 浮云笑笑,抱拳道,“多谢大叔,大叔先请里面稍后……” 大汉摆了摆手,“不了,我刚到金水镇,还得去找个落脚点呢,那马回头……去你们文家牵就是了。” “大叔若住在金水镇,不如去聚仙阁吧,聚仙阁是我们文家的产业,虽不是正经客栈,酒楼后面也是准备了客房的,大叔若不嫌弃,不如到聚仙阁将就几日,大叔意下如何?” 大汉犹豫了片刻,拒绝了,“看你家少爷的穿着定是个有钱的,那酒楼定也是个烧钱的地儿,我一个糙汉子还是不去了,就这样,回见。” 大汉说完话,不再给浮云劝说的机会,转过身,干脆利落的大踏步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浮云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江湖人果然都是豪爽之辈。 民和堂的掌柜和伙计开始驱散围观的民众,“大家伙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走吧走吧……” “哎,掌柜的,那小姑娘是谁啊,你们民和堂的大夫都说死定了没救了,人家扎几针就活过来了……” “民和堂的大夫是不是不行啊?” “哎呀,我刚让狄大夫给抓了两副药,管不管用啊?” 掌柜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伙计忙开口,“你们可不能胡说啊,我们民和堂的大夫哪一次不是药到病除的,你们这么说不是败坏我们民和堂的名声吗?走走走,赶紧走……” “哎呦,这是说不过要强逼人走了,该不会是心虚吧?” 一群人惊呼着附和。 掌柜的脸由黑到青,一巴掌拍到开口的伙计头上,“还不进去给病人抓药去!” 伙计莫名挨了一巴掌,心里委屈的不行,可抬头瞧见掌柜难看的脸色,立刻闭了嘴,乖乖的回了民和堂。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强扯出满脸的笑容,朝众人抱拳,“诸位可真是冤枉我们民和堂的大夫了,我们民和堂的大夫是普通大夫,能治的都是普通的病,治病不治命啊……那几个病人的情况,大家伙都看的清楚,脸色灰白,进气多出气少的,眼看就是要往生的人,我们这些大夫怎么抢得过阎王爷啊?” “大家伙肯定要说人家小姑娘怎么治得好?大家伙也看到了,人家小姑娘那一手银针术有几个见过的,别说大家伙没见过,就是我们民和堂行医十几年以银针著长的老大夫也没有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还别说,人小姑娘那银针真的是……” “第一次没看清,第二次我瞪大了眼睛,那飞针速度,我愣是没看清怎么下的针!” “那收针,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吸着银针一样,跟玩杂耍似的……” “诶,可不敢拿这救命的东西跟杂耍比,杂耍比得起吗?!” “要说,李家那个少爷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当街强抢民女也就罢了,还把人家一家四口打成那样,这今儿个要是没碰上那小姑娘,这一家子人可就没了……” “被掳走的那姑娘,怕也活不成了。”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哎,刚才那位救人的小姑娘是不是去李家要人去了?” “有可能……可李家家大业大的,小姑娘就几个人去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没看到小姑娘身边还站着文家少爷吗?李家再怎么横行金水镇也不敢得罪文家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 “阿弥陀佛,他们一家子可真是出门遇贵人了……” “我找到了找到了!小姑娘用的是失传的十九针啊,哈哈……” 百姓们正在议论着,冷不防一道近乎癫狂的声音从民和堂里传出来,方才蹲着看苏木槿施针的大夫手里抓着一本书狂奔而出,看到民和堂外除了围观民众不见了苏木槿的身影,不由奇怪的问大家伙。 “那小姑娘呢?” 大家伙互相看了看,指了指通往李家的方向,“去李家救人去了。” 大夫茫然的啊了一声,“去李家……啊!救那个被掳走的姑娘。” 众人连连点头。 大夫将手中的书往掌柜的怀里一塞,“掌柜的,我请半天假,我去李家寻那位姑娘,我要拜她为师。” 话落,人已跑出老远。 掌柜的一脸黑线。 民众善意的哄堂大笑。 “哎呦,我这腰酸背痛的毛病又犯了,夏日明明天热,怎么每年都会疼上一疼。掌柜的,狄大夫可在,请他帮我扎几针吧?” “我找周大夫开几贴药,老在日头底下晃,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我媳妇早上不小心跌了一脚,动了胎气,我请周大夫帮忙开些安胎的药……” 民众说笑着往民和堂涌去,没人再提及民和堂为什么治不好病重几人的话题,想来是都觉得掌柜的先前那一番话说的有道理。 他们民和堂平日看的都是一些小毛病,重病必死之人看不好自然不敢收,这放到哪家医馆都是一样的,大家伙都明白的道理,自然也没有人死揪着不放了。 掌柜的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抹去满额头的汗。 …… 另一边,文殊兰先打马到了李家。 李家人将文家的小厮伙计堵在门口,“你们再敢上前,可不要怪我们李家人动手了。” 文殊兰一见那些人中没有李彬,脸上一片阴沉,飞身下马,直冲到李家大门口。 文家人瞧见自家少爷,忙上前,“少爷,李家人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 文殊兰扭头看了眼还没赶过来的苏木槿与安泠月二人,想着这短暂的空档可能会发生的事,狠狠咒骂一声,“给爷闯进去!” 文家人立刻高声应是,推搡着李家人往里挤。 李家人大叫,“文家欺负人啦,大白天的打上门了……” “快去告诉老太太,文家欺上门了!” 文殊兰大步上前,高声冷喝道,“李彬当街强抢民女打伤其家人,我们已经报了官,你们李家再敢拦着,休怪小爷我不客气。” 为首的李家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扬声道,“文少爷可不要胡说,我们少爷今日在家可没出门……” “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爷让开!” 文殊兰伸手从腰间抽出软件,文家的小厮和伙计快速闪到一边,李家人一见文殊兰拿了剑出来,哎呦一声,往里缩了回去。 “关门,快关门!” “谁敢关门!”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爆喝出声,文殊兰一剑架在大叫着关门的小厮身上,苏木槿则带着安泠月从马上飞身而来,几脚踹开挡在大门口的李家人。 “官爷在此,谁敢关门!” 苏木槿放下安泠月,再次出声。 不远处一行五六个衙役跑的飞快,几息间跑到近前。 “几位官爷,李家当街强掳民女,现在挡着不让我们进门,民女担心姐姐……还请官爷帮忙开道!”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官府办案,李家的人,都让开!” 拦在门前的人面面相觑,被文殊兰以刀架着脖子的小厮谄媚的朝衙役中一个人开口,“二哥,我们家少爷真的是冤枉的啊,文家少爷不分青红皂白……” “官爷,我姐姐还在里面,时间不等人,还请官爷救命!”安泠月噗通跪倒在地,向几个衙役嘭嘭磕头。 “头儿,这……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被人叫二哥的衙役压低了声音凑到为首的衙役轻声道。 “误会?林彬强抢民女还少?”为首的衙役瞪了开口的衙役一眼,“知不知道去县衙那姑娘是什么人?是救了夫人娘家侄女的恩人,你跟我说误会?你有胆子找大人说去!” 名叫二哥的衙役讶然惊呼一声,退后站定,再不多话。 为首的衙役快步上前,朝文殊兰与苏木槿点点头,“文少爷,苏三姑娘,这位姑娘说的对,时间不等人,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晚了怕是要来不及……” 苏木槿点头,弯腰扶起安泠月,率先进了李家。 文殊兰松开那小厮,跟在苏木槿身后,“你知道李彬的院子吗?从那条走廊直走,穿过一个月牙拱门,上……” “我知道,我与安姐姐先过去救人,你带着县衙的人速度跟上来。” 文殊兰应了一声。 看着苏木槿带着安泠月身形飞快的转过走廊看不到人影。 “二哥……”小厮凑到衙役身边,担心的看着闯进李家的文家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叫做二哥的衙役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你们李家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说罢,快步跟上前面的衙役。 小厮转了转眼珠,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快的跑了过去。 苏木槿带着安泠月走的是七影迷踪步,往日需走上一刻钟的路,她硬生生缩短到了四分之一。 两人到李彬的院子外时,正听到屋内有女子呼救,声音凄厉而绝望。 “救命……救命啊……” “放开我,你放开我……畜生……啊!” 安泠月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苏木槿硬拽着她闪身进了院子,一路闯进李彬的卧室。 看到卧室内的景象,苏木槿忍不住双目赤红,咬牙大骂,“畜生!” 安泠月的姐姐身上虽然还穿着衣裳,却被鞭子抽的七零八落,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被鞭子打出来的血痕,一张脸因疼痛布满汗水,苍白异常。 “姐姐!” 安泠月见到姐姐的惨状,满脸泪水的要冲过去。 而那个畜生李彬全身上下只着了一件亵裤,手中挽着一根长鞭,正哈哈大笑,“美人儿,你叫啊,你叫的越响亮,爷们儿我也喜欢,等你叫不出声了,爷们儿再让见识见识另一番**的滋味儿……” “啊!你们是什么人?” 伺候在一旁的婢女先发现了闯进来的二人,惊呼出声。 李彬扭头,看到苏木槿时,眼睛猛然一亮,丢开鞭子,搓着手流着口水就要过来,“槿姐儿……” “三姑娘。” 安泠月要去救姐姐的动作一顿,挡在了苏木槿身前。 苏木槿轻轻拍了拍她,“快去救安姐姐,这个畜生我来应付。” 安泠月满脸担心的回头看她,苏木槿朝她微微一笑,“不信……你看。” 她的看字声音刚落,身形一闪,已抬起脚一脚将李彬踹爬到地上。 “这样的人渣败类,废了更好!” “啊!” 林彬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自己的下身,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拼命翻滚着,声音的凄厉程度几乎响彻整个金水镇。 安泠月吓的身子一抖。 “快去救安姐姐。”苏木槿又推了她一把。 屋里的丫鬟怔了片刻,像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吓的尖叫一声,朝外狂奔出去。 安泠月飞奔过去,解开捆绑姐姐的绳索,安姐姐的身子往下软,被安泠月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 “月、月儿……”安姐姐浑身颤栗不止,却还强扯出一抹笑安抚妹妹,“别、别哭……” “月儿不哭!”安泠月连连点头,双手飞快的脱下自己外面的短罩衣裳披在安姐姐身上,拥着姐姐抬头看苏木槿,“苏三姑娘,我姐姐……” “来人。来人啊……小贱人,小贱人,你给小爷等着,等小爷抓到你,非C死你!啊……贱人……” 李彬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大骂,滚到鞭子边上,一把抓住了鞭子就往苏木槿身上甩,被苏木槿一把抓住,连人带鞭子一起拽了过去,直直的撞上苏木槿身后的圆桌腿上,疼的李彬大叫一声。 苏木槿将鞭子一脚踩住,弯腰捡起,丢给安泠月,“泠月姐姐,给。” 安泠月的身子一颤,伸手接住了鞭子,安姐姐靠在她怀中摇头,“月儿,不要……李家,我们惹不起……” “姐姐,他、他差点把爹娘气死,把大哥和小弟打死,还把你打成这样,要不是苏三姑娘……要不是苏三姑娘,爹娘大哥小弟他们就全没了,还有姐姐你……我今天一定要给你们报仇出这口气!”安泠月将鞭子攥的死死的,看着李彬的双眸满是恨意。 安姐姐却害怕的浑身发抖,“月儿,不要……” 苏木槿一脚将李彬踢过去,蹲下身捏起安姐姐的手腕,片刻后对安泠月道,“安姐姐受了惊吓,比这些皮外伤更严重。” “畜生!”安泠月咬着牙,瞪着在地上蜷缩惨叫着想往外爬的李彬。 “他既然喜欢打人,那我就让他尝尝被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月儿!”安姐姐抓着她的衣裳不松手,苏木槿轻轻拍着安姐姐满是血痕的手背,安抚道,“安姐姐不怕,李家再家大业大,也不过是有几个钱的富户,我们背后站着的是金水镇的县太爷,县太爷会为我们做主的!” 安泠月在一旁重重点头,“姐姐,咱们不怕,李家没后台,苏三姑娘的后台除了文家还有县太爷!文家姐姐知道的,是金水镇最大最有钱的人家,县太爷更不用说,苏三姑娘跟县太爷可熟了!” “真、真的?” 安泠月点头,苏木槿跟在一旁也重重点头。 安姐姐朝两人虚弱一笑,“那就……好。” 话落,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姐姐!”安泠月立刻红了眼,苏木槿忙止住她,“让安姐姐休息一会儿,趁着衙门的人还没来,赶紧……” 苏木槿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安泠月抬手抹了一把满是氤氲的双眸,抓着鞭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露惊恐的李彬。 “小贱人,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赶动小爷我一根汗毛,我回头非弄死你们!” 安泠月红着眼,头发凌乱,呵呵冷笑,“敢打我大哥!” 话落,一鞭子抽了下去。 李彬一声惨叫震天响。 安泠月的手抖了抖,看到李彬发白的脸色,想起自家哥哥和小弟躺在地上没有生气的模样,眸底恨意翻涌,“敢打我小弟!” 又是一鞭子抽下去。 “啊!贱人……啊!” “我爹娘身体不好,让你险些气死我爹娘,我打死你!” “啊……” “有爹生没爹教的畜生,让你抓走我姐姐……” “啊!” “……让你变态绑了我姐姐打我姐姐!我打死你这个畜生王八……” “啊!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啪!” “啪!” “现在求饶了,我爹娘大哥小弟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放过他们?” “啪啪!” “啊!啊……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了我吧……” “啪!” “啪!啪!” “我打死你!让你欺负人!我们辛辛苦苦逃到这里,刚有一点好日子过……你们就来欺负人……” 安泠月满脸泪水,鞭子甩的啪啪作响。 “三妹妹,三妹妹……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啊!看在你大姐的份上,救救我……” “泠月姐姐。” 苏木槿小心的先将安姐姐放在地毯上,走上前去接过安泠月手中的鞭子,“苏三姑娘?” “泠月姐姐歇一会儿,我也有账要跟这位李家少爷算上一算。” 安泠月点点头,退到一旁。 苏木槿扫了眼安泠月打的伤痕,全是一些皮肉伤,养个十天半月就能结痂的那种,看着重却好的快。 “三妹妹……救救我……” 李彬见安泠月收了手,大喜,爬到苏木槿脚下,伸手想够苏木槿的裙子,被苏木槿一脚踹到肩膀上,整个人往后倒滑三丈外。 “啊!苏木槿,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想杀我?”苏木槿缓步走过去,蹲下沈用鞭子挑起李彬的下巴,“上一次就该动手,这会儿……晚了哦。” 话落,苏木槿一巴掌甩了过去,顷刻间,李彬的左脸肿了起来,“啊……疼!你敢打我?我让我娘让我奶奶把你们一家子泥腿子全买成奴才……啊!” “左右不对称。” 又一巴掌甩过去,李彬的右脸也肿了起来。 苏木槿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扬起鞭子在空中先甩了几个空饷,清脆的响声像极了晴天落下的惊雷,李彬仰着头看着面色浅淡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苏木槿,一股恐惧涌了上来,他忙往后退,“苏木槿,你敢打我……啊!” 李彬疼的凄厉惨叫,脸上汗如雨下,脸色白的瘆人。 “废话这么多,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一句话落,一鞭子甩下。 她落下的鞭子跟安泠月不同,安泠月打的看着伤的重实则好的快,她打的只能看到一条条梗,却实打实的每一鞭子都落到了李彬的筋骨上。 这种打法,是李成弼教她的。 彼时,李成弼初入官场,接的是上任遗留下来的一件棘手的盗窃案,江洋大盗死活不承认偷了富商之家的家传之宝,各种刑罚对他都无用,李成弼苦思几日,想了这么个打法,那江洋大盗连三十鞭都没能挨,就说了实话。 当时,李成弼拿这个跟她炫耀,说打蛇打七寸,打人当然是挑筋骨打最疼,人不疼怎么会说实话! 呵呵。 “李彬,疼不疼?” “疼!疼……三妹妹,姑奶奶……啊!疼死了,你饶了我饶了我,我真的不敢了……” 三鞭子下去,李彬疼的浑身抽搐,浑身跟洗了澡似的全是汗水,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敢了……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院子里,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文殊兰的声音高高的传了进来,“苏三,你们怎么样?安家姐姐怎么样?我带着衙役大哥来救你们了!” 苏木槿笑眯眯的看着李彬,“一会儿见了官爷,知道怎么说话吗?说错一个字就加打一鞭……” “知道,知道,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撞的,身上……身上……”李彬惊恐的左右看了看,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了自己的衣裳往身上一套,瑟缩的抖着身子,“这、这就看不见了……” 苏木槿丢开鞭子,“乖~” 李彬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映着苏木槿的笑容,瞳孔却缩了几缩,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惊惧的看着苏木槿。 门外,衙役们正要抬脚进门,被苏木槿上前一步拦住,“诸位官爷稍等,安家姐姐被李家少爷捆起来打破了衣裳,实在不适宜……文殊兰,借你外衫一用。” 文殊兰走过去,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递给苏木槿,“安家姐姐……” “还没有,我们来的时候,李彬正叫嚣着要……”苏木槿话说到一半便顿住,文殊兰面若寒霜。 几个衙役面面相视,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明白苏木槿没有说完的那一半话是什么,为首的衙役不由脸色难看的瞪了眼门口的屏风。 “劳烦苏三姑娘,我们需要进去问受害人几句话。” 苏木槿摇头,“官爷怕是要缓一缓了,安家姐姐受不住鞭打,撑到我们来救昏死了过去。” 衙役的脸色更难看了。 娘的,一边是李家的少爷,一边是大人吩咐要言听计从的苏三姑娘,还是文家相熟的人,这两边儿他都得罪不起! 这李家少爷也真是的,看上就看上了,就不能等到晚上偷摸的把人给弄回被窝里折腾吗?非要大白天的又是抢人又是打人,听说还差点把人家姑娘一家几口给打死! 这……这要是人家一口咬死了要告官,光一个文家就够李家吃一壶了,再加上县太爷念着苏三姑娘的大恩,这官司李家可没一点胜算! 捋清楚了苏木槿的关系网,衙役缓了缓心神。 等苏木槿说可以进去的时候,带了两个人进去,一进屋,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李家少爷,还以为认错人了,“这、李家少爷?” 李彬嗷的一声扑了过来,抱住了为首衙役的双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江大哥,救命啊……” 咳咳。 苏木槿轻轻咳了两声,李彬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乖巧的站在一旁,“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撞的,不是她们打的……” 衙役的脸一黑。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文殊兰看着李彬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眨了眨眼睛,不忍直视的别开了视线。 “苏三姑娘……”江衙役开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李家少爷抢人在先,可把人打成这样,是不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少爷,安家一行五人在民和堂排队看病,是不是你派人打断了安家大哥的胳膊,打断了安家小哥的胳膊打折了他的腿,打伤了他们的脑袋?是不是你推搡安家伯父伯母,险些将他们气死?是不是你见色起意掳走了安家大姐,将她打的遍体鳞伤意图……用强?” 李彬抹了一把跟鼻涕糊在一起的眼泪,问一句嗯一声,直到最后一句,委屈的哭着,“我……我还没来得及用强你们就闯进来了,还……” “江大哥,抓人吧!” 苏木槿看着李彬,眉眼轻抬,扫向江衙役。 江衙役为难的皱着眉,“这……” “谁敢抓我孙子!”院子里,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妇人声音,外带四爪拐杖拄地发出的砰砰声。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礼物加更在晚上,宝宝们晚些来看吧。 正文 167 三千两,不二价(礼物加更) 一群人回头,就见李家太太扶着李家老太太快步走了过来。 江衙役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朝李家老太太和李太太点了点头,“李老太太,李太太。” “有劳江大人走这一遭,这个不孝孙子的事老身我已经知晓了,孩子顽劣与人发生冲突是我们李家管教不严,但被人打上门……老身倒要问一问苏家三姑娘与文少爷,这是个什么道理?!”李家老太太眉眼冷沉,将李彬险些打死人强抢民女归结为顽劣与冲突,反口质问苏木槿与文殊兰。 文殊兰呵呵冷笑一声,与苏木槿低声交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文少爷这话可是在说老身?老身虽姓李,但不才与文少爷祖父祖母平辈!”李家老太太冷眼看过去,话里明嘲暗讽,指责文殊兰没有家教不尊长辈。 文殊兰哎呦一声,“李家老太太,我可没说你,我是说某些人不要脸,见到个长的好看的就走不动道,管不住自己身上那二两肉也就罢了,想抢人等到晚上多好,非要在大白天的当着街坊邻居那么多人的面气死人家爹娘,打死人家兄弟,还将人掳到了家里,啧啧……老太太,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不要脸?” “何止不要脸,简直是将祖宗十八辈的脸都丢尽了!”苏木槿在一旁补刀,迎着李家老太太寒芒一般的目光,笑。 李彬从苏木槿身后小心的蹭啊蹭、蹭啊蹭,终于蹭了出去,嗷嗷叫着扑到了李家老太太跟前,抱着李家老太太嚎啕大哭,“奶奶,他们要打死我了!那个小贱人拿鞭子抽我!那个小贱人也拿鞭子抽我,他们要抽死你宝贝金孙了……还有我的命根子,苏家那臭丫头一脚踹过来……好疼好疼啊!奶奶,你快请大夫,快请大夫……我活不了了,我以后都不能玩女人了……” 李家老太太先前听他嚎啕被人拿鞭子抽还只是心疼,待听到后面听他说苏木槿踹了他的命根子,身子晃了晃,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家太太的手,攥的紧紧的,“彬哥儿他娘,快,快去请大夫!” “哎呀我的儿啊!”李家太太哭了两声,听到李家太太的吩咐,头也不回的叫身边的嬷嬷,“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来给少爷看看他的命根子,这歹毒的丫头,是想让我们李家断根儿啊!” 李家老太太满面寒霜,拐杖往地上重重一墩,冷视苏木槿,“苏家三丫头,你为何要……老身要一个说法!” “说法?” 苏木槿斜了李彬一眼,李彬吓的膝爬着躲到了李家老太太身后,李家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瞪了孙子一眼。 苏木槿笑了笑,“你儿媳妇伙同苏家大房长媳将我们二房骗到李家,你孙女伙同苏家大房女儿在我的酒水中下药,你孙子意图对我不轨,这笔账,老太太你给我说法了吗?” 李家老太太眉头一紧,刚想张口说什么,被苏木槿抬手拦住,“你孙子当街强抢我安家姐姐,安家伯父伯母大哥小弟上前理论,他仗势欺人,将两位老人气的只剩一口气,你们李家的狗奴才将安家大哥和小弟打的头破血流,断腿断脚,又强抓了安姐姐到李家,捆绑鞭打还想用强,这笔账,老太太你给我们说法了吗?” 李家老太太一哽,哪里不知道这是苏木槿在借题发挥,她垂眸狠狠瞪了胡作非为的孙子一眼,再抬眼看着面上含笑,眸底一片冷凝的苏木槿时,只觉一阵气短。 畜生! 她李家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代竟然生出个这样的孽畜! “你胡说八道,我儿子胆小怎么可能下那么重的手,你是不是想讹钱?我告诉你,我见多了你们这些一穷二白的庄稼人为了几个钱良心都没了……” “我爹娘、大哥、小弟现下还在民和堂,有民和堂附近的民众作证,有民和堂的掌柜大夫伙计小厮作证,你们可敢与我们对薄公堂?!”安泠月背着安家姐姐,挺身立在苏木槿身旁,冷冷的看着出声的李家太太。 “你……刁民!”李家太太张口大骂。 李家老太太一眼瞧见安泠月背着的那个女孩儿一头凌乱的长发,脸色苍白,脸颊上还有几处鞭子扫过造成的血痕,有几处还在往外渗血,身上裹着一个男人的外衫,看上去极其宽大不合身,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也满是条状血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定是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折辱。 李家老太太心口一疼,深深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睛,一拐杖打到了李彬的身上,“混账东西!” “来人,将少爷压下去,给我重大二十大板,关进祠堂,给我跪上三天三夜……” “奶奶,不要啊,我身上好疼啊,我子孙根要断了……”李彬捂着下身在地上翻滚。 “行了,老太太,你们李家怎么教孙子是你们的事,不用当着我们的面做戏。”苏木槿摆手,目光淡淡的看向江衙役,“江大人,要证人可以去民和堂,周围附近都是亲眼所见的民众,要受害者,安家四人现在躺在民和堂,一人昏迷不醒。这样,江大人还不能抓人?” 江衙役眉头紧蹙,“这、这……苏三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木槿笑了笑,“江大人不用为难,来时大人与我说了,理在我们这边他定会秉公办理,理不在我们这边他也绝不会徇私枉法,江大人可明白大人的意思?” 此话一出,江衙役的神色立刻变得肃然,朝她点点头,“苏三姑娘放心,我等定查清此事,秉公办理。” 话落,他眸色复杂的看了眼苏木槿,抬起手,“来啊,带李家少爷回县衙……” “慢着!” 李家老太太这时开了口,“江大人请慢一些,让我与苏三姑娘说两句话。苏三姑娘,请!” “不必,李家老太太有话请直说。”苏木槿勾了勾唇,立时出声拒绝。 李家老太太脸色黑了黑,墩了墩拐杖,“二位姑娘既已出手教训过我孙子,这件事可不可以私下解决?安家病人的医药费后续养身体的补品我们李家都出了,另外再拿出一些银两赔偿安家!苏三姑娘、安家姑娘意下如何?” 安泠月冷着脸就要出声回绝,被苏木槿碰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与她道,“咱们虽然占理,县太爷也答应了秉公处理,但……李家在金水镇经营了几代,此事目前又未闹出人命,真告去县衙也是打李彬几板子最多关押一段日子,赔偿咱们一些银子了事,泠月姐姐,不如我们这样……” 苏木槿悄声将自己的计划与安泠月说了,安泠月沉吟片刻,便答应了。 苏木槿这才嗤笑一声开口,“李家太太想私了?准备拿多少银子帮你孙子埋了这件事儿?” “一百两。”李家老太太冷声道。 苏木槿扬眸笑开,“文殊兰,我从你家借的那株三百年的人参价值几何啊?” “百年品相的都卖到几十两了,三百年的那株最少也得五百两。”文殊兰从善如流,顺着苏木槿的话道。 李家老太太的脸色一沉。 苏木槿笑了笑,“老太太生什么气啊?你问问你孙子就知道他当时下手有多重,要不是文家这株三百年的人参撑了那么一会儿,安家四条人命……今天就会交待在民和堂门口!” 说到最后一句,苏木槿面上虽然还在笑着,眸底却冷如冰霜,没有一丝温度。 文殊兰在一旁接话,“民和堂的几个大夫都不敢收,说他们都是将死之人……” 李家老太太的脸色又是一变。 “老太太觉得,安家姐姐进了李家,若是我们没有闯进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们、想要多少?”李家老太太咬了咬牙。 苏木槿挑了挑眉,“三千两,不二价。” 几个衙役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李家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木槿,“三、三千两,他们又没有死……” “老太太觉得三千两买你李家的命根子贵?那就告官吧,说来,安家伯父伯母他们都保住了一命,想来李家少爷不用杀人偿命了,不过当街打人致人重伤,强抢民女人证确凿,怕是会关上几天。关几天也没什么,李家有的是银子,到时候把人赎出来也就是了,赎出来后老太太可要不错眼的盯着他哟,免得他再出去打人抢人,碰到个硬茬的,人家出手没个轻重的,如今的安家大哥和小弟可就成了明日的李家少爷了。只是不晓得李家少爷奄奄一息的时候有没有神医愿意救他?” 苏木槿呵呵一笑,不给李家老太太将话说完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通将话说完,转身就要扶着安泠月往外走,李家老太太眸底满是骇然,忙道,“安家姑娘,这银子……我们李家实在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大家伙都听出了苏木槿在危言耸听,但李家老太太看着苏木槿说话那腔调那神情,那是你不给钱老娘回头就套个麻袋锤死你丫的,她是要来真的啊! 李家老太太心里发怵。 “那就不用废话了,反正,若不是苏三姑娘相劝,我只想让这畜生千刀万剐了……”安泠月冷冷道。 苏木槿看江衙役,“江大人,动手吧。” 江衙役摸了摸鼻子,抬起手,“来啊……” “奶,我不要去县衙,县太爷会把我关进大牢的,奶,我可是咱们李家唯一的男丁了,我要是进了大牢,咱们李家可就断了根儿了……”李彬吓的紧紧的抱着李家老太太的腿,头摇成了拨浪鼓。 “好、好!”李家老太太只觉喉咙发干,眼前发黑,却不得不撑着紧攥着李家太太的手,“去、去拿银子。” “娘,我那里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啊?三千两啊,这是要把家给搬空了啊,老天爷啊,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李家老太太狠狠的瞪着苏木槿与安泠月。 李家老太太大叫嬷嬷,她身后的嬷嬷上前一步扶住李家老太太,“老太太。” “去我房间把我床头的那个匣子拿来!”李家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嬷嬷。 嬷嬷哎了一声,接过钥匙转身快步离去,约莫一刻钟后,嬷嬷匆匆走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枣红色儿的雕着连理枝的妆奁匣子。 “老太太,匣子拿来了。” 李家老太太伸手接过,摸了摸,抱着匣子扶着老嬷嬷进了屋,片刻后,老太太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银票,身后跟着抱着妆奁匣子的老嬷嬷。 李家老太太将银票递到苏木槿与安泠月眼前,心疼的别开头,“二位姑娘点点,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三千两一共三十张。” 安泠月看都没看那些银票,朝苏木槿道,“苏三姑娘,劳烦你先收着。” 苏木槿伸手接过,点了点,拿手指弹了弹,朝脸色铁青的李家老太太笑了笑,“老太太好信用,一张不少。” “那今日这事……” “江大人,辛苦你们跑这一趟。” 江衙役一听这小姑娘这么说,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 其余几个衙役对视一眼,也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和解了,这要闹到公堂上,嘿嘿,可真够大人头疼的。 苏木槿朝李家老太太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笑道,“老太太这次可要好好管教你们家的宝贝孙子了,李家的独苗苗,可不敢有任何闪失哟。” 李家老太太青着脸,“不劳苏三姑娘操心。” 苏木槿笑笑,扶着安泠月与安家姐姐走了出去。 文殊兰砸吧着嘴,看着比往日多了几分邪气的苏木槿,有些发懵。 这个苏三跟他和顾砚山认识的那个苏三是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决定回去就飞鸽给顾砚山。 一群人从李家大门走出来,苏木槿朝文殊兰使了个眼色,文殊兰会意的弯腰从靴桶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为首的江衙役手中,“让哥几个跟着忙活了,这点银子给哥几个喝杯酸梅汤。” 江衙役一看银票上的数额,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文少爷客气,苏三姑娘客气,安姑娘客气。” 目送江衙役一行人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文殊兰寻到离李家最近的车马行,叫了一辆马车回来接了苏木槿三人,直接去了安泠月一家租住的小院子。 安泠月小心的将安家姐姐放到床上,转身噗通一声跪在苏木槿与文殊兰脚下,在苏木槿与文殊兰尚未反应过来时,碰碰磕了两个响头,“多谢苏三姑娘,多谢文少爷!二位对我安家的救命之恩,我安泠月这辈子做牛做马……” “泠月姐姐!” 苏木槿伸手拉起安泠月,“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一茬的吗?” 安泠月朝她笑笑,双眸通红,“别的可以不提,救命之恩怎能不提!不但要提,等爹娘、大哥和小弟他们醒过来后,我们一家子再来谢你们!” 苏木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文殊兰拦住。 苏木槿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安泠月,“泠月姐姐,把这些银票收好,安伯父安伯母他们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安大哥、安小弟伤的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也需要好好休养,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养好身体了。” 安泠月没有矫情的不收,而是郑重的接下,“我眼下真的十分需要银子,就不跟苏三姑娘推让了,多谢苏三姑娘。” 苏木槿笑着点头,“就该如此。” 安泠月红着眼看着她笑,跟着也笑。 文殊兰在一旁看着两人,也笑了,“安姑娘,你爹娘他们暂时先在民和堂养伤,我会让人过去帮忙照看,你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姐姐吧,等他们病情好转,再挪去我们仁和堂,我们仁和堂的大夫比民和堂要好。” “好,多谢文少爷。”安泠月屈了屈膝。 她一身男装作这个动作看上去略显诡异,文殊兰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苏木槿见状也笑了。 安泠月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一时情急,忘记我穿的是男装了。” 苏木槿帮安家姐姐把了脉,与文殊兰一同离去,没多久,浮霜送来一些镇静宁神的药,还有一些治疗皮外伤的药膏,几瓶子祛疤的药膏。 “苏三姑娘请小的转告安姑娘,这几瓶祛疤的药膏先用着,等她这两天得了空会做一些药效更好的祛疤药膏来,到时候保管安家姐姐脸上手上身上不留一点痕印。” 安泠月连连道谢。 浮霜笑着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转身离去。 苏木槿本来是打算自己送去的,不能来是因为,碰到了来找她的苏连华与苏四叔苏连贵。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的礼物,加更奉上,么么哒,爱你们 正文 168 买买买 “爹,四叔,你们怎么来了?” 苏木槿接过伸着手要她抱的棉姐儿,坐到沈婉姝旁边的太师椅上,开口道。 苏连贵笑道,“今天来镇上办点事,听他们说你们也在,就顺路来看看你和棉姐儿。” 苏木槿也笑,“四叔来的正好,我要开家小饭馆,四叔能帮我踅摸一些会做菜的人吗?最好是能签下死契的人,我手里有一些得来不易的方子,所以……” “四叔明白,雇来的人若碰上忠诚可靠的,不会透露秘方,若是那起子见利眼开的,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出卖背叛主家的,不如签下死契来的牢靠!”苏连贵点头认同道。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苏连华,苏连贵的话音甫落,他的脸便瞬间白了白。 苏木槿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怕竞争就怕有些人背地里使绊子,身边的人还是要可靠稳妥一些的。” “饭馆有多大?准备卖什么?需要几个人?除了厨子,跑堂的,掌柜的,粗使的,是不是都要踅摸一些?特别是靠近后厨那块儿的人都得精挑细选了。” “文殊兰出的银子,可能需要的人多一些,厨子可以多选几个,大厨六个,帮厨十二个,厨房粗使的七八个,这些都要懂厨艺的,帮厨和粗使的最好能有一些做菜基础,可以培养起来的……” 苏连贵立刻点头,“四叔明白你的意思。” “跑堂的还是按照先前四叔给芳华园挑人一样选,掌柜的估计不好踅摸,到时候让文殊兰从文家借两个人过来先用着,慢慢踅摸。对了,我准备把后院布置成临时休憩的地方,可能还需要一些伺候的婢女……” “好。” 苏连贵应声,“店面布置要不要我寻人来?” 苏木槿摇头,“我回头画了图纸交给文殊兰,他家里住着一位大师傅呢。” 苏连贵想起芳华园那令人惊叹的冰雕小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如此就好。” 苏连华在一旁听着两人笑语晏晏的交谈,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很是落寞的垂下了头。 苏连贵余光扫到,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二嫂糊涂,没想到一向最分得清事情轻重的二哥也跟着糊涂! 谁也没想到,棠姐儿小小年纪心思竟那般歹毒。 更没想到,姐妹两个一前一后落水,沈氏救了棠姐儿,竟没救槿姐儿。 这可怜的孩子…… 这才多久,原本圆润的脸蛋现在都瘦削成什么样了! 苏连贵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过几日踅摸好人,我让人送信……去苗家寨。” “多谢四叔。”苏木槿笑着抱了棉姐儿也跟着站起来。 苏连贵揉揉她的头发,“跟四叔还客气什么。” 苏木槿弯了弯眼睛,“等饭馆布置好,四叔带栀姐儿和棉姐儿来找我玩儿,我给她们留房间。” 苏连贵笑着点头。 苏木槿又问裴氏是不是快生了。 “这两个月,快了。”苏连贵笑眯了眼。 庄户人家,孩子多是家业兴旺的征兆,他们四房只有一个儿子,他和云娘都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儿,这样,他们四房就刚好凑出来两个好字,实在是人生圆满之事。 看苏连贵高兴的眉眼都眯了起来,苏木槿跟着也笑眯了眼,“四叔四婶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苏连贵惊喜的看着她,苏木槿眨了眨眼睛。 苏连贵哈哈大笑,“好槿姐儿,承你吉言,等你十弟弟出生,四叔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四叔说话要算话。”苏木槿笑着凑趣。 苏连贵豪爽的拍拍胸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四叔可是一个最重承诺的人!” 苏木槿嘻嘻笑,棉姐儿也跟着笑眯了眼睛。 这句话好像又触动了苏连华,他双眸满是晦涩难堪,几乎没有抬头看苏木槿的勇气。 两人说完话,苏连贵笑着叫苏连华,苏连华忙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听到身后苏木槿唤他,“爹。” 苏连华喉间一哽,哎了一声。 “你和娘……好好照顾自己。” “槿姐儿,爹……爹和你娘对不住你。” 苏木槿摇头,“若我是爹娘,怕也会做爹娘那样的选择,爹,你和娘不要再记挂着这件事,这是我和苏海棠之间的事,不该爹娘承担什么。” 苏连华欲言又止,末道,“你在外祖家也好好照顾自己,短缺银子记得跟爹说。” 苏木槿笑了笑,清脆的应了一声,“好。” 苏连华脸上的紧绷这才有了稍缓。 目送兄弟俩离去,沈婉姝从外面进来,看着苏木槿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叹气,苏木槿斜了她一眼。 文殊兰走进来,学着沈婉姝的模样也趴在桌子上叹气。 苏木槿没好气的一人给了一个白眼。 “苏三,浮云刚才来说,李家给李彬请大夫了,你知道大夫怎么说吗?” 苏木槿挑挑眉,“没兴趣。” 沈婉姝却一脸兴致,天马行空的猜测道,“安小哥家的姐姐是不是被李家那个纨绔少爷抢了?你们把李家少爷给打了!哈哈……对不对?” 文殊兰瞪着沈婉姝。 沈婉姝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猜的不对?” “对,太对了!”文殊兰抹了一把脸,将身子瘫在太师椅上,双腿没有形象的搭在另一个太师椅上,晃悠了两下,“你表妹跟安家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将李家少爷打的他亲娘亲奶奶都差点认不出来!” 沈婉姝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直叫,“活该!这种人打死都不足惜!” 文殊兰咕哝了一句‘暴力女啊’,又道,“李家请去的大夫说,李彬身上的鞭伤看着血淋淋的都是皮外伤,清洗干净涂了药过个十天半月就能好,反倒是那些起梗子的,像是打到了筋骨,怕是要好好静养一两个月不能使力,最重要的是……” 文殊兰诡异的看着苏木槿,“苏三,你怎么下得去脚的?那得有多疼!” 苏木槿扬了扬眉,“你要试试?” 文殊兰骇然的往后挪了挪身子,头要成了拨浪鼓,“姑奶奶饶命!我是想说踹的好,嘿嘿,这下,李彬可要消停个小半年了,金水镇要有不少小姑娘免遭毒手了!” 沈婉姝见两人打哑谜,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们说什么呢?” 文殊兰歪了沈婉姝一眼,“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嘿……”沈婉姝无语的瞪着文殊兰,“你跟我表妹能说的话,居然说我小姑娘家家的,你……快说!” 大手一拍,桌子震了震。 文殊兰嘿嘿一笑,朝沈婉姝勾了勾手指,沈婉姝狐疑的凑过去,文殊兰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沈婉姝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劈手打到文殊兰的头上,“不要脸!” 文殊兰哎呦一声,险些从太师椅上栽下去,连翻了几个身子才险险的稳住身子落在地上,抬手指着文殊兰,“你这女人……要听的是你,骂人的也是你,还讲不讲理了?” “我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古圣人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你想不想知道?”沈婉姝挑着眉呵呵冷笑。 文殊兰皱眉,“什么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婉姝两手一摊。 “所以……” “我是女子,所以我不讲理啊!” 文殊兰,“……” 姑奶奶你书读的好,你赢了。 将两处地契好好收了,苏木槿问文殊兰要了一些银子买东西,让他回头从自己的分利中扣除,文殊兰摆摆手,“知道了,不会便宜你的。” 吃罢午饭,苏木槿笑着与沈婉姝带着棉姐儿从聚仙阁出来,沿着两旁的街道一路逛了过去。 聚仙阁所处的街道是金水镇最繁华的一条街,白日饭馆、酒楼、客栈、商铺、路边小摊热闹非凡,晚上,藏在这条街巷子里的青楼妓馆会悬起灯笼,引着寻欢作乐的客人光顾,更是一派升平奢靡的景象。 苏木槿先进了米面铺子,算算时间挑了一些细面、精面和大米、小米让铺子送去崔老爷子那儿,又寻了绸缎铺子,挑了款式让人去给那小院子的一老二少量身做衣裳。 问沈婉姝要不要也做一身,沈婉姝撇撇嘴,“就这料子,碰到个石子儿就能划破的玩意儿,要它何用?!” 说的正高兴的老板瞬间黑了脸。 苏木槿忙付了银子,笑着将她拉出了铺子。 “表姐不喜这些绫罗绸缎,那我我们去前面再看看,我上次给业哥儿他们买的那些棉麻的布料,轻柔又透气,做成衣裙穿起来应该很舒爽。我们去买一些,给姥姥姥爷,舅舅舅母,几个表哥表弟表妹也做两身……” 沈婉姝瞪着苏木槿,听她说的好像这些布料不值钱似的。 她爷奶都有一身棉麻布料的衣裳,听她娘说,一匹要不少银钱的,就是他们家经常不断银钱使唤也不敢多做。 槿姐儿还想一人做两身! 等到了铺子里,看到苏木槿只摸了摸布料,就指着人家铺子那几个颜色还没拆包的棉麻布匹,一二三四五六七各种颜色都要了一匹,还怕不够,又多加了两匹。 沈婉姝的脸皮都抽搐了。 她使劲儿拽了拽苏木槿,“槿姐儿,这些布料一人做三身四身都做得了!” “不够!”棉姐儿掰着手指头,“姥姥、老爷、大舅舅、大舅母、四舅舅、四舅母、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爹、娘、大哥、六哥……四叔、四婶、四姐、六姐……战六叔、战六婶、战大哥、战二哥……” 沈婉姝瞠目结舌的看着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大堆的人出来,吞了吞口水,去看那些布料,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不够。 苏木槿抿唇笑了笑,又挑了几匹吸汗透气的棉布,给足了银两,让他们找辆车送去苗家寨沈家。 铺子里的伙计连连应下,高兴的像过节一样,这姑娘出手大方,除了布料钱,来回车钱,可还能剩下不少钱呢。 看到首饰铺子,又拉着沈婉姝进去,一人得了一对金丁香,当然家里人自然人人有份,一个不落全都给买了。 沈婉姝就见她一路逛一路往外扔银子,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偏还看不住,人家买什么都让她觉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等出了铺子,只能干瞪眼。 苏木槿笑的不行,挽着沈婉姝的胳膊,拉着她去菜市场,“表姐,我很会挣钱的,这点钱花不穷咱们。” 沈婉姝已经没力气说她了。 可等她看到苏木槿整条后腿的要猪肉、羊肉,还跟人家说过几日要整头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声劝说,“槿姐儿,咱们吃不了这么多肉啊,现在天热,这肉是不能放的……” “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吃,吃不完到时候可以拿去文家的酒楼卖,等咱们的小饭馆开门,也能做成一道招牌菜。”苏木槿笑着解释道。 沈婉姝哦了一声,她好渴,一路说的她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鸡鸭鱼蛋,各样儿的时令菜,八角花椒藿香各种调料,从菜市场这头一路买到尽头,都是先付好钱然后给了其中一人一把钱,让他们雇车送去苗家寨沈家。 三人从菜市场出来时,一群卖东西的跟在后面相送,那眼神**裸的,看的哪是她们几个人,看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槿姐儿,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爷奶在家肯定等着急了。”沈婉姝边说边朝棉姐儿使眼色,棉姐儿嘻嘻笑,就是不说话。 沈婉姝伸出手指戳了戳棉姐儿的脑门,笑骂,“小狐狸。” 苏木槿点头,“差不多齐了,再寻家兵器铺买两把剑我们就回去。” “你买剑做什么?不是有鞭子吗?” 苏木槿笑,“姥姥有一套三十六路雪花剑法,我想学。表姐不想学吗?” 沈婉姝眼睛一亮,“奶能教?” “所以我要买吃的用的贿赂姥姥啊。” 沈婉姝恍然,一把抓住苏木槿往前拖,“我知道前面有家兵器铺子,爹和四叔的剑都是在那打的,既锋利又薄,声音铮铮作响,我一直想要一把,可爹和四叔都不许我用!槿姐儿,你若能说动爹和四叔,让我们学奶的剑法,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题外话------ 宝宝们觉着咱们三姑娘这是高兴时的买买买还是不高兴时的买买买? 这两天有事更新可能会有点少,后面会加更补上的哈。 正文 169 京城来信 苏木槿狡黠一笑,“什么都听我的?” 沈婉姝点头如捣蒜,双眸放着刺眼的光芒。 苏木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沈婉姝白她一眼,拉着她往前走的动作一点没慢,边走边抱怨道,“我还是小时候见我奶你姥姥耍过一次,央求了她好多次,她都不教我!” “我跟你说,那剑法舞起来真是……”沈婉姝话头一顿,空着的手拍了拍脑门儿,急的直揪头发,“……那什么词儿来着,反正就是既好看又能杀人!” “身形翩若惊鸿,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苏木槿笑着插嘴道。 沈婉姝翻着眼想了想,重重点头,“还是槿姐儿你脑袋瓜好使,咱们家除了二哥,就你聪明会读书了,我可是看见字就犯困……” 棉姐儿趴在苏木槿背上,撅着嘴轻轻哼了一声。 沈婉姝嘿了一声,抬手捏了捏棉姐儿的脸颊,“哎呀,把我们棉姐儿给忘了,听你三姐说,棉姐儿读书识字也最厉害了,是不是?” 棉姐儿小脸一红,害羞的往苏木槿颈窝里钻。 沈婉姝哈哈大笑。 苏木槿无语的看着沈婉姝。 两人直走到菜市街口右拐,进入了一个僻静的小路,走了约莫半刻钟,沈婉姝指着前面一棵柳树下的兵器铺子高兴的跳了跳脚,“到了,就是那儿!他们家是专门打兵器的,什么刀剑长枪,我送你的鞭子也是在他们家做的。”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铺子前,正在淬着一把镰刀的中年男人瞧见她,笑着招呼,“沈家丫头来啦,这次又想打什么?” “葛大叔!” 沈婉姝笑着回了话,拉着苏木槿往前走了一步,“葛大叔,这是我小姑家的表妹,姓苏,排行第三、第九的。我们想打两把长剑,软剑更好,能像鞭子一样缠腰上的那种更更好……” “苏三姑娘,苏九小姑娘。”葛大叔笑呵呵的跟苏木槿姐妹打了招呼,看着兴奋的脸颊泛红的沈婉姝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当那打剑的好材料这么容易得?上次你爹跟你四叔那两把剑已经把我跟我爹藏了这么多年的石头给用的差不多了,想再要……可难喽。” 沈婉姝傻眼了。 “那怎么办?一点都没有了吗?一把剑都不够?葛大叔……” “倒是够一把匕首的。”葛大叔将冰水中的镰刀取出来,放到一旁朝沈婉姝三人看过去,“你们先坐那边凉快地儿等会儿,我把这把镰刀给打出来,再说。” 沈婉姝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拉着苏木槿转身走到了另一棵柳树下一张小方桌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沮丧的看着苏木槿,“完了,泡汤了。” 苏木槿笑。 沈婉姝皱起眉,“你还笑!你不想要了?” 苏木槿摇头。 “那你还笑。” 苏木槿无奈的将身上扭屁股扭腰想往下滑的棉姐儿放到地上,才笑道,“咱们可以先使着普通的剑,一边学剑法一边找人帮忙寻觅材料就是了。” 苏木槿拧了拧眉,她记得当时栖颜姐跟她提过有一种材料做出来的长剑,刀身单薄如纸,却坚韧锋利无比,她一时想不起材料的名字。回头问一问文殊兰或者顾砚山吧。 说来,顾砚山回去也不少日子了,最近没见信件也没消息,是不打算再来金水镇了? 她努力想着前世这时候京都有可能发生的事,可那会儿的她身处囫囵之地,能记得的都是那些已经公诸于众的事。 顾砚山已经躲过了继母和继母娘家的迫害,下一步,是反击还是? 她记得的有限,还真是无从得知。 不过,前世顾砚山并没躲过去,所以,今生与前世的发展会有所不同吧? 沈婉姝在一旁拍掌大笑,“槿姐儿,你这个主意好!咱们就这么办!四叔经常带人往各地走镖,回头让四叔帮我们盯着点,还有文家那,请文家那个纨绔少爷也帮帮忙……槿姐儿,你说他会答应吗?” 沈婉姝有些不确定的问苏木槿,苏木槿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没问题的。” 沈婉姝面上的担忧消去,又高兴起来。 葛大叔忙完手头的活,将镰刀递给一旁的一个学徒,寻水盆洗了洗手,胡乱的甩去手上的水渍,大步朝三人走来。 “沈家丫头,怎么突然要打剑?大叔记得你的武器是长鞭……”葛大叔扫了一眼挂在沈婉姝腰上的火红色长鞭,笑着坐下来,倒了三碗水推给三人。 沈婉姝兴奋道,“葛大叔,我跟表妹要学剑,你先给我们打两把普通的剑,等回头我们寻到足够的材料再来寻你打软剑,可行?” 葛大叔一愣,侧头看苏木槿,“苏、苏三姑娘也要一把?” 苏木槿笑着颔首。 葛大叔思忖了片刻,点了头,“成,我手头确实材料不够了,不然直接帮你们打两把也是随手的事儿。这样,我先打两把出来,你们使着,我回头问问这一行的伙计,看他们那有没有类似的材料,有的话我花钱买了来,给你们打,如何?” 沈婉姝与苏木槿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是亮光,沈婉姝端着水送到葛大叔手边,“谢谢葛大叔,该多少钱我们都出,你往来的人情应酬我们也都……” “说这话不是跟你葛大叔见外了吗?”葛大叔接过大茶碗一饮而尽,粗声怪道,“我跟你爹你四叔那些交情,你这是拿你葛大叔当外人了……” 沈婉姝嘿嘿笑,“怎么会!葛大叔是除了我四叔对我最好的人了!” 一边朝苏木槿眨眼,“我上次那两条鞭子葛大叔就没收我钱,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葛大叔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你爹老说你豪爽像个男娃娃,我看你这像性子倒你娘娘家那几个姨母。” 沈婉姝瞬间垮了脸,“葛大叔可千万不敢让我娘知道,我娘现在就觉着我不像个女娃娃,整天让我跟我四婶学,我四婶那、那……那是我能学的了的吗?光看我这壮的像牛犊子的模样,学我四婶掩着帕子笑?还不得吓死几个大活人……” “哈哈哈……”葛大叔一脸无奈,眼底却带着几分宠溺的看着沈婉姝。 沈婉姝抖落掉一身鸡皮疙瘩,拍着大腿也跟着笑起来。 那模样,真有几分男子的豪迈肆意劲儿。 看着格外真实,格外舒坦! 苏木槿眸底笑意涌动。 人啊,心里装那么多事干什么?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想办法解决! 人生短短几十年,活的痛快,开心,才最重要! 苏木槿突然有些明白前世栖颜姐笑着跟她们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望了望天,茂密的柳树枝叶挡住了大部分的太阳光,光影斑驳的从枝丫枝叶的缝隙中穿过来,落在底下开怀大笑的两人头上、脸上、身上。 两人像披了一层金光,炫目的刺眼。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真好。 她闭上眼,微微晃动脑袋,任那穿过树叶的阳光落到她的脸颊之上。 葛大叔余光扫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一抹讶然,随即失笑。 与葛大叔说好,过几日来取剑,三人一路往城门走去。 到了城门,苗家寨的牛车已经坐满了人,赶车的老汉瞧见沈婉姝与苏木槿三人,扬声招呼了一声,对车上的人吆喝道,“挤一挤,让一让,给沈家丫头腾点地儿出来。” 一车人吵吵嚷嚷了半响,挤出一小块儿地方,沈婉姝忙拉着苏木槿上了马车,将棉姐儿抱在怀里,赶车的老汉见三人坐好,吆喝一声,赶着牛车朝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棉姐儿跟着跑了一下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棉姐儿背着,但因为年纪小,没撑到回家就睡倒在苏木槿的怀里。 沈婉姝戳了戳棉姐儿的脸颊,抬眼看了看苏木槿的脸,脸上有些不好,“今天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等回去让娘和四婶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你瞧你这才多久,你这下巴都能扎人了……” 苏木槿无语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还真是,她明明是小圆脸的,怎么尖成这样。 沈婉姝见她似有所悟的模样,小声的与她说着杨氏与蓝氏的拿手好菜,说着就开始砸吧嘴。 车上突然响起一阵肚子咕噜声。 周围瞬间一静。 一旁的同村妇人瞪着她,“沈家丫头,咱们这些人逛了一天可还没吃饭呢,你可别老说吃的了,这要把人给馋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 等到了家,天已擦黑,一群人在村口分道扬镳,纷纷提着在镇上买来的东西,往家里赶。 苏木槿抱着睡的沉沉的棉姐儿与沈婉姝一同回了沈家。 甫看到院子外那一片竹林,就听到表弟归哥儿一声惊喜的叫声,“爷奶,大姐和表姐、表妹回来了!” 院子里呼呼啦啦瞬间往外涌出好多人,一家子全出来了。 沈婉姝与苏木槿同时脚步一顿。 棉姐儿被归哥儿的声音惊醒,睡眼惺忪的搂着苏木槿的脖子,声音软糯的叫人,“三姐……” 沈婉姝气的瞪了眼归哥儿,“回来就回来,你瞎嚷什么?把棉姐儿吵醒了不是。” 归哥儿挠挠头,有些无措的看着沈婉姝,“大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家里,家里来了好多人,送了好多东西,说、说是你跟槿表姐买的,娘让我在院门口看着你们回来呢。” “小呆瓜。”沈婉姝恍然的想起苏木槿豪气的买了两大车的东西,不由幸灾乐祸的斜了苏木槿一眼,伸出手点了点归哥儿的额头,“走吧,回家让你槿表姐告诉你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对视一眼,朝众人点了点头。 一家人又转身回了院子。 正屋里,满当当的摆着苏木槿大手笔买来的布料和一些米面吃食。 “槿姐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杨氏看着轻拍着棉姐儿哄她入睡的苏木槿,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木槿笑笑,“大舅母不是喊大舅舅买一些布来给我和棉姐儿做衣裳吗?我今天去镇上就顺便捎了回来。” 杨氏张了张嘴,茫然的回头看沈延峥。 她是让睿哥儿他爹买一匹回来给两个孩子做夏裳,可没要买那么多啊。 这棉麻的布料虽然跟绫罗绸缎的价格没法比,但因为透气清爽,料子又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穿到身上柔软舒适,所以,价格其实跟细棉布差不多。 棉布约二三百文一匹,细棉布则是翻倍,六七百文一匹的棉麻布料,槿姐儿买了一车子,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他四叔走一趟镖也就十几两,这还是好的时候。 杨氏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去看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摆了手,“既然是槿姐儿买的,就都收起来吧,明儿个你跟老四媳妇看着给槿姐儿和棉姐她们姐俩做两身衣裳。” “还有姥姥、姥爷、两个舅舅舅母、表哥表姐都要做……”棉姐儿揉着惺忪的眼睛,跟沈老太太咕哝道。 苏木槿也笑着点头,“因为家里人多,想着大家伙一人都做两身衣裳,这些不知道够不够用,不够的话大舅母、四舅母告诉我,我再让掌柜的送几匹过来。” 沈老太太笑了笑,一左一右看两个儿媳妇,“听到了吗?” 杨氏与蓝氏对视一眼,笑着应声,“听到了。” 蓝氏对苏木槿柔柔一笑,“够了,一人两身还剩余布料。” “那那些肉菜又是怎么回事儿?”沈老太太指着正屋放在地上的另一堆问苏木槿。 沈婉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槿姐儿说要做饭菜给我们吃,对了,爷奶,爹娘,四叔四婶,槿姐儿跟文家那个少爷要合伙开家小饭馆,还给了我一股红利呢!” “开饭馆?” 沈延峥愕然。 沈老太太看了沈老爷子一眼。 杨氏一巴掌拍到了沈婉姝头上,“槿姐儿开小饭馆你分什么红利?你能干什么?” “哎呦,娘!我可是你亲闺女,再打人就给你打傻了!”沈婉姝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后脑勺跟火烧似的疼,她跳开揉着后脑勺跟杨氏跳脚,“我给槿姐儿的小饭馆当护馆的,当打手!谁来找茬闹事我抽谁!” 杨氏无语的瞪着自家闺女,当她眼睛是瞎的,槿姐儿那功夫明显比自家闺女强不少好吧,也就她自己觉得她天下第一! “槿姐儿,你会做菜吗?” 苏木槿刚想摇头,沈婉姝就笑着道,“谁说开饭馆的都要会做菜啊,爹,你见过几个老板下厨做菜的?” 沈延峥一噎,无语的闭上了嘴。 沈婉姝叉腰哈哈笑了两声。 杨氏觉得自己的手又痒了,家里有个熊孩子,老想使用暴力,怎么破! 苏木槿也抿了抿唇,笑了,“我开的小饭馆不卖菜。” 沈婉姝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延峥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小饭馆你不卖菜?你卖什么?”沈婉姝皱紧了眉头。 “卖饭啊。”苏木槿笑,“明天我做给你们吃,今天天色晚了,来不及了。” 沈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天,“老大媳妇,老四媳妇,赶紧摆桌子吃晚饭,吃了饭,咱们娘三个把那些肉先处理一下,这天儿热,不处理一下明天要坏了。” 杨氏与蓝氏应了一声,转身去了灶屋。 沈延峥与沈延霄两兄弟进屋,抬了桌子出来,放在院子里,沈老太太拿了一盏玻璃罩的灯,挂在树上,昏黄的灯光从玻璃罩内照出来,晕染的整个小院都带着浅黄的温馨。 棉姐儿强撑着吃了小半碗粥,就又睡了过去,苏木槿讲她抱回屋,重新回到院子里吃了饭,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又说了几句闲话,各自洗漱回屋睡觉。 第二日。 一家人在一阵饭香中醒来。 杨氏与蓝氏急奔向灶屋,就见苏木槿与沈婉姝正在灶屋忙活。 看到两人,沈婉姝得意的挑了挑眉,“娘,四婶,唤大家伙起来吃饭吧,饭马上就好。” 杨氏与蓝氏对视一眼,目光一致的看向切菜的案板上摆满的吃食。 好家伙。 包子,馒头,煎饺,油果子,糖糍粑粑,水煮蛋,煎鸡蛋,绿豆粥,小米粥…… 正在煮的这是? 两人的鼻子不自觉往前伸了伸,吸了两下,怎么还有皮蛋还有瘦肉还有米香? 苏木槿笑着掀开锅给二人看,“皮蛋瘦肉粥。” “真香,好多年没吻过这个味儿了。”杨氏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你们两个这是几点起来的,蒸馒头可是还要发面的……” “槿姐儿半夜起来和的面,我起床帮忙的时候刚刚发好。”沈婉姝朝苏木槿努了努嘴。 苏木槿嘿嘿一笑,“时间有点赶,所以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吃食,我们饭馆以后卖的大概就是这些,大舅母、四舅母,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杨氏笑着摆手,“我去喊大家伙起床吃饭。” 话罢,转身出了灶屋。 蓝氏也跟着走了出来。 杨氏挨个房间叫了人,回到自己房间,沈延峥已经晨打回来,一身的汗。 杨氏忙去端了昨日晒的温水,伺候沈延峥擦拭了身子,将换洗的衣裳递给他,沈延峥接了一只袖子刚到一半,看到她神情有点蔫儿,不由笑道,“怎么?槿姐儿和姝姐儿一早起来做饭不好吗?” 杨氏摇摇头,帮沈延峥穿好衣裳,看着丈夫眼角的皱纹,轻叹了一声。 沈延峥看过去,“怎么了?” “我在想……槿姐儿这样好还是不好?士农工商,她竟然想开饭馆,我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延峥愣了愣,拉过杨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找点事做也是好的,总比每日里闲在家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要好。士农工商……说是这么说,可当官的做买卖谁会说他们是商人?你啊,别想太多了。还是想想家里那么多人的衣裳怎么赶出来?我看槿姐儿买的布料有多的,回头你问问,是不是十八里寨那边也送几匹过去。” 杨氏想了想,点下头,“吃过饭我跟四弟妹商量商量。” 妯娌两个以为苏木槿做那么多,他们一家子肯定吃不完,谁知道,全吃光了! “撑死我了……” “我歇会儿。” 沈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孩子一样歪靠在椅子上的沈老爷子,沈老爷子闭着眼惬意的晃着脑袋,“还别说,这丫头的手艺还真能开个小饭馆。” 沈延峥与沈延霄两兄弟颇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咳,起身到院子外的小竹林,说是去练武,实则……吃太饱去消食了。 杨氏与蓝氏都很无语。 刷碗的时候,杨氏与蓝氏嚼舌头,“一个两个的,好像我们平日不给他们吃饭似的。” 蓝氏抿唇笑,“我也觉得槿姐儿做的好吃。包子的馅料调的特别香,好吃。” 这个倒是。 杨氏点点头,妯娌两个收拾完灶屋,一块儿凑到沈老太太的房间,商量做衣裳的事。 老太太呵呵笑,“你们妯娌两个看着做就成,我看料子不少,大人一人做一身,小孩子做两身,掐点边儿进去,等身量长高了,还可以放下来,再穿上一年。” 两人笑着应了。 中午,苏木槿做了米饭。 菜她做的不精致,但家常菜却难不倒。 简单的鸡蛋黄瓜片儿汤,这个自然不会像苏家院子里苏老太太盯着做的只飘着几片薄如蝉翼的黄瓜,沾点腥气的鸡蛋不同,是真正的鸡蛋黄瓜片儿汤。 味道重的酸辣汤,笋丝,豆腐,肉丝,保宁醋。中午天气燥热,酸辣汤下肚,解腻助消化,浑身再出一场痛快淋漓的汗。 家常的清炒扁豆,农家小炒肉,番茄鸡蛋,青椒肉丝,土豆丝,再弄一盘自家腌制的辣萝卜条。 一家人吃的酣畅淋漓。 到了晚上,一大盆的清水过的面。 各种浇头,配捞面的蒜汁,配炸酱面的肉酱,配汤面的猪骨羊骨汤,各样小菜。 就连沈延霄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槿姐儿,你这饭馆开得!以后四舅舅就认准了你开的小饭馆去蹭饭了。” 苏木槿笑弯了眉,只觉这一天的辛苦没有白忙活。 其实,具体店内经营什么,她还没有仔细去想。 但卖饭,卖能让人吃饱吃好的饭,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第二日,她借用了二表哥沈启睿的笔墨纸砚,先取了灶屋的木炭画了轮廓,然后细细规划了里面的格局,沈启睿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 苏木槿笑着解释,“是顾砚山跟文殊兰的主意,说了怎么布置,让我先画出来看看效果。” 沈启睿恍然的点点头。 连着几天不出门,将两个院子加前面的小楼规划好,正准备过两日去金水镇找文殊兰,文殊兰却让人捎了话让她第二天过去。 是以,第二日一早,苏木槿就抱着棉姐儿与沈婉姝一起去了金水镇。 刚进聚仙阁没多久,文殊兰就来了。 苏木槿笑着将图纸递给他,“可以找师傅动工了。” 文殊兰接过,随意的放在了一边,朝浮云与浮霜使了个眼色,两人点头,一个退到门边,一个开了门出去,站在门口外面。 “苏三,我有事和你说……不,不是我,是顾砚山有事和你说。” 苏木槿一怔,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顾砚山回来了?” “没有。”文殊兰摇头,看了眼沈婉姝,“沈姑娘,能不能麻烦你抱着棉姐儿去隔壁房间等我们一会儿?” “什么事连我也不能听吗?”沈婉姝皱了皱眉。 文殊兰坚定的摇摇头。 沈婉姝看了苏木槿一眼,点点头,抱起棉姐儿,“那你照看好槿姐儿。” 文殊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没成功。 等沈婉姝抱着棉姐儿出了房间,浮云与浮霜立刻将门关上,这次,连浮云也出了屋,房间里只声文殊兰与苏木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文殊兰一脸严肃,没了素日的嬉皮笑脸,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苏木槿,“顾砚山让我转交给你的,你自己看。” 她再傻,也从文殊兰不同寻常的举动中看出了顾砚山这封信中定写着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当下,抿了抿唇,接过信,撬开封蜡,拿出里面的信。 可没等看完,她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紧缩着,反手把信拍到了桌子上,咬着牙,“胡说八道!” 文殊兰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回应她。 苏木槿的手都在发抖,抖的几乎捏不住薄薄的一张纸,再一次重复,“胡说八道!” 文殊兰依然没吭声。 良久,苏木槿重新翻过手,认真仔细的看着纸上写的每一个字,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到一块儿,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她不觉轻吼出声。 文殊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顾砚山现在在侯府,四面危机,若不是侯爷护着他,他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这次白夫人与其娘家的事曝光,圣上震怒,太后却以失火是偶然不能把责任全推在白家和白夫人身上,圣上是孝子,虽知道事情不简单,却还是私下劝侯爷,他既已把白氏关了起来,此事就不要再追究了,毕竟,真闹大了,顾砚山的庶子身份曝光,世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说到圣上是孝子的时候,文殊兰脸上满满的全是嘲讽之色。 “信上这件事,也是他偶然得知,至于真假,你若是想……” “不想!”苏木槿立刻接口,面色清冷,目光沉着,将信握在手中,一点一点捻成团,一个用力,再松开时,写满了秘密的那页纸已经碎的看不到是什么内容。 文殊兰跳脚,“喂,你……我还没看呢。” “写给我的。”苏木槿看着他。 文殊兰怔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好吧,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将自己带来的图纸打开,指着上面特别标注的地方叮嘱文殊兰,“这个小楼和院子全部拆了,重新盖,我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留了中央天井处做戏台,一楼二楼安排成雅间。这里和这里分别弄两个楼梯出来,这里男客与女客隔开,进出的院门,也开两个,男女各走一边。另外那个小院,中央天井也搭个台子,到时候请个说书先生每日去说书……还有这些摆放东西的柜子架子桌子椅子隔断,你找信得过的师傅做出来吧……” 文殊兰几次想插嘴,都被苏木槿冷冷的瞪了回去。 直到她把话说完,文殊兰才叹了一口气收了图纸,“行了,这些事我都知道,这图纸画的清楚明白,盛老爷子那么精的一个人肯定一眼就能看明白。” 苏木槿嗯了一声,“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文殊兰无语的看着苏木槿真的抬脚往门口走,忙哎哎的叫了两声,“苏三,不是……你这是想怎么着啊?我怎么给顾砚山回话啊?” “让他顾好自己吧,我的事不用理会。” 苏木槿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那一堆碎屑,唇抿的紧紧的,眸底暗潮涌动,片刻后,闭了闭眼,霍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文殊兰这次没有叫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心里骂了句,“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哟!” 沈婉姝抱着棉姐儿出来,看到苏木槿脸色不好,立刻横眉,“文家那个纨绔给你看什么了?我去找他算账!” 将棉姐儿往苏木槿怀里一塞,沈婉姝撸着袖子就要去打人,被苏木槿拦住,“姝表姐,我没事,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看大夫,是不是你先前头上的伤还是落水时留下了病根儿……走走走,赶紧找大夫给你看看。” 沈婉姝紧张的抱起棉姐儿,一手拉着苏木槿往楼下去。 走到楼梯口微顿住脚步看着浮云与浮霜骂道,“告诉你们家少爷,我们家槿姐儿要是真的有哪不舒服,姑奶奶我也会揍的你们家少爷哪不舒服!哼!” 浮云与浮霜一脸懵逼。 这是啥、啥意思? 他们家少爷做什么了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家少爷歪靠在窗户边儿上,正做远目沉思状。 两人撇撇嘴。 “少爷,苏三姑娘与沈姑娘带着棉姑娘走了。” 文殊兰摆摆手。 “少爷,苏三姑娘的脸色好像不好……” 文殊兰摆手。 “少爷,沈姑娘好像很生气……” 文殊兰再摆手。 浮云与浮霜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少爷……”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文殊兰猛的转头,瞪着二人,“没看到我在想问题吗?走走走,别妨碍我思考人生。” 浮云与浮霜,“……” 思考人生什么的,听上去好高深,少爷,你确定没说错词吗? …… 沈婉姝气呼呼的连带瞪了几眼笑眯眯送二人出门的聚仙阁掌柜,掌柜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少爷说错话,咋连他也怪上了? 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三姐……” 棉姐儿伸手要苏木槿抱。 苏木槿笑着接了棉姐儿,棉姐儿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棉姐儿给三姐亲亲,三姐就不会不舒服了……” 苏木槿鼻尖一酸,忙将头靠在棉姐儿的胸口蹭了蹭,“三姐没事儿。” 棉姐儿又亲了一口,一把抱住苏木槿的头,在她头顶又亲了几口,直亲的苏木槿心口软软的,眼圈发红搂紧了她将头埋在她怀里才停下。 “棉姐儿……” 棉姐儿小小的手像苏木槿每次拍抚她睡觉时一样,轻轻拍着苏木槿的后背,“三姐,乖哦……” 沈婉姝瞧出了不对劲儿,站在一旁支棱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响,苏木槿抬起头,眼眶红的似乎哭过,但脸色好了不少,沈婉姝稍稍松了一口气,“棉姐儿这几日重了不少,我来抱吧。” 苏木槿摇摇头,“姝表姐,咱们回去吧。” 见苏木槿什么都不肯说,沈婉姝直把文殊兰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敢让苏木槿看出,只笑道,“走吧。” 两人从聚仙阁那条街拐上另一条街,走到尽头,正要拐个弯踏上去城门的路,就听街道左侧的铺子里传来两个男人的争执声。 “掌柜的,你看好了,这可是三十两一套的文房四宝,你怎么能只给二两!你这不是坑人吗?” 这声音…… 表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顿住了脚步。 “瞧李秀才这话说的,这东西买的时候贵,当自然就贱,谁让您缺银子呢是不是?您要是不当自己个儿用那自然是值三十两的,若是要当,我可最多只能给二两,这还是看在您是周举人的女婿面上,别人来只给这个数……”老掌柜笑眯眯的举着食指晃了晃。 “你……” “李秀才,您当还是不当啊?要我说啊,李秀才缺银子使跟周举人开个口不就成了?周举人和他太太那是相当的疼爱周家小姐,你哄好了周家小姐,还会缺银子使吗?” “竖子欺人太甚!你不会做生意,我自去找别家会做生意的当!” “哎哎,李秀才,不过开两句玩笑,你别当真。这文房四宝确实是好东西,您说您想当多少吧?”掌柜的似怕把人逼急了,忙笑着叫住人。 “五两!” “哎呦,李秀才您这是想抢吧?你去金水镇打听打听,就这……还是用过一次的文房四宝,谁有脸开口当这么多的,我给三两,不能再多了,再多,李秀才就自拿去别家当吧,看看金水镇还有谁能给你这个价!” 当铺里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等熟悉的男声再响起,似是应下了。 又一会儿,“掌柜的,你给我收好了,我过几日手头银子周转开就来赎回去。你可不能给我卖了!” “瞧李秀才说的,我们当铺做生意童叟无欺,只要李秀才能在当票日期前来赎,我们当铺定原物奉还!” 男子嗯了一声,匆匆从当铺出来。 苏木槿与沈婉姝躲闪不及,与他撞了个面对面。 两人果然没有猜错,来当东西的正是刚成为周举人女婿没多久的李成弼。 两厢碰见,李成弼的脸立时又黑又冷,目光中似乎带着利箭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淡淡转眸,似看地上的蝼蚁一般,叫上沈婉姝,“走吧。” 沈婉姝瞪了李成弼一眼,走了两步,转头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狠狠骂了一句,“骂贱人都玷污了人这个字,渣滓!忘恩负义的畜生!王八蛋!” 李成弼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木槿已经走出十几步远,沈婉姝冷哼一声,转身追上苏木槿继续往前走。 李成弼气的浑身发颤,手里攥着的银子似乎是火一样灼烧着掌心。 苏木槿,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差一点同床共枕的丈夫,她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他?! 可恶! 可恨! 不过是一个他不要的,她凭什么? 他是秀才老爷,十八里寨最年轻的秀才老爷,他来年就是举人老爷,进士老爷,官老爷! 而她,一辈子都是庄户人家的丫头,生在庄户人家,长在庄户人家,嫁在庄户人家! 她一辈子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苦哈哈的村姑、村妇、村婆子命! 想到此,李成弼深吸一口气,才觉胸口舒服一些,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朝与二人背驰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了没两步,斜地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孩子,拽了他手里的钱袋子就跑。 李成弼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看到小孩朝苏木槿等人的方向跑去,忙追了上去。 “小贼,站住!” 孩子闻言,跑的更快,边跑边回头看,脚下绊倒什么东西,噗通一声栽爬在地上,等爬起来,却扭了脚,怎么也跑不快了。 李成弼跑的气喘吁吁,追上去先把自己的钱袋抢了回来,一脚踹到了小孩子身上,“说,谁教你偷我的钱的?小贼,毛都没长齐,还敢学人偷东西,讨打!让你偷我银子……” 小孩子蜷缩在一起,“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李秀才你饶了我吧。” 李成弼一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小孩子点点头,“他们说你是周举人家的女婿,要娶周举人家那个一屁股坐死大黄的周家小姐,说你有钱……” “一屁股坐死大黄?” 啥东西? ------题外话------ 单机了这么久,终于有推荐了,痛哭流涕,宝宝求帮忙扩散~ 为了推荐,拼了! 正文 170 救人,闲人要找茬 李成弼瞪着小孩子。 小孩子抱着被踹疼的胳膊,吸了吸鼻涕,“二毛家的大黄爱啃骨头,过年那会儿,周大妮儿拿着鸡腿出来显摆,大黄……大黄就抢了她的鸡骨头,她气的哇哇叫,跟大黄抢骨头,一屁股坐死了大黄……二毛哭了好久呢。李、李秀才,他们说你很好,我、我不是故意要偷你的银子的……我爷爷病了,我奶奶没钱给爷爷看病,天天抹眼泪,眼睛都要瞎了,我就是想借一点回去给我爷爷看病……” 小孩子满脸泪水和鼻涕交错,不知道是被李成弼打的吓到了,还是想起没钱看病难过。 李成弼却没听到他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周大妮儿拿着鸡腿出来显摆……跟大黄抢骨头,一屁股坐死了大黄…… “大黄……是条狗?周、周大妮是周举人的闺女?” 李成弼只觉喉咙发干,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尖利。 小孩子抬起胳膊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大黄……可乖了,我们可喜欢大黄了。周举人家那些亲戚都叫周举人的闺女大妮儿,我们院里的刘婆婆是周举人的娘的表姐,整日里就这么叫的。” 再乖特么也是一条狗! 一条狗! 周大妮儿……呸!周举人家的闺女,那个刚跟他订亲没多久的周柔……跟一条狗抢鸡骨头? 若是让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 他还有什么脸面?! 不,那些人,分明都是周举人一家找来的,都是跟周举人相熟的,说不定、说不定早就就知晓这些事! 堂堂秀才老爷的未婚媳妇跟一条狗抢骨头……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满当当一厅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笑话,那眼神像是把他扒光了似的,让他不仅羞愤难堪,更怒不可遏! 他的脑壳似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突突,几乎要忍不住爆裂开似的。 他抬脚踹到了小孩子的身上,“你胡说!周举人家的闺女养在内宅,怎么会跟一条狗、一条狗抢……” 小孩子怔怔的看着脸皮有些扭曲的李成弼,察觉到身上的疼痛时,忙往一旁躲,一边求饶一边嚎,“李秀才,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抢你了……” 见小孩子求饶,李成弼不知为何想到了那日那些人,脚下的动作不但没有减轻停下,反而更用力的一脚踹上了小孩子的胸口。 “让你们嘲笑我,让你们看我笑话!让你们狗眼看人低……” “哇……”小孩子吓的嚎啕大哭,一边躲一边想爬起来,却几次都在快爬起时被李成弼踹趴下,鼻子都磕破了皮,出了血。 李成弼却看着那血越发的兴奋,抬脚还要再踹时,被斜地里甩过来的一条鞭子卷住了腿,往一旁狠狠一拽,他大惊失色,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狼狈的被攒到了地上。 “什么人?” “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李成弼,你可真有出息!” 沈婉姝手中挽着长鞭,居高临下的看着跌爬在地上的李成弼,满眼鄙夷。 另一边,苏木槿弯腰放下棉姐儿,半蹲下捏了小孩子的手腕,“槿姐儿,小屁孩儿要紧不?” 苏木槿沉着脸,点了点头,“看脉象似心肺有些损伤,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不然……怕是会留下病根。” 孩子还小,不会那么快发作,只会有一些胸闷气短,时间越长越会喘不过气,还可能会咳血,真到那个时候……就难办了。 “还秀才?我看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畜生!”沈婉姝气的俏脸发红,将长鞭陡然打了个破空响,一鞭子甩到了李成弼的背上。 “啪!” “啊!” 鞭响声与李成弼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李成弼疼的浑身冒汗,脸色发白,“你、你们当街殴打秀才老爷,是要吃官司的!” 沈婉姝嗤笑一声,“那你就去告官,也好让大家伙知道知道你堂堂一个秀才是怎样殴打欺负一个小孩子的!告官?可真要脸!” “你!”李成弼羞臊的勃然大怒。 “苏木槿!”李成弼咬牙,瞪着苏木槿,“就算我们没了婚约,可至少还是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表姐欺辱与我?” 苏木槿看都没看他,兀自扶了那小孩子起来,身量才不过到她手肘的位置,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你爹娘呢?” 小孩子红着眼摇头,“死了,先前那场大雨……我娘护着我,我爹救我娘……都死了。” 沈婉姝的鼻尖一酸。 苏木槿轻叹了一声,帮他扑了扑衣裳上的尘土,“那也不能偷别人银子,偷人东西是不对的。” “我知道,我爷爷快死了,我害怕……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的,我想把我自己卖了,可周举人不要,说我太小了,啥活都干不了……我不想我爷爷死,我爷爷死了,我奶奶也活不成了,我就成孤儿了……”小孩子咬着唇,满眼都是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苏木槿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带姐姐去看看你爷爷,姐姐懂些医术,看能不能帮上忙。” 小孩子的眼睛瞬间一亮,旋即一把抹了泪,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苏木槿,“姐姐会医术?” 苏木槿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爷爷,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苏木槿忙把他扶起来,小孩子立刻抓住了苏木槿的手,抓住了又猛的松开,双手在自己腰腹侧使劲搓了搓,才小心翼翼的伸过去揪住苏木槿的一小片衣角,抬眸希冀的看着苏木槿,又小心翼翼道,“姐姐,我带你们去……” 说完,扭头看了眼发髻散乱,形容狼狈的李成弼,飞快的说了一句,“李秀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你的钱的。” “这小孩儿……”沈婉姝有些心疼的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李成弼你还要不要脸,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们不在没看到没阻拦,李成弼会把这孩子打成什么样! 堂堂一个秀才,这副做派,简直,令人发指! “姝表姐,走吧。”苏木槿唤了沈婉姝,想把棉姐儿重新背起来,却被那小孩子抢了,一把将棉姐儿甩到了背上,身手麻利的像是天天都这样背人似的。 棉姐儿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稳稳的趴在了小孩子的背上。 苏木槿与沈婉姝都是一怔。 小孩子笑笑,“我捡了一个妹妹,跟这个小妹妹差不多大,长的可好看了,肉嘟嘟的……” 捡的? 怕是那场大雨后…… 果然,小孩子第二句话就是,“我坐在木盆里被水冲走的时候,看到她躺在木盆里哭,就把她带回家了。” 苏木槿轻叹一声,“你受了伤最近可不能再这么用力,棉姐儿还是给我吧。” “她叫棉姐儿吗?是木棉花那个棉吗?”小孩子听话的哦了一声,将棉姐儿从背上抱下来递给苏木槿。 棉姐儿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小孩子,“你怎么知道?” 小孩子挠了挠头,“我娘可喜欢木棉花了,还说以后有了妹妹就叫花木棉,我爹姓花。我现在的妹妹就叫这个名儿呢。” 沈婉姝啊了一声。 “还真巧。” 棉姐儿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满是惊讶,回头叫苏木槿,“三姐,他妹妹跟我一个名字呢。” 苏木槿嗯了一声,笑了笑,抱紧棉姐儿,与沈婉姝一左一右跟着小孩子往一处小巷子拐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李成弼一眼。 李成弼不敢置信的瞪着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整理了衣裳,顺了顺头发,然后,眼神阴冷的看着那个拐角,转身离去。 小孩子说自己叫花木桐,还说那是一种花,他爹说他出生时,一家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他爹就定了木桐花这个名字,因为木桐花有种寓意说的是为他的出生骄傲、满意,他爹希望他长大以后也成为能让他爹骄傲满意的人! 沈婉姝就在一旁笑,“这小子起名的方式跟苏家倒是挺像的,以花为名。” 苏木槿抿了抿唇。 哪里可能一样。 苏家给男丁起名以玉排辈分,名字也是以昌盛兴旺家业发达来起的,女孩则清一色的花名,除了老太太的两个亲闺女和大房两个占了国花的名儿,其他的哪个不是随意起的不起眼的小草小花。 老太太叫这,贱名儿,好养活。 几人说话间,很快走到了巷子深处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前,小院子只有两扇单薄的院门,虚掩着,花木桐伸手推开,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院子里正在屋檐下忙活着洗衣裳的妇人和婆子们正说着闲话,抬头看到他,笑着招呼,“桐哥儿回来啦?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受伤了?有人欺负你了?!” “哥哥!哥哥……”妇人一旁一个小不点的女娃娃高兴的叫了一声,丢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跑了过来。 花木桐笑嘻嘻将女娃娃接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妹妹真棒。” 随后,朝妇人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小心跌了一脚,崔婶儿,你忙你的,我带了大夫看我爷爷。” 被唤崔婶儿的妇人已经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手,看着苏木槿跟沈婉姝,将花木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把自己个给卖了?” 花木桐沮丧的摇头,“周举人不要我,说我只会吃啥都不会。” 崔婶儿噗嗤笑出声,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要你就对了,你把自己个给卖了,你爷奶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亏的是周举人没买你……” 花木桐蔫儿吧着,乖乖的听崔婶儿说完,崔婶儿倒不好意思当着苏木槿几人的面一直说,笑着似往常那般嘱咐了两句,让花木桐带着他妹妹先进去跟他爷奶说一声,这厢却对苏木槿三人叹了口气道,“姑娘们心善,若能治好花家老爷子的病,还忘伸一把手,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可就是家里苦成这样,他也没想着丢了他那个捡回来的妹妹,可见的是个好的,姑娘们帮他这一把,这孩子以后一定会孝顺你们的……” 沈婉姝诡异的瞪着崔婶儿,胳膊肘拐了拐苏木槿,苏木槿笑了笑,压低声音解释道,“崔婶子以为我们买了花家小弟弟。” 崔婶儿闻声顿住了话。 沈婉姝尴尬的轻咳一声。 恰好这时,花木桐扶着一个老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见状,沈婉姝胡乱的朝崔婶点了点头,拉着苏木槿走了过去。 花木桐仰着的小脸满是笑容,“奶奶,这就是会医术的……” 他的话一顿,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苏姑娘。” 苏木槿挑了挑眉。 沈婉姝讶然的看着他。 花奶奶伸出干枯的手似乎想握苏木槿的,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苏木槿忙伸手握住,笑道,“花奶奶。” 花奶奶惊喜的哎了两声,“多谢姑娘,苏姑娘。” 说着,就要往地上跪,苏木槿忙把人拉了起来,示意花木桐带他们去看病人。 花木桐欢喜的回头叫了一声爷爷,领着几人进了屋。 祖孙四个住着一间屋子,外面走廊上堆满了编好的柳筐和一些柳条,屋子里靠墙角放着一张大床,另一侧放着一张小床,两张床几乎占了整个房间面积的二分之一,另,还有一个破旧没有柜门的小衣柜,下面摆着几双碗筷,上面放着几件摞补丁的衣裳,还有一张小桌和两把凳子,旁的便没有了。 沈婉姝与苏木槿交换了一个眼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将棉姐儿放下,花木桐的妹妹睁着大眼睛,看了看棉姐儿,笑眯眯的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带你出去玩儿吧,我们院子里好多好玩儿的。” 棉姐儿抬头看苏木槿,苏木槿笑着点点头,“跟花姐姐出去玩儿吧。” 棉姐儿欢快的点着头,跟花家小姐姐手牵手的出去了。 沈婉姝给苏木槿使了个眼色,出了院子,在廊下看着花家小姑娘带着棉姐儿东家窜窜,西家窜窜,不一会儿,串出一串儿小萝卜头,在院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屋子里,苏木槿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给花家老爷子把了脉,微微蹙眉问花木桐与花奶奶,“花爷爷最近是不是咳血了?” 花奶奶连连点头,抬手抹着眼泪儿,“可不是吗?这都好几天了,每天都会咳一点血出来……姑娘,他这……是不是……” 花木桐的双眸先是一亮,后希冀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摇头,“花爷爷是不是受过伤,这里。”她比划着花爷爷胸口的位置,问祖孙两个。 这一次,花木桐的眼睛更是明亮,点头如捣蒜,“我爷爷年前送干柴去周家卖,周家那黑心的管家一大担的柴只给了三个钱,我爷爷想多要点,被他一脚踹到了胸口,好半天才爬起来……苏姑娘,是不是这个伤让爷咳血的,我爷爷是不是还有救……” “不是什么大病,但老人家年纪有点大,我先施个针,让花爷爷静养一段时间,再吃一些补血益气的东西,问题不大。” “真的!我爷爷不用死?”花木桐满脸兴奋,声音却有些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抿了抿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爷爷当然会死……不过是百年之后,人总是要入土为安的不是吗?” 花木桐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一边点头一边应,“苏姑娘,你快给我爷爷施针吧。” 苏木槿略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我今日出门的急,没有带银针出来……” “我去找文殊兰要,一会儿就回来。”沈婉姝笑着打断苏木槿的话,话声落,人摆了摆手,奔出了院子。 苏木槿便与祖孙三个闲聊起平日的营生,得知靠花爷爷每日捡柴禾,编一些柳筐子卖,花奶奶替人缝补浆洗衣裳挣钱,八岁的花木桐跟着花爷爷学了一手编筐子的手艺,花爷爷一病倒,家里全靠花木桐跟花奶奶,就连三岁多点的花木棉都知道要帮着帮奶奶洗衣裳挣钱给爷爷看病。 苏木槿听的叹了一口气,庄户人家难,活在金水镇的人也不容易。 沈婉姝很快赶了回来,身后跟着文殊兰身边的浮霜,见到苏木槿,浮霜笑着抱拳,“苏三姑娘。” 苏木槿点了点头,接过沈婉姝拿来的银针,帮花爷爷行了几针,顺了气,又写了一张药单递给浮霜,“劳烦你跑一趟,银子先……” “记在我家少爷头上。”浮霜嘿嘿一笑,“来的时候,少爷已经吩咐过了。” “那代我谢谢你家少爷,对了……桐哥儿。”苏木槿侧头看花木桐。 花木桐忙应声,“苏姐姐。” “你胸口也被踹了一脚,伤的不轻,躺下来我也给你走一遍针,刚好跟你爷爷一块儿吃药。” 花木桐揉了揉胸口,大咧咧的摇摇头,“没事儿,我能捱得过去。” “现在能捱得过,等你年岁大一些,会跟你爷爷一样咳血的。” 花奶奶吓坏了,忙推着花木桐,“桐哥儿,听苏姑娘的。” 花木桐犹豫的看了浮霜一眼,苏木槿笑笑,“药钱有人帮你垫着,回头你什么时候有银子了,再还便是。” “谢谢苏姑娘,苏姑娘真是大好人……”花奶奶连声道谢,又推花木桐,“桐哥儿!” 花木桐这才点了头,让苏木槿帮着施了针,另开了药方一块儿递给浮霜,浮霜笑着应了去拿药。 浮霜骑马跑的快,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放下两串药包,并一些吃食,“苏姑娘,可要小的叫辆马车送你们回去?” 苏木槿摇摇头,浮霜告辞离去。 叮嘱了爷孙两个一些注意事项,苏木槿与沈婉姝带着棉姐儿也离开了。 花木桐牵着妹妹与花奶奶站在院子门口,直看着三人身影消失才转回去,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忙活着,生活有了奔头,人瞬间就有了精气神儿。 崔婶儿笑呵呵的来帮忙。 苏木棉拉了拉哥哥的手,将攥在手心里的一块银子递给哥哥看,“那个漂亮大姐姐给我的,说给爷爷和哥哥买好吃的,哥哥……” 花木桐一怔。 “……姐姐说,爷爷和哥哥最近不能干重活,不然药就白吃了,让我们拿着这些银子先过活,她们过段日子再来看我们……” 花木桐的眼圈一红,叫了声爷爷奶奶。 两个老人家也红了眼眶。 崔婶儿拍着腿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还有这么好的姑娘,你们花家可算是遇着贵人了!” “可不是吗?” 花奶奶抹了把眼泪,拉过孙子和孙女,跪在地上,朝院门口磕了两个头,“你们兄妹记着,不管你爷和桐哥儿的病能不能好彻底,人家都是咱们的恩人,做人要记着报恩!” 兄妹两个重重点头。 至于苏木槿后来发现兄妹两个聪慧异常,寻人教导,两人都成了苏木槿身边不可或缺的臂膀之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聚仙阁,文殊兰瞪着桌子碎成渣渣的纸屑,拍着脑门儿仰躺在美人榻上,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唤浮云研墨,将苏木槿的反应写了,又写了一些零碎的事,末了,问他今年还有没有空过来。 顾砚山的信半个月后才到,没说什么时候过来,只说一定会过来,文殊兰将信一丢,又去忙活饭馆的改建。 盛老爷子对苏木槿的图纸很感兴趣,几乎是看到图纸的瞬间,就主动应承了改建工程。 因为不时要跟苏木槿商量细节,苏木槿也三天两头的往镇上跑。 这一日,苏木槿刚到聚仙阁没多久,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去小饭馆那找盛老爷子,苏四叔和苏连华突然找了来。 “你爷已经知道了你跟李秀才退亲的事儿,村里面不知道怎么传出了闲话,说你攀上了文家少爷,要……学丹姐儿与人……” 苏连贵皱着眉脸色很是不好看。 苏连华在一旁接着苏连贵未完的话,说道,“槿姐儿,你放心,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文少爷爹跟你四叔都见过,性子虽然跳脱,为人却很正派,不会做出什么逼人为妾的事儿,只是……你是女子,与男子出行难免遭人诟病,要不,还是与爹回去吧?咱们现在分了家,爹努力一些,一个月也能攒下不少银子,足够养活咱们这一家子……” 苏连贵立时皱眉不赞同的看了苏连华一眼。 苏木槿略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眸底的神色。 她沉默着,没有出声。 苏连华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开口,侧眸看了看苏连贵,想让苏连贵也开口劝一劝,苏连贵摇了摇头,槿姐儿行的正坐的端,有心人要陷害,难道躲在家里就能躲的过去? 二哥怎么会这么想! 良久后,苏木槿抬头问苏连华,“爹,你觉得我会为文家的钱财入文家为妾吗?” 苏连华忙摇头,“爹从来没这么想过。” 苏木槿抿唇一笑,“既然爹相信我,那这样的流言就不用理会了……” 苏连华动了动唇,被苏连贵在身后拽了拽,便没有及时出口。 “……我与文家少爷只是生意上的合作,我们是朋友。那些流言……我来想办法解决,爹不用管。对了,娘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让他管,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苏连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总觉得女儿大了不需要他了。也是,他跟梅娘表现的太差劲儿了,槿姐儿这是信不过他们了。 “你娘身子好多了,最近在咱们院子里开了一个小菜园,种了你最喜欢吃的黄瓜番茄,等能吃了爹给你送点来……” 苏木槿笑着点头,“谢谢爹娘。” “这孩子,跟自己爹娘也这么客气。”苏连华笑着像往常一般打趣女儿,心里却有种惶惶不安感,感觉沉甸甸的,很难受。 苏木槿笑了笑,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蹭到他怀里撒娇,眼底也没有了素日的那种濡慕。 苏连贵瞧着父女俩一问一答有些公式化的互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说人心不能伤,伤了破了就再也缝补不回来了。 槿姐儿,是真的被伤狠了。 “你爷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二房如今分了家,你有爹娘在,婚事轮不到他一个爷字辈的做主。若是咱们村里有人递话给你,让你回去,你不用理会,家里有你四叔四婶和你爹娘,不会让你吃亏的。”见苏连华一直不表明态度,苏连贵无奈的又叹了一声,开口把四房的态度说了,又帮衬的拉上了四房。 苏连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你放心,有爹娘在,爹娘为你做主。你什么时候想回家,找人给爹捎个信儿,爹跟你娘亲自去苗家寨接你!” 苏木槿面带微笑的看了看苏连华,朝二人点头,“谢谢四叔,谢谢爹。” 苏连贵忍不住又要叹气。 苏连华的神色也不好看。 兄弟两个走出聚仙阁好远,还看见苏木槿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二哥,咱们来时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 苏连华有些蔫儿,朝苏连贵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想着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槿姐儿是不是消了气儿……” “二哥!”苏连贵扶着额,满头怒火,“棠姐儿跟大房想毁了槿姐儿,差点害死槿姐儿!什么叫消气?这样的气是能消的下去的?!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跟二嫂看事情不是一向最清楚明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装傻充愣逼槿姐儿?!棠姐儿是你们的孩子,槿姐儿也是!你跟二嫂以前不是挺疼槿姐儿的吗?现在为什么一直偏袒棠姐儿?二哥,你跟二嫂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苏连华的瞳孔猛的一缩,神色瞬间一凛,很快回复如常,摇了摇头,苦笑道,“是二哥魔障了,总跟你二嫂想着让她们姐妹两个能和好……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二哥想想你和二嫂没了的那个孩子,想想你们能不能原谅大房,再来要求槿姐儿吧。”苏连贵做了十几年中人,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苏连华的反应早被他看在了眼里。既然二哥不想说,他也不勉强,只是,以后槿姐儿那……不能太指望着二房了,他得回头跟云娘商量一下,衣裳鞋袜婚配什么的,他们当叔叔婶婶的多给惦记着点儿,特别是村子里那些无的放矢的糟心话,他非揪出来是谁传的打上门去不可! 好好的敢败坏他们家槿姐儿的名声,就要做好跟他们四房干一架的准备! 苏连贵朝门口站着的苏木槿远远的摆了手让她回去,转过身不看苏连华大踏步的离开了。 苏连华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回头去看聚仙阁的门口,就见苏木槿也转身进了里面,神色不由晦涩难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那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和蹒跚。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回了十八里寨,苏连贵先回自己屋与裴氏说了今日的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裴氏立刻就点了头,“不说槿姐儿救过我和栀姐儿还有腹中孩子的命,就是她是我们苏家的孙女,这事也不能轻易姑息!不然……以后村子里那些三姑六婆还不可着劲儿的践踏咱们苏家的女孩儿!至于你说的衣裳鞋袜都是小事儿,我前几日刚做了一身,鞋面还有几针没绣好,过两日就得了一身,到时候你捎去给槿姐儿。婚配这个……等两年吧,咱们现在手里哪有什么好的?等两年,你能在芳华园站住脚,接触的人自然多了,那里面不是有些非富即贵的吗?咱们踅摸着给槿姐儿找一家,家里不需要太有钱,人踏实可靠稳妥最好,有功名最好,没功名做个田舍翁其实也挺好,咱们做两手准备,多相看留意着,到时候再问问槿姐儿的意见。就是二房那边……会不会觉得咱们多事?” 裴氏蹙着眉,看丈夫,“我总觉着二嫂他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怪怪的……按理说,孩子做错了事坦坦荡荡的承认就好,可他们竟然瞒着槿姐儿……现在又一门心思想让槿姐儿原谅棠姐儿,这、这怎么可能?别说槿姐儿一个孩子,就是我……只要想想大房差点害死我和孩子还有栀姐儿,我就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剁了他们去喂狗,怎么可能原谅?死也不可能!” 裴氏气的胸脯直喘,一副恨极的模样。 苏连贵忙抚上裴氏的后背,帮她轻轻顺着,“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要害咱们二房,为什么要原谅?就因为那狗屁的血缘?呸!你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我也没打算原谅他们!现在就这么处着,等过些年,他们从镇上搬回来,我们就搬出去住,不跟他们再有什么交集。” 裴氏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爹娘……咱们还能往外搬,不然,就你爹娘那脾气,咱们搬出去等于分家,你觉得老爷子会答应?二房分家他就觉得丢尽了脸面,恨二房恨的要死,咱们啊……” 裴氏死心的摇了摇头,笑容苦涩。 “没戏。” 苏连贵拍抚裴氏的手顿了顿,笑着宽慰妻子,“总会有机会的,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先等你生下孩子,这两年我也好生留意着,帮槿姐儿选好人,就该栀姐儿了,嫁妆这块儿咱们也要准备了,还有嘉哥儿,年前大夫不是说他学的很好吗?他若能走科举考上秀才举人,几个孩子的婚事就都不愁了……” 裴氏也笑了,嗔瞪他一眼,“只会做美梦。” 苏连贵哈哈大笑,笑罢,凑到裴氏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裴氏眼睛瞪的大大的,眸底光芒流窜,“真的?你不怕老太太……” “怕什么?爹娘能帮着大哥欺骗二哥养大哥一家,又时常接济他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少报一些工钱?”苏连贵眯了眯眼。 裴氏的眼睛突然红了,眼泪说下就下,苏连贵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裴氏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跟你三哥一样,家里人死活都不管不顾了,一门心思要孝顺呢。” 想到三房夫妻如今的模样,苏连贵无语的摇了摇头,“三哥自卑心太重,又是个愚孝的……” 剩下的话便不说了。 裴氏见丈夫脸色不好,聪明的换了话题,与他商量着每个月多出的工钱怎么安排,每个月留多少银钱,给槿姐儿和栀姐儿的嫁妆怎么算,孩子出生以后,她能寻着什么营生也挣一些零花钱回来…… 两人正憧憬着蓝图,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叩响。 “四哥,爹叫你过去。” 苏姚黄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嗓子,转身走了。 两人同时怔住。 “肯定是问你槿姐儿的事,你想好怎么说。”裴氏叮嘱苏连贵。 苏连贵点头,“放心吧,爹装瞎子聋子跟着娘起哄,我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听他们颠倒是非黑白。” 裴氏笑笑。 苏老爷子叫的不仅有苏连贵,还有苏连华,甚至连三房的苏连富也叫了。 苏连富的腿脚因为几次不注意,天热的时候还感染了一次,这会儿虽然大好了,却留下了病根儿,走路快的时候会一高一低,有点跛。 那模样,与苏连华的脚倒有些相似,不过苏连华是脚筋断了重新接上,脚筋有点短造成的跛,苏连富则是被自己作的。 按小张叔的话说,“没事瞎乱动什么?每次都是快好的时候拖拉着腿出门儿,不是扭伤了筋骨,就是感染化了脓,不是我拿药堆着,你这腿就废了!” 梁氏这才害怕,后面每次闹事苏连富要为苏老爷子出头表现自己的孝顺时,开始不要命的拦着苏连富。 可到底是已经伤了,而且因为养的不好,很可能每年冬天会腿疼难忍,干不起走街串巷卖货郎的行当了。 为这,梁氏哭了好几个晚上,苏连富也沉默了好几日。 就这样了,梁氏数落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几句,苏连富也不许,梁氏只要一开口,苏连富就会动手,脾气比先前更暴躁。 苏连贵劝了几次,苏连富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就会打梁氏,说梁氏跟四房嚼舌根了,不然老四怎么知道他动手打媳妇? 梁氏哭着冲到裴氏面前,让他们家不要多管闲事,她丈夫打死她也轮不到他们出头。 裴氏气的倒仰,险些动了胎气,晚上就跟苏连贵说了,苏连贵气的脸色铁青,想去找苏连富说道说道,被裴氏拦住,“说什么说?一个两个都有病,说的通才怪,不许去!我倒想看看等兴哥儿跟茶姐儿回来,他们夫妻两个怎么跟孩子解释!” 苏连贵只能叹气。 苏连富看见苏连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老四也来了。” “爹,娘,三哥。”苏连贵站到一旁,朝苏连富扯扯嘴角。 苏老爷子黑着脸嗯了一声,苏老太太没好气儿的瞪着苏连富,“老四,三丫头跟李家退亲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苏连富摇头,“我也是刚知道。” “当着你娘老子的面你还敢撒谎!”苏老太太鼓着眼,抬手指着苏连富,口中的唾沫险些喷到苏连富脸上,“你们四房跟那一家子祸害走的那么近,会才知道?他们傻你也傻吗?李家现在虽然就周寡妇他们两个孤儿寡母,可他儿子那是咱们十八里寨唯一的秀才,以后是要当官的,他要是当官我们就是姻亲,以后有多少好处……” 苏连富微微闭了闭眼,出声打断苏老太太的话,“娘,李成弼此人心眼狭小不堪大用,即使他当了官,我们苏家也沾不上一分一毫的便宜。” 话落,不等苏老太太跳脚,立刻直面黑着脸沉默的苏老爷子,“爹,你叫儿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老爷子扫了眼气的脸色难看的苏老太太,抬眸看着苏连富,“你现在连听你娘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连富心里一咯噔,他爹这是闲久了要找茬儿啊。 “爹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园子那边还有不少事忙活,我不过是不放心嘉哥儿他娘回来看一眼,这就走了。”苏连富没有回答苏老爷子的找茬,淡淡道。 苏老爷子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阴沉沉的看着苏连富,“老四,你好的不学,倒学会你二哥这副做派了,可真是兄弟情深!” ------题外话------ 更新来了,明天看情况,小栖爆更好不好?一万打底的爆更…… 推荐小栖完结文:《一品农家女》、《掌家商女在田园》 一样的种田文,不一样的田园风光、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正文 179 不作死就不会死 苏连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爹,文家不是开慈善堂的,儿子在文家没有一点根基,一群人在等着抓儿子的小辫子好把儿子赶出文家,儿子是真的很忙很艰难……” 见儿子示弱,苏老爷子的脸色稍稍缓了缓。 “你先前做中人不是挺好的,怎么想着去给文家打工?那些有钱人家……即使没签契约,也是拿铺子里的掌柜当下人使唤的,你何苦去遭那份罪。” 苏老爷子先前给别人做过掌柜,总觉得低人一等,想着老四现在的处境就有感而发想到了自己先前,面上便多了几分慈和。 苏连贵飞快的扫了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一眼,目光垂着,眸底晦涩,唇角自嘲一笑,“爹说的是,做中人虽然自由一些,但所赚银钱着实不够花销,眼见嘉哥儿马上要科考,栀姐儿与桐姐儿年岁越发大,小儿子马上要降生,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太多,文家给的工钱略高过中人……儿子也是考虑许久,想着爹当年既然能经营好那么大一个铺子,还做到了大掌柜得主家信赖有加,儿子也定是有这份能耐的,是以,才接了这份差事。” 瞧着苏老爷子甫听到他提起银钱不够花销,立刻拉长的脸,苏连贵心中叹了一声,话头一转,说起苏老爷子年轻时做大掌柜的事,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苏老爷子的马屁,苏老爷子的脸色立刻阴转晴,眉梢眼角甚至漾开几抹得意之色。 苏连贵抿了抿唇,满目嘲讽。 没想到,他与方管事学的这些说话行事的技巧,先用在了自己亲爹身上。 苏老爷子唉了一声,“你既然有这个雄心壮志,去好好磨砺一番也好,只是记着,咱们苏家是有脊梁骨的,切莫为了些许绳头小利,折了腰。” 说到最后,苏老爷子陡生几分当年的豪气来。 他当年可不就是急流勇退,在主家竭力挽留时,带着满盆金钵回了十八里寨,置下了这份家业。 苏连贵垂首应是,一脸受教的模样。 苏老爷子一脸欣慰,几乎忘了叫兄弟二人过来所谓何事了,开始教起苏连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门道儿来…… 还是苏老太太见苏老爷子被苏连贵带偏了道儿,着急的跺了跺脚,硬生生截住了苏老爷子的谆谆教导(其实并不),“老头子!” 苏老爷子被突如其来的喝叫惊的一哽,险些喘不上气儿,没好气的瞪苏老太太。 “不是说好问他们两个这亲事咋处理呢吗?你咋扯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了?”苏老太太皱着眉不满的嘟囔道。 苏老爷子虽然不喜,但这会儿也想起来他叫两个儿子来是有正事的。 看着眼前还一脸求知若渴的儿子,苏老爷子轻咳了咳,语气较先前柔和不少,“老四啊,回头有空爹再教你,今儿个叫你们兄弟两个来,是说三丫头跟李家李秀才这亲事……老四,你跟二房最近走的近,他们跟李家是什么时候退的亲,怎么退的亲,你跟爹好好说说。” 苏连贵摇摇头,“爹,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就今儿个早上,我去镇上寻人,听酒楼里那些伙计说起,才知道。李家秀才不知怎的看上了周举人的闺女,要跟槿姐儿退亲,定亲流水席都摆好了,可巧他们家叫的是文家的席面。爹也知道,槿姐儿因为先前与文家少爷一同救了县太爷夫人娘家侄女的事而相识,文家少爷就卖了槿姐儿一个好,把这事儿透露给了槿姐儿……听说,为这退亲,李秀才当时还想污蔑槿姐儿的清白,觉得槿姐儿是庄户人家的闺女,与他的前程无半点助力,唉,说来是我们这些当爹娘叔伯的没有本事被人看了轻……爹,您说这样心思龌蹉的人家,不退亲还留着过年吗?” “你这意思……”苏老爷子皱了皱眉,“是李家看不上咱们苏家,要寻了三丫头的错处拿捏着咱们苏家退亲?” 苏连贵正然的点了点头。 “黄毛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如此瞧不起人,真当他自己已经是官老爷,可以摇尾巴了!你娘原先跟我说她见过李秀才背地里对他娘颐指气使说他两面三刀不是良配,不让三丫头与他们家结亲,我还当你娘是不喜二房……” 苏连贵瞥了眼苏老太太,虽然知道这是自己亲娘,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爹,你说的对,我娘她本来就是不喜二房,那会儿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阻止二房与李家婚配的! 就连苏连富也神色诡异的瞧了苏老太太一眼。 苏老太太被苏连富看的火大,一巴掌拍了过去,“看啥看!” 苏连富忙垂下了头,“娘,我没、没看啥。” 苏老太太气呼呼的瞪了苏连富一眼,转头去看苏连贵,“老四,苍蝇可不盯无缝的蛋,你咋就知道不是三丫头做了败坏自己闺誉的事遭了李秀才嫌弃,人家才想退婚的!我听老大家的说,那丫头先前还瞧上了李家少爷……”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槿姐儿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己搞坏自己的名声?这对她有什么好处?”苏连贵瞬间冷下了脸,打断苏老太太的胡言乱语,“爹,娘这些话可不敢传到外面去,不然别人以为我们苏家不会教女儿,十里八村若是传开了,家里的女孩子还怎么为人?怎么说亲?妹妹比丹姐儿还大半岁,过了十月可就十六了。” 若说苏老爷子最在乎什么? 面子,名声。 如果外面传出苏家女孩闺誉有损不能娶的流言,那他这个一家之主首当其冲,丢人不说,一个治家不严,管教无方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作为一向自诩能管理好十八里寨,当好里正的苏老爷子而言,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啪啪啪的那种。 试问,他怎么能忍? 是以,他的脸不但立刻拉长了,还黑沉沉的瞪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一脸懵逼,“咋、咋还能坏了姚黄的亲事?说的又不是姚黄。” 她先前也没少说那小贱人的坏话啊…… 啊! 难不成是因为那些话,所以姚黄才没人说亲? 若问苏老太太这会儿最在乎什么? 苏姚黄的亲事。 马上要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娇生惯养的,做饭不会绣花不会裁衣不会缝补不会啥啥都不会,媒婆一听,哪怕是里正家的闺女都绕着走。 这闺女哪个庄户人家敢娶?娶回来那就是供奉在正屋里的一尊活菩萨啊,他们庄户人家可养不起! 苏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苏连贵一句话说到了两个人的痛处。 苏老爷子冷着一张脸,怒斥苏老太太,“以后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三丫头再有不是,那也姓苏!关起门来咱们自家怎么说都是自家的事,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跟人胡说八道,败坏了咱们苏家的名声,你就给我滚回你们张家去!” 苏老太太打了个激灵,见苏老爷子这么生气,忙应声,“不说不说。为了姚黄的亲事我也不会胡说,老头子你放心好了。” 苏连贵挑了挑眉,第一次觉得他以前做中人时能出单拉到客户,纯粹是有一张不要脸皮的脸,而不是会说话。 真正的会说话,是像他现在这样的。 明明是在指责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一个管教无方一个满嘴胡说八道,却让两人都觉着他是为了他们好,啧啧……收到的效果真是让人意外的满意。 苏连贵跟着方管事学了那么久,初试锋芒就一击即中,成果还是不错的。 他心中嘿嘿乐了半响,回头将这炫耀给裴氏听,裴氏无语的看着他,跟肚子里的小儿子嘀咕,“可不要学你爹,一肚子的坏水儿。” 苏连贵哈哈大笑。 警告过苏老太太,苏老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始终好不起来,“老四,听你刚才的话,李秀才要娶周举人的闺女?” 苏连贵摇头,像苏老爷子适才的模样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爹,不是要娶,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跟槿姐儿互相交换过婚书后,立刻就跟周家写了婚书,这会儿,估摸着,都去衙门报备过了,单等良辰吉日就给娶过门了。听文家的伙计说,李秀才的娘对周家小姐满意的不得了,对周家的陪嫁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直说幸好没娶苏家姑娘,不然哪有那么多陪嫁……” 苏连贵继续上眼药。 苏老爷子冷着脸,呵呵冷笑,“如此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不修品德之人,老头子就看着他怎么当官发财!” 发个棺材板的死人财!呸! 苏老太太急了,“他娶了周举人的闺女,姚黄怎么办?” “胡说什么,姚黄跟他李家有什么关系?!”苏老爷子冷眸立刻瞪过去,满脸阴鸷,苏老太太顿时不吱声了。 苏老爷子这才看着苏连贵,“老四,这件事你去跟你二哥说一声,与李家的亲退的对,李家既看不上咱们苏家,咱们也无需扒着他们李家不放,让他且放宽心,爹当着这个里正,就绝不会让人玷污了苏家名声。让三丫头最近不要再惹事,好生呆着。” 以前总觉得他爹说话中听,现在想来,这些话句句都是话中有话,意义非凡啊。 什么让二哥放宽心不会让人玷污了苏家名声,还不是怕二哥找李家算账把这事捅到了明处被村子里的人背后说闲话。 苏连贵面上神色不变,点头称是。 话告一段落,苏老爷子朝苏连贵招了招手,苏连贵往前走了两步,苏老爷子正要说什么,冷不防瞧见一旁眼巴巴瞅着他的老三苏连富,眉头一皱,眸底掠过一抹嫌弃,朝他摆了摆手,“没事了,老三,你且回去吧,今儿个说的话记得烂到肚子里,谁都不要说。” 苏连富忙点头,诶了一声,听话的拖着脚走了。 苏连贵瞧着他那脚,不是滋味的别开了头。 苏老爷子拉着苏连贵说了一通他年轻时候当大掌柜时的心得体会,苏连贵一脸欣喜若狂、受教非浅的模样很是愉悦了苏老爷子。 直到苏连贵说再不走就要被人揪着小辫子扣工钱了,苏老爷子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苏连贵,又大手一挥,与苏老太太道,“以后,老四交上来的钱少三成,给五成就行了,家里有那么多张口吃饭,可得松着点儿。” 苏老太太在一旁,愣住了。 苏连贵眼睛一亮,满连声道谢,“谢谢爹,爹的教诲儿子都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干,争取像爹一样也做个大掌柜给爹长脸!希望儿子也像爹一样能给子孙攒下这么一份家业。”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头,“好小子,咱们家除了你大哥就数你最像爹了,好好干,爹看好你!” 苏连贵别开头揉了揉眼,回过头时,眼睛有些发红,很是感性的重重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屋。 苏老爷子背着手目送苏连贵进了四房,依然满脸笑容。 苏连贵关上门就猛拍自己胸口,梆梆作响。 裴氏看他眼睛发红,又这么拍自己,吓了一跳,“他爹,这是怎么了?老爷子跟老太太骂你了?” 苏连贵忙摆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裴氏,“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云娘,槿姐儿真是我们四房的贵人!你知道吗?我刚才……刚才……” 他凑到裴氏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裴氏茫然的啊了一声,片刻后反应过来,脸上兴奋的都涨红了,一把揪住了苏连贵胸前的衣裳,“真的?三成?你没听错?老爷子让咱们四房少交三成?” 苏连贵不迭的点头。 裴氏喜极而泣,“好,好,太好了!你现在每个月明面上说的是五两银子,原本要交上去八成四两,现在少三成,咱们就能多攒下一两半,一两半啊!对了,槿姐儿一个人住她姥姥家,虽然是亲戚,但总归不姓苏,你回头给槿姐儿送点银钱过去,免得她想买个什么东西还要开口问沈家人要银钱,即使沈家人不介意,传出去总归对槿姐儿的名声不好。” 苏连贵哈哈直笑,再次凑到裴氏耳边,说了几句,这次,裴氏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这、这、……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连贵点头,“槿姐儿压根没把芳华园放在心上,听方管事的意思,那些红利虽没在槿姐儿名下,受利的却还是二房。” 裴氏蹙了蹙眉,“没听二嫂提起过啊,而且,看二房如今的吃穿,好像……” 裴氏这么一说,苏连贵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仔细想了片刻,眼睛微微一亮,小声跟裴氏说了,裴氏这才点了头,“这样也好,业哥儿跟盛哥儿出息了,二房也出息了,槿姐儿她们姐妹也跟着沾光……” 苏连贵笑着点头。 裴氏却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就是棠姐儿,我每次想起来就膈应。” 苏连贵无奈,搂了搂她的肩膀,“左右槿姐儿现在住在她姥姥家,两人见不着面,两厢也相安无事,再一个,槿姐儿最近正打算在镇上开小饭馆,听她的意思,像是要从沈家搬出来,一个人住到镇上去,真这样的话,到时候让栀姐儿和桐姐儿多去镇上走走,给槿姐儿做个伴儿帮个忙什么的,嘉哥儿那边回头我也叮嘱一声,让他有空就去照应照应槿姐儿。” 裴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巴又叹了一声,“算了,二嫂眼下听不进劝,我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了再去劝吧。” 苏连贵笑着点了点头,与裴氏又交待了两句,出去隔壁屋叫了女儿来陪裴氏,才快步离开家,奔去村口坐了过路的牛车赶往芳华园。 …… 另一边,苏连华回到篱笆院,沈氏一脸希冀的望着他,苏连华对她笑了笑,却是满目苦涩。 沈氏失望的垂下头,“槿姐儿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给槿姐儿一点儿时间,这事刚过去没多久……”苏连华走过去劝慰沈氏,话没说完就被沈氏摇头打断,她抬着头看着苏连华,双眼有些红,“华哥,槿姐儿……是真的怪我们了。” “槿姐儿跟你一向亲近,不会真怪我们的,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苏连华的喉咙有些发干,脑海里回想起在聚仙阁时,槿姐儿对他的疏离和对他们夫妻的不信任,一时哽的说不下去。 沈氏难过的湿了眼眶,抓着苏连华的衣袖,“华哥,你说,我现在去求槿姐儿,我去求她我错了,我跟她说都是我的错,她能原谅我们吗?” “梅娘,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苏连华闭了闭眼,“你若现在去找槿姐儿,她肯定会像在苗家寨那样说,她没有生我们的气,她理解我们做父母的想法,她只是……她只是不想姑息棠姐儿,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做错了,不然,她不会自己跑去把亲事退了却连一声都没告诉我们……” 想到这,苏连华有些难堪的别开了头。 沈氏的脸一白,揪着苏连华衣袖的手慢慢松开,神色颓然,“退了也好,现在的李成弼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李成弼了,槿姐儿嫁给他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苏连华认同的点头,“周寡妇一直看槿姐儿不顺眼,即使槿姐儿这次不退亲,我也是想等家里事情都安顿了,找个时机跟李家把亲事退了的,槿姐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婚书你拿回来了吗?” 听到沈氏的问话,苏连华脸色一变,与沈氏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我没提。” 他当时只顾伤心槿姐儿的态度,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找个机会去要回来吧。” 苏连华点头,扶起沈氏,“你身子还没好彻底,别在外面吹风了,回屋吧。” 沈氏点点头,两人一道慢慢走回了屋。 苏海棠蹲在篱笆院外的树荫下,听着二人的脚步走远,手中的木棍一棍一棍戳着地上一个蚂蚁窝,蚂蚁四处逃窜,她却一个都不放过,拿着木棍戳戳戳,直戳的蚂蚁窝周边全是蚂蚁的尸体,才愤愤的丢开木棍,抬脚朝村子里跑去。 翌日下午,周寡妇跟村里媳妇婆子摆理说苏木槿看不上他们家要攀龙附凤,他们家李弘载被逼无奈只好忍痛退亲,又恰好被周举人看上时来运转时,被苏老爷子与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当场抓住。 苏老爷子气的立刻着急了全村人,将从苏连贵那听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暗暗嘲讽了李成弼手段卑劣明明自己想退亲却借妇人之口毁他苏家名声,要周寡妇立刻正名,否则,他苏家定会去县衙求县太爷给个公道,让县太爷撸了李成弼的秀才之名。 周寡妇吓的面如土色,忙反口说她只是图个口快,事实是周家看上了他们家李弘载逼着她儿子跟苏家三丫头退亲,他们家也是被逼无奈,巴拉巴拉…… 苏老爷子这才放过她一马,冷厉叮嘱她以后说话再敢满口胡说八道就滚出十八里寨。 周寡妇嘴里咕哝了两句,谁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苏老爷子带着一群人拂袖而去,周寡妇往地上啐了一口,回头还想说什么,一扭头,一村的男女老少都撇着嘴看着她,满脸鄙夷。 “占了人家二房多少年的便宜,咋还有脸说三丫头的坏话?还要不要脸了!” “我看就该让老二两口子出来跟他们家算一算这些年他们吃喝了老二家多少银钱,反正如今人家攀上了周家,听说周家老有钱了,李家该把那些吃进去的钱给吐出来了……” “嘿,就周寡妇这样儿的,你让她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她会吐吗?” “可不是,乡里乡亲多少年了,你见过周寡妇往外拿东西的?” “你可别说,周寡妇还真是只往家里捞东西,还没见她给谁家过好处……” “人一个寡妇年纪轻轻的带着一个孩子,够不容易了,你们说这话亏不亏心……” “哎呦,这话说的,李秀才的爹当年在咱们十八里寨那也是有钱的,周寡妇要是好好守着,哪能沦落到靠亲家接济的地步?你瞧瞧她都干了些啥?变卖土地去镇上开铺子,结果铺子没开起来,家底赔了个精光,我看要不是有苏家二房,这母子俩早不知道怎么饿死的了!现在攀上了周家,背地里又把苏家三丫头贬低成这样,嘿嘿……都说日久见人心,还真是贱人心哟……” 周寡妇气的倒仰,指着开口的媳妇大骂,“你说啥!你说谁是贱人?” “谁接话谁是呗。”媳妇子才不怕她,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小板凳临走又暧昧不明的上下打量着周寡妇,“听说周寡妇在镇上跟好多男人纠缠不清,也不知道李秀才的爹坟头有没有那啥……” 她说着,朝周围亲近的人挤了挤眼,那啥是啥,众人心里明白,一个两个不由齐齐看向周寡妇,眼神暧昧不清。 周寡妇只气的血液倒流,“胡说八道!我那是做生意,哪家女人出去做生意的,我不跟男人做生意,难道只跟女人做生意,她们有那个本事吗!” “哟,你倒是有本事,有本事别把家产败了个一干二净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 周寡妇恨恨的瞪着开口的媳妇子,媳妇子甩她两个白眼儿,“哎呦,秀才老爷的娘这么看着奴家,奴家好害怕呀,秀才老爷他娘该不会看我不顺眼,来个杀人灭口吧?”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们、你们……”周寡妇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指着几个媳妇婆子,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冷哼一声,“等我儿子当了官,看你们怎么求我!” 说罢,跺了跺脚,抄起自家的小板凳,吭哧吭哧往自己家走去。 一群媳妇婆子往地上啐唾沫,“什么玩意儿,退亲就退亲,还败坏三丫头的名声,这要是真让她得逞了,三丫头还不得吊死到我们家门头上去。” “哎呦,可不是,我一听周寡妇那话,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昨儿个晚上还梦到我们家大门口吊了个人,走近一看,我的娘诶,可不就是苏家那三丫头。” “可别说了,我现在还浑身发毛……” 一众婆子媳妇纷纷点头附和,唏嘘后怕不已。 “行了行了,都赶紧散了吧,大夏天的毒太阳,说的人脊背直犯冷……” “走了走了,我今儿个早上拆了棉被,还得赶回去浆洗一番呢。” “该碾场了,我家的场还没割出来呢。” “哎,我也去,咱们两家凑个地头,一块儿碾场呗。” “行啊,我家去喊我老头子,咱们地头碰头。” “行嘞。” “可不是,眼看就要收麦子了,谁家不热火朝天的,哪有空理会她这无病呻吟的……” 一群媳妇婆子说笑着走远。 桐姐儿从几个大人合抱的树下探出头,见人都走远了,才长吁一口气,眯着眼看着周寡妇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再让她知道他们母子俩背后说她三姐姐的坏话,下次可就不是被里正逮着、村里人骂这么简单了,哼哼! 苏连华与沈氏得知苏老爷子为苏木槿出头,很是惊讶了一番。 …… 苏连贵抽空又去见了苏木槿一面,将十八里寨的事与她说了,“那边有四叔在,不会让你吃亏,镇上这儿……我瞧着李弘载不是个善茬儿,你……多小心一些。” 苏木槿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抬头,朝苏连贵笑了笑,“谢谢四叔。” 苏连贵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跟四叔说,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四叔……一直都在呢。” 苏木槿鼻尖微微一酸,笑着点头。 “对了,先前你让我帮你寻人,我让那群小子寻了一些,亲自挑选了不少,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再挑挑?” “不用了,四叔帮我掌过眼就好,我信得过四叔的眼光。”苏连贵帮芳华园挑的那些人,现在都上了手,个个厉害的很。 苏连贵笑了,“成,那四叔帮你看着,还照先前那样调教一番!” 苏木槿笑着应好。 送走苏连贵,文殊兰推门进来,将刚收到的信拍在桌子上推过去,“呐,顾砚山给你的信。” 苏木槿扫过去一眼,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去看信中的内容。 果然,信中说的还是上次的事,这次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苏三,信上说了些什么?” 文殊兰探头过来想看信上的内容,苏木槿翻手将信拍在桌子上,“什么都没说。” 文殊兰撇撇嘴,想说什么又砸吧着嘴没敢说。 “我走了。” 苏木槿将信装回信封,折成几折塞到袖子里,转身离去。 文殊兰哎了两声,见苏木槿头也不回,无聊的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双腿翘起搁在另一张太师椅上,来回摇晃了几下,“啧啧,顾砚山该不会对这丫头动了什么心思吧?不然怎么这么积极?” 浮云与浮霜听到他的咕哝,对视一眼,又别开视线。 少爷开的什么玩笑。 顾世子可是侯府世子,苏三姑娘再有本事也只是庄户人家的姑娘,与世子爷怎么会有可能? 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啊! 沈婉姝见苏木槿神色不好,抬头看了眼二楼打开窗户的房间,“槿姐儿,苏四叔说什么了?是不是你爷奶又出幺蛾子了?还是文殊兰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棉姐儿也眼巴巴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笑着摇头,“没有,是我突然想起泠月姐姐,不知道她爹娘和大哥姐姐小弟的病有没有好一些……算算时间,已小半月了,我们去看看。” 沈婉姝嗯了声,抱着棉姐儿跟着苏木槿,走出很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一会儿抽个空回来逮着文殊兰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安泠月的爹娘只是受了惊吓,虽病情险,精心调养了这些日子已好了许多,安姐姐只是一些皮外伤,除却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疤痕还没除去,人已经好了。 伤的最严重的安家大哥和安家小弟躺在床上没办法下地行走,精神头却好了不少。 安泠月虽然忙活着照顾一家,很累,脸上却一直带着笑。 看到苏木槿三人来,笑着丢开了手中浇菜的水瓢,迎上来,“苏三姑娘,沈姑娘,棉姐儿。” “泠月姐姐。”苏木槿笑。 “安姑娘。”沈婉姝笑着点头。 “姐姐……”棉姐儿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安泠月。 安泠月心头一软,接过棉姐儿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我们棉姐儿真是讨人喜欢。” 棉姐儿欢喜的看了苏木槿一眼,回亲了安泠月一口,把安泠月高兴的哈哈大笑。 安姐姐听到动静,从灶屋走出来,看到苏木槿三人,也笑,“是苏姑娘和沈姑娘来了,快屋里坐,外头热,等我烧开了水给你们煮茶喝。” 安泠月笑眯眯的抱着棉姐儿引着苏木槿与沈婉姝往屋里走。 安泠月的父母笑着迎出来。 苏木槿将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朝二人屈了屈膝,“安伯父,安伯母。” 安泠月的爹是个长相粗狂的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子,脸色黝黑,看模样不像庄户人家;安泠月的娘虽上了年纪,却依然可以从如今的相貌中看出年轻时是很有几分姿容的。 安伯父一张黝黑的脸涨红,安伯母忙去扶她,“可当不得,苏三姑娘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怎么能给我们见礼,这于理不合……” 安伯母说着膝盖一软就要跪,苏木槿忙一把扶住,“伯母,这个可使不得!泠月姐姐才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我是拾人牙慧……” 安伯母扭头去看安泠月,安泠月一脸茫然的摇头。 “泠月姐姐不记得不要紧,我记着呢。”苏木槿笑着朝安泠月眨了眨眼,“再说,安伯父安伯母是长辈,当得起我一个晚辈礼!” 沈婉姝笑着附和,“对!” 说着,也屈膝朝二人见礼,“安伯父,安伯母。” 安伯母忙松开苏木槿去扶沈婉姝。 安家姐姐端着茶水进来,笑着道,“我煮了桂圆红枣茶,锅里还有凉的绿豆汤,苏三姑娘,沈姑娘要不要来一些?” 沈婉姝立刻举手,“安姐姐,我要绿豆汤。” 安家姐姐笑着点头,看苏木槿,苏木槿摇头,“我肠胃弱,喝不得绿豆汤,桂圆红枣茶挺好。” “我们棉姐儿要喝什么呀?”安泠月暗暗记下,低头笑着问棉姐儿。 棉姐儿指着安家姐姐端着的桂圆红枣,“棉姐儿喝这个。” 安家姐姐笑着将茶放下,又去灶下盛了两碗绿豆汤,一碗给了沈婉姝,一碗放在安泠月手边。 几人说了几句闲话,苏木槿笑着说了来意,安泠月一脸感激,“谢谢苏三姑娘,前两日,仁和堂的大夫来看过,说我爹娘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剩下的是一些老病根儿,需要慢慢调理;我姐姐脸上和身上的伤再多涂一段时间的药膏就差不多好了;大哥和小弟因为都伤了筋骨,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许他们下床,两个人现在都呆不住了……” “哦,对了……”苏木槿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先前说帮安姐姐配的药膏,这药膏效果更好一些,安姐姐多坚持一段时间,那些伤痕一定会消失的。” 安家姐姐笑着接过来,连声道谢。 苏木槿无奈的笑笑,帮三人先把了脉,确实如安泠月所说,安家父母的伤都是老伤需要静养,让苏木槿惊讶的是,这些老伤有一些像是利器伤过脾肺留下的,苏木槿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得知安伯父竟然从过军,所谓的老伤是被敌人用剑贯穿了,碰到一个神医才捡回一条命。 “贱命一条,想着回乡讨生活,谁知道老天爷不给饭吃,连年的不是大旱就是洪涝,好容易有点收成,又被那些贪官抢了,实在是没活路啊……”安伯父一笑,满脸苦涩。 安伯母轻叹,“我们听说金水镇这边受灾小,官府还像点样子,才背井离乡来到这,谁知道……” 险些丢了一家子的性命。 一家人的脸上都是后怕。 苏木槿轻拍着安伯母的手,“都过去了,李家日后不敢再欺辱咱们!” 安伯母笑笑,眼中的担忧却显而易见。 苏木槿也不多做解释,她与李家的账,前世加今生,她的两笔,泠月姐姐的两笔,一共四笔账,她会一笔不落的向李家讨回来! 进屋看过安大哥与安家小弟,确认两人的伤势恢复的也很好后,苏木槿拉着安泠月与她说了让她去自己开的小饭馆帮忙的事。 安泠月想都不想就点了头,“我明天就过去帮忙,我姐姐好的差不多了,我娘也能帮忙做饭做家务……” “不急,小饭馆还在装修,需要不少日子,到时我再通知你。”苏木槿笑。 安泠月也笑,“好!回头我大哥和小弟好了也让他们过去帮忙。” 苏木槿眨眼,“求之不得。” 两人相视大笑。 看着两人这么亲昵的互动,沈婉姝莫名有些心酸,槿姐儿这么好的人,连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都喜欢,苏海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全是屎,非这么糟践槿姐儿对她的好! 三人告辞从安家出来,安泠月送她们,几人还没走到巷子口,就见几个拿着棍棒的小厮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一瞧见苏木槿和安泠月,脚步立时一顿,呼啦一下全往后退了几步,你踩我,我踩你的。 “卧槽,这、这不是那个谁吗?” “娘诶,苏三!真他娘晦气,这安家还去不去了?” “少爷让咱们去抓人,抓不到人你觉得行不行?” 安泠月脸色一变,身子朝前走了一步,想挡住苏木槿,被沈婉姝一把拉到后面,双眸一寒,手拂过腰间,持鞭挡在苏木槿与安泠月跟前,抬眸一笑,“你们想抓谁?” “娘的,又是一个会家子的!” “这……这还抓不抓?” “你他娘的去抓啊!一个苏三咱们都打不过,这又来一个……” “抓!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抓不回来我就让少爷将你们一个一个打死!”巷子口走进一个豆绿衣裳的女子,一脸阴狠戾气瞪着苏木槿,“还不赶紧把这贱人给我抓起来!” 苏木槿微微眯眼,看着来人。 苏牡丹。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来了,加更会在十二点之前,宝宝们表等了哈,明天一早来看吧。 么哒。 正文 180 总有贱人觉得我好欺负 “苏牡丹,你有病啊?抓槿姐儿做什么?”沈婉姝咬牙啐了一口,冷眼瞪着苏牡丹,“你们苏家大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李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给姑奶奶滚开,不然,姑奶奶的鞭子可不认人,打花了你的花容月貌失了那纨绔少爷的宠爱,可别怪姑奶奶我没有提醒你!”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在你身边的表妹是什么好东西?!”苏牡丹嗤笑一声,抬手指着苏木槿,“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表妹,苏海棠为什么会落水?!” 沈婉姝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牡丹冷笑的看着苏木槿,“是我想推苏木槿落水没错,我落水时想扯她下去,可她……避开了我,我才抓住她身后的苏海棠!” 沈婉姝眉头一蹙,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苏牡丹,你自己心思歹毒,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龌蹉吗?” 苏木槿深深的看了沈婉姝一眼,心中一暖,表姐相信她呢。 余光忽然扫到拐角处被风吹气的一角衣裙,苏木槿了然的点点头,上前一步,“姝表姐,苏牡丹所言不错,我……是故意避开了她,也是故意露出了站在我旁边的苏海棠。” “哈哈!她说了……苏木槿,你是故意的!”苏牡丹笑的有些扭曲,瞪着沈婉姝,“你听到了没有,苏木槿是故意的,她想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不可能!槿姐儿不是那样的人,绝不可能!”沈婉姝回头看了一眼苏木槿,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冷然一笑,坚定道。 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苏木槿扬眸一笑,“姝表姐……” “槿姐儿,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苏海棠她也想推你下水?”沈婉姝双眸圆睁,立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苏木槿面上扬起浅浅的笑,眸底满是欢悦。 沈婉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真的是?” 苏木槿点头。 “这个畜生!”沈婉姝咬牙切齿,抬手一挥,火红的长鞭犹若一条火龙腾空而起,破空尖啸长鸣! “混账!” 李家的小厮吓的连连倒退,“卧槽,这姑娘比苏三还厉害,哥几个,咋办?” “咋办?你是想被打伤还是回去被少爷打死?” “哪个都不想!” “想的美……” 苏牡丹回头,狠狠的瞪着一群怂成堆的小厮,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把这贱人给我绑了?绑了!” “想绑槿姐儿,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近身!”沈婉姝一脸狠厉,长鞭在手,回头叮嘱苏木槿与安泠月,“安姑娘,你带着槿姐儿先回去,我气性大,别误伤了你们。” 安泠月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沈姑娘,你一个人能行吗?” 沈婉姝傲娇的抬起下巴大笑三声,“我可是自小就跟着我爷奶练武的,就这群人……” 沈婉姝拿着鞭子挨个点过去,“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安泠月扭头看苏木槿,苏木槿将棉姐儿递给她,“泠月姐姐,你先带棉姐儿回去,我留下帮我表姐。” 安泠月想了想苏木槿当时在李家的彪悍模样,点了头,抱着棉姐儿退了回去,安姐姐看到她抱着棉姐儿回来,问怎么了,安泠月指着外面,“李家找上门了。” 安姐姐脸色大变,安伯父与安伯母脸色亦是跟着一变,安伯父走过去拿起一根扁担,咬牙,“我去跟他们拼了!” “他爹!” 安母跟着追了出去。 安泠月不放心的将棉姐儿塞到安姐姐的怀里,“姐,你抱着棉姐儿不要出去,我、我也出去帮忙!” 安泠月环顾四周,看到门后的扫帚,扑过去抓起,急急冲了出去。 安姐姐叫了两声,担心的也想跟出去,可脚步才一动,就又顿住了,不成,苏三姑娘的妹妹还在他们家呢,她不能让那些人伤了这孩子。 “棉姐儿不怕啊……”安姐姐低头想安慰怀中的小女孩,却见棉姐儿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她,声音软糯道,“姐姐,棉姐儿不怕,三姐好厉害的!表姐也厉害!” 安姐姐笑了笑,点头附和,“是呢,三姑娘好厉害,沈姑娘也厉害,我们棉姐儿也厉害,一点儿都不怕呢!” 棉姐儿害羞的眨了眨眼睛。 …… 外面,李家一群小厮在苏木槿与沈婉姝手中一个来回都没走,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捂着肚子,再不然就是搂着腿,高声哀嚎,“废了废了,老子的胳膊废了……” “我的腿啊,不能走了。” “我的肚子,疼啊……” 苏牡丹气急败坏,指着地上一个个装的跟真的一样的李家小厮,“你们……你们就不怕我告诉少爷,拉你们一个个打死!” 一群人哭声一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齐声哀嚎起来。 苏牡丹气的脸色涨红,“你们……你们都反了!” 苏木槿抿唇一笑,“他们那是识时务!苏牡丹,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我的鞭子?” 苏木槿扬手,长鞭破空而响,声势丝毫不弱沈婉姝的,苏牡丹吓的连后退三步,“你、你敢!苏木槿,我是你堂姐,我跟你是……” “哟,你还知道你姓苏?你不是一心一意为李家着想,想生个孩子好谋算李家家产吗?”苏木槿捻着长鞭,绕着苏牡丹转了一圈。 李家小厮一听,都瞪大了眼。 苏牡丹脸色一变,“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生个孩子谋算李家家产了,这、这分明是你原先勾引我们家少爷时候的诡计,对,是你的诡计!” “卧槽,真特娘的狗不要脸的!”沈婉姝冷笑一声,甩着手中的鞭子,“槿姐儿你让开,姑奶奶我要毁了这丫的容,让这丫还得瑟!” 苏木槿朝沈婉姝浅浅一笑,给了她一个不要着急的神色,随后半蹲下身子,问一个叫着肚子疼却抱着腿的小厮,“你信吗?” 小厮连连摇头,“苏三姑娘要是喜欢我们家少爷,哪还会打上门!” 苏木槿笑了笑,斜眼看苏牡丹,“瞧瞧,你们家小厮都比你清楚,为什么总有贱人觉得我好欺负呢?” 苏牡丹怒瞪小厮,小厮瑟缩了一下,苏木槿笑了,“你怕她做什么?你们家少爷若知道这女人心里算计着生孩子谋李家家产,不定怎么剥了她的皮呢,她巴结你们还来不及……” “苏木槿,你胡说,你胡说!”苏牡丹叫嚣着要扑过去,苏木槿抬手甩出一鞭,苏牡丹吓的立时顿住脚步,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你、你敢打我?!苏木槿,我是你堂姐!” “堂姐妹妹什么的,在设计了我进李家,后又想推我落水时,那点情分早没了……”苏木槿扬眸,看到苏牡丹瞪着眼睛还想过来时,又一鞭子甩了下去,“苏海棠,你听清楚了吗?” 苏牡丹的身形一僵。 沈婉姝面上的嘲讽也立时一顿。 冲出来想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想连累苏木槿的的安父与安母也安静的站在原地。 安泠月冲在后面,看到苏木槿在地上半蹲着,以为她受了伤,大叫一声,“我跟你们这些王八兔崽子们拼了,啊!” 一群人同时扭头看向安泠月。 苏木槿扭头看着冲过来的安泠月,眉眼都是笑容,“泠月姐姐。” 安泠月往前冲的脚步一顿,险些栽趴到地上去,见苏木槿没事,一脸的惊恐担心瞬间变成满脸笑意,扑过去抱住苏木槿,“苏三姑娘,你没事啊,太好了……” “是啊,我没事。”苏木槿笑着任安泠月搂住自己,有些贪恋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小巷拐角处忽然闪过一片桃红色的衣角,沈婉姝眼神一厉,大步冲将过去,“谁在那里?” 入眼处,一个人都没有。 她往后退了几步,靠站在拐角处,等了半响,一个瘦小着桃红色衣裙的女孩从另一个巷子里先是探出了一个脑袋,看到街上没人,才匆匆拎着裙角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沈婉姝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手指攥紧了鞭子,眸底冷凝,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那抹桃红,她才侧头朝苏木槿道,“槿姐儿,真的是苏海棠。” 苏木槿松开安泠月,点了点头。 沈婉姝大步走到苏牡丹跟前,一鞭子缠到苏牡丹的脖子上,恶声道,“说,苏海棠为什么会跟着你来这儿?” “啊!沈婉姝,你想干什么?我是苏木槿的亲堂姐!” “问你话就说,我可不是槿姐儿,没那么多耐心,再不说,我就让你变成槿姐儿已逝的堂姐!” 苏牡丹的瞳孔一缩,身子抖了抖,“我、我说……是、是棠姐儿找到我,说、说槿姐儿救了安家一家还为安家出头,肯定对安家人很在乎,我只要说服少爷抓了安家人,槿姐儿一定会再去李家,到时候我们就能来个瓮中捉鳖,把槿姐儿抓住,再下药送到少爷的床上,不怕不成事儿……” “你说什么!”沈婉姝眼神一冷,手下猛的用力。 苏牡丹紧紧抓住鞭子,憋的脸颊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我、我……都是苏海棠说的,没我的事……” “姝表姐。”苏木槿拍了拍沈婉姝的手,沈婉姝红着眼,“槿姐儿,她们要害你!” 安泠月打了个激灵,瞪着苏牡丹,“你们……你们真是其心可诛!” 苏木槿朝沈婉姝笑笑,“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有事就晚了!”沈婉姝低吼,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后怕。 苏木槿心中一软。 沈婉姝握着鞭子的手攥的鞭子嘎吱作响,狠狠道,“这次,绝对不能再姑息苏海棠!你爹跟你娘若是再向着她说话,这个姑姑和姑夫……我就不要了!” “姝表姐……” 沈婉姝怒视苏牡丹,扬手一鞭子啪的一声打在苏牡丹身上,苏牡丹凄厉的叫了一声,捂着腰上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飞的伤,疼的俏脸发白,“你、你……” “这是对你听信苏海棠,意图加害槿姐儿的惩罚,这次只是皮外伤,再有下次,我一鞭子抽断你的脊骨,让你一辈子趴在床上活受罪!”沈婉姝满目怒火,一根染了血的长鞭红的耀眼,咬牙冷笑,“不信,你就试试!” 苏牡丹吓的忙摇头,“不、不敢了。” “还有你们……” 李家小厮瞧见沈婉姝一鞭子抽的苏牡丹见了血,哪里不知道先前人家已经留了手,都惊恐的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姑奶奶,我们再不敢了……” “带上你的人,给我滚!” 苏牡丹捂着疼的浑身冒汗的伤瞪着那些人,“还不赶紧起来!” 一群人浑身都不疼了,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苏牡丹瞪着他们,又忙捂着肚子往回跑。 苏牡丹咬着牙,恨的牙痒痒,余光狠狠瞪了苏木槿与沈婉姝一眼,心里咆哮大骂,“贱人!贱人!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瞪着一群人跑出巷子,沈婉姝气恼的一脚踹到墙上,“混账王八蛋!没良心的东西!” 苏木槿叹了一口气,转回头看向安泠月与安父安母,“伯父伯母,连累你们了,这个地方……怕是不安全了。” 安父点头,“苏三姑娘严重了,李家对我们也怀恨在心的。姑娘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出去另外寻住处,今晚就搬走。” “李家要想在金水镇找什么人,不难。”苏木槿无奈的笑笑,“你们先回去,泠月姐姐和我去聚仙阁走一趟,我请文殊兰帮你们寻住处。有文家出面,李家人不敢放肆。” 安父安母对视一眼,都看向安泠月,安泠月点了点头,两人犹豫着应了。 “你们没事吧?”安姐姐听外面没了动静,抱着棉姐儿走出来,看到几人都平安无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苏木槿接过面姐儿,朝安父安母与安姐姐点点头,带着安泠月与气的快要爆炸的沈婉姝出了巷子,辗转又回了聚仙阁。 伙计看到苏木槿,愣了愣,忙请了人上楼,知道苏木槿是为自家少爷而来,又忙飞快跑去找文殊兰。 得知苏木槿的意思,文殊兰无语了一会儿,叹着气吩咐了浮云去寻人寻地方。 等浮云的空档,文殊兰翘着二郎腿看着几人摇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们呐……一个个都是心肠软的人,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等着吧,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是是最后一次!” 沈婉姝霍然抬眸,“你怎么知道?” 文殊兰翻了个白眼丢给沈婉姝,“你当我的人都是吃素的?” 苏木槿斜了文殊兰一眼,似笑非笑,“你派人跟踪我们?” 文殊兰眨眨眼,“有吗?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提醒你们,要想不被人欺负,要么后台强,要么拳头硬!最不可取的就是心软……”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他。 “好吧好吧。”文殊兰朝苏木槿眨眨眼,“我也是奉命行事,三姑娘多见谅……” “那正好,分两个人出来,护着泠月姐姐他们。”苏木槿学着文殊兰挑眉,“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文殊兰呵呵干笑,“就留下四个,分出去两个就还剩俩……” “我会武功。” 文殊兰低声嘟囔,“那你不也没发现有人跟着你……” 苏木槿笑了笑,却只是扯动了嘴角,“你若不分人手过去,那我这边也不要跟了。” “你、你威胁我?”文殊兰瞪大了眼睛。 苏木槿笑眯眯的看着他。 文殊兰咬了咬牙,“我让文家人住在安家隔壁,一有动静就过去帮忙,这总可以了吧?” 苏木槿点点头。 有文家护着,晾李家也不敢再上门找茬。 沈婉姝瞪着文殊兰,“顾砚山为什么会派人跟着槿姐儿?文殊兰,你们想对槿姐儿做什么?” 文殊兰斜她一眼,撇撇嘴,“她有什么了让我们图的?不过是有点经济头脑会赚几个银子,有点拳脚功夫说不定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庄户人家的丫头,我们能对她做什么?” 沈婉姝不相信的看着文殊兰,文殊兰耸耸肩,“你爱信不信喽。” 安泠月绷着一张脸,脑中不断响着文殊兰适才的那句话,“要想不被人欺负,要么后台强,要么拳头硬!最不可取的就是心软……” 后台……她没有。 拳头……她也没有。 但她有另一项天赋,他们安家世代独一无二的天赋。 苏三姑娘救了他们安家除了她之外五条命!是她安泠月这辈子当牛做马都要报答的救命恩人! 李家若再有人敢来寻事,拼着一身天赋,她也绝不会让他们讨去半分便宜。 他们安家绝不能成为苏三姑娘的负累! 浮云很快转回来。 “少爷,房子寻好了,二进的小院子,后面带一个小花园,安姑娘一家想种菜种花都得益,房租一个月只要半贯,小的租了一年。” 文殊兰点点头,“你带人帮安姑娘他们搬家,动静大一点,让李家知道知道,安家是我们文家罩着的。” 浮云笑着点头,看向安泠月,“安姑娘。” 安泠月起身,朝苏木槿屈了屈膝,苏木槿忙拦住她,“泠月姐姐!” 安泠月笑了笑,“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等饭馆开张,记得给我捎消息。” 苏木槿笑着点头。 目送安泠月离去,文殊兰皱着眉头看苏木槿,“有我们文家罩着,其实不用搬家的吧?” 苏木槿一愣。 片刻,噗嗤笑了出来,倒是她魔怔了。 文殊兰也好笑的笑了起来。 “搬了吧,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太狭小,不利病人养病。”苏木槿笑着道,“你让文家人多跑两趟,照应着点儿,等我手上有了人,再接手。” 听苏木槿这么说,文殊兰眸底染了一抹凝重,“这安家对你很重要?” “救命之恩。”苏木槿郑重道。 文殊兰皱了皱眉,“不是你救了安家人吗?怎么……” “泠月姐姐先前救过我。” 文殊兰点点头,“行,包在我身上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苏木槿与沈婉姝告辞离开聚仙阁,回了苗家寨。 甫进院子,她就沉着脸去了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的房间,苏木槿没有拦,抱着睡着的棉姐儿回了屋,刚安顿好棉姐儿,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就一脸铁青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杨氏。 苏木槿手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外面。 沈老爷子冷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沈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过来,一把抓住她,带着她去了院子。 “槿姐儿,姝姐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苏海棠跟苏家大房那个苏牡丹串通一起,带着李家人要抓你?”杨氏一张脸阴沉着,眸子里可见已经燃起了怒火。 苏木槿摇摇头,“他们想抓住安家人,借此要挟我上门,再下药给我,让李彬成就好事。” “混账东西!”沈老爷子大怒。 “梅娘是怎么教养的孩子?怎么养出来这么狠毒的令人发指的闺女!” 沈老太太的脸色也很难看。 沈婉姝冷冷的站着,“爷奶,娘,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苏海棠的心已经黑了,她……绝不能再姑息!” ------题外话------ 来了来了。 正文 173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苏木槿站着,垂着眸子,没有再出声。 不能再姑息,是个如何不能再姑息法? 有娘和爹在,她不觉得他们会让她动苏海棠,苏海棠也不会傻到让他们动自己。 这种觉悟在她与苏海棠同时落水,沈氏却只本能的救起苏海棠而没有看见她时;在沈氏与苏连华商量好一起瞒着她苏海棠对她做下的那些事时,便有了。 苏木槿抿唇,浅浅一笑,心中如海啸吞噬,面上却无波无澜,只一双黑眸,幽暗不见底。 沈老太太瞧见苏木槿的神色,心下一沉,扫了眼沈老爷子,老夫老妻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立时下了一个决断。 沈老爷子挥手,“老大媳妇,明日一早去镇上将老大、老四,大哥儿、二哥儿,盛哥儿、业哥儿都唤回来,这种事,绝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我们明儿个去趟十八里寨。” 沈老太太冷着脸点头。 杨氏忙低头应是。 沈婉姝还想说什么,被杨氏一个冷眼瞪着,憋着气一脚踹飞了树下的小杌子,将树踹的落下好几只知了,“知了,知了……”的叫着。 沈婉姝大怒,“你们知道什么就知了知了!” 杨氏一巴掌拍过去,“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过去帮娘烧火做晚饭去。” “娘!”沈婉姝扭过头看杨氏,眼圈微微泛着红。 杨氏心一软,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与自家婆婆说了两句朝她点了头往屋去的苏木槿的背影两眼,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娘知道,你心疼槿姐儿,娘也心疼,别怄气了,有什么事,等明儿个见了棠姐儿,当面问清楚,说清楚……” “娘,你不相信我?”沈婉姝瞪大了眼,看着杨氏。 杨氏眉头紧蹙,“不是娘不相信你,官府判人有罪还得给犯人一个喊冤的机会……” “我亲眼所见,苏牡丹亲口承认,不是她还有谁?!”沈婉姝蓦然提高了声音。 “万一是苏牡丹故意这么说陷害苏牡丹呢?” “娘,你还向着苏海棠说话?她害的槿姐儿还不够惨吗?”沈婉姝满脸愤怒,气的浑身哆嗦。 杨氏急了,这熊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她什么时候向着苏海棠说话了? 她抬手一巴掌拍到沈婉姝的脑门上,“你吼什么吼?娘什么时候向着她说话了?娘只是在劝你不要这么冲动!即使动手打人也得那人站在你跟前!棠姐儿现在又不在这儿,你冲娘吼吼什么!” 沈婉姝气的狠狠别开头,“我不想跟娘说话!我去找槿姐儿说话……” 杨氏气乐了,一把拽住自己闺女,拖去了灶屋,“你四婶儿不在家,你帮娘烧火做饭,让槿姐儿一个人静一静,捋一捋苏海棠这事怎么处理。” 沈婉姝正死命挣扎的身子一僵,旋即老实的坐在了灶膛前,打火热锅。 好半响,才跟杨氏又说了一句话,“娘,今天是槿姐儿先发现苏海棠的。苏牡丹当时叫嚷着说她是槿姐儿的堂姐,槿姐儿不能打她。槿姐儿说了一句话……” 杨氏切菜的手一顿。 “……堂姐妹妹什么的,在设计了我进李家,后又想推我落水时,那点情分早没了……” 沈婉姝拿着勾火棍扒拉着灶内的木柴,腾腾燃起的火光映着她有些木然的脸,她仰起头,看着杨氏的后背,“娘,你知道槿姐儿说完这些话时后面又说了句什么吗?” 杨氏没有吭声。 沈婉姝轻嗤一声,嘲笑道,“槿姐儿说,‘苏海棠,你听清楚了吗?’娘,槿姐儿一早就发现了苏海棠躲在拐角里偷听,我出去找时,她聪明的躲了起来,等了好半天,先探头瞧了没看到我们才拎着裙子跑走……” “娘,小姑和姑父偏袒苏海棠,咱们要是不护着槿姐儿,她……”沈婉姝喉咙一哽,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我不管了,反正我明天一定不会轻饶了苏海棠,哪怕她是我的亲表妹,这种贱人内心阴暗的毒海棠我也绝不会手软!” 杨氏叹了一口气。 “你爷奶不会坐视不理的,你爹跟你四叔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苏海棠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说……我们沈家人避居于此的目的是什么……你爷奶又怎会让你小姑和你姑父再姑息养奸?!” “真的?”沈婉姝望着杨氏。 杨氏瞥她一眼,“你以为呢?都像你姑父一样,你小姑哭两声就什么都听她的了?” 听杨氏提起沈氏与苏连华,沈婉姝冷哼一声,翻着眼看烟囱。 杨氏笑着摇头,“好了,吃了晚饭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你与我去镇上。” 沈婉姝点点头,这才专心烧起了火。 等做好晚饭,蓝氏带着几个孩子恰好从地里回来,扑打了身上的麦芒与沈老太太笑道,“娘,我瞧着地里的庄稼能收了,我回来时,瞧着好几家已经在造场了,咱们是不是也这两天也把场碾出来?” 说着,又把提回来的篮子拿到沈老太太跟前,“娘,你看着麦穗,瞧着比去年要好,麦穗大颗颗饱满……” 沈老太太勉强点点头,“去洗漱准备吃饭了。” 蓝氏立刻察觉到沈老太太的态度有点不对劲,朝刚从灶屋出来的杨氏看去,杨氏悄悄给她递了个眼色,蓝氏会意,笑着点头,“那我先带几个孩子去洗一洗。” 一顿晚饭吃的很是安静,吃过饭,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也没有了在院子里纳凉说闲话的心情,一前一后回了屋。 蓝氏拉着杨氏问出了什么事儿,杨氏挑拣着三言两语跟蓝氏说了。 蓝氏好半天没回过神,“这、这是怎么说的?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又……棠姐儿这是要干什么啊?” “谁知道呢?”杨氏叹气,“好好的,非要作!这事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蓝氏也跟着叹气,“我瞧着小姑为先前那事儿小月子都没坐好,如今又来这么一茬……” 妯娌两个相视苦笑,都摇了摇头。 …… 沈家人等着翌日找苏海棠算账,苏家大房,张氏瞧见女儿捂着伤口血淋漓的回了李家,勃然大怒! 她女儿可是全靠这一身皮相勾引着少爷宠爱的,他们一家可都指望着她女儿在少爷跟前的脸面呢,受了伤留了疤等于夺人宠爱,要人性命,怎么能忍?! 张氏立刻请了金水镇最好的女大夫给苏牡丹处理了伤口,留下了保证用过绝不会留疤的伤药,叮嘱了周婆子好好守着苏牡丹,一个人出了李家,叫了马车直奔十八里寨村口的篱笆院。 “苏海棠,你给老娘出来!” 张氏一脚踹开篱笆院所谓的篱笆门,怒气冲冲直冲到茅草屋前。 沈氏正在一旁的灶棚下做饭,看到张氏气势汹汹、一副来找茬的模样,拍拍手从灶膛前站起身,冷淡淡的看着张氏,“大嫂找棠姐儿有事?” 听到沈氏的声音,张氏猛的转身,看到脸色憔悴的沈氏,呵呵冷笑两声,“你教的好闺女!苏海棠呢?让她给我滚出来!我今儿个不打死她我就不姓张!” “棠姐儿做了什么?”沈氏走出灶棚,皱着眉头问张氏。 张氏挥手,“我跟你说不着,你让她出来!” “棠姐儿与怀真、怀孝去山上了,并不在家。”沈氏淡淡道,“大嫂不想说,那就回吧。” 说完,沈氏不再搭理张氏,转身回了灶棚,塞了柴火,开始炒菜。 张氏呵呵冷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不信她一直不回来,我在这等!” 沈氏懒得搭理她,兀自做好了饭,将饭菜盖在锅里径直回了正屋,一句让张氏吃饭的话都没有,当然,张氏也不稀罕那窝窝头和野菜梗。 可直等到天色越来越暗,眼看苏海棠再不回来,镇上就要关城门了,张氏气的直跺脚,指着沈氏骂,“沈梅,你是不是把苏海棠藏起来了?我告诉你,我今儿个堵不住她,我明天再来!那小贱人敢坑害我牡丹儿,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说罢,如来时一般,急匆匆的往镇上赶。 她可不想回苏家院子,睡那暗沉沉的屋子里喂蚊子。 张氏的马车前脚上了官道,苏海棠背着一篓子野菜蹦蹦跳跳回来了,一进门就笑着叫沈氏,“娘,你看我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棠姐儿,你进来。”沈氏的声音从正屋传来。 苏海棠脚步捏着背篓肩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应声,“这就来,娘等我洗把脸,在山上折腾了一天,脸上身上都好脏。” 边说边取下背篓放到一旁,去白日晒水的缸里舀了半盆水,细细的洗了手脸,才拎起背篓往正屋走。 “娘,你怎么没有点灯啊?天都黑了。点了灯我给娘看好东西……” 苏海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将背篓放在沈氏脚边,一边去平时放火折子的地方摸,左右都摸不着,不由轻声嘀咕,“诶,平时都在这儿的啊,怎么今儿个不见了?” 沈氏叹了一口气,吹亮手中的火折子,点了灯。 灯火逐渐亮起来,苏海棠一张满是笑容的俏脸出现在灯光下,眉眼间的娇俏很像她年轻时的模样,沈氏轻叹一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碰到你爹了?” 苏海棠笑着摇头,“爹不是跟战六叔往林子深处去了吗?我跟怀真、怀孝他们在外边周圈打转儿呢。娘,你看……” 苏海棠邀功似的将背篓上面一层层的野菜拿出去,露出底下的一只死状有些惨的兔子,沈氏一个愣怔,“这……” “娘,这是我跟怀真、怀孝他们打到的兔子。一共打了两只,我想着娘小月子没坐好,就要了一只回来给娘补身子……”她说着,眼圈有些红,“都是为了我,娘才……往后,爹打的都卖家,我打的给娘补身子!大哥和三姐他们能做到的,我也能!” 沈氏心中一软,眸底就带了几分笑意,拉过苏海棠,“有没有受伤?你大哥和你三姐的功夫好,你只跟着扎了几天马步,学了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真碰上大一点的猎物就糟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逞强了,知道吗?” 苏海棠笑着摇晃沈氏的胳膊,“娘教我不就成了?我一定好好学,打更多的猎物,让娘的身子早些好起来。” 沈氏被苏海棠晃的没了脾气,笑着点头,“好好好,只要你想学,娘就教你。” 母女俩正说笑着,苏连华背着弓箭和箭筒从外面回来,苏海棠笑着跑出去,“爹,你回来啦。” 殷勤的接了苏连华身上的弓箭箭筒,又端了水给苏连华洗手脸。 苏连华皱着眉头多看了她几眼,目光询问的看向沈氏,沈氏笑道,“棠姐儿今日打了只兔子,说要炖煮了给我养身子,还说要跟我学功夫,好……” “不行!” 不等沈氏说完,苏连华就出声拒绝。 沈氏的脸上的笑容一僵。 苏海棠微垂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冷光,一闪即逝。 旋即,眼圈发红的望着苏连华,“爹,大哥三姐他们都能练,为什么我不能练?” “你年纪太大,已经过了最佳练武的年纪,不能练了。”苏连华看着苏海棠,叹了一口气,“以后山上也不要去了,跟着你娘在家里好好学针线刺绣做饭家务,你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这些东西都要慢慢学,以后嫁出去才不会手忙脚乱……” 苏海棠垂下了头,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眸底的神色,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爹,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三姐的事,所以……你不让我学武功?” 苏连华与沈氏的脸色同时一变。 “我知道错了,我去跟三姐认错,爹你让我学好不好?我也想像大哥三姐他们那样爹有危险的时候有能力救爹,娘身子不好的时候能打猎弄肉食给娘补身子……爹,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海棠扁着嘴,满脸委屈,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夫妻两个。 沈氏张了张嘴,“华哥……” 苏连华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沈氏有些颓然的垂下了头。 苏海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冲回了自己房间,哭声抑扬顿挫、缠绵不绝,煞是悦耳动听。 沈氏红着眼撩开东屋的帘子,丢下一句话,“饭菜在锅里。”甩开帘子进了屋。 苏连华左右看看,抬手揉了揉额头,坐在椅子上微闭上了眼,满脸的疲惫。 晚饭谁也没吃。 苏海棠哭了很久,沈氏跟苏连华使了多久的脸色,苏连华劝了几句见她听不进去,便不再劝,面上的疲惫直到睡着都没消去,即使在睡梦里眉头都深锁着。 沈氏心疼的看着丈夫,许久,抬手轻抚上他的眉骨,像推开他深锁的眉头,却没成功。 罢了,棠姐儿如今心性不稳,学武……还是算了,跟她学女红磨一磨她的心性吧。 沈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听着西屋已经没了动静,才放心的闭上眼睡去。 第二日,天一亮,沈氏就起了床,想着父女两个都没有吃晚饭,早饭做的非常丰盛。 野菜炒鸡蛋,葱花煎饼,熬的浓稠的小米粥,再配上一碟子咸萝卜丝。 苏连华闻到饭香去到外面,见沈氏还在忙碌,尴尬的挠了挠头,冲沈氏讨好一笑,沈氏嗔瞪他一眼,“还不赶紧洗漱吃饭。” 苏连华笑着应了,脚步飞快的跑去洗脸刷牙。 沈氏笑了笑,擦了把手去喊苏海棠吃早饭,苏海棠还在睡,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哪怕闭着也能看得出昨晚上哭的有多狠,肿的很是厉害。 “娘,我知道错了……爹,……三姐,我错了……呜呜……” 苏海棠轻声呢喃着,沈氏凑近去听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还把正屋的门也掩上,生怕他们夫妻在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她。 苏连华皱着眉看沈氏脸色不好看的走出来,“怎么了?” “棠姐儿……昨晚上哭的眼睛都肿了。我进去的时候她还在说胡话,一直是跟我们说自己错了……”沈氏仰头希冀的望着苏连华,“华哥,棠姐儿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们能不能去把槿姐儿和棉姐儿她们接回来?” 苏连华怔了怔,轻轻摇头。 他上次已经试过了,行不通的。 他要怎么跟妻子说,这个家只要有棠姐儿在一天,槿姐儿是绝不会回来的。 沈氏看着他,自嘲一笑,“是我想多了,槿姐儿怎么会回来呢?” 苏连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劝妻子。 “吃饭吧。” 沈氏摆了饭,拿碗盛了粥递给苏连华,夫妻两个安静的吃完了早饭。 苏连华才开口,“等她们成了亲,或许……” 成亲,槿姐儿退亲连跟他们说都没有说一声,以后,还会让他们帮忙说亲吗? 棠姐儿这样的,以后又能嫁个什么人家? 苏连华一阵茫然。 沈氏笑笑,笑意却没达眼底,低头开始收拾碗筷。 苏连华在旁边想帮忙,被沈氏推开,他安静的站在一旁,只觉得两个月前家里还和乐融融,一转眼,家里好像就剩了他们夫妻两个似的,空荡荡的。 收拾好碗筷,沈氏见苏连华站在那两眼发直,知道他在出神,轻轻推了推他,“你今日不是要与战六哥一块儿去镇上吗?趁这会儿太阳还没毒起来,赶紧去吧。” 苏连华回神,看着沈氏,轻轻握住她的手,沈氏拽了两下没拽开,没脾气的任他拉着,“梅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让槿姐儿回来住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在一块儿,你说好不好?” 像以前那样? 沈氏笑笑,心中长长的叹着,怎么可能啊?有些事一旦发生,怎么回得了头啊? 她觉着,他们家永远也回不去从前了。 沈氏伸出另一只手帮苏连华整理了一下衣裳,“你方才不是还摇头说不行吗?怎么这会儿就改口了?” “我答应过你们家小姐,要让你这辈子都开心快乐的。”苏连华握着沈氏的手摩挲着,“是我没做好。” 沈氏的身子一僵,手指半天没有动,好一会儿,才垂着眸子道,“我也有错。” “快走吧,早些回来帮战六嫂子他们家碾场子。” 苏连华叹息一声,松开沈氏,转身大步出了篱笆院,往村子里走去。 沈氏目送苏连华走远,回到屋里将他换下的衣裳拿出来,挽起袖子舀了水,捶打起衣裳。 几件衣裳洗完,晾晒到篱笆上,苏海棠还没醒。 沈氏取了针线,坐在屋里绣起帕子来,她绣的是双面绣,一面绣了青翠高洁的竹林,一面绣一把带着青色如意结扇坠的扇子。 她没用绣棚,依然下针如飞,不一会儿功夫,一片竹叶已在她手下成型。 她轻松一口气,举起帕子看了看,苦笑道,“真是老了,先前这么一块帕子哪会这么慢才绣成这么一点儿?” 她捶了捶腰,正要低头继续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沈氏一怔,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起身出了屋,正看到娘家爹娘并大哥大嫂和四弟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槿姐儿、姝姐儿骑马停在篱笆院前。 瞧见为首的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并不好看的脸色,沈氏的心莫名的咯噔了一下,目光滑向苏木槿。 不等她开口叫人,苏连华紧跟着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急匆匆跑到了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跟前,问出了她想问的话,“爹、娘,大哥大嫂,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翻身下马,苏连华伸手要接,被夫妻两人避开,交给了后面走过来的沈延霄手中。 沈老爷子看着苏连华,横眉冷对,“你跟我进来。” “爹,出什么事了?” 沈氏紧走几步,开口问道。 沈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眸色清冷,“苏海棠呢?” 沈氏的脸色微微一变,“棠姐儿做什么了?她昨天跟周家的怀真、怀孝进了山,天黑才回来。” “是吗?” 沈老爷子不置可否,抬脚往正屋走去。 “娘……” 沈老太太一脸失望的看着她,越过她,追上沈老爷子,进了正屋。 沈氏茫然的看着杨氏,杨氏轻叹一声,拉着她到一旁,悄声说了几句,沈氏的脸色蓦然一白,声音尖利,“这不可能!棠姐儿今天一天哪都没去!” 杨氏摇了摇头,拍拍她的手,“去把棠姐儿喊出来吧,爹娘要亲自问她话。” 沈延峥与沈延霄一脸冷沉,看了眼沈氏,眉头紧蹙,大步进了屋。 杨氏跟着沈延峥进了屋,苏连华走过去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沈氏,沈氏一把抓住苏连华的衣裳,“华哥,大嫂说……大嫂说棠姐儿昨日与苏牡丹一块儿,想要以槿姐儿朋友家人的安全威胁槿姐儿就范,要让槿姐儿跟李家少爷成就……成就……这怎么可能?!” 苏连华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一手紧握成拳,一手拥着沈氏,安慰道,“别急,我们听听棠姐儿怎么说?” 沈氏点点头,被苏连华拥着往正屋走。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苏木槿,夫妻两个的身子同时一僵。 沈氏面露喜色,伸出手去,“槿姐儿……” 手伸到一半,又猛的缩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也顿住,“棠姐儿她……她真的……” 苏连华也有几分激动,却没有沈氏这么明显。 “爹,娘。” 看着父母激动的模样,苏木槿掩去心底的百般滋味,面色平静的微微屈膝。 苏连华与沈氏瞧见她的动作,脸色又是同时一白。 沈氏伤心的唤了一声,“槿姐儿。” 苏木槿朝沈氏笑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 她走时明明拜托小张叔来看着她娘的,沈氏的脸色怎么比上次在沈家时还要差? 沈氏点头,“好、好多了。” 苏木槿还想说什么,被沈婉姝一把拽了回来,“小姑,苏海棠呢!” 她话音甫落,正屋门口走出来一个揉着眼睛似乎是刚睡醒的女孩,不是苏海棠又是谁。 沈氏下意识叫了一声,“棠姐儿……” 苏海棠正懊恼昨日做戏太过,眼睛肿的睡了一晚上还疼,听到沈氏的叫声应了一声,接着,揉眼睛的手一顿,看向沈氏不远处的苏木槿和沈婉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下一刻,苏海棠欢喜的叫了一声,“三姐,你回来了!” 人跟着飞冲到苏木槿身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苏木槿的双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三姐,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我鬼迷了心窍被大伯娘跟大堂姐、二堂姐蛊惑,才做出那种令亲人痛仇者快的事,害的三姐也落了水,还差点……三姐,你不要生爹娘的气,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我知道你一直住姥爷家不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要不、要不,你回来住,我、我去姥爷家住,这样……” 说到这,她哭的打了个嗝,“这样大哥和业哥儿、棉姐儿也会回家来住了,爹娘就不会每日愁眉苦脸不开心了……” “三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呜呜……” 苏木槿弯腰,伸手挑起苏海棠的下巴,让她那抹还来不及收回去的咬牙切齿的笑容暴露在沈氏与苏连华面前,松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送了她两声冷笑,“呵呵。” 正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又重新走了出来。 沈氏已然被适才苏海棠那抹嗜血的笑容给吓住了,“棠、棠姐儿,你又做了什么?” “娘,我什么都没做啊。”苏海棠委屈的抹着眼泪,“我昨天一直跟怀真、怀孝在一块儿,娘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什么都没做?连证人都找好了……”沈婉姝冷笑一声,手拂过腰间,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鞭响划破长空,如利箭一般啪的一声落在苏海棠的背上。 沈婉姝的速度极快,众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不,还是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的。 “啊!” “啊!” 两道尖叫声同时响起。 苏海棠尖叫一声,扑倒在地上,疼的浑身打颤。 另一道则是半趴在苏海棠身上的沈氏,沈婉姝的鞭子一大半落在了苏海棠身上,一小半落在了沈氏身上。 “梅娘!”苏连华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扶起沈氏,“你怎么样?” 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沈婉姝又对苏海棠充满了愤怒,是以,下手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一鞭子下去几乎让两人皮开肉绽。 众人的脸色同时大变。 杨氏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让你动手的!” 沈婉姝不躲不避,眼神恶狠狠的瞪着苏海棠,面带嘲讽,声音几近咆哮,“我不动手?让你们像上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放过苏海棠吗?小姑,你只知道护着棠姐儿,你知不知道她又对槿姐儿做了什么?你往日对槿姐儿的疼爱和关心都是假的吗?都是做出来给我们看的吗!” “沈婉姝!” 杨氏气急,手高高举起。 沈婉姝看着杨氏嗤笑一声,“娘昨日是怎么说的,你们都是讲理的人,会帮槿姐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帮?苏海棠她难道不该打!就是打死她,也抵不过她对槿姐儿做的那些事犯下的错!” 杨氏的呼吸一窒,举起的手沉重的再也落不下去。 苏木槿心底一颤,鼻尖酸涩的难以忍受,她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沈婉姝,对杨氏抿唇一笑,“大舅母,是我的错,没拦住姝表姐,你要怪就怪我……” “槿姐儿……” 杨氏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木槿,手终于落了下去。 苏连华扶沈氏起来,沈氏疼的额头全是汗,脸色发白,紧咬唇瓣。 苏木槿忙走过去,“娘,我看看你……” 她伸手想抚上沈氏的手腕,帮她号脉,沈氏却下意识的推开了她的手。 苏木槿的话一顿,手停了在半空之中。 沈氏更是身子一抖,也僵在了原地。 一院子的人都看到了沈氏推开苏木槿的动作。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槿姐儿……” 沈氏抖着手想去握苏木槿僵在半空的手,苏木槿却缓缓后退一步,朝沈氏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槿姐儿!” 沈氏声音凄厉,扑过去一把搂住苏木槿,“娘不是故意的,娘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娘的气,不要生娘的气!娘只是……” “娘是在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拦住姝表姐吧?”苏木槿站在原地,没有动,任沈氏紧紧的搂着。面上甚至带着浅浅的笑容,可,除了沈氏,谁都看到了她眸底沉淀的化不去的凄惶和绝望,“毕竟,我就站在姝表姐身边,她伸手摸鞭子的时候我也看到了,我要是想拦,像娘刚才扑过去那样挡在苏海棠身上,是可以挡住姝表姐那一鞭的,可是……” 她伸出手,放在沈氏肩头,缓缓的将沈氏推开。 沈氏满脸泪水,泪眼模糊看不清苏木槿的神情。 “……我为什么要替她挡那一鞭!她五岁那年想吃鱼,大冬天我去凿冰连着三日才捉上来一条小鱼,娘熬出来一碗汤,我一口没尝全给了她,她生龙活虎,我发高烧险些烧成傻子;七岁那年,我过生日,娘扯了一块布给我做了一见对襟小袄,她要我没舍得给。她晚上就拿着剪刀把我的小袄剪成了碎片,我怕你们知道了骂她,就说我不喜欢剪破的;八岁那年,四舅母给我做的兔子绒帽,我很喜欢,她想要,说戴几日就还我,结果,她怎么跟你们说的?说是我不喜欢送给她的;九岁,她偷了红薯给李家人,怕奶责骂殴打,让我替她顶包,老太太一棍子将我打的昏死过去,她还死咬着说不是她的错;九岁,她偷家中的银钱诬赖到我头上;九岁,她嫉恨我有桩嫁过去就有可能做官太太的亲事,处处破坏,伙同周寡妇肆意破坏我的名声;十岁,她与李成弼狼狈为奸,与大房同流合污,骗我去李家,在酒水中下药想让李彬毁了我的清白成为李家的小妾,她好顶替我嫁给李成弼!后苏牡丹想推我掉下水,她在身后帮忙,被我避开,苏牡丹将她拽下了水,她却不死心的想拉我下水!在水中,娘你救走了苏海棠,是不是很奇怪,水性很好的我却沉了水?” 苏木槿随口一问,并没有等沈氏开口,就继续道,“我没想到娘眼里只有苏海棠没看到被苏海棠揪着衣裳的我,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有人在水里将我拽没了顶,拽着我一直往下沉……我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 苏木槿轻笑一声,“难怪爹娘说我命大,我还真是命大,被老太太一棍子打在后脑勺,流了半个脑袋的血没死,沉在水里那么久也没死……可不是命大吗?” “槿姐儿……”沈婉姝听的满脸泪水。 杨氏红着眼,别开了头。 沈延峥与沈延霄几乎不敢与苏木槿的双眸对视。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面色灰白,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哆嗦。 沈氏哭的泣不成声。 苏连华心疼的扶着沈氏,眼神晦涩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这一次,我有些不明白。”苏木槿看向背部渗出血,满头汗,面色苍白的苏海棠,“我已经跟李成弼解除了婚约,你尽可去跟你的弼哥哥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跟苏牡丹搅合在一起,要害我清白,毁我一生?苏海棠,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娘生了我还要……” “苏海棠!”沈氏一声喝。 苏海棠冷笑一声,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眸子阴沉冷鸷,哪里还有方才跪在苏木槿脚下求她原谅时的楚楚可怜。 “娘,你怕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我不说出来,她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年牺牲的是什么!” 苏海棠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骤然大变,目光齐齐看向沈氏。 沈氏哆嗦着唇,“我不是故意的……” 沈老爷子眼中杀气翻腾。 沈老太太上前一步,一巴掌扇了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回荡,沈氏被打的一个趔趄,向后连退几步,被苏连华抱住才停下后退的趋势。 沈延峥与沈延霄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氏,“沈梅,你疯了!” 杨氏的眸中也满是骇然。 沈婉姝一把抓住苏木槿,紧紧的抓住她,哄孩子一般念叨着,“槿姐儿不怕,槿姐儿不怕,表姐在呢,表姐在呢。” 苏木槿趴在沈婉姝肩头,眸子湿了。 沈氏连连摇头,“爹、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棠姐儿知道……” “够了!沈梅,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沈老爷子厉喝出声,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苏海棠,她是你的女儿,怎么办?你来说!” 沈氏身子一颤,惶惶的看着沈老爷子,嘴唇发抖,“爹……” “依照家法,该如何处置?!”沈老爷子再问。 沈氏双腿一软,扑跪在地,“爹!棠姐儿罪不至死啊。” 苏连华瞧着一旁白着脸的苏海棠,闭了闭眼,弯腰将沈氏拽了起来,“梅娘……” 沈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苏连华,膝行到沈老爷子跟前,砰砰磕头,“爹,棠姐儿虚岁才十一啊,爹……娘……” “梅娘,你上次说你会好好看着她的,这一次饶过她,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沈老太太心疼的看着女儿,眸中的神色却很坚定,“你觉得槿姐儿的命大,能够扛过几次?如果有一次抗不过呢?” “娘,娘……棠姐儿以后绝对不会再危害槿姐儿,我保证,如果再有下次,我、我……我亲手杀了她!”沈氏咬着牙道。 沈婉姝气笑了,“你亲手杀了她?小姑,不说你舍得不舍得,若真到你动手杀苏海棠的那会儿,槿姐儿还在吗?你杀了她,槿姐儿能回来吗?” 沈氏的眼睛猛的圆睁,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下一刻,瘫软在地。 “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罪不至死啊……” 沈氏的目光落到苏木槿身上,希冀的看着她,“槿姐儿,娘拿自己的命做担保好不好?如果棠姐儿再对你动手,娘这条命就赔给你,你饶了棠姐儿这一次好不好?她那么小,罪不至死啊……” 罪不至死吗? 苏木槿看着几乎要崩溃的沈氏,闭了闭眼。 片刻后,缓缓睁开,看向苏海棠,“我想单独跟苏海棠说几句话。” 她凑近苏海棠,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今日就饶你一命,若你的回答我不满意,那我们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苏海棠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苏木槿微微勾唇,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眸色却冷凝的几能结冰,“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个人护一个人的时候拼尽全力,讨厌憎恨厌恶想杀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拼尽全力,毕竟,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这句话,以后为敌时,你会体会的更深刻。” 她笑着看着苏海棠越睁越大的眼睛和眸底不加掩饰的愤怒,霍然转身朝正屋走去。 苏海棠握了握垂在两侧的手,微垂着头看着苏木槿的背影,唇抿的紧紧的,这个贱人! “苏海棠,还不去!”沈婉姝瞪她一眼,将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作响。 苏海棠回眸瞪了沈婉姝一眼,视线在沈老爷子、沈老太太、沈延峥、沈延霄、杨氏、苏连华身上一一滑过,攥了攥拳头,忍着后背钻心似的疼痛,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苏木槿的方向走了过去。 进了屋,她反手将门关上,胳膊抬起拉扯到背后的伤,疼的她低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强忍着疼痛,她走到最近的一处凳子上坐下,看向坐在主位上,一脸云淡风轻的苏木槿,“苏木槿,你想问什么?” “告诉我,你刚才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苏海棠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哪怕笑的背后的伤疼的抽搐,她依然没有停下,几乎笑出了眼泪。 苏木槿抿着唇看着神态有些疯狂的苏海棠。 “说的是我的身世吧?” 苏海棠的笑声戛然而止。 ------题外话------ 写到沈氏推开苏木槿那点儿,没骨气的写哭了,我是为什么要写这么个人设啊,泪奔~ 推荐小栖完结文:《一品农家女》、《掌家商女在田园》 一样的种田文,不一样的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么么哒 正文 174 谁想要她的命 她猛的抬眸瞪着苏木槿,“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苏木槿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手快如闪电,一把掐住苏海棠的脖子,苏海棠的眼睛瞬间圆睁,双手扒住苏木槿的手,“苏木槿,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 “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苏木槿眉眼清淡,看着苏海棠的目光森冷如冰,“苏海棠,你以为你还是苏木槿自小疼爱的那个妹妹?” “咳咳……你、你……救命!爹、娘,救命啊……苏木槿、苏木槿要杀了我……” 苏海棠瞪大了眼睛,不过片刻,脸上已经因喘息不均憋的通红,死命抠着苏木槿的手,却不能撼动其分毫,不由朝外面拼命大声喊起来。 外面,传来沈氏的叫声,“槿姐儿,娘求你,娘给你跪下了,你饶了棠姐儿这一次吧!” “沈梅!”沈延峥与沈延霄的厉声咆哮。 沈老爷子冰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让她喊,她再为苏海棠求一次情,便将她从沈家族谱上清除出去!” “爹!” “你爹做的对!你们谁也别劝,她已经鬼迷心窍不回头了,这样的女儿留着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祸害槿姐儿!”沈老太太的声音比沈老爷子还要冷上三分。 苏连华满脸悲痛,弯腰将沈氏从地上捞起来,“梅娘,算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那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啊……”沈氏双眸通红,推开苏连华扑跪在沈老太太与沈老爷子脚边,“爹,娘,我以后将棠姐儿困在家里,绝不让她出家门一步,等她及笄立刻将她远嫁,让她再不回来……” “梅娘,已经晚了。棠姐儿她……”杨氏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半蹲在地上,“……知道的太多了……” 沈氏一怔,旋即面如土色,萎顿在地。 片刻后,她猛的站起身朝正屋那边冲了过去,脚下七影迷踪步踩的飞快,眨眼间就到了正屋门口。 沈老爷子脸色一沉,“拦住她!” 沈延峥与沈延霄应声冲出,在沈氏还差一指触碰到房门时,将其一把扯回。 沈氏尖叫一声,“放开我。” 沈延峥面露几分不忍,闭上眼,抬手点住了沈氏的穴道,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房间内,苏海棠听到沈氏的求情得意的哈哈大笑,一双眼睛带着疯狂看着苏木槿,“苏木槿,你听见了吗?我娘不让你杀我……你敢杀了我,我娘她肯定不会原谅你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活的安生……说不定,我娘会跟李家想杀你的人一样,杀了你给我报仇……哈哈哈……咳咳咳……” 沈氏的尖叫让苏木槿的心猛的抽了几抽,心脏像是被几千几万根针同时来回扎着,又像是有人拿了把钝刀割肉一般,说不出的,疼。 哪怕早预想到有可能会面临的事情,可真当这些发生,苏木槿觉得,比起前世苏海棠背叛她与李成弼联手,下毒害她腹中骨肉,挑断她手筋脚筋,囚困她八年不见天日,沈氏与苏连华为苏海棠求情,更让她难以接受! 凭什么! 是苏海棠害她! 难道就因为苏海棠是他们亲生的,所以,即使他们养她疼她十几年,她依然比不上苏海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吗! 前世,是不是也是这样? 苏海棠知道她不是苏家的孩子,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的害她沦为李家下人,后她不愿为妾,又被李家卖去衣香楼成了青楼女。 而爹娘他们虽愧疚却并没把苏海棠怎么样! 不但没把苏海棠怎么样,反而护着她,瞒着她,娘……直到死,还拉着她的手让她护妹妹一生平安喜乐。 妹妹? 哈哈哈! 一股戾气猛然窜出,苏木槿双眸发红,伸出另一只手猛的掐住苏海棠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看着她挣扎不脱,脸色发红,伸着脖子猖狂得意到嚎叫惊恐到翻着白眼求饶。 两人的头发无风自起,苏海棠看着面前犹若鬼煞的苏木槿,看着她眼中那鲜红的杀意,真的怕了,怂了。 “苏木槿,你敢杀了我,我娘也会杀了你的……你不敢杀我!” “苏木槿,你疯了,你真疯了,你快放我下来……” “三姐,我是棠姐儿啊,我是你妹妹啊……三姐,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苏姑娘,你可有什么心愿……”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极了前世临死时,镇北王趴在她耳边低声问的话。 苏木槿的神情恍惚了一瞬,心愿吗……她有什么心愿?哦,对了,她临死的时候,曾想着如果有来生,一定要睁大双眼看清身边的狼心狗肺,守在家人身边,护他们一世周全…… “苏木槿……我爹娘……养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吗?你……你杀了他们的女儿……你恩将仇报……” 苏海棠频死的挣扎低吼让苏木槿回神,看着苏海棠翻着白眼一脸死气的模样,苏木槿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任苏海棠跌瘫在地上,抚着脖子猛烈咳嗽,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苏木槿背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望着苏海棠,“肯说了?” 苏海棠剧烈喘息着,仰头望着苏木槿,双眸里满是恨意,“没错!你不是我爹娘生的,你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娘亲口说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木槿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手指甲掐入掌心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才能压下她心头疯狂咆哮的愤怒和想要杀了眼前人的冲动。 苏海棠似乎也察觉到了,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到离苏木槿最远的地方。 苏木槿嗤笑一声,远远的看着她。 苏海棠恼羞成怒,“我早就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敢让你帮我顶罪?那老太婆差点一棍子打死你,爹跟娘也只是骂骂我……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爹娘对你再疼爱也有限!哈哈……” 苏木槿点点头。 原来,沈氏那么早就告诉苏海棠了。 爹也是知道的吧? 可他们都瞒着她。 爹瞒着她,娘瞒着她,姥姥老爷瞒着她,大舅舅大舅母瞒着她,四舅舅四舅母瞒着她,大表哥、二表哥、姝表姐也是知道的吧? 他们全都瞒着她! 苏木槿闭了闭眼,转身朝房门的方向走去。 “苏木槿,你这个贱人!你不过是我爹娘捡回来的垃圾,你凭什么跟我争?弼哥哥是我的!那些荣华富贵也都是我的!你居然让周家如此欺辱弼哥哥,你还使坏让弼哥哥娶周家小姐,弼哥哥该娶的人是我……” 苏木槿伸出开门的手一顿,回头深深的看了苏海棠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苏连华拥着沈氏,沈氏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苏连华身上。 见苏木槿出来,苏连华抬手解开了沈氏的穴道,解开穴道的瞬间,沈氏就冲了出去,直直的越过苏木槿,冲进了正屋。 苏木槿的脚步停了一瞬,只是一瞬就重新抬起,径直走到了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身边。 苏连华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沈婉姝扑过去,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口中的话更是一连串的往外冒,“槿姐儿,你没事吧?你没吃亏吗?苏海棠那贱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苏木槿朝她抿了抿唇,扯出一个浅到极致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沈婉姝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槿姐儿……” 沈氏带着苏海棠从正屋走出来,苏连华迎上去,见到苏海棠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掐痕,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是一脸的死灰色。 “华哥……” 沈氏咬着唇,看着不远处满脸冷漠又疏离的苏木槿,双眸的泪水还未下去就又涌了上来,“槿姐儿……” 苏连华拉着沈氏,缓步走到苏木槿跟前,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苏木槿一个闪身,远远避到了一旁。 夫妻两个满脸愧疚悲伤的望着她。 苏木槿淡淡一笑,“爹,娘……你们不必如此。娘还记得吗?苏海棠撺掇我去李家之前,曾为做错的事向我道歉,娘让我再原谅她一次,我说好,最后一次原谅她。那是念在十几年的姐妹情分上……这次,是念在爹娘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上。命,我还了两条,以后……爹娘可要看好了她,再有第三次,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她说着,目光扫过一脸怨毒的盯着她的苏海棠,扬了扬眸。 “槿姐儿……” 沈氏与苏连华同时唤了一声,一个满腔伤心,一个很是绝望。 苏木槿闭了闭眼,没有再看他们,转眸望着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姥姥姥爷,我想走了。” 沈老爷子的喉咙动了动,点点头。 沈老太太看了眼沈氏,伸手拉住苏木槿往篱笆院子外走去,沈婉姝狠狠的瞪了苏海棠一眼,转身追着走了。 沈氏哭叫一声,“娘……” 沈老太太的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仿佛没有听到这一声娘,大步出了篱笆院。 沈延峥与沈延霄对视一眼,兄弟两个的脸色都不好看。 看着沈氏煞白的脸色,杨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转头跟着沈老太太也走了。 沈老爷子走到夫妻跟前,沈氏惶惶的叫了一声爹,沈老爷子却看都没看她,一脚踹到了苏连华的身上,苏连华闷哼一声,身子已斜飞出去,落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沈氏惊叫一声,猛扑过去,“华哥!” 沈老爷子冷冷的看着夫妻两个,“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既然你们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拼死接下?” 沈氏与苏连华的身子同时一颤。 “爹,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沈氏跪在地上朝沈老爷子磕头。 “这话,你自己去跟你主子说!” 沈氏的身子晃了晃,却咬着牙道,“爹,我会看好棠姐儿的,绝不会再让她出家门一步!不会让她危及槿姐儿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这一次,槿姐儿饶过了她,若有下次,不用槿姐儿出手,我……亲自结果了她!” 沈老爷子侧眸看了苏海棠一眼,身形骤然一闪,在苏海棠身上点了几下,苏海棠惊叫不及,人已倒在地上,沈氏又是一声尖叫,“爹!” 沈老爷子冷冷的看着她,“心疼了?她几次三番险些害死槿姐儿的时候,你可有为槿姐儿心疼过?忘恩负义的东西!以后别说是我赣南沈家的人!” 话落,沈老爷子转身离去。 沈延峥看了沈氏一眼,神情复杂,“爹只是废了棠姐儿的气海,让她以后无法习武罢了。” “梅娘,你会后悔的。”沈延霄闷声留下一句话,与沈延峥并肩离开。 沈启睿与沈继轩对视一眼,拍了拍盛哥儿与业哥儿,走了。 盛哥儿与业哥儿,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临走,却红着眼睛望着爹娘,盛哥儿道,“爹娘好好护着棠姐儿吧,槿姐儿……由我们兄弟保护。” 业哥儿在一旁,攥着拳头,“三姐不欠你们的了。” 话落,转身离去。 沈氏张了张嘴,叫了声,“华哥儿,业哥儿……” 兄弟两个脚步顿了一顿,却谁都没有回头。 沈氏茫然的坐在地上,“华哥……” 苏连华轻咳着从地上坐起身,轻拍着沈氏的后背,“没事了,我们以后把棠姐儿看紧一点……” 看紧一点,然后呢? 苏海棠年岁大了总要嫁人生子,她知道的那个秘密像身上养了条有毒的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噬! 苏连华也茫然了。 …… 回去苗家寨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苏木槿在空无一人的乡间小道上策马狂奔,风驰电掣一般,发了疯一般。 沈婉姝咬着牙,一句话不吭的紧跟在她身后。 沈老爷子几人一脸沉重,跟在二人身后,纵马跑的飞快。 回到沈家,苏木槿将自己关到了屋里,棉姐儿想进去,被沈婉姝拦住,“你三姐心情不好,棉姐儿乖,去跟表哥表姐玩,好不好?” 棉姐儿扁了扁嘴,却乖巧的点了点头,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房间。 沈老爷子把苏家两兄弟叫进屋,关上门,“今儿个这事,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但……” “姥爷,槿姐儿真的不是我娘……” 沈老爷子摇头。 业哥儿红着眼,“不管三姐是不是亲生的,都是我三姐!一辈子都是!” 沈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槿姐儿的身世你们既然知道了,就罢了。只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你们最好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以后谁都不要提及,哪怕是喝到烂醉如泥,醉生梦死的时候,都不能说!记住了吗?” 兄弟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重重点头,“姥爷,槿姐儿说在李家有人在水下拽她,你可知道是谁?” 沈老爷子摇头,“不得而知。” 说罢,又警告二人,“你们一个学武不精,一个才读过几日书,都不适宜出头,这件事你们不要管,好好学你们的武,读你们的书,听到了吗?” 两人点头。 沈老爷子疲惫的摆摆手,“吃过午饭就回去镇上吧。” 将两个外孙赶出房间,沈老太太端了碗凉茶进来,递给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朝沈老太太笑了笑,接过仰头灌下。 “你告诉他们了?” 沈老爷子摇头,“没说,槿姐儿的身世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分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少。” 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坐在圆凳上。 “这孩子……怕是伤透了心。梅娘,怎么这么糊涂?” “我看她脑子清楚的很,谁是亲生的,谁不是亲事的,分的很清楚!”沈老爷子冷哼一声。 沈老太太垂下了头,“是我没教好孩子。” 说罢,抬手抹了抹眼角。 沈老爷子身子一僵,哎了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围着沈老太太支棱着手,“我没说是你的错,我这不是……不是……你别哭啊,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这……” 沈老太太仰头,看着一脸紧张的沈老爷子,想笑,泪水就落了下来。 沈老爷子的脸都青了。 “他爹,咱们把孩子的身世告诉她吧?槿姐儿大了……” “不行!”沈老爷子立刻摇头,“她今年才十三,及笄都不到的年纪,告诉了她,她如何自保?就凭咱们这些人,能挡的住几波人?你难道忘了……先前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沈老太太的脸色骤然一变。 “都这么多年了……” “那你怎么解释李家有人想拉她下水淹死她的事?” 沈老太太张了张嘴。 “可是不告诉她,她若再遇到危险,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是更危险吗?” 沈老爷子一怔,背着手在屋内转了几个来回,还是摇了摇头,“从今日起,槿姐儿身边不能落单,你回头叮嘱一下姝姐儿,让她跟着槿姐儿,至于晚上……我们爷几个轮番守夜。我就不信,防不住他们!” 沈老太太见沈老爷子拿定了主意,不再多言。 一直到天黑,苏木槿都没有出房间一步。 沈婉姝担心不已,“娘,怎么办啊?” 杨氏叹气,“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你今晚抱着棉姐儿跟娘睡,让你爹睡院子里。” “娘,槿姐儿的身世……” “这话以后烂到肚子里,谁都不能说,记住吗?”杨氏神色冷厉的看着女儿。 沈婉姝忙点头。 那头,蓝氏提着篮子走过来,看到母女两个脸色不对,不由愣了一下,“大嫂,姝姐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先前李家那事儿,这死妮子还在生她小姑的气,怎么劝都不听。”杨氏一脸无奈的苦笑。 蓝氏看了沈婉姝一眼,沈婉姝皱着眉别开了头。 蓝氏就笑了,劝沈婉姝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小姑回过头心里不定怎么懊悔呢?哪有亲爹娘不疼惜自己女儿的……” 沈婉姝望了眼房间的窗户,垂下了眸子,因为槿姐儿不是小姑的孩子,所以,小姑的疼爱都是假的……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难受的不行。 更何况,槿姐儿面临的还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要害自己,小姑还护着苏海棠,一夕间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槿姐儿该有多伤心难过? …… 苏木槿又梦到了在落水时被沈氏抛弃的场景,不,多出来的,还有一个模糊的看不清模样的女子,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声音温柔如水…… 紧接着,画面一转,有人持剑杀人,那女子惊慌失措,明明怕的要死,却以背挡剑,硬生生的护住了怀中的婴儿,长剑穿胸而过,她口中狂喷鲜血,却还小心的避开怀中的婴儿,不让一滴鲜血沾到婴儿…… 婴儿哇的一声张口大哭,哭声惊醒了院子里的人,一群看不清模样的人冲进来,有人惊叫,有人扑过去以身挡剑。 那么纷乱嘈杂的场面,女子的声音淹没其中,她却奇异的听的一清二楚。 “不怕不怕,娘在呢,娘在你身边……” 苏木槿惊醒,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来,良久,木然的下床,穿鞋,出门,然后,飞身上了院中的树,坐在上面就着朦胧的月光看向远方。 沈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那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梦中的那个女子吗? 苏木槿伸手掏出挂在胸口的玉牌,摸了摸,触手温凉,不看色泽就知道这块玉牌绝不是寻常之物。 前世,她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块玉牌,与李成弼成亲后,周寡妇也从未提起过,沈氏更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可她分明记得,在周家时,周寡妇曾说过,这玉牌是她爹娘送给李家的定亲信物,要周寡妇在她与李成弼成亲后交给她的,后来,周寡妇为什么没给她? 苏木槿皱了皱眉,靠在树干上,闭目想着中间可能出现的遗漏。 她十三岁被苏海棠与李成弼撺掇进李家,后进衣香楼,等栖颜姐将她救出时,爹娘都已去世,李成弼已中了举人…… 举人! 他哪来的银钱去省城参加科考?! 她可是从进了李家就没拿过一个铜板的工钱,爹娘知晓他与苏海棠的算计更不会给他一文钱,那他的赶考钱…… 怕是,卖了这块玉牌所得吧?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玉牌,她总有种玉牌跟她的身世有关的感觉。 苏木槿抿了抿唇,其实想知道她的身世,问沈老爷子、沈老太太最快,可他们若想告诉她,早在李家有人想要杀她时就说了,不会拖到今日。 苏木槿闭上眼,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睁开眼时,沈婉姝正抱着棉姐儿坐在她对面的树干上,瞧见她醒来,面上的担心尽数收去,拿着棉姐儿的手摇着打招呼,“棉姐儿,快看,你的小懒虫姐姐终于醒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苏木槿笑了笑,“姝表姐。” 见她露出笑容,沈婉姝在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棉姐儿笑咯咯的伸出手要苏木槿抱,“三姐,姝表姐踢我……” 一到苏木槿怀中,棉姐儿就指着沈婉姝告状。 沈婉姝像被踩到了尾巴,蹭的跳起来,“棉姐儿,咱们不是说好不跟你三姐说的吗?我都说了我睡着了不小心,是不小心踢了你一下……” “三次!”棉姐儿摆了摆手指头。 沈婉姝一哽,指着棉姐儿,“你、你……你这个小叛徒……” 话一出口,她的脸色霍然一变。 正眯着眼笑的苏木槿脸上的笑也僵了一瞬,下一瞬依然笑眯眯的凑到棉姐儿额头,亲了一口,“委屈我们棉姐儿了,晚上还跟三姐睡好不好?不跟踢人的姝表姐睡!” 棉姐儿笑盈盈的点头,趴到苏木槿肩头,吧唧一口亲在了苏木槿侧脸上。 苏木槿将妹妹软软的小身子搂入怀中,轻轻晃了晃。 沈婉姝嘟了嘟嘴,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 苏木槿笑了笑,“姝表姐,我有事去一趟金水镇,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沈婉姝一愣,连连点头。 杨氏在下面喊三人吃早饭,吃过饭,三人坐着村子里的老牛车,晃悠悠的去了镇上。 到了聚仙阁,伙计笑着三人去了房间,苏木槿要了笔墨纸砚,避开沈婉姝,给顾砚山写了一封信,想了想,又给小张叔写了一封信,去药铺抓了一些药,拖人一块儿捎去了十八里寨。 沈婉姝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 两人抱着棉姐儿又去正装修的两个铺子看了看,在三叉路口那个凉面摊吃饭的时候,文殊兰跑来了。 “哎,我说你们还真能跑,我赶去聚仙阁,他们说你们来看铺子了,我到这边铺子来,他们说你去那边铺子了,我去那边铺子,他们说你们来这吃凉面……” 苏木槿笑着让老板娘再来三碗面,两碗给浮云、浮霜,一碗给文殊兰,“你要加什么?” “腌萝卜,腌白菜,都要一碟。”文殊兰砸吧砸吧嘴,“我来吃好几次了,味道真是……绝了。” 老板娘乐呵呵的端了面和菜过来,“文少爷喜欢就好。” “老板娘,你们味道做的这么正,生意又好,怎么没想着找个铺面开个面馆啊?”文殊兰先夹了块萝卜塞嘴里,咬的嘎嘣脆响。 老板娘苦笑一声,“我们这摊子也是要交钱的,一个月二两银子呢。一碗面也才三个大钱,交了摊子费家里开销孩子读书、房租吃喝穿用一花,哪里还存的住钱?” 文殊兰夹菜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看过去,“这摊子摆在这铺子底下,铺子老板没找你们收摊子费,谁找你们收的?” “唉,还不是那些……” “孩子他娘!” 老板娘的话说到一半,被揉面扯面的老板拦住。 老板娘唉了一声,“少爷别问了,吃的好回头多来捧我们夫妻的场,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刚好那边有客人要结账,老板娘朝几人笑了笑,便走了。 “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这附近的地痞无赖,仗势欺人,不给银子就砸你摊子!一帮子王八蛋。”文殊兰锤了锤桌子,引得桌子上的面碗一震。 棉姐儿瞪大了眼睛看文殊兰。 苏木槿拍了拍棉姐儿,扫了文殊兰一眼,“哪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生什么气?等咱们铺子起来,请他们去铺子里卖面不就成了。” “说到这个……”文殊兰眼巴巴的凑过去,“我还不知道你要卖什么呢,是不是像芳华园一样赚钱?”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想找点事做而已。”苏木槿淡声道。 文殊兰撇撇嘴,摇头,“我不信。” 文殊兰还想忽悠苏木槿,苏木槿却突然转了话题,“乔三那边有消息吗?” 文殊兰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小子不是跟了你吗?就没在我跟前露过面。” 另一桌子上的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呵呵哒,少爷,他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打转好不好?你眼神不好,是你老看不见他。 苏木槿嗯了一声,“我写了一封信,你帮我尽快飞鸽给顾砚山。” 文殊兰摆摆手,“刚回去聚仙阁,就让人帮你放走了。写的什么东西,还用蜡封了……” 苏木槿没回答,喂棉姐儿吃了面,不管文殊兰,带着沈婉姝与棉姐儿去找安泠月了,在安泠月新家的小花园里消磨了半日,赶着坐了最后一趟牛车回苗家寨。 牛车走出金水镇没多久,棉姐儿就睡着了,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听车上一群媳妇婆子说着十里八村的八卦。 “哎,我跟你们说,我小姑子的婆家二姨的闺女不是嫁到十八里寨了吗?前几天她回来走亲戚,跟我们说十八里寨那个秀才老爷要娶镇上周举人家的姑娘……” “啊!” 一群人惊呼出声,“不是说那秀才老爷先头有亲事了吗?这是嫌贫爱富攀上高枝儿了?” “有亲事还能退的啊,谁让人家周举人家有钱呢?不但有钱人姑娘的爹还是个举人,这以后都是官啊……那秀才又不傻,一个村姑,一个官小姐,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可惜了那秀才的未婚妻,跟人退了亲,以后想嫁好人家可就难了……” “听人说,退亲时,周家为了弥补女方,可是给了一块儿上好的玉牌呢,那东西倒手就是一大笔银子啊,有了银子置办了好嫁妆,十里八村的后生那还不是随她挑……” 一群人哈哈大笑。 沈婉姝气的冷着脸想骂人,被苏木槿笑着拦了,“一两句闲话而已,姝表姐无需介意。” “说到底,总归是名誉有损,以后嫁了人,还不定怎么被婆家人拿来说事搓磨,可怜见的,你们呐,口中也积点德吧……” 都是从当人儿媳妇过来的,自然知道庄户人家那些婆子娘的厉害,几个正笑的媳妇婆子面色尴尬起来,“嘴快,说着玩儿的……” 安静了一会儿,几人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天色渐晚,声音飘出好远。 变故,在瞬间陡生。 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剑光冷冽,直逼坐在车尾的苏木槿。 沈婉姝脸色一变,伸手从腰间抽出长鞭,就要甩过去,苏木槿一把将棉姐儿塞到她怀里,“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护着棉姐儿快走!”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沈婉姝大怒。 苏木槿反手一鞭子,逼退黑衣人的长剑,“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表姐,你带着他们先离开。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沈婉姝还要说什么,车头赶牛车的老汉惨叫一声,被一个黑衣人一剑挑下了牛车。 其余众人纷纷尖叫着抱着头往车下跳,“姝表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快走!” “槿姐儿!”沈婉姝咬牙,看着四散逃去的众人,脸色白的吓人。 苏木槿卷走一个黑衣人的长剑,握在自己手中,身形一闪,避开另外一个黑衣人刺过来的剑,手腕一转,将手中的长剑从腰腹侧往后刺去,正中背后一个偷袭黑衣人的腹部。 黑衣人应声倒地。 苏木槿将长剑抽出,月光下,剑身上寒光凛凛,泛着诡异的姿色。 沈婉姝大惊,“这剑有毒!” “小心!” 黑衣人见苏木槿周身密不透风,转身朝抱着棉姐儿的沈婉姝攻了过去,苏木槿果然分心,露出了背后,她身后的黑衣人立刻冲了过去。 沈婉姝大喝一声,手中长鞭猛的挥出,一鞭子甩在那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尖叫一声,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棉姐儿被叫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叫苏木槿,沈婉姝想都不想,立刻点了棉姐儿的睡穴,棉姐儿连眼睛都没睁开,又睡了过去。 “这会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苏木槿苦笑。 两人背对背靠在一起,被黑衣人里一层外一层的围在中间。 沈婉姝抽下腰带,将棉姐儿绑在胸口,长鞭在手,森然一笑,“那就解决了这群人,我们踏夜而归!” “好!”苏木槿扬眸笑。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回答她的,是另一波疯狂的攻击。 苏木槿一剑结果了一人,将长剑踢给沈婉姝,“表姐,接着,剑上有毒,杀人比较省事儿。” “得嘞!”沈婉姝仰头长啸一声,长鞭卷着长剑挥舞的密不透风,不消一刻,两人便结果了三分之一黑衣人的性命。 黑衣人暂停攻击,看向为首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阴冷一笑,声音尖利又刺耳,“哟,倒是把好刀,可惜了……来啊,给杂……杀了她!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黑衣人齐齐应声,再次出手。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人是拼着不要命的架势要置她们于死地,下手,更是毫不留情,招招都是杀意! 在打杀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两人只觉自己的体力渐渐不行了,在又一次击退黑衣人后,她压低声音对苏木槿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先走,这里距镇上不远,你轻功又好,往那里跑,去找守城的士兵,他们……” “姝表姐,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离开?那个男人刚才下的是格杀勿论的命令,你和我,除非全撂了他们,不然,谁也走不掉!” 沈婉姝磨了磨牙,骂了一声,“混蛋!” 苏木槿抿了抿唇,眸底掠过阵阵杀意,是她疏忽了,早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却想着他们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你们还要看多久,还不出来帮忙?速战速决!” 沈婉姝一愣,“槿姐儿……” 她的话声音未落,斜地里突然飞出来几个同样着黑衣却没有蒙脸的人,一出手就杀了外围几个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大怒,“杀!一个不留!” 沈婉姝兴奋的看着几个黑衣人将那群人搅的天翻地覆,“槿姐儿,哪来的……哦,对了,是上次文殊兰说的那几个人!” 苏木槿点头,心中猛松了一口气。 幸亏顾砚山留了四个人,不然她跟姝表姐今日说不定得交待在这儿。 几人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黑衣人被几人打的节节败退,死伤无数,为首的黑衣人气的像个女人似的大骂饭桶,伸手从腰上摸了什么出来,抬手就朝苏木槿身上丢去。 淬了毒的飞镖! 彼时,苏木槿正背对此人,听到身后有东西飞过来,转身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沈婉姝大叫一声,就要扑过去替苏木槿挡住飞镖,却被身前的一个黑衣人一剑拦住去路,她心急如焚,身形一闪,一剑结果了黑衣人,再想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未蒙面的黑衣人飞身过来,将苏木槿往一旁拉了一把,飞镖擦着黑衣男人的胳膊滑过,黑衣男人的黑衣立刻灼烧起一阵烟雾,发出一阵古怪的味道。 “有毒!” 剩下三个黑衣人见状,立刻与沈婉姝四人围成一个圈,将两人围在其中。 苏木槿脸色一沉,抬手封住黑衣男人的穴道,开口问道,“有没有匕首?” 黑衣男人点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苏木槿接过,二话不说,一匕首挑开黑衣男人的胳膊上的布料,借着光看到她肩膀处已是一片乌黑,且那乌黑似能腐蚀人肉一般,嗤嗤的冒着烟。 苏木槿抬头看了黑衣男人一眼,“你忍着点,很疼。” “姑娘尽管动手……啊!” 黑衣男人的话甫落,苏木槿已一匕首剜了下去,硬生生将那块乌黑冒着烟的肉给剜了下来,直到露出下面的白骨,边上被腐蚀的肉一并清理干净,重新点了止血的穴道,才弯腰扯下自己里衬棉布,帮他牢牢系住胳膊,防止血液流失过快。 黑衣男人看着被剜成一个窟窿露出白骨的胳膊,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题外话------ 中午停了会儿电,就磨叽到了现在,泪奔~ 正文 175 幕后黑手 苏木槿摇头,“这句话该我谢你。你这只手暂时不能用力,先在这呆着,等我们解决了这波人,回到镇上我再帮你配药。” 黑衣人嘴角牵了牵,“是。” 将匕首塞给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以左手持匕首的防卫姿势挡在苏木槿身前,苏木槿以脚挑起泛着紫色光芒的长剑,另一只手抓紧长鞭,深吸一口气,她这具才十三岁的身体内力有限,适才应付了那么多人已经快到极限,而对面的黑衣人似乎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涌来。 这群人,想要她的命! 还真是下了血本! 按说,对付一个长在庄户人家的孩子,就算是一击不成,下一次的反应也应该是派一两个、三四个杀手来杀人,而不应该是这么多源源不断的杀手! 除非,那些人知道她会武功,知道她身边有会武功的高手,知道若再不能除了她,打草惊蛇以后更难成事! 那么,那个往外传递她会武功的消息的人是谁? 苏木槿看着刀光剑影,双眸微微眯起,脑中几乎是在刹那间想了很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仗需要速战速决,因为,明显的,沈婉姝快要支持不住了。顾砚山留下的另外三人出手的速度比起适才也有些缓慢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急不能慌,事情越糟糕越要沉着冷静,越要保持头脑精明。 会用脑子的人事半功倍,不会用脑子的人只能使用蛮力! 苏木槿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战栖颜慵懒的歪靠在美人榻上,一脸邪气的挑着眉教他们遇到险境时如何脱身,“小月月擅长奇门遁甲阴阳八卦,随手捡几块石子儿困住他们一时半刻便能脱险;小沫沫擅蛊毒,让你的五彩小蜘蛛去教教他们如何做人;黎丫头精通阴阳十三科,不如招几个鬼陪他们玩玩儿?槿姐儿……你的医术到那会儿好像没什么用,所以让你平时好好练轻功啊,打不过可以跑啊,不过,万一遇到轻功也好的杀手怎么办……啧啧,仔细想想,你这丫头好像遇到追杀还真是非死即伤啊……” “栖颜姐……” 她记得当时自己一脸黑线,生无可恋的瞪着栖颜姐。 栖颜姐哈哈大笑,其他三个姐妹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贯沉默的安泠月笑着从石桌上的盘子里捡了几颗葡萄丢给她,“槿姐儿,瞧好了,我教你一个简单的阵法,能困住敌人一刻钟,一刻钟的时间,够你逃跑了吧?” 她连连点头,安泠月便用几颗葡萄摆了一个阵,反复告诉她怎么摆放,什么位置能走什么位置不能走,隐匿行踪躲起来不让人发现走杜门,逃出生天找生门,非到万不得已,死门不可用。 苏木槿眼睛一亮,身形一闪,掠到不远处的庄稼地里,捡了几块土坷垃并一些麦穗,再闪身到那群黑衣人背后,将东西丢下,手里握着最后一块土坷垃和麦穗,苏木槿闪到沈婉姝身边,“姝表姐,跟我走。” “槿姐儿……”沈婉姝一脸的血,胳膊上的衣裳被刀剑割破,惊险的是没有划破皮肉。她怀中的棉姐儿依然沉睡着,脸颊红扑扑的。 “快走。”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往一旁飞掠,一边招呼顾砚山的四个人,“赶紧离开这里,跟我走!” 几人对视一眼,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跟着苏木槿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苏木槿瞅准机会,将最后一块土坷垃和麦穗丢到既定位置,阵法瞬间开启。 几人就见被困在里面的黑衣人突然像没了方向的苍蝇,四处乱撞,片刻后,黑衣人的刀剑更是指向了自己人,不分敌我的自相残杀起来。 顾砚山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眸子里满是骇然。 “槿姐儿,打头的那个要跑!龟儿子的,想跑,吃姑奶奶一鞭!”沈婉姝喝骂一声,手中的长鞭软如蛇,却疾如闪电,几乎在她声落的瞬间,鞭子就卷住了那人的脖子,将其扯到了他们脚下。 沈婉姝一脚踩在那人心口之上,往下碾了碾,“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槿姐儿?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 “啊……你这个小贱人,你敢踩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脚下的男人声音尖利,双脚胡乱踢着,手上有着长长的指甲,似乎想挠沈婉姝,被沈婉姝狠狠一脚踩下去,歪头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说,你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槿姐儿的?你们为什么要杀槿姐儿?!说!再不说姑奶奶一脚废了你!”沈婉姝脚下用力,将男人踩的面色潮红,透不过气。 受伤的黑衣男人蹙眉与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与苏木槿道,“苏姑娘,听这人口音,像是……无根之人。” “太监?”苏木槿皱了皱眉。 黑衣男人点头。 苏木槿颔首,难怪他的声音尖利,难怪他适才自称杂家。 听到二人交谈的沈婉姝眉眼冷了冷,眸中掠过一抹嗜杀,回头看苏木槿,“槿姐儿,此人不能留!” 苏木槿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因为挣扎,男人面上的蒙脸布已经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年约四十左右略带脂粉气的白皙皙的脸。 苏木槿半蹲下身子,将他的容貌记了下来,然后问道,“宫里的太监是吗,我是谁?你们主子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看到她,瞳孔微微收缩,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的转开头去,“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什么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带着秘密去找阎王爷报道去吧……”苏木槿缓缓起身,捡起一旁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长剑上的毒,“见血封喉的噬血草,难为你们居然找到了这种毒。” 话落,她将长剑指向男人,“你是想死个痛快,还是我在你身上割上十刀八刀的,让你看着这毒燃尽你所有的血液而死?” 男人的身子猛的打了个哆嗦,张着嘴,惊恐的瞪着苏木槿,“你、你……原机大师说的没错,你是个祸害……你果然是来祸害主子的……” “你主子是谁?”苏木槿漫不经心的问,一双眸子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男人。 “我主子……” 男人张口似想说什么,却被斜地里猛然射出的一支箭直中脑门,连声挣扎都没叫出,瞪大着眼睛不甘的死了。 长箭破空而来的瞬间,沈婉姝一把抓住苏木槿将她护在了身后,顾砚山的几个手下更是第一时间在三人身前筑起一道人墙。 谁也没想到,那支箭的目标不是苏木槿,而是地上的太监。 沈婉姝踢了踢那人,对苏木槿摇了摇头,“死了。” 苏木槿皱起眉头,有些遗憾的看了那人一眼,他明明已经要说出背后的人是谁了。 几个追出去的黑衣人片刻转回,朝苏木槿摇头,“箭矢飞来的方向没有发现人。” 苏木槿点了点头,目光扫向那个被自己设了死门的阵,“将尸体处理了吧。姝表姐,你……送这位老伯的尸体回苗家寨,我带着棉姐儿回镇上,这位小哥身上中的噬血草之毒,还需要吃几贴药。” “可是……”沈婉姝瞧着那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倒在那些死去的杀手身上,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那些杀手的尸体竟以眨眼间的速度变成了黄水。 沈婉姝吓的往后连退几步,苏木槿忙拉着她背过身,将牛车收拾出来,“我让人送你回去,姥姥姥爷那边……不要说那么严重,免得吓到他们。” 知道瞒不住,苏木槿笑着叮嘱沈婉姝。 沈婉姝抓着她,“你一个人回镇上不安全。” “他们今夜刚组织了一场刺杀,且损失惨重,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展开第二波行动。别担心,今晚不会有事的。”苏木槿轻拍了拍沈婉姝的手,解开腰带,将棉姐儿抱入怀中,朝另外几个黑衣人点了点头,“劳烦你们均出一个人,送我表姐回苗家寨沈家。” 未受伤的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走出,将被斩杀的老汉的尸体拖到车上,“沈姑娘,请。” 知道苏木槿分析的有道理,那帮人今夜暂时不会有动静了,且她也急着回去跟爷奶爹娘说遭遇黑衣人袭击的事,沈婉姝握着苏木槿的手,紧了紧,“那你万事小心,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苏木槿点头。 目送两人朝苗家寨的方向疾走离去,苏木槿抱着棉姐儿与另外三人转身往金水镇而去。 金水镇的城门早已关闭,几人踏城墙而上,避开守城门的士兵,进了城,两个未受伤的黑衣人隐身离开,苏木槿带着受伤的黑衣人直奔文家的仁和堂。 仁和堂的掌柜见过苏木槿,自是认识的,看到她一身鲜血而来,忙请了人进来,让伙计关了铺子门,“苏三姑娘,您没事吧?这是……” 苏木槿摇头,“劳烦掌柜的,给我笔墨,我有朋友受了伤需要一些药材,我写给你。” 掌柜的看了眼跟在苏木槿身后露出胳膊,胳膊上系着布条的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一脸惨白,额头因疼痛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看到掌柜的瞧他,还点了点头。 掌柜的回了一笑,吩咐伙计拿了笔墨纸砚过来,苏木槿一手抱棉姐儿,一手刷刷写下一些药草名儿,不待墨迹干透便推给掌柜的,“麻烦尽快。” 掌柜的看着那上头的药名,大吃一惊,“苏姑娘,这些药……” “怎么了?”苏木槿心底一沉,“是不是有人将药单上的其中一种买走了?” 掌柜的连点头,“七叶一枝花,半边莲,九头狮子草,黄药子,白花蛇舌草……都没了。姑娘别急,我这就让人去问问其他铺子,咱们文家在金水镇明面上只有这一家,其他还有几家……咱们自家没有,去其他铺子说不定也能找着……” 掌柜的边说边叫了几个伙计出来,将药单递给他们,一人分几样药草,几人看了几遍,都说自己记住了,掌柜的摆手,“先去咱们自家铺子,自家铺子没有再去其他家和药材行,务必将药草买齐。” 几人拱手应了,飞快跑出铺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几人转回,皆空手。 掌柜的一见,额头瞬间落了汗。 他当掌柜几十年,买空药材的事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他都会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实在是这次那人给的价格超过了市值的五倍,他才一咬牙全抛了,谁知道……转眼就碰到苏三姑娘来抓药! 哎呦喂,这事要给自家少爷知道了,那还不得劈了他! “苏姑娘,这事是老奴的错,对方给的价格奇高,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请姑娘责罚!” 苏木槿紧蹙眉头,扶起掌柜的,“仓库中一点也没有了?” 掌柜的红着脸摇头,“老奴贪财,全给卖了。” 苏木槿轻叹一声,眸子微微眯起,幕后这人这是怕她像上次一样侥幸逃脱,这次不但剑上使了毒,还防备了她中毒后来金水镇配解药,而事先将配解药的几种草药全部买断。 她先开始以为幕后人派出那么多杀手要她的命,已是下了血本,如今看来,真正下血本的地方在这儿。 那药单上虽然大多数是普通药材,但七星草与天山雪莲、千年份人参却俱是价格不菲的,能吃的下金水镇所有药材行和药铺,非富即贵的人物。 能用的上太监,请的动那么多杀手,撒出那么多银钱,除了王公贵族,还能有谁?! 苏木槿笑了笑,提笔写下另外一个方子,“这些有吗?” 掌柜的接过一看,脸色猛的一变,“这、这……” “怎么?这些也没有?” 掌柜的忙不迭摇头,“有的,有的,老奴这就去给姑娘抓药。” 说罢,诡异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进了里间。 等只剩下两人时,黑衣男人不解的问苏木槿,“苏姑娘,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他们抓这些药?”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提笔刷刷写下方才的药方,递给他,黑衣男人疑惑的接了过来,下一刻,瞳孔猛的一缩,“这……” “全是毒药,对吧?” 苏木槿接过药方,放到油灯上点着,看着它烧干净了,才道,“医毒不分家,用的好,毒药也能救人性命,用不好,天山雪莲与人参也能要人性命。” 这个倒是。 黑衣男人敛起眸底的惊骇,朝苏木槿抱了抱拳,“苏姑娘,受教了。” 苏木槿起身,朝他屈了屈膝,黑衣男人一怔,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受了苏木槿这一礼,面上不由浮现一抹慌张之色。 苏木槿笑,“若不是你那时候帮我挡了一剑,我怕是会被当胸刺穿……”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真到那会儿,毒气穿心,必死无疑。” 黑衣男人的眼睛猛的瞪大,苏木槿笑着看他,“噬血草的毒很邪性,它会以血为燃料,就像……”苏木槿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油灯,“噬血草的毒像灯芯,血像油,慢慢燃烧,等烧尽身上的血液,人就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骨架……” 黑衣男人听的倒抽一口凉气,“谁这般恶毒?” 是啊,谁这般恶毒,要她性命就罢,居然一出手就是这么歹毒的噬血草! 是因为她的身世吗? 还是说,背后另有隐情? “苏姑娘,此事我等定需即刻飞鸽传信于主子,还望苏姑娘……” “不用你们写,我自己来吧。刚好有事情拜托你们少爷。”苏木槿略怔了一会儿,抬眸笑着招呼黑衣男人坐下,“我先前见过一人,虽挖出了噬血草的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后那人还是死了,被人发现时,死状与中了噬血草的毒是一样的,你这两日切忌,不可运功,不可蛮力,不可剧烈运动,能不动就不动,等药配好,你拿回去,煎煮了,四碗水煎成一碗,每隔四个时辰喝一次,喝足六次,方可。记住了?” 黑衣人听到不吃药二十四个时辰后还是会死,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多谢苏姑娘。” 苏木槿笑笑,低头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问包好药出来的掌柜要了个信封,以蜡烛封了,交给黑衣男人,“你们若是必须写信报告,就将我的信与你们一同寄出。” 黑衣男人点头,护着苏木槿去了聚仙阁的后院,才离去。 文殊兰接到苏木槿被刺杀的消息,骑着马奔了过来,推开房门见苏木槿正坐在床边给熟睡的棉姐儿打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撩袍子走过去,“怎么回事儿?我听掌故的说你浑身是血,什么人派来的?是不是跟李家是一拨人?” 苏木槿摇头,引着文殊兰去了屏风后,倒了杯茶水推给他,“是不是跟李家是一拨的人暂未可知。这些人都是杀手,训练有素的杀手,人手一把淬了噬血草的毒的长剑,领头的是一个白面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没有胡子,提及过原机大师,差一点说出他背后的主人是谁,被暗地里的射了一支箭,当场致命。” “杀手?噬血草?没有胡子……公公?原机大师!”文殊兰从圆凳上跳起来,围着圆桌打了几个圈,“怎么会牵扯上原机大师?” 苏木槿扬眸看他,“原机大师是谁?” “原机大师……”文殊兰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原机大师是方外之人……” 苏木槿,“……”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原机大师是方外之人,好伐,少年。 “……是夏启的国师,先帝十二年封的国师,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先帝在位三十年,当今皇上在位三十年,刚好六十年!不管是先帝还是皇上对原机大师的话都是……言听计从,奉若神明!我这么说你懂吧?”文殊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问苏木槿。 苏木槿点点头,“也就是说,原机大师若说哪个皇子有谋逆之心……” “杀了!皇上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文殊兰重重点头。 苏木槿心底一沉。 她记得,那太监说的那句话,他说,“你、你……原机大师说的没错,你是个祸害……你果然是来祸害主子的……” “那个太监说,原机大师说我是祸害,生来祸害他主子的。” 文殊兰猛的瞪大了眼睛,用力的看着苏木槿,“你、你开什么玩笑?你……你一个长在庄户人家的女娃娃,见都没见过原机大师,怎么会跟太监的主子扯上关系,能用的起太监的,那都是非富即贵的……” 文殊兰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木槿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还真是好奇,我的身世,我的生身父母是谁,原机大师又是怎么给我批的命?” “苏三……” 文殊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临了叹了一口气,“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些人一连两次没有得手,下一次手段会更猛烈,你要不要离开金水镇,换个地方……” …… 黑衣人送沈婉姝到沈家,看到沈家有人出来,黑衣男人离开。 沈婉姝惊魂未定的叫了声娘,听到女儿声音不对和车子上传来的血腥之气,杨氏快速来到她身边,“怎么了,姝姐儿?槿姐儿和棉姐儿呢?这是……” 看到牛车上早已死去的老汉,杨氏的神色猛的一变,攥住沈婉姝的手腕,“出什么事了?” “我们、我们被人追杀,老伯被那些人给杀了,槿姐儿说他们今晚不会再动手,带着棉姐儿回了金水镇,给来帮我们的黑衣人配药解毒。”沈婉姝后怕的手脚发软。 杨氏扶着女儿,扬声叫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和今晚在家的沈延峥。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一见车上的死人,脸色立刻就变了,沈老太太猛冲过去,看着老汉尸体上不断冒出的黑烟,脑袋发晕,“噬血草,噬血草……” 沈婉姝在一旁猛点头,“槿姐儿也说这是噬血草。” 沈老爷子一把扶住沈老太太,吩咐沈延峥,“将尸体送回去,就说路上有人截杀,他不幸被人杀了,其他的不要多说。” 沈延峥一脸冷凝,闻言,点点头,拉着车子转身朝老汉家走去。 沈老爷子看了沈婉姝一眼,“进去再说。” 杨氏半搂半抱着,将沈婉姝弄回了屋里。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老爷子扶了沈老太太坐下,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沈婉姝。 沈婉姝的嘴唇哆嗦了两下,面上还残留着后怕,“我们坐上最后一趟牛车,走到半路,突然冲出来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人手一把毒剑……” 沈婉姝仔仔细细的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倒了茶水连灌三杯,才压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的心,仰头望着沈老爷子,“爷,我觉着背后的人肯定对我们很熟悉,不然不会派那么多杀手来刺杀槿姐儿!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槿姐儿不过是长在庄户人家的丫头,大字都不认得一个,就算她爹是猎户,也不代表她的功夫很好,能会一些拳脚功夫就不错了。但那些人,不,杀手明显知道槿姐儿功夫好,也知道她身边的人功夫好,所以一出来就是杀招,那些剑,每个剑身都有毒,擦着人的肉就会冒烟……爷,会不会是苏海棠透露给那些人的?” “不可能。” 二表哥沈继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分析道,“棠姐儿平时接触的都是一些庄户人家的孩子,接触人脉最广的也就是李家人了,但从上次李家出事到现在,没发现她与李家任何人有联系,所以,棠姐儿没人脉,不可能把消息传回京都。” “苏海棠没有人脉不能传消息回京都,但李家人可以。”沈婉姝皱眉,“二哥忘了,苏家大房一家全在李家当差,苏海棠前两日还跟苏家那个苏牡丹联手要害槿姐儿,她肯定知道槿姐儿功夫好,也知道我们都会武,爹和四叔都是镖师……这个随便打听出来就知道了……” 沈老爷子拧着眉缓缓点头,“明日让你爹去跑一趟,探一探究竟。” “爷,槿姐儿的身世要不要告诉她?”沈婉姝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这会儿敌在暗槿姐儿在明,让她知道要防着的人是谁总比什么都不知道……” 沈老爷子抬手,拦住沈婉姝未完的话,“这事我会跟你爹你四叔商量,你受惊了,先回去歇着吧。” 杨氏扶着她要起身,沈婉姝扭了扭身子,“爷,这会儿还瞒着槿姐儿干什么?苏海棠已经告诉槿姐儿她不是苏家的孩子,不是小姑生的,咱们总要……” “爷知道,你先回,回吧,爷好好想想……”沈老爷子往日矍铄的神情有些疲惫,捏了捏鼻梁,轻叹了一声。 沈婉姝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跟着杨氏出了房间,端水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实在吃不下饭,她一头栽到了床上。 杨氏见她的模样,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别怪你爷,槿姐儿……咱们一家子当年都发过毒誓,要护着槿姐儿一生安乐,绝不轻易说出槿姐儿的身世,就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的女儿,平平凡凡的过完一生……” 沈婉姝抱着杨氏的腰,蹭了蹭,“可是娘,那些人追来了,槿姐儿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个普普通通的槿姐儿了,也不可能再有平平凡凡的一生,她若不想死,就必须反抗,不是那些人死就是槿姐儿死,娘……” 她仰头,看着杨氏,“我不想让槿姐儿死。” 杨氏闭了闭眼,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头,“槿姐儿不会死,至少不会那么容易死,我去看看你爷奶他们怎么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起去接槿姐儿回来,镇上人多混杂,难保没有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 沈婉姝连连点头,推着杨氏,“娘,你快去,爷奶他们怎么商量的你晚点来跟我说。” 杨氏笑着转身离开房间。 沈婉姝望着房梁,起初是真的在等杨氏,但杨氏一直没过来,到后半夜,她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二日,天甫亮,苏木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苏姑娘,我是乔三。” 苏木槿昏沉的脑袋瞬间一清,从床上翻身而下,整理了一下衣裳,随手编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打开了房门。 乔三见苏木槿的打扮,一愣,旋即垂下头,“打扰苏姑娘休息了,实在是有了重大发现,浮云小爷让小的立刻来跟姑娘说一声。” “进来说话。” 苏木槿打开房门。 乔三应了一声,跟着苏木槿进了屋,行了礼,抬眸兴奋道,“三姑娘,小的跟了李家那个曲嬷嬷这么些日子,昨儿个晚上总算有了发现。” 苏木槿一怔,眉头蹙起,“什么发现?” “昨儿个那曲婆子又绕了半个城在一处破败荒芜的庙里见了上次那个黑衣人……” 苏木槿的眸子瞬间一凛,“上次那个黑衣人?你确定?” 乔三点头,“确定,小的认得那人的声音,一点没变,绝对是上次那个黑衣人!这次小的看清楚了,那黑衣人身材娇笑玲珑,看身段是个女子无疑……” 女子? 苏木槿有些恍然,难怪上次乔三说那黑衣人背对他,但曲婆子挡住了他,他看不到,原来是个女子,那就说得通了。 “……曲婆子与那黑衣女子说了足有半刻钟的时间才分开,小的远远的跟着黑衣女子,想着看看那黑衣女子会进哪家院子,谁知道,那黑衣女子一路往城墙的方向走,那女子轻功极好,飞身就上了城墙,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小的……小的只擅长跟踪人,功夫不怎么好,所以……” “你可有听清她二人说了什么?” 乔三点头,“那黑衣女子让曲婆子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说这边的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最迟明日晚上就会去接她……” 他耳尖目明,虽然距离隔得远,但他还是将二人的对话和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那黑衣女子说完这话之后,曲婆子面露喜色,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锤着自己的肩头,“太好了,终于不用再伺候那个瘫痪在床的男人了……” 说着,悄咪咪的靠近了那黑衣女子两步,小声问了句,“这边的大事落定了?”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黑衣女子警告的看了曲婆子一眼。 曲婆子笑着说是,“早除了这个祸害,我们主子早安心,这么些年,我都替我们主子心累,真处理了就好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庄户人家的丫头片子,更何况那家还好几个,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啥……” “行了,你走吧,主子的事以后少议论。”黑衣女子转身往外走。 曲婆子笑盈盈的小跑跟着,“那个……主子有没有说我回去之后的事怎么安排……” “回去你就知道了。”黑衣女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曲婆子满脸的褶皱笑成了一朵花,不迭点头,“是是是,我多嘴了,该打该打……” 苏木槿摇摇头,两人的对话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黑衣女子出现的时间也对不上,不然,她都要以为出手击杀太监的那只箭是黑衣女子射出的了,毕竟,那曲婆子背后的主子也是想要她的命的人。 “辛苦你了,既然曲婆子今日离开,那就劳烦你再多盯一日,有什么情况再来找我,我这两日会在镇上盘桓。” 乔三嗳了一声,告辞离开。 乔三离开没多久,沈婉姝与沈延峥夫妇一起到了聚仙阁。 苏木槿正帮棉姐儿洗漱,准备吃早饭,看到三人这么早过来,又叫了几份早饭一起在屋里吃了。 等吃了饭,知道苏木槿打算在镇上盘桓两日后,沈延峥立刻皱着眉头拒绝了,“不行,镇上鱼龙混杂,难保幕后黑手会再动手,槿姐儿,跟大舅舅一起回家,在家里更安全些。” 苏木槿笑着看了沈婉姝一眼,“我以为表姐把昨日的事都说给你们听了。” “我是都说了啊。”沈婉姝点头。 “那就好。” 苏木槿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伸手在角落的花圃里捡了几颗石头,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手中的石头随意的丢在地上,沈延峥却看的眼睛一亮,目光火热的看着苏木槿,“槿姐儿,你会摆阵?” “大舅舅试试?”苏木槿笑着努了努嘴。 沈延峥满脸兴奋的点头,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一脚踏进了阵中。 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 一座凉亭突然出现在眼前,凉亭下溪水潺潺,他脚下站的正是溪边,清澈的能看到溪底的石头,一阵水波涌来,他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涌来的水流。 耳边传来女子的笑声,沈延峥四处瞧了瞧,待看到不远处一片碧绿的竹林里走出的两位挽着花篮的少女时,眼睛亮了亮。 他大步走上前,“两位姑娘,敢问这是何处?”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狡黠一笑,另一个哈哈大笑,“这里是梦中仙境啊,爹,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沈延峥一愣,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凭空消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槿姐儿的阵法之中,不由合手击掌,“实在是妙!” 画面一转,金戈铁马,热血横飞。 “大哥,小心啊!” 一声凄厉的呼叫来自身后,沈延峥下意识的往一旁侧了侧身子,一柄长枪斜地里穿过他的腋下,将他连人带长枪挑下了马。 他就地一滚,长枪横扫出去,暗地里攻击他的那匹马被他一枪挑飞,马上的人惊呼一声落下马来,大骂一声举枪与沈延峥战在一起。 “娘老子的,沈家哪来那么多儿子,杀了一个又来一个!他娘的,爷爷今儿个就送你去见你们沈家老三!哇呀呀……” “诸葛弘你这个老匹夫,你杀我三弟,我今日定要砍了你的脑袋提去给我三弟祭坟!”沈延峥爆喝一声,一手长枪飞舞的密不透风,脚下七影迷踪步踩的飞快,招式狠辣且一招一式俱是杀气翻腾! “艹你格老子的,姓萧的个鳖孙,自家的东西不当东西,随便一个虾兵蟹将都能学!欺负老子是个大老粗不懂你们夏启的功夫是不是?别给老子得瑟,老子一双锤子照样砸的你脑袋开花儿,就跟你家老三一样,哈哈……” “啊!老匹夫受死!”沈延峥双眸赤红,想着三弟死时的惨状,心疼的大叫着跟诸葛弘打在了一起。 沈延峥在阵中拼死要杀了诸葛弘替他三弟报仇,阵外,沈婉姝一脸惊骇的看着胡乱挥舞着跟空气战成一团的沈延峥,一把抓住苏木槿,“槿姐儿,我爹怎么了?” “舅舅踩到了惊门,别慌,这个门只是让人陷入曾经经历过的惊恐事件之中,不会有事的……”苏木槿轻拍沈婉姝的手安抚道,一只手捻了一颗石子指尖轻轻弹了出去,越过沈延峥打入他对面的空气中,几人就见阵中的沈延峥仰头大笑,抬手做了个割头颅的动作,又嚎啕大哭,“三弟,大哥给你报仇了!三弟……” 沈婉姝的眸子一红,侧头去看杨氏,杨氏也微垂着头,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三人正伤怀,就见沈延峥身形一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将军,古有秦桧,佞臣误国,不可不防啊!少将军,京都回不得,回不得啊!少将军……” 接着,是一连串磕头的声音。 不知道阵中的少将军说了什么,沈延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瞬间落下泪水,“少将军,三思啊……少将军戎马征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可如此夺少将军兵权?!国不容将,夏启垂危!” 杨氏不敢置信的瞪着沈延峥,瞳孔急促的缩了缩,一把抓住了沈婉姝的肩头,沈婉姝吃痛,“娘,你抓痛我了……” “槿姐儿,快把阵法停下,你大舅舅要陷入魔障了。”杨氏急道。 苏木槿看了眼杨氏,点了点头,手中攥着一颗石子,正要打出去,破开生门,就听沈延峥情急之下说出了一句话,“少将军不为夏启万千百姓,也该为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一二……” 苏木槿的手一抖,石子飞出,生门开。 沈延峥面前空无一人。 杨氏白着脸,扑过去一把抓住沈延峥,“你胡说些什么啊!” 沈延峥有些发愣的看着杨氏,片刻后,满脸欢喜的抓住杨氏,“我见到少将军了,我见到……” 他欢悦的神情在看到面前那双如少将军一个模样的黑眸时,陡然僵住。 ------题外话------ 剧情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 推荐小栖完结文:《一品农家女》、《掌家商女在田园》 正文 176 尘封已久的往事 “大舅舅。” 苏木槿微垂着眸子,抿唇轻笑,目光清澈的看着沈延峥,那目光仿佛穿透他的双眸,看透他的灵魂一般。 沈延峥张了张嘴,“少将军。” 杨氏一把揪住他腰间的软肉,使足了力气左右拧了拧,沈延峥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从地上跳起来,揉着腰间,还没等开口质问杨氏,额头一滴黏稠的血液从他眼前滴落下来。 沈延峥抬手抹了把额头,手上一把鲜红的血液映入眼帘,他不由发怔,抬头看杨氏,“这、这是……” “你刚才在阵中是不是磕头了?”杨氏扯着沈延峥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 沈延峥一愣,下一刻,双眸猛的瞪大,“你是说槿姐儿那阵……” “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少将军……孩子!”杨氏咬牙,又掐了傻愣愣的丈夫一把,“你还发愣,好好想想怎么跟槿姐儿说吧!” 沈延峥面露错愕,张嘴想说什么,可杨氏已经摇着头走开了,沈婉姝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爹,槿姐儿随手扔的几块儿石头有这么玄乎?让你又是杀人又是磕头的?” 想到那个叉腰大笑着喊他爹,行事做派像极了沈婉姝,相貌却半分不像的阵中女子,沈婉姝不由嘿嘿一笑,“玄乎不玄乎,你试试就知道了。” 沈婉姝撇撇嘴,“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呢,等有空我让槿姐儿给我设一个好玩的阵法。” 杨氏无语至极的瞪着父女俩。 苏木槿端了清水,沈延峥清理干净额头的鲜血,涂了药,在小厅落座。 棉姐儿已经醒来,苏木槿帮棉姐儿洗漱,吃了一些早点后,抱着她出来与他们说话。 不等苏木槿问阵中的情况,沈延峥主动开了口,“槿姐儿,这些事不是大舅舅不愿意跟你说,实在是……我们沈家曾对天发誓,绝不将你的身世告诉于你,我们沈家护了你十三年,没想到……” 沈延峥叹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什么,就跟大舅舅一同回苗家寨,让你姥爷告诉你。” 说罢,朝苏木槿笑笑,“因为你舅舅我是你姥爷的儿子,你姥爷的话我不敢不听。” 苏木槿一愣。 沈婉姝翻了个白眼,“爹,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杨氏叹着气摇头,她已经不想说这对父女了。 沈延峥啊了一声,挠挠头,“不好笑吗?” 棉姐儿咯咯笑了两声,沈延峥朝棉姐儿嘿嘿笑了两声,棉姐儿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很不给面子的转头钻进了苏木槿的怀里。 沈婉姝眨眨眼,拍着腿哈哈大笑。 杨氏也忍不住别开头笑了。 几人一道回了苗家寨,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并不在家中。蓝氏接过棉姐儿,与几人解释道,“去赶车的老汉家里帮衬治丧的事儿……” 沈延峥叹了口气,转过头朝外走,“我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杨氏拉着苏木槿进院子,蓝氏的二女儿茴姐儿拿着一个木制的九连环递给棉姐儿,“棉姐儿,姐姐陪你玩儿……” 棉姐儿笑盈盈的跟沈家四房的茴姐儿、思姐儿玩在一起。 蓝氏拉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小块木板,她抓过一把麦穗仔细的在木板上研磨着,直到麦秆上的麦穗全部脱落,才将麦秆放到一边。 杨氏见状,也拖过一个篮子,两妯娌小声说着话,双眼不时看着几个孩子。 沈婉姝拉着苏木槿回屋,“爷奶他们得忙到过午,苗家寨的规矩,在外枉死的人不能在家里停灵,得趁着他的鬼魂没有走远,连夜将他的魂送走好轮回投胎。” 一边说话,一边将她摁在椅子上,“渴不渴?我去给你倒凉茶。” 苏木槿诶了一声没叫住人,沈婉姝已经跑了出去,片刻,端着一碗凉茶进来,“四婶煮的,加了草药,很能去暑。” “四婶还懂草药……”苏木槿笑着接过,一口凉茶灌下去,眉头立时蹙起。 “怎么了?” 沈婉姝看过去。 苏木槿摇头,将口中的凉茶咽下,“许是昨晚没盖好,着凉了,有些恶心想吐。” 沈婉姝跺脚,“我就说你一个人不行,你那哪是着凉了,你肯定是被昨晚那血腥的场面给惊着了,等着,我让我娘给你煮压惊汤喝,都过了一晚上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娘!” 沈婉姝口中呜呜啦啦的说完,转身又跑了出去,苏木槿哭笑不得的放下凉茶,压下心口那股诡异的恶心感。 “怎么了这是?你就不能稳重点儿!”看着闺女从屋里疯跑出来,杨氏只觉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 沈婉姝摆手,“娘,你昨儿个煮的那个压惊汤呢,槿姐儿也惊着了,刚一直恶心难受呢,你给她也煮一碗压压惊吧。” 杨氏忙丢了手中的麦穗,脸色一变,“怎么回事儿?槿姐儿吐了?” 沈婉姝摇头,“没、没呢,就是喝了口凉茶,脸色很不好看。” “走走,娘去煮压惊汤。”杨氏拍拍身上的衣裳,跟蓝氏打了声招呼,拉着女儿去了灶屋。 蓝氏抬眸,目光掠过坐在房中的那抹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搓磨麦穗。 烧好压惊汤,杨氏盛了,沈婉姝不怕烫的端回屋,拿了把蒲扇呼哧呼哧的扇起来,“等会儿就能喝了,现在还难受不?” 苏木槿摇摇头,看了眼窗外又凑到一起悄声说着话的两个妯娌,笑了笑,“姝表姐,四舅母是在来金水镇之前嫁给四舅舅的吗?” 沈婉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唏嘘着点头,“算是吧,娘说四婶也是个命苦的,险些被家里人卖到那种地方,当时四叔刚好路过,就花银子把四婶救了,本来送回家去了,还留了银子要那家人给四婶寻一家人好好嫁了,谁知道,四叔前脚走,那家人后脚又要卖四婶,亏的四叔不放心又回去看了一眼……四叔后来娶了四婶,跟着才到金水镇苗家寨安家落户。” “哦。”苏木槿恍然点头,“原来四婶不是金水镇的人,我还以为……” 沈婉姝摇头,“听娘说,好像是叫什么栾城……” 苏木槿跟着摇头,“没有听说过。” 沈婉姝笑,“我也没听说过,娘说,我那会儿才两岁,你还不到一岁,那么小一点点……对了,小姑拿给李家定亲的那块玉牌当时就挂在你脖子上,我娘说我当时抓着不松手,绳子细勒到了你的脖子你疼的大哭,我把自己的银铃铛镯子套在了你手上,你才不哭……” “是吗?”想到那个画面,苏木槿眯着眼笑了。 沈婉姝连连点头,正想哈哈大笑时,看到苏木槿眯着眼向往的模样,心下不由一软,轻轻道,“槿姐儿,你爹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英雄,你娘……她也真的很疼很疼你,把你送出来是……逼不得已的。我娘不让我说,可是有些事我还是想让你明白,你的生身父母他们不是不要你,他们是因为太爱你,怕自己保全不了你,才……” “姝表姐,我……生身父亲是大舅舅口中的少将军吧?” 沈婉姝一怔,好一会儿,才点头。 “我知道了。”苏木槿垂下头,“难怪姥爷舅舅们有时会不经意的提起他,我学的最快的就是他们家的七影迷踪步呢……” 沈婉姝没来由的鼻尖一酸,“槿姐儿,那是你们家的!” 苏木槿抬头,朝沈婉姝笑了笑,沈婉姝别开头,“都跟你说过,你不想笑的时候不要笑,看着让人伤心。” 苏木槿默了默。 见苏木槿不吭声,沈婉姝有些急了,“槿姐儿,我听我爷说,少将军可厉害了,十四岁就率兵破了南安国的边城防守,直捣南安国都,生擒了当时的南安太子与其一家,逼的南安皇帝不得不对咱们夏启俯首称臣……” “你们在说什么?” 帘子被人挑起,蓝氏端着一盘子粉嫩的桃子走进来,放到窗边的桌子上,“几个调皮鬼爬树摘的,尝尝。” 说着,从盘子里拿出两个,往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个。 沈婉姝笑呵呵的接过,咔嚓一声先咬了一口,“真甜,谢谢四婶。” 蓝氏笑笑,看苏木槿,“槿姐儿,尝一尝好不好吃?” 苏木槿学着沈婉姝的样子吃了一口,点头,“好吃,谢谢四舅母。” 蓝氏揉了揉她的头,“你们再说会儿话,我跟大嫂去做饭,一会儿就得了。” 被蓝氏这么一打断,两人未再提及苏木槿的生父一事,只挑拣着说了一些开店之后的安排。 等一家人用过午饭,约莫两刻钟,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沈延峥回来了。 杨氏与蓝氏忙招呼众人拿艾草熏了,各自洗漱换过衣裳,才坐在正屋说话。 沈老太太支开蓝氏,拉着苏木槿坐到自己身边,抚着她的手,未语先叹了一声,“老大都跟我们说了,孩子,委屈你了。原本我和老头子是想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也叮嘱了老大他们几个,这辈子要把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没成想……这些人还是想要你的命!明明你已经远离了他们,不会给他们造成一丝一毫的危害,可他们还是不死心!” 沈老太太的声音微微颤抖,脸上显见的愤怒之色,“敌暗我明,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利,与其让你一无所知没有防备的应对,不如告诉你一些我们所知道的事情真相,怎么做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苏木槿轻轻点头。 沈老太太看了沈老爷子一眼。 沈老爷子长叹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在正中的墙壁上胡乱摸了什么,只见空无一物的泥坯地瞬间咔嚓咔嚓响了起来,露出一个紧容一人通过的台阶。 “姝姐儿,你跟你娘留下。” 杨氏起身应是,沈婉姝也乖巧的点了头。 沈老爷子带着几人下了台阶,往下走入一个不大的暗室。 是真的不大。 暗室空荡荡的,只在一边的墙上挂着两幅人像画,画像下面摆着两个牌位。 萧老将军讳名乘风之灵位,另一个则是战神王萧讳长恭之灵位。 牌位下,供奉着香火。 沈老爷子站在一旁,看着苏木槿,“槿姐儿,来,见过你的祖父、父亲。” 苏木槿的身子一僵。 萧长恭是她的生身父亲? 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怎么会是她的生身父亲? “你祖父萧乘风,是个烈血男儿,一生戎马疆场,夏启周边几国闻风丧胆,曾被盛文帝封镇国大将军;你父亲萧长恭,少年英雄,以诡谲兵法布阵数次退敌,百战百胜,从无败绩!被盛文帝封为战神王,只是……”沈老爷子的声音一哽,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沈延峥接过话,“盛文帝听信谗言,将少将军封为战神王之后,以庆功为名,宫中设宴邀其前去……那个昏君!” 沈延峥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一侧的墙壁之上,那上面坑坑洼洼的印记像是被砸了很多下留下的,“……他不但在酒中下毒,还妄图给少将军安上一个奸通后宫的罪名!若不是……若不是你母亲及时赶到……” “即使如此,那昏君依然给少将军胡乱安了个酒后乱性的罪名,说少将军自己都管不住自己如何统帅三军,硬生生的夺走了少将军的兵权……而后,在少将军向你母亲提亲时,更是百般阻挠,甚至以你母亲已非完璧不堪为正妻为由,要将晋阳公主下嫁给少将军!全天下谁人不知,晋阳公主荒淫无道,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已圈养不知凡几的男宠!那昏君分明是在侮辱少将军!” “……后,南安趁机作乱,昏君将少将军赶回边疆,却派去一个监官,一个从未出过京都的监官!那混账不但不听少将军的奉劝,还处处与少将军作对,拿我等兄弟的性命当儿戏,少将军受制,手中无兵权调动,监官胡乱指挥,南安攻来他便逃,上报只说少将军领兵不力……” 沈延峥说着,抬手又是一拳砸在墙上。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行了,你歇会儿,娘来说。” 沈延峥张了张嘴,红着眼走到一边,拿了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好孩子,自古功高盖主,哪一朝哪一代的武将都难免让君王猜忌,你父亲少年英勇又自诩一腔热血肝胆为国,却不知魑魅魍魉最难缠的是小鬼儿。你祖父与你父亲挡了别人的道儿,所以……你父亲重回战场后,兵权被夺,上有监官压制,下有小鬼缠身,凡胜仗皆被监官吞没功劳,败仗则全被监官推到他身上,常胜将军连吃败仗,民心仓惶,对萧家开始诸多不满。萧老将军看出皇帝的用意,急流勇退,主动上交兵权,并以身体不好,想抱孙子为由,恳请皇帝准许他们父子解甲归田……” 苏木槿的眸子微微睁了睁。 沈老太太却哀恸一笑,“皇帝下旨说他二人前一刻还能上阵杀敌,哪里身体不好了,分明是托辞,不准。萧老将军无法,在一次对敌时故意露出破绽,生生挨下了敌人一枪,虽将对方斩落,可实打实的受了重伤,少将军闻讯,在营帐内枯坐了三天三夜,随后,在一次冲锋中也受了重伤。好笑不好笑?堂堂一国君王只因为莫须有的猜忌将夏启两个最得力的战将逼迫到如斯地步!” 苏木槿攥了攥拳头。 沈老太太扭头看着被香火环绕的牌位一眼,眼眶忍不住发红,“老将军与少将军同时重伤,那监官不肯上报,又在边关耽搁了几日,还是一些看不下去的将士联名上书逼的那监官不得不低头送明帖进京,如此,耽误了半个月,接到皇帝准许进京的圣旨时,老将军已经伤重不行了,拖到京中,请了太医来看,也只是续了三日的命……” “老将军啊!我老沈对不住你啊!” 听到这里,沈老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悲恸,几十岁的老人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丝毫不在意。 沈老太太闭了闭眼,眼泪哗哗往下流,声音哽咽着却很清晰的继续道,“老将军想看着少将军迎娶你母亲,皇帝却不许,非要你父亲娶晋阳为正妻,纳你娘为小!少将军如何能忍?你娘……因为在宫中设宴那次已经有了你,眼看就要瞒不住了……” 苏木槿听的身子一颤。 沈老太太带着哭腔道,“老将军含恨而终!你父亲跪在你母亲的房门前,磕了一百个头,让你娘打掉孩子再寻人嫁了!你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次日便寻了媒人进府,当着祖宗的面发誓,娶你娘待未出世的你亲如亲生,你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 “她未婚先孕,满京都的人都知道……都知道,纳兰家的嫡出小姐未婚先孕怀的是战神王萧长恭的孩子!” “事情若到这里便罢了,可是……你娘怀你八个月的时候,你父亲被身边亲近的人背叛,在酒水中下了毒,你父亲只撑了两个时辰,安排好你和你娘的周身安全后,便……去了。” 说到这儿,沈老太太的声音反而恢复了平静,她静静的看着苏木槿,眸子里藏着说不出的温柔,“你娘闻讯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你生下来时脸憋的青紫不会哭,接生婆说嘴里有污物,你娘半分犹豫都没有,亲自帮你吸了污物出来,你才哭出了声……苍天有眼,为老将军和少将军留下了一丝血脉!” “可恨那起子丧了良心的,连你一个女娃都不放过,可恨原机那个老秃驴身为出家人竟口出狂言,说你命中带贵,天生贵不可言之命!简直荒缪!” 沈老太太胸口起伏,满目狰狞,“他们想要斩草除根,也要问问我们这些老将军和少将军带出来的人答应不大呀!我们一起商量了用其他孩子换出你,带着你远离京都,避开那些人心险恶,躲到苏连华的老家来,本以为能看着你安稳一世,谁知……” 沈老太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柔和的看着苏木槿,“好孩子,不要怪你父亲没有给你萧家郡主的身份,他们给你的是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 苏木槿点头。 她知道,这世间再没有比生命,比父母之爱更宝贵的。 她的父亲不愿她沦为妾生女,宁愿只要她一个孩子; 她的母亲未婚先孕,却不顾旁人眼光坚持生下她。 他们给她的,已经是他们倾尽所有能给她的了! 她怎么会怪? “去,给你祖父、父亲上柱香磕个头,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十三年了。”沈老太太说着,声音一哽,别开头去,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苏木槿抿紧唇,点头,缓步走过去,在牌位前跪下,仰头望着牌位上那两张图中英姿飒爽的男子,年长的男子戎装加身,眉骨铮铮,一身浩然正气,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肃然起敬。 另外一副却不是人像画,而是一幅将军斩敌寇,马蹄扬起胜利在望的小图,画上的将军五官轮廓清晰仿若上天精雕细琢的宠儿一般,长眉斜挑,眸中精光大绽,唇角勾着一抹邪肆的浅笑,端的是一副俊帅风流的模样。 虽陌生但看上一眼便莫名亲切,苏木槿的眼眶瞬间红了。 前世,她混沌一生,竟从不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曾有人为她的出生付出了什么。 也不知,姥姥姥爷和爹娘他们,为护她平安长大放弃了什么。 原本,他们都是沙场战将,虽比不上萧家,但能当上副将,就有机会当上大将军独当一面,可为了她,他们说放弃就放弃了,还窝在这穷乡僻壤当了十几年的山野村夫。 爹娘也自有一番造化等着他们吧?却为了她,在十八里寨苦熬了这么多年。 除去苏海棠,她真是欠他们良多。 苏木槿垂眸,磕头。 “祖父、父亲,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孙女/女儿,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魑魅魍魉,一个都别想跑!” 磕完头起身,燃香敬香。 沈老爷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半丝形象都无,看着苏木槿满是欣慰的笑,“老将军,你瞧见了吗?你孙女,你亲孙女……” 苏木槿转身跪下,朝沈老爷子、沈老太太、沈延峥各磕了一个头。 几人忙去扶,却谁都没有扶动苏木槿,“姥爷、姥姥,舅舅,我这条命是父亲母亲给的,也是你们给的,槿姐儿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这孩子……”沈老太太满眼泪水的笑,“快起来,可不兴跟姥姥见外。” 沈老爷子也点头道是。 沈延峥抹了把通红的眼,提醒三人,“我们在下面待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出去要引人注意了。” 沈老太太点头,伸手扶苏木槿起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的身世你四舅母并不知道,以后在她跟前可千万不要说漏了嘴,你的身世少一个人知道,你就安全一分,记住了吗?” 苏木槿点头。 “棠姐儿那……是你娘糊涂!我已经让你四舅舅去十八里寨问你爹娘,昨晚的事与苏海棠有没有关系,若没有还好,若有……我已经有了两个外孙女,少一个也无妨!”沈老太太满脸寒霜。 苏木槿没有出声。 踏上台阶,苏木槿回头看了眼两张画像,似要将上面的两个人刻入脑中,好一会儿,她才朝沈老太太点点头,出了底下暗室。 沈婉姝忙扑过来,将苏木槿上下左右看了一遍,长出一口气对沈老太太道,“奶,四婶刚才来问了两次,要不要茶水,要不要吃桃子,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沈老太太眉头一蹙,扭头看杨氏,杨氏点点头。 “老四回来了吗?”沈老爷子扬声道。 外面立刻传来蓝氏的声音,“爹,归哥儿他爹见你们在谈事,去地里碾场了,爹可是寻他有事?” “你去喊他回来。” 蓝氏应了,提着篮子出了院子。 不多一会儿,沈延霄抹着汗大踏步走进来,“爹,娘,你们找我。” “老四,我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梅娘怎么说?”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卡的我想哭,来不及修改了,今天先更,等我睡一觉起来看看要不要修改,修改的话会在章节名标注出来的。 么哒,评论今天先不回了,明天一起哈,晚安,宝宝们 正文 177 好卡 沈延霄看了眼身后跟过来的蓝氏,蓝氏笑道,“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端些凉茶来。” 沈延峥扫了眼杨氏,杨氏笑着挽住蓝氏的胳膊,“让他们说话,我跟四弟妹去搓麦穗,姝姐儿早几日就馋着吃今年的新面呢。” 妯娌俩说笑着出了屋。 沈延霄这才一脸冷然的看着沈老爷子,“爹,梅娘说她也不清楚。棠姐儿上次去镇上寻苏家大房对槿姐儿动手的事瞒着他们,回来的时候不但哄骗了周家的孙子孙女帮她圆谎,还买了两只兔子做掩护,当着他们的面更是乖巧孝顺、懂事体贴的模样,对槿姐儿、盛哥儿他们的想念也很真切……我说问问棠姐儿本人,梅娘说她既然铁了心瞒着,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不过才十一岁,心思竟然这般深沉了。”沈延峥的双眸微冷。 沈老爷子皱了皱眉。 “让梅娘多留意着她吧,对槿姐儿不利的人就是从李家那事后开始出现的,她总归脱不开干系。”沈老太太叹道。 沈延霄点头。 沈婉姝冷着脸,气恼道,“苏海棠什么样的人,小姑不知道吗?居然把槿姐儿的身世告诉她,真是……失心疯了!” “沈婉姝!”沈延峥立时冷眼瞪过去,“你小姑再有不是,也不是你一个当小辈的能说教的!” 沈婉姝还想说什么,被苏木槿轻轻扯了两下拦住。 “姥爷姥姥,大舅舅四舅舅,你们可还记得李家那个曲婆子?”苏木槿开口道,她适才突然想起乔三在聚仙阁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沈延峥收回看女儿的冷眸,面对苏木槿时,脸色瞬间柔和了几分,“记得,那婆子怎么了?” 沈婉姝蓦地瞪大了眼,爹,你变脸速度要不要这么快? “我托人留意那个婆子,今儿个早上有人送信来,说曲婆子昨晚见了个人,与我在李家出事后她见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上次不清楚那人的身份来历,这次跟踪的人看到了与曲婆子见面的……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两人出现在破庙的时间,恰是我们在城外被黑衣人追杀之后……” 苏木槿的话说到这,突然暗叫一声糟糕。 “怎么了?”沈婉姝惊异的看着她。 苏木槿抬眸,看着沈婉姝,“我一直以为时间对不上,若黑衣女子射出那一箭后,再去破庙见曲婆子呢?黑衣人明明全军覆没,黑衣女子却说事情都安排好了,要曲婆子离开。黑衣女子不对劲,曲婆子……怕是要遭人灭口……” 沈婉姝瞬间瞪大了眼睛。 沈延峥与沈延霄对视一眼,沈延峥立时开口,“我去看看。” 说罢,就要转身疾奔出去,苏木槿拦住他,摇摇头,“从昨晚到现在,曲婆子怕是早死透了。” 按理说,黑衣女子大可不必多走破庙那趟,直接去李家杀了曲婆子便是,为什么会留下那么一句话给曲婆子? 苏木槿有些想不通。 沈家人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劲了。 “是我们疏忽了。”沈老太太沉着脸,“那曲婆子是早些年进的李家,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那会儿动手,偏她动手后不久,黑衣人就出现了……老头子,这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这是……想掩盖幕后之人?”沈延霄抓着头发问沈延峥。 沈延峥摇头,“领头的太监已死,曲婆子是死是活都影响不了咱们的判断,除非……” 沈延峥看向苏木槿,苏木槿点头,“除非……曲婆子身后的人与太监那一波人不是一路的。” 闻言,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娘的,除了皇帝老儿和那些皇子皇孙,还有谁看不惯一个女娃子?”沈延霄气急败坏脸皮发胀,“有本事就出来单挑,整日里背后耍阴谋诡计算什么男人!” 沈婉姝撇嘴,“谁说都是男人?万一是女人呢?论耍阴谋诡计,那些后宅的女人才是高手。” “你觉得像后宅女人的手法?”沈老太太脑海中忽闪过什么,快的抓不住。 沈婉姝点头,“可不是吗?那曲婆子在李家呆了那么多年都不动手,要么是不知道槿姐儿的身份,要么是知道槿姐儿的身份,一直没动手的原因是在监视……” 沈老太太只觉脑子叮当一声,脱口而出,“难道是她?” 苏木槿与沈婉姝同时看过去,“奶,是谁?” 沈老太太扭头去看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至极,“简直愚不可及!” “真是一笔糊涂账。”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向苏木槿,“纳兰家几代都是帝师,是夏启再矜贵不过的世家大族,就是皇族一脉见了也要恭敬三分。纳兰家这一代你的曾外祖父是先帝的老师,长子平庸,次子越长成了盛文帝的老师,长房与二房初始还和睦,后长房太太的庶妹进府探亲,不知怎么……怀上了你外祖父的孩子,两房闹翻,长房太太的庶妹成了你外祖父的贵妾,长房太太的庶妹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二房的庶长女,你曾祖母晚一步生下了你母亲。你曾祖母性情柔顺,不擅与人争宠,你曾祖父多偏顾贵妾,你母亲与庶长姐一同长大,难免攀比……你母亲与你父亲情投意合,庶长姐多次从中作梗,却一直未能如愿……我和你姥爷怀疑曲婆子就是她安插在金水镇监视你的,老头子,槿姐儿的身份该不会是她……” 沈老太太脸色骤然一变。 “爹,我传书去京都,找人调查一下此人。”沈延峥道。 沈老爷子颔首,“让他们密切注意一下京都的动静,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既然那群人不安分,我们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要活动活动筋骨。” 沈延峥眼中光芒大盛,“是,爹。” 沈老太太握着苏木槿的手,“槿姐儿别怕,有姥姥姥爷在,有我们这些老将军、少将军的属下在,就算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绝不会让那些人动你一根头发!” 沈老爷子点头。 沈延峥与沈延霄兄弟攥了攥拳头。 沈婉姝一脸视死如归。 苏木槿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想要奔涌而出,将她的心口涨的满满的,鼻尖更是酸的一塌糊涂…… 果不出苏木槿所料,当日下午,文殊兰派浮云来捎话,曲家婆子昨晚吃醉酒,跌到井中淹死了。 一家子人都看向了苏木槿。 苏木槿吁出一口气,“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事我们知晓了。再转告乔三,李家不必盯了,这段时间辛苦他了,等我去镇上再给他赏钱。” 浮云笑了两声,行李告辞。 …… 如此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沈家不管何时,沈延峥与沈延霄兄弟两个必定留一个人在家。 直到麦子收割摊场碾穗,晾晒收入仓中,文殊兰派人捎信儿来,说两个饭馆装修好了,让苏木槿前去查看。 苏木槿与沈婉姝,后面跟着不放心的杨氏,一块儿去了金水镇。 文殊兰早等在聚仙阁,一见他们来,让人送了茶点,待他们稍作歇息后,带着几人去看了两家饭馆,因为先前已经与监工的盛老打过招呼,是以,两处装修都按照苏木槿的图纸来的,那处推翻重新盖的两层环绕型饭馆,中间空旷处搭着一个离地面约四尺高的戏台,戏台下摆放着十几、二十个方桌和太师椅,是为专门听戏来的人准备的;此间饭馆的房间布置多以清雅幽静为主。 另一处的装修比起这个倒简单很多,前院两层小楼除旧翻新了一番,屋里的布置改动了一些,在一楼大厅同样留出了一个三尺高的戏台子,围绕着戏台子摆放的是同样的方桌,凳子却换成了宽长凳。 沈婉姝瞧着出现在大厅里那一排排带着屋檐的小房子,拉了拉苏木槿,“槿姐儿,你怎么把房子盖到大堂来了?” 苏木槿笑,“这是给外面那些商户准备的。” 文殊兰在一旁摸着下巴咂嘴,“我就说你这房子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这么个用处。” “让你寻的人可都寻到了?”苏木槿扭头看他。 文殊兰一扬下巴,“我是谁?金水镇还有我文殊兰办不到的事吗?” “找什么人?”沈婉姝皱眉看文殊兰。 “一些在外面辛苦摆摊子却不挣钱的小商贩。”苏木槿将昏沉沉想睡觉的棉姐儿递给伸手要接的杨氏,朝她笑了笑。 文殊兰伸着头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不管做的什么,都要有特色。” “特色?”沈婉姝瞪眼。 文殊兰嘿嘿笑,“比如,先前卖凉面的夫妻俩,他们的凉面口感好,价格便宜又实惠,特别是老板娘做的酸辣白菜,简直一绝!” “没特色的就不要了?”沈婉姝瞪着他。 文殊兰耸耸肩,“没特色的要来干什么?我们开饭馆是赚钱的,又不是慈善堂……” 眼见沈婉姝要上手,苏木槿笑着拉过沈婉姝,岔开话题,“姝表姐,我们去后院看看,我画的图,盛老监的工,保证你喜欢。” 闻言,沈婉姝立刻看向杨氏,杨氏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沈婉姝轻声道,“槿姐儿,你真的要搬到镇上来住吗?” 苏木槿点头。 “镇上不安全啊。”沈婉姝着急道。 苏木槿笑了笑,“怎么会呢?姝表姐不是见识过我布的阵法吗?那些黑衣人破不了,奈何不了我的。” “可是……”沈婉姝还想说什么,苏木槿已经拉着她进了后院,顺着走廊穿过影壁进了院子。 不大的院子,与先前来看时,院子里的布置并没有做大的改动,只是挪了一棵树过来,砍了头,留了几根枝丫,树下,吊着一个秋千,正随风轻轻晃动着。 院子简洁的,一眼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苏木槿回头看了眼,见几人都进了院子,弯腰从地上捡了颗石子,朝沈婉姝一笑,“表姐,可要看好不要眨眼睛哦。” 话落,她手腕一转,手中的石子飞射出去,当啷一声落在那树干上。 沈婉姝瞪着那棵树吱嘎吱嘎的扭转了方向,一句惊讶的话还没问出口,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 一汪清泉潺潺从脚下流过,几条金鱼欢快的游来游去,不远处那架秋千还在随风摇晃,不同的是那棵光秃秃的树上满是翠绿的枝叶,阳光倾斜而下,明亮却不灼热。 通向正屋的走廊曲曲折折,像是看不到头一般,连先前不过二十余步远的房间,此刻也远的只隐约看到有人进出。 “走吧。”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率先上了走廊,沈婉姝看着那望不到头的走廊有些发怵,“槿姐儿,这……” “不过是阵法摆出来的幻境,表姐跟着我走就是了。” 文殊兰新奇的东摸摸西碰碰,“没想到苏三你还有这本事,什么时候也帮我在院子里摆上一道**阵?哦,对了,顾砚山那小子最需要这个阵,最好是把那些人困在阵中一辈子都出不去!” 苏木槿看了文殊兰一眼,想了想问道,“顾砚山最近没有书信寄来?” 文殊兰摇头,“文家商行传来的消息,盛文帝中了毒,几个皇子虎视眈眈,京都内外警戒,他怕是担心信鸽被有心人利用,才不飞鸽传信。” “盛文帝中毒了?”苏木槿皱了皱眉,仔细回想前世,好像并没有听说这件事,也或者是那会儿她没时间留意到,总之,她的记忆里并没有盛文帝中毒一事。 文殊兰点头,“所以这段时间那些人应该不会再出现在金水镇了,毕竟,当今圣上猜疑心重,几个皇子手里可没多少人,现在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他们可不会傻的分出人手对方你。” 沈婉姝与杨氏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有惊喜之色。 苏木槿嗯了一声,就听前面有人叫她,“苏三姑娘!” “安姑娘。”沈婉姝瞧见来人,招手与她打招呼。 “泠月姐姐。” 安泠月几步走到几人跟前,屈了屈膝,笑着与几人点了头,兴奋的望着苏木槿,“三姑娘,我爹娘看了你的阵法都想见见你。”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姑娘设的阵法比我懂的那些要高明多了,我只是稍改了一两处。腾蛇阵虽是个杀阵,却有个致命弱点,就是逢光破,我加了一笔,挡住了月光。只是这阵法有些狠辣,万一遇到不知情的人闯进来不能及时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担心,这个阵法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启动的。泠月姐姐动的哪里,怎么挡月光?”苏木槿眼睛晶亮的看着安泠月。 安泠月一怔,笑笑,凑到苏木槿耳边轻声言语了两句,苏木槿的眼睛一睁,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难怪她总觉得阵法缺少点什么。 腾蛇阵原本就是泠月姐姐前世教给她的几个阵法之一,她当时只学了皮毛,拼凑着才摆出了这么个腾蛇阵,没想到泠月姐姐只是凭着他们安家身为奇门遁甲传人的天赋就还原了她自己设的这个阵法。 “安姑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杨氏若有所思的看着安泠月。 安泠月屈膝,“算不上精通,只是祖上曾以奇门遁甲出世,传到曾祖父那一代,又避世而居。” 杨氏了然点头,朝她善意的笑了笑。 安泠月回了一笑。 …… 新店装修好,苏木槿带着沈婉姝与棉姐儿住进了饭馆的后院。 沈家众人虽觉得苗家寨更安全,但奈何不住苏木槿条条道道的分析,更何况她与安泠月亮出手的几个久未在人前见过的阵法,确实不容小觑。 沈家兄弟虽还接镖,却商量好不再外出,每日留一个人在饭馆,以防万一。 两个表哥得知,三天两头往饭馆跑。 苏木槿身世的事暂时没有告诉盛哥儿与业哥儿,两人听说苏木槿与文殊兰一块儿开了个饭馆,高兴的几乎每天都要抽空来。 沈婉姝几次话赶话想说,都被苏木槿拦了。 她的身世是个不稳定因素,哥哥与小弟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安全。 沈婉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后来便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转眼到月底,文殊兰请人看好了开业吉时,两家饭馆热热闹闹的开业了。 哦,对了,苏木槿住的那个带院子的饭馆有个很乡土的名字,叫十文饭馆,主要面对中下阶层的金水镇居民和每日来往金水镇的庄户人家,十文钱一位,进店随便吃;另一个装修清雅还配备了戏台小曲儿的那家,也有一个符合它的名字,叫雅客来。 文殊兰看到名字的时候,嘴巴都险些笑歪,“十文饭馆,你怎么不叫十文吃到饱?你确定十文钱进店随便吃能赚到钱?还有这……什么雅客来,不是雅客你还不让人进了?” “赚不赚钱过一段日子你自然知晓……不是雅客自然让进,但读书人有几个不自诩雅士的?”苏木槿挑了挑眉。 文殊兰回味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有意思。我若是知道有个叫雅客来的地方,怎么也会来见识见识,不然怎么自诩雅士?……引来了客人,能不能留下就要看咱们店内的摆设品位儿和大厨的手艺还有……”他的手指点了点戏台的位置,“这些风雅之事。” 苏木槿颔首。 文殊兰看着苏木槿,一手摩挲着下巴,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苏三,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居然什么都想到了。” 苏木槿斜他一眼,“自然,我也是想赚钱的。” 若是最初她是抱着给自己找点事做的打算,那么这会儿这句想赚钱可就是出自真心的话了。 她伸手抚在胸前,摸了摸藏在衣裳里面的玉牌,想到沈家人与她说起的那些陈年往事,想到亲生祖父、父亲、母亲的下场,清冷的眸子幽暗不见底。 前世之仇未报,今生又添新仇! 血海之仇,不共戴天! 这么多人努力的想要让她活下去,她怎么能让他们失望?怎么能让那些明目张胆谋害她亲生祖父、父亲、母亲的人稳坐高位?! 前世她能送李成弼上首辅之位,今生何妨试试拉某些人下位! 古往今来,欲成大事,钱权人缺一不可,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敛财! 前世,她困在暗室依然能在李成弼与苏海棠眼皮子底下赚足一千八百二十五万两黄金。 今生,她就能在盛文帝和那些王公贵族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些银子再翻几翻!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是低贱,呵呵…… 为君当政,国库无银,官中无粮,她倒要看看,那些上位之人怎么向萧家低头? 怎么为那些他们看不上眼的阿堵物,逼盛文帝为当年犯下的罪孽赎罪! ------题外话------ 转折点卡的真**。 正文 178 疯狗乱咬人 “你说,盛文帝在宫中被人下了毒?” 苏木槿眯了眯眼,看向一侧的文殊兰。 文殊兰嗯了一声,“商行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挺严重的,若不是有盛文帝的黑衣卫守卫的密不透风,怕是那几个皇子就要揭竿而起冲进皇宫,送盛文帝进皇陵了……” “盛文十四年,盛文帝膝下有子六个,三皇子天生残废与皇位无缘,五六两位皇子为双胞胎,十岁落水夭折。如今在宫外建府封王的是大皇子楚元翎,封靖王;二皇子楚元烈,封祁王;四皇子楚元城,封闲王。大皇子靖王生母是宫女,因身份低微为盛文帝所不喜;二皇子祁王为四妃之一齐贤妃所生,其外族齐家,在战神王萧……家败落后,接手军队势力,这么十几年下来已成盛文帝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了吧?四皇子闲王为四妃之首周贵妃所出,周家百年大族传承,周贵妃之父更是当朝丞相,曾广开书院招揽贤士,朝内文官八成为周家书院所出……” 文殊兰瞪着苏木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苏木槿挑眉,“我说的不对?” “就是对才奇怪,你明明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会做生意还能归结于天赋异禀,皇城里的事儿你怎么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木槿抿唇不语,目光微垂,看着窗外透过树叶落在地上的斑驳日光上,好一会儿才开口,“盛文帝的皇后是萧家长女吧?” 文殊兰一怔,还纠结着苏木槿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神情一下子肃然了,“是,萧皇后是战神王萧长恭的长姐,与盛文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谁知盛文帝偏心奸佞,萧家父子二人一个重伤不治含恨而终,一个……被小人暗算,中毒而亡!萧皇后得知消息后,伤心欲绝,腹中的小皇子当时就没了……后来,萧皇后自请出宫清修,盛文帝大怒,曾当着宫人的面咆哮,说她敢踏出宫门一步或者有寻死的念头,他就把纳兰小姐跟她生的女儿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文殊兰的情绪明显波动大了很多,眼神也透着隐忍,“……萧皇后怎么忍心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弟妹和萧家唯一的血脉断送,自此,关闭宫门,安居在自己的长乐宫中,不闻外事,不理后宫,朝中大臣数次进言要盛文帝废后,都被盛文帝驳回,有御史死谏,盛文帝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知怎么就传出了盛文帝对萧皇后情深意重,哪怕萧家父子于夏启不忠,他对萧皇后依然如故。” 文殊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引得桌上的笔墨都震了一震,“真他娘的是个笑话!萧家为夏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害了萧老将军与萧少将军!盛文帝可真有脸让人传这样的话!” 他呵呵冷笑,满目都是不屑。 苏木槿颔首,“确实够不要脸。” 文殊兰斜她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了?” “文殊兰,我想问你要几个人。”苏木槿抬眸,正色道。 文殊兰不以为意的摆手,“你想要几个,我回头让林叔给你送来……” “不是借用,是要,这几人的卖身契我也要。”苏木槿补充道。 文殊兰一愣,“你要卖身契干嘛?人都是林叔训练出来的,他可抠门着呢,不一定会同意将人给你。” “那你跟他说,我要做的事,与文家有利,与顾砚山有利,却不能被人发现,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万劫不复。” 文殊兰的眉头跳了跳,看着一脸严肃不似开玩笑的苏木槿,“苏三,你想干什么?” “给京都这口锅里看似平静的水中泼一盆沸油进去。”苏木槿朝文殊兰笑了笑,“怕不怕?” 文殊兰咽了咽口水。 这丫头明明笑的跟平时一样,但不知为何,他从她黑曜石一般闪着光芒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甚至,从她脸上扬起的笑容里看到了诡异的邪气儿。 他咧了咧嘴,“你、你没发烧吧?就几个人你就想搅乱应天府,想什么呢?” 他看到苏木槿张口想说什么,又抬手扭头,“也别跟我说什么去暗杀行刺什么的,皇宫每天扔出去的尸体都能淹了京都慈安寺的后山,也没见盛文帝出什么事……” 苏木槿挑眉看着他,等他说到没话可说才道,“你不给我人,我写信问顾砚山要。” 文殊兰哎呦一声,指着苏木槿跳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顾砚山那小子可是让他好好照顾苏三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连几个人都给,不用等到他来金水镇,就是他爹娘也得撕了他! 诶,对了,他从林叔手中要不到人,可以让爹去啊! 爹跟林叔可是几十年的兄弟了,说话比他管用多了。 “我试试啊,能不能要到不能给你准话,能要到几个人也不知道,反正这几天肯定给你消息。”文殊兰嘟囔完一句,又暗自咕哝,“我是前世欠了你们两个的吗?一个找我要钱,一个找我要人的……” 由着文殊兰上蹿下跳的要人,两家新店准备妥当,苏木槿请了一些贫寒学子帮忙抄写宣传页,让店里的伙计街头巷尾的去发了三日,逢人必道,“十文饭馆开业大酬宾,免费试吃一日,所有饭菜酒水一概免费,分文不取,童叟无欺……” 又亲自去请了县太爷家的夫人曹夫人前去雅客来暖场,曹夫人一口应下,说到时定会带着官衙女眷前去捧场。 文殊兰这边也发了一些商户帖子,那些商户因先前见识过文家与县太爷的关系,一接到邀请贴立刻回了话开业之日必到。 到了择定的良辰吉日,两家饭馆同时鞭炮齐鸣,正式营业。 雅客来地方虽大,每个雅间的面积也大,走的又是雅道,所以房间在精不在多,安置了曹夫人带来的一些女眷,一些说得上话的商户,雅间便没剩几间,但好在还能应付来尝试新菜新环境的客人。 十文饭馆可就不行了。 早两日,镇上的人就瞅准了今日要来吃顿免费餐,再加上里面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戏段唱词,出来进去的客人每个都对里面饭菜的赞不绝口,十文饭馆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 店里的伙计忙的脚不沾地,额头的汗都顾不上擦一把,一个又一个的往里招呼客人,一遍又一遍的吆喝组织着大家排队不要挤到人。 沈婉姝趴在二楼看的直咂舌,“真没想到,咱们金水镇居然有这么多人!” 安泠月轻笑。 “不过我看啊,这些都是来吃白食的,今天不要钱他们都来了,明儿个开始要花银子吃饭的时候,他们未必会来。”沈婉姝摇头。 安泠月笑,“总归咱们饭馆的饭菜好吃实惠的名头是打出去了,他们若是想解馋,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咱们十文饭馆。” 沈婉姝翻着眼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十文饭馆……十文钱,这么卖能赚钱吗?” “能,肯定能!我相信苏三姑娘。”安泠月重重点头。 沈婉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哪来的对她的信心?” “直觉!”安泠月也笑。 沈婉姝耸耸肩,还想说什么,就见苏木槿从文家的马车上下来,忙招手,“槿姐儿……”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下了车,握着棉姐儿的手向两人挥了挥,跟赶车的车夫道了谢,抱着棉姐儿往店里走,因为人太多,队伍排到了店外,苏木槿不由赔了几声抱歉。 那些人瞧见苏木槿抱着一个孩子,都善意的让开一条路,让她们先过去。 只有一个人,不但不让,反而阴沉沉的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我看到了。” 苏木槿皱眉,扫了他一眼,抱着棉姐儿往一旁挪了两步,要越过他进店,却被他伸手拦住,并一手攥住了苏木槿的手腕,往后狠扯了一把。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的手一抖,险些把人丢出去,棉姐儿惊呼一声,忙搂抱住苏木槿的脖子。 “李成弼,放手!” 苏木槿双眸一冷,看向挡路的人。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没看到小姑娘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吗?你这么拽她摔着孩子咋办?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可不是,看模样挺周正的,咋是这样个人?亏我刚才还想把我小姑子婆家小姑子的女儿说给他,辛亏没说……” “哎呦俺的娘诶,你看他那眼神儿,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啊……” “瞧两人的模样好像还认识……” “姑娘,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可要小心着点哟……” “你们知道什么,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刚看到她坐别的男人的马车下来,所以才拉住她问个明白。”李成弼冷眼扫过开口帮苏木槿说话的人,眸底怒恨交错,翻腾不息。 众人立刻变了脸色,看苏木槿的目光带着谴责和不满。 “这小姑娘看着挺规矩一个人,咋做这样的事儿,这可不能娶……” “这年头,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着李成弼唇角扬起的得意,苏木槿抿抿唇笑了,她蓦然抬起脚狠狠踩在李成弼脚面上,来回碾压数下。李成弼的眼睛猛的睁大,然后一声尖叫丢开苏木槿抱起了自己的脚。 “疼、疼……疼死我了!” 众人哄堂大笑。 “一个大男人被踩一下就叫疼,啧啧……” “呸!丢人!” “苏木槿,你敢踩我!我是你男人!”李成弼勃然大怒,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冷眼看着他,“李成弼,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是谁未婚夫?要不要我找人给周家送个信儿,让周家派人来接他们的姑爷回家?!我不怪你为了前程逼我退亲给周家小姐让位,你倒蹬鼻子上脸在这败坏我的名声!这就是你堂堂一个秀才老爷行事的做派?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啥?这还是个秀才老爷?” “夭寿哟,周家小姐我认识的啦,听说前段时间周举人给他闺女招了个秀才老爷当女婿啦,原来就是这个哟……” “呸!自己瞧不上小姑娘,还反过来败坏人家小姑娘的名声,真让人恶心……” “这种人以后能当官吗?良心都没得了……” 李成弼气的一张脸铁青,看着苏木槿的目光似乎想把她吃了。 “苏木槿,你敢说你刚才不是从别的男人的车上下来的?我看的真真儿的!这些乡亲乡里可也看着呢!你还敢说瞎话!” 苏木槿挑眉,“车马行赶马车的都是男的,你去给我找个媳妇婆子大姑娘的来看看?” 李成弼一怔。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可不是吗?车马行可都是男人赶马车,咱们金水镇可没见过女人赶马车的。” “这秀才老爷的脑壳别是坏掉了吧……” “你撒谎,我明明看到你坐的是文家的马车!你说你坐的是车马行的马车,你敢不敢说出是哪家车马行?让车马行的车把式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明白?”李成弼不依不饶,面皮微微抽搐,眸底带着不知名的兴奋和疯狂看着苏木槿。 这些日子,他受够了! 认识周举人那段时日有多风光潇洒,这段日子过的就有多狼狈不堪。 他手上没有银钱,唯一的那点廪银连笔墨纸砚的花销都不够,更何况吃喝了。 他试着撺掇了他娘去问周举人要银子供他读书,周举人让人给他捎话,“只要你娶了我家柔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以后吃喝花销周家一律报销,没成亲前想打秋风?没门!” 整个书院都知道了他与周家小姐那点子不可描述的事儿。 他气的倒仰,想找周举人理论,却被一堆要债的堵到学院门口,嚷着让他还钱。 他大惊失色,询问之下才知晓,先前他与周举人在一起时的花销,周举人帮他掏了腰包,可这会儿,你不娶人家姑娘,人家不乐意帮你掏银子了,所以,李成弼瞬间背负了千两巨债! 每日一睁开眼就被人催着还钱,这还不是最让他难堪的,最让他难堪的是文家的那个小厮,先前对他恭敬有加点头哈腰的小厮,居然当着他们一学院的秀才、举人说,“给你好脸色不过是因为你是苏三姑娘的未婚夫,如今你成了周家的姑爷,嘿嘿……还想跟我家少爷借钱还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对了,我这次来是送这个的……” 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叠子账单,“瞧清楚了,一共二十三张,都是你在我们文家各酒楼小馆饭菜酒水的花销,不多,也就个三四千两,秀才老爷赶紧把银钱结了,小爷我还得回去交差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小厮趾高气扬的模样,那些同窗鄙夷不屑轻视的目光,那是他的耻辱,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耻辱! 都是她! 都是苏木槿! 她若是乖乖的呆在家里,按照他的想法,把正妻之位让出来给周家小姐,他功成名就后还是会娶她的,虽然是妾室,但他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 她非要作! 非要把所有的事情搅的一团乱。 非要把他逼到如今这步田地! 贱人! 苏木槿看清他眼底的疯狂,凉凉一笑,“我即便寻了人来,你还是会说我与文家串通好了诓骗你的,再不然,就是我花了银子让人家这么说的。怎么说都在你,我叫不叫人来,有什么意义?” “怕是心虚不敢叫人来吧?” “我觉着这小姑娘说的有道理,什么话都由着秀才老爷说了,反正秀才老爷一门心思想污蔑小姑娘的清白,怎么都会让小姑娘跟其他男人扯上关系的。” “卧槽,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狗屁的秀才老爷,心思可真是毒。” “这要搁咱们那会儿,家里老娘早抡起棍子把这浑人给打的哭爹喊娘了,敢污蔑他们家闺女的清白,非跟你玩命不可!”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李成弼。 李成弼咬牙冷笑,“我看你是不敢!怕被我拆穿你的真面目,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啊!” 他话音未落,凌空甩来一道火红的烈焰,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身上,如烈火焚烧,疼的他惨叫出声。 正文 179 你狼狈与我何干 “李成弼,你早饭是去茅坑吃的吗?满嘴喷粪!” 二楼楼梯上,站着一个身着对襟短衣,下着灯笼裤的女孩儿,满目释放着灼人的火焰,似乎要将她口中的男人一把火给烧了般,咬字都带着逼人的力道。 “姝表姐。” 苏木槿眸底染上一抹笑意。 沈婉姝几步走过去,将苏木槿护在身后,长鞭缠绕在手上,居高临下看着抱着胳膊疼的脸色发白的李成弼,冷哼一声。 安泠月紧跟在沈婉姝身后,看着李成弼的神色也透着冷凝。 一群排队等着吃饭的男女老少,非但没有因为沈婉姝言语间提到的东西反感,反而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退了亲还往人姑娘身上泼脏水,可见人品!打的好!” “亏的是小姑娘没嫁给他,这要成了亲,小姑娘以后可怎么活……” “夭寿哟,这年头的男人都不靠谱……” “嘿,这话怎么说的,我可是老好人一个,我家婆娘可还在这呢……”一个中年男人不服气的笑骂着。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死一了百了!”男人口中的婆娘啐了一口,骂道。 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李成弼抱着被打出血痕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怒目沈婉姝,“我是秀才,你敢打秀才老爷,我要去告官!你这是民打官!” “哎呦,小姑娘可要摊上大事儿了……” 沈婉姝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带了几分不安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上前一步,“民打官吗?你去告吧,我也正想找县太爷说一说,秀才老爷假借婚约之名,行欺诈骗取钱财之事,该打何罪?秀才老爷既是夏启的生员,自然清楚夏启的律法,你说,大老爷会怎么判?” 怎么判? 轻则令其归还诈骗之银钱,重则剥夺秀才功名! 李成弼脸色骤变,瞪着苏木槿,不敢置信,“你……谁骗你的钱了?” “不承认?”苏木槿呵呵笑了两声,“不如把你娘,我爹娘还有苏家人,十八里寨的村民都叫来,让他们去堂前做个证,看看他们怎么说。” 李成弼脸色难看的阴云密布。 沈婉姝打他,确实理亏,但他花销了苏家二房这许多年的银钱,整个十八里寨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到公堂上,还银子也就罢了,万一县太爷动怒,夺了他的功名,那他哭都没地方去哭! 这个贱人! 什么时候脑瓜子这么好使了? 明明,以往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的。 可恶! “苏木槿,你好……你好!好的很!” “我当然很好!”苏木槿微扬下巴,余光轻斜而下,似带着几分睥睨的味道。 李成弼觉得被苏木槿以鼻孔看人了,气的肺都要炸了,还待与苏木槿理论几分,铺子里的伙计突然跑过来,高声道,“空位三位,排队的客人请进来三位。” 李成弼的肚子咕噜噜的唱了一回空城计,身子立时僵了僵。 “哎呦,终于轮到我了,哥几个,我先进去了,哈哈……我可是馋解家牛肉许久了,今儿个可要吃个过瘾……” 排在李成弼身后的男人一把推开挡路的李成弼,奔着里面去了。 往后三位,李成弼前面的男人早在伙计开口的时候就跑进去了,如今只剩下与苏木槿对峙的李成弼一人,伙计看了眼李成弼,笑道,“这位客人,您如果不进去,按规矩我们要请下一位客人进去……” “谁说我不进去?” 李成弼到底舍不得排了许久的队伍,因为没有银钱,他已经连着数日每天只有一个馒头充饥,就着热水泡开馒头,一点油性盐水都不见,吃的他直吐酸水。 听说十文饭馆免费吃喝,他昨儿个连馒头都没吃,就等着今日饱餐一顿,最好能偷带点出来,还能吃上几日的。 伙计皱了皱眉,看向苏木槿,苏木槿朝他微微点头,那伙计忙笑着将李成弼引到大堂。 李成弼捂着胳膊,冷眼扫过苏木槿和沈婉姝并安泠月等人,一双眸子似淬了毒的蛇,可怖瘆人。 苏木槿却半分也没在意,抱着棉姐儿率先往楼上走去,沈婉姝跟在身后,气的脚步踩的楼梯嘭嘭作响,安泠月看着转眼就扎进人堆寻吃食且专挑肉食叫的李成弼,眉头蹙成了一团,怎么也没有办法把苏木槿与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联系到一起。 “槿姐儿,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让他留在我们饭馆吃饭?就该狠狠羞辱他一番,再把他赶出去!”沈婉姝将鞭子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叉腰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拍拍瞪大眼睛看着沈婉姝的棉姐儿,笑着回沈婉姝,“我就是这么做的啊。” “什么你就这么做的,你明明让他进来吃饭了,咱们花钱请的师傅做的饭菜,一文钱都没赚呢……呸,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咱们花钱请人做的饭菜就是喂狗,也比给李成弼那个畜生吃了强!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沈婉姝气的跳脚,跺脚,将桌子拍的嘭嘭嘭响。 苏木槿笑而不语。 棉姐儿往苏木槿怀里钻了钻,一双眼睛却一刻都不放的看着几乎要喷火的沈婉姝。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沈婉姝看着苏木槿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又气又急,哇哇大叫。 安泠月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沈婉姝的模样不由抿唇而笑,“沈姑娘莫急,苏三姑娘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我看她是心软了……”沈婉姝气呼呼的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安泠月笑道,“等等看就知晓了。” 沈婉姝看了安泠月一眼,猛的别开视线,“我看你跟槿姐儿呆一起久了,被她传染了。” 安泠月与苏木槿对视一眼,都哭笑不得。 不过,很快,沈婉姝就不气了。 因为…… 李成弼叫了不少肉食想带出去,被伙计拦下却拧着脖子不松口。 “这位客人,本店所有食物,只允许在店内食用,严禁带出,请您在店内吃完再离开……” “我没带!我说了我没带!再说,你们不是免费的吗?为什么不让带走,你们这不是欺骗我们这些客人吗?” “那客人您肯定没有好好看我们的宣传页,小的虽然识字不多,但也知道这上面写的最后一条是:本店所有食物,可随意食用,但严禁带出店外,一经发现,照市价收取费用,另,本店及其所有分店将永不再允许此顾客进入!因为怕大伙不认识字,所以宣传的时候我们都特意将这条着重跟大家伙说了,不信,客人您可以问问其他客人。还有,我看到客人您往身上藏吃的了!” 周围边吃东西边看热闹的客人纷纷点头,“说了说了,我们都听的清清儿的,适才进门还有人特意跟我们又说了一遍儿的……” “这鸡鸭鱼肉管饱吃好才只要十文钱,我一个人就能吃下几斤肉,现在猪肉可是要十三文一斤的,我们怎么吃都是赚的,再往外带,那还要脸吗?” “可不是,今儿个还不要钱,哪有连吃带拿的?就是庄户人家爱占便宜的婆娘都做不出这档子事儿来……” “可不吗?这年轻人看着仪表堂堂的,咋个做事儿这么寒碜人?” “哟,这不是刚才嘴贱被人抽了一鞭子的秀才老爷吗?难怪能做出这么寒碜人的事儿了……” “哈哈,你还别说,还真是那秀才老爷……” “这秀才老爷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考个屁的举人啊……” 李成弼脸色铁青,被众人看猴子一样围观着,内心的羞耻和骄傲在这一刻被人狠狠的践踏在脚底下,难堪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他这会儿以为的狼狈和难堪在看到掌柜的请下来的东家时,更是上升到了一个难以衡量的高度。 “东家,就是这位客人,非要带东西出去,怎么说都说不通,您看?”掌柜的站在一旁,话说一半等苏木槿的示下,一双眸子却骨碌碌转了几个来回。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扫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立刻老老实实的站好,面色慈和,态度不卑不亢。 李成弼震惊的抬手指着苏木槿,“你、你……你是这家饭馆的东家?怎么可能?” 藏在腋下的鸡腿没夹住,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沸腾的大堂突然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 “呸!真不要脸,刚还说自己没带!人家伙计都看到了,还死不承认,亏还是个秀才老爷呢……” “真丢人!” 李成弼的脸青白交错,满眼都是我不相信,这不可能的神情。 沈婉姝嗤笑一声,围着李成弼转了一圈,啐了一声,“秀才老爷?我呸!别人还能拿不识字当借口,你会不知道门口那张大红纸上写的是什么?做人做到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丢、人!” “江叔,将这位客人身上夹带的东西全部搜出来,把人请出店铺,以后,凡是咱们十文饭馆,一律……不许他再进来!” “哎,得嘞!小的们,还不赶紧的,把东西抖落出来,将人丢出去,以后见到此人一律驱逐,听到没?”掌柜的乐呵呵的扬声道。 几个伙计笑嘻嘻的一拥而上,拖着呆滞的李成弼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一边摸还一边兴奋的跟身边的伙计嘀咕,“乖乖,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摸秀才,娘的,这细皮嫩肉的跟咱们泥巴地里长大的就是不一样,摸着滑溜的很……” 一旁听到的客人混不吝的大笑着掺合,“是不是跟你衣香楼的姑娘一样……” 伙计嘿嘿笑,却聪明的不作答。 李成弼不知是气的还是羞臊的,脸色涨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一把推开搜他身的几个伙计,“够了!不就是几口吃的吗?老爷我不稀罕!” 说罢,恶狠狠的咬着牙瞪着苏木槿,一边将身上的东西都摸了出来。 众人伸头一看,好家伙,一整只烧鹅,两只鸡腿,半斤卤肉,腰上居然还缠了一圈馒头。 “卧槽,居然还能这样藏东西,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惯犯!” “堂堂秀才老爷穷的偷东西吃,啧啧……” 知道争辩无用,李成弼干脆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副要吃了苏木槿的模样站在原地。 苏木槿看着李成弼,突然发现,李成弼也不过如此。 前世的自己到底有多蠢笨,才能被这样一个喜怒都能通过脸色看的一清二楚的男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 苏海棠说的那句话还真是精准。 她前世不但眼瞎,心也是瞎的! 瞎到睁着眼睛都没看到李成弼是如此一个斯文败类。 “走吧。” 她缓缓收回视线,抱着棉姐儿往店外走去。 曹夫人说好过去雅客来帮她暖场,是时候过去了,总不好让县太爷的夫人等她。 安泠月不发一语的斜了李成弼一眼,心里对苏木槿当机立断的退亲点赞了一番,跟上苏木槿的脚步朝外走去。 沈婉姝看着因为苏木槿没搭理他瞬间铁青一片满目阴鸷的李成弼,抽出腰间的长鞭摔在地上,打了个清脆的响儿,李成弼身子一震,下意识捂住了被打的还在叫嚣着疼痛难忍的胳膊,愤愤的瞪着沈婉姝。 沈婉姝冷哼一声,将鞭子卷在手上,指着李成弼,“你以后,离槿姐儿远一点,再让我知道你编排诋毁槿姐儿的清白,看我不揍的你满头包……” “你这个山野村姑,粗鄙不堪!”李成弼怒。 沈婉姝嗤笑,“为了前程攀高枝儿,逼槿姐儿退亲娶举人家小姐;花我小姑家这么多年银钱不还,还妄图毁了槿姐儿的清白;来店里吃东西偷了不承认,你这种人才是粗鄙不堪!李成弼,你真让人恶心!我瞧不起你!呸!” 说完,沈婉姝大步出了铺子,跟上了苏木槿与安泠月。 李成弼恼羞成怒,猛的从铺子里冲出来,对着苏木槿的身影大叫,“苏木槿,你别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所有的狼狈都是你造成的,你欠我一个解释!” 三人的脚步一顿,苏木槿回头淡淡的扫了李成弼一眼,“李成弼,你狼狈与我何干?你所有的狼狈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促成的?” “你胡说!要不是你非要退亲,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李成弼愤怒的指责道。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愤怒,心里只剩下呵呵二字。 一辆马车停在三人跟前,车夫搬了脚蹬下来,三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车夫扫了李成弼一眼,一扬马鞭,喊了声驾,马车启动,走远。 李成弼追了两步,又顿住,伸手从身上拽了什么东西狠狠往地上一甩,甩完还抬脚踩了又踩,似乎想将身上的憋闷之气全部发泄出来,心里却越发的郁结。 排队的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好半响,他甩袖离去,走出好远,又掉头回来,捡起地上踩的看不清模样的东西悻悻离去。 走到药铺门口,他想买点药涂抹胳膊上的伤口,大夫开了药,递给他,“只是皮外伤,涂抹几日结了痂便好了。一共八文钱,客人去拿药吧。” 他摸了摸身上,统共也就凑了五文钱出来。 大夫脸色不好看,“没钱你看什么病?逗我玩儿呢?” 他垂着头陪了小情,大夫才冷嘲热讽的将七日的药量改成四日的给了他。 从药铺出来,李成弼攥着拳头将牙齿咬的咯嘣响。 都给他等着,等他功成名就,他非、非……让这些人都跪地磕头不可! 想着苏木槿的模样,李成弼心口燃起熊熊烈火,攥着拳头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苏木槿,苏木槿,等我当了官,看你咋么卑躬屈膝,跪地臣服! 可惜,苏木槿用实力告诉了他,什么叫打脸! …… 另一边,沈婉姝在马车里将鞭子缠到腰上,接过棉姐儿,抱枕头一样抱在怀里,与苏木槿嘀咕,“虽然解恨,但一点都不过瘾,没打过瘾!” 安泠月笑笑,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沈婉姝眼睛大亮。 ------题外话------ 推荐好友舒薪种田文《田园有喜:憨夫宠入骨》 顾家有女名欢喜,长辈疼哥哥宠,原以为一世欢喜,奈何一朝风云起,娘亲死,哥哥下落不明,父亲很快娶继室,百两银子卖欢喜。 面对家徒四壁,全是极品的田家,没关系,欢喜会种地,还会持家,更擅长赚钱和养娃,手撕白莲花,怒踹贱渣渣。 赚个盆满钵满,妇唱夫随乐呵呵。 正文 180 表姐妹 几人在雅客来下了马车,还没走到店内,那边就有几辆马车得儿得儿的往这边跑来,看马车的模样,与上次在芳华园见到的曹夫人的马车一般无二。 沈婉姝捅了捅苏木槿,“这些都是什么人?” “打头的是县太爷的夫人,娘家姓曹;后面深蓝青帷的马车是县丞夫人的,再后面几个应该是与两位夫人关系亲近的女眷……等一会儿人下来,我找个机会介绍给姝表姐和泠月姐姐认识。” 沈婉姝忙摇头,“我认识她们做什么,我只要知道她们对你没有危害就够了。” 安泠月也点头,“我一介平民,跟这些官太太、官小姐也说不到一块儿,不需要认识。” 苏木槿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 “开店做生意,识人认人结交人脉也是很重要的,你们瞧瞧这镇子上的店面和铺子,哪一家背后没有一点背景能开的起来?我们的雅客来与十文饭馆能在开店第一天就满客盈门,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发宣传页带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县太爷夫人今日来捧场是咱们雅客来今日能来这么多商户和文雅之士以及富家太太、千金小姐的重要原因!你们……明白吗?” 沈婉姝眨眨眼,“有听没有懂。” 说完,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木槿无语的瞪着她。 安泠月在一旁抿唇轻笑,“我倒是明白苏三姑娘的意思,所谓官商……勾结,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比如文家,能在金水镇独大,除了县太爷给他们文家面子外,文家背后还站着镇北侯府这个后盾!这才是文家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要原因。咱们也要向文家看齐,一边勾着文家不放,一边紧紧的抱住县太爷的大腿,才能把雅客来和十文饭馆做起来,让那些想动手使坏的人只能干看着眼馋,却不敢动手!是这个意思吧?三姑娘。” 安泠月压低了声音说‘勾结’二字,说完还心虚的望了眼县太爷夫人的马车,才说完后面的话。 沈婉姝看着她的小眼神越发笑的直不起腰来。 苏木槿啼笑皆非,对安泠月的话却很是认同,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泠月姐姐这个意思。” “诶,来了来了。” 见两人还要再说这些她觉得又闷又无聊的话,沈婉姝一把揪住苏木槿,叫了两声。 马车距离三人五六步的地方停下,车夫先跳下马车拿了脚蹬放下,丫鬟率先下了马车,跟着挑开车帘子,露出里面的曹夫人与一个身着翠青半臂短衣,下着葱白裙子的小姑娘。 见到二人,苏木槿放下棉姐儿,牵着她笑着迎上去,“民女见过曹夫人,阿满小姐。” 曹夫人笑着扶起苏木槿,“怎的几日不见,与我这般客套?该打。” “夫人说的是,我今日备了菊花酒,一会儿自罚三杯。” 曹夫人扬眸一笑,似娇似嗔,“你这丫头,学会贫嘴了。” “苏姐姐。”阿满满脸都是笑意,恨不得一下子就扑过来,却还记得规矩礼仪,回了苏木槿的礼,才笑着与苏木槿打招呼,“苏姐姐,你不是说要去看我的吗?我都数了好多个一天了,你也没有去。” 曹夫人伸手虚点着阿满,“瞧见了吧?这小祖宗自上次你走后一直念叨到现在,还背着我和她姑夫,带着点大的丫鬟偷跑出去,若不是那车夫是我娘家的,认识这小祖宗,将人拦了下来,不定自己就溜出了城……” “是我的不是,答应了阿满再去看她的,家里刚好出了点事,又开了店铺,一直忙到现在……”苏木槿屈了屈膝,被曹夫人扶住,“你家里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看开一些,血缘关系不代表一切,姐妹情深什么的……也是要分人的。” 曹夫人拍拍苏木槿的手,轻声安抚着。 苏木槿笑,“是,夫人说的是,木槿记下了。这是我表姐姓沈,这个是我一个姐姐,姓安,铺子她们也有份儿。” “是吗?”曹夫人笑着问了两人几句话。 沈婉姝与安泠月都笑着回了,态度恭敬谦和,既不刻意逢迎也没不耐冷淡,曹夫人瞧着笑着说了两个好字。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 “外面热,夫人里面请吧。” 曹夫人笑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新来的县丞,娶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妻,穷讲究真做作狠矫情,最喜欢别人夸她好看!你多担待点,带了其他人来,不好不带她。” 苏木槿了然的点头,“夫人放心好了。” 曹夫人拍拍她,站在她身边,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几位夫人、太太、小姐。 如曹夫人所言,县丞夫人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娘,茜红色斜襟窄袖上衣,大红色襦裙,脚蹬上必须铺着红色的软绸,还必须是大红;下车的时候必须要扶着丫鬟的手,若风拂柳一般的腰肢扭了几扭,才小心翼翼的踩着软绸下了地,一手翘着兰花指拎着裙子一手拿着一把香气袭人的双面绣团花彩蝶和侍女图的宫扇,遮挡鼻子前面,柳眉微微蹙起,娇嗔的横了曹夫人一眼,“曹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这里也太脏了,都没地方下脚……” 说完,还扭着身子做了个小女儿撒娇状,嘴唇嘟着娇声抱怨道。 曹夫人轻咳了咳,才笑着道,“柳妹妹不是想吃甜食吗?苏三姑娘的雅客来可请了江南的甜品师傅,你要吃什么,一会儿可以先跟苏三姑娘招呼一声。三姑娘,这便是我适才与你说起的县丞夫人柳夫人,如何,是不是娇美动人?” 苏木槿唇角忍不住翘起,忙轻咳一声,笑道,“民女见过柳夫人。夫人说的是,柳夫人容颜如花,尤其以宫扇半遮半掩的模样,一颦一笑都透着说不出的清美,民女一时看失了神,还望柳夫人莫怪。” “这样好看?真的吗?”柳夫人拿着宫扇遮住半张脸,欲语含羞的看着苏木槿与曹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眸底都有着强制压下的笑意,齐齐点头,“好看,犹抱琵琶半遮面,柳妹妹/柳夫人的倾城之姿都在这里面了。” 柳夫人娇嗔一笑,手中的锦帕轻飘飘的拂过曹夫人眼前,“讨厌,曹姐姐又取笑人家。” 曹夫人呵呵干笑。 柳夫人笑看苏木槿,“你就是雅客来的女老板?” “算不上老板,不过是跟着挣一点脂粉钱。”苏木槿微垂眸子,笑道。 柳夫人嗯了一声,“咱们女人啊,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经,你这个年纪,打理个铺子长长见识也就罢了,可万不能学那商贾自贬了身份。” 曹夫人朝苏木槿眨了眨眼睛,苏木槿忍着笑意点头,“柳夫人说的是。” 柳夫人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才点了点头,拉着曹夫人往店铺里面走,“曹姐姐,外面太热了,咱们先进去,我可不想晒黑了我的脸,我家老爷该不喜欢了。” 曹夫人无奈,苏木槿忙笑着叫了安泠月,介绍过送两人从专门的女客入口进了楼上的雅间。 阿满不知何时与棉姐儿说笑在了一起,牵着棉姐儿的手与苏木槿打了招呼,跟在曹夫人与柳夫人身后上了楼。 看着跟在后面伺候的一堆丫鬟婆子,苏木槿稍放下心,笑着迎了几个衙役的夫人,并几个家里的小姐,和几个商贾人家的太太。 安顿好那些夫人小姐太太,苏木槿转回曹夫人与柳夫人的房间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安泠月正说着一些从家乡一路逃难过来见过的趣事,逗的两位夫人一时惊呼一时感叹,很是认真投入。 阿满拉着棉姐儿躲在一旁翻花绳,阿满年纪虽大,平日却很少玩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棉姐儿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苏木槿平时教的玩的花样儿,她不但一个不落的都能翻出来,还能举一反三将阿满难的直挠头。 伺候的丫鬟拦都拦不住,万般无奈,“小姐啊,不能再挠了,再挠你这双丫髻就成鸡窝了……” 阿满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一边陷入激烈的沉思。 恰好,安泠月那边说到空档,柳夫人举着宫扇半挡着口鼻,笑的清脆动听,“听说满姐儿的娘亲年轻时曾名动京都,是京都说得上的才貌双绝的美人儿,满姐儿倒是有七八分像了曹家人。” 安泠月听的直眨眼,这柳夫人是拐着弯的说曹夫人长的不好看吗? 苏木槿也是一阵无语。 说来,阿满是曹家人,阿满的娘亲是纳兰家的姑娘,听说好像是三房的姑娘,与她的生身母亲是同一个纳兰家呢。 没想到,她那会儿救的小姑娘竟是她的亲堂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可惜,前世她自身都难保,不知道阿满有没有人救,如果没人救,那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苏木槿摇摇头。 “可不是,我大哥也说满姐儿长相随他,五官尤其清晰明亮,加上一双纳兰家的灵动黑眸,小小年纪就玉人儿一样,长大了肯定更好看。”曹夫人毫不在意柳夫人的话中话,顺着她的话接了过去。 柳夫人蹙了蹙眉,看了阿满一眼,柳眉微微挑了挑,笑道,“曹姐姐,你娘家与纳兰家有亲,可曾听说过纳兰二房的姑娘,名唤明月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木槿的错觉,柳夫人这句话问出口,曹夫人的眉眼猛然冷厉了几分,只一瞬,便恢复了随和,轻笑道,“明月姐姐的名讳谁人不知?那可是能与日月争辉的人物,可惜……柳妹妹怎地想起她来了?” “前几日阁老家的娉姐姐写信来,说起纳兰家这位小姐,年轻时文采斐然,又长的一副好容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都不为过,我因长在江南,一直未曾有幸见过本人,后来嫁了人又跟着来了金水镇,总觉得很稀罕。听说纳兰家这位小姐当年**后宫……未婚先孕……还生下了一个女婴,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 曹夫人拿着帕子的手蓦然收紧,眸底一抹冷光忽闪而逝,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颇为遗憾道,“柳妹妹没见过明月姐姐确实很稀罕,我从未见过明月姐姐那般气质出尘容貌清丽无双的人,用倾国倾城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那时候不少闺阁女子羡慕嫉妒恨明月姐姐,说她是长的好看的花瓶儿,后来,正阳长公主及笄赏花会,明月姐姐连做十五首百花诗贺正阳长公主十五岁生辰,轰动了整个京都,柳妹妹不知道吗?哦,柳妹妹那会儿还跟着柳大人在江南,那杨阁老家的聘婷小姐应该知道啊,她那会儿因为太惊讶不相信明月姐姐能做出那么多诗,还从公主手里抢了诗词来看呢。” “是吗?”柳夫人攥着扇柄的手指尖有些发白,殷红的唇咬了咬,鼻息间发出轻轻的一声哼。 “容貌出众如何,才情袭人又如何?还不是无媒苟合,未婚先孕,丢尽了咱们女人的脸面!” “柳妹妹今日是来找茬的?”曹夫人面上笑着,说出的话却半分笑意都无。 柳夫人掩着唇轻轻一笑,“曹姐姐急什么?我说的是纳兰家,又不是你们曹家,何况,人家纳兰家都不怕自家闺女嫁不出去,曹姐姐何必为他们担忧?” 苏木槿听的忍不住想抹一把额头的汗。 一句话里夹棒带刺的,就不能直白了说?非要拐外抹角、暗藏玄机的! 她肃了肃神色,正打算开口说两句,就瞧见一旁的阿满突然站起来朝柳夫人走了过去。 曹夫人轻声唤了一声,“阿满?” 阿满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了眼曹夫人,朝她笑了笑,再看向柳夫人,“柳夫人,你是在说我娘亲因为嫁不出去所以才嫁到我们曹家来吗?” 柳夫人愣了愣,她的本意确实是贬低纳兰家,顺带踩几下曹家,可曹夫人还没发飙,先上来一个小姑娘,这让她怎么继续发标? 阿满定定的看着她,双眸很是用力,“我记住了,等我回去就写信问问祖父、二祖父、爹爹和姑姑。为什么柳夫人要这么诋毁我娘亲和我外祖家?” 正文 181 自不量力 然后,想了想,又仰起头问错愕的瞪着她的柳夫人,“柳夫人你娘家姓柳,夫家姓商吧?你娘不过是一个戏子出身,我娘是堂堂的纳兰家嫡女,我外祖家是夏启帝师之家,你这么说我娘和我姨母,我要让我祖父、我二祖父问问你相公的爹和他祖父,你爹和你祖父,你们柳家和商家的家教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扑到曹夫人怀里,一脸委屈道,“姑姑,我不喜欢这个柳夫人,她太没有家教了。” “满姐儿不得无礼,柳夫人比你年长,再有什么不是,你也不能直言。”曹夫人摸了摸侄女的头,眸底掠过一抹赞赏的笑意。 有些话她不能说,但满姐儿能说。满姐儿年纪虽小,却是曹家的嫡女,母亲又是纳兰家的嫡女,份量够重,说出的话才能让这姓柳的女人闭上嘴巴。 曹夫人安抚了小侄女,转头看向脸色乍青乍白的柳夫人,“柳妹妹莫怪,满姐儿还小,心直口快,说什么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柳夫人扫了眼趴在曹夫人怀里像小兽一样瞪着她的阿满,心里暗自咒骂了两句,扯了扯嘴角,正想大度的笑笑表示不在意时,阿满又出声了。 “柳夫人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回去就给我祖父、二祖父他们写信,我们曹家虽比不上商家有个在宫中为妃的娘娘,但好歹也是百年望族,我外祖纳兰家更是帝师之家,尊严荣耀不容旁人诋毁!” “满姐儿……”曹夫人很是无奈的看着侄女。 柳夫人的脸都绿了。 她明明是想激怒曹夫人,借纳兰家那个姑娘羞辱曹家捡没人要的便宜货,来贬低曹夫人的,怎么成了她仗着娘娘的势诋毁纳兰和曹家了?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真给这个臭丫头写信告诉纳兰家和曹家的掌舵人,到时候在朝堂参他们商家一本子,别说娘娘饶不了她,就是相公……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柳夫人的脸上露出三分后悔之色,早知道就不该蹭一时口舌之快。 阿满转头严肃的看着曹夫人,“姑姑,我知道你要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柳夫人比我年长,她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她既然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明白?我也不明白!” 曹夫人瞧着自家小侄女睁眼说瞎话胡搅蛮缠的模样,脸色古怪,险些忍不住破了功大笑出声,哎呦,她那高冷闷葫芦的大哥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小人精的! 回头可要写信好好跟嫡姐念叨念叨,曹家娶纳兰嫂子可是娶的太值了。 柳夫人已是掩饰不住满脸的懊悔懊恼之色了。 “曹姐姐,你瞧这事闹的,我真是无心之失,图个嘴快,满姐儿却较真儿了……”柳夫人忍着羞臊,朝曹夫人投去一抹无奈的求饶。 曹夫人心中暗暗啐了一口,骂了句活该。 面上却一副为难之色,“这孩子向来脾气好,从不与人生气较真儿,柳妹妹今日这一席话……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阿满配合的扭过头,不看曹夫人。 曹夫人心里发笑,一脸爱莫难助的神色瞧着脸色铁青的柳夫人。 柳夫人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不过是个妾生女,跟姨娘学的也是一些蛊惑男人的房中术,本想着给某个大官当小妾的,谁知道踩了狗屎运,嫁给了商家庶出的子弟,家族给了恩典,得了个县丞,虽然是九品小官,但好歹是官身,她也是官太太了。 可她学的到底是上不来台面的东西,真正的大家小姐该学的东西,她一样也没学,怎么会是被养在嫡母身边的曹夫人和出身嫡女的阿满两人的对手。 两人一唱一和,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矫情的她再也矫情不起来了,不但矫情不起来,以后怕是见到曹夫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为什么?当然是免得被翻旧账啊! “我不!除非柳夫人能道歉,收回刚才那些诋毁我娘和我姨母的话!”曹夫人不知与阿满说了什么,阿满倔强的摇着头,挺着小胸脯看着柳夫人。 曹夫人抬头,“柳妹妹,你看这……” 让她给一个小屁孩赔礼道歉?她怕不是疯了吧! 柳夫人气呼呼的看着曹夫人。 曹夫人垂眸,端着茶水抿了一口。 两厢僵持,屋子里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伺候的丫鬟婆子几乎都凝气屏住了呼吸,苏木槿站在一旁看着眉眼带着几分铮铮傲骨的阿满,眸底盈开一抹笑意,果然不愧是身上流着纳兰家和曹家血液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般不俗了。 隔壁隐约传来衙役娘子与几个商贾太太、小姐的交谈声,越发衬托的这厢安静的诡异。 柳夫人几乎把唇咬破,几乎要硬着头皮不认输,可她到底不敢不想商娘娘知道这事的后果,不敢赌商家知道是她的错后会怎么处置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隔壁的太太小姐们说完话,要过来给县太爷夫人、县丞夫人见礼了。 若是这孩子当众说破她刚才说的那些事…… 柳夫人再蠢也知道这会儿是万不能让那些人知晓的。 她的额头渗出点点汗水,面上带着几分惊慌看向曹夫人,“曹姐姐……” 曹夫人稳当当的坐着,眉眼浅淡,唇角含笑,朝苏木槿摆了摆手,“让她们进来吧。” 苏木槿点头,抬起手就要开口,被柳夫人突然出声拦住。 “等一下。” 叫住了苏木槿,柳夫人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来到曹夫人与阿满跟前,唇角扯出几分尴尬的笑,“满姐儿,柳婶子只是一时口快,没有诋毁你母亲与你姨母的意思,让我们满姐儿不高兴了,柳婶子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你不要生柳婶子的气了,好不好?” 阿满鼓着腮帮子看着她,明显还是带着气的。 柳夫人见状,只得咬着牙缓缓蹲下身去。 曹夫人见好就收,轻轻拍了拍阿满的肩头,起身扶住柳夫人,“柳妹妹快起,孩子说的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柳夫人朝曹夫人干干笑了两声,一双眼睛却不离阿满。 苏木槿轻轻推了推棉姐儿,棉姐儿笑眯眯的跑过去拉住阿满的手,“满姐姐,我们去翻花绳……” 满姐儿被轻易拉走,这件事就此揭过,柳夫人惊出一身冷汗,再见那些衙役娘子商贾太太小姐就没了先前的兴致,甜点再好也吸引不了她,胡乱吃了两口,夸了两句,应付到吃过饭,第一个打道回了府。 等到她终是心里不安,将雅客来发生的事与县丞说了,被县丞狠狠骂了一通,“头发长见识短,纳兰家的姑娘怎么会因为纳兰明月的事被人诟病?纳兰家身为帝师之家,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跟纳兰家结亲!曹家是什么人家?那是一门六进士的陕西名门望族,难道还不如你我这等庶出的子女清楚明白纳兰家的姑娘能不能娶?更何况,纳兰明月为什么会未婚先孕为什么未婚产女京都的王公贵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你真是……亏的是你最后聪明了低头道了歉,不然,咱们两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有你说的这么悬乎吗?聘姐姐字里行间也很是鄙夷纳兰家……”柳夫人撅了撅嘴,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商县丞狠瞪了一眼。 “你以后少跟杨阁老家的人接触,咱们娘娘姓商,杨家是四皇子的人!”说完,商县丞谨慎的朝外看了两眼。 柳夫人瞪大了眼,凑过去小声问道,“听这话的意思,咱们商家……” “咱们商家是忠臣,自然忠于皇上!”商县丞警告的看着柳夫人。 柳夫人打了个激灵,连连点头。 商县丞皱了皱眉,“你没事就在家找点事打发时间,别掺合这些有的没的,那个杨聘婷,以后少跟她联系,这件事真闹大了,受挂落的是咱们商家,他们杨家可半点损失都没有!” 想到若是被纳兰家与曹家大殿上参上一本,那整个朝堂的官员还不得群起而攻向他们商家,那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定会受到威胁,牵一发而动全身,杨家的心思可真是歹毒! 不,不对,杨家身后是四皇子,那这件事是不是…… 商县丞想到此,脸色大变,“坏了。” 见他脸色不好,柳夫人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你、你险些闯下大祸了!”商县丞后怕的浑身冒冷汗,却顾不上摸一把,扬声叫了管家来,如此这般交待了一二,管家也脸色骤变,立刻点了头,快步往外奔去。 商县丞狠狠的瞪了柳夫人两眼,拉着柳夫人就往外走。 “老爷,干什么去啊?” “去给大人和夫人还有曹小姐赔礼道歉。” “啊?我已经赔过了……”柳夫人被攥的手腕生疼,声音里不觉带了几分娇气和烦躁。 商县丞冷冷瞪过去,“你若不去,今日就给我滚回柳家去,我商子良宁娶村姑也绝不能要你这么个祸害!” 柳夫人吓的声音俱消,被拉着走了好几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老爷,妾、妾身都听你的,咱们给大人和夫人曹小姐赔礼道歉去,可、可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容妾身收拾点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老爷看可好?” 商县丞用力的看着她。 柳夫人挤出笑容。 商县丞丢开手,“我去换身衣裳,你快着点儿。” 见商县丞应承了自己,柳夫人忙不迭点头,扬声就叫自己的奶娘过来,两人商量着带什么东西过去,速度效率的把东西收拾好,等商县丞换了衣裳出来,一起去了县太爷的宅子。 得了县太爷与曹夫人的保证,保证阿满不会写信告状,两人才笑着回了县衙,柳夫人被商县丞困在县衙好一阵没出来矫情,曹夫人很是高兴,在自家院子里招待客人的时候,还很是遗憾的给柳夫人递话,“可惜你不能来……” 柳夫人怎样内伤吐血不提,单曹家人这睚眦必报的血性,倒让苏木槿很是喜欢。 曹夫人听着小丫头送回来的信儿,得意的哼了一声,“敢背地里说明月姐姐和我嫂子的坏话,我气不死她!” 夫妻俩转头就把柳夫人的事写信送回了曹家。 没几日,传来杨阁老的女儿行为不检勾引四皇子的事,堂堂阁老的嫡女只能入闲王府为聘夫人。 柳夫人吓的更不敢出门。 …… 第一天开门做生意,因为两边都是免费招呼客人,自然没有什么收益,但掌柜的还是认真的将账目盘算了一遍,汇报苏木槿等人,“今日所用原料猪、牛、羊、鸡、鸭、鱼等各种肉类共计八百六十七斤,精面细面杂粮面各种面粉共计二百一十二斤,各种青菜时令蔬菜共计一千二百五十三斤……今日花费共计一百二十四两。” 沈婉姝眨眨眼,“江叔,你能说明白点吗?我有点晕。” 掌柜的轻咳一声,“沈姑娘,也就是说咱们雅客来和十文饭馆今儿个一文钱没赚,还倒贴进去一百二十四两,这些还都没算上人工,若是再算上我和伙计们的人工费,老何头说书,戏班子排的戏,怕是二百两都打不住,若长此以往……” “二百两!” 沈婉姝与安泠月同时惊呼一声。 沈婉姝吞了吞口水,“这么多?” 掌柜的点头,再点头,看着沈婉姝与安泠月重重点头。 两人眼中满是肉疼,看向苏木槿的目光颇为一致的定格在败家子上。 苏木槿忍不住轻笑出声。 “江叔吓唬你们的,哪里有这么多……再说,我们只有今日免费,明日开始才是正式开业收费,今天免费送出去的吃食,回头都会赚回来的。” “真的?” 两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无奈点头,“当然是真的。” 两人又扭头去看掌柜的,“江叔?” 掌柜的认真点头,“只要姑娘别再这么任性的免费送吃食,几个月的功夫应该能赚的回本……” 沈婉姝心疼的剜了苏木槿一眼,“还没开始挣钱你就这么霍霍……” 安泠月也心疼的抿了抿嘴,几个月才能赚回来呢。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斜了掌柜的一眼,“几个月才能赚回来?江叔,我记得文殊兰说你曾经把江南一个年年欠账的铺子扭亏为盈只用了两个月的功夫,怎么到了我这儿这么赚钱的生意还要几个月才能赚回本?” 她理解他从盈利颇丰的江南大掌柜被文家调回金水镇当两家饭馆的掌柜是屈才了,理解他看不上她这个年纪轻轻的老板想给她来个下马威。 可理解不代表纵容。 掌柜的一听苏木槿说这话,心里立时打起了鼓。 果然,苏木槿下一句便说中了他的心思,“我明日便去找文殊兰,送江叔回你原先的铺子,雅客来和十文饭馆太小,确实不适合江叔这样的人才。” 说罢,苏木槿不再看他,抱起棉姐儿,叫了沈婉姝与安泠月转身出了铺子。 沈婉姝与安泠月也发现了不对劲,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跟着苏木槿走了。 掌柜的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他是很想回原来的铺子,那是他细心经营起来的,风头正盛,他怎么舍得啊。 等到雅客来与十文饭馆遍布夏启,随处可见,连街头小儿都知道他们的大掌柜是谁时,掌柜的简直悔青了肠子,可也于事无补了。 …… 夏日的夜晚,有风吹着白日还未散去的燥热,街道上有人三三两两的坐在小马扎上闲聊,知了在不停的叫着,一行人沉默着走出了很远。 棉姐儿往苏木槿怀里钻了钻,“三姐,好困……” 苏木槿轻轻哼着听不清歌词的旋律哄棉姐儿睡着,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脚步加快,不一会儿就回了位于十文饭馆后面的小院子。 端了白日晒的温水帮棉姐儿擦拭好身子,换了清爽透气的棉麻布睡衣,放下蚊帐,苏木槿出了房间。 沈婉姝与安泠月正坐在树下,一人脚蹬着地面坐在秋千上,一人坐在一旁的圆桌旁的圆凳上,看到她出来,倒了一杯凉茶推过去,“棉姐儿睡着了?” 苏木槿点头,端过凉茶一饮而尽。 沈婉姝往前荡了荡秋千,开口问苏木槿,“槿姐儿,那个江叔是不是有问题?” 苏木槿摇头,“不算有问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只是不愿意从头再来而已。” 沈婉姝哦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你说他原先是个大掌柜,还是很赚钱的那种,要他来管雅客来和十文饭馆,他不情愿是正常的。可不愿意他干嘛不早说啊?这会儿咱们去哪再找一个?” 是啊,她也愁。 就是因为手头没人,她才找文殊兰借人的,她原先那些掌柜这会儿多半都在江南,说不定有些还在当学徒。 “所以……白日里,李成弼闹事,掌柜的明明自己能处理,却偏叫了三姑娘你出面?”安泠月眉头微微紧锁,目光沉着,她考虑的问题与沈婉姝明显不同。 苏木槿笑,“是啊,他在给我下马威,表达他对我的不满呢,毕竟我若是不找文殊兰借人,他也不会调回来。” 安泠月抿了抿唇,“那他也就止步在此了。” 沈婉姝附和的重重点头。 苏木槿笑笑没说话。 手头没人可用,确实很让人伤脑筋,看来,她还是得抽空去趟江南,把她那些老手下一个一个找回来,特别是钱叔。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洗漱回屋睡觉。 第二日,苏木槿一早递了话到文家,文殊兰得了信儿,立刻着人去芳华园寻方叔,方叔忙的脱不开身,叫了苏连贵前去帮衬。 苏木槿见到文殊兰换来的人,忍不住笑了。 “四叔。” 苏连贵一身儒雅长衫,眉清目明,精神满满,较先前做中人时,眉梢眼角的锐气都圆润了许多,一张俊雅的脸未语先笑,平添一股亲和感。 “槿姐儿,四叔来了。” 叔侄俩相视而笑,分座坐下,苏木槿倒了凉茶递给苏连贵,“芳华园那边不忙?” 苏连贵摇头,“忙的很。我早两日就得了你昨日开业的消息,想着这两日能请个假过来帮衬一二的,谁知忙的根本腾不出空。对了,你这边昨日生意怎么样?” 苏木槿笑着摇头,“流水单走的不错,不过昨日到底不是正式营业,看不出成效。” “不急,你这种开店的方式很新颖,会吸引不少客人前来的。昨日的账目可做了?” 苏木槿拿出账本递给苏连贵,苏连贵接过飞快的扫了一遍,点着其中几道菜,“这几样菜的原材料可以多准备一些……” 说到一半,抬头看苏木槿,“这些是主打菜?” 苏木槿笑着点头。 苏连贵合了账本,哈哈笑了两声,“倒是四叔班门弄斧了,你这丫头的脑瓜子可比四叔聪明多了。走,带四叔去瞧瞧,四叔一直没好好看过铺子呢。” 两人相继起身,先去了二楼,看了各个房间的摆设布置,瞧着那房间内用银子堆砌起来的清雅风,苏连贵眸底满是惊叹。 真是不晓得这丫头的脑瓜子随了谁,这般……令人叹为观止。 从二楼下来,两人又在雅客来的一楼转了转,开始往十文饭馆而去。 快到门口时,苏连贵还在问她,食材那么贵,一人只收十文钱,饭馆会不会赔本? 苏木槿就要与他分析自助餐的经营理念,就听前面饭馆里传来熟悉的妇人喝骂声,“呸!这店是我侄女开的,我吃了咋了,拿一些回家又咋了?这些都是我们苏家的自己的,要得着你在这多管闲事!让开!” 苏连贵脸色一沉,看向苏木槿,“你大姑!她怎么知道这饭馆是你开的?” ------题外话------ 答应姐姐的万更没有写完,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吹空调吹的,脑壳一直在蒙圈儿,写了大半天才写了这么点儿,今天早点睡,明天看会不会好一些,到时候多更一些。 感谢宝宝们送的票票,爱你们,么哒~ 正文 182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自然是,有人说的呗。 苏木槿淡淡一笑,“昨日碰到李成弼在门口排队……” 她将昨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苏连贵的眉头一蹙,“堂堂一个秀才,行事竟如此小人!走,我倒要看看你大姑她想干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十文饭馆。 就见一个年轻妇人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布袋子,从布袋子边缘渗出的油状物体不难看出布袋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伙计一脸为难的拦着,“这位太太,本店有规矩,所有食物严禁带出,您想吃就在这店里吃……” “你给我滚开,我想吃就吃想拿就拿,你算哪颗葱?信不信我让我侄女撵你走……”年轻妇人伸手推了一把伙计,伙计被逼的往一旁退了退,妇人得意的嗤笑一声,攥着布袋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摇大摆的往店门口走去。 苏连贵看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别说这店铺还有李家少爷的份,就算是槿姐儿自己个开的,也没有一个当姑姑的这么上门祸害生意的,看着妇人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忍无可忍,登时一声厉喝,“苏二乔,你在干什么?” 年轻妇人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到苏连贵,忙扬声道,“四哥,你快来,三丫头在这开了个店,我来瞧瞧,顺便帮她掌掌眼,这些个伙计真是不靠谱,我可是三丫头的亲姑姑,他们居然敢这么慢待我,看我回头不找三丫头把这些人全给撵了,你、你、还有你……都撵走!哼!” “行了!李成弼告诉你槿姐儿在这开店的时候难道没告诉你,槿姐儿这铺子是跟别人合伙开的?你这样随随便便来店里拿东西,槿姐儿怎么跟别人交待?”苏连贵紧蹙的眉头掠过不耐,他实在是厌恶极了这种‘好吃懒做,偏还一副我是你亲戚,我吃点喝点拿点你的咋了,都是亲戚你好意思跟我计较吗?’这种理所当然的狗屁亲戚! 果然,苏二乔一脸不在意的摆摆手,“那咋了?跟别人合伙那也是三丫头开的,我是她亲姑姑,吃点拿点咋了?再说这东西拿回去是给她表弟吃的,她还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她表弟啃窝窝头不成?要不是李家那小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四哥,你该不会也早知道特意瞒着我们家吧?四哥,我可是你亲妹妹……我可听爹和娘说了,你现在跟着李家少爷发财呢,四哥,李家少爷那还缺人不缺?我家那口子啥都能干,你给帮忙说和说和,大掌柜管事的也就算了,你给他弄个账房啥的,让我家那口子你妹婿跟着你也混口稠的吃呗?” 苏连贵只觉额头青筋突突往外冒,脸色也越发难看,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二乔,“账房?他还会算账?” “不会!但他识字儿啊,他先头跟李家那个少爷做过几天书童的,可惜收了人家几两银子被撵到了门房……”苏二乔唉声叹气了一回,又兴奋的看着苏连贵,“四哥不是能安排人吗?手里漏一漏,就把他安排到账房,不管啥事,就混个月钱,打发几顿饱饭……” 一旁的伙计凑过去,对苏木槿行了个礼,压低声音道,“东家,她……饭钱也没给呢。” 苏木槿点了点头,示意伙计先去忙。 苏连贵呵呵冷笑,“我看你这算盘打的倒好,不如你去做这个账房得了。” 苏二乔一愣,看了看苏连贵的脸色,停了片刻,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哎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了个男人靠不住,想着娘家兄弟能帮衬一二,可他们一个个的都拿我们当瘟神啊……四哥你一个月七八十来两的银子拿着,咋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亲妹子跟你几个外甥饿死……” 这一通干嚎下来,声音高亢响亮,生生压过了大堂中央说评书的先生,嚎的一个大堂的人都看了过来。 “哎呦,这人谁啊?往地上一坐像啥样?泼妇骂街呢?” “听说是东家的姑姑,来白吃白喝的……” “啧啧……这年头,谁家没几个闹心的穷亲戚……” “你们听差了,这位是想让她哥给安排活呢,说要那种啥事儿不干,就擎等着拿工钱混饱饭的活……” “想的可真是美……” “要我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能帮一把就帮……” “谁家没个穷的时候,估计这也是穷的没辙了……” 苏二乔嚎的更理直气壮了,“你们一个个都富贵了,荣华了,咋就不知道念着骨血情给我们一家子一条活路……” 苏连贵气的身子都要哆嗦,指着满地撒泼的苏二乔,满脸怒容,“你、你还不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你这样还让铺子怎么做生意?赶紧给我起来!” “我不!四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苏二乔扬声道。 苏连贵的脸一片铁青,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木槿淡淡一笑,扬声唤了先前的伙计过来,“这位太太吃喝可曾付过银钱?” 伙计摇头,“分文未给。” 苏木槿颔首,朝苏二乔努了努嘴,“将她想要带出去的食物扣下,再去县衙报官。就说有人不但想吃霸王餐还意图阻碍本店经营,让衙役大哥来走一趟,拘人回去看看意欲何为!” 伙计一愣,直直看向地上的苏二乔。 不但伙计愣住,苏二乔、苏连贵并一众看热闹的客人们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苏二乔一拍大腿,嗷的尖叫着嚎了起来,“老天爷啊,侄女要送亲姑姑见官啊,咋不下道雷劈死这黑心烂肠子的……” 苏木槿抽了抽嘴角,苏家这两个女儿拍腿嚎哭的本事果然都得了苏老太太的真传。 苏连贵微微蹙眉,“槿姐儿,这……犯不着见官吧?” “四叔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苏连贵一哽,他还真没有,一个能收受贿赂的人他不敢用,照二乔这态度,今日的饭钱也别想要,只能等她什么时候嚎够了走人。 所以,他最厌恶这种打秋风的亲戚! 厌恶至极! 因为无可奈何。 苏木槿摆手,朝伙计点头,“去吧。” 伙计诶了一声,猫着腰就要往店铺外面去,苏二乔一见苏木槿来真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挺起了胸脯挡在小伙计跟前,“不许去!” 伙计吓的哎呦一声连连后退。 看热闹的客人们哄堂大笑。 “小东家,算了吧,不过是十文钱,你这么大的店都开了,还短这十文钱吗?” “都是亲戚互相体谅点吧……” “这位婶子也是被生活所迫……” “各退一步,你好我好……” 见有人帮腔,苏二乔的胆气更足了。 “苏木槿,你个贱蹄子,你敢报官!谁给你的狗胆!” 苏木槿的眸光眯了眯。 苏连贵大喝一声,“苏二乔,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说谁呢?槿姐儿是你侄女,有你当姑姑的这么说自己侄女的吗?” “我呸!我说错了吗?不过是吃几口饭菜带一点吃的,她就要报官,她有当我是她亲姑姑吗?这样吃口饭菜就要报官的侄女我可要不起!”苏二乔张口啐了一口唾沫,朝苏木槿吐了过来。 苏连贵脸色阴沉,几步过去挡在苏木槿身前,那唾沫正落在苏连贵胸口处。 若苏连贵不挡,苏木槿不退,那这口唾沫就会落在苏木槿脸上。 热闹的大堂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连贵的脸冷的能滴出水来,“这铺子开门做生意本就是要收钱的,你想吃不要钱的大可去家里,吃多少都有人管!既然来店里就得照店里的规矩走!拿十文钱来付账,不然,就按槿姐儿的,见官!” 苏二乔一愣,显然对刚才还向着她说不用报官的苏连贵此刻倒戈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捂着脸嗷的一声又开始干嚎起来。 “四哥,小时候你说有你一口吃的就有我们一口吃的,咋现在也要拉着我见官……不就是吃了几口饭菜吗?咋就要见官了……” 嚎了一会儿,见周边没什么动静,苏二乔错开指缝四处瞅了瞅,见众人神色各异,想了想,又加了几句,“可怜我娘养了二哥那么多年,他闺女一出息就忘了我娘的养育之恩,不但闹着分家,这会儿开了铺子竟连亲戚都容不下了……娘啊,你看你养了一群什么东西?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啊……” 苏木槿诡异的看着苏二乔,若不是场合不对,真要给她一个赞。 能把瞎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没有一点负担,可真需要一些勇气,也不知道这勇气是谁给她的? 苏连贵听的脸皮一阵燥热,正要开口呵斥住苏二乔,就听身后有人帮苏二乔说话了。 是个文弱的书生,一脸正气的看着苏木槿,“这位就是十文饭馆的东家?” 苏木槿眉头轻挑,点了点头。 那书生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她是你姑姑,你如此对待你的姑姑,岂不是不孝?不过十文钱,几口饭菜,你开的起这么大的店铺,怎好如此为难你的姑姑?难道东家姑娘真如你姑姑所言,是忘恩负义之人?” 听书生如此说,周围的客人纷纷点头,看向苏木槿的目光全都透着不赞同和谴责。 苏木槿淡淡一笑,“诸位都觉得我不该为十文钱和几口吃食与自家姑姑小题大做?” “自然!”书生最先出声。 众人纷纷点头。 苏木槿一笑,又道,“都觉得我该任她来我的店中吃东西、拿东西离开?” 书生皱了皱眉,只觉有哪里不对,却还是硬着脖子点了头,“不过十文钱,你又不缺!” 众人也都跟着附和。 苏木槿扬了扬眉,笑着摇头。 “没想到,我十文饭馆的客人都是大善人。” 客人们脸上扬起笑容,互相看着对方点头,大善人…… 苏木槿的目光随意在大堂中逡巡一圈,落在一个满脸皱纹身形枯瘦的妇人身上,缓步走过去,笑着开口,“婆婆,你家里可有妯娌婆妹时常打秋风吃白饭的?” 那妇人一愣,看着苏木槿的笑怔怔的点头,“谁家没几个闹心的亲戚,我家……有个大嫂好吃懒做,每日啥活都不干全我一人干,我有心说两句,偏我那口子是个孝顺的,说什么长嫂如母多干活是孝顺……我那小姑子三天两头带着他们家儿子来我家吃喝,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儿子那一身膘全是我家养起来的,每次吃完了还大包小包的……唉,让东家姑娘见笑了……” 说着,那妇人便抹开了眼泪,“我才三十三啊……再这么折腾,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同妇人一桌的几个媳妇都有些愕然,一个年轻的媳妇道,“三十三,我以为你六十了……比我还小呢……” 同桌的忙拉了拉她,那媳妇子忙住了嘴,一脸唏嘘的看着妇人。 “都是那起子天杀的!好吃懒做,打秋风……”妇人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身边佝偻着腰的汉子也红着眼,嘴里念叨,“孩他娘,你多担待……” 周围的客人大多同情的看着妇人,目光谴责的看着身形佝偻的汉子。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能让自家婆娘过上好日子,是男人没本事。 一个彪悍的妇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怕她干啥?该谁的活谁干?她不干你也不干!那起子黑心烂肚子的人欺负的就是老实人,你越实诚越可着劲儿的欺负你!我告诉你,大嫂子……下次你那小姑再来打秋风,你拎着擀面杖打,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看她还敢不敢再上门打秋风!你婆婆有意见就让你婆婆自己去伺候!你跟你男人孩子分家出来自个过……” “是啊,是啊,你这样子再折腾两年,怕是小命都能给折腾没了……” “要我说,这打秋风的亲戚最可恶,狗皮膏药扯都扯不下来……” “可不是,我家也有个老爱打秋风的小姑子,亏的我当机立断闹着分了家,要不然,啧啧……” 书生看着一面倒的局势,有些发怔,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但瞧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苏二乔一眼,又觉得该把这件事处理好。 “东家姑娘这是做什么?转移大家伙的注意力吗?” 苏木槿扬眸,看着书生笑道,“打秋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是开店做生意的……” “她是你姑姑……” “她如果去家里做客,我自然好生招待……” “所以,你是定要收这十文钱?” 苏木槿摇头,书生一喜,就听苏木槿继续道,“饭钱十文,她挟带食物造成食物浪费,按照规矩,是要双倍赔偿的,也就是……” 她抬眸看了眼先前的那个伙计,伙计忙低头报了个数。 苏木槿点了点头。 书声瞠目,指着苏木槿,“你、你简直是……晚辈孝顺长辈这是千年传承,你怎可如此对待你的姑姑?” 苏木槿蓦地沉下脸,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耐,与讲不通道理的人讲道理简直浪费时间! 这书生的脑壳顽固的还不如店内的其他客人。 苏木槿敛了眸底的柔和,冷声道,“先生如此大义,不妨喊你的亲戚住到家中,白吃白喝数日,若心底不生怨怼再来指责于我!” 书生哑然。 “凭良心讲,十文饭馆的菜品花样,十文钱可有多收?”苏木槿冷声反问。 众人面面相觑,都点了头,“十文钱太划算不过。” “现在一斤猪肉都十几文钱呢,几口就没了,在这可是管饱的!” “我吃的得有上百文钱了……” “可不是,我吃的也有……” “我也是……” 周围一片附和声。 苏木槿屈了屈膝,“谢诸位说句公道话,开这十文饭馆不过是赚个辛苦钱,若照先生所言,她是我姑姑来吃一顿无碍,带走一些吃食无妨,那我那些爷奶叔伯,伯娘婶娘堂姐弟妹,村子里但凡有点亲戚干系的都来免费吃一顿,拿一些东西回去,日复一日,我这铺子还要不要开?” 吃客们一听,可不这个理儿,再赚钱的铺子也经不起这么多打秋风的亲戚啊。 书生的脸涨的通红,一会儿又青一片白一片的,“你、你这是胡搅蛮缠!” 苏木槿笑了笑,“先生说是胡搅蛮缠那便是胡搅蛮缠吧,只不过……” 她扫了眼已经傻眼的苏二乔,淡淡道,“有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她吃了我的,我活不下去就得饿死了,在她死与我死之间,我肯定不会选择自己死。先生会怎么选?” 书生张了张嘴,想说,不过是十文钱的事,怎么到你这那么多歪理? 可仔细一想,在别人死和自己死之间,当然不会选自己死,是个人都想活着! “我不想死!”先前那个形容枯槁的妇人哭着站起来,瞪着身形佝偻的汉子,“回去就分家,不分家……不分家咱们就合离!这日子我受够了!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我自己立个女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周围的人满脸同情,同桌的媳妇子小声劝慰着。 书生彻底蔫儿了。 苏二乔见势头不对,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偷偷钻出铺子,被伙计抓个正着。 苏连贵冷眼看着她。 苏二乔伸着手,“四哥,我没钱,我真没钱,你跟三丫头说说别送我去见官……” 苏木槿不为所动,铺子里但凡家里有人打秋风的都气呼呼的瞪着苏二乔。 苏二乔缩了缩脖子,“四哥,你不是有钱吗?你先帮我把钱掏了,我回头还你……” “你哪次借钱还过我?”苏连贵眉眼未动,神情中透着疲惫,都这时候了还不死心,还想着打秋风! 苏二乔张嘴还想嚎,苏木槿吹了吹指甲,“带上布袋子,送这位太太去县衙……” “别,别,我给钱,给钱!我给钱还不成吗?” 见伙计钳着她就往门外拖,店里没一个人帮腔,苏二乔瞬间怂了,哆嗦着解开裤腰带拿出一个钱袋肉疼的数了十文,系上腰带伸着手给苏木槿,“三丫头,你看,十文,一文都不少!你快让他们走开,我不去县衙……” 苏木槿摆摆手,伙计们退去。 就在这时,苏二乔弯腰捡起布袋子,攥着十文钱就往门口冲,速度之快,吓的排队看热闹的客人吓的往忙一边跑。 苏连贵的脸难看到了极致,“苏二乔!” 苏木槿挑了挑眉,扬声朝外面道,“拦住她!” 铺子外,两个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伙计应声拦下苏二乔,将人送了进来。 苏二乔梗着脖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大家伙都来看啊,这小贱人为了几个臭钱抛弃未婚夫,勾搭上男人才开的这个店……” 苏木槿眸子微凉。 苏连贵已是怒不可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走了过去,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啪!” 清脆的响声响彻大堂。 苏二乔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连贵,“苏连贵,你打我?你敢打我!爹娘都没动手打过我!” 苏连贵冷冷的看着她,“你大可回去告状,就说今日我打你了!你身为长辈,不说帮衬晚辈,处处以长辈要挟晚辈,更出言诋毁亲侄女的清白闺誉,苏二乔,别说我没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到你如此污蔑槿姐儿,你就别认我这个四哥!” 说罢,不去看苏二乔震惊的神色,朝店中诸人抱了抱拳,“让各位客人见笑了,我家侄女先前确有一个未婚夫,昨日来的客人应该还记得,那个闹事的秀才……我二哥和嫂子本看中他上进,谁知,他为了个人前程要娶周举人的小姐,逼的我侄女不得不退亲……” 说到这,苏连贵的眼眶不由一红,槿姐儿给他们的表象一直是坚强不可摧的,可她才十三岁,被爹娘那般薄待,被长辈厌恶,被未婚夫退亲,这孩子,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木槿的肩头,对众人道,“这铺子不是我侄女一个人开的,是她与两个姐妹借着文家的势力开的,诸位都知道,在金水镇想开店做生意,后头没有人怎么能开的起来?我是芳华园的管事,与文家说的上话,这铺子也是我从中说和的,谁知,竟被人传出这样满满恶意的话,真是……人心何至于坏到如斯地步啊!” 大堂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看向苏二乔的目光都充满了厌恶。 “哪有亲姑姑这么诋毁亲侄女清白的?别是假的吧?” 苏木槿眨眨眼,大婶您真相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儿个那秀才老爷也是想夹带东西走,啧啧……” “这哪是亲姑姑?分明是仇人!” “小姑娘不容易啊……” 先前帮苏二乔说话的书生又站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帮苏二乔,而是谴责,“你身为长辈,怎可如此污蔑一个晚辈的清白,你可知女子的闺誉重若生命,你这是……要逼东家姑娘去死啊!用心可谓歹毒至极!” 众人纷纷点头。 “歹毒!” “恶毒!” “送她去见官!”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二乔被众人仇视的目光看到心里直发毛,伸手把十文钱丢了出去,然后拼命挣脱开伙计,抓着布袋子就跑,边跑边喊,“我给钱了,你们不能抓我送官……我给钱了……” 伙计们看苏木槿,苏木槿摆摆手,示意不用追了。 苏连贵一脸心痛的看着苏木槿,“槿姐儿,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你大姑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保证她不会再来第二次。” 苏木槿笑笑,没说什么。 这看到苏连贵眼里,又成了孩子连声委屈都不敢喊,心里更是难受。 想着亏的是分了家,不然,她娘那……怕是更能闹腾! 就这,回头不定苏二乔怎么跟老爷子老太太瞎嚷嚷呢。 想到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对待二房一家的态度,苏连贵都替他二哥和槿姐儿叫屈。 只要牵扯上老宅,就准没好事! 还真是让苏连贵猜中了,苏二乔吃了亏哪肯善罢甘休,从十文饭馆跑回家,揪着自家肥胖的儿子就跑去了十八里寨。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的票票 正文 183 苏三,你想干什么? 与苏连贵简单交待了十文饭馆的一些事务,介绍了一些分管各处的管事,苏木槿回了后院。 正瞧见沈婉姝挽着火红的长鞭气势汹汹的准备往外冲,“小月月,你别拽我,我非要撕烂那婆娘的嘴巴不可!当我们沈家是好欺负的!棉姐儿,我去给你三姐出气,你快松手……” 安泠月一头的汗,与棉姐儿一人拽胳膊,一人抱大腿,拖着沈婉姝。 苏木槿心底那点郁结瞬间烟消云散,笑眯眯的凑过去,“这是怎么了?” 棉姐儿最先跑过去,一把抱住苏木槿的腿,“三姐!表姐打大姑,出气!” 安泠月见苏木槿回来,面上带着笑,便知道事情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不由松了一口气,抹把额头的汗,松开了沈婉姝。 “三姑娘。” “槿姐儿,你没事吧?那婆娘没怎么着你吧?”沈婉姝大踏步的走过去,拉着苏木槿转了一个圈,见她果然没事,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苏大姑可不会功夫,我能吃什么亏?” 苏木槿笑笑,弯腰抱起棉姐儿,往上掂了掂,朝正屋走,“哎呀,我们棉姐儿吃胖了,要长个头了。” 棉姐儿咯咯笑的点头。 沈婉姝撇撇嘴,跟上二人,“你不说我也知道,苏家大姑那张嘴可利索着呢,你娘我小姑那会儿可没少吃她的亏……” 话说完,沈婉姝才察觉出不合适,想收回去已是晚了,神情不由生出几分尴尬来。 苏木槿的身子也僵了一瞬,随即自然道,“口舌之争,怼回去就是了。” 沈婉姝便笑着岔开话题,安泠月跟着凑过来,几人说笑着回了屋。 吃过午饭,文殊兰坐着马车来寻苏木槿,进门先灌了半壶茶,才舒服的窝在太师椅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给苏木槿,“顾砚山写给你的,让我收到信立刻给你送来,大热的天儿,一路跑来,我容易吗我!” 苏木槿斜他一眼,笑着让安泠月再弄一壶凉茶过来。 文殊兰趁机提要求,“云片糕和山楂汁给我也来一些。” 安泠月笑着应了,拉着沈婉姝出了房间,至于棉姐儿,正躺在里屋的床上睡午觉呢。 见人都出去了,苏木槿才开口,“顾砚山说什么了?是不是京都情况有变?镇北侯府牵扯进去了?太后是白家的……是被祁王拉下水了?” 苏木槿每说一句,文殊兰的眼睛便瞪大一分,等苏木槿说出祁王的名字,文殊兰似火烧了屁股一般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她,一副见鬼的模样,“你、你、你怎么知道?” 苏木槿睨了他一眼,将顾砚山的来信打开,一目十行的将信扫完,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她抬头看文殊兰,“你把我问你要人的事告诉他了?” 文殊兰摸摸鼻子,呵呵笑着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苏木槿,“林叔不愿意给人,我手头又没人,就想着顾砚山那肯定有人,所以……” 苏木槿将信翻了个面盖在桌子上,“顾砚山现在也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先前在山上折了不少人,回京都的路上又折了一大部分人,现在手里的人个个都有用,你……算了,我一会儿回信给他,这边的人手我自己想办法。” 听她这么一说,文殊兰眼中也多了五分凝重,“京都的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 苏木槿看他一眼,淡淡点头,“盛文帝本就疑心重,中毒苏醒后疑心更会重上三分,现在活着的几位皇子都是他疑心的对象,他们背后的势力更会让盛文帝觉得碍眼!盛文帝衰老,皇子上位,朝堂之上,怕是能站位的都已经站位了,保持中立的那些人……要么是纳兰与崔、曹这样的传承大家,要么,是家族中无杰出年轻才俊的老官……” “你刚才说镇北侯府与祁王,为什么?”文殊兰拧着眉。 苏木槿睨他,“顾砚山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文殊兰摇头,“他只说了结果,没说为什么。” 苏木槿看了他片刻,摇了摇头,“你们文家在京都的网撒的不够密。镇北候夫人姓白,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侄女,你觉得太后为什么不把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让白家再出一个皇后,而是把侄女嫁给镇北侯?” 文殊兰的眉头拧的更紧。 苏木槿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道,“先皇曾留下遗言,白家女不得再入宫闱。白家既然不入宫闱,没有第二个流着白家血液的子嗣,白家对盛文帝的威胁自然不大,所以,盛文帝把白家当作自己的势力,将白家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白夫人……就是盛文帝拿捏镇北侯府的一颗棋子,只是,盛文帝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文殊兰突然出声。 苏木槿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简字。 文殊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苏木槿瞪着他,“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连白夫人的乳娘娘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文殊兰的眼睛蓦然一瞪,“白夫人的奶娘娘家姓简!” “然后?” 文殊兰瞪着桌子上那水写的简字慢慢干涸,猛的一拍桌子,“祁王妃的教养嬷嬷也姓简!” 苏木槿笑着点头,“祁王妃的教养嬷嬷是白夫人奶娘的堂姐,自小入宫在太后宫中当差,与家里人来往不多,却很疼娘家的这个妹妹,姐妹两个的感情也极好。” 文殊兰这才恍然的呼出一口气,瘫坐在凳子上,“所以我才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再小的一个人物你都不能小觑,因为,说不定就是那个人毁了整盘棋!” 他闭上眼,长长的呼吸,好一会儿才开口,“顾砚山说,刑部追一个逃跑的死囚,入了老侯爷一个门客的院子,人没搜到,却搜到几封密函,密函末尾盖着祁王手下一个谋士的小章。最重要的是……密函的内容跟盛文帝中的毒有关……老侯爷百口难辨,祁王也喊冤,盛文帝已经交由大理寺重新审理,可是……” 他睁开眼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神情肃了肃,“众人都以为镇北侯站到了祁王身边,对吧?” 文殊兰点头。 苏木槿想了想,神情严肃的看着文殊兰道,“你现在即刻回去,将这些事分析给你爹听,他若能说服林叔你就多要几个人过来,若要不来人……你最迟明日给我消息,我去趟京都!” “苏三,你想干什么?”文殊兰皱眉。 “镇北侯府不能参与夺嫡,至少,目前不能!一定要打消盛文帝对镇北侯府起的疑心,否则……以盛文帝的心性,他是绝不会允许一颗棋子有自己的想法的……” 文殊兰神色一凛,站起身,“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一有消息,我即刻来寻你。你给顾砚山的回信,等我得了消息再回吧。” 苏木槿点点头,送文殊兰离去。 沈婉姝与安泠月在院子里说笑,见文殊兰沉着脸出来,招呼不打走的飞快,不由面面相觑,“槿姐儿,文少爷这是怎么了?” “他家里有事,着急回去。”苏木槿避重就轻,笑道。 沈婉姝哦了一声,不再追究。 安泠月更是奉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知道也装不知道。 文殊兰火烧屁股的往家跑,另一边,苏二乔带着儿子李狗蛋一路气冲冲的回了十八里寨。 “开个门咋这么慢,懒驴推磨屎尿多,你走开!我娘呢?” 苏二乔一把推开小跑着过来开门的梁氏,抬脚就往院里走,边走边喊,“娘,娘……” 苏姚黄在屋里听到苏二乔的声音,皱了皱眉,“娘,我大姐咋回来了?是不是走麦罢亲戚?” “你姐家一分地都没有,走什么麦罢亲戚?”苏老太太将手中正绣的一副牡丹姚黄放到簸箩里,扑了扑身上的衣裳,朝外走去,“走,去看看,听你姐声音像是出啥事了。” 苏姚黄不情愿的从椅子上下来,将分了一半的线丢进簸箩里,跟在苏老太太身后出了屋。 苏二乔正冲到门口,差点一脑门撞上准备出去的苏老太太。 给苏老太太唬的小脚往后噔噔退了两步,“你干啥呢!刚还在院门口,一下子就到正屋门口了,想吓死你亲娘啊!” “娘啊,你还管不管了?二房那窝子贱人要上天了!”苏二乔哪管那么多,一见苏老太太,上去扯着她的衣裳就叫了起来。 苏老太太被她冷不丁的一通骂弄的迷糊,皱着眉把她的手扯下来甩到一边儿,“好好说话,扯什么衣裳,我这才刚上身没几天。” 苏老太太身上穿的赫然是苏木槿先前买回来让沈婉姝送到十八里寨给沈氏和苏连华做衣服用的布料,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苏家院子。 苏二乔这会儿哪有功夫管苏老太太身上的衣裳,被苏老太太打掉了手还气呼呼的,“娘,你闺女我都要被一个小贱人欺负死了,你还有心情看衣服!” 说着,伸手拧了肥嘟嘟的儿子一把,李狗蛋疼的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苏老太太一巴掌打过去,“你个混不吝的,说话就说话,打我宝贝外孙干啥?” 苏二乔忙缩回了手,“谁让娘你不理我。” 苏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苏二乔一眼,“二房怎么着你了?” 苏二乔扬声叫苏姚黄,“去给姐弄杯红糖水,这一路上可渴死我了。” 苏姚黄撇撇嘴,慢吞吞的走到正屋门口,“三嫂,我姐要喝红糖水,快点!” 苏二乔砸吧砸吧嘴,看苏老太太,“娘,现在使唤起三嫂了?四嫂呢?不是还没生吗?” “谁敢使唤她啊,肚子里跟踹个小祖宗似的,动不动就动了胎气,你四哥都要跟我拼命了,我可不敢使唤她!”苏老太太不阴不阳的朝着四房的方向呵呵冷笑了两声。 苏二乔转了转眼珠,“娘,四哥是你亲儿子,最是孝顺的,还能因为你使唤她儿媳妇跟你动手?不过就是做作样子罢了,你该使唤还是得使唤,不然,别人家还不得小看了你,觉得你连个儿媳妇都拿捏不住啥的。” 苏老太太脸色难看,“行了,你说你来有啥事?” 见苏老太太不接话,苏二乔哼了一声,也没继续追着,“娘,我跟你说,老二家那个小贱人……” 她噼里啪啦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满脸怒气道,“娘,你说,我吃她一顿咋了?拿点东西咋就犯得着让她告官了?你是不知道,我不给钱,她还打算让那店里的伙计压着我去县衙,我……我都丢死个人了!娘,这气你得给我出!那十文钱也得给我要回来,我还想拿那钱给娘你绣个抹额呢,就像李家老太太戴的那种……” “你说那小贱人开了铺子?”苏老太太脸色阴沉。 苏姚黄眼睛冒光,“娘,二哥可从来没说过。” “好啊,我说怎么那么着急分家,原来是手里有了银子,想撇开我们开铺子自己赚钱呢!好,老二家的可真是好算计!”苏老太太冷哼一声,问苏二乔,“你可听清楚了?那铺子是二房那个小贱人开的?” 苏二乔连连点头,“错不了,李秀才说的,我听的真真儿的,四哥也承认了,说那铺子还有文家少爷出的银子,还是他从中说和的。娘,四哥是不是也没跟你和爹说过这事儿。” “老四也知道?”苏老太太瞪大了眼,脸上满是怒气。 苏二乔嗯了一声,瞧着苏老太太的神色,凑过去小声道,“娘,我瞧着四哥是不是也有二心了?你说老二家的有二心那是因为不是你亲生的,四哥咋也瞒着你和爹……娘,你是不知道,那铺子里面多华丽,还有唱曲说评书的,鸡鸭鱼肉随便吃,就咱们家多少天才见一顿荤腥……他们不想着孝敬你和爹,居然拿去便宜那些穷傻帽……娘,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跟你爹说的。你是在这住上一日,还是这会儿就回去?” 苏二乔一把拉过儿子,“娘,我是带儿子来看你和爹的,狗蛋天天在家里喊想姥姥了……” 苏老太太嫌弃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摆摆手,“想住就住吧,吃饭了没?没吃饭让姚黄带你去弄点吃的。” “谢谢娘,还没有,一路上就顾往这儿跑了。”苏二乔笑眯眯的道,“用不着姚黄,外面不是有三嫂吗?让三嫂给狗蛋煮碗牛肉羹,我随便吃点面条就行了。” 苏老太太嗯了一声,“那你自己去跟她说。” 说完,嫌弃的啐了一声,“笨的跟头猪似的,当年真是眼瞎了,给老三娶这么个糟心媳妇。” “娘,三哥家那俩娃还没回来?”苏二乔得了老太太的许诺,笑嘻嘻的问道。 苏姚黄在一旁没好脸色的斜了一脸馋相的外甥李狗蛋,嗤笑道,“他们可是代他们爹和娘给姥爷送陵守孝呢,没够一年,他们敢回来吗?” 苏二乔哦了一声,也不在意苏姚黄的说话态度。起身去了外面,吩咐了梁氏给自己和儿子做饭,才兴冲冲的回了屋,与苏老太太说起怎么整治二房的事。 没多久,梁氏做好了面条和鸡蛋羹,端到堂屋,苏二乔狼吞虎咽的吃了,刚抹了嘴上的油水,苏老爷子就背着手回来了。 “爹,你回来了。” 苏二乔对苏老爷子还是有些发怵的,毕竟她爹说撵她走就撵她走,半点不带作假的。 她拽拽儿子,朝苏老爷子挤出一个笑容,“狗蛋想姥爷了,我带他来看看。” 苏老爷子看到大女儿,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胖乎乎的大外孙,嗯了一声,“让你娘给你和狗蛋做点好吃的,没事就赶紧回家去。” 说完,背着手往东屋走。 苏二乔着急的扭头看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刚才说外孙想她,这会儿又说外孙想姥爷,死妮子,看等会儿她怎么跟她算账! “老头子,二乔来家是有事!” 正文 184 想象是美好的 苏二乔跟着附和,“爹,我有事。” 苏老爷子皱着眉头转身,看了母女二人一眼,“什么事?家里又短银子了?” 苏二乔忙摇头,“不是银子的事儿……” 说完,又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能拿点银子回去岂不更好。就又忙着点头,“家里确实没银钱了……” 苏姚黄撇撇嘴,很是鄙夷的看了苏二乔一眼,每次回家都这样,没有一次不问爹娘要银子的,都出嫁了还当她是苏家的大小姐呢! “爹,大姐不是来要银子的,她是被二哥家的槿姐儿欺负了,回来让你和娘给她出气呢!是吧,大姐?”苏姚黄噼里啪啦一通话,让苏二乔到口的话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很是恼火的瞪了苏姚黄一眼。 苏姚黄哼了一声,上前几步走到苏老爷子身边,将苏二乔先前说的跟苏老爷子说了,“爹,大姐说二哥家肯定是藏了银子,所以急着分家好自己开饭馆赚钱,分了家赚的钱就是他们自己个的了,不用给你和娘了……” 苏老爷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抬眸看苏老太太,“姚黄说的都是真的?” “闺女用得着说瞎话吗?那饭馆就在镇上,村里人去瞧一眼就知道是真是假!”苏老太太没好气的怼了苏老爷子一句。 苏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发的难看。 苏二乔偷偷观察了苏老爷子的神色,眼珠子一转,又添了两句,“爹,你要不信,等四哥回来,你问问他,他自个亲口说的,那饭馆是三丫头跟文家少爷合伙开的,四哥还是中间人呢!” 说着,似是自言自语一句实则故意提高了音量说给苏老爷子听,“四哥不会啥事都瞒着爹跟娘吧?四哥往常不是挺孝顺的吗?怎么跟老二家扯上关系后也这么不靠谱了……” 苏老爷子的脸色因苏二乔这句话彻底阴沉下来。 “你四哥怎么做事还用你教?我不是你娘,少在我跟前上你四哥的眼药,他再不好那也姓苏,有我跟你娘在,轮不到你一个当妹妹的外嫁女说!再让我知道你嚼舌根,以后就别回娘家来!” 苏二乔一愣,见苏老爷子动了真怒,忙扭头去看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瞪她一眼,老头子最近正上火几个儿子的事,大闺女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找骂呢这是! “行了,老头子,闺女也是一时气不过。”苏老太太接过话,“不过是十文钱的饭钱,老二家的那丫头非逼着二乔拿,不拿就要见官,你说多大的事儿……老四还偏帮着三丫头,别说二乔,我听了也一肚子的火!他跟二乔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你瞧瞧他如今胳膊肘全拐到老二家去了……” 苏老爷子斜睨了苏老太太一眼,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这意思,你闺女家要是开个铺子,老二他们家也能随便去拿东西不给钱?” 苏老太太瞪眼,“凭啥,又不是他们家的……” 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立时皱眉看苏老爷子,“这能一样吗?” 苏老爷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许你占人家便宜,不许人家占你便宜,可真是好算计……” “爹……”苏二乔一脸震惊的看着苏老爷子,又回头看苏老太太,“娘……” 苏老太太啐了一口到地上,“你这老头子今天是吃炮仗了?一肚子的火气!你就说这事你管不管?我跟你说老二家的给我闺女吃了这么大一闷亏,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他们。你要不管,我就自己去找老二家的要个说法!” 苏老爷子瞪苏老太太,苏老太太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半响,苏老爷子冷哼一声,丢下一句,“随便你。” 转身回了东屋。 苏二乔皱着眉凑到苏老太太身边,“娘,爹咋回事?现在咋帮着老二一家说话了?” “呸!”苏老太太呸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帮老二家的了?他那是借机撒火呢!不然能随便我去找老二家的茬?” 苏二乔眼睛一亮,“娘,还有四哥,你回头跟四哥说说,让他把我家那口子安排进芳华园去呗,我听说芳华园老赚钱了,四哥漏一把就够我们一家几口吃喝不愁了!” 苏老太太皱了皱眉,一口回绝,“你四哥那儿不行,栀姐儿毁了脸,他媳妇差点一尸两命,这会儿还在生我跟姚黄的气呢,不行!三丫头那生意怎么样?要不让狗蛋他爹去三丫头那店去当掌柜的?” 苏二乔有些嫌弃的撇撇嘴,“生意是挺好的,可那店哪能跟芳华园比啊?我可是听我隔壁小媳妇说她娘家小姑子的婆家弟弟在芳华园干活,只是一个末等的洒扫的,一个月还有二两呢!二两!我四哥好歹是个管事的,一个月怎么也有七八十几两吧?” “这么多?”苏老太太心一动,拉过苏二乔,细问道,“这话有准吗?” 苏二乔点头,“**不离十吧,我瞧着那小媳妇很得意的样子,应该差不了多少。娘,我四哥给家里交多少?” 苏老太太的脸一黑,丢开苏二乔,“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老四跟他说工钱一个月五两,本来交上来八成也有四两多,被老头子砍到了五成,现在一个月也就二两半,要真跟大闺女说的,有十几两,嘶…… 老四得自己吞了多少啊? 不成,她回头得好好问问老四,工钱到底是一个月多少! 苏二乔撇嘴,“我都嫁人了,还能分娘的钱不成,我是觉得四哥最近半年变了,心眼里都没有爹娘了……” 苏老太太横了她一眼,苏二乔忙住了口,“不让说不说,哼。” “大姐,你说四哥在芳华园见的是不是都是有钱人,就跟大哥一样?”苏姚黄一脸希冀的看苏二乔。 苏二乔嗤了一声,“大哥见的都是啥人?四哥见的那都是各家老爷、少爷,都是有钱有势的掌家人,大哥打交道的都是管事啥的,能比吗?” 苏姚黄的眼睛猛的一亮,仿佛会发光一样。 苏二乔斜了苏姚黄一眼,突然道,“娘,姚黄跟丹姐儿一样大的吧?丹姐儿孩子都掉一个了,姚黄也该嫁人了吧?” 苏老太太叹口气,“别提这茬了,媒婆来说和了几个,家里都没什么家产,你妹妹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得找个有钱的嫁过去有人伺候着才能不吃苦啊!对了,你们街坊邻居的有没有……” 苏二乔连连摇头,“我们那都是小门小户的,哪有什么有钱的,我平时也接触不到那些人啊,倒是四哥和老二现在都攀上了文家,要是他们能开口说和,说不定姚黄能进文家呢……” “文家那个少爷?先前还来过咱们家,送了一大车东西过来,人长的挺好的……” 说着,看了苏姚黄一眼,皱眉摇了头,“文家不行,家大业大的,你妹妹伺候不住……算了,这个回头再说吧。我让老三家的去叫老二两口子来,先把你的银子要回来,再让老二把狗蛋他爹弄进他们那饭馆当掌柜的……” 她可没忘记小闺女为了跟文家少爷一块儿来的那个男子跟她呛声,气的她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的事儿,她都这样了,小闺女还是没吐口,一门心思想着给人家当妾做小呢! 也不想想,大家子的妾是那么好当的吗?主子要你三更死,那你连多一刻都活不过! 要不然,她能沦落到嫁给一个穷哈哈的童生? 说的好听是童生,说白了还不就是一个庄稼汉! 苏老太太想起这茬心里就憋闷,瞪了没眼力劲儿的大闺女一眼,岔开话题。 苏二乔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娘,我跟你说,一会儿叫了老二跟老二家的来了,咱们先这样……” …… 正屋外,桐姐儿轻手轻脚的偷摸回四房,把偷听到的话跟裴氏说了,裴氏抱着肚子拧着眉,“你听清楚了?” 桐姐儿点头,“真真儿的,大姑还想让爹给大姑夫安排进芳华园,被我奶给拒绝了,说爹正生她的气。娘,怎么办啊?三姐的饭馆刚开呢,大姑父什么都不会去了不是添乱吗?” 裴氏想了想,把桐姐儿叫到跟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拍拍她的肩膀,“去告诉你二伯娘,别让你奶跟你大姑、小姑她们看见,快去。” “嗯,我这就去!”桐姐儿眼睛亮了亮,小心打开房门,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才踮着脚飞快的跑了出去,直奔村头的茅草屋。 “二伯娘……” 桐姐儿跑的气喘嘘嘘,沈氏从正屋出来,看到她,还显苍白的脸上盈上一分笑,“桐姐儿来了,怎么跑这么急?” “二伯娘,二伯呢?三姐、三姐出事了……” 沈氏手中的绣棚吧嗒一声掉到地上,猛冲到桐姐儿跟前,“槿姐儿怎么了?槿姐儿出什么事……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想杀她?是不是!我就知道,先前在李家有人想要她的命,后来又……” “不是,不是……”桐姐儿忙打断沈氏,“三姐好好的!是奶和大姑她们……” 沈氏正欲往外冲的脚步一顿,“不是?” 桐姐儿连连点头,“不是,三姐好好的,我爹前几日还见过三姐呢。” 沈氏的身子晃了一晃,稳住后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你方才说你奶和你大姑她们怎么了?” 桐姐儿回头看了眼村里的路,见苏二乔她们还没过来,忙一口气将自己偷听到的一股脑跟沈氏说了,沈氏听的眉眼发冷,“他们去槿姐儿开的饭馆吃白食打秋风?还想让她家男人去槿姐儿的饭馆当白拿钱的……” 门都没有! 沈氏弯腰摸了摸桐姐儿的头,笑道,“谢谢桐姐儿,二伯娘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别让你奶她们发现你来偷偷报信……” “二伯娘,你跟二伯可千万不能答应奶和大姑她们,三姐……三姐好辛苦的,不能让她们欺负三姐!”桐姐儿有点着急。 沈氏心底一酸,点头,“你放心,二伯娘跟你二伯绝不会让她们欺负槿姐儿的!” 桐姐儿看着沈氏,嘴张了张,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点了点头,看了沈氏背后一脸阴沉的苏海棠一眼,再一次道,“二伯娘你们千万不要答应她们啊!” 沈氏哪里没看出桐姐儿眼底的不信任,只得再点头,保证道,“二伯娘跟你二伯都不答应!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不答应!” 桐姐儿这才转身跑走。 沈氏也转身回正屋,一抬头看到一脸阴沉的苏海棠,眉心跳了跳,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绣棚递给她,淡声道,“拆了重新绣。” 苏海棠攥了攥拳头,一把扯过绣棚,转身回了屋。 沈氏有些疲惫的靠在门框上,看着不远处被风吹起荡漾着一波又一波绿荫的大树,有些发怔。 他们所有关于槿姐儿的消息都是听来的。 槿姐儿没有从前那么爱说爱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树上发呆;晚上做起噩梦怎么叫都叫不醒,梦里不是叫爹娘别走,就是一直哭…… 槿姐儿跟李成弼退了亲,当着镇上那些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的面将李成弼羞臊的抬不起头来,轻而易举的拿回了当年的定亲信物,干干净净的退了亲…… 槿姐儿跟文家少爷走的近,合伙开了饭馆,还给姝姐儿和一个她救下的姐姐一块儿分了红利,现在带着棉姐儿跟姝姐儿住在饭馆后面的小院子里…… 槿姐儿跟姝姐儿被人伏击,险些抵挡不住,命丧当场,幸亏福大命大…… 四弟说,槿姐儿的身份这么早暴露遭人追杀,跟她和苏海棠脱不开干系…… 沈氏突然伸手捂住了眼睛,掌心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入掌心,她缓缓的蹲下身来,坐在门槛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小姐,对不起……梅儿有负所托,对不起你和小小姐!梅儿让小小姐吃苦了,让她被人欺负了! 是她不好,是她不对,是她薄待了小小姐,是她对不住主子们…… “梅娘,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苏连华紧张担心的声音,沈氏松开手,泪眼婆娑的看着苏连华,“华哥,你回来了?槿姐儿呢?她不是跟你一块儿去打猎了吗?” 苏连华一怔,往身后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一红,将沈氏搂入怀中,“梅娘,你别这样,槿姐儿知道了会难过的……” 沈氏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醒,轻轻推开苏连华,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朝苏连华笑笑,“你回来的正好,刚桐姐儿来了,说……” 她把桐姐儿的话转述了一遍,看着苏连华道,“到底是你名义上的后娘,有些话你不好说,咱们分头行事吧,你去镇上看看槿姐儿,跟你四弟说一声,让他有空多照应一下槿姐儿。宅子里的那些人我来应付。” 苏连华摇头,“我来说,咱们二房不欠院子里那些人什么,他们想打秋风,不行!” 沈是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有个人头冒了出来,梁氏一脸不情愿外加不耐烦的看着夫妻俩,撇了撇嘴,“娘叫你们去一趟。” 说完,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又回头,斜着沈氏,“让你们快着点!” 苏连华皱了皱眉。 沈氏扑了扑衣裳,冷眼扫了梁氏一眼,看向苏连华,“走吧。” 苏连华嗯了一声,看了眼屋内的苏海棠,转身跟沈氏一道出了门。 梁氏愤愤的瞪了二人几眼,脚步走的飞快,一边走一边拿眼剜沈氏。 等到了苏家院子,推开大门自己一溜烟跑了进去,大声叫着,“娘,大姑,小姑,老二家两口子来了。” 竟是连声二哥二嫂都不叫了。 苏连华与沈氏冷眼扫了她一眼,进了正屋。 正文 185 窗户也没有 “二哥、二嫂来啦,外面天儿热吧?快来坐,姚黄,去给二哥、二嫂沏一杯红糖水来解解渴……”苏二乔热切的迎上来,一边伸手去拉沈氏,一边回头叫苏姚黄。 苏姚黄头一偏,咕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老太太听到她嘀咕的话,伸手拧了她一把,苏姚黄吃痛,皱眉叫了一声,“娘,你拧我干什么?” 苏二乔脸色发臭的瞪了苏姚黄一眼,一转脸,依然笑眯眯的看着苏连华与沈氏,“二哥、二嫂快坐啊,到了自己家,客气啥。”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沈氏抽出被苏二乔拉住的手,看向苏老太太,“娘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二乔朝苏老太太挑挑眉,苏老太太推了苏姚黄一把,“没瞧见你二嫂小月子没做好,精神头不好吗?还不赶紧给你二嫂沏一杯红糖水来喝。” “我不去,你们有事求人干嘛使唤我啊?我回屋睡觉去。”苏姚黄哼了一声,身子一扭,回了自己屋。 苏老太太的脸皮险些挂不住,暗骂了一声,死丫头。 苏二乔那边已道,“娘,我去喊三嫂来冲糖水。” 话声落,人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屋门口,冲外面喊道,“三嫂,三嫂,冲两碗糖水送进来。” 梁氏扬声哎了一声,不多一会儿就端了两碗糖水进屋,一碗放在了苏老太太跟前,一碗递给了苏二乔,脸上还带着几分谄媚的笑,“他大姑,你尝尝,甜不甜?” 苏二乔皱着眉瞥了她一眼,换了张笑脸将手中的糖水端给了沈氏,“二嫂,你身子虚,多喝点红糖水补补,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让娘给你多包一些,拿回去慢慢喝。槿姐儿也真是的,那么大的饭馆都开了,咋不知道给二嫂你买一些补气血调理身子的药来吃……” 沈氏淡淡一笑,接过糖水放到一边,“他大姑客气了,我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再花那些冤枉钱,再说,槿姐儿挣钱不易,我们当爹娘的怎好再让孩子为难。” 苏二乔的神色微微一僵。 苏老太太听到大闺女拿她的东西给沈氏,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但想到事成之后大闺女许的好处,面上也跟着扯了一个笑。 梁氏惊悚的看着苏二乔与苏老太太的和颜悦色,差点要去揉眼睛,试试看眼前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苏老太太瞧见梁氏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心里就来气,“看什么看?活干完了?还不赶紧出去干活?天这么热,猪圈每天都要清理,瞧瞧院子里都臭成什么样了?还不走!” 梁氏忙诶了一声,垂下头往外走,走到房门口还瞪了沈氏一眼。 发现沈氏连余光都没给她一个时,心底又腾的升起一股无名火,又怒又气,哼了一声大步出了屋。 苏二乔又给苏老太太使眼色,苏老太太轻咳一声,停了一会儿,才开口,“老二啊,按说不该我说这话,但你也知道,你爹那个性子……打死也说不出这话……” 苏老太太停了一下,见夫妻俩都没有询问的意思,眉头蹙了蹙,继续道,“你爹他自从把你们二房分出去,就一直在自责,最近几个晚上天天做梦,梦到你娘,跟我说,他后悔了,后悔不该把你们分出去,你家负担重,分出去你们着实不好过……老二啊,你爹做梦说梦话,说想让你们二房搬回来,咱们还是一家人……你瞧,你们二房的房子还在那呢,老五家的闹了几次,我跟你爹都没松口给他们……你们回去收拾收拾,赶在晚饭前搬回来吧,等晚上,我让姚黄去打二两酒,你跟你爹父子俩好好唠唠……” 言语间,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二房搬回来了。 沈氏侧头看苏连华。 苏连华一手攥拳,余光扫着东屋,他听得出来,东屋里有人,刚老太太说‘你爹做梦说梦话想让你们搬回来’的时候,东屋里的呼吸停顿了好一会儿,那气息他熟悉,是他爹苏老爷子。 他可不信他爹会说这样的梦话,会在他让他爹丢了那么大一个人后,这样好言好语的劝他回来,苏姚黄先前说的那句话很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对这个亲爹早不报什么期望了,苏连华的心还是忍不住起了波澜,他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复,然后声音漠然的开口道,“盛哥儿与业哥儿花销大,还要准备三个女儿的嫁妆,家里负担重,就不回来拖累爹娘了。” 说罢,站起身,不给苏老太太再开口的机会,“爹和娘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氏跟着起身。 苏老太太脸色一沉,就要拍桌子,被苏二乔扑过去拦住,“娘,二哥二嫂这是孝顺你和爹,怕你们养活一大家子难呢……” 手下狠捏了苏老太太一把。 苏老太太疼的冷哼一声甩开她。 苏二乔笑着招呼苏连华,“二哥、二嫂,别忙走,爹和娘还有事和你们说呢。” 苏连华与沈氏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坐下,齐齐看着苏老太太。 苏二乔扯了扯苏老太太,“娘。” 苏老太太没好脸色的斜了二人两眼,“听说三丫头在镇上开了个饭馆,她大姑去吃饭还要掏钱,不给钱她就要报官!瞧瞧你们教养的好女儿,还整天当千金小姐一样宠着疼着……二乔,跟你二哥说说那丫头收了你多少钱?让你二哥补给你!自己家开的饭馆进去吃饭还要钱,天底下就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以后我和你爹老了,去你们家里吃顿饭,是不是也要掏银子?” 苏连华与沈氏同时皱起了眉头。 苏二乔尴尬一笑,“也没几个钱,二哥跟二嫂应该都知道,槿姐儿开的那什么十文饭馆,我听李秀才说是槿姐儿开的,就想着都是自家人去捧个人场,谁知道,槿姐儿非要我掏十文钱,不给不让走,你说这事儿……家里最近确实缺钱,二哥二嫂要是手里没现钱,跟槿姐儿说一声,我去她店里取好了。” 沈氏脸色一冷,就要开口说话,被苏连华拦住,抢先道,“那饭馆是槿姐儿跟文少爷合伙开的,二乔你知道吗?” 苏二乔点头,“那也是咱们自己家的……” “自己家的?大姑这意思……回头你家里开了铺子,我们也能去随便吃喝拿东西?”沈氏终是忍不住,讥讽道。 苏老太太一拍桌子,“老二家的,你这话是啥意思?好好的说三丫头你扯他大姑干啥?他们两口子平时亏着你们了还是咋的?你们赚钱都赚到自己人身上了!赶紧的,拿十文钱给二乔……” 沈氏气急反笑,甩开苏连华阻拦的手,硬着脖子道,“别说十文钱,一文都没有!跑去白吃白喝打秋风,你们还有理了?不服气,咱们就出去拿这事跟村里人说道说道,看看这十文钱该不该收!” 苏二乔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苏老太太气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沈氏就要破口大骂,被苏二乔瞪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苏老太太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狠狠的啐了一口,“好,不给银子是吧?那就让狗蛋他爹去你们那饭馆当个掌柜的,一个月工钱不要多,二两……不是,四两吧,你妹子家过的艰难,你们有本事多帮衬些……” 沈氏怒极,呵呵冷笑。 这一环套一环的,她们母女可真是煞费苦心,说了那么多,这个才是他们今天真正的目的! 苏连华也是紧蹙眉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见两人谁都不表态,苏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疼的嘶了一声,瞪着苏连华与沈氏,“老二,我不是你亲娘,你不待见我也就罢了,二乔可是你一个爹的亲妹妹,你现在过的好,吃口肉给你妹妹一口汤喝总行的吧?” 苏连华看向苏二乔。 苏二乔在一旁适时抹眼泪,“二哥,实在是家里太难了……先前因为槿姐儿在李家闹的那一出,老太太和太太很是厌弃我们家那口子,本来在门房当个小管事还能有点油水,现在管事也给撤了,每天都站在大门外边儿……二哥,你是没见到他那模样,脸上的皮都晒秃噜了,身上也是……二哥,你心疼心疼你外甥,他瘦的都看不下去了……” 苏连华与沈氏扫了眼胖嘟嘟的李狗蛋。 东外间听着动静的苏姚黄险些没笑出声,里屋的苏老爷子也没忍住轻咳了一声,咳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声音,憋的老脸通红。 苏二乔的声音也是一顿,显然也发现用儿子的胖瘦来搏同情不靠谱,只小声哭着求二哥救命,“……公公婆婆身子都不好,每个月那点工钱都不够买药的……” 沈氏嗤笑一声。 苏连华也跟着笑了,看着苏二乔,“你想让狗蛋他爹去饭馆当掌柜的?你以为谁都能当掌柜的?” “二哥,你安排进去一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苏二乔满脸希冀的看着苏连华。 苏连华摇摇头,“饭馆不是槿姐儿一个人的,文家少爷是什么人?你觉得他会用一个门房当掌柜的?你们有本事去找文少爷说,我们跟槿姐儿都帮不上忙!还有……家里的银钱都在娘这,我这些年打猎赚的银子,娘平时花的不多,若都存着,怎么着也有二三百两,再加上你三哥、四哥交上去的……你家里要是实在困难,跟爹娘求个情,娘手里漏一点就够你们一家开销很久的……” 苏二乔一怔,霍然转头看向苏老太太。 “老二,你瞎说啥?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家里花银子流水一样,我没有!大闺女,你可别听他胡说,娘没有……”苏老太太眼神一慌,立时出声反驳。 苏二乔眼睛亮了亮,知母莫若女,她娘这神情活脱脱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不行,回头她得探探她娘的底儿,怎么也得从她娘手里抠点银子出来,二三百两,乖乖,娘才是大财主啊。 “爹娘若没其他的事,我们先走了。” 苏连华说罢,看了沈氏一眼,夫妻俩一起往门口走去。 “二哥,你真不帮妹妹一把……” “帮不了,不帮!” “你们给我站住!”苏老太太啐了一口,大骂,“我就说一家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拿十文钱出来跟让你妹夫当掌柜,二选一!”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沈氏转头,朝苏老太太呲牙一笑,“我们在苏家院子住这么久,吃喝都是我男人打猎赚来的银子,吃过你什么东西了?你养过谁一天?想要银子?去告官啊!想当掌柜?自己去开店啊!想占我们家便宜?门都没有!以后,窗户也没有!” 苏老太太一愣。 沈氏拽着苏连华,脚步轻快的出了苏家院子。 刚出院门,正屋里传来苏老太太愤怒的咆哮,“狗娘养的小杂种,有爹生没爹养的畜生,不要脸的贱人……啊!老头子你打我!” “那是我儿子!你骂谁呢!”苏老爷子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巴掌声也格外清脆,沈氏与苏连华听的真切。 老太太似又被打了一巴掌,嚎啕大哭,“我不活啦,一把屎一把尿养出来一个白眼狼啊,都欺负我,我死了算了……” “死,你现在就去,你看谁拦你!”苏老爷子也是气急了,说话半点掩饰都没有。 沈氏听的哈哈大笑,“敢打我们槿姐儿饭馆的主意,该,活该!” 瞧着沈氏这么多日子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苏连华唇角也翘起一抹笑,只是笑容刚翘起便落下,他爹果然在屋里呢,果然都听着呢。 听着他们母女算计他们二房,算计槿姐儿的饭馆,一声不吭。 呵呵。 四房,裴氏听着正屋的动静,不由抿紧了唇,轻轻抚摸着大的吓人的肚子。 栀姐儿与桐姐儿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姐妹俩噗嗤噗嗤的笑了起来。 裴氏摇摇头,手指放到唇边,“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她伸手指了指隔壁。 桐姐儿立刻捂住了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 栀姐儿抿唇轻笑。 …… 回到篱笆院,沈氏的心情还很好,将苏连华打猎带回来的兔子之类的收拾了装到袋子里,催苏连华去镇上走一趟,“镇上什么都要银子,槿姐儿现在开着饭馆,这些野味正好给她店里用,也能省笔开销……让她放心家里,棠姐儿我会看着,不会让棠姐儿再有机会伤害她的……” “你不跟我一起去?你也好久没见槿姐儿了……” 沈氏摇头,笑道,“我就不去了,免得……槿姐儿看到我想起不开心的事。你去吧,晚上赶不回来就在镇上歇一晚……” “我回来,这才多远的路,我又不是没走过夜路。”苏连华朝沈氏笑笑,一抬头就看到苏海棠站在正屋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们夫妻,一双眸子平静的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 苏连华蹙了蹙眉,轻叹了一声,“棠姐儿,我去镇上一趟,你跟你娘好好呆在家里。” 苏海棠没有出声,眸底掠过嘲讽之色,转身回了屋。 沈氏连看都没看苏海棠,拍拍苏连华的肩头,“快去吧。记得把今天的事跟槿姐儿说,让她不用顾及我们,再有这种打秋风的亲戚上门,还像今天这样。” 苏连华点头,笑了笑,背着袋子走了。 沈氏在篱笆院里看着他走远成一个黑点,才转回屋。 苏海棠坐在椅子上拆着沈氏临走时丢给她的绣棚,上面的丝线被扯的七零八落,沈氏没理会她,兀自拿了簸箩里绣了一半的帕子,继续绣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她突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眼睛也睁不开了,只当自己是太累了,跟苏海棠说了一声不要外出,就睡了过去。 苏海棠推了推她,叫了几声娘,沈氏都没反应。 她丢了绣棚,从椅子上下来,看了眼桌子上香炉里燃着的一根干枯的草,嗤笑一声,打开门走了出去。 苏木槿,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轮不到你说饶! 你想当好人,我偏不让你当! ------题外话------ 吃了几天药,脑袋还不舒服,木的,跟一团乱麻似的,好难受,香菇:>_<: 正文 186 阴的就是你 父女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金水镇。 彼时,苏木槿正在招待阿满。 曹夫人家事繁忙,并没有来,派了身边一个得力的嬷嬷跟着阿满。 “苏姐姐,你这里真好玩儿,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跟棉妹妹一起睡?” 苏木槿笑笑没有应话。 跟着阿满来的嬷嬷笑着劝道,“大小姐,苏三姑娘白日忙着饭馆的事,晚上照看一个棉小姐已经很累了,大小姐也留下,三姑娘要为难的。” 苏木槿看了那嬷嬷一眼,那嬷嬷眉眼都没抬。 安泠月蹙了蹙眉,张口欲说什么,苏木槿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阿满嘟起嘴,撒娇般晃着苏木槿的胳膊,“苏姐姐,我很乖的,你看棉姐儿的时候瞄我一眼就好,不瞄我也成,我……我有赵嬷嬷……” 赵嬷嬷欣慰的哎哟哎呦叫着,面上满是慈和的笑容。 苏木槿笑着点头,“你若得了你姑姑的允许,我便留你住几日也无妨,你今日跟你姑姑说要在我这里留宿了吗?” 阿满一怔,蔫蔫儿的摇头,“没有。” 苏木槿摸摸她的脑袋,“那便改日吧,我这地方又不会跑。” “哦。”阿满耷拉着脑袋,明显的不开心了。 棉姐儿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珠,笑眯眯的扑过去,“满姐姐,荡秋千……荡秋千……” 苏木槿跟着起身,先把棉姐儿抱下地,又把阿满从椅子上抱下来,一手一个牵着两人往外走,“走,我带你们玩秋千去……” 阿满没想到苏木槿会像抱棉姐儿一样抱她,兴奋的小脸通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木槿。 赵嬷嬷没想到阿满这么喜欢苏木槿,瞧见阿满涨红的脸蛋,多看了苏木槿几眼,再说话时,言语行事比先前恭敬了不少。 苏木槿并嬷嬷、丫鬟在院子里陪两个小人儿玩,安泠月去小厨房煮了一些清热祛火气的凉茶,沈婉姝在前面大堂跟着伙计招呼客人,忙的热火朝天。 “大家伙吃好喝好,吃多少拿多少,千万不要贪多吃不完浪费粮食,浪费粮食我们饭馆可是要收钱的……” “哎呦,小姑娘,这不是说好十文钱管饱吗?咋还要收钱,你们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啥骗人?你不知道别乱说话!你吃饱想吃多少吃多少,就是十文钱,不多要一文钱,你要是吃不了那么多非霸占那么多吃的浪费了东西,浪费的这部分收钱!听清楚了吗?” “就是,这是为了防止那起子心怀不轨的,吃不完浪费的人设定的!宣传单上都写着呢……” “哦哦,这么回事儿啊,我还以为……错怪了错怪了,姑娘别见怪……我肯定是吃多少拿多少的……” 沈婉姝爽朗大笑,“没事儿,听大哥这口音不是我们金水镇的人,外地来的吧?不知者不怪。” “我是顺江府的,顺道路过金水镇,听说你们这有个管吃饱饭的十文饭馆,就进来瞧瞧……哈哈,实在是囊中羞涩,见笑了见笑了……” 一群吃客善意的跟着笑起来。 “顺江府的兄弟放心吃,十文饭馆管吃饱饭,童叟无欺!” “哈哈,没想到金水镇也有这么豪爽的小姑娘,很有江湖儿女的英姿啊,来,我邢某跟姑娘喝一杯。” “来!” 沈婉姝立刻扬声应了,随手取过一壶酒,放到那人的桌子上,眼尖的伙计笑着送了几个大碗过来,沈婉姝倒了酒,与那人碰了,仰头灌了下去。 火辣辣的酒直冲咽喉,到腹部,像是着了火一般,不多会儿已出了一身痛汗。 大汉哈哈大笑,将酒碗往桌子上一放,大叫,“好酒,痛快!” 沈婉姝抿了唇边的酒,也跟着大笑。 一群看客忍不住也哈哈大笑 她招呼了一波人出去,正要转身回饭馆,一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连华。 沈婉姝皱了皱眉,想到苏家那糟心的苏二乔,她的脸都黑了几分,“姑夫,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天都要黑了,回去可是要走夜路的。 “槿姐儿没事吧?”苏连华眉眼闪着几分焦灼。 沈婉姝摇了摇头。 当然没事,就那种货色,她一个人能单挑一堆,槿姐儿怎么会有事! 苏连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猜到苏木槿不会有事,但从沈婉姝的口里知道她没事,心下才算真正踏实。 他提了提放在身前的袋子,“都是今天打的新鲜猎物,给槿姐儿的饭馆添些菜……” “这……”沈婉姝刚想说不要,安泠月提着一壶茶走了过来,递给沈婉姝,拦住她没说出口的话,“刚放凉的凉茶。” 等沈婉姝接过茶壶,她才笑着朝苏连华屈了屈膝,“苏二爷。” “不敢当,安姑娘不要多礼。”苏连华对她笑了笑。 安泠月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三姑娘在后院招待客人,我领苏二爷先把东西放去大厨房处理,沈姑娘,你去通知一下三姑娘,我稍后带苏二爷过去。” 沈婉姝犹豫了片刻,点了头,转身出了饭馆。 饭馆里虽然有小门通到后院,但她们一般都不用,都喜欢走小院新开的那个大门。 安泠月引着苏连华进了饭馆,沈婉姝转个弯儿进了小巷,她心里想着事,自然没留意到有个人影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看着她进了院子,眼神冷了冷,跟着也走了过去。 院子里,阿满与棉姐儿都玩出了一身汗,嬷嬷和丫鬟在屋子里给两个人擦身子换衣裳,苏木槿端了凉茶正准备进屋,被急匆匆跑进来的沈婉姝叫住。 “槿姐儿,你爹来了。” 苏木槿脚步一顿,转头看她,“是不是大姑回去找爹娘他们的事了?” 沈婉姝一愣,嘴巴张了张,“我……忘了问了,只顾着生气了。” 苏木槿摇摇头,将凉茶送进屋,与屋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不多会儿,从屋内出来,对沈婉姝道,“走吧,去前头瞧一瞧。” “你爹带了一袋子打的猎物,说是给你加点菜,小月月带着他去后厨处理那些猎物去了,一会儿来这里。”沈婉姝忙道。 苏木槿哦了一声,想了想,去小厨房又端了一套茶具出来,放到树荫下,先倒了两杯,沈婉姝扑过去,端起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再来一杯……方才小月月给我送凉茶,我都没来得及喝就回来了,便宜那帮小子了。” 苏木槿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抬头间,神色蓦然一僵,含笑的眸子瞬间染上一层冰凉。 沈婉姝立时察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站在院子门口的,苏海棠。 她像是火烧屁股一般猛的从圆杌上跳起来,瞪着苏海棠,“你怎么来的?” 苏海棠抿抿唇,没看沈婉姝,却瞧着苏木槿阴森一笑,“自然是……我爹带来的。” 沈婉姝下意识的挡在苏木槿身前,“苏海棠,你想干什么?” 苏海棠斜了她一眼,“姝表姐,你怕什么?我三姐会武功,我连根绣花针都拿不起来,还能干什么?三姐,你怕我吗?” 苏海棠抬手掩唇,小巧的尾指与无名指微微翘起,苏木槿看着她掩唇而笑的动作,瞳孔微微一缩,瞬间恢复如常,静静的看着她,“有什么事,说吧。” 苏海棠却只是笑,没有动静。 沈婉姝跺跺脚,想骂人,被苏木槿拦住,“姝表姐,你进去帮我照看一下棉姐儿,我跟苏海棠有几句话要说。” 沈婉姝皱眉,苏木槿安抚一笑。 沈婉姝狠狠瞪了苏海棠一眼,咕哝了一句,“白眼狼!” 两人谁也没吭声,等关门声响起,苏海棠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上前两步,瞪着苏木槿,“苏木槿,你害了弼哥哥,你毁了弼哥哥,你害了我也毁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不杀我,我绝不会像你,我会杀了你!但凡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不惜一切代价要你的命!” 苏木槿安静的看着她。 苏海棠迎着她的目光,后退一步,掩唇呵呵娇笑,“三姐,你要小心喽,千万不要太快被人杀死……” “所以,你今日是来宣战的?”苏木槿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宣战?”苏海棠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苏木槿扫了眼虚掩的院门,抬眸望着眉眼间都透着几分白莲花成熟气息的苏海棠,清声道,“你想杀我?” “不但想杀你,我还会把你加诸在我和弼哥哥身上的所有伤害统统还给你!”苏海棠冷笑一声,瞪着苏木槿,“爹娘不是你亲生爹娘,你很痛苦吧?爹娘明知道我有错还护着我,明知道我几次险些害死你,不但执拗的保我性命还将你推的远远的,你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心疼的要死掉了?” 苏海棠仰头笑起来,声音尖利且透着诡异,“苏木槿,这只是开始,你害我害弼哥哥害的我们……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会让爹娘那点愧疚之心慢慢消磨掉,让他们慢慢的厌恶你,还有大哥和六哥,让一家子人都厌恶你放弃你,让你活的孤零零的……” 她的声音越发的低,眸底却闪着疯狂,“让你求生无门,可怜巴巴的死去!” 苏木槿沉默的看着她,好一会儿,轻轻的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是怎么让我求生无门,可怜巴巴的死去。” 苏海棠嗤笑一声,还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神色一顿,下一刻,猛的扑跪在苏木槿跟前,双眸噙泪,似掉未掉,柔弱可怜的望着苏木槿,“三姐,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回家,大哥和六哥,棉姐儿他们也都不回去,娘难过的天天以泪洗面,今儿个大姑去告状,娘气的险些撅过去,三姐,你不是一向心疼爹娘的吗?你跟我回去吧……” 苏木槿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苏海棠,你阴我?” 苏海棠哭的更伤心了,“三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三姐……”边说边扬眸狠狠瞪着苏木槿,唇角噙着冷笑,“我就是阴你的,你能怎样?!” 苏木槿霍然起身,抬头看向来人,“爹。” 苏连华脸色苍白的瞪着苏海棠的背影,几乎没有听到苏木槿的叫声,他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苏海棠那些话虽然是压着声音说的,可他练过武,眼见耳明,又有内力,听她那些发了狠的话简直再清楚不过。 苏海棠猛的转身,似乎才看到苏连华,哭着道,“爹……我劝不动三姐,三姐她……不肯原谅我……爹,要不你杀了我吧?三姐想让我死,我死了,三姐就愿意回家了,三姐回去了,大哥和六哥、棉姐儿他们才会回去,我是家里的祸害,爹,你杀了我吧……” 苏木槿:呵呵…… 苏连华灰白着脸,觉得自己没脸见苏木槿,垂着头,“槿姐儿,爹……跟你娘,对不起你,你以后……” 他想说‘你以后就当没我们这对爹娘’,可又怕这话说出来伤槿姐儿的心,话在嘴里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终是红着眼说了句,“你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爹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苏木槿哪里看不出苏连华眼底的纠结,可苏海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能做的只有让他们看清楚苏海棠的为人,再多的…… 她能逼着将她从小养到大的爹娘手刃亲生女儿不成? 苏木槿闭了闭眼,将苏连华送出院子。 看着苏连华攥着一脸不甘的苏海棠飞快的消失在小巷子的拐弯处,才转回去。 沈婉姝抱着棉姐儿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眼神复杂,满脸怒火冲天,“苏海棠是鬼迷了心窍吗?她有病吗!脑壳坏掉了吧!” 正文 187 苏老爷子被撤职 苏木槿眯了眯眼,望着夏风拂过,簌簌作响的竹林,心中暗忖,她是被苏老太太那一棍子打晕厥时重生回来的,那么,苏海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没等到想出个所以然,沈婉姝已抱着棉姐儿走了过来,棉姐儿扁着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水光一片,“三姐,呜呜……” “棉姐儿……”苏木槿忙接过棉姐儿,“怎么了?” 沈婉姝尴尬的支棱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正生着苏海棠的气,抱棉姐儿不自觉就用了几分劲儿……” 苏木槿一怔,忙去看棉姐儿身上,果然在小腿肚子上发现几个手指的印记,沈婉姝赔着笑,“我去拿药酒,给棉姐儿擦一擦……” 说罢,飞快的跑进了屋。 苏木槿无语的看着沈婉姝的背影,抱着棉姐儿坐到树荫下,“棉姐儿忍一忍,等涂了药酒就不疼了……” 棉姐儿噙着眼泪点头,“棉姐儿不怕疼。” 苏木槿笑着在棉姐儿额头亲了一下,棉姐儿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来了来了……” 沈婉姝拿着药酒跑出来,身后跟着阿满和赵嬷嬷并几个丫鬟。 阿满瞧见棉姐儿身上的伤,忙跑过去,“棉姐儿这是怎么了?” 沈婉姝将药酒递给苏木槿,尴尬的左顾右盼。 “我不小心摔到了。”棉姐儿大声道。 阿满瞧着那几个手指印,满脸狐疑的看着棉姐儿。 沈婉姝脸上的尴尬更明显了,“是我不小心抓伤了棉姐儿,棉姐儿,姝表姐不是故意的,姝表姐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粗手粗脚了,你原谅姝表姐这一次好不好?” 棉姐儿立刻点头,“棉姐儿不怪姝表姐,三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姝表姐是好孩子……” 沈婉姝,“……” 有种被小孩子上课了的感觉。 苏木槿抿了抿唇,眸底忍不住盈满笑意。 赵嬷嬷并身后的几个丫鬟也都勾起了唇角,瞧着棉姐儿小大人似的说着大道理。 阿满瞪大了眼睛,“棉妹妹好厉害,我才读百家姓、三字经,你已经读左传了!” 棉姐儿眨眨眼,扬起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问苏木槿,“三姐,左传是什么?” “左传是一本书,教人大道理的书,等棉姐儿再大一些,姐姐多教你一些。”苏木槿笑着在掌心涂了药酒,小心揉搓着棉姐儿的小腿肚子。 棉姐儿疼的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声音却很清朗的大声道,“好,棉姐儿要学大道理,帮三姐说服五姐,让五姐以后都乖乖的……” 苏木槿手下的动作一僵,笑了笑,没言语。 沈婉姝的脸色亦是一怔,抬手揉了揉棉姐儿的头,“乖棉姐儿,好棉姐儿,不枉你三姐疼你一场。” 阿满想说什么,被赵嬷嬷以眼神拦住。 …… “你是说苏三姑娘那个妹妹有问题?”曹夫人微蹙眉,看了眼垂首立在一旁的赵嬷嬷。 赵嬷嬷躬身点头,“奴婢当时在屋内,隐隐约约听到两人……在拌嘴,苏三姑娘那个妹妹说的话很多不妥当,姐妹两个关系貌似很不融洽。” 曹夫人嗯了一声,抿了口茶,“听说今儿个有人去她的饭馆闹事儿?” “是苏三姑娘的大姑,名唤苏二乔,丈夫在李家门房当差。那苏二乔听了李秀才的撺掇,想去占便宜,被苏三姑娘震慑住了,不过……”赵嬷嬷想着被府中下人当笑话一样传的事儿,再想到自家夫人和阿满小姐对那位苏三姑娘的重视程度,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道,“……听熟悉苏二乔的人传出的话,苏二乔丢了钱从十文饭馆跑回家后,带着自己儿子去了十八里寨,说是要回去告状……” “告状?”曹夫人的眉头蹙的紧了些,“听说苏三姑娘的爹是原先的妻子生的,苏老爷子现在的妻子是先前一个大户人家卖出去的丫鬟?” 赵嬷嬷垂首应是,“苏老太太一贯偏心自己的孩子,拿苏家二房夫妻当下人使唤,苏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理会,可怜苏三姑娘的爹娘,为人秉性是极好的……” 极好? 曹夫人轻轻笑了一声,朝赵嬷嬷摆了摆手,“去前院找找老爷的书童,问问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赵嬷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也不敢多辩驳,心中忐忑着退了出去。 没多久,县太爷匆匆回来。 曹夫人笑着迎上去,帮他除了外面的官服,着了丫鬟拿了家中穿的便服帮他换上,又净了手脸,夫妻落座说话。 “夫人寻我可是有事?” 曹夫人将心中所想与县太爷说了,县太爷思忖了一会儿,沉声道,“先前顾念着苏三姑娘对阿满有救命之恩,故而免去了十八里寨的里正更换,照夫人的说法,这苏老爷子心眼不正,确实不堪为一村之长,我这就去着令,将更换里正的文函送去十八里寨……” 说罢,朝曹夫人点了点头,起身径直走了。 曹夫人歪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扇子,双眸缓缓闭上,眉头一会紧一会儿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满蹦跳着进了屋,扑到美人榻前,“姑姑,姑姑,你睡着了吗?” 曹夫人睁开眼笑骂,“姑姑睡着也被你吵醒了,疯闹了一天,怎么还不去睡觉?照顾你起居的丫鬟嬷嬷呢?” 阿满笑眯眯的爬上榻,窝到曹夫人怀里,乌溜溜的眼珠瞧着曹夫人,“姑姑,阿满今天想跟你睡,好不好?” “瞧你这一头一身的汗,先让人伺候你沐浴洗漱去。”曹夫人最怕小侄女的撒娇,笑着让步。 一边叫了人准备浴桶,就在里间,抬了屏风,伺候阿满洗澡换了身干爽的亵衣亵裤。 一边叫人又加了一盆冰,放到卧室的角落里,阿满怕热,屋子里不能太热。 姑侄两个躺在床上,阿满抱着曹夫人的胳膊,蹭了蹭,“姑姑,苏姐姐真可怜……” 曹夫人正帮她打扇子的手顿了顿,旋即笑道,“怎么了?” “苏姐姐那个妹妹好凶,对苏姐姐一点儿都不好!”阿满嘟着嘴,“苏姐姐的爹对苏姐姐也不好,苏姐姐的妹妹那么欺负苏姐姐,她爹爹都没有骂那个妹妹给苏姐姐出气……要是有人欺负我,我爹爹肯定会把他揍扁!” 阿满一边说一边挥了挥小拳头。 曹夫人吃笑,实在想象不出自家大哥那么温文儒雅的人怎么揍人。 “姑姑,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去找苏姐姐玩?” 曹夫人摇摇头,“你苏姐姐是开店做生意的,平日会很忙,你总去打扰,不合适。” “可是……”阿满一脸严肃道,“我若是常去的话,那些人就不敢欺负苏姐姐了。” 曹夫人笑,“为什么?” “因为我姑姑是县太爷夫人,我姑夫是金水镇的大老爷啊。我跟苏姐姐关系好,他们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姑姑和姑夫的面子,对苏姐姐好一点儿!这叫朝中有人万事无忧……我爹说的。”阿满看着曹夫人,一脸‘姑姑你怎么连这个都不值得’的神情。 曹夫人一噎,随即轻笑出声,“好好,我们阿满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不过要带足人手,不能给你苏姐姐添乱,知道吗?” 阿满嗷呜一声,扑过去抱住曹夫人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姑姑,姑姑最好了。” 自家侄女亲近自己,曹夫人哪里有不高兴的,笑着摸了摸阿满的头,打着扇哄她入睡。 阿满得了自己想要的,闭上眼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 十八里寨,苏连华从离开小院子就没松开攥着苏海棠的手,一直将她拽回篱笆院。 沈氏一脸冰冷的站在茅草屋门口,正屋里燃着昏黄的灯光。 “梅娘……” “苏海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沈氏将攥在手中许久的枯草丢到地上,那上面还有燃了一半的痕迹。 苏连华攥着苏海棠的手猛的一紧。 苏海棠疼的咬紧唇瓣,不发一言。 从苏连华不听她解释,攥着她的手离开小院那刻,她就知道,苏连华十有**是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了,可恨,她明明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在听到脚步声的刹那就反应过来了,却还是功亏一篑! 苏木槿,她肯定早就发现苏连华出现了,故意激怒她说那些话让苏连华听的! 那个贱人! 阴险狡诈,心思歹毒,跟前世一模一样! 她想害了弼哥哥,毁了她,毁了他们美好的未来…… 她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她要为弼哥哥报仇,为他们的孩子报仇,为她自己报仇,她绝不会让苏木槿好过的! 绝不会! “苏海棠,我问你话呢!这些**草你是哪来的?”见苏海棠垂着头一声不吭,沈氏的耐心几乎耗尽,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苏海棠霍然抬头,用力的看着沈氏,沈氏拧着眉,瞪着她。 苏连华的脸色也很难看,“棠姐儿,你对你娘用**草?” 苏海棠的目光淡淡扫过苏连华,用力将手抽出来,抚着被攥的肿了一圈的手腕,轻笑道,“爹,你着什么急?娘不是好好的吗?那草不过是让娘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而已,对娘的身子半分伤害都没有。” 她这不痛不痒的回答,让夫妻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冷。 苏海棠却半分都不在意,接着道,“这**草是我在山上采的。” 说罢,抬脚往屋里走,“娘肯定没做晚饭,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绣花。” 沈氏气的浑身发抖。 苏连华半拥住她,将她扶坐到院中的宽条凳子上,“梅娘……”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把白日他听到的那些骇人的话说给沈氏听,可瞧着沈氏的神色,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声安抚着妻子,小声劝慰着,“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以后咱们看管严一些……” 沈氏摇头,疲惫的靠在苏连华怀里,“她跟你一起回来,是去找槿姐儿了吧?我不用想都能知道她会说些什么话……棠姐儿,我对她真的很失望……” 没有更失望,只有更失望。 苏连华轻轻叹了口气。 …… 翌日,刚吃过早饭,县衙的人来了。 刚入村口,就被人传的一个村子都沸腾了,跟着衙役去了苏老爷子家。 苏老太太正在院子中央骂干活的梁氏,“让你干点活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你哭什么哭?还不把你那点眼尿给我憋回去……” “这是苏里正家吗?” “苏里正,县衙的老爷们来了……”有人在门外高声叫道。 苏老太太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啥?外面的人说的啥?” 梁氏颤巍巍的侧了侧耳朵,道,“像是……说县衙的老爷来了?” “啊?县太爷来了?”苏老太太一拍大腿,转身就往正屋跑,边跑边叫苏老爷子,“老头子,快,快起来,县太爷来了!” 梁氏张了张嘴,似乎想纠正苏老太太的叫法,可嘴动了动,又抿紧了,目光怨毒的瞪了眼苏老太太的背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低头舀了猪食倒进食槽里。 两头猪哼哼着冲了过来,梁氏一边舀一边低声叫,“猪,猪,蠢笨如猪……” 苏老爷子早在外面有响动时,就翻身下了床,苏老太太冲进屋,正好与苏老爷子撞到一起,苏老太太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正屋的门槛上,苏老爷子一把拉起她,“水呢?赶紧给我弄点水洗把脸……” “诶诶!”苏老太太应着,挤过苏老爷子往外跑,“梁氏,还不赶紧给你爹端洗脸水。” 梁氏应了声好,走到水缸边舀了几瓢水,避着苏老太太的视线,往盆里吐了口唾沫,盆端起来一晃,一点都看不见,梁氏的心蓦然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 等水放到苏老爷子跟前,苏老爷子捧了水洗脸的时候,她的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看着苏老爷子用带有她口水的水洗了脸后,她整个人兴奋的想放声大笑。 叫你们骂我,叫你们当狗一样使唤我,我恶心死你们! 苏老爷子胡乱的撩了两把水,又接过苏老太太递过来的碗,漱了口,扑了扑衣裳,大步往大门口走去,“来了,来了……” 院门打开,两个县衙的衙役正站在门口。 苏老爷子左右看了看,又踮着脚往一群人身后看了看,陪着笑道,“二位官爷,大人呢?”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抬了抬下巴,“不过是一纸文书,苏里正还想大人亲自给你送过来不成?” 苏老爷子忙道不敢,侧身让到一旁,请两人进院子。 “不用了,我们还有公务在身,文书送到,我们便回去了,苏里正拿好了。” 衙役从怀中掏出文书递给苏老爷子,苏老爷子激动的搓了搓手,一撩衣衫跪了下去,唬的两个衙役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对视一眼,“苏里正,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跪接大人的示下。”苏老爷子一脸正然的伸手接过文书,才起身,朝两人拱手。 衙役呵呵笑了两声,“难为苏里正,一个更换里正的文书还这么重视,哪像先前那些人,一听说是要换掉自己的里正位置,一个个蔫儿吧唧的,跟枯了的……” “啥?你说啥?换里正?要把老头子换掉?”苏老太太耳尖的听到衙役的话,猛冲了过来。 苏老爷子也傻眼了,瞪着自己手里的文书,“这、这是更换里正的文书?” “是啊,咱们周边的都换了一遍,大人一直在忙秋收和水利的事,昨儿个问起才知晓漏掉了咱们十八里寨,这不,一早盖了大印,就让我们赶紧送了来。新任的里正过几日就会来……老大人还让小的捎话给苏里正……啊,不是,苏老爷子,您年纪大了,这些出苦力的事,就让其他人去做。您以后含饴弄孙,好好教导一大家子懂事明礼就成了。” 衙役特意咬重了最后一句话,可瞧着苏老爷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没听到一般,他想再说一遍,被身边的衙役拦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告辞走了。 两人一走,十八里寨的村民都炸了锅。 正文 188 呵呵哒 “这是咋回事儿?咋说换里正就换了?先前不是说咱们村不换了吗……” “你听谁说的?人官老爷不是说了嘛,是因为大人一直在忙秋收和水利的事,把咱们十八里寨给漏掉了……” “呸,啥漏掉了,就是这么一说,我娘家兄弟媳妇的娘家二婶子娘家的妹子嫁的就是咱们县衙的官老爷,人先前就说过,咱们十八里寨不换里正了,大老爷都发过话的,这会儿突然换人,啧啧……” “听你这话,是咱们里正得罪啥人了?” “这话我可没说……” 一群人神色各异的看着苏老爷子。 “老头子,老头子!这是咋回事儿?”苏老太太满脸不敢置信揪着苏老爷子的衣袖,拼命的晃着,苏老爷子被摇的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趴到地上去。 “爹!” 苏连富猛扑过去,一边扶住苏老爷子,一边跟苏老太太急眼,“娘,你干啥啊?你没看到爹这会儿站都站不稳了,你咋还推他?” “老三啊,你爹被大老爷撸了……他不是里正了,这都当了几十年,说撸就撸了……”苏老太太神色慌张,不知所措的揪着苏连富道,“老天爷啊,让你爹以后怎么活啊……” 苏连富的脸上也满是茫然之色,好半天才吭哧出一句话,“爹……爹年纪大了,就在家享清福,以后我和大哥、二哥、老四、老五好好孝顺爹……” “滚!” 不等苏连富把话说完,苏老爷子脸色铁青的一把推开苏连富,脚步飞快的往村口走,“不成,我得去问问,我得去问问大老爷,不是说好不换人的吗,为啥突然换人了,我得去问问……” “爹……” 苏连富连追几步拦住苏老爷子,“爹,大老爷决定的事有他的道理……” “你懂个屁!”苏老爷子冲苏连富一声怒吼,苏连富被怼的顿了脚步,片刻后,又追上苏老爷子,“爹,我跟你一块儿去。”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 有人笑嘻嘻的凑过去,“里正……哦,不对,苏老爷子,官文都下了,你这会儿去找大老爷也没啥子用啊……” “还不如想想平时是不是得罪大老爷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官老爷临走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两句话,说啥让苏老爷子好好教导一大家子懂事明礼……” “老爷子,是不是你家里人做啥子亏心事惹到啥人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在苏老爷子身后叫嚷着。 苏老爷子的脚步一顿,扭头瞪着那人,脸色青白交错,声音却铿锵有力,“我苏耀祖行的端坐得正,当里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村民的事!前年大荒,我们自个家都没吃的,家里几个小的险些饿死,我硬是把家里所有的存量都拿出来帮村民们渡过了难关;去年旱涝,咱们十八里寨房舍倒塌,田里庄稼几乎颗粒无收,还是我跑上跑下,四处帮村民们张罗吃食,可我们家……老三两口子没了一个男娃!你们摸着良心说,我苏耀祖有哪里对不起十八里寨的男女老少?!让你们这么诋毁我们老苏家?!” 先前说闲话的几个人瞬间住了嘴,你看我,我看你,面上都有几分心虚,谁也不敢吭声了。 因为苏老爷子说的这些都是真事儿,那两年,要不是有苏老爷子张罗,村子里不知道死多少人,他们这些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不是那些粮食勉强裹腹,说不定还真是难活下来。 提到没了的男娃,苏连富的眼眶红了红,他统共两个男娃,小儿子还没了,他当时心疼的差点抗不过去。苏连富抱着头蹲在地上,哽咽着叫了声,“爹……” 苏老爷子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通话,憋的脸色涨红,好不容易震慑住了那些看笑话的村民,一低头瞧见几乎要哭出来的儿子,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面上染上一层悲伤弯腰拍了拍苏连富的肩头,“老三,别难过,你为咱们十八里寨做的牺牲,村民们都会记得的……” 那些看热闹的人面上都露出几分不忍。 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老汉都唉声叹气,“老爷子,您放心,不管你以后是不是里正,你在咱们村的声望都在!” “对!新来的里正是新来的里正,您是我们十八里寨所有人心目中的里正,咱们以后有啥事,还是先想着您!” “对,以后咱们有啥难事儿还是找苏老爷子您给做主……” 一人开口,村民们渐渐都表了态,苏老爷子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看着众人还红了眼睛,激动的道,“谢谢,谢谢大家伙,谢谢你们对老头子我的认可和肯定,今天我也把话放这儿,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咱们十八里寨的村民饿着!” “好!” 众人纷纷拍掌叫好。 一群和谐的叫好声中参杂着几句呵呵冷笑。 “跟大儿子合伙占二儿子十几年的便宜,将苏老二一家逼的净身出户,这样的人,你们也信他,呸!” “老三家的儿子咋没的?那可不是饿死的,是跟着他奶奶出去转一圈掉河里淹死的,咋大人没死就淹死个小孩儿……” “黑心烂肺的毒后娘,小时候不给孩子吃穿,大一点就让苏老二顶替自己亲生儿子去当兵,好不容易老二九死一生活着回来了,整日挤兑人家夫妻,还差点打死三丫头那么好一个孩子!自己家务事都理不清,还有脸当十几年里正,也不臊的慌!” 苏老爷子的脸色瞬间一沉,目光扫过声音响起的地方,视线经过之处,众人都含笑看着他,他一时拿不准那些话到底是谁说的,但心里别说有多膈应了。 想到这些家务事都是因为苏老太太没处理好才让村里人知晓,坏了他的名声,苏老爷子看向苏老太太的眼神不由冷了三分。 都说妻贤夫祸少,老张氏虽然帮她生了几个儿子两个闺女,帮他们老苏家传宗接代这点做的好,但其他方面远远不行。 至少,跟他亡妻相比,差远了。 村里人笑着说了宽慰苏老爷子的话,渐渐散了,苏老爷子也没有再提去镇上找县太爷的事,他也知道,官文已下,多说无益,真去找了县太爷,说不会惹来县太爷的厌恶反感,新里正来到十八里寨肯定会给他穿小鞋,所以,他适才审时度势,才会想出这么一招,苦肉计,示村民以弱,博取他们的同情心。 一家人蔫蔫儿的回了院子,苏老爷子让苏老太太拿钱给苏连富,想让苏连富去镇山打听打听,他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苏老太太虽有些不情愿,但看着苏老爷子阴沉的脸,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敢说,痛快的把钱拿了出来。 苏连富一脸蒙圈,“我?爹,我不认识官老爷……要不,让老二或者老四他们去问问,他们两个认识的人多……” 苏老爷子嗯了一声,摆手让苏连富走了。 是他太着急了,老三这性子确实不适合做这些事,还是等老四回来让老四问问看是怎么回事吧。 至于老二苏连华? 家都分了,他也不想指望他,也指望不上! 苏二乔面上也有几分惶惶,拉着苏老太太躲到西屋里问,“娘,咋回事?咋我一睡醒,爹的里正没了?!” 苏老太太正心情不好,听她这话,瞪了她一眼,“你赶紧吃了饭回你自己家去,别一会儿让老头子看到你心气不顺,到时候有你受的!” 苏二乔嘟着嘴,“那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娘你给我再拿点银子,我最近都没钱给狗蛋买肉吃,你看他瘦的……” “银子,银子……你们都当我是摇钱树,张嘴就要银子,没有!”苏老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大女儿一眼,站起身走了。 话虽这么说,真等苏二乔走的时候,她还是偷摸着背着苏老爷子给大女儿拿了一吊钱,悄默声的塞到她怀里,“这钱你自己藏起来,省着点花,给狗蛋多弄点好吃的,可不能亏着我宝贝外孙……” 苏二乔喜滋滋的收了钱,点头,“娘放心,我跟狗蛋他爹亏着自己也不能亏着他,他可是我们以后的指望……” …… 四房。 桐姐儿一溜烟钻进了屋,裴氏瞪着她,“越来越皮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娘,县太爷下了官文,说要找人换掉爷的里正。”桐姐儿神秘兮兮的凑到裴氏跟低着头绣花的栀姐儿跟前,小声道。 “什么?” 裴氏一愣,方才外面是有些热闹,但因为隔的有点远,她只隐隐约约听到了里正,并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栀姐儿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桐姐儿。 桐姐儿便小声的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仔细跟两人说了。 裴氏叹了一声,倒没过度关注苏老爷子的里正之事,只是感叹了一句,“你三伯家的那个孩子长的虎头虎脑的,小小的人儿机灵聪明的很,刚会叫婶娘……可惜了,连大名都没起呢。” 桐姐儿与栀姐儿相视一眼,都沉默了。 晚上,苏连贵回来,裴氏刚与他说了几句白日的事,那边,苏姚黄就过来喊了人,苏连贵胡乱应了一声。 裴氏叹了一口气,“估摸着是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些事,你瞧着能应就应,不能应就推了,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苏连贵点头,扑了扑衣裳,“你放心,我现在比你还明白,什么事能应什么事不能应。” 裴氏就笑着嗔瞪他一眼,“不是亏了槿姐儿救命,我和儿子还有栀姐儿都没了……你现在什么都明白又有什么用?” 苏连贵想到当初的凶险,脸色一白,摸了摸裴氏微动的小腹,直视裴氏的双眼,一脸郑重道,“所以,我现在很珍惜我们如此安稳平静的生活,也感恩,念着槿姐儿的好,尽咱们所能帮槿姐儿。” 裴氏拍了拍苏连贵的手,笑了笑,“你去吧,我让栀姐儿在灶膛里添了一把火,等会儿回来不耽误你擦个澡。” 苏连贵跟着笑了,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等知道苏老爷子的意思时,苏连贵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槿姐儿饭馆开业特意前去捧场的曹夫人,放任侄女跑去槿姐儿那一玩就是一整天,可见曹夫人对槿姐儿的看重和信任。 再联想到先前听闻的一两句救命之恩的话。 他大胆猜测,他爹的里正之位先前没被县太爷撤掉是因为槿姐儿,现在被撤掉估计还是因为槿姐儿…… 想到苏老爷子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苏连贵聪明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应下会托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苏老爷子让苏老太太拿钱给苏连贵,苏老太太没好气的还嘴,“老四现在一个月十几好两的工钱,哪还需要那几个铜板,是吧,老四?” 苏连贵心下一惊,面上却皱起了眉,“我一个月工钱五两,先前不是跟爹娘说过吗?娘听谁说的我一个月有那么多工钱?”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都打听过了,那芳华园一个末等的洒扫都有二两工钱,你可是个管事,一个月怎么可能只有五两?老四,你爹都说了让你每个月只交一半,你还瞒着我跟你爹干啥?” “我是真的一个月只有五两的工钱,娘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芳华园找总管事的打听。”苏连贵扫了眼苏老太太张口就想找茬的架势,神情淡淡道。 苏老太太一拍桌子,就要发火,被苏老爷子喝住,“行了,老四家里有个读书的孩子,还有两个闺女要准备嫁妆,一个月给你二两半你还嫌少?是不是要孩子把挣的银子都给你你才满意?你揽那么多银子是能带到棺材里还是咋的?” 苏老太太别过头,不吭声了。 苏连贵听出苏老爷子言语间也有几分的不满,垂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苏老爷子摆摆手,苏连贵转身出了正屋,回了四房。 刚推开门,桐姐儿就笑着扑上来,“爹,你回来啦!” 栀姐儿也笑着叫了声爹。 苏连贵乐呵呵的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裴氏朝角落努了努嘴,“闺女给你烧的热水。” 苏连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笑眯眯的跟两个闺女道,“你三姐这两日不忙了,喊我明儿个带你们去镇上玩儿,你们回屋早点睡,明天一早有马车来接,咱们等天稍亮就走。” 桐姐儿与栀姐儿的眼睛同时一亮。 桐姐儿满脸兴奋。 栀姐儿眼中的火花闪了一下,便熄灭了,“我在家陪娘,让桐姐儿去玩吧。” 桐姐儿脸上的笑容一顿,摇头,“我在家陪娘,让姐姐去吧,姐姐一直在家……” 姐妹俩同时看向裴氏高高耸起的腹部。 裴氏笑着道,“不碍事,你们两个都去,我明日找你五婶子陪我唠嗑。” 栀姐儿摇头,“五婶子坐不住,她走了娘怎么办?我不去,左右三姐姐的饭馆在那,等娘生了弟弟,我们一家人一块儿去玩,还能去看哥哥。” “那我……”桐姐儿有些纠结,她想三姐了,可又不想留姐姐一个人在家。 栀姐儿拍拍她,“你去,三姐的饭馆刚开始,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忙了,你去帮三姐照顾棉姐儿。” 桐姐儿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听姐姐的,去帮三姐照顾棉姐儿。” 姐妹两个都如此懂事,苏连贵与裴氏夫妻俩欣慰的相视一笑。 …… 第二日一早,裴氏将用先前苏木槿送回来的衣裳料子裁剪做好的几件衣裙并鞋袜打包收拾了让苏连贵带去镇上,又叮嘱桐姐儿不要给苏木槿添麻烦,才放父女两人离开。 棉姐儿见到桐姐儿,笑着扑抱过去,桐姐儿在棉姐儿脑门狠狠亲了两口,换来棉姐儿咯咯的笑声和一个湿吻,两人腻歪了好半天才消停。 苏木槿看的窝心又好笑。 苏连贵将包裹放到一旁,笑着道,“你四婶儿帮你做的几件衣裳,做工比不过你娘,但针线还算密实,你试试合不合身。” 苏木槿惊讶的看着鼓囊囊的包裹,夏天的衣裳本就单薄,这么一大包最少也得两套吧? “娘给我和姐姐一人做了一套,剩下的布料都给三姐你做了,三姐你快试试看,我娘是跟战六婶找的最流行的款式做的呢。”桐姐儿牵着棉姐儿的手在一旁笑。 苏木槿瞧着父女两个热切的目光,也心动了,抓起包袱笑着往屋里走,“那我去试试。” 裴氏的眼光很准,只是她这些日子心事太多,加上天气烦闷,吃的又少,瘦了不少,裴氏想来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给她做的几套选的都是流行的对襟半臂襦裙,齐胸披帛襦裙,中腰袄裙,还有一个长到腰身的薄斗篷,估摸着是给她早起或者晚上天凉的时候穿的。 还有几双配色的鞋子,做工和上面的绣花都是极好的。 看得出,这些衣裳和鞋子是裴氏花了大功夫做的。 苏木槿摸着身上齐胸襦裙上的披帛,手指细细描述着上面荷叶,轻轻的喟叹一声,心口满满的都是感动…… 业哥儿与盛哥儿得了信也赶了过来,却被沈婉姝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三个人呆在屋里半响,不知道说了什么,盛哥儿与业哥儿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离开小院,叫了马车直奔十八里寨。 …… 苏连贵回去跟苏老爷子说,县太爷严令禁止任何人讨论此事,认识的人连酒钱都不敢收,他寻了几处,都没有办法。 苏老爷子不甘心的让他继续查。 苏连贵就隔几日寻个借口敷衍苏老爷子一句,希望他尽早放弃。 但苏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听说是因为苏木槿跟县太爷的夫人熟识,是苏木槿寻了县太爷夫人,夫人吹了枕头风,县太爷才把他撤职的。 苏老爷子大怒,立刻找了苏连华来,让苏连华叫苏木槿回来,他要问问他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么害自己的亲爷爷! 苏连华连考虑都没有,直接拒绝。 “爹以为县太爷是什么人?夏启的进士出身,能是个被槿姐儿左右的人?爹也太小瞧县太爷了!” 苏老爷子大怒,苏连华冷声道,“我劝爹也熄了让槿姐儿去当说客的想法,里正更换是朝廷颁发的旨意,爹若是如此行事,难免落下一个公然挑衅圣意的名声,爹三思。” 话落,也不去看苏老爷子铁青的脸色,抬脚就走。 偏因为他这一番话,堵的苏老爷子连火气都发不出来! 他能怎么办?就算他能威胁着苏木槿去找县太爷说项,县太爷真发了怒,一个违背圣旨,挑衅圣意的罪名,他可是坐定了。 想到这,苏老爷子不得不熄了走后面重新当里正的心思。 可,他怎么想怎么窝火,等到新里正圈了村头的地,直接跟苏连华做了邻居后,那股火更旺盛了,直气的又吐了一回血。 被小张叔嘲笑,“吐吐更健康。” 苏木槿从苏连贵口中辗转得知的时候,只想送给苏老爷子三个字,呵呵哒。 时间慢慢往前走,十文饭馆与雅客来经过两个月的与市场磨合,苏木槿针对出现的问题做了调整,文殊兰那边来催了,“苏三,你赶紧找人,我爹找我要人了!方叔过完年就得走,方叔身边跟了那么多人,就看重了苏四叔,我还指望着赚更多的钱呢,你赶紧把苏四叔还给我!” 苏木槿斜他一眼,“那是我四叔!” “我不管!”文殊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耍起赖。 苏木槿算了下时间,无奈道,“放心吧,过年之前我肯定把四叔还给你。” 文殊兰这才高兴了,从怀里掏出顾砚山的信丢给她,“你的信。” 苏木槿自然的拿过信,看了起来,不过片刻,脸色大变。 正文 189 进京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苏木槿的脸色瞬间大变,文殊兰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凑过去看顾砚山写给苏木槿的信,只一眼,他的脸色也跟着骤然一变。 “这……苏三,顾砚山他怎么知道你娘亲……” “我告诉他的。”苏木槿盯着信,沉声道。 文殊兰,“……” 经常跟你碰头的我为什么不知道?苏三,你是歧视配角吗? 等等! “纳兰家二房的嫡女明月小姐是你的亲娘,那你爹……” 文殊兰的眼睛猛的瞪大,且有越睁越大的趋势! “卧槽,苏三,你爹、你爹是萧、萧……” 战神王萧长恭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来回盘旋,他满脸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回瞪他,“文殊兰,我要进京一趟。” 文殊兰啊了一声,回神后想到书信的内容,脸色肃然下来,“好,我来安排。顾砚山在镇北侯府行事多受限制,药材……还是我们先准备好,免得到时候京都那边有人做手脚,我一会儿回家去找我爹要几个人,一路护送你进京,你……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苏木槿摇头,“不用,金水镇这边离不开你,芳华园和这两家饭馆也少不了你,你不是还指望着他们赚钱呢吗?我也指望着呢。” 苏木槿朝他安抚一笑,“我自己去。” “可是……”文殊兰的眉头紧紧蹙起,“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苏木槿摇头,“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我自有分寸。” 见苏木槿坚持,文殊兰只得将心中的担忧压下,决定一会儿回去跟自家老爹多要几个人,再去信给顾砚山,看他那边能不能腾出空去接一接苏三。 两人商量妥当,苏木槿提笔写下所需要的药材,叮嘱文殊兰,“药材全部准备三份,我随身带一份,另外两份一份走水路,一份走陆路……” 文殊兰的眼睛猛的一亮,伸手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 见他一点就通,苏木槿笑了笑。 两人分头行事。 苏木槿拿着信回了小院,安泠月正摆着石子儿教棉姐儿阵法,沈婉姝抱着一个苹果边啃边笑,“小月月,棉姐儿才多大,你教她这个,她能听得懂吗?” “懂,棉姐儿都懂的!” 棉姐儿仰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沈婉姝,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沈婉姝哈哈大笑,“好,你都懂,那你给姝表姐说一说,你安姐姐都跟你讲了些什么?” “安姐姐说,奇门遁甲……有三奇……八门……六仪,一共十八局!三姐!” 看到苏木槿进来,棉姐儿惊喜的叫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下来,扑过去,苏木槿忙将信塞到怀里,接住扑过来的棉姐儿。 沈婉姝翻个白眼给姐妹俩,“你们两个也不嫌热!” “在说什么,你们?”苏木槿笑着抱着棉姐儿走过来。 沈婉姝朝安泠月抬了抬下巴,“小月月在给棉姐儿讲奇门遁甲,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还说自己听懂了……” “棉姐儿确实听懂了。”安泠月一脸惊奇的抬眸看着棉姐儿。 沈婉姝愕然,“你说她都听懂了?” 安泠月郑重点头,“奇门遁甲字面上的意思,讲的就是奇、门、遁甲。‘奇’是指三奇,即乙、丙、丁,”门“是指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遁甲则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奇门遁甲》最初创立时,共有四千零九十六局,后改良为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姜尚因为行军布阵的需要压缩为七十二局,汉代的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后,再次改革,成为现在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所以,适才棉姐儿说的,一字不差!” 沈婉姝不敢置信的瞪着棉姐儿,“这、这丫头今年才三岁不到吧?” “棉姐儿生辰是十月,中秋节前后,还差一个多月。”苏木槿笑着道。 沈婉姝倒抽一口凉气,“这小丫头以后可了不得。” 安泠月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 苏木槿眸底的笑意却黯了黯,棉姐儿如此聪慧,前世若不是走丢,跟着她和栖颜姐,读书习武摆阵论策,定能成绩斐然。 “三姐……” 察觉到苏木槿的黯然,棉姐儿搂了搂她的脖子。 苏木槿轻轻拍了拍棉姐儿的后背,将棉姐儿放下,“我找泠月姐姐有点事,姝表姐,棉姐儿先交给你。” 沈婉姝疑惑的哦了一声,走过去牵起棉姐儿。 苏木槿示意安泠月跟着她进屋。 “什么?三姑娘要去京都?”安泠月听到苏木槿的打算,从椅子上霍然起身,“我跟苏三姑娘一起去!” 苏木槿笑,“我找泠月姐姐正有此打算,只是,安伯父和安伯母那边……” “三姑娘不用担心,我爹娘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身子已经大好,大哥和小弟的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再说……经过李家那件事,我爹娘已经决定不再隐藏安家的势力,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上不得台面,保护自身安危却是再好不过的利器。纵你身怀绝世武功,不懂奇门遁甲,一旦踏入我安家阵法之中,非生门不得出!” “好,那你现在回去跟安伯父、安伯母他们说一声,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入夜后就出发。” 安泠月点头,“沈姑娘那边……要瞒着吗?” 苏木槿颔首,“我会留书信给她。” 安泠月嗯了一声,并没有追问原因,朝苏木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沈婉姝好奇的问安泠月,“槿姐儿找你什么事?” “三姑娘想跟我爹娘学奇门遁甲之术,让我回去问问我爹娘,我先回去一趟,晚点要去药店抓药,今天就不过来了……”安泠月早在开门时就寻好了借口,是以,沈婉姝问时,很自然的说了出来。 沈婉姝是知道苏木槿懂阵法的,听到安泠月这么说,自然没有起疑,握着棉姐儿的手朝安泠月挥了挥,“去吧去吧,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儿。” 安泠月朝她和棉姐儿笑笑,快步出了小院。 …… 月上中天,苏木槿拎着一个装了几件衣裳的包裹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与等在院子门口的安泠月汇合,一路往城门口疾奔而去。 文殊兰早等在城门口,见两人出来,忙叫了一声,“苏三,这里。” 因为事出紧急,两人商量的时候并没有安排准备马车,而是清一色的好马,不说日行千里,日行八百是有的。 文殊兰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将马牵过去,安泠月上前接过马缰绳。 文殊兰又指着一行十二个褐色劲装的男子,对苏木槿道,“老头子给的,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虽比不上皇宫大内的高手,但一般的围追堵截都能帮你们拖一拖时间。” 苏木槿点头,朝他抱拳,“大恩不言谢!” 文殊兰呲牙笑了笑,“那不成,还是要谢的,以后你要再有什么赚钱的新点子,记得想着我……爹。” 说完,头一耷拉,“这是我爹提的条件。” 苏木槿一怔,随即脸上漾开笑容,“请转告文伯父,这件事……苏木槿应下了。等安全从京都回来,定奉上一份大礼!” 文殊兰眼睛一亮,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到时候我也凑一股。” 苏木槿笑着点头。 文殊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木槿,“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少,唯独银钱不能短缺,我从你红利中取了一万两,都兑成了小数额的银票,应该够你们花销用了。哦,我爹给的那些人,花销自费。” 临了,文殊兰还不忘提醒苏木槿一句,不要多花冤枉钱。 安泠月轻咳一声。 苏木槿笑了笑。 送二人出了城门,文殊兰才在苏木槿耳边悄声道,“另外两份药材已经派了人送上了路,你们放心走,我也安排了人在前面帮你们开道,此去若有凶险,会有人提前给你们留记号,一切……小心为上。” “多谢。”苏木槿抱拳。 文殊兰摆摆手,“走吧走吧。” 文殊兰又指着一行十二个褐色劲装的男子,对苏木槿道,“老头子给的,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虽比不上皇宫大内的高手,但一般的围追堵截都能帮你们拖一拖时间。” 苏木槿点头,朝他抱拳,“大恩不言谢!” 文殊兰呲牙笑了笑,“那不成,还是要谢的,以后你要再有什么赚钱的新点子,记得想着我……爹。” 说完,头一耷拉,“这是我爹提的条件。” 苏木槿一怔,随即脸上漾开笑容,“请转告文伯父,这件事……苏木槿应下了。等安全从京都回来,定奉上一份大礼!” 文殊兰眼睛一亮,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到时候我也凑一股。” 苏木槿笑着点头。 文殊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木槿,“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少,唯独银钱不能短缺,我从你红利中取了一万两,都兑成了小数额的银票,应该够你们花销用了。哦,我爹给的那些人,花销自费。” 临了,文殊兰还不忘提醒苏木槿一句,不要多花冤枉钱。 安泠月轻咳一声。 苏木槿笑了笑。 送二人出了城门,文殊兰才在苏木槿耳边悄声道,“另外两份药材已经派了人送上了路,你们放心走,我也安排了人在前面帮你们开道,此去若有凶险,会有人提前给你们留记号,一切……小心为上。” “多谢。”苏木槿抱拳。 文殊兰摆摆手,“走吧走吧。” 文殊兰又指着一行十二个褐色劲装的男子,对苏木槿道,“老头子给的,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虽比不上皇宫大内的高手,但一般的围追堵截都能帮你们拖一拖时间。” 苏木槿点头,朝他抱拳,“大恩不言谢!” 文殊兰呲牙笑了笑,“那不成,还是要谢的,以后你要再有什么赚钱的新点子,记得想着我……爹。” 说完,头一耷拉,“这是我爹提的条件。” 苏木槿一怔,随即脸上漾开笑容,“请转告文伯父,这件事……苏木槿应下了。等安全从京都回来,定奉上一份大礼!” 文殊兰眼睛一亮,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到时候我也凑一股。” 苏木槿笑着点头。 文殊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木槿,“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少,唯独银钱不能短缺,我从你红利中取了一万两,都兑成了小数额的银票,应该够你们花销用了。哦,我爹给的那些人,花销自费。” 临了,文殊兰还不忘提醒苏木槿一句,不要多花冤枉钱。 安泠月轻咳一声。 苏木槿笑了笑。 送二人出了城门,文殊兰才在苏木槿耳边悄声道,“另外两份药材已经派了人送上了路,你们放心走,我也安排了人在前面帮你们开道,此去若有凶险,会有人提前给你们留记号,一切……小心为上。” “多谢。”苏木槿抱拳。 文殊兰摆摆手,“走吧走吧。” 文殊兰又指着一行十二个褐色劲装的男子,对苏木槿道,“老头子给的,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虽比不上皇宫大内的高手,但一般的围追堵截都能帮你们拖一拖时间。” 苏木槿点头,朝他抱拳,“大恩不言谢!” 文殊兰呲牙笑了笑,“那不成,还是要谢的,以后你要再有什么赚钱的新点子,记得想着我……爹。” 说完,头一耷拉,“这是我爹提的条件。” 苏木槿一怔,随即脸上漾开笑容,“请转告文伯父,这件事……苏木槿应下了。等安全从京都回来,定奉上一份大礼!” 文殊兰眼睛一亮,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到时候我也凑一股。” 苏木槿笑着点头。 文殊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木槿,“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少,唯独银钱不能短缺,我从你红利中取了一万两,都兑成了小数额的银票,应该够你们花销用了。哦,我爹给的那些人,花销自费。” 临了,文殊兰还不忘提醒苏木槿一句,不要多花冤枉钱。 安泠月轻咳一声。 苏木槿笑了笑。 送二人出了城门,文殊兰才在苏木槿耳边悄声道,“另外两份药材已经派了人送上了路,你们放心走,我也安排了人在前面帮你们开道,此去若有凶险,会有人提前给你们留记号,一切……小心为上。” “多谢。”苏木槿抱拳。 文殊兰摆摆手,“走吧走吧。” ------题外话------ 内容有重复,等我修改一下哈。 正文 190 纳兰明月 190纳兰明月 说着,安泠月转过头,双手在脸上捣鼓了片刻,再扭回头时,清丽的脸庞已经变成一张平淡无奇的路人脸,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更像是染了尘一般,灰扑扑的,让人看一眼就生不出看第二眼的心思。 就连声音,都与先前的清亮有了明显不同。 苏木槿心下一动,她怎么忘了,泠月姐姐还有这一手鬼斧神工的变脸术。 生母中毒,中间必有蹊跷,她这张脸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联想到她的亲生父母,为了不给母亲和纳兰家添麻烦,改头换面确实非常的有必要。 两人在屋子里捣鼓了半个时辰,再出现在文家掌柜面前时,险些没让老掌柜大喊店内招贼了。 “姑娘真是……好本事。”老掌柜满脸赞叹。 苏木槿摸了摸脸,附和老掌柜的话点头,泠月姐姐这一手功夫,她当年那般努力的学,也不过学了她四成五成的功力。 五官依然是原来的五官,不过稍加修饰,不但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形象气质也迥然不同。 安泠月笑着摇头,“不过是雕虫小技,方便行事而已。” 老掌柜见她态度谦逊不卑不亢,笑着又夸了两句,才吩咐人端了饭菜上桌,等二人用过饭,略停了一刻钟,三人方起身去文家在京都的仁和堂。 马车刚在仁和堂后门停下,帝师府前来接大夫的马车已经到了正门。 苏木槿与安泠月从后门走到仁和堂正门,上了帝师府的马车,小巧精致的马车内布置简单素雅,角落里摆着两盆冰块,让马车内始终保持着凉爽。 安泠月试探着抠开镶嵌在车内木板上的小茶桌,从车厢的方格中寻出了两碟糕点,一个装满水的紫砂小茶壶并几个小盏,倒了水递给苏木槿。 “姑娘,喝杯茶解解渴吧。” 苏木槿朝安泠月笑了笑,“谢谢姐姐。” 安泠月跟着笑了。 两人在车内喝了不过两盏茶,马车已经进了帝师府,在二门稳稳停下。 一个婆子伸手打起车帘,笑着道,“请二位姑娘安,马车已经进了二门,请二位姑娘下车换轿子进内宅。” 苏木槿捏着小盏的手紧了紧,面上不但分毫未显,还盈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浅笑,“有劳嬷嬷。” 安泠月紧张的闭了闭眼,呼吸都有些紧促,苏木槿不动声色的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泠月猛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面色已经恢复成一片淡然之色,还伸出胳膊拖住了苏木槿的手。 “姑娘且小心着些。”安泠月先苏木槿一步从马车上跳下来,扶着苏木槿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那婆子意外的看了安泠月一眼,对苏木槿的态度比适才更多了几分和善。 苏木槿微微蹙眉,朝安泠月轻轻摇了摇头,安泠月却似没有看到一般,态度恭敬的先扶了苏木槿坐进轿子,才屈膝与那婆子笑道,“我伺候在姑娘轿子一侧,嬷嬷请前面带路吧。” 苏木槿掀开一侧的帘子,想说什么,被安泠月以眼神止住。 那婆子愣了愣,看了眼另外那顶空着的轿子,“姑娘,这……” 安泠月双手放在腹部一侧,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朝婆子笑了笑,婆子瞧着她的形态,瞬间明白了,感情这位就是一丫鬟。 她就说嘛,哪有可能一口气请来两位神医的,还都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婆子朝安泠月笑笑,不再多说,吩咐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轿子往里走,婆子们脚程都很快,不过一刻钟功夫,轿子就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又换了一位嬷嬷来掀轿帘子,声音带着笑意却不乏稳重,“文姑娘吗?我是二小姐身边伺候的姜嬷嬷,老爷、夫人和小姐等候姑娘多时了,文姑娘快请。” 苏木槿从轿子里下来,安泠月上前一步扶住她。 若说方才苏木槿还有点不解安泠月想做什么,这会儿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可当着人,她不好与泠月姐姐争辩,只待见过家人,替母亲瞧过病,回去再行论处。 姜嬷嬷带着两人进了院子,走过一处不大的花园,停在了后面一幢三层小楼前。 廊下站着的小丫鬟瞧见姜嬷嬷,先笑着屈膝行了礼,“嬷嬷可算来了,夫人身边的绿樱姐姐刚来问过。叮嘱我们,嬷嬷一来,就请人直接进去。” 姜嬷嬷嗯了一声,看那小丫鬟打了帘子,低头先进了屋,抬手扶住帘子,请苏木槿与安泠月进屋,待两人都进了屋,她方收回手,笑着请两人往里走。 屋内空间很大,一看就是待客用的正堂。 正对门口不远处,摆放着一个十六扇的仕女屏风,每一扇上面都画着一个绝丽女子,或笑或哭或嗔或怒,美人千面,表现出来的七情六欲各有千秋。 姜嬷嬷在屏风处站定,笑着轻声道,“绿樱姑娘,文姑娘来了。” 一身青绿衣裙的女子笑盈盈的从屏风后走出来,纤白的柔荑亲切却不夸张的抚上苏木槿的手,“这就是文姑娘吧?快来快来,我们夫人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可算把姑娘您给盼来了……” 姜嬷嬷笑着叫了一声,“绿樱姑娘。” “姜嬷嬷辛苦了,夫人吩咐,你暂且在廊下候着,一会儿还有别的吩咐。”绿樱朝姜嬷嬷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与适才看着苏木槿的笑又不同。 一个温婉可亲,一个疏傲淡漠。 安泠月垂着头,余光扫见绿樱的迥异态度,心中直咂舌,果然,大家子里的丫鬟婆子心中都有一杆秤,待人接物都有自己的衡量标准,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可是秤秤过的。 “还有这位姑娘,也请在外稍候。” 安泠月眉头一紧,瞬间抬头,眸底略带了几分防备看着绿樱。 绿樱却淡淡一笑,不多做解释的模样。 苏木槿轻轻拍了拍安泠月的手,“姐姐放心,我是来给二小姐治病的,老爷和夫人不会为难我的。” 安泠月无奈,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看着姜嬷嬷与安泠月退到外面,绿樱才笑着带苏木槿转过屏风,往里面走去。 苏木槿略垂着头,余光扫到坐在上首的两位老人,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形容枯槁,满脸都是担心之色。 “老爷、夫人,文姑娘来了。” 绿樱行了礼,站到一旁。 “可是仁和堂的文姑娘?”一道苍老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苏木槿垂首应是,“仁和堂文锦,见过纳兰二爷,二夫人。” “听人说文姑娘医术精湛,还请帮小女看一看。”二夫人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文姑娘若能救得我女儿,我纳兰二房所有,但凭姑娘一句话。” “是,文姑娘若能救我二姐,我纳兰二房但凡所有的,但凭姑娘一句吩咐。”站在二夫人身后的一个五官俊朗的男子上前一步,面容冷峻道。 纳兰二爷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你们不要吓到文姑娘,文姑娘勿怪,他们只是……文姑娘请随老夫来。” 纳兰二老爷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不用想苏木槿也知道。 只是对每个前来的医生都报了极大的希望,却次次失望罢了。 能经历那么多失望,面对她的到来还怀抱着希望,放出这样的话,怕是想着让她看在帝师府二房倾尽所有的份上,尽全力给纳兰明月解毒救命吧。 苏木槿放在一侧的手攥了攥,母亲的毒竟到了如此难缠的地步吗? 她跟着纳兰二老爷的脚步上了三楼,婆子看到他们一行人,忙打起了帘子,朝屋内低声禀了句,“小姐,老爷、夫人和三爷带着大夫上来了。” 屋内,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小姐有吩咐,快请老爷、夫人和三爷、大夫进来。” 接着,又是那女声略带焦急的声音,“小姐,你起来做什么?老爷、夫人和三爷都不是外人,你还是躺着……小姐!” 声音到了最后,猛然拔高,且多了几分尖锐和恐慌。 纳兰二老爷与纳兰二夫人的脸色同时一变,纳兰二夫人脚下更是一个踉跄,纳兰三爷忙伸手扶住纳兰二夫人,“娘。” 纳兰二夫人却一把推开纳兰三爷,脚步虽踉跄却走的飞快,撩开水晶帘子扑了进去。 “月儿,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小姐……小姐又咳血了。”丫鬟的声音带着几分泪意。 “娘,我……咳咳,没事。” 一道柔婉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分明很虚弱,却还能听得出声音里带着安抚的笑意。 纳兰二老爷与纳兰三爷业已顾不上苏木槿,两人脚步飞快的冲进了内室。 “明月……” “二妹!” 苏木槿攥着的手紧了又紧,那声音她今生分明是第一次听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场景: 形容消瘦,面色苍白,连发丝都透着几分枯黄的女人,笑的一脸温和慈爱,那双水眸从深处就藏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她,“这位是李大人的夫人?瞧着很是年轻……李夫人姓苏,是金水镇人?倒是巧了,我先前放出去一家子人,祖籍就是金水镇……我瞧着夫人亲切,夫人日后若有空,可一定要来寻我说话……” 现在想来,母亲眸子里除了笑意,还有一股近似贪婪的注目,从她出现,到她离开,母亲所有的目光几乎全在她身上,她当时抱着目的而去,只以为自己投了纳兰二小姐的眼缘,却从没想过,纳兰二小姐竟是她的母亲。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跟着进内室,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你就是外祖父请来的神医?开什么玩笑!你这年纪也就跟我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神医?!来人,把这个假冒神医的人给我轰出去!” “琪姐儿!” 纳兰三爷低喝一声,“休得无礼!文姑娘救过顾世子的命,确是神医无疑!” “她救过顾哥哥的命?”女子一愣,旋即眉头一皱,眸底瞬间升起一股杀气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没吭声。 纳兰三爷掀开帘子,一脸着急的叫苏木槿,“文姑娘,你快来看看,我妹妹她一直咳血,可怎么是好?” 苏木槿点头,让过名唤琪姐儿的女子,往内室而去。 琪姐儿还想伸手拦苏木槿,被纳兰三爷一眼瞪过去,“不许胡闹!” 苏木槿攥着的手紧了又紧,那声音她今生分明是第一次听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场景: 形容消瘦,面色苍白,连发丝都透着几分枯黄的女人,笑的一脸温和慈爱,那双水眸从深处就藏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她,“这位是李大人的夫人?瞧着很是年轻……李夫人姓苏,是金水镇人?倒是巧了,我先前放出去一家子人,祖籍就是金水镇……我瞧着夫人亲切,夫人日后若有空,可一定要来寻我说话……” 现在想来,母亲眸子里除了笑意,还有一股近似贪婪的注目,从她出现,到她离开,母亲所有的目光几乎全在她身上,她当时抱着目的而去,只以为自己投了纳兰二小姐的眼缘,却从没想过,纳兰二小姐竟是她的母亲。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跟着进内室,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你就是外祖父请来的神医?开什么玩笑!你这年纪也就跟我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神医?!来人,把这个假冒神医的人给我轰出去!” “琪姐儿!” 纳兰三爷低喝一声,“休得无礼!文姑娘救过顾世子的命,确是神医无疑!” “她救过顾哥哥的命?”女子一愣,旋即眉头一皱,眸底瞬间升起一股杀气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没吭声。 纳兰三爷掀开帘子,一脸着急的叫苏木槿,“文姑娘,你快来看看,我妹妹她一直咳血,可怎么是好?” 苏木槿点头,让过名唤琪姐儿的女子,往内室而去。 琪姐儿还想伸手拦苏木槿,被纳兰三爷一眼瞪过去,“不许胡闹!” “舅舅!”女子跺脚。 正文 191 蛊毒 苏木槿行了礼上前两步,坐在床前的圆兀上,纳兰明月笑着伸出手放在床边,苏木槿正想抬手号脉,被身后一道女声娇喝拦住,“慢着!” “琪姐儿!”纳兰三爷紧蹙眉头,眸底掠过几分不耐,“你想干什么?!” 纳兰二夫人看了眼一脸骄横的琪姐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琪姐儿,别耽误文姑娘给你娘看病,你先站在一边,有什么事等会儿说。” “外祖母……”琪姐儿快步移动到纳兰二夫人身边,半蹲下身,轻晃着纳兰二夫人的胳膊,“……你看她……哪里像神医了?从来到现在一句有关我娘的病情都没说,一点也不像先前那些大夫一眼就能看出娘得了什么病。这样的人怎么可信嘛?” 纳兰二老爷也皱起了眉,看模样似乎对琪姐儿也有几分不赞同。 苏木槿略抬眸,扫了琪姐儿一眼,看到她那张有七分熟悉的面容,想到前世她做下的那些事,黑眸微微眯起,眸底寒光涌动,只一瞬便恢复平静,起身朝几人曲了曲膝,直起身子后看着纳兰三爷轻声道,“前面那些大夫说不是说二小姐是败血之症,无药可救?” “文姑娘怎么知晓?”纳兰三爷的眼睛猛的一睁,看向苏木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希冀,抬手深深揖了下去,“还请文姑娘救我二妹!” “纳兰三爷!”苏木槿往一旁挪了两步,避开纳兰三爷的大礼。 纳兰二老爷与纳兰二夫人对视一眼,两眼眼中也都涌起一股希冀之色。 纳兰二老爷正要开口说什么,那边琪姐儿又出声了,“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娘是败血之症,还用得着你看?” 满脸不屑的神情。 “纳兰琪!”纳兰三爷再不能忍,扬声唤人,“来人,请琪小姐下楼休息,没事不许她来月下楼耽误二小姐休息!” “舅舅!”琪姐儿愤愤跺脚,抬手指着苏木槿,“你为了一个外人赶我走,我才是你外甥女,你……” “娘,你看看舅舅!”琪姐儿一脸委屈的看向纳兰明月,适才还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情无缝隙切换,变成了被人欺负压榨的泪眼小可怜。 这副换脸的速度和做派,苏木槿给一百分。 与某人简直不相上下。 纳兰明月柔柔一笑,已然灰白枯槁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瘆人,但那眸光却说不出的温柔暖心,“你舅舅不好,咱们不跟你舅舅一般计较,琪姐儿先回去休息好不好?等娘看过大夫,精神好一些再好好帮你出气好不好?” “娘……我也是为了你好……顾哥哥不知道从哪找来个江湖郎中……”纳兰琪嘟起嘴娇憨的冲纳兰明月撒着娇,一边还不忘瞪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默然的站在一旁。 纳兰琪被撵走,苏木槿仔细而慎重的把了脉,又看了纳兰明月说通的几处地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文姑娘,舍妹她怎么样……”纳兰三爷心焦的开口问道。 苏木槿抬眸,视线扫过满脸担心的三人,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都被误导了,二小姐并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毒……” ------题外话------ 家里停电了,手机码字只写了这么多,明天真的要换时间码字,泪 正文 192 心有千千结 此话一出,纳兰一家四口的脸色齐齐变了。 “蛊毒!不是中毒了吗?怎么会是蛊?”纳兰三爷神色冷凝,踏上前一步,用力的看着苏木槿,“文姑娘所言可是真的?” 纳兰二夫人满脸不敢置信,“蛊毒?月儿她从不与人为敌,怎么会……” “竟是蛊毒吗?”纳兰明月虚弱的笑了一笑,闭眼靠在背后床头的大靠枕上,呼吸略显急促。 纳兰二老爷瞧见女儿灰白的脸色,眸底森冷一片,“文姑娘,可有解此蛊毒之法?” 苏木槿点头,“有……” 她来此之前,只当做严重的中毒,备的草药虽然也有珍稀之物,但到底是只当中毒做的处理,若是蛊毒,还是这般耗人精气与吞食心头血的蛊毒……她那些药材怕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三人的眼睛同时放亮,纳兰三爷瞪着布满惊喜的眼睛,满脸急切,“姑娘快请说,这是什么蛊,要怎么除,需要我们准备什么东西?” “千年人参与枸杞煮黄酒,五斤熬煮成一碗,茶碗!” 纳兰三爷一怔,立时点头,“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匕首,从未见过血的匕首,越锋利越好!” “好,我立刻着人去寻!” “有没有纸笔,我还需要一些药材熬制成汤,让二小姐泡着。” “有有有!”纳兰三爷忙奔出去喊人准备笔墨纸砚,然后请苏木槿到外间书写,苏木槿没有客气,去到外间,提笔一口气写了二三十种药材交给纳兰三爷,“这些药材也要尽快熬出来,等我动手喊时,第一时间送到屋里来,绝对不能耽误时间。” 纳兰三爷连连点头,满脸肃然,“文姑娘放心,我一会儿寻几个贴心的人来做这件事,绝对不会耽误时间。” “如此最好。” 纳兰三爷回头看了纳兰二老爷与纳兰二夫人一眼,抿了抿唇,朝苏木槿揖了一揖,“还请文姑娘稍后。” 苏木槿颔首,纳兰三爷一撩下摆,快步出了房间,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走远。 “文姑娘,是不是除了蛊,我女儿就没事了?”纳兰二夫人看着女儿枯槁的模样,忍着心疼,压低声音问苏木槿。 苏木槿顺着纳兰二夫人的视线看过去,纳兰明月歪靠在靠枕上,双眼紧闭,脸色灰白,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怕来个人都会以为她已经去了。 “文姑娘?”见苏木槿不言语,纳兰二夫人的眼底蓦然涌出一股热浪,怕女儿看见,她忙转开头,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泪意。 苏木槿摇头,“发现的时间有点晚,蛊虫已经在二小姐体内停留了太长时间,二小姐的身子损伤严重,即便取出蛊虫,二小姐的身体怕是……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了。” 纳兰二夫人的神色一黯,一脸呛然。 纳兰二老爷轻轻拍拍纳兰二夫人的肩头,“如此已经很好了,以后我们请大夫帮月儿仔细调养着身子,总会好起来的。” 纳兰二夫人没说话,看着女儿适才还在听他们说话,这会儿已经沉睡过去的模样,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放平躺在床上,才对纳兰二老爷点了点头。 苏木槿站在一旁,看着已然去了半条命的纳兰明月,心头酸涩难言。 纳兰明月所中的蛊毒,她知道且见过,更见过被这种蛊虫侵蚀到最后的惨状。 这种蛊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心有千千结,这种蛊虫是养蛊人以自己的心头血养出来的,十年才能得一个,阴毒无比。 蛊虫入体后会跟随血液的流淌进入心脏区域,慢慢吞食流入心脏的血液,然后以心头血为养料,养出更多大大小小的蛊虫,直到将人体的心头血全部吞食干净,那蛊虫才会破体而出。 按纳兰二夫人的话来说,纳兰明月自生下她,就再未踏出帝师府,与人无敌无仇,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对一个弱女子下如此重手?! 亦或者,那人与她母亲有着什么仇怨,竟想将她的母亲折磨至死! 不管是谁,这种行为……简直混账到了极致! 苏木槿攥了攥拳头,只觉心口憋闷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让月儿先休息一会儿,文姑娘,我们外间说话。”纳兰二夫人帮纳兰明月抚了抚鬓间凌乱的头发,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女儿枯瘦的脸颊,朝苏木槿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苏木槿颔首,朝两人行了礼,退到外间。 先前在内室伺候纳兰明月的丫鬟见她出来,满脸希冀的看着她,“文姑娘,我家姑娘她……” “朱绫,你娘呢?”纳兰二夫人从里间出来,看到丫鬟,眉间露出几分柔和。 朱绫屈膝,“回二夫人,我娘说去帮忙熬药,让我和青玉、蓝筝、绿意留下伺候二小姐和二夫人。” 另外三个着各色衣裙的少女纷纷屈膝行礼,“二夫人,二老爷,文姑娘。” 纳兰二夫人抬了抬手,三个少女起身,恭敬的扶夫妻两人在桌边落座,先前见过的绿樱带着另外一个紫色衣裙的少女端着茶点进来。 纳兰二夫人笑着请苏木槿坐下,问了她一些家里的问题,苏木槿挑拣着能说的说了…… 纳兰书琪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想要进来,被门口的小丫鬟拦着,“琪小姐,您别为难奴婢了,三爷发了话,您这会儿还不能进去……” 纳兰书琪伸手要推开小丫鬟,小丫鬟嘴里说着不要让奴婢为难,脚下步伐一错,轻松的避开了纳兰书琪伸过来的手。 纳兰书琪勃然大怒,站在原地不动了,指着小丫鬟冷哼一声,“就你会功夫是吧?敢躲!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小姐?流云,过来,给我制住她,教教她什么是主仆尊卑!” “是,小姐。” 纳兰书琪身后走出一个满面冷霜的少女,刚应完纳兰书琪的话,身形一晃,已是到了小丫鬟跟前,伸手就扭住了小丫鬟的胳膊,咔嚓一声,胳膊脱臼了。 小丫鬟疼的闷哼一声,额头满是冷汗,不敢大声喊叫,却依然执拗的挡在纳兰书琪身前,重复着适才的话,“琪小姐,三爷发了话,您这会儿不能进去……” “滚开!狗奴才!那是我娘,我进去看我娘怎么了?轮得到你一个低贱的下人……” “纳兰书琪!”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纳兰书琪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身,看着来人,垂下了头,乖乖道,“舅舅。” “你娘给你的人是让你这么用的?”纳兰三爷的眸底阴冷一片,看着纳兰书琪的目光没有半点温度。 纳兰书琪撅起嘴,“我想进去看我娘,她拦着不让我进去,我只是……让流云制住她,是流云出手太重了。” 纳兰三爷看向站在一旁的流云,冷声道,“自己去领二十大板,再有下次,我不管你是谁的人,都给我滚出二房!” 流云抬眸看纳兰书琪,纳兰书琪没好气的摆摆手,“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流云这才应了个是,看也不看纳兰三爷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舅舅,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奇怪?”纳兰书琪瞧着跟在纳兰三爷身后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茶碗,茶碗里的汤还在冒烟。 纳兰三爷看都没看到,径直看向跟在纳兰书琪身边的几个侍女,“还不伺候你们小姐回去,愣着做什么?” 几个侍女对视一眼,都没敢吭声。 “舅舅,你别怪她们,她们都是我的丫鬟,肯定听我的。”纳兰书琪眉眼间闪过得意之色,伸手想去揪纳兰三爷的衣袖撒娇,“舅舅,我想娘,你就让我进去看看那谁怎么救我娘,好不好?” 可惜,纳兰三爷不是纳兰明月,不吃纳兰书琪这一套。 见使唤不动纳兰书琪身边的人,纳兰三爷气急反笑,冷脸甩开纳兰书琪的靠近,“来人,把琪小姐送回她自己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她出来,敢有违抗者,立时赶出去!” “舅舅……” 纳兰书琪一脸不敢置信,“你要关我紧闭?我跟表姐约好了过几日一块儿去青云山烧香看花的……” 说完,立时察觉出不妥,又忙补充道,“我听人说青云山的寺庙很灵验,想去帮娘求个平安符……” “青云山拜的是姻缘、子嗣,纳兰书琪,你可真孝顺!”纳兰三爷眸子里藏着寒光,看着眼神躲闪的纳兰书琪,冷冷一笑,朝身后看了一眼。 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人一边钳住了纳兰书琪的胳膊,“琪小姐,请吧。” 纳兰书琪晃了晃,竟没挣脱两个婆子的钳制,不由冲纳兰三爷道,“舅舅,你不能这样对我,娘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舅舅……” 纳兰三爷的手往后快速扇动了几次,像赶什么东西似的让人将纳兰书琪赶走。 几个侍女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眸底闪过几分恐慌之色,纳兰三爷看都没看几人,就让人叫了管事过来,指着那几人,“发卖了,全部!” 管事看过去,一愣,全是琪小姐身边的人,“三爷,这些可都是琪小姐……” “看不清主子是谁,不听话的奴才,要来何用?” 纳兰三爷说完,端过托盘里的汤汁,小心翼翼的护着往屋里走。 几个侍女跪倒一片,“三爷饶命,奴婢知错了……” “管家救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管事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琪小姐再是主子那也只是个闺阁女子,三爷是什么人?是二房的爷,你们呐……行了,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吧……” 几个侍女还要再求,管事脸色一变,“在二小姐的楼前哭什么哭?这会儿只是发卖,再哭下去惹了晦气,可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了!” 几个侍女的身子同时一震,再不敢撒泼,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恋恋不舍的往外走去。 …… 楼下的动静被耳聪敏锐的苏木槿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虽然不明白纳兰三爷为何那般对待纳兰书琪,但说实话,她也不喜欢纳兰书琪,尤其是她那张脸和那些小动作小神情跟某人那般相像。 “文姑娘,参酒来了。” 纳兰三爷一脸紧张的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拔出一把通体乌青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先前……一朋友所赠,为防身所用,从未见过血,吹发可断锋利无比,正符合文姑娘的要求。” 苏木槿接过,在阳光下瞧了瞧,确实是把好匕首。 纳兰二老爷一见那把匕首,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药汤还有多久能准备好?” “最多一刻钟。”纳兰三爷道。 苏木槿颔首,“好。” “文姑娘,可以开始帮舍妹动手取蛊虫了吗?” “嗯,不过我需要两个帮手,动手时产生的疼痛会引起人体痉挛,这个不是靠意志力能抵抗过去的,所以,需要两个人帮我摁住二小姐,不让她的身体晃动。” 苏木槿扫了眼伺候纳兰明月的四个贴身大丫鬟。 四个丫鬟对视一眼,齐齐上前,“我来。” 苏木槿笑了笑。 “我手劲大……”蓝筝拍拍胸脯,“经常抱琴研磨,我早练出了一把子力气。” “我手劲儿也大!”朱绫挥了挥拳头,“我常帮小姐整理衣柜,捧衣裳什么的……” 青玉与绿意互相看了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论力气,她们两个确实不如朱绫与蓝筝。 “文姑娘……” 苏木槿伸手触碰到内室的帘子时,纳兰二夫人突然出声,苏木槿扭头看她,纳兰二夫人却突然福身,“若……有什么凶险,还请文姑娘一定要保住我女儿!” 苏木槿的身子一闪,避开了纳兰二夫人的大礼,笑着朝她点头,“二夫人放心,二小姐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纳兰二夫人还想说什么,被纳兰二老爷握住微微发颤的手,纳兰二老爷一脸肃然的朝苏木槿点头,“文姑娘,有劳了。” 苏木槿点点头,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内室,纳兰明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看到苏木槿与自己的两个丫鬟走进来,枯瘦变形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挣扎着想要起身,朱绫和蓝筝忙奔过去,“小姐,你醒了,奴婢扶你。” ------题外话------ 呵呵哒,临到晚上,还是停电了,想爆粗有没有。 正文 193 解毒(占章,亲们先不要点) “文姑娘……” 苏木槿将手中的参酒放到床边的高几上,“二小姐,蛊虫已经在你的心脏左右扎根,我需要在你心口划一道伤口好逼出蛊虫,会有些疼……过程会很痛苦……” 纳兰明月柔柔一笑,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哀伤,“文姑娘放心动手,我如今……对身体的疼痛感觉不是那么敏锐,无碍的。再说,还有什么事能更痛苦?我都经历过。文姑娘不必顾忌我,该怎样就怎样,我能受得住……” 说罢,又朝苏木槿笑了笑,“我很想活的久一点,所以……” 苏木槿抿了抿唇,望着纳兰明月脸上的笑容,缓缓点头,“我明白,二小姐的蛊毒我有十成把握,二小姐且放宽心!” 纳兰明月的眼睛亮了亮,让她枯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色彩,霎时明媚动人。 苏木槿只觉心间似针扎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她转头看向朱绫与蓝筝,“叮嘱你们的可都记住了?” 两人重重点头,“记住了。” 关系到她们主子生死攸关的事,她们怎会有半点马虎。 “还有一点,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两人又点了点头。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让朱绫与蓝筝扶好纳兰明月,示意两人将纳兰明月的衣裳解开,连肚兜一并脱掉,她则点了灯,将匕首反复消毒后,端着参酒放到纳兰明月心口处。然后,抬眸看了眼纳兰明月,纳兰明月朝她温柔一笑。 苏木槿只觉眸底有什么热浪在涌动,拼命压下那股悸动,屏住呼吸,右手举起匕首,快速划向纳兰明月的心口,一团乌黑的血喷涌而出,苏木槿丢掉匕首,出手如闪电,以指腹往下碾压黑色血液,一边将参酒凑的更近。 纳兰明月的脸色因这些血液的流逝白的几乎透明,身子已是不自觉的痉挛起来。 朱绫与蓝筝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心口不停往外冒的黑血,心疼的眼圈发红。 苏木槿眼看着黑血中透着一点红,手下猛的用力,一条拇指大小的蛊虫从匕首划出的血缝中扭了出来,啪叽一声落在参酒茶碗里。 朱绫与蓝筝看的双眸齐齐圆瞪,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两人咬紧嘴唇,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眼见蛊虫出来,苏木槿吐出一口气,接着,伸手在纳兰明月身上点了几处止血,让朱绫与蓝筝二人将其放平。 外面适时传来纳兰三爷的声音,“文姑娘,药汤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 两个粗壮婆子抬着木桶先进了内室,放在屏风之后,跟着走进来几个丫鬟婆子,一人拎了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倒入木桶之中,不多一会儿,药汤全部倒入,丫鬟婆子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苏木槿示意朱绫与蓝筝将纳兰明月扶到屏风后,脱掉她的衣裳放入药汤中。 药汤乌黑滚烫,热气翻腾,朱绫与蓝筝的手碰到药汤都吸了一口气,“文姑娘,这药汤好烫,我家小姐……” “无碍,她现在感觉不到水的温度。”苏木槿朝两人摇摇头,“将二小姐放进去,全身都浸泡到水中,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扶着纳兰明月进了药捅。 “文姑娘……” 苏木槿将手中的参酒放到床边的高几上,“二小姐,蛊虫已经在你的心脏左右扎根,我需要在你心口划一道伤口好逼出蛊虫,会有些疼……过程会很痛苦……” 纳兰明月柔柔一笑,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哀伤,“文姑娘放心动手,我如今……对身体的疼痛感觉不是那么敏锐,无碍的。再说,还有什么事能更痛苦?我都经历过。文姑娘不必顾忌我,该怎样就怎样,我能受得住……” 说罢,又朝苏木槿笑了笑,“我很想活的久一点,所以……” 苏木槿抿了抿唇,望着纳兰明月脸上的笑容,缓缓点头,“我明白,二小姐的蛊毒我有十成把握,二小姐且放宽心!” 纳兰明月的眼睛亮了亮,让她枯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色彩,霎时明媚动人。 苏木槿只觉心间似针扎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她转头看向朱绫与蓝筝,“叮嘱你们的可都记住了?” 两人重重点头,“记住了。” 关系到她们主子生死攸关的事,她们怎会有半点马虎。 “还有一点,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两人又点了点头。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让朱绫与蓝筝扶好纳兰明月,示意两人将纳兰明月的衣裳解开,连肚兜一并脱掉,她则点了灯,将匕首反复消毒后,端着参酒放到纳兰明月心口处。然后,抬眸看了眼纳兰明月,纳兰明月朝她温柔一笑。 苏木槿只觉眸底有什么热浪在涌动,拼命压下那股悸动,屏住呼吸,右手举起匕首,快速划向纳兰明月的心口,一团乌黑的血喷涌而出,苏木槿丢掉匕首,出手如闪电,以指腹往下碾压黑色血液,一边将参酒凑的更近。 纳兰明月的脸色因这些血液的流逝白的几乎透明,身子已是不自觉的痉挛起来。 朱绫与蓝筝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心口不停往外冒的黑血,心疼的眼圈发红。 苏木槿眼看着黑血中透着一点红,手下猛的用力,一条拇指大小的蛊虫从匕首划出的血缝中扭了出来,啪叽一声落在参酒茶碗里。 朱绫与蓝筝看的双眸齐齐圆瞪,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两人咬紧嘴唇,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眼见蛊虫出来,苏木槿吐出一口气,接着,伸手在纳兰明月身上点了几处止血,让朱绫与蓝筝二人将其放平。 外面适时传来纳兰三爷的声音,“文姑娘,药汤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 两个粗壮婆子抬着木桶先进了内室,放在屏风之后,跟着走进来几个丫鬟婆子,一人拎了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倒入木桶之中,不多一会儿,药汤全部倒入,丫鬟婆子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苏木槿示意朱绫与蓝筝将纳兰明月扶到屏风后,脱掉她的衣裳放入药汤中。 药汤乌黑滚烫,热气翻腾,朱绫与蓝筝的手碰到药汤都吸了一口气,“文姑娘,这药汤好烫,我家小姐……” “无碍,她现在感觉不到水的温度。”苏木槿朝两人摇摇头,“将二小姐放进去,全身都浸泡到水中,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扶着纳兰明月进了药捅。 “文姑娘……” 苏木槿将手中的参酒放到床边的高几上,“二小姐,蛊虫已经在你的心脏左右扎根,我需要在你心口划一道伤口好逼出蛊虫,会有些疼……过程会很痛苦……” 纳兰明月柔柔一笑,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哀伤,“文姑娘放心动手,我如今……对身体的疼痛感觉不是那么敏锐,无碍的。再说,还有什么事能更痛苦?我都经历过。文姑娘不必顾忌我,该怎样就怎样,我能受得住……” 说罢,又朝苏木槿笑了笑,“我很想活的久一点,所以……” 苏木槿抿了抿唇,望着纳兰明月脸上的笑容,缓缓点头,“我明白,二小姐的蛊毒我有十成把握,二小姐且放宽心!” 纳兰明月的眼睛亮了亮,让她枯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色彩,霎时明媚动人。 苏木槿只觉心间似针扎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她转头看向朱绫与蓝筝,“叮嘱你们的可都记住了?” 两人重重点头,“记住了。” 关系到她们主子生死攸关的事,她们怎会有半点马虎。 “还有一点,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两人又点了点头。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让朱绫与蓝筝扶好纳兰明月,示意两人将纳兰明月的衣裳解开,连肚兜一并脱掉,她则点了灯,将匕首反复消毒后,端着参酒放到纳兰明月心口处。然后,抬眸看了眼纳兰明月,纳兰明月朝她温柔一笑。 苏木槿只觉眸底有什么热浪在涌动,拼命压下那股悸动,屏住呼吸,右手举起匕首,快速划向纳兰明月的心口,一团乌黑的血喷涌而出,苏木槿丢掉匕首,出手如闪电,以指腹往下碾压黑色血液,一边将参酒凑的更近。 纳兰明月的脸色因这些血液的流逝白的几乎透明,身子已是不自觉的痉挛起来。 朱绫与蓝筝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心口不停往外冒的黑血,心疼的眼圈发红。 苏木槿眼看着黑血中透着一点红,手下猛的用力,一条拇指大小的蛊虫从匕首划出的血缝中扭了出来,啪叽一声落在参酒茶碗里。 朱绫与蓝筝看的双眸齐齐圆瞪,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两人咬紧嘴唇,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眼见蛊虫出来,苏木槿吐出一口气,接着,伸手在纳兰明月身上点了几处止血,让朱绫与蓝筝二人将其放平。 外面适时传来纳兰三爷的声音,“文姑娘,药汤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 两个粗壮婆子抬着木桶先进了内室,放在屏风之后,跟着走进来几个丫鬟婆子,一人拎了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倒入木桶之中,不多一会儿,药汤全部倒入,丫鬟婆子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苏木槿示意朱绫与蓝筝将纳兰明月扶到屏风后,脱掉她的衣裳放入药汤中。 药汤乌黑滚烫,热气翻腾,朱绫与蓝筝的手碰到药汤都吸了一口气,“文姑娘,这药汤好烫,我家小姐……” “无碍,她现在感觉不到水的温度。”苏木槿朝两人摇摇头,“将二小姐放进去,全身都浸泡到水中,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扶着纳兰明月进了药捅。 “文姑娘……” 苏木槿将手中的参酒放到床边的高几上,“二小姐,蛊虫已经在你的心脏左右扎根,我需要在你心口划一道伤口好逼出蛊虫,会有些疼……过程会很痛苦……” 纳兰明月柔柔一笑,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哀伤,“文姑娘放心动手,我如今……对身体的疼痛感觉不是那么敏锐,无碍的。再说,还有什么事能更痛苦?我都经历过。文姑娘不必顾忌我,该怎样就怎样,我能受得住……” 说罢,又朝苏木槿笑了笑,“我很想活的久一点,所以……” 苏木槿抿了抿唇,望着纳兰明月脸上的笑容,缓缓点头,“我明白,二小姐的蛊毒我有十成把握,二小姐且放宽心!” 纳兰明月的眼睛亮了亮,让她枯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色彩,霎时明媚动人。 苏木槿只觉心间似针扎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她转头看向朱绫与蓝筝,“叮嘱你们的可都记住了?” 两人重重点头,“记住了。” 关系到她们主子生死攸关的事,她们怎会有半点马虎。 “还有一点,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两人又点了点头。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让朱绫与蓝筝扶好纳兰明月,示意两人将纳兰明月的衣裳解开,连肚兜一并脱掉,她则点了灯,将匕首反复消毒后,端着参酒放到纳兰明月心口处。然后,抬眸看了眼纳兰明月,纳兰明月朝她温柔一笑。 苏木槿只觉眸底有什么热浪在涌动,拼命压下那股悸动,屏住呼吸,右手举起匕首,快速划向纳兰明月的心口,一团乌黑的血喷涌而出,苏木槿丢掉匕首,出手如闪电,以指腹往下碾压黑色血液,一边将参酒凑的更近。 纳兰明月的脸色因这些血液的流逝白的几乎透明,身子已是不自觉的痉挛起来。 朱绫与蓝筝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心口不停往外冒的黑血,心疼的眼圈发红。 苏木槿眼看着黑血中透着一点红,手下猛的用力,一条拇指大小的蛊虫从匕首划出的血缝中扭了出来,啪叽一声落在参酒茶碗里。 朱绫与蓝筝看的双眸齐齐圆瞪,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两人咬紧嘴唇,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眼见蛊虫出来,苏木槿吐出一口气,接着,伸手在纳兰明月身上点了几处止血,让朱绫与蓝筝二人将其放平。 外面适时传来纳兰三爷的声音,“文姑娘,药汤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 两个粗壮婆子抬着木桶先进了内室,放在屏风之后,跟着走进来几个丫鬟婆子,一人拎了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倒入木桶之中,不多一会儿,药汤全部倒入,丫鬟婆子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苏木槿示意朱绫与蓝筝将纳兰明月扶到屏风后,脱掉她的衣裳放入药汤中。 药汤乌黑滚烫,热气翻腾,朱绫与蓝筝的手碰到药汤都吸了一口气,“文姑娘,这药汤好烫,我家小姐……” “无碍,她现在感觉不到水的温度。”苏木槿朝两人摇摇头,“将二小姐放进去,全身都浸泡到水中,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扶着纳兰明月进了药捅。 ------题外话------ 有重复,我修改一下,亲们先不要看,不小心点进来的,看到标题换掉后再刷新一下,不会重复收费的。么 正文 194 名分(占章,亲们不要点) 男人说话间产生的热气吹入她微微颤动的耳廓之中,温热的气息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苏木槿猛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推男人,却被男人攥住手腕,往怀中又带了带,“别动,你身后那位姑娘还瞪着我呢。” “顾砚山,你放手!” 他是疯了吧?刚见面就跟她说这样的话…… 不对,这跟他们是不是刚见面没有关系,这压根不是说出这话的场合! 苏木槿脸色难看,这也跟场合不场合没有关系好不好! 他压根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顾砚山,你疯了吗,还不放手?” 苏木槿斜瞪着顾砚山,顾砚山完美如玉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容,眼尾微微上挑,毫不掩饰眼中那抹狡黠,“你答应我就放手。” 苏木槿瞪眼,不敢置信的瞪着顾砚山。 若不是这张脸她看的清楚,确定是他本人无疑,她差点会以为有人冒充顾砚山来调戏她。 见顾砚山一副她不松口他就不松手的无赖模样,泠月姐姐在身后已经起疑,就要过来扶她,苏木槿眼眸一转,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顾砚山脸色一僵,下一刻,还在她怀中的女孩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离开了他的怀抱。 离开前,还瞪了他一眼,“答应你妹!” 顾砚山,“我没有妹妹。” 苏木槿却没再搭理她,快速往后退了两步,扶住上前的安泠月,“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苏木槿摇头,伸手扶住额头,“许是方才太过费神,有些乏困,顾世子,若无事,还请回。” 安泠月顺着苏木槿的话,看向顾砚山,朝他点了点头,“顾世子,请。” 顾砚山温和一笑,很是牲畜无害的模样,目光掠过苏木槿,“本来想跟苏三姑娘说一些纳兰家的事,既然苏姑娘身体不适,那……改日吧。” 话落,转身下了马车。 干脆利落的模样让苏木槿一时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想喊人时,车水马龙的车外哪里还有顾砚山的人! 混蛋! 明知道她现在很关注纳兰家的事,还这样吊她胃口! 苏木槿闭了闭眼,对这个前世帮她完成遗愿的大恩人,第一次有了想咬牙的冲动。 “姑娘,难受的厉害吗?我们赶快回去,找仁和堂的大夫看看吧。”安泠月担心的扶着苏木槿坐下,扬声吩咐车夫赶车。 苏木槿摇摇头,“没事,不过是精力不济,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安泠月嗯了一声,眉宇间的担心却没有减少多少。 “姑娘……” “泠月姐姐,你也坐,我正好有事想问你。” 安泠月嗯了一声,坐在苏木槿对面,“什么事?姑娘请说。” “泠月姐姐,你为什么……” 苏木槿的话还没说完,安泠月便笑着接了话,“姑娘是想问我为什么喊姑娘为姑娘吧?” 苏木槿被她这一连串的姑娘绕的头晕,无奈的笑了笑,点头道,“姐姐以后唤我的名字便是,不要叫姑娘,我担不起。” 担得起泠月姐姐叫姑娘二字的是栖颜姐,她……不过是拾人牙慧,占了栖颜姐的…… 想到前世活的风生水起的栖颜姐,今生不但没有活下来,反而提前丢了性命,苏木槿心底忍不住一阵一阵抽疼。 “姑娘的意思我懂。”安泠月也朝她一笑,眉宇之间有种坚定,“这世上姑娘若担不起姑娘二字,那没谁担得起我安泠月的姑娘了。” “泠月姐姐……若你是因为我救了安伯父伯母他们,那只大可不……” “姑娘,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救了我安家五条人命,又亲自帮他们看病,花钱买药,我爹娘早说过,我们安家人的命从姑娘救回来的那刻起,就是姑娘的,以后……必为姑娘马首是瞻。” 说到此处,安泠月双膝一弯,跪到苏木槿跟前。 苏木槿一惊,忙伸手去扶安泠月。 安泠月却纹丝不动,“姑娘……我安家祖上曾以奇门遁甲出仕,是前朝开国功臣榜上排第三的那个安家,安家人对主子忠心耿耿,是以,才会在前朝破败当今崛起时,退隐山野……姑娘收了我们安家,以后就是我安家的主子!姑娘……” 安泠月仰头,看着苏木槿,扬眸笑,“泠月叩见姑娘。” 说罢,顶着苏木槿扶她的压力重重磕下了头。 看着面前容颜灿烂的安泠月,突然想起前世清冷孤傲的泠月姐姐,苏木槿鼻尖一酸,眼窝里迅速盈出了泪水, 也不去扶安泠月了,双腿一软跟着跪到安泠月的对面,“泠月姐姐,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姐姐,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姐姐若非要一个名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姐姐意下如何?” 安泠月摇头,苏木槿忙道,“姐姐若不愿意,以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姐姐从未认识过我,我也从未见过姐姐。” 安泠月傻了眼。 还能这么操作? 安泠月被迫回去好好想一想苏木槿的建议,苏木槿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马车很快转回仁和堂,老掌柜迎了二人进去,什么都没有问,吩咐了小丫头好好伺候,就告辞离去。 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屋休息。 苏木槿坐在窗前,摸着胸前的玉牌,望着天边皎洁的月亮,目光朦胧,良久轻轻的叹出一口气,离开窗前去休息。 睡到半夜,窗棂突然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向警觉的苏木槿瞬间清醒,看着从窗户上翻进来的一道黑影。 194名分 男人说话间产生的热气吹入她微微颤动的耳廓之中,温热的气息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苏木槿猛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推男人,却被男人攥住手腕,往怀中又带了带,“别动,你身后那位姑娘还瞪着我呢。” “顾砚山,你放手!” 他是疯了吧?刚见面就跟她说这样的话…… 不对,这跟他们是不是刚见面没有关系,这压根不是说出这话的场合! 苏木槿脸色难看,这也跟场合不场合没有关系好不好! 他压根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顾砚山,你疯了吗,还不放手?” 苏木槿斜瞪着顾砚山,顾砚山完美如玉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容,眼尾微微上挑,毫不掩饰眼中那抹狡黠,“你答应我就放手。” 苏木槿瞪眼,不敢置信的瞪着顾砚山。 若不是这张脸她看的清楚,确定是他本人无疑,她差点会以为有人冒充顾砚山来调戏她。 见顾砚山一副她不松口他就不松手的无赖模样,泠月姐姐在身后已经起疑,就要过来扶她,苏木槿眼眸一转,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顾砚山脸色一僵,下一刻,还在她怀中的女孩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离开了他的怀抱。 离开前,还瞪了他一眼,“答应你妹!” 顾砚山,“我没有妹妹。” 苏木槿却没再搭理她,快速往后退了两步,扶住上前的安泠月,“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苏木槿摇头,伸手扶住额头,“许是方才太过费神,有些乏困,顾世子,若无事,还请回。” 安泠月顺着苏木槿的话,看向顾砚山,朝他点了点头,“顾世子,请。” 顾砚山温和一笑,很是牲畜无害的模样,目光掠过苏木槿,“本来想跟苏三姑娘说一些纳兰家的事,既然苏姑娘身体不适,那……改日吧。” 话落,转身下了马车。 干脆利落的模样让苏木槿一时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想喊人时,车水马龙的车外哪里还有顾砚山的人! 混蛋! 明知道她现在很关注纳兰家的事,还这样吊她胃口! 苏木槿闭了闭眼,对这个前世帮她完成遗愿的大恩人,第一次有了想咬牙的冲动。 “姑娘,难受的厉害吗?我们赶快回去,找仁和堂的大夫看看吧。”安泠月担心的扶着苏木槿坐下,扬声吩咐车夫赶车。 苏木槿摇摇头,“没事,不过是精力不济,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安泠月嗯了一声,眉宇间的担心却没有减少多少。 “姑娘……” “泠月姐姐,你也坐,我正好有事想问你。” 安泠月嗯了一声,坐在苏木槿对面,“什么事?姑娘请说。” “泠月姐姐,你为什么……” 苏木槿的话还没说完,安泠月便笑着接了话,“姑娘是想问我为什么喊姑娘为姑娘吧?” 苏木槿被她这一连串的姑娘绕的头晕,无奈的笑了笑,点头道,“姐姐以后唤我的名字便是,不要叫姑娘,我担不起。” 担得起泠月姐姐叫姑娘二字的是栖颜姐,她……不过是拾人牙慧,占了栖颜姐的…… 想到前世活的风生水起的栖颜姐,今生不但没有活下来,反而提前丢了性命,苏木槿心底忍不住一阵一阵抽疼。 “姑娘的意思我懂。”安泠月也朝她一笑,眉宇之间有种坚定,“这世上姑娘若担不起姑娘二字,那没谁担得起我安泠月的姑娘了。” “泠月姐姐……若你是因为我救了安伯父伯母他们,那只大可不……” “姑娘,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救了我安家五条人命,又亲自帮他们看病,花钱买药,我爹娘早说过,我们安家人的命从姑娘救回来的那刻起,就是姑娘的,以后……必为姑娘马首是瞻。” 说到此处,安泠月双膝一弯,跪到苏木槿跟前。 苏木槿一惊,忙伸手去扶安泠月。 安泠月却纹丝不动,“姑娘……我安家祖上曾以奇门遁甲出仕,是前朝开国功臣榜上排第三的那个安家,安家人对主子忠心耿耿,是以,才会在前朝破败当今崛起时,退隐山野……姑娘收了我们安家,以后就是我安家的主子!姑娘……” 安泠月仰头,看着苏木槿,扬眸笑,“泠月叩见姑娘。” 说罢,顶着苏木槿扶她的压力重重磕下了头。 看着面前容颜灿烂的安泠月,突然想起前世清冷孤傲的泠月姐姐,苏木槿鼻尖一酸,眼窝里迅速盈出了泪水, 也不去扶安泠月了,双腿一软跟着跪到安泠月的对面,“泠月姐姐,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姐姐,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姐姐若非要一个名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姐姐意下如何?” 安泠月摇头,苏木槿忙道,“姐姐若不愿意,以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姐姐从未认识过我,我也从未见过姐姐。” 安泠月傻了眼。 还能这么操作? 安泠月被迫回去好好想一想苏木槿的建议,苏木槿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马车很快转回仁和堂,老掌柜迎了二人进去,什么都没有问,吩咐了小丫头好好伺候,就告辞离去。 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屋休息。 苏木槿坐在窗前,摸着胸前的玉牌,望着天边皎洁的月亮,目光朦胧,良久轻轻的叹出一口气,离开窗前去休息。 睡到半夜,窗棂突然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向警觉的苏木槿瞬间清醒,看着从窗户上翻进来的一道黑影。 也不去扶安泠月了,双腿一软跟着跪到安泠月的对面,“泠月姐姐,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姐姐,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姐姐若非要一个名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姐姐意下如何?” 安泠月摇头,苏木槿忙道,“姐姐若不愿意,以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姐姐从未认识过我,我也从未见过姐姐。” 安泠月傻了眼。 还能这么操作? 安泠月被迫回去好好想一想苏木槿的建议,苏木槿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马车很快转回仁和堂,老掌柜迎了二人进去,什么都没有问,吩咐了小丫头好好伺候,就告辞离去。 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屋休息。 苏木槿坐在窗前,摸着胸前的玉牌,望着天边皎洁的月亮,目光朦胧,良久轻轻的叹出一口气,离开窗前去休息。 睡到半夜,窗棂突然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向警觉的苏木槿瞬间清醒,看着从窗户上翻进来的一道黑影。 睡到半夜,窗棂突然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向警觉的苏木槿瞬间清醒,看着从窗户上翻进来的一道黑影。 正文 195 如此谈婚论嫁 苏木槿摸了摸眼睛,“很严重吗?” 安泠月点头,再点头,“哪里来的野猫,大半夜的扰人休息,等会儿我在院子里寻一下,找到交给老掌柜的。” “……” 苏木槿张了张嘴,想说不是野猫,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只干干的笑笑,“泠月姐姐,不用麻烦,一会儿煮个鸡蛋我滚一滚就好了。” “对,煮鸡蛋,我这就去,姑娘先洗漱,我一会儿就来。” 话说完,安泠月已经转身快步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苏木槿伸了伸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水进了屋,片刻梳洗好出来,安泠月已经端着早饭和几个水煮蛋进了正屋。 “姑娘,鸡蛋煮好了,趁热我来帮你敷一敷。” 安泠月手快的剥了鸡蛋壳,示意苏木槿坐下。 苏木槿伸手接过鸡蛋,朝安泠月笑笑,“泠月姐姐别忙了,我自己来吧。” 她怎么觉着泠月姐姐这态度,一点也没把她昨日的建议放在心上啊? 苏木槿揉揉额头,闭上眼拿着鸡蛋在眼睛周围滚了起来。 两人用过早饭,正准备去外面转转,老掌柜的寻了来,恭敬道,“苏姑娘,镇北侯世子到访。” 苏木槿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老掌柜说的是谁,脸色瞬间就有几分不好看。 “姑娘?” 安泠月瞧见苏木槿紧蹙的眉头,压低声音悄声道,“姑娘若不想见,我出去将人打发了吧?” 苏木槿摇头,磨了磨牙,“见,他主动送上门还省了我们去跑一趟,为什么不见!” 听苏木槿这么说,安泠月退后一步,朝老掌柜点了点头。 老掌柜退出去,片刻,就领了一个身形颀长,一身斜襟靛蓝长衫,腰间系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眉眼清朗,面相显出几分清冷孤傲的男子进来。 安泠月一怔,抬头看了眼苏木槿。 这、这不是昨日贸然闯上她们马车的那名男子吗? 原来,他竟是镇北侯府的世子。 姑娘分明一直生活在金水镇,不但认识金水镇首富文家少爷,跟县太爷夫人关系不错,还认识身份这么高的人…… 安泠月垂下眸子,将自己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摒除! 她现在是姑娘的人,姑娘好就是她好,怎么能随意去猜度姑娘! 将人带到,老掌柜行礼告退,临走朝安泠月挤了挤眼睛,安泠月垂着头装没看到。 姑娘已经十三了,她怎么能放姑娘一个人跟陌生男子相处?哪怕这个人跟姑娘是旧相识,也不行! “苏三。” 顾砚山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折扇,放在胸前摇了摇,一双眼睛眯成了桃花眼,微挑眉笑看苏木槿。 苏木槿闭了闭眼,“泠月姐姐,我有一些话需要跟他单独聊,你先去问老掌柜借量马车,我们一会儿出门去寻住处。” “姑娘,你一个人……” 安泠月有些担心,却依旧听话的点头,低声道,“姑娘小心,有事就大声喊我,我去院子外候着。” 说完,防备的看了顾砚山几眼,才缓缓走出去。 顾砚山扫了眼安泠月的背影,抬脚往正屋走,边走边跟苏木槿道,“哪里寻来的丫鬟,倒有几分不简单。” “泠月姐姐不是丫鬟,她是我的结拜姐姐。”苏木槿斜了他一眼,眉头紧蹙,似很不满顾砚山将安泠月看成下人。 顾砚山一怔,扇子一合,笑道,“她口口声声唤你姑娘,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是你的结拜姐姐?” “泠月姐姐姓安。” 苏木槿淡淡与顾砚山说着,说完看到顾砚山神色又是一怔,心底不由生出几分‘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啊’的诡异快感,生完又觉得自己真是跟着顾砚山的思路,人真的变成十三岁了。 “这个安莫非是前朝功臣榜上那个安?” 一直走到屋内,顾砚山的神情都处于一种发怔的状态,尤其是看向苏木槿的目光,都是直的。 听到顾砚山猜出泠月姐姐的身份,苏木槿应了一声,寻了个位置坐下。 顾砚山走到她旁边的太师椅旁坐下,一手环胸一手拄着下巴,挑着眉看苏木槿,“能得安家认主,你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木槿瞪了他一眼,“我们的事别把泠月姐姐牵扯进来!” 许是看出苏木槿对安泠月的重视,顾砚山耸了耸肩,不再提及安泠月,顺着苏木槿的意思换了话题。 虽然这个话题是害她一晚没睡,想了一夜都没想通的。 “你的答案是什么,苏三?” “我们合作,但不牵扯婚事。”苏木槿抬头望着他,“以我现在的出身,想进镇北侯府,难于登天。别说觊觎镇北侯世子之位的白夫人不愿意一个不确定因素进府,你爹为了你的地位稳固也绝不会让你娶一个农户出身的民女为妻。再则……” 苏木槿的话略停顿几息,神情严肃的直视顾砚山的双眸,“我不与人共侍一夫,我未来的夫君不需要多权贵、多富足,却需要与我一样,从一而终。顾砚山,这一点没男人能做得到。所以,我们只谈合作,不谈婚事。你若答应这事我就应下,你若不答应,那便作罢。” 话罢,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他,“如何?” 顾砚山摇头,“不如何。第一,我的婚事我做主,我要娶你,与旁人何干?第二,我从未有过娶妻后还纳妾的打算,这一点没男人能做到并不代表我做不到。第三……” 他说着,一双黑曜石般的黑眸往前凑到苏木槿跟前,“我们这是权宜之计,若定亲期间,你有心仪的对象或者我有了更心仪的对象,我们随时可以解除这桩婚事。苏三,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要跟我成亲吧?” “你先前不是说等我两年,让我嫁……”苏木槿瞪着他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顾砚山眨眨眼:还不是怕你不答应,临时换了应对策略。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后,苏木槿有些狼狈的别开视线。 “你要想好了,我真正的身份已经让某些人动了杀机,你若与我牵扯上,以后怕也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顾砚山挑眉,飞扬的眉尾瞬间恢复了金水镇那副肆意而张扬的模样,哈哈大笑,“我堂堂小战神王还会怕他们?再说,某些人早就看我不顺眼,想送我下黄泉了,如今,我又有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苏木槿瞧着他清俊如玉的面容,张扬恣意的笑容,和那一身‘老子天下第一有种来战’的气势,莫名想起前世听李成弼提起顾砚山时的事。 “白府一门六百七十二条人命,包括主子下人,全都死于顾廷骁之手!你说这人是不是因为先前被未婚妻毁了容貌,心思扭曲了?这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怎可封王?!皇上一是太年轻,二……怕也是因为成长经历太过曲折,心思也跟着有些……” 李成弼看不上顾砚山,觉得他满手血腥,心中没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慈悲,不堪大用。 可偏偏他觉得不堪大用的顾砚山,数次在边关立功,将边境几个大国打的哀声遍地,节节败退,俯首称臣。比起战神王萧谦和(战神王,名长恭,字谦和),顾砚山的功绩更盛! 功高盖主,是大忌! 皇帝龙心大悦,亲笔御封镇北王府,赐顾砚山免死金牌,一堵悠悠众口。 却仍免不了被一些有心作恶的文武官员拿来说事。 比如,文官之首李成弼,一手捧杀使唤的炉火纯青,底下那些人有样学样,将顾砚山捧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若非当时的皇帝对顾砚山信任有加,十块免死金牌都不够顾砚山用的。 为顾砚山好的官员则隔几日就上书一次,今儿个这个说顾砚山一拳将他家的门砸破了,行为粗暴不堪为官;明儿个那个说顾砚山去他家喝酒偷了他老丈人珍藏四十年的女儿红,行如此小偷行径哪里像夏启的王爷,请皇上从重发落;大后儿个又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大殿上嗷嗷大哭,说顾砚山去他家中故意勾引他闺女,害的他闺女十天半月天天念叨着他,行为如此不检点,怎配为王啊! 皇帝头疼的问那官员是不是想让顾砚山娶了他闺女负责,那人哭的更大声。 周遭与顾砚山对立的文武官员,见鸡蛋裂了缝,纷纷上书,请求严惩顾砚山,撤了他的王府,削了他的官位,最好将他扁为废人,永不再用! 皇帝扫了眼漠不关心的顾砚山,手扶着龙椅扶手,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些人。 “诸位都替朕想好怎么处置镇北王了?可曾想过边境再起战事,你们谁能像他这般领兵打仗?将那些鞑虏蛮子打的哭爹喊娘,俯首称臣?” 叫嚣的正响的诸人纷纷闭了嘴。 嚎啕大哭的官员挑着时辰出了声,“皇上,我姑娘前几日才过完六岁生辰,顾砚山送了她一套袖珍弩箭,她现在天天扒在门口等顾砚山去看她!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皇帝一头黑线。 一众大臣怔了片刻,随即恨恨的瞪着那人。 不过是送了一套弩箭,你犯得着用勾引二字吗?害的他们以为顾砚山这次担上调戏官员之女的罪名,再加上先前的劣迹斑斑,铁定玩完了,没想到…… 玩完的是他们! 结果是,告状的老臣被皇帝罚了半年的俸禄,进言劝谏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罚了一年的俸禄,且让他们亲自送去镇北王府,顾砚山一点事没有。 自那次后,再没人说顾砚山的不是。 当然,这个没人不包括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李成弼。 若不是李成弼作死,惹恼了顾砚山身边的谋士,查到了她被囚禁,怕是以她和她身边那些人,再过两个八年都未必搬的倒李成弼。 “苏三?” 见苏木槿盯着自己似在看他又似在看别人,顾砚山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苏木槿回神,看着他,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侯府那边的反对意见你搞定,需要我配合什么你提前跟我打招呼;相应的,我这边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 “有求必应!” 顾砚山清透的眸底掠过一道亮光,一闪即逝。 快的苏木槿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狐疑的看着他。 “听老掌柜说你要寻住处?” 顾砚山眨着一双无辜的清亮眸子,“我名下有一套三进的宅子,面积不大,后面有一个小花园,给你住正合适。” 说完,似乎是怕苏木槿不要,又笑眯眯的补充一句,“算在聘礼里面。” 苏木槿,“……” 皮一下你很开心是不是。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 顾砚山跟着起身,“现在就搬过去吗?我带着钥匙,今天坐马车过来的,你有多少行李,我帮你搬……” 所以,他早就算准了她会答应是吗? 苏木槿瞪过去一眼,“现在不去,你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跟我说!说完再去。” 顾砚山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母亲中蛊毒的事……” 苏木槿的脸色变了变,听到母亲这个词,只觉胸腔的空气少的她透不过气,她攥着椅把手微微用力,指尖因用力泛着苍白色。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点头,回房间取了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到顾砚山跟前,“这是我临回来时问纳兰三爷要的所有给……我母亲看过病的大夫开的药方,无一例外全是当中毒处理的,母亲本身没有毒素,吃了那些药,反而滋生出不少毒素,渐渐毁了身子……那蛊虫以心头血为食物,它所诞下的小蛊虫则以那些毒素为养分,在我母亲体内……” 苏木槿略停顿了一下,抬眸看着顾砚山,眼神中有几分害怕,“给母亲种下蛊的那人是不是就在母亲身边,极有可能还是母亲很亲近的人……” 顾砚山肃了脸色,抬手轻轻揉了揉苏木槿的发顶,“纳兰家将你母亲中蛊毒的事瞒的很严,我也是从纳兰大房听到的一些风声,即刻传了消息给你,谁知道……消息还是错误的。” “你猜的没错,给你母亲种蛊的人是你母亲身边极其亲近的人,而且……她应该也知道你身在金水镇,我怀疑你先前在李家遇到的事也跟她有关。另外,还有一个人你需要注意一下,纳兰二房的长女纳兰明珠,我的人曾查出,纳兰明珠也心仪你的父亲,只是她是庶女身份不够,又加上你母亲与你父亲青梅竹马情义深厚,你父亲选了你母亲,她……曾提出收养你,把你记在她的名下,被你母亲拒绝,后来你几次遇险,虽都是皇家的手笔,但都与她脱不开干系。所以,你母亲才会忍痛用釜底抽薪之法让身边得力的丫鬟将你远远送走……” “纳兰明珠吗?” 苏木槿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见过的那个有着一双吊梢眼的妇人,缓缓点头,“姥姥曾说过,我娘是母亲身边的二等丫鬟,当时,母亲派出了身边的三个得力大丫鬟去往东西北,我娘则是以我爹的腿脚为由赎身出了纳兰家,带上刚出生没多久的我回了金水镇。” 顾砚山颔首,“你娘与你母亲几乎同时生产,她当年带走了你,留下了她的女儿,就是你在帝师府见过的那个纳兰书琪。” 苏木槿嗯了一声,早在她看到纳兰书琪那张与苏海棠像极了七分的五官轮廓时,就猜出来了。 苏家二房,大哥与小弟的眉眼跟爹相似,苏海棠的五官与娘六份相像,小妹则是嘴巴像娘,鼻子像爹,只有她,没有一个地方像爹娘的。 前世,这些事没有发生,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不是苏家的孩子,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为她都牺牲了什么!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缓声道,“纳兰书琪为人傲慢,脾气古怪,让我不解的还有一点,她似乎不想让我为母亲看病。第一次见面就以我年纪小为由要赶我走,还不只一次……” 苏木槿抬头看顾砚山。 顾砚山朝她一笑,干净明亮的五官因这个笑容更显绝伦,“纳兰书琪确实有问题。六岁前性子极好,六岁那年被人掳走,纳兰二房倾尽全力,依然没找到人,反而是……纳兰明珠去郊外庄子时偶然救了她,纳兰书琪对纳兰明珠的话言听必从,你知道的纳兰明珠外表温柔贤惠,实则恨极了你母亲得了你父亲全部的宠爱,所以……你应该能想象她会把纳兰书琪教成什么样子。” 苏木槿了然的点头。 她也觉得,母亲那样的性情,纳兰三爷与纳兰二老爷与纳兰二夫人的为人,断不会教养出那般心性的纳兰书琪。 “更有意思的是……”顾砚山挑了挑眉,看着苏木槿道,“你绝对想不到纳兰书琪是被何人掳走。” “纳兰明珠。”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 顾砚山讶然的挑眉。 “你母亲体内的蛊毒与纳兰书琪也有关系。” 苏木槿攥着太师椅扶把的手又紧了紧,“纳兰家不欠她!” 顾砚山笑看她,“纳兰书琪可不这么认为。” 苏木槿抿了抿唇,眉头深锁。 顾砚山轻叹一声,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发顶,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揉了一会儿,“不用担心,纳兰书琪跟纳兰明珠身边都有我们的人,她们有什么动静我们这边第一时间会知晓的。” 苏木槿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什么,院子里突然响起安泠月与旁人的争执声。 “纳兰小姐,我家姑娘在屋内会客,不方便见你,还请你……”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安泠月的话。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小姐的路?别以为你家姑娘救了我娘亲,我就会呈你们的情!滚开!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家姑娘的,我是找我顾哥哥的!你最好祈祷你家姑娘没勾引我家顾哥哥,若让我知道她勾引我家顾哥哥,我让她……” 苏木槿神色一凛,劈手打落顾砚山不规矩的手,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顾哥哥?顾砚山,泠月姐姐挨的这一巴掌,我可不会让她白白受了。” 顾砚山眉头紧蹙,“纳兰书琪?她怎么来了!我……” 苏木槿不听他废话,转身快步出了正屋。 院子里,安泠月正挡在纳兰书琪身前,不管纳兰书琪如何挑衅,她分毫未动,一侧的脸颊上鼓起几道手指印,红肿的瘆人,可见出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纳兰书琪身后跟着脸色苍白浑身冰冷的流云,顾砚山压低声音与苏木槿道,“看到那个丫鬟没,是你父亲在知道你母亲怀有身孕后特意寻来的有练武天赋的孤儿,是……给你准备的!” 苏木槿的身子一僵,只一瞬,脚步飞快的走到安泠月身边。 “泠月姐姐。” “姑娘。”安泠月上前一步,将苏木槿护到身后,防备的看着纳兰书琪身边的流云,“她那个丫鬟武功极深,我看不出深浅。” 苏木槿安抚的拍了拍安泠月挡在身前的手,“不怕,武功咱们比不过她,奇门遁甲她未必能胜过我们。” 安泠月抿了抿唇,眼底漾开一抹笑意,点了点头,“是,她们若敢以武力欺负姑娘,我绝不会手软!” “顾哥哥!” 纳兰书琪一脸欣喜,神情瞬间温柔如水,一双黑眸更似裹着亮光,似鸟投林,如鲸向海般朝顾砚山扑了过去。 顾砚山脸色一沉,眉头紧蹙,眼底掠过不耐之色,身形稍动,在纳兰书琪扑过来之前移到一旁。 纳兰书琪毫无悬念的扑了个空,尖叫着朝地上栽去。 “流云!” 流云身影晃动,在纳兰书琪的脸几乎擦上地面时揪住她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是的,将人提了起来。 纳兰书琪站稳后,先上上下下的把自己的脸摸了个遍,确定没有一点擦伤后,翻手一巴掌扇到了流云脸上,“没看到我栽倒了吗?不叫你一声你是不是任由我摔到地上破相毁容了也不管不顾?!” “奴婢不敢。”流云脸色白的吓人,额头更因适才的大动作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似在支撑着自己的精神。 纳兰书琪冷哼一声,“不敢?我看你敢的很!若不是我娘死活不给我换人,我早把你……哼!” 话说到一半,看到不远处的顾砚山,纳兰书琪突然响起今天来的目的,立时住了口,哼了一声,瞪着她,“还不让开,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流云沉默的退到一旁。 纳兰书琪脸上重新绽放笑容,娇嗔的撅着嘴,“顾哥哥,你刚才为什么躲开?害我差一点就破相毁容了……你真是太不懂的怜香惜玉了,难怪白姐姐会不同意跟你的亲事……” 听她提及白玲珑,顾砚山的神情攸然一冷,“男女授受不亲,纳兰小姐太过亲近与名声不好,还望自重。” 纳兰书琪一愣,脸色跟着顾砚山一变,瞪向苏木槿,“那她呢?你跟她孤男寡女在屋里呆了那么久,难道……是不是这小贱人勾引你的?我就知道,什么神医,不过是想趁机上位的贱人!” “贱人说谁?”苏木槿突然开口。 纳兰书琪快速接话,“贱人说你!” 话落,立刻反应过来着了苏木槿的道,恼羞成怒的喝道,“小贱人,你敢骂我?” “我姐姐脸上这一巴掌是你让人打的?” 苏木槿没搭理她的脑残话,声音清冷的问道。 纳兰书琪嗤笑一声,“是我让人打的又如何?你还想打回来不成?” 苏木槿睨她一眼,笑了笑,“正有此意。” 意字声音甫落,手已高高扬起,一个漏风大巴掌扇了过去。 “啪!” “啊!” 纳兰书琪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你敢打我?” 苏木槿收回手,吹吹被打痛的掌心,看着纳兰书琪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几道手指印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你所见,我敢打你!” ------题外话------ 今天没停电,啊哈哈哈哈~ 我去给宝宝们写免费番外去。 看到评论区的宝宝说更新的事了,实在抱歉,小栖家在小城市,每年夏天到最热的时候都会这么停电,当然停电不是我不更新的借口,也不是我更新占章的借口,小栖以后尽量当天写次日的更新,提前把更新写出来免得影响宝宝们看书的心情。 造成大家的困扰,小栖很抱歉。 不如我们红包广场走一波,宝宝们来试试手气,看完更新就可以去抢红包啦,么么哒~ 正文 196 不是亲生的吧 站在纳兰书琪身后的流云身形一动,想要上前阻拦,顾砚山斜眼扫到,脚步不经意的往她的方向移了一步,恰好挡住前路。 流云再变换路线去救纳兰书琪时,苏木槿的巴掌已经重重的打在了纳兰书琪的脸上。 纳兰书琪摸着脸上肿起的手指印,两只眼睛瞪的铜铃大小,“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流云,你是死了吗?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教训她!” 流云斜了顾砚山一眼,伸手推出一掌,顾砚山的身子一晃,避开掌风,流云冲到前面,就要对苏木槿动手。 纳兰书琪眼中闪过疯狂,“把她的脸给我打烂!打烂!” 顾砚山脸色一沉,眸光似利刃一样射向纳兰书琪。 流云轻轻的应了一声,身形快如闪电掠向苏木槿。 “姑娘!” 安泠月一声惊呼,就要冲过去帮忙,被顾砚山伸手拦住,安泠月一脸冷意,劈手打向顾砚山,顾砚山抬手点住她的穴道,安泠月动弹不得,眼神恨不得杀了顾砚山。 顾砚山轻叹一声,“好好瞧着你家姑娘的身手,她不需要你帮忙,你过去反而需要她保护。” 白夫人从宫中借来的那些死士都奈何不得那丫头,曲曲一个流云,又算得了什么。 苏木槿皱眉瞪了顾砚山一眼,在流云攻到身前的刹那,脚下七影迷踪步连踏,整个人如影子一般,飘忽不定却又准确无误的躲避开流云的一连串攻击。 流云见她踏出的七影迷踪步,眼神动了动,攻击的速度虽然没有减慢,招式却从先前的狠辣变得温和只想钳制住她。 纳兰书琪似乎看出了流云的手下留情,一脸怨毒的瞪着流云,“流云,我让你打烂她的脸!你在做什么?跟她玩老鹰捉小鸡吗?还不赶紧动手?!” 苏木槿斜了纳兰书琪一眼,心底蓦然涌起一股子愤怒,她父亲留给她的人,竟然被她这般滥用!简直亵渎她父亲的在天之灵! 纳兰书琪,不配用她父亲留给她的人! 流云,她不会留给纳兰书琪,她也休想再从她母亲那里再要到她父亲留下的人! 想到这里,苏木槿眸光一闪,脚下步子一错,避开流云的再一次攻击,身形极快的绕到了流云的身后,身子一闪,在她身上点了几下。 流云的脚步一滞,身子一软,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停下,转回头睁着大眼睛看着苏木槿,声音沙哑道,“你封了我的内力?” 苏木槿在流云身前停下,听到她的问话,往纳兰书琪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是封你的内力,是废了你的内力……和武功。” 流云的眸底动了动,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轻轻蹙起了眉,不解的看着苏木槿。 “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说。”看着纳兰书琪一副要撕吃了她和流云的模样,苏木槿密音传话给流云,“你想知道的下次见面我都会告诉你,前提是,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说。” 流云看着她,精致的五官恢复素日清冷的面孔,眉梢眼角清冷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用力的看着苏木槿,看着苏木槿那双有种说不出熟悉的眼睛。 在纳兰书琪走过来开火之前,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好。” 苏木槿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疾走过来的纳兰书琪。 谁知,纳兰书琪没去找苏木槿的麻烦,反而一巴掌打到了流云脸上,“你这个废物!平日不是说你多厉害多厉害吗?怎么一个山野里跑出来的村姑你都对付不了?!” 流云垂着头,一声不吭。 苏木槿一怔,想阻拦的手伸出去又猛的缩了回来。 “纳兰小姐,这是我文家的地盘,你要教训你的人请回你们帝师府!”苏木槿攥着拳头冷声道,“你若还在此闹事,那我就去一趟帝师府,问一问纳兰三爷,你们帝师府就是这么对待救治纳兰二小姐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就你?” 纳兰书琪被转移了注意力,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苏木槿,“不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被你蒙对了吗,你还当真是你救了我娘?” “我是瞎猫,谁是死耗子?纳兰二小姐年轻时才色双绝,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懂感恩、满嘴喷粪、没气质没度量、心思狭隘的女儿?该不会……” 苏木槿学着纳兰书琪的模样上下打量完她,将没有说完的话接下去,“……不是亲生的吧?” 纳兰书琪的瞳孔猛的一缩,眼中掠过一抹慌乱之色,虽瞬息即逝,“姓文的小贱人,你胡说什么?你才不是亲生的,我当然是我娘亲生的!” 苏木槿看着她点头,“对啊,我真不是我娘亲生,同理,你也不是你娘亲生的喽!” 纳兰书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神情一时有些愣怔,待反应过来,怒瞪着苏木槿,“油嘴滑舌,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也没有人知道?” 苏木槿扫了眼抱胸看好戏的顾砚山,磨了磨牙,看着气的几乎要冒烟儿的纳兰书琪,笑了笑,“你确定你先杀得了我再说。” 纳兰书琪顺着苏木槿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顾砚山,整个人突然僵住。 完了,她把顾哥哥还在这的事忘了。 那她刚才那些窘状不是全被顾哥哥看去了吗? 纳兰书琪有些发懵。 “顾哥哥……” “纳兰书琪,你说你要杀了我的救命恩人?”顾砚山身形未动,一双眸子微眯着斜看纳兰书琪,唇角明明勾着一抹笑,却让人听着遍体生寒。 纳兰书琪语塞,“顾哥哥,我、我……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有想要杀她。你看她把我的脸都打肿了,我现在一定可丑可丑了……” “流云,还不带你们家小姐离开?”顾砚山扫了眼站的笔直的流云。 流云抬头看了苏木槿一眼,又看了顾砚山一眼,末了,视线落在纳兰书琪身上,没吭声。 顾砚山,“……” “顾哥哥,我是来找你的!”纳兰书琪撅着嘴,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张请柬,递到顾砚山眼前,“你看,我姨母要把花宴,让我请你……和小贱……文姑娘一起去,姨母说要当面感谢你们救了我娘。顾哥哥,你会去吧?” 看到顾砚山似笑非笑的眼神,纳兰书琪不情愿的把小贱人换成了文姑娘。 “花宴?”顾砚山看了眼苏木槿,苏木槿眼神闪了闪,朝顾砚山轻轻点头。 顾砚山伸手接过,“好,若那日我无事便去凑个热闹,若有事会着人前去知会一声。” 纳兰书琪兴奋的连连点头,“我等顾哥哥……” “纳兰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瞧见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神情,顾砚山咳了咳,“我去不去花宴都与你无关,镇北侯府不可能也绝不会与帝师府联姻,纳兰小姐以后还请多自重!” “我不管!我喜欢顾哥哥,先前我让了白姐姐,是因为白姐姐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我比不过她,如今白姐姐不嫁你,那全京都能配得上顾哥哥身份的人就是我了!”纳兰书琪扬了扬下巴,俏丽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顾砚山的眸子冷了冷,“那我也重申一遍,我顾砚山不会娶你纳兰书琪!” 说完,不顾纳兰书琪委屈的小眼神,抬手指着院门的方向,好看的薄唇吐出一个煞风景的词,“滚!” 纳兰书琪怔怔的看着顾砚山,似是不能理解前一刻还好好说话的顾哥哥为什么一息之间就变成了这样,“顾哥哥……” “来人,将她丢出去,以后凡我三尺之内,禁止她出没!纳兰书琪,你是要我的人将你丢出去还是自己走出去?” 纳兰书琪受伤的瞪着顾砚山,一脸‘你怎么是这样的顾哥哥’的神情。 顾砚山后退一步,朝旁边挥了挥手,院子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两个黑衣人,就要动手拎纳兰书琪,被流云挡住。 黑衣人与流云动起手来,纳兰书琪还是瞪着顾砚山想听解释。 那边,两个黑衣人均出一个与流云对打,另外一个揪起纳兰书琪的后衣领提着从院子里飞了出去,片刻后,院子外响起一道惨叫,“混蛋!我是帝师府二房纳兰明月的女儿,你们敢这么对我……” 见纳兰书琪被丢了出去,顾砚山朝黑衣人挥了挥手,看向脸色苍白脚步都有些虚软的流云,轻声道,“萧王爷留下你,不是让你给这种人当打手的。” 话落,转身回了正屋。 苏木槿朝流云点了点头,就要喊安泠月进屋帮她敷脸,却发现安泠月被人点住了穴道,不由蹙眉瞪了顾砚山的背影一眼,抬手帮安泠月解了穴,“泠月姐姐。” “姑娘,你没事太好了。” 苏木槿笑了笑,挽着安泠月的胳膊往屋里走,走到一半,举起右手朝流云挥了挥。 院子外,适时响起纳兰书琪的叫骂声,“流云,你死里面了?还不赶紧出来伺候本小姐!” 流云目送苏木槿进了屋,才慢吞吞的转身离去。 等她扶着纳兰书琪上了马车,纳兰书琪劈头盖脸一通骂后要将她撵下马车时,才发现她晕厥了。 纳兰书琪这才有了几分慌张。 流云虽是爹娘的人,但她会功夫寡言少语,自己说东她从不往西,她用着顺手极了,若是被娘和舅舅知道流云伤成这样,她还因为赌气死活要流云跟着出来,娘和舅舅非骂死她不可。 特别是娘亲! “赶紧赶车回府!” 说完,纳兰书琪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悄悄的,从后门进。” 车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应了声是,架着马车绕过帝师府的正门,到了巷子深处的后门。 叫了两个下人把流云拖回了房间,纳兰书琪不敢停顿立刻派人去请府中的大夫。 大夫一摸流云的脉,就皱起了眉头,待两只手腕都号过脉后,朝纳兰书琪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说话!” 纳兰书琪急的瞪着大夫。 大夫似被吓了一条,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才开口,“流云姑娘伤势严重,先前那二十板子打出的伤全部炸裂了,这次……好像还多了内伤。老夫开几副药出来,给流云姑娘服用,只是……” “只是什么?说!”纳兰书琪没好气的瞪着大夫,话就不能能一次说完吗?一次卡一句,是想干什么! 大夫忙拱手应是,“……只是流云姑娘以后怕是不能再动武了。” 纳兰书琪一怔,“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纳兰书琪,你怎么这么笨?老大夫是说流云以后都不能帮你打架了,不能充当你的打手了!” 房门口,出现一喜紫色衣裙的少女,耳中明月珰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摇曳生辉。 纳兰书琪嫉妒的看了眼少女耳中的明月珰,哼了一声,“纳兰玉娆,你来干什么?” 纳兰玉娆拎起帕子掩在唇边,轻笑,“当然是看你笑话了!” 正文 197 顾砚山的小心思 不如像纳兰玉娆说的,再问娘要一个人。 她当时可是有听到,她爹留了不少人给她用的。 “……就是不知道你娘给不给你?我记得你去年就嫌流云跟个冰块一样杵在那难受,想让你娘换个人给你,你娘好像是没答应吧?啊……” 纳兰玉娆掩着帕子,笑的花枝乱颤,震的鬓间的流苏钗子前后摆动,像极了她的主子此刻的前合后仰。 “纳兰玉娆!” 纳兰书琪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是来找茬的吧?” 纳兰玉娆啧啧两声,摇摇头,“纳兰书琪,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纳兰书琪气的胸口起伏,“流云,给我教训……”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在纳兰玉娆越发夸张的笑声中反应过来,流云躺在床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哎呦,纳兰书琪,你可真是要笑死我了。”纳兰玉娆捏着帕子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纳兰书琪眼前晃了晃,“你还知道这是几吗?” “你什么意思?” 纳兰玉娆脸色一沉,嗤笑一声,“真是个棒槌!除了你娘是纳兰明月,纳兰书琪,你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跟你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唇舌!白芍,我们走。” 她冷眼斜了纳兰书琪一眼,转身摇着宫扇走了出去,白芍紧随其后,主仆二人慢悠悠的出了院子。 “纳兰玉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不许走!” 纳兰书琪追出院子,纳兰玉娆扭头妖娆一笑,“四妹妹若不明白,可以去问问明月姑姑,她定然会为你解惑的……” “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你拿我娘压我,我就怕了你,我告诉你……” “纳兰书琪!” 一道低沉泛着冷意的男人声音从纳兰书琪背后传出,“口吐污言秽语,谁教你的!” 纳兰书琪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待看到来路一脸冰霜的男人时,身子抖了抖,“舅舅。” 纳兰玉娆福身,“三叔。” 纳兰三爷扫了纳兰玉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纳兰书琪委屈的开口,“舅舅,是纳兰玉娆先骂我的……” 纳兰三爷看着纳兰书琪,心中满是厌恶,大手一挥,“行了,不管她有没有骂你,口出脏话就是你的错,你现在给我立刻回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从今日起不得踏出院子一步!这次再有人阳奉阴违放她出来,都给我滚出纳兰二房!” 纳兰书琪不甘心的辩驳,“舅舅,明明是纳兰玉娆的错,你为什么只罚我一个!” “纳兰书琪,纳兰玉娆是你的姐姐,你口口声声喊她的名字,还不知错?!”纳兰三爷的脸色冷若冰霜,纳兰书琪脖子一缩,恨恨的瞪了纳兰玉娆一眼,跺跺脚跑回了院子。 她还要去姨母开的花宴,还要去跟表姐约好的青云寺,就去,就去! 舅舅不让去,她不会偷着去吗! 哼。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在姨母面前告你一状,小人! 纳兰玉娆姿态优雅的微微屈膝,“三叔,玉娆告退。” 纳兰三爷睨着她,声音冰冷道,“告诉你姨母,她若再敢插手我们正房的事,就去别院回娘家吧。” 纳兰玉娆一惊,抬起头正对上纳兰三爷冰冷的眸子,立刻垂下了视线,“是,三叔。” 主仆两人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身后如刺针芒。 白芍想回头,被纳兰玉娆死死拽住,“别回头,一直走,我们回去。” “小姐……” 白芍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 纳兰玉娆朝她一笑,“别怕,我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断没有回头的路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小姐……你小时候,三爷明明也很喜欢你的。” 纳兰玉娆苦笑,“她有自己的亲妹妹,还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外甥女,哪里还有多少心思分给我这么他本来就不喜欢的庶子的庶女?我……不过是长的有几分像姑姑小时候,所以得了他几年的庇护罢了。白芍,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提了,免得落人口舌,给咱们平添麻烦。” 白芍心神一凛,恭敬应是,头微垂扶着纳兰玉娆往回走,一双眼睛的余光却不时扫向道路两侧。 “小姐,没人。” 纳兰玉娆点了点头,“走吧,我也乏了,咱们回去歇着去。” “我去厨房给小姐要一碗奶酪……” “算了,要也不会有,别去白白受他们冷眼。”纳兰玉娆拉住白芍。 “小姐……”白芍的眼圈微微红了红。 纳兰玉娆却笑着看她,“傻丫头,哭什么?我们决定不了出身,却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未来的命运!” 白芍重重点头,“嗯,小姐是行就一定行。” 纳兰玉娆笑笑,主仆两个有说有笑的往处在府内偏僻角落里的院子走去。 主仆二人离开后不久,从一棵大树下走出一个小丫鬟,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掂起裙摆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 顾砚山的三进院子并不像顾砚山说的很小,三进每一进都有左右两个跨院,在顾砚山口中的小花园则有前面两进院子那么大。 苏木槿看着‘小花园’花团锦簇的模样,面无表情。 “怎么样?喜欢吧?比起芳华园的百花院怎么样?”顾砚山一脸准备接受表扬的神情,还眨了眨黑曜石般晶亮的眸子。 苏木槿,“……” 安泠月在一旁抽了抽嘴角。 云笙与云起对视一眼,有些不忍直视自家世子爷这副德……尊荣。 从小花园去到顾砚山给苏木槿准备的跨院,一进院子,苏木槿的脑门儿就抽了抽,扭头看顾砚山,“这是谁让这么装的?不会是……” 顾砚山挑了挑眉,“我看着装的,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惊喜没有,意外满满! 这满院子粉嫩嫩的是个什么鬼! 水缸是粉色的还能接受,谁能告诉她,那棵粉嘟嘟的树是咋回事儿?有粉色的树吗? 还有挂在廊下的那些粉色的纱帘,粉色的石桌粉色的石凳…… 苏木槿伸手,扶了扶额,顾砚山这是什么审美?! 当她是哈喽凯蒂吗? 苏木槿闭了闭眼,无语的看着顾砚山,“我不喜欢粉色,我喜欢蓝色,海水一样宁静的颜色,让人一眼看到就能心里安安静静的。” 顾砚山一愣,回头看云笙与云起。 云笙与云起将头垂的低低的,好像地上有什么倾城的美人儿,让他们看的目不转睛。 安泠月抿着唇,只想笑。 顾砚山呵呵干笑两声,“换,我让他们立刻就换……” “不用了,旁边那个院子没有人住吧?我和泠月姐姐住那边就好。” 苏木槿率先朝对面的跨院走去,安泠月看了顾砚山一眼,眸底带着笑意跟上了苏木槿。 顾砚山抬手在云笙与云起头上一人敲了一下,“是谁说的女孩儿都喜欢粉色的?回去给我自罚五军棍去!” “是,世子爷。” 两人蔫蔫儿的应下。 对面的院子虽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看上去却格外干净清爽,不大的院子,格局紧凑却不显拥挤,苏木槿笑了笑,“泠月姐姐,咱们就住这里如何?” “都听姑娘的。”安泠月笑着点头。 从圆形拱门走进来的顾砚山听到二人的对话,笑道,“这里也好,我让人再把院子打扫一下,你们明日就能搬进来了。对了……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件事,云笙……” “来了,世子爷。” 云笙飞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顾砚山。 顾砚山转手递给苏木槿,“这上面记的都是此次参加纳兰明珠赏花会的名单,你看一下,这个周家,是周老丞相家,周家嫡次女是宫中周贵妃,生养了四皇子楚元城,周老丞相为人圆滑,在朝四十二年,深受先皇和当今皇上宠信;这个齐家,是定国侯齐家,宫中的齐贤妃是定国侯长女,二皇子楚元烈就是齐贤妃所出,齐家自萧王爷过世后接下了萧家军,在军中势力雄厚;这个杨家是四皇子外祖母的娘家,也是功勋赫赫的候公之家,纳兰明珠嫁的便是杨家的庶长子,因占了一个长字,加上纳兰明珠与杨家庶长子极会做人,如今的侯爷对这对哥哥嫂子也极为尊重。白家你是知道的,接下来这个……” 顾砚山点着纸上最后一行字,道,“帝师府,能与这些候公之家并列在这里,说明他的不普通!苏三,你们萧家也曾是与帝师府一样与这些候公之家旗鼓相当的存在!” 苏木槿的眸底闪过什么,垂放在两侧的手攥成了拳,面上却一丝情绪波动动没表现出来。 “纳兰明珠邀请你参加赏花会定没安什么好心,我到时在外院,能帮到你的地方很少,你……和安姑娘要多小心行事。” 顾砚山蹙着眉,有些担心的看着苏木槿。 “你是怕我一个庄户出身的大夫,在那些人面前会无立足之地?”苏木槿笑笑,看着顾砚山,“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象到了我可能会遇到的事,我母亲的蛊毒与纳兰书琪有关,纳兰明珠更不可能脱得开关系,他们敢对我母亲动手,我早想会一会她,这次赏花宴会正是好机会。你不必担心,我知道怎么做。” 顾砚山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苏木槿的头。 苏木槿眉头一蹙,想要躲开他的触摸,被他下一句话惊住,“等赏花宴会结束,我就与父亲说我们的亲事,早点定下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苏木槿怔了怔,旋即点头,然后皱眉,为什么听着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这两个词有点别扭? 见苏木槿点头,顾砚山眸底掠过一道光芒。 云笙与云起惊的猛抬起头看顾砚山。 顾砚山冷嗖嗖的斜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刻垂下了头,却偷摸着交汇了一下余光。 云笙,“看吧看吧,我就说世子爷跟苏家三姑娘眉来眼去的不对劲儿,果然,世子爷还是喜欢上人家了,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人姑娘娶回家!” 云起:“苏三姑娘才十三岁吧?还没有及笄吧?这会儿能嫁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侯爷和侯爷夫人会同意让一个庄户人家的女子进府吗?” 镇北侯府可是连个小妾都是县太爷的女儿。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感觉镇北侯府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而他们就处在暴风雨的最前端。 安泠月瞪大了眼睛瞪着苏木槿与顾砚山,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来看个房子,自家姑娘就要嫁给镇北侯府的世子爷了? 是正妻吗? 明媒正娶吗? 八抬大轿迎进门吗? 给上宗碟吗? 最关键的是,世子爷,你爹娘会答应吗? 苏木槿看着安泠月骇然的表情笑了笑,“泠月姐姐,这件事我回头慢慢跟你解释。” 安泠月点点头。 …… “姑娘的意思是……金水镇的苏家伯父伯母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亲生的父母是……”安泠月瞪着圆溜溜的大黑眼珠,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木槿。 被夏启人敬仰成战神的萧王爷是她家姑娘的亲生父亲;被她娘整日念叨在嘴里应该受万千妇人尊重的纳兰二小姐是她家姑娘的亲生母亲…… 乖乖个隆滴咚。 她是给他们安家找了一个多了不起的主子! 苏木槿简单的将自己的出生与父母亲与爹娘之间的渊源挑拣着说给安泠月听了,看着安泠月惊讶的无以复加的神情,神情沮丧道,“我此次来就是为了救我母亲,查清背后的真相,顺便搅乱一下这池肮脏的水!泠月姐姐,我是一个背负这么多负担的人,你还愿意与我义结金兰吗?” “愿意,当然愿意!” 安泠月一怔,看着苏木槿的神情,以为她担心自己听到她的故事后会嫌弃她一身麻烦,忙不迭点头,“我早认定了姑娘,怎么会不愿意……”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去找香炉和香,我们今儿个就磕头拜天地义结金兰!”苏木槿一扫脸上的沮丧,笑眯眯的转身去找香炉。 安泠月,“……” 她是不是被姑娘使苦肉计了? 看着兴冲冲抱着香炉进来的苏木槿,安泠月张了张口却没敢说出让苏木槿打消念头的话,只好跟着一起磕头拜 天地。 不管了! 反正拜不拜金兰,她心底都认定了姑娘! …… 纳兰明珠的花宴会三日后在杨府举办。 男客在前院,由纳兰明珠的丈夫,杨家的庶长子杨乘善和他们夫妻的独生儿子杨嗣仲一起接代。 女客在内院,由纳兰明珠带着自己的女儿杨玉琳负责招待前来的诸位夫人和各家的千金小姐。 苏木槿带着安泠月到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纳兰书琪一身绛红色衣裙站在杨玉琳身边,两人模样亲昵,杨玉琳人缘极好,来往的小姐见到她都满脸笑容,跟她亲热不够。 苏木槿与安泠月从马车上下来,有婆子笑着迎上来,安泠月递了帖子过去,那婆子脸色微微一变,说了声稍后去禀告了杨玉琳,杨玉琳笑着迎过来,“文姑娘吗?” 说着,微微屈膝见礼。 苏木槿侧身避开,还了一礼。 杨玉琳眸底飞逝过一抹讶然之色,笑着对苏木槿道,“听表妹说文姑娘治好了姨母的病,我与母亲真是感激不已,一直想寻个机会当面谢一谢姑娘,今日可巧有这么个机会了。文姑娘一会儿可别客气,到了我们宁远侯府,就是自家人……” 苏木槿笑着道谢。 “姓文的,认清楚自己的身份,镇北侯府不是你能肖想的!”纳兰书琪在一旁低声威胁。 苏木槿仿若未听到她说的话,与杨玉琳说完话,带着安泠月径直进了府。 纳兰书琪气的跺脚,杨玉琳怔了片刻才回神,眸底闪了闪,随手招了个让人跟在苏木槿身边伺候着。 “表姐,你还找人伺候她!我让她来就是想看她出丑的!一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小村姑竟然敢跟我堂堂帝师府的千金小姐抢人,我今天非让她出丑出的不敢出去见人!”纳兰书琪咬着牙恨恨道。 杨玉琳蹙了蹙眉,眉间掠过一抹厌恶,旋即柔声一笑,轻声道,“琪妹妹,文姑娘救了我姨母你的娘亲,你这样对姨母的救命恩人可是会落人口舌的,被姨母和舅舅知道,可不会轻饶了你。” “哼!我就是什么都不做,舅舅也不会喜欢我,至于我娘……她眼里看的根本就不是我!”纳兰书琪愤愤道。 杨玉琳轻叹一声,无奈道,“你这人,我只说了一句,你着什么急?这般胡说八道的!可仔细些别被人听见,不然你还不定怎么吃亏。” 纳兰书琪撅着嘴,拉着杨玉琳的袖子晃了晃,“这世上只有姨母和表姐对我好,我在表姐跟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玉琳嗔瞪她一眼,“好好好,你最大!你这哪是我表妹,分明就是我亲妹妹,吃定我和娘亲了的!” 纳兰书琪得意的展颜一笑。 杨玉琳点点她的额头,“今儿个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许去找文姑娘的麻烦!不管什么时候要时刻记着,文姑娘是你娘我姨母的救命恩人,我们要以礼相待,万不可失了我们侯门世家闺阁女子该有的分寸!知道吗?” 纳兰书琪嘟嘴,在杨玉琳的注目下,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杨玉琳朝纳兰书琪身边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点头,瞅到一个空档,跟纳兰书琪咬耳朵,“小姐,杨小姐不让您亲自动手,咱们可以找别人啊……” 纳兰书琪眼睛一亮,“借刀杀人!” 丫鬟功成身退。 纳兰书琪则避开杨玉琳去寻人,足有两刻钟才回来。 杨玉琳只作不知。 …… 一大群千金小姐凑做一堆,挤在一个亭子里赏花作诗,凉亭外围着满当当更大一群伺候的丫鬟婆子。 苏木槿远远瞧了一眼,拉着安泠月寻了一个僻静处坐下,等正主出现。 “姑娘,杨家这个池塘和凉亭是按照阴阳八卦摆的,可吸食天地精气,可惜……凉亭上有一物挡住了阵眼,这个八卦阵废了。” 安泠月惊讶的出声,小动作的指给苏木槿瞧。 安泠月口中挡住阵眼吸食精气的物体不过是凉亭顶部那颗婴儿头颅大小的夜明珠。 “应该换成什么?” 苏木槿略思忖片刻,抬眸问安泠月。 安泠月笑笑,清澈的眸底满是笑意,“其实很简单,随意一颗石子即刻。” 苏木槿一愣,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怕是有人觉得石子不够彰显侯府的财气和运道,特意挑了颗大大的夜明珠。” 两人相视轻笑起来。 “咦,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一个身着橘色半臂上衣,石榴色褶子裙,双臂挽着披帛的少女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二人。 跟在少女身后的几个少女,也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正文 198 代人受过 占坑,先不要点 “是啊,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哪家在外养病的小姐?” “没听说过……” 最先出声的少女微微嘟着嘴,模样乖巧可人,笑眯眯的走到苏木槿跟前,“姐姐好,我是周家的周十六,姐姐的眼睛生的真好,姐姐是哪家的小姐?” 那少女虽然模样娇小玲珑一脸笑意,但给安泠月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有种阴寒的感觉。 她盯着那少女,目光和身体的动作都带了几分防备。 苏木槿朝安泠月安抚一笑,朝周十六屈膝行礼,“见过周小姐,我姓文。” 简洁干脆。 周十六看了她一眼,咬着唇皱眉,“文?” 她扭头看身后那些人,“京城有姓文的人家吗?” 众贵女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没听说过京城有姓文的官员,更没听说过文家小姐。 周十六扭过头,恍然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是杨府哪房的贵人吗?” 说完,自觉失言似的又忙道,“文姐姐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喜欢姐姐,想知道姐姐是谁而已。” 周家十六小姐,身材娇小玲珑,外表柔弱可人,内里心若蛇蝎。是周家三房的庶女,六岁时亲手下药毒死自己的姨娘,后因乖巧懂事被嫡母带到身边教养,后来更记在嫡母的名下,从偏僻角落里的庶女一跃成为周家三房的嫡女,后来成了四皇子闲王楚元城的王妃。 靖王与祁王均是十七岁迎娶王妃在宫外建府,楚元城今年刚好十七,看来选妃一事很快就要发生,那么,被周十六小姐视为最强闲王妃的竞争对手齐家的八小姐今天肯定也来了。 想到前世那则传闻,苏木槿的眸子闪了闪。 “十六,你与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周家另外一个小姐看苏木槿垂首不理人的模样,唤了声周十六,“你方才不是说齐家八小姐在凉亭做的诗很好吗?我们快过去瞧瞧。” 周十六应了一声,有些不舍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苏木槿心中警铃大作,没吭声。 那些小姐都皱眉看着苏木槿,觉得这般不懂得礼数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世家女?该不会是浑水摸鱼进来的吧? 众人的眼神不善,苏木槿自然察觉了,安泠月想开口解释,被苏木槿拦住。 等一群千金小姐走远,苏木槿拉着安泠月从另一条道避开众人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姑娘,咱们也要过去?你方才不是说不喜欢吵嚷吗?”安泠月不解。 苏木槿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泠月的瞳孔微微一缩,一声惊呼被她卡在嗓子眼。 “泠月姐姐跟紧我,千万不要离了我左右。” 安泠月脸色凝重的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凉亭下,周十六几人正在凉亭上与一个青衣女子说笑,苏木槿拉着安泠月走到一个角落处,问一个婆子要了两杯茶,吃完茶就站在湖边看湖面绿意盎然的荷叶和一支一支的荷花。 “姑娘,她们什么时候会完事儿?” 苏木槿想了想,“最多半个时辰。” 毕竟,周十六来赏花宴会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赏花作诗。 事情的发生比苏木槿预估的更早,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就有人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出事了!齐家八小姐……”“是啊,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哪家在外养病的小姐?” “没听说过……” 最先出声的少女微微嘟着嘴,模样乖巧可人,笑眯眯的走到苏木槿跟前,“姐姐好,我是周家的周十六,姐姐的眼睛生的真好,姐姐是哪家的小姐?” 那少女虽然模样娇小玲珑一脸笑意,但给安泠月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有种阴寒的感觉。 她盯着那少女,目光和身体的动作都带了几分防备。 苏木槿朝安泠月安抚一笑,朝周十六屈膝行礼,“见过周小姐,我姓文。” 简洁干脆。 周十六看了她一眼,咬着唇皱眉,“文?” 她扭头看身后那些人,“京城有姓文的人家吗?” 众贵女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没听说过京城有姓文的官员,更没听说过文家小姐。 周十六扭过头,恍然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是杨府哪房的贵人吗?” 说完,自觉失言似的又忙道,“文姐姐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喜欢姐姐,想知道姐姐是谁而已。” 周家十六小姐,身材娇小玲珑,外表柔弱可人,内里心若蛇蝎。是周家三房的庶女,六岁时亲手下药毒死自己的姨娘,后因乖巧懂事被嫡母带到身边教养,后来更记在嫡母的名下,从偏僻角落里的庶女一跃成为周家三房的嫡女,后来成了四皇子闲王楚元城的王妃。 靖王与祁王均是十七岁迎娶王妃在宫外建府,楚元城今年刚好十七,看来选妃一事很快就要发生,那么,被周十六小姐视为最强闲王妃的竞争对手齐家的八小姐今天肯定也来了。 想到前世那则传闻,苏木槿的眸子闪了闪。 “十六,你与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周家另外一个小姐看苏木槿垂首不理人的模样,唤了声周十六,“你方才不是说齐家八小姐在凉亭做的诗很好吗?我们快过去瞧瞧。” 周十六应了一声,有些不舍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苏木槿心中警铃大作,没吭声。 那些小姐都皱眉看着苏木槿,觉得这般不懂得礼数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世家女?该不会是浑水摸鱼进来的吧? 众人的眼神不善,苏木槿自然察觉了,安泠月想开口解释,被苏木槿拦住。 等一群千金小姐走远,苏木槿拉着安泠月从另一条道避开众人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姑娘,咱们也要过去?你方才不是说不喜欢吵嚷吗?”安泠月不解。 苏木槿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泠月的瞳孔微微一缩,一声惊呼被她卡在嗓子眼。 “泠月姐姐跟紧我,千万不要离了我左右。” 安泠月脸色凝重的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凉亭下,周十六几人正在凉亭上与一个青衣女子说笑,苏木槿拉着安泠月走到一个角落处,问一个婆子要了两杯茶,吃完茶就站在湖边看湖面绿意盎然的荷叶和一支一支的荷花。 “姑娘,她们什么时候会完事儿?” 苏木槿想了想,“最多半个时辰。” 毕竟,周十六来赏花宴会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赏花作诗。 事情的发生比苏木槿预估的更早,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就有人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出事了!齐家八小姐……”“是啊,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哪家在外养病的小姐?” “没听说过……” 最先出声的少女微微嘟着嘴,模样乖巧可人,笑眯眯的走到苏木槿跟前,“姐姐好,我是周家的周十六,姐姐的眼睛生的真好,姐姐是哪家的小姐?” 那少女虽然模样娇小玲珑一脸笑意,但给安泠月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有种阴寒的感觉。 她盯着那少女,目光和身体的动作都带了几分防备。 苏木槿朝安泠月安抚一笑,朝周十六屈膝行礼,“见过周小姐,我姓文。” 简洁干脆。 周十六看了她一眼,咬着唇皱眉,“文?” 她扭头看身后那些人,“京城有姓文的人家吗?” 众贵女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没听说过京城有姓文的官员,更没听说过文家小姐。 周十六扭过头,恍然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是杨府哪房的贵人吗?” 说完,自觉失言似的又忙道,“文姐姐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喜欢姐姐,想知道姐姐是谁而已。” 周家十六小姐,身材娇小玲珑,外表柔弱可人,内里心若蛇蝎。是周家三房的庶女,六岁时亲手下药毒死自己的姨娘,后因乖巧懂事被嫡母带到身边教养,后来更记在嫡母的名下,从偏僻角落里的庶女一跃成为周家三房的嫡女,后来成了四皇子闲王楚元城的王妃。 靖王与祁王均是十七岁迎娶王妃在宫外建府,楚元城今年刚好十七,看来选妃一事很快就要发生,那么,被周十六小姐视为最强闲王妃的竞争对手齐家的八小姐今天肯定也来了。 想到前世那则传闻,苏木槿的眸子闪了闪。 “十六,你与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周家另外一个小姐看苏木槿垂首不理人的模样,唤了声周十六,“你方才不是说齐家八小姐在凉亭做的诗很好吗?我们快过去瞧瞧。” 周十六应了一声,有些不舍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苏木槿心中警铃大作,没吭声。 那些小姐都皱眉看着苏木槿,觉得这般不懂得礼数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世家女?该不会是浑水摸鱼进来的吧? 众人的眼神不善,苏木槿自然察觉了,安泠月想开口解释,被苏木槿拦住。 等一群千金小姐走远,苏木槿拉着安泠月从另一条道避开众人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姑娘,咱们也要过去?你方才不是说不喜欢吵嚷吗?”安泠月不解。 苏木槿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泠月的瞳孔微微一缩,一声惊呼被她卡在嗓子眼。 “泠月姐姐跟紧我,千万不要离了我左右。” 安泠月脸色凝重的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凉亭下,周十六几人正在凉亭上与一个青衣女子说笑,苏木槿拉着安泠月走到一个角落处,问一个婆子要了两杯茶,吃完茶就站在湖边看湖面绿意盎然的荷叶和一支一支的荷花。 “姑娘,她们什么时候会完事儿?” 苏木槿想了想,“最多半个时辰。” 毕竟,周十六来赏花宴会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赏花作诗。 事情的发生比苏木槿预估的更早,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就有人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出事了!齐家八小姐……”“是啊,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哪家在外养病的小姐?” “没听说过……” 最先出声的少女微微嘟着嘴,模样乖巧可人,笑眯眯的走到苏木槿跟前,“姐姐好,我是周家的周十六,姐姐的眼睛生的真好,姐姐是哪家的小姐?” 那少女虽然模样娇小玲珑一脸笑意,但给安泠月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有种阴寒的感觉。 她盯着那少女,目光和身体的动作都带了几分防备。 苏木槿朝安泠月安抚一笑,朝周十六屈膝行礼,“见过周小姐,我姓文。” 简洁干脆。 周十六看了她一眼,咬着唇皱眉,“文?” 她扭头看身后那些人,“京城有姓文的人家吗?” 众贵女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没听说过京城有姓文的官员,更没听说过文家小姐。 周十六扭过头,恍然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是杨府哪房的贵人吗?” 说完,自觉失言似的又忙道,“文姐姐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喜欢姐姐,想知道姐姐是谁而已。” 周家十六小姐,身材娇小玲珑,外表柔弱可人,内里心若蛇蝎。是周家三房的庶女,六岁时亲手下药毒死自己的姨娘,后因乖巧懂事被嫡母带到身边教养,后来更记在嫡母的名下,从偏僻角落里的庶女一跃成为周家三房的嫡女,后来成了四皇子闲王楚元城的王妃。 靖王与祁王均是十七岁迎娶王妃在宫外建府,楚元城今年刚好十七,看来选妃一事很快就要发生,那么,被周十六小姐视为最强闲王妃的竞争对手齐家的八小姐今天肯定也来了。 想到前世那则传闻,苏木槿的眸子闪了闪。 “十六,你与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周家另外一个小姐看苏木槿垂首不理人的模样,唤了声周十六,“你方才不是说齐家八小姐在凉亭做的诗很好吗?我们快过去瞧瞧。” 周十六应了一声,有些不舍的看着苏木槿,“文姐姐,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苏木槿心中警铃大作,没吭声。 那些小姐都皱眉看着苏木槿,觉得这般不懂得礼数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世家女?该不会是浑水摸鱼进来的吧? 众人的眼神不善,苏木槿自然察觉了,安泠月想开口解释,被苏木槿拦住。 等一群千金小姐走远,苏木槿拉着安泠月从另一条道避开众人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姑娘,咱们也要过去?你方才不是说不喜欢吵嚷吗?”安泠月不解。 苏木槿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泠月的瞳孔微微一缩,一声惊呼被她卡在嗓子眼。 “泠月姐姐跟紧我,千万不要离了我左右。” 安泠月脸色凝重的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凉亭下,周十六几人正在凉亭上与一个青衣女子说笑,苏木槿拉着安泠月走到一个角落处,问一个婆子要了两杯茶,吃完茶就站在湖边看湖面绿意盎然的荷叶和一支一支的荷花。 “姑娘,她们什么时候会完事儿?” 苏木槿想了想,“最多半个时辰。” 毕竟,周十六来赏花宴会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赏花作诗。 事情的发生比苏木槿预估的更早,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就有人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出事了!齐家八小姐……” ------题外话------ 占章,重复内容等下修改,亲们订阅了的话看到标题修改可以刷新一下,不会重复收费的。,么 正文 199 萧家皇后(1) “你说什么?盛文帝派人把苏三叫去宫中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报?”顾砚山眉眼微冷,注视着云笙与云起,“别人不知道苏三的身份会引来什么,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从金水镇进京,难道还不明白苏三进宫可能会遭遇什么?” 想到苏木槿那双像极了萧叔的双眸,还有眼中那股不服输的倔强,顾砚山只觉心中似烈火焚烧,万一……万一被盛文帝看出端倪…… 该死的! 顾砚山冷冷的瞪了二人一眼,“去叫云遥来,你们两个自己去领军棍,一人二十!” 云笙与云起垂着头,“是。” 顾砚山抬脚往外走,云起看了云笙一眼,咬了咬牙,膝行两步,“世子爷,不是属下不禀告,是……” “大哥!” 云笙脸色一变,急叫云起。 云起的声音一顿,却没回头,跪的笔直,说的飞快,“世子爷如今的处境堪忧,内外均受制肘,白夫人的人随处可见,咱们身边说不定就有……世子爷,您现在不宜再生事端,更不宜卷入苏三姑娘的漩涡!不然……” “云起!” 听着兄长几乎自杀式的话,云笙的脸霍然发白,一边喊云起的名字想打断云起,一边爬过去捂住他的嘴。 “……世子之位不保啊!” 云起已经把最后一句话说完,重新跪倒在顾砚山脚下。 “世子爷,云起一时糊涂,胡言乱语……”云笙膝行到云起身边,与他跪在一起,朝顾砚山磕头,“……还请世子爷……” “世子之位不保?”顾砚山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云起一眼,“云起,你到我身边多少年了?” “回世子爷,云起到世子爷身边十二年。” “十二年啊……”顾砚山感叹一声,笑了笑,“你既然这么重视地位权势,不如自去军中搏一个前程。云笙,你去找李叔,让他将云起的名字从我的护卫队中除去,送他去军中。” 话落,抬脚就走。 “世子爷!” 云起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砚山离去的方向,膝行了几步又顿住,扭头看云笙,“我……我做错了吗?” “大哥,你……” 云笙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早在金水镇我就跟你说过,我们的主子是世子爷,主子是什么存在?是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贯彻执行即可的存在!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主子十岁去军中,历练八年,从一个小兵熬到将军之位,你觉得世子爷是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吗?” “我也是为了世子爷好。”云起突然有些惶惶。 云笙笑了笑,眸底慢慢染上一层薄凉,“是不是为了世子爷好,大哥心里明白。暗中保护苏三姑娘的人来报信时,大哥为什么瞒下消息?不,我应该这样问,大哥跟白府那个丫鬟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这个当二叔的也好去讨杯满月酒喝喝。” 云起的瞳孔一缩,“老二,我跟翠竹的事跟这件事无关,我是真的为世子爷着想的,你想想看,苏三姑娘是什么身份?她生父是萧长恭,母亲是纳兰明月,盛文帝恼恨萧长恭哪怕萧长恭已去世多年,这股恨意依然没有消退,若是他知道苏三姑娘是萧家后人,定会一怒之下……到时候跟苏三姑娘走的亲近的世子爷定会受连累,我……” “你是怕连累了你的前程,没有办法给你的心上人讨一个诰命封号,给你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光明的人生吧?”云笙闭了闭眼。 “老二,你不相信我?”云起着急的去拉云笙。 云笙从靴子里掏出匕首,一刀划下去,云起捏着的一角被砍断。 “我信不信你都不重要,你自己觉得没有做错谁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既然你想要身份地位,就自己去挣吧。但有一点……” 云笙抬眸,眸光带着锐利看着云起,“世子爷的任何事不管大小,你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哪怕……醉死都不许吐露半个字,否则……不用世子爷动手,我亲手结果了你!” 云起怔怔的看着被云笙割断的袍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了?不过是给主子一些建议,让主子不要太过关注苏三,那就是个不稳定因素,随时都有被盛文帝发现的危险,到时候惹火烧身,一群人全跟着玩完! 世子爷是镇北侯府未来的侯爷,前途无量,怎会为一个苏三,放弃这些? 云笙见他发怔不吭声,缓缓起身,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抬脚走了出去。 顾砚山身边已经跟了一个人,一身黑衣,身形娇小玲珑,面容清冷,看到他出来,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将手中牵着的马缰绳递给他。 云笙接过,看向顾砚山,“世子爷。” “都说清楚了?”顾砚山摸着马鬓,扫了他一眼。 云笙点头,“是,都说清楚了。都是属下的错,应该早一点跟世子爷汇报,大哥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云笙,人跟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你想跟在我身边,你大哥他想成家立业,这没什么不对。”顾砚山坐直身子,看着他道,“你大哥他知道我太多事,这点你要多留意白家那边……白家那个丫鬟是白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嬷嬷的孙女,不会无缘无故看上你大哥,更不会瞒着众人珠胎暗结,这中间必有猫腻,你大哥那边你也要小心着点,以免白家狠下杀手。” 云笙神色一凛,垂首应,“是,多谢世子爷,属下会留意的。” 顾砚山颔首,看了二人的马一眼。 云笙与云遥对视一眼,翻身上马。 顾砚山已纵马疾奔出去。 两人甩开马鞭,紧随其后。 三人三骑一路往正德宫门而去。 到了宫门前,守门的侍卫上前拦住,看到顾砚山,微微一愣,“顾世子。” “我有事需要进宫面见圣上。” “请顾世子下马。” 顾砚山下马将马绳丢给云笙,招了云遥,“云笙在外等着,云遥随我一同进宫。” “是,世子爷。” …… 苏木槿与安泠月从正胜门入宫,进宫下了马车换了软轿,苏木槿又塞了那太监一回钱,太监笑眯眯的看了眼那银票上的数额,与二人道,“进宫有软轿乘,还是没有品阶的,二位姑娘可是头一遭。” 说罢,自己愣了愣,想到出宫时义父的嘱咐,“千万、一定要把人接来,小心伺候着点……” 太监的脑门立刻出了一层冷汗,袖笼里前一刻还觉得舒心的银票这会儿像似揣了个火炉,滚烫的要把他给燃烧了。 “大人可知,皇上宣我等进宫是为哪位贵人诊脉看病?” “还不是皇后……” 太监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忙把手指放在唇上,低语道,“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皇后娘娘最近茶饭不思,圣上很是着急,太医院那些太医都挨个去了遍,什么法子都用过了,皇后娘娘就是吃不下饭,眼看着……圣上就遍寻天下名医……可巧前一波刚走就得了姑娘治好了纳兰二小姐的消息,忙着令奴才去接姑娘入宫……” 苏木槿点了点头,朝太监一笑,“多谢大人告知。” 说罢,伸手还想掏银票,太监吓的往一旁踉跄了几步,“文、文姑娘不必客气……” 苏木槿瞧着他满脑袋的汗水,瞬间明白了他担心的是什么,笑着道,“大人不必担心害怕,投石问路而已,何况大人说的都是过一会儿我都会知道的,不算违规。” 太监扯了扯嘴角,朝苏木槿笑了笑。 “袁公公,玉清宫到了。” 太监抹了把额头的汗,总算到了,他得赶紧把人送进去,然后去问问义父,这些银子他能不能收,夭寿哟,要是真不能收,岂不是白高兴了这一路! 太监满心懊恼,没好气的瞪了那开口的小太监一眼,“我没有眼睛吗?瞎嚷嚷什么?惊扰了圣驾,你担待的起吗?” 小太监忙低头告罪。 太监挥了挥手,“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瞧瞧圣上这会儿得不得空。” 苏木槿与安泠月从软轿上下来,听到太监的话,屈膝应喏。 太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早有小太监看到他过来小声往里面传了话。 袁太监一眼瞧见他义父站在平日的位置,正陪着圣上说笑,心下就有了几分谱,垂头弯腰小步走了进去,离义父五六步远的地方跪下,“圣上,文姑娘带到了。” 安泠月被留在殿外,苏木槿一人跟着袁太监进了书房。 “民女文锦,叩见皇上。” 苏木槿略抬头,余光打量着坐在明黄龙椅上的男人,四十多岁,眉眼有几分刻薄之相,头发有几处斑白,端坐在书桌后,扫了她一眼,皱着眉开了口,“就是你治好纳兰明月的?” “回皇上,是民女。”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纳兰明月身上的蛊都除干净了?”盛文帝的声音不冷不淡,与她说话间,双眸紧紧的看着她。 苏木槿点头,“是,纳兰二小姐身上的蛊虫已经全部除净,民女还让她吃了蛊虫的尸体,以后再不用怕这些苗疆的蛊毒伎俩。” 这些东西,盛文帝怕是早调查的一清二楚,如今拿来问她,却不知意欲何为。 盛文帝对她的直言不讳略怔了一瞬,旋即松下一口气,“如此甚好。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民女幼年曾经遇到一个游方郎中,医术了得,民女的医术就是跟他学的。” “那人现在何处?” “师傅不喜束缚,自在惯了游历山水之间,教了民女几年便下了山,不知所踪。” 她小时候确实喜欢跟着爹和大哥去山上打猎,这种事就算是盘查,十八里寨的村民也不会知道她那些年到底在山上有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哦,是吗?”盛文帝的眉头紧蹙,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 袁太监的义父跟着皱了皱眉,扫了眼第一次见皇上显得太过平静的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回皇上,是。” 盛文帝长叹一声,双手撑着书桌站起身,袁太监的义父忙疾步过去扶,盛文帝摆了摆手,袁太监的义父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弯着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罢了,你……最精通什么?茶饭不思有没有法子可治?”盛文帝有些希冀的看着苏木槿,虽光芒微弱,但苏木槿还是抓住了。 茶饭不思? 能让盛文帝忧心忡忡请她一个民间的大夫来瞧,怕是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才会…… 等等。 该不会是…… “朕的皇后,已经茶饭不思一月有余,吃什么吐什么,只喝的进……井水。”盛文帝的面上突然添了几抹悲戚之色,看着苏木槿,“你能治吗?” 苏木槿低头,“回皇上,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民女只有见过病人才敢说自己能不能治。” 袁太监站在他义父三五步远的地方,看着不卑不亢的苏木槿,也有些侧目,这姑娘…… 能当得起神医二字,想来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有真本事的人多半傲气! 竟然是让她给皇后娘娘看病的……难怪义父要他好生伺候着。 袁太监后怕的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苏木槿的地方,待反应过来确实没有,才松了一口气。 盛文帝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抬手,“袁青,带她去荣坤宫……算了,朕也一起去。” 说罢,率先走了出去。 “圣上,外头日头毒,容奴才安排个……” “不用了,找人打把伞轻装过去,节省时间。”盛文帝的声音传来,“袁青,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带着人出来。” 袁太监的义父应了一声,微弯腰朝苏木槿一笑,“文姑娘,皇上有请。” 袁太监忙过去扶苏木槿。 袁太监的义父跑去安排人打伞,随侍在盛文帝身边。 苏木槿出去时,安泠月正跪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余光扫见她出来,立刻松口气的笑了,苏木槿跟着宽慰一笑。 “走吧。” 盛文帝瞥了二人一眼,安泠月忙低头,苏木槿也恭敬屈膝应是,上前扶起安泠月,跟在盛文帝身后,一路往荣坤宫走去。 ------题外话------ 刚来电,更新的是用笔记本写的,超级超级不顺手的键盘,我已经无力吐槽了小区的三餐外加宵夜停电模式了,:>_<:明天补万更! 想好好写个万更咋就这么难! 正文 200 萧氏皇后(2) 荣坤宫位于玉清宫斜后方,是盛文帝让出自己的寝宫改建而成,自己则屈居本是御书房的玉清宫。 改建之时,文武百官齐齐上书,跪泣跪泣九五之尊卧酣之处改建给后宫女子居住,实在有违天道,恐天道有罚,请圣上三思。 盛文帝却勃然大怒,道天下是他楚家的天下,亦是他和皇后的天下,他已经愧对皇后的娘家,断不会再愧对皇后。 乾清宫是他的住所,亦是皇后的住所,改建而已,他也会去住,有何不可? 再说,他和皇后住在哪是他们楚家的家事,若再有人看不惯横加阻拦,先回去自家把自家妻子赶出正院再来说话! 文武百官见盛文帝心意决绝,再联想到萧家父子的惨死,都歇了心思,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三五不时的出来跳上跳下刷一下存在感,盛文帝每次都会大怒一番然后将他对萧家的愧疚重申一遍。 心思玲珑的百官自会配合,接上适宜的台词让盛文帝将戏演下去。 全国人民看到的都是盛文帝对萧氏皇后的深情款款,二十几年荣宠不衰,哪怕皇后多年未有子嗣,盛文帝依然护着疼着,不许旁人有半分亵渎萧皇后。 哪怕是养育了几个皇子的四妃! 曾有淑妃年轻美貌,仗着盛文帝宠幸对萧皇后颐指气使,被盛文帝以藐视之罪打入冷宫,淑妃娘家更是就此没落,从京都消失; 也有孕育了双胞胎皇子的德妃不信邪挑衅萧皇后,被盛文帝冷落,两个儿子在十岁死于宫斗,德妃半疯,空挂了一个德妃的名头,却只能老死宫中。 只有看得清局势的贤妃和贵妃,敬着萧皇后,才得以在后宫站稳脚跟,稳固地位,将生的儿子养大成人。 “圣上,荣坤宫到了。”袁青躬身禀道,“要不要奴才去通禀一声?” 盛文帝顿住脚步,抬头看着他亲笔题写的荣坤宫三个字,停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去吧,问问皇后身边的人皇后今日可否有空,心情好不好?若是心情……我就不进去了。” “圣上……”袁青有些不忍。 盛文帝摆手,“去吧。” 袁青使了个眼色给袁太监,袁太监忙躬身走过去,站在袁青位置的三步远处,袁青这才动身去敲荣坤宫的门,宫门被人从内打开,探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宫女,看到袁青和不远处的盛文帝,脸色一变,扭头就要高声叫人,被袁青一把捂住嘴,“嘘,不要声张。” 小宫女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袁青松口气,放下手,朝里面望了一眼,小声问小宫女,“皇后娘娘可还好?圣上请了民间神医来给皇后娘娘看病……” 小宫女为难又恐慌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盛文帝,轻轻摇头,“娘娘今日连水都饮的极少,刚睡下就被敲门声吵醒了,这会儿怕是在佛堂抄写经书呢。” 袁青皱了皱眉,“那……只让小神医进去呢?” 袁青侧了侧身子,让小宫女看到盛文帝身后的苏木槿,小宫女似乎没想到这民间神医这么小,一时有些愣怔,“这……我去问问姑姑,袁公公请稍候。” 小宫女福身行礼,不敢关门,将门虚掩着,拎着裙摆一溜烟跑了进去。 不多会儿,萧皇后身边的近身姑姑邱姑姑飞快的走出来,吩咐小宫女大开宫门,跪地磕头,“恭迎圣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命奴才恭请圣上。” “圣上……”袁青躬身。 盛文帝嗯了一声,越过袁青进了宫门。 邱姑姑起身,看向袁青,袁青压低声音将苏木槿的来历说了,邱姑姑脸色一喜,轻轻福身,“多谢公公还记着娘娘。” 袁青看了眼已经走进殿内的盛文帝,“其实,这件事是圣上主动提及的,纳兰那边二小姐的蛊毒就是这位文姑娘给解的。” 闻言,邱姑姑的脸色大变,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萧皇后已经从内室出来,跪在大殿中间,“萧氏恭迎圣安。” 盛文帝伸手想扶萧皇后,萧皇后身子一动,朝后移了稍许,恰好避开盛文帝伸出去的手。 盛文帝满脸悲戚,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皇后快快请起。” “谢皇上。” 萧皇后起身的时候身子踉跄了一下,邱姑姑忙走过去扶住萧皇后,“娘娘……” 萧皇后抿唇,朝她摇了摇头,“不碍事。”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袁青朝苏木槿二人使了个眼色,带着诸人跪拜下去,苏木槿与安泠月跟着跪在后面。 萧皇后抬了抬手,声音清淡,“都起吧。” 帝后分座坐下,盛文帝招苏木槿上前,指给萧皇后,“这个是顾砚山那小子的救命恩人,说是医术了得,前儿个纳兰家的二小姐身中蛊毒险些丢了性命,就是这小丫头救回来的。对了……” 盛文帝转头,和蔼可亲的问苏木槿,“你姓文,是哪个文?可是与顾砚山那臭小子有什么关系?朕记得,他幼年有个乳娘,夫家好像姓文。” 苏木槿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敢动声色,垂首应道,“回圣上,民女的文是文家的文,民女与顾世子有几面之缘,与圣上口中的文家确有几分关系,此次进京,亦是文家帮忙张罗。” 盛文帝难道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 苏木槿暗暗思忖,只觉头顶悬了一把刀,说话更是谨慎。 盛文帝点了点头,笑着与萧皇后道,“顾砚山那小子有心了,想当年,他还在襁褓里时,朕与皇后还逗过他……” 萧皇后冷眼看盛文帝。 盛文帝似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顿住,“看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文……让文家小丫头给你看看可好?” “不必了,我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皇上,还请皇上移驾。” 萧皇后站起身,一副送人的架势。 “谨言……”盛文帝一脸伤心,“朕知道你还在怪朕,可你的身体要紧,你要是不喜欢朕在这,朕这就走,只要你能看病,好好的……” 萧皇后眉眼疏淡,一身清冷,丝毫没有为盛文帝的话软化半分。 袁青着急的看了邱姑姑一眼,邱姑姑也满脸为难。 得不到萧皇后的话,盛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起来,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低眉顺目的萧皇后一眼,“罢了,你留下为皇后好好诊治,若能治好皇后,朕重重有赏,若不能……你也不必出宫了。” 闻言,萧皇后的神色更冷。 盛文帝却没再看她,大步走了出去。 袁青一行人朝萧皇后行了礼,跟着出了大殿。 邱姑姑扶着萧皇后要坐下,萧皇后呵呵冷笑两声,“把那椅子给我砸了!” “娘娘……” 萧皇后执拗的瞪着她。 邱姑姑无奈,朝下面的小宫人摆了摆手。 小宫人立刻上前,井然有序的撤了座位,又有小太监搬了把一模一样的放在远处,萧皇后这才坐下。 苏木槿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 安泠月满脸担心。 两人安静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皇后才轻叹一声,“你们两个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 苏木槿起身,扶了安泠月一块站起来。 萧皇后看到她的动作,不知道想起什么,眸子暗了暗,“小姑娘,你不该来的。” “娘娘,民女虽长在民间,却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民女不过一介贫民,怎敢抗旨……” “好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皇后抿唇一笑,声音苍老,面色凄然,眸底隐隐有波光晃动,下一瞬,一把拂去身旁桌上的杯盘,冷然狂笑,“抗旨又如何?不过一个虚名,要来何用!” “娘娘……” 邱姑姑满眼担心,欲言又止。 萧皇后闭上眼,单手扶额,惨然一笑,“罢了,我如今计较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当年但凡用心一些,何至于让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娘娘!” 邱姑姑大惊,看向苏木槿的目光带着寒意。 萧皇后睁开眼看她,笑,“小娥,你别怕,为了他的虚名,他是不会动我的。也不用怪这个小姑娘,她啊……皇命不可为,她与爹和谦和一样,能奈几何?” 邱姑姑眼圈泛红,“娘娘……” “你来,给我看看吧,他既然不让我死,再多活几年又如何?残害忠良,逼死忠臣,我也想看看他楚傲天有什么报应!” 萧皇后招了招手。 苏木槿垂首应了声,就要上前,一动才发现衣角被安泠月揪住了,安泠月一脸担心,神色虽不显,眸底却满是慌乱。 苏木槿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泠月咬咬唇松开她。 “来人,给……文小神医搬个杌子来。” 小宫女忙搬了杌子放到椅子前,苏木槿躬身行礼后坐下,眉眼轻轻抬起,这才看清萧皇后的容颜。 宽大的衣裳包裹着瘦弱的身子,比纳兰明月还要消瘦枯槁的容颜,从轮廓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荣冠京都的佳色,尤其是那双眉眼,哪怕脸颊枯瘦如皮包骨,依然难掩期间的英气冷傲。 顾砚山曾在信中告诉她,说她姑姑与她父亲长的极像,见到萧皇后就能想到她父亲的长相。 她亦在姥爷家的地下密室见过父亲的画像,两人眉眼之间的英气果然相似。 萧皇后伸出手,发觉苏木槿看她,难得温和的笑了笑,“我最自傲的便是长了这张脸,好看吗?” 苏木槿点头,“好看,民女曾在某处见过萧王爷的画像,与娘娘有九分相似,很是英气飒爽。” 萧皇后笑,“你这丫头倒有几分意思……” 她笑着去看苏木槿,目光触及苏木槿的黑眸时,身子蓦然一僵,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猛的咽下,“来吧,赶紧给我看了别耽误你出宫。” 苏木槿应是,扶完左手脉换了右手,双手看过,心中已经有了数,萧皇后这是酷暑苦夏,又加心思郁结,怕是她自己下意识的拒绝吃饭食引起的厌食症,并不是什么疑难病症。 “娘娘这症状……民女开一副药,娘娘先试试如何?” 萧皇后点头。 邱姑姑令人备了笔墨纸砚,苏木槿斟酌着写了方子,递给邱姑姑,邱姑姑看到药方上面开的药楞了一下,抬头欲言又止。 苏木槿笑道,“姑姑且去试试。” 邱姑姑看萧皇后,萧皇后微微点头。 邱姑姑拿着药方告退出去。 萧皇后拉着苏木槿说起闲话,“文小神医今年多大?几月的生辰?爹娘是做什么的?是哪里人?哦……兄弟姐妹多吗?爹娘疼你吗?顾砚山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苏木槿有问必答。 萧皇后满脸欣慰,末了提点苏木槿,“年少成名固然名利双收,却也要懂得隐藏实力,免得被人嫉恨招人红眼,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悔……有些事可为有些不可为,小姑娘可明白?” “谢娘娘教诲,大智若愚,民女明白。”苏木槿从杌子上站起,屈膝跪在地上。 萧皇后点头,“大智若愚……难得你这么小就看的这么明白。若是爹爹和弟弟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 萧皇后神色恍惚了一瞬,朝她笑了笑,伸手扶她。 苏木槿跪在她脚边,起身时悄声说了句,“娘娘且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萧皇后怔了怔,笑,“你说的对,天道有公,我们且看他自食恶果!” 苏木槿也笑。 姑侄两个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等邱姑姑拿了药回来,亲自看着熬了端出来,萧皇后没有半分犹豫仰头喝下,邱姑姑一惊,“娘娘……” “姑姑,荣坤宫可有小灶?若有给娘娘煮一些容易克化的白粥,第一次先吃几口,等娘娘胃口打开之后,再慢慢加油腥之物。” 邱姑姑点头,“有是有,只是娘娘……” “去煮吧,我试试能不能吃的下,我又不是真的想死,不吃饭怎么行?”萧皇后摆摆手。 邱姑姑应了,转身要亲自去煮,被萧皇后叫住,“吩咐别人去,你跑一趟玉清宫,告诉他我已经有了胃口,让他放文小神医出宫。” “娘娘……此事不妥。” 邱姑姑还没有开口,苏木槿已经躬身说道。 萧皇后顿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是了,总要留个几日,让他看到我确实有开始吃饭了你才好离开。是我太心急了。小娥,你去把我隔壁……把荣坤宫角落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文小神医住。” 邱姑姑一愣,“娘娘,那是您的库房,常年放东西,空间狭小……不好住人……” “就让她们去住,两个小姑娘能占多大地方,量她们也不敢动库房里的东西。”萧皇后摆摆手。 邱姑姑张了张嘴,只得领命带了小太监去现抬了床摆进去。 说是库房却并不脏乱,只是略显拥挤。 邱姑姑将人带到,嘱咐了两句,告退。 安泠月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苏木槿,“姑娘,我腿软。” 苏木槿扬眸一笑,跟着她盘膝坐下,“泠月姐姐别怕,皇后娘娘既然能入食,盛文帝为了他想要的效果也不会动我们,至少……目前不会。” 安泠月点头,知道两人性命无忧,心中稍定,“姑娘,萧皇后是……” 苏木槿看了眼门外,安泠月点了点头,苏木槿朝她扬眸一笑。 “走吧,我们看看这库房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娘娘让我们住这里必是有什么东西想给我们看。”苏木槿拉起安泠月凑到她耳边悄声道。 安泠月聪明的点头,就着苏木槿的力道站起来。 两人一排排走过去,看着上面摆满的珍珠、绸缎、珊瑚,安泠月轻轻咂舌,苏木槿却视若无睹,只到走到最后一排,看到上面放着的一个黄梨木镂空雕了鹰隼的盒子,神色一紧,脚步飞快的走了过去。 这盒子…… 这盒子不是……前世纳兰明月送给她的那个吗?怎么会在萧皇后的宫中私库? 苏木槿只觉自己前世好像错过了什么,这里面的东西……很可能与她身世有关。 她伸出手抱起黄梨木盒子,抹去上面的灰尘,转身回到床边,将盒子放到一旁的高几上,伸手打开了盒子。 安泠月皱眉看着盒子内几件简单的金饰,“姑娘,这是……” 苏木槿却看也没看那些金饰,伸手在摆放金饰的空处敲了敲,咚咚的声音传来,安泠月惊讶道,“姑娘,盒子下面是空的。” 果然,里面是有东西的。 苏木槿攥了攥拳,只觉心跳加速,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悸动,拿起一个扁头钗撬开那层隔板,拿出隔板的刹那,她几乎热泪盈眶。 那里面是两封信,上面用铿锵有力的字迹写着几个字:给我最最亲爱的儿子或女儿。落款:爱你的父亲萧谦和。 另外一封则是她母亲写给她的信,清楚明白的写着:吾女苏木槿亲启。落款:爱你的母亲纳兰明月。 她鼻尖一酸,猛的闭上了眼,紧攥成拳头,指尖几乎扎进掌心的肉里! 果然……果然! 盒子……最后去了哪儿? 哦,对了……是苏海棠见盒子上的鹰隼威猛,要了去。 也就是说,前世,苏海棠与李成弼知道了她的身份,刻意让她去拉拢帝师府的…… 他们不但瞒着她,她的真实身份,还想要毁了她,还想要毁了她外祖家! 还让她亲眼看着萧皇后……看着她亲姑姑惨死在她面前! 这对,贱人! 她,绝不放过他们! 绝不! 安泠月瞧见那封信封皮的内容,瞳孔一缩,猛的瞪大了眼睛,“这……” 苏木槿又气又恨,浑身抖的不成样子。 “姑娘!”安泠月瞧见苏木槿的异样,大骇,忙伸手抱住她,“姑娘,冷静,冷静……” 苏木槿张嘴着却不敢哭出声,脸上泪水涟涟,安泠月看的心酸,也跟着落了泪,“姑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木槿才不再颤抖,身上有了几分力气,朝满脸泪水的安泠月扯了一抹笑容,“泠月姐姐,别哭,我没事。” “姑娘……”安泠月满目担心。 苏木槿示意她松开自己,伸手拿了盒子中的信,还有些发抖的手轻轻触碰上信封上的字,低声道,“泠月姐姐,你看,是我父亲和母亲留给我的信。” 安泠月连连点头,“萧王爷和纳兰二小姐都很爱姑娘。” 苏木槿从信封里掏出萧谦和写给她信,足有五六页的信写的苍劲有力,言语透着大男人小父亲的深爱妥协,写着他的无可奈何,写着他的诸多抱歉和对她和她母亲的诸多不舍。 最后一页却很凌乱,信纸上还有一抹干红的红色,凑到鼻尖还有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爹爹怕是等不到看不到你的出生了,愿我的孩子一生平安顺遂,为民为商为工都不要再为官了……爹爹对不起你和你娘亲,若有来世……” 话没有写完便戛然而止。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眷恋和不舍让她忍不住再次热泪扑簌落下,她的爹爹虽没有尽过一天为父亲的责任,却没有半分对不起她,反而是她,连累了父亲母亲…… 纳兰二小姐的信则写明了她的身世,和当年的不得已,让苏木槿若有朝一日看到这封信不要怪自己和她父亲,也不要与她相认,就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哪怕庸庸碌碌却一生平安的活着…… 她到底也没能让父亲和母亲如愿。 她前世空有一身医术和经商的头脑,却没有情商,被一对渣男贱女欺骗谋害,悲惨离世,辜负了父亲、母亲! 想到父亲的惨死,母亲的悲惨遭遇、凄惨结局,苏木槿恨不能忍! 仰头大吼,“啊!” “姑娘……” 安泠月浑身打了个激灵,幸好她方才见姑娘情绪不对劲,拿了几颗宝石摆了个空门阵,能改变声音的传出方位。不然这会儿那些大内侍卫就该冲进来了。 苏木槿一声吼完,抱起黄梨木盒子,一拳砸在紫檀高几上,厚实的高几应声碎裂,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破碎的木屑扎进手上,血水顺流而下,安泠月大惊,一把抓住苏木槿还要砸下去自残的手,“姑娘!萧王爷和纳兰二小姐绝不会想看到姑娘这样的!姑娘,萧王爷虽然不在了,可纳兰二小姐还在,萧皇后还在,他们都还在,他们都在等着你呢!姑娘……她们那么努力,肯定是因为知道有你,知道你还在……姑娘……” ------题外话------ 先补昨天万更欠下的六千字,后面还有更新,宝宝们先不要等了,明天一早来看吧,么哒~ 正文 201 县主之尊 安泠月心疼的看着双眸泛着疯狂血色的苏木槿,“姑娘,我们还在宫中,盛文帝若知道姑娘的身份,我们都难逃一死,姑娘,你清醒一点……你这么急着来京都不就是为了救纳兰二小姐,这么危险的进宫不就是为了救萧皇后吗?她们快好了,可那些暗处想要她们性命的人都看着呢,姑娘……” 苏木槿转着脖子,没有焦距的眸子转到安泠月脸上,良久,眼神才缓缓回正,“泠月姐姐,我这里……好难受。” 苏木槿指着心口的位置,看着安泠月。 “我知道,我知道……”安泠月泪眼婆娑的抱着苏木槿,心疼的无以复加。 姑娘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却要承受这些大人都未必能承受的了的负担,天道何其不公! “姑娘,泠月在呢!姑娘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安家都在呢!”安泠月一字一句,似许下生死状,决绝而坚定。 “泠月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她前世不该那么任性不听姐妹们的话,一意孤行嫁给李成弼那个渣男;不该不听姐妹们的劝告,偏信苏海棠那个贱人,以至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重生至今,她磨磨蹭蹭,几乎在原地踏步,顾及亲情顾及爹娘顾及姥爷姥姥,却从未顾及过亲生父母和姑姑的血海深仇和她萧家满门那么多条无辜枉死的人命! 反而差点让为她费尽心血孤力支撑的母亲和姑姑险些命丧他人之手! 她,到底,究竟在做什么! 欺骗她的感情,她可以忍; 废她医术夺她家财,她可以忍; 瞒着她陷她母亲和外祖家于生死境地,她不忍! 逼她看着她姑姑惨死还在她面前讽刺萧后,她不忍! 因猜忌害她祖父、父亲壮年丧命,她不忍! 斩草除根,害她萧家满门,她不忍!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萧氏女,绝不再忍! 苏木槿眸底波涛翻涌,一双眸子似淬了毒的蛇,满目仇恨。 “姑娘……” 苏木槿敛回心神,深吸一口气,“泠月姐姐,我以后怕是要与危险相伴,你……” “姑娘!我们安家若没有姑娘,如今怕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说不得不自量力去找李彬报仇的我也横死街头了,我们安家人的命是姑娘救的,以后就是姑娘的人!姑娘万不可再说赶我们走的话!”安泠月神情冷然,“姑娘现在正需要我们这样的人,不显山不显水,没人会想到前朝功臣榜上的安家还有后人……” “好!我苏木槿发誓,我活一日,断不会让安家人遭遇不测!若有违誓,以命相赔!” “姑娘!”安泠月没想到苏木槿会发这么毒的誓言,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苏木槿朝她一笑,“泠月姐姐待我以诚,我待泠月姐姐的心亦是如此!” 安泠月鼻尖一酸,眼中笑出了泪花,能得主子这样一片心,他们安家这趟出仕值了! “好!我们同生共死!” 两人相视一笑。 苏木槿小心的将两封信收起,安泠月将箱子恢复原样,看着里面的金饰笑道,“姑娘,这些金饰都是王爷亲手打造给你的陪嫁之物,你不留一两件吗?” 苏木槿想到萧谦和信中的内容,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堂而皇之的放在萧皇后的私库中,定是过了盛文帝的明路的,里面的东西若有失,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差,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吧。” 安泠月点点头,抱着盒子放到远处,还特意将地上的灰尘弄上来一些,将盒子伪造成许久未动的模样,然后将两人的脚印挨个涂去痕迹。 …… 玉清宫。 盛文帝皱着眉扫了眼跪在桌脚下的顾砚山。 “什么叫白家对你下手想要杀了你?你母亲不是被你父亲关起来了吗?” 顾砚山委屈的抠着桌脚下的长毛地毯,袁青看的一阵心疼,这么大的毯子整个宫中除了皇后的荣坤宫也就玉清宫书房里有这么一大块儿,顾世子那手眼看就要抠出一个窟窿眼儿了。 “……你可想好了,跟白家闹翻,你的世子位就要便宜白家了……” “不管!圣上得为我做主,先前白家骗我过去,他家丫鬟将我引到着火的院子,要不是小子我早服下了解毒药,可就交代在他们白家了!他们这是要我的命!我这都没跟他们计较,他们现在算计到我身边人身上,想策反我身边儿的人打探我的消息,幸好我的人是忠心耿耿的不会做出背叛反水的事,可这样让人怎么想怎么膈应,我已经将他撵去军中了……圣上,你不能偏心啊……” 盛文帝哭笑不得,“不过是一个丫鬟,既然你手下的人没反水,找个借口将那丫鬟打杀了便是,也值当你跑到我跟前叫屈,你这小心眼儿,这么些年是怎么当上小将军的?” 顾砚山头一梗,拍着胸脯,“当然是……圣上给封的!” 盛文帝哈哈大笑,“皮!” 袁青也低头笑,顾世子就这点好,总能逗圣上开心。 “圣上!” 顾砚山膝行到盛文帝脚下,一屁股坐在自己后脚跟上,仰头看着盛文帝,“圣上不给小子做主,小子今儿个就不走了,要……一直跟在圣山身边儿,吃饭跟睡觉跟,圣上去茅房也跟!” “滚!你这小子!” 虽然在骂,但盛文帝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顾砚山瞧着盛文帝的神色,哼了一声,“有些事顾及颜面我都没跟圣上说,白家那些人不但在金水镇派了人追杀我,还阴毒的在箭上涂了毒,要不是文家那个小丫头帮我解毒,我这条命就交代在金水镇了,哪还有机会在半路遇到追杀被圣山知晓!” 听他提起文家小丫头,盛文帝想到面对自己和皇后时那个不卑不亢的小丫头,笑道,“那小丫头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顾砚山点头,“虽不如她师傅厉害,已经很行了。” “她如今就在皇后的宫中,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治好皇后的病……唉。”盛文帝适时的叹了一声。 顾砚山出主意,“要不,小子去帮圣上瞧一眼?圣上帮小子出口恶气?” 盛文帝失笑,指着顾砚山骂,“你那点破事儿还敢拿出来跟朕讲条件,讨打!” 说罢,又笑着摆手,“罢了,皇后对你还是有一些好感的,你去替朕跑一趟也好。” 顾砚山眼睛一亮,“圣上怎么帮小子出气?” “袁青,去走一趟太后宫中,就说朕说的,让她招白家老太爷进宫说说话,问问他们家白玲珑的亲事可是许好了,若没有,朕这有一个和亲的求婚,朕看他们白家身份够了。” 说完笑着看顾砚山,“如何?” 顾砚山不情不愿的点头,“还……凑合吧。” 盛文帝气笑,抓起桌上正在批阅的一个奏折砸了过去,“还不滚!” 顾砚山顺势滚了一圈儿,爬起来,“小子去了,圣山等小子的好消息。” 盛文帝好笑的摇头,等他出了玉清宫,才看了眼袁青,“去让人打听打听,他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假。” 袁青应喏,“太后那边……” “按我方才说的去传话,白家仗着太后这些年过的确实太安逸了,顾砚山是朕亲封的世子,他们想杀了顾砚山改立白家人,将镇北侯在军中的势力收入囊中,吃相也太过难看了。” 袁青垂首,“是。” 袁青退出房间,袁太监站在门帘外,听着里面的动静,静候吩咐。 …… 顾砚山一路心急火燎赶去荣坤宫,萧皇后听到传话讶然,“这小子怎么来了?” “说是来看看文小神医。” 萧皇后恍然想起,那孩子是顾砚山叫进京都给明月瞧病的,治好了明月又被盛文帝叫进宫中帮她治病的。 “天道有轮回,果然不假。” 不然,那孩子怎么会认识顾砚山,又被顾砚山叫进京都专门为她和明月看病呢? “去跟文小神医说一声,让他们自去说话,不要来见我了。” 邱姑姑应了声,低声吩咐了一个小宫女出去,亲自拿了原先小宫女的扇子为萧皇后打起扇。 萧皇后看了邱姑姑一眼,笑,“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算了吧,我不热,不必打了。” 邱姑姑也笑,“奴婢身子骨好着呢,还能多伺候娘娘几年。” 萧皇后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还是将快到唇边的话吞了下去。 “顾砚山,你怎么来了?” 听到小宫女的传话时,苏木槿的眼圈还是红的,眼睛还微微红肿,跟小宫女说是不小心灰尘入眼,揉红了才蒙混过关。 顾砚山一眼瞧见苏木槿与安泠月的眼睛都是红肿的,眉头立刻蹙起,“怎么回事?他们为难你们了?” 苏木槿摇头,看了安泠月一眼,安泠月轻轻点头,快步走到门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回过头朝她摇头。 苏木槿才从怀中掏出那两封信给顾砚山看,“娘娘安排我们住在库房旁边,我发现了一个黄梨木的箱子,里面暗格里藏了两封信,一封是……我父亲临死前写给我的,一封应该是我母亲得知自己中了蛊毒后不久写的,墨迹还有些信……” 顾砚山神色一凛,示意她将信收起来,“你父亲母亲在信中写了你的身世。” 苏木槿点头,“母亲在信中写的清楚明白,我就是她九月怀胎生下来的,因为有人想要我的命,她不得已用我娘的大女儿换了我,让我娘带着我回了金水镇。与我娘一同离开的,还有她的三个贴身大丫鬟,每个人都恰好带了一个孩子离开京都,四人分了四个方向隐匿身份谋生求活,只为了……” 苏木槿声音一哽,深吸一口气,连气息都是颤抖的,“……只为了让我能活下去!我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我怕是连她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顾砚山眸底满是心疼,“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苏木槿摇了摇头,抬眸望着他,“我本来想等出宫后问你借几个死士,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找几个人,等我出宫有大用。” “你要做什么?”顾砚山皱眉,“你在京都没有根基,万不可鲁莽行事。” 苏木槿朝他一笑,眸底掠过一抹飞扬之色,“你放心,我做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传几句话……而已。” 顾砚山再问,苏木槿却不肯再说,顾砚山无奈,“也罢,等这件事落定,我们就定亲。” 苏木槿蹙眉看他。 顾砚山却不再提及这事,问到萧皇后的病,苏木槿将自己看病的结果与顾砚山说了,顾砚山长松一口气,“那就好,看来这趟京都之行,你是来对了。” “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苏木槿起身朝他屈膝,顾砚山一把抓住她,“苏三,你跟我这般客气,可不像你!” 苏木槿笑,“你不怕与我定亲后,盛文帝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连累镇北侯府?” 顾砚山傲然一笑,“且看他还有没有那个命罢。” 苏木槿双眸微眯,意味深长的点头,“说的是。” 两人相视一笑,眸底满是算计。 知道人平安无事还有了大收获,顾砚山满意离开。 苏木槿与安泠月回到房中,用过晚饭,各自睡下。 翌日,萧皇后又服了两次药后,胃口明显好了很多,苏木槿却依然让邱姑姑煮白粥,萧皇后着急让她们离开,苏木槿却暗示她不可操之过急。 她毕竟厌食了一月有余,再想让苏木槿二人脱险离宫,也不能一两日就见奇效,最少……也得五日以上。 萧皇后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可她怕啊,这孩子在宫中一日,就有一日暴露的危险,盛文帝那个虚伪至极的男人若知道,她们定然尸骨无存! 她怎能不担心?! 邱姑姑察觉到萧皇后的异样,询问了几次,都被萧皇后挡了各种借口,邱姑姑便不再多问,对苏木槿两人的态度却突然多了几分亲昵,言谈之间也多有提点。 三日后,苏木槿终于松了口,让邱姑姑给萧皇后添加膳食,可荤腥。 盛文帝闻讯,果然赶来看结果,见到萧皇后真的能吃进东西,还是他们刚成婚感情甚笃时吃过的一道菜,几乎落泪,连叫三个好字,“好好好,文小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萧皇后虽然还是没有给盛文帝好脸色,但冷冰冰的脸上已经多了情绪,多说了一句与文小神医有缘,盛文帝龙心大悦,问苏木槿治好了皇后想要什么赏赐。 苏木槿与安泠月跪地,“回圣上,治病救人本是为医之道,何况皇后娘娘是国母,民女有幸为娘娘治病,已是民女的福气,怎敢再奢求赏赐!” 盛文帝笑,“倒是难得你一片孝心。这样吧,皇后病愈,你居功甚伟,就赏你……封你个县主吧?皇后以为如何?” 萧皇后心中一咯噔,盛文帝是什么意思?把这孩子捧到那么高的高度,得招来多少人眼红? 不,他是想借此像世人展现他对皇后的重视和宠爱,不过治好了她的病就能得个县主,瞧瞧,皇上多爱皇后啊! 呵呵! 萧皇后恨不得伸手撕下他伪善的面具,让他肮脏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可她不能! 至少这会儿不能! 因为,她现在有要保护的人。 她不能让这孩子再像父亲和弟弟一样,她得护这孩子周全! “皇上说好便好。” 盛文帝大喜,大手一挥,“袁青,着人下旨,文小神医救治皇后有功,封县主之位,赐府邸。” 袁青应喏,意外的看了眼苏木槿,心道这民女倒是好运道,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到她这却好了,只是不知道这县主之位是福是祸。 苏木槿收到萧皇后的目光,磕头谢恩。 正文 202 县主之尊(占章,别点) 201县主之尊 安泠月心疼的看着双眸泛着疯狂血色的苏木槿,“姑娘,我们还在宫中,盛文帝若知道姑娘的身份,我们都难逃一死,姑娘,你清醒一点……你这么急着来京都不就是为了救纳兰二小姐,这么危险的进宫不就是为了救萧皇后吗?她们快好了,可那些暗处想要她们性命的人都看着呢,姑娘……” 苏木槿转着脖子,没有焦距的眸子转到安泠月脸上,良久,眼神才缓缓回正,“泠月姐姐,我这里……好难受。” 苏木槿指着心口的位置,看着安泠月。 “我知道,我知道……”安泠月泪眼婆娑的抱着苏木槿,心疼的无以复加。 姑娘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却要承受这些大人都未必能承受的了的负担,天道何其不公! “姑娘,泠月在呢!姑娘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安家都在呢!”安泠月一字一句,似许下生死状,决绝而坚定。 “泠月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她前世不该那么任性不听姐妹们的话,一意孤行嫁给李成弼那个渣男;不该不听姐妹们的劝告,偏信苏海棠那个贱人,以至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重生至今,她磨磨蹭蹭,几乎在原地踏步,顾及亲情顾及爹娘顾及姥爷姥姥,却从未顾及过亲生父母和姑姑的血海深仇和她萧家满门那么多条无辜枉死的人命! 反而差点让为她费尽心血孤力支撑的母亲和姑姑险些命丧他人之手! 她,到底,究竟在做什么! 欺骗她的感情,她可以忍; 废她医术夺她家财,她可以忍; 瞒着她陷她母亲和外祖家于生死境地,她不忍! 逼她看着她姑姑惨死还在她面前讽刺萧后,她不忍! 因猜忌害她祖父、父亲壮年丧命,她不忍! 斩草除根,害她萧家满门,她不忍!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萧氏女,绝不再忍! 苏木槿眸底波涛翻涌,一双眸子似淬了毒的蛇,满目仇恨。 “姑娘……” 苏木槿敛回心神,深吸一口气,“泠月姐姐,我以后怕是要与危险相伴,你……” “姑娘!我们安家若没有姑娘,如今怕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说不得不自量力去找李彬报仇的我也横死街头了,我们安家人的命是姑娘救的,以后就是姑娘的人!姑娘万不可再说赶我们走的话!”安泠月神情冷然,“姑娘现在正需要我们这样的人,不显山不显水,没人会想到前朝功臣榜上的安家还有后人……” “好!我苏木槿发誓,我活一日,断不会让安家人遭遇不测!若有违誓,以命相赔!” “姑娘!”安泠月没想到苏木槿会发这么毒的誓言,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苏木槿朝她一笑,“泠月姐姐待我以诚,我待泠月姐姐的心亦是如此!” 安泠月鼻尖一酸,眼中笑出了泪花,能得主子这样一片心,他们安家这趟出仕值了! “好!我们同生共死!” 两人相视一笑。 苏木槿小心的将两封信收起,安泠月将箱子恢复原样,看着里面的金饰笑道,“姑娘,这些金饰都是王爷亲手打造给你的陪嫁之物,你不留一两件吗?” 苏木槿想到萧谦和信中的内容,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堂而皇之的放在萧皇后的私库中,定是过了盛文帝的明路的,里面的东西若有失,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差,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吧。” 安泠月点点头,抱着盒子放到远处,还特意将地上的灰尘弄上来一些,将盒子伪造成许久未动的模样,然后将两人的脚印挨个涂去痕迹。 …… 玉清宫。 盛文帝皱着眉扫了眼跪在桌脚下的顾砚山。 “什么叫白家对你下手想要杀了你?你母亲不是被你父亲关起来了吗?” 顾砚山委屈的抠着桌脚下的长毛地毯,袁青看的一阵心疼,这么大的毯子整个宫中除了皇后的荣坤宫也就玉清宫书房里有这么一大块儿,顾世子那手眼看就要抠出一个窟窿眼儿了。 “……你可想好了,跟白家闹翻,你的世子位就要便宜白家了……” “不管!圣上得为我做主,先前白家骗我过去,他家丫鬟将我引到着火的院子,要不是小子我早服下了解毒药,可就交代在他们白家了!他们这是要我的命!我这都没跟他们计较,他们现在算计到我身边人身上,想策反我身边儿的人打探我的消息,幸好我的人是忠心耿耿的不会做出背叛反水的事,可这样让人怎么想怎么膈应,我已经将他撵去军中了……圣上,你不能偏心啊……” 盛文帝哭笑不得,“不过是一个丫鬟,既然你手下的人没反水,找个借口将那丫鬟打杀了便是,也值当你跑到我跟前叫屈,你这小心眼儿,这么些年是怎么当上小将军的?” 顾砚山头一梗,拍着胸脯,“当然是……圣上给封的!” 盛文帝哈哈大笑,“皮!” 袁青也低头笑,顾世子就这点好,总能逗圣上开心。 “圣上!” 顾砚山膝行到盛文帝脚下,一屁股坐在自己后脚跟上,仰头看着盛文帝,“圣上不给小子做主,小子今儿个就不走了,要……一直跟在圣山身边儿,吃饭跟睡觉跟,圣上去茅房也跟!” “滚!你这小子!” 虽然在骂,但盛文帝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顾砚山瞧着盛文帝的神色,哼了一声,“有些事顾及颜面我都没跟圣上说,白家那些人不但在金水镇派了人追杀我,还阴毒的在箭上涂了毒,要不是文家那个小丫头帮我解毒,我这条命就交代在金水镇了,哪还有机会在半路遇到追杀被圣山知晓!” 听他提起文家小丫头,盛文帝想到面对自己和皇后时那个不卑不亢的小丫头,笑道,“那小丫头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顾砚山点头,“虽不如她师傅厉害,已经很行了。” “她如今就在皇后的宫中,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治好皇后的病……唉。”盛文帝适时的叹了一声。 顾砚山出主意,“要不,小子去帮圣上瞧一眼?圣上帮小子出口恶气?” 盛文帝失笑,指着顾砚山骂,“你那点破事儿还敢拿出来跟朕讲条件,讨打!” 说罢,又笑着摆手,“罢了,皇后对你还是有一些好感的,你去替朕跑一趟也好。” 顾砚山眼睛一亮,“圣上怎么帮小子出气?” “袁青,去走一趟太后宫中,就说朕说的,让她招白家老太爷进宫说说话,问问他们家白玲珑的亲事可是许好了,若没有,朕这有一个和亲的求婚,朕看他们白家身份够了。” 说完笑着看顾砚山,“如何?” 顾砚山不情不愿的点头,“还……凑合吧。” 盛文帝气笑,抓起桌上正在批阅的一个奏折砸了过去,“还不滚!” 顾砚山顺势滚了一圈儿,爬起来,“小子去了,圣山等小子的好消息。” 盛文帝好笑的摇头,等他出了玉清宫,才看了眼袁青,“去让人打听打听,他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假。” 袁青应喏,“太后那边……” “按我方才说的去传话,白家仗着太后这些年过的确实太安逸了,顾砚山是朕亲封的世子,他们想杀了顾砚山改立白家人,将镇北侯在军中的势力收入囊中,吃相也太过难看了。” 袁青垂首,“是。” 袁青退出房间,袁太监站在门帘外,听着里面的动静,静候吩咐。 …… 顾砚山一路心急火燎赶去荣坤宫,萧皇后听到传话讶然,“这小子怎么来了?” “说是来看看文小神医。” 萧皇后恍然想起,那孩子是顾砚山叫进京都给明月瞧病的,治好了明月又被盛文帝叫进宫中帮她治病的。 “天道有轮回,果然不假。” 不然,那孩子怎么会认识顾砚山,又被顾砚山叫进京都专门为她和明月看病呢? “去跟文小神医说一声,让他们自去说话,不要来见我了。” 邱姑姑应了声,低声吩咐了一个小宫女出去,亲自拿了原先小宫女的扇子为萧皇后打起扇。 萧皇后看了邱姑姑一眼,笑,“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算了吧,我不热,不必打了。” 邱姑姑也笑,“奴婢身子骨好着呢,还能多伺候娘娘几年。” 萧皇后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还是将快到唇边的话吞了下去。 “顾砚山,你怎么来了?” 听到小宫女的传话时,苏木槿的眼圈还是红的,眼睛还微微红肿,跟小宫女说是不小心灰尘入眼,揉红了才蒙混过关。 顾砚山一眼瞧见苏木槿与安泠月的眼睛都是红肿的,眉头立刻蹙起,“怎么回事?他们为难你们了?” 苏木槿摇头,看了安泠月一眼,安泠月轻轻点头,快步走到门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回过头朝她摇头。 苏木槿才从怀中掏出那两封信给顾砚山看,“娘娘安排我们住在库房旁边,我发现了一个黄梨木的箱子,里面暗格里藏了两封信,一封是……我父亲临死前写给我的,一封应该是我母亲得知自己中了蛊毒后不久写的,墨迹还有些信……” 顾砚山神色一凛,示意她将信收起来,“你父亲母亲在信中写了你的身世。” 苏木槿点头,“母亲在信中写的清楚明白,我就是她九月怀胎生下来的,因为有人想要我的命,她不得已用我娘的大女儿换了我,让我娘带着我回了金水镇。与我娘一同离开的,还有她的三个贴身大丫鬟,每个人都恰好带了一个孩子离开京都,四人分了四个方向隐匿身份谋生求活,只为了……” 苏木槿声音一哽,深吸一口气,连气息都是颤抖的,“……只为了让我能活下去!我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我怕是连她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顾砚山眸底满是心疼,“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苏木槿摇了摇头,抬眸望着他,“我本来想等出宫后问你借几个死士,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找几个人,等我出宫有大用。” “你要做什么?”顾砚山皱眉,“你在京都没有根基,万不可鲁莽行事。” 苏木槿朝他一笑,眸底掠过一抹飞扬之色,“你放心,我做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传几句话……而已。” 顾砚山再问,苏木槿却不肯再说,顾砚山无奈,“也罢,等这件事落定,我们就定亲。” 苏木槿蹙眉看他。 顾砚山却不再提及这事,问到萧皇后的病,苏木槿将自己看病的结果与顾砚山说了,顾砚山长松一口气,“那就好,看来这趟京都之行,你是来对了。” “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苏木槿起身朝他屈膝,顾砚山一把抓住她,“苏三,你跟我这般客气,可不像你!” 苏木槿笑,“你不怕与我定亲后,盛文帝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连累镇北侯府?” 顾砚山傲然一笑,“且看他还有没有那个命罢。” 苏木槿双眸微眯,意味深长的点头,“说的是。” 两人相视一笑,眸底满是算计。 知道人平安无事还有了大收获,顾砚山满意离开。 苏木槿与安泠月回到房中,用过晚饭,各自睡下。 翌日,萧皇后又服了两次药后,胃口明显好了很多,苏木槿却依然让邱姑姑煮白粥,萧皇后着急让她们离开,苏木槿却暗示她不可操之过急。 她毕竟厌食了一月有余,再想让苏木槿二人脱险离宫,也不能一两日就见奇效,最少……也得五日以上。 萧皇后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可她怕啊,这孩子在宫中一日,就有一日暴露的危险,盛文帝那个虚伪至极的男人若知道,她们定然尸骨无存! 她怎能不担心?! 邱姑姑察觉到萧皇后的异样,询问了几次,都被萧皇后挡了各种借口,邱姑姑便不再多问,对苏木槿两人的态度却突然多了几分亲昵,言谈之间也多有提点。 三日后,苏木槿终于松了口,让邱姑姑给萧皇后添加膳食,可荤腥。 盛文帝闻讯,果然赶来看结果,见到萧皇后真的能吃进东西,还是他们刚成婚感情甚笃时吃过的一道菜,几乎落泪,连叫三个好字,“好好好,文小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萧皇后虽然还是没有给盛文帝好脸色,但冷冰冰的脸上已经多了情绪,多说了一句与文小神医有缘,盛文帝龙心大悦,问苏木槿治好了皇后想要什么赏赐。 苏木槿与安泠月跪地,“回圣上,治病救人本是为医之道,何况皇后娘娘是国母,民女有幸为娘娘治病,已是民女的福气,怎敢再奢求赏赐!” 盛文帝笑,“倒是难得你一片孝心。这样吧,皇后病愈,你居功甚伟,就赏你……封你个县主吧?皇后以为如何?” 萧皇后心中一咯噔,盛文帝是什么意思?把这孩子捧到那么高的高度,得招来多少人眼红? 不,他是想借此像世人展现他对皇后的重视和宠爱,不过治好了她的病就能得个县主,瞧瞧,皇上多爱皇后啊! 呵呵! 萧皇后恨不得伸手撕下他伪善的面具,让他肮脏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可她不能! 至少这会儿不能! 因为,她现在有要保护的人。 她不能让这孩子再像父亲和弟弟一样,她得护这孩子周全! “皇上说好便好。” 盛文帝大喜,大手一挥,“袁青,着人下旨,文小神医救治皇后有功,封县主之位,赐府邸。” 袁青应喏。 苏木槿收到萧皇后的目光,磕头谢恩。 正文 203 萧家的旧人 顾砚山点头。 苏木槿只觉眼前猛然一亮,似看到了百花齐放绚烂夺目的让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怎么了?这么激动?” 顾砚山有些慌乱,伸手想去擦苏木槿脸上的泪,安泠月瞪大了眼睛,眼看着他的手要触碰到苏木槿了,猛咳了两声。 然后,扑过去挤到两人中间,“姑娘,你怎么了?” 顾砚山有些尴尬的退后两步,在安泠月防备的目光中讪讪扯了扯嘴角。 莫名有种跟心上人偷情被她家人抓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苏木槿朝安泠月摇了摇头,抬眸看向顾砚山,“说好了,靖王府满月酒席,我跟着你去。” 顾砚山颔首,“说不定今明两日县主册封下来,你自己也可以县主身份去恭喜。” 苏木槿一怔,旋即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顾砚山本来想留下混顿晚饭吃的,可瞧着安泠月一直不松懈防狼似的目光,他哭笑不得,只得告辞离去。 顾砚山的人刚走出拱门,安泠月就皱着眉头拉着苏木槿回了房间,“姑娘,顾砚山信得过吗?” “信得过。” 苏木槿点头,将顾砚山在侯府的境遇与她说了,安泠月一阵唏嘘,“没想到顾世子的身世这般坎坷,这点倒是与姑娘……” 话说一半,安泠月忙住口。 苏木槿朝她一笑,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笑道,“我们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依靠,什么都要靠自己,想要达成心目中的目的,组团扛怪比单打独斗要有胜算罢。” 安泠月想了片刻,嗯了一声。 “泠月姐姐,我们今日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去街上看看,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以当满月礼物送人的。” 她得去看看,靖王妃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栖颜姐已经沉河而亡,这世上怎么会还有人知道冰激凌的做法! 安泠月点头,“姑娘认识靖王妃?” 苏木槿摇头,“觉得似曾相似,是不是故人去看看就知晓了。” “对了,姑娘,先前顾世子在马车上,我一直没有说,你看看这个。”安泠月捧出萧皇后送的匣子,推到苏木槿手边。 苏木槿心下一动,伸手将匣子打开,只见匣子里分格子摆放着几件饰品,是她在萧皇后的库房看到的,萧谦和留给她的,她亲生父亲亲手打给她的陪嫁。 苏木槿眼眶一热,手指缓缓抚摸上那些造型别致的饰品。 安泠月也是眼圈一红。 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姑娘,这匣子下面有暗格。” 她伸手从头上取下簪子,撬开上面的挡板,取出来,待看到下面暗格内藏着的东西时,心底一片柔软。 “姑娘,这是……” 安泠月有些惊讶的看着满满半匣子的银票,随手取出一张,都是一千两的银票,这么多,怕得有几十万两! 苏木槿微微闭上眼睛,想着那个眉眼与生父有着九成相似的姑姑,只觉心底似被什么填满了。 “泠月姐姐,将这些银票都收起来,以备……我们紧急之用。” 安泠月点头,手伸过去抱匣子的时候,控制不住的抖了几下,她哈哈大笑,“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银票,瞧我的手,还在抖……” 苏木槿瞧着她的模样,也忍不住笑,“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的时候,比泠月姐姐还不如,我是直接吓晕了……” 因为栖颜姐怕银票达不到效果,特意让人带着她去库房看,一库房金灿灿的,全是十两一个的金元宝,堆满了足足一个大库房! 想到战栖颜,苏木槿的眸子暗了暗,若是栖颜姐还活着,该多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吃过晚饭,商量了明日去街上着重注意的地方,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两人用过早饭,收拾停当正准备出去逛街时,院子的管家远远跑来报信儿,“文姑娘,宫里来人了,让咱们准备喜案迎接圣旨,东西昨儿个都准备好了,姑娘快跟老奴去前院接宫里的公公。” 苏木槿与安泠月对视一眼。 没想到织绣坊和敕造局的速度还挺快的,从昨日到今日,不过一个完整的夜晚和半个白日,他们竟然把县主品阶的服饰和车马仪仗都赶制出来了。 来宣读圣旨的公公是袁太监,瞧见苏木槿与安泠月迎出来,笑着恭喜,“恭喜文姑娘,贺喜文姑娘,文姑娘赶紧接了圣旨,就是县主了。” 苏木槿微微屈膝行礼,“袁大人。” “哎呦,可不敢当。”袁太监嘴里说着不敢当,面上的笑意却比适才要浓了三分。 管事的引着袁太监往院子里走,到了先前苏木槿与安泠月住的院子拱门前,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喜案,袁太监点点头,从身后小太监托举着的托盘里拿出圣旨,扬声道,“文锦接旨。” 苏木槿应声跪下,安泠月与管事的并一些杂洒打扫的下人都跪在其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文氏女锦医术精湛,性行温良,救治皇后有功,朕心甚悦,着即封为长安县主。赐府邸一座,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各色珠翠共六盘,珍珠一斛,绫罗绸缎各十匹……钦此。谢恩呐。” 随着袁太监尖细的嗓音宣读出圣旨,各种赏赐物件源源不断的往院子里送。 管事的忙把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派上,才堪堪接了赏赐送进正厅。 “有劳袁大人,劳累袁大人和诸位走这一趟……” 安泠月适时递上一个荷包,“诸位辛苦了,一点茶钱,我家县主请袁大人和诸位大人喝杯茶。” 袁太监瞧了安泠月一眼,笑眯眯的接了荷包。 “多谢长安县主赏赐。” 身后的小太监们跟着道谢。 送走一行人,苏木槿看着满当当的赏赐,有些头疼。 “姑娘,盛文帝如此大的动静,是想干什么?”安泠月总觉得盛文帝做什么事都心思不纯。 苏木槿抿着唇,笑了笑,“盛文帝……自然是想昭告天下他对皇后娘娘的一颗宠爱之心。” 安泠月听的眉头紧蹙。 “这种杀人父亲兄弟,还口口声声说着我宠爱你的男人,哪怕他是皇帝,我还是想说一句,真让人恶心。” “走吧,别让这点小事影响了我们逛街的心情。”苏木槿起身,不去看堆积在一起的赏赐,大踏步出了正厅,在看到管事急匆匆从拱门进来时,蔫儿了。 “姑娘,哦,县主,皇后派人从宫中送了贺礼来,恭贺县主……” 安泠月一怔,昨日在宫中,皇后娘娘不是已经给了她家姑娘不少赏赐吗?今日怎么……片刻,她的心思就绕了回来,昨日那些东西是给姑娘的私房,今日这些借着圣旨大大方方送进来的,更是皇后娘娘的一个态度,告诉别人,她家姑娘是有人罩着的。 管事得了话,让下人带着萧皇后的人进了院子,却是萧皇后身边的邱姑姑。 “邱姑姑。” 苏木槿屈膝要行礼,被邱姑姑一把扶住,“县主,可使不得。” 萧皇后私底下塞了几十万私房银子给亲侄女,表面上又随着盛文帝的赏赐,给苏木槿带了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各色珠翠共三盘,珍珠半斛,绫罗绸缎各五匹…… 完全是把盛文帝的赏赐减一半给她送了过来。 苏木槿有些哭笑不得。 邱姑姑笑着指着其中几匹布,“这些是娘娘亲自挑选的,说县主肤若凝脂,最适合这样颜色的布料……” 苏木槿笑着道谢。 邱姑姑只说了大半个时辰,一双眼睛几乎没有错眼的看着苏木槿,末了,长长叹息一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小姐,奴婢纵下去也不怕不敢睁眼见萧家的祖宗了。” 苏木槿一怔,没有吭声。 送邱姑姑出去路过拱门时,邱姑姑不小心扭了下脚,苏木槿伸手扶了她一把,被她在手心塞了一团东西,等将人送出去,她与安泠月回院子,关上门才敢看。 上面写着的赫然是萧家这么些年韬光养晦隐藏在暗处的旧部。 这些人,是因为她被萧皇后重新找了出来,若没有她…… 前世,这些人去哪了? 苏木槿看着上面那些越看越熟悉的名单,脑袋轰隆一声,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裂开来! 这些人,不正是接二连三或以门客的身份或以下人、掌柜的、护卫出现在她和李成弼身边的人吗! 苏木槿捏着那张名单,闭了闭眼。 难怪她前世能那么顺利的把李成弼送到首辅之位…… 难怪她困在暗室时能那么顺利的将消息送出去,那么容易知道外面的动向,指挥外面的人行事。 原来,这些人都是姑姑安排在她身边的。 不同的是,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 今生,姑姑把这些人直接交到了她的手中! “姑娘……” 安泠月眉头紧蹙,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还没想好说什么,院子里又响起管事的声音。 “县主,纳兰帝师府得知姑娘因救治皇后有功被封为县主,特意派纳兰四小姐来恭贺县主……” “杨家听说姑娘被封为县主,特意让杨家大小姐前来恭贺县主……” “纳兰书琪与杨玉琳?” 苏木槿脸色一沉。 “姑娘不想见不见便是,如今咱们不怕她们什么。”安泠月也沉下了脸。 苏木槿嗯了一声。 安泠月走出房间,跟管事的说了,管事的有些为难,“安姑娘,帝师府与杨家都是……” “管事大叔若为难,我亲自去说。” 安泠月面色没有一丝松动,淡声道。 管事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拦住安泠月,“别,安姑娘,我去说。” 纳兰书琪听到管事的回话,自然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我们来送东西,她倒拿起乔来了,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正的县主,还真以为自己能与皇家那些天命贵胄相提并论了!” “表妹慎言!”杨玉琳的脸色也不好看,眉眼闪过懊恼之色,听到纳兰书琪的话,心中虽觉得骂的爽快,却不能真的认可,“长安县主是皇上亲口所封,表妹这话若被有心人听去,怕会落一个藐视圣旨不尊重皇上的罪名。” 纳兰书琪一怔,沮丧道,“说不能说骂不能骂,难道我们以后都要被那从山旮旯里出来的庄户之女压一头不可了?” 杨玉琳抿唇,虽然不想承认,可那不起眼的姑娘现在是县主的身份,若按国法,她们见了她,可是要磕头行礼的。 “算了,贺礼送到,我们回去吧。” 她可不想给一个乡巴佬磕头。 她跟着纳兰书琪来,也只是看热闹的。 正文 204 救人(有修改) 等管事的瞧见自家世子爷送的什么贺礼时,一脸懵逼。 这一车箱子他还能理解,里面装着东西,另外那一车人…… 世子爷,您是认真的吗? 送人当贺礼已经很清新脱俗了,您至少把这些人收拾干净了喂,这还穿着刚从牙行出来的衣裳,这…… 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许管事,这些都是世子爷特意给长安县主挑的人,你收拾一个地方,先让这些人洗漱一下,车上有大夫,顺便再让大夫看一遍,别有带着病进来先前漏掉没查出来的。”云笙从前一辆马车上跳下,与管事的点头招呼。 许管事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唉了一声,到最后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了,世子爷已经进去了,你赶紧跟过去伺候,这里都交给我。” 云笙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朝许管事抱了抱拳,大步进了院门。 许管事看着他快速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声,转身招呼众人,“赶紧的,忙活起来,先把世子爷送的这些箱子抬去县主院儿里,你们……” 他指着从车上下来的诸人,“……跟我走,这样儿怎么伺候县主,先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再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不干净……大夫是哪个?先前在哪行医?医术怎么样儿?算了,刘武,你去把咱们院儿先前请的那个大夫先叫过来,给这些人瞧瞧……” 他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个机灵的小厮一溜烟跑了过来,大声应了是,再飞快的往里面跑。 …… 顾砚山踏进拱门时,苏木槿与安泠月恰好从屋里出来,反手关了门,准备去逛街。 看到他来,正说笑的二人,立刻表情不一。 安泠月:富贵猪又来拱我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了,不开心。 苏木槿则有些惊喜的看着他,“正想找人传话给你,我先前跟你说的事儿,你帮我办的怎么样了?我等着急用。” “知道你急用,人已经带来了,都是经过事儿的,这会儿还谈不上忠心,但人品都是靠得住的。”顾砚山扬眸一笑,已近中午的阳光带着些许炫目,照在他完美如上天宠儿的面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几分美腻的不真实感。 这样朝气蓬勃、俊帅无敌的顾砚山,让她不禁想起前世临死前看到的那张冷若冰霜、眸底无情的男人。 苏木槿跟着扬眉笑,“多谢。” “苏三,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顾砚山还想说笑两句,一抬头瞧见安泠月眨也不眨瞪的大大的瞧着他的那双眼睛,脸皮抽了抽,嘴角溢出一抹尴尬的笑,硬生生的岔开了话题,“你们……这是要出去?” 苏木槿点头,“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礼物去参加靖王妃的满月酒,还有顺道逛一逛京都,瞧一瞧有什么能发大财的生意。” 顾砚山一愣,“在京都做生意,不好做。” “没有不好做的生意,只有不会做生意的人。”苏木槿还了一句。 顾砚山挑了挑眉,“你很有信心。”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芳华园日进斗金,现在每个月底的盘账,都快赶上文家几十年的经营了吧?” 咳咳。 顾砚山讪讪一笑,“金水镇毕竟是小地方,京都……鱼龙混杂,铺子后面能搭上哪家线不可知,是哪家开的不可知,万一不小心冲撞了生意,是扯不清的一团乱麻……” “那就寻一些他们不涉及或者不做的偏门、冷门生意。”苏木槿道,“你说的这些我跟泠月姐姐昨日就商议过,想着今日先去看过,再考虑具体做什么生意。” 闻言,顾砚山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劝,点了点头,让到一旁,“走吧,我随你们一起去。” 苏木槿笑笑,正要应下,上衣下摆却被人拽了一下。 “姑娘,让世子爷跟着咱们一起逛街,不……好……吧。” 最后三个字,是安泠月看着顾砚山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眼神里好像还带着控诉,一个大男人跟着她们两个女孩子一起逛街算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我家姑娘已经到了需要避讳男子的年纪吗? 再说了,你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爷,认识你的人得有多少,我们去逛铺子,你往那儿一杵,还不知道京都那些三姑六婆传出什么闲话! 她可是听她爹娘说,京都不但女子爱八卦,那些闲的发慌的大老爷们儿也很会嚼舌根的! 所以,世子爷您该听的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的话,请看看我的眼神! 顾砚山被安泠月看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偏偏还自己脑补出了安泠月那三个字和她眼神里的剧情,只觉心口一阵发闷,想死皮赖脸跟着去,但仔细想想,安泠月的话不无道理,他的目标太大,苏三住到他的院子里已经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注目,若他再陪着一起逛街买东西,只怕不消一个时辰,京都就能传出十种八种不可说不可描述的版本儿出来。 咳咳。 顾砚山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走一趟兵部,你们去吧。” 安泠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苏木槿好笑的看着两人,“走吧,总要一起出院门的。” …… 三人出了小巷子背对而行,苏木槿与安泠月一路往热闹的街市走,顾砚山骑着马自然挑僻静人少的道路走。 “姑娘,若是以县主的身份去参加靖王府的满月酒,不如……选长命锁之类的物件儿,讨喜、百搭,不会让人觉得失了礼数,也不会让人觉得咱们存了什么心思。” 两人行了一段时间后,在一处茶铺前歇脚,安泠月出主意道。 苏木槿点头。 小孩子的东西说好买其实最难买,特别是牵扯到皇家子嗣。 布料怕用了什么不干净的黑心棉,吃食怕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真真是难为死。 “姑娘,老伯说京都最大的银楼就在前面主道上,我们穿过那条巷子,再过一条街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门楼,那个门楼就是银楼立起来的。” “嗯,走吧。” 两人穿过小巷子,顺着安泠月问来的路上了巷子外的那条街,刚出了巷子,就听到街道上传来哭叫声。 两人眉头一蹙,对视一眼,脚步飞快的朝哭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哎呦,你们两个小娘子,快过来……” 两人走到一半,被路边一个虚掩着院门的婆婆喊住,将二人拉到一旁,小声道,“可不敢过去,那边在抄家,好多官兵……” “抄家?那家是官?” “唉,项家当的什么官啊,人家当官住大院请丫鬟,项家啊……比我们老百姓活的还辛苦,项家老太太都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还要亲自织布换钱,项家夫人还常常接我们这些人家的零散活计换几个铜板……还有项家那两个孩子,真真是可怜见的……一个才六岁,一个刚及笄,才说了一门亲事,就摊上了这么个抄家的祸事……” 苏木槿与安泠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为什么事抄家啊?” 婆婆一听,叹息声更重了,“为什么抄家?还不是项大人当官太清没有学人结党营私,一个孤零零的五品官哪里有人放在眼里?!” 说着,脸上陡然生出几分愤怒之色,“他们说项大人贪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婆子我这么大年纪,在这条街上住了这么多年,项家若真是有银子,会让自己的老母亲那么大岁数还操持生计?会让自己的夫人去接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衣裳拿回去洗?!” 安泠月脸上满是唏嘘之色,“这么说,项大人一家是被冤枉的。” “当然是被冤枉的!” 老婆婆愤愤不平道。 “那你们怎么不去帮项大人他们一把?” 老婆婆看着她们,摇头,“帮,我们怎么帮?那些官兵拿着圣旨呢……” “肯定是上头那些人,看项大人没有人帮,拉项大人顶罪!”一旁的院门被人打开,走出一男一女一对年轻夫妻。 年轻妇人扶着腰,被男人扶着,眼圈微红,“项大人一家没有架子,与我们这条街上的人关系都很好,我们都不相信项大人会贪污受贿,可怜黎姐儿刚定了亲,她本来就因为没有嫁妆亲事难寻,如今,怕是……” “你说黎姐儿?” 苏木槿的瞳孔微微一缩,突然想起什么,看着那对年轻夫妻道,“这里可是清平街?项大人的名讳可是项远山?他膝下一儿一女,女儿项秋黎,儿子项成珏?”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怔怔的点头,“姑娘认识项大人一家?” 苏木槿的脸色瞬间大变,“该死!” 话落,她抬脚冲了出去。 安泠月一愣,跟着跑了出去,“姑娘?” “泠月姐姐,你去寻顾砚山,告诉他项家的事,让他先去大理寺等着项大人过去,项大人是冤枉的,让他一定要保下项大人一家老小。” 苏木槿脚步未停,扬声吩咐安泠月。 安泠月脚步一顿,察觉出苏木槿言词间的着急,自然分辨的出事情轻重,不再多言,应了一声,掉头朝来时路奔了回去。 老婆婆与年轻夫妻看着姐妹二人匆忙跑走的背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到二人的对话,都亮着眼睛,“这两个小娘子是来帮项大人的!项大人有救了……” 三人脸上的喜色刚刚绽放,就听到项家传来悲呛至极的哭声,“老爷!母亲!你们等等儿媳和为妻,我也来陪你们了……” 仨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恐,“出事了,真的出大事了!” 苏木槿把七影迷踪步发挥到极致,几乎是影子一般的速度飞到了项家门口,却只来得及看到两抹撞到影壁上仰面倒在地上的人。 影壁上,血迹斑斑。 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两人,一头脸的血。 还有一个正准备往影壁上撞的枯瘦妇人。 “快停下!” 苏木槿大喝一声,身形已闪了过去,在妇人撞上影壁前一瞬,一把将人拽回丢到地上,冷声丢下一句,“项大人是冤枉的,若你们这般死了,那就留下唾世骂名了!” “娘!”妇人不远处,一个被官兵擒住的小孩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想要挣脱官兵,却动弹不得。 苏木槿冷眼扫过那官兵,手腕翻转,丢出一块碎银子,那官兵吃痛,松开了手,小孩子踉跄着飞快的朝妇人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妇人的脖子,“娘,娘……珏儿怕……” 苏木槿蹲下身,双手探出,一手抓了一个,两人手腕处的脉象入手,苏木槿就狠狠的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她颓然的松开了手。 她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 这两个人,是拼着必死的决心撞壁的,如今,头骨已碎,里面…… “老爷!母亲!” 妇人抱着孩子扑了过来,看到丈夫和婆母灰白将死的模样,满脸泪水,朝苏木槿磕头,“姑娘,你说我家老爷是冤枉的,一定有法子还我家老爷清白,你救救我家老爷,救救我家婆母,他们不能死,不能死啊……姑娘我求求你。” 苏木槿叹了口气,再重的内伤,再怪的毒,她都有法子,独独这碎掉的头骨,她……实在无能为力。 “不、不用了……” 看不清长相的中年男人虚弱的吐出三个字,看着苏木槿,“姑娘……信我?” “项大人为官十三年,六年知县,辖下不但百姓安乐,还有经济可依,六年河道小吏,跑河道绘图纸解决大堤隐患,若不是被人领了功劳,怎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声音虽弱小却透着倔强,“姑娘……知我!这世间……还有人懂我,信我,明白我……远山……死而无憾。” “姑……姑娘……” 老妇人伸出手想抓什么,苏木槿忙握住老妇人的手,鼻尖一酸,“婆婆。” 秋黎姐姐常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那一日为何要执拗的上街,为何不在家安生呆着,哪怕就安生呆那么两个时辰,就不会连亲生父母与祖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更不会让弟弟被官兵带走,当了一辈子都不能赎身的官奴。 “求……求你,帮……帮……帮我儿子……他是好官……他冤枉……不能死了还要被人骂贪官!” 最后一句,老妇人说的铿锵有力,似用了最后的力气。 苏木槿连连点头,眸底已是热泪滚滚,“我答应我答应,婆婆,我一定会还项伯父一个清白!绝不会让他含冤离去!” 老妇人长叹一声,“好!好!珏哥儿,黎姐儿……” “母亲,珏哥儿在这儿,黎姐儿……还没回来……”项夫人哭着拽着项成珏跪在项老妇人跟前。 “好好……活……”项老夫人说完最后一个活字,眼睛有些不舍的看向影壁,似乎想看到什么。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蓦然从影壁后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的二人,猛的扑了过来,“祖母!” “爹爹!” 正文 205 秋黎姐姐 项老夫人的眼睛猛的瞪大,直直的看着来人,手却耷拉了下去。 “祖母!祖母,我回来了,黎姐儿回来了,祖母,祖母你再看看我……祖母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绛紫色衣裙的女子满脸悲痛,看着瞪大双眸满是不舍的看着她的项老夫人,哭的不能自已。 “母亲!” 项大人与项夫人一声悲泣,项夫人怀中的孩子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 “黎姐儿……咳咳……”项大人咳出一口血,满脸的灰白色越发像个死人。 苏木槿神色一沉,一手握住项大人的手腕,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输入项大人的身体,“项大人……” 项大人朝她虚弱一笑,“多……多谢姑娘。” “爹爹!你怎么样?”项秋黎膝行两步,跪到项大人跟前,“爹爹,你不要吓黎姐儿……” “好孩子,不、不哭……”项大人伸出手,项秋黎一把抱住,“爹爹,你为什么这么傻,爹爹……我去请大夫,我去……” “不、不用了,爹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黎姐儿……爹爹是被人冤枉的,你……过来,爹爹告诉你……” “爹爹,你说。” 项秋黎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项大人唇边,听到他细小的仿若蚊蝇的声音,悲痛难忍,却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怕自己的声音淹没了父亲的说话时,耽误了重要的信息。 “……你可记住了?” 项秋黎往后挪开一小步,看着项大人重重点头,“爹爹放心,黎姐儿都记住了!黎姐儿一定不会让爹爹含冤的……爹爹……” “你娘……和你弟弟……都、都交给你了……爹爹没用,对……对不起你们……先、先去了……”去字声落,项大人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爹爹,你跟祖母慢些走,看女儿为你洗去冤屈!”项秋黎双眸含泪,通红的眸子滴血一般阴沉沉的看着土匪一般扫荡着他们家当的官兵,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项夫人看着死去的婆母和相公,一脸呆怔双眸仿若失去了焦距一般。 六岁的项成珏虽不明白祖母和父亲为什么突然撞墙身死,却知道死了就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永远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爹爹,祖母……哇哇……姐姐……” 项秋黎抱住扑上来的弟弟,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眸底满是哀伤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坚强和倔强! “秋黎姐姐……” 苏木槿看着这样的项秋黎,很是担心,想说什么宽慰的话,可这会儿,好像说什么话都很伤情,所有,话到嘴边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声姐姐。 项秋黎抬眸,看到她,微微颔首,“多谢姑娘留我爹爹片刻功夫,容我父女二人将该说完的话说完。大恩大德,项秋黎没齿难忘,等我为父洗刷冤屈后,再登门道谢。” 苏木槿摇头,正要说什么,那边有一队官兵走来,领头的人瞧见项大人与项老夫人的尸体,眉头一皱,没好气的啐了口,“晦气!想死不等到案子结了再死,这会儿死算怎么回事儿?你们都是吃干饭的?看着两个大活人在你们面前寻死?!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大人,咱们也不想啊,这老家伙那么大年纪跑的比我等还快,这不……一个没看住……”一旁有小兵打着哈哈,还肆无忌惮的谄媚道,“不是说这案子已经定了吗?不然大理寺那边也不会取证都没有就让我们把这老家伙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打入大佬不是……” “你懂什么?过程还是要走的!”领头男人瞪了开口说话的小兵一眼,看向几个妇孺幼子,又骂了句,摆摆手,“带走带走,把项家人全带走!” “姐姐,不能跟他们去大理寺,他们已经沆瀣一气,进了大理寺的监牢怕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苏木槿凑近项秋黎,压低声音道。 项秋黎点头,扭头看了苏木槿一眼,“有个不请自请,不知……” “姐姐无须客气,有话请说!” 项秋黎一怔,眸底有一瞬间的感动,下一刻,二话不说将怀中的弟弟塞过去,“一会儿我困住他们,劳烦姑娘帮我带幼弟出去,我们项家只有他一根独苗,绝不能这样窝囊的没了性命。” “好,姐姐放心,我以性命护他周全!姐姐若能脱险,可带着夫人去城西寻一处顾家院子。我姓苏,苏木槿。”苏木槿半刻迟疑都无,伸手接过项成珏,冷声嘱咐道。 项秋黎点头,“苏姑娘大恩,项秋黎定当涌泉相报。” 两人对视一眼,眸底突然有了种言语都描述不出的默契。 项秋黎起身,走到项夫人跟前,蹲下身子摸着她的脸颊道,“娘,你跟外祖母总说好人有好报,一直拦着我,可是你看,死的最早的都是好人!娘,我要为我爹和祖母报仇……娘,对不起,我注定做不了你和外祖母想让我做的普通姑娘了……” “磨叽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抓了好回去交差!娘的,家里穷成这样,也不知道贪污受贿那么多银子都藏到哪儿去了,把人抓回去先上一遍刑,好好问清楚!” “是。” 有几个小兵听到银子的诱惑,撸了袖子就要上来抓人。 项秋黎缓缓站起身,衣裳无风鼓起,一双黑眸清冷的仿若冬日的寒冰,让人触及便忍不住心生寒意。 有人伸手摸了摸脖子,“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觉得后背突然这么冷……” 另一个人抱住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这丫头有点邪门儿……” “我、我的脚……怎么走不动了……” 有人突然惊呼,低头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脖子,动弹不得。 “我、我也动不了……” “啊!有东西,有东西抓我的脚……” 项秋黎的眸子越发幽冷,“苏姑娘,快走!” “姐姐保重。” 苏木槿知道项秋黎的本事,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抱着项成珏飞身出了项家,一路踏着房顶往城西而去。 走到半路,看到匆匆朝项家跑去的安泠月与顾砚山。 苏木槿飞身落下,将项成珏交给安泠月,“泠月姐姐,你先带他回院子,我跟顾砚山去救人。珏哥儿不怕,我们回去救你姐姐和你母亲,一会儿便回来。” 项成珏乖巧的点点头,双眸通红却没有再哭,看着苏木槿重重点头,“珏哥儿乖乖的,等苏姐姐救我姐姐和我娘来……” 苏木槿笑着点头,“一定!” 看着安泠月带着项成珏离开,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飞身往项家赶去。 二人到时,项家已被一片黑云笼罩。 顾砚山眉头紧蹙。 苏木槿却看的一个激灵,糟了。 脚下七影迷踪步踏的飞快,眨眼睛已是进了院子,正看到项秋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秋黎姐姐!” 苏木槿飞身过去,扶住项秋黎,“姐姐,你怎么样?” “没、没事……” 项秋黎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摇摇头,“第一次使用多耗了一些心神,无妨。” “这是……” 顾砚山落在苏木槿身前,挡住二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猛的一震,“这、这是……” “快,快走!我撑不了多久。”项秋黎抓住苏木槿的手,脸色苍白道。 苏木槿点头,“顾砚山,快,背上项夫人,我们走。” 顾砚山会意,弯腰背起项夫人,看了眼不远处的项大人与项老夫人,闭了闭眼,“快走!” 四人离开不过几个呼吸,项家院子里突然响起阵阵鬼哭狼嚎,“啊!有鬼啊!鬼啊……” 一群官兵哭爹喊娘的,尿裤子的,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项家院子。 …… “什么?项远山为表清白撞墙自戕?混账!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们,那是个牛脾气一根筋的人,一定、千万要看好了把人逮到大理寺来的吗?你他娘的就是这么做事的?” “大人,实在没想到那项远山……那么刚烈……” “蠢货!你还有理了?项家其他人呢?总不会都撞墙自戕了吧?” “大、大人……项远山那个闺女……邪门儿,她招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把兄弟们都困住了,等……等我们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 “跑了!跑了你不会去追!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能大白天见鬼不成!” “还、还真说不好就是、就是……小的现在这脖子后面还凉飕飕的……” “放你娘的狗屁!” 大人一脚踹过去,男人应声跪地,“大人,小的有几颗脑袋也不敢乱说话啊,那丫头真的有古怪……说不定真能招鬼呢……” “办不好事还敢找这样的借口,我看你这条命也不用留着了!来人,拉下……” “大人,大人!我还有用,我听到有人叫、叫顾砚山……” “顾砚山?镇北侯府的世子爷?” “是是是,项家说不定与镇北侯府有牵扯……” “好,看在有几分功劳的份上,死罪免了,活罪……” “大人,求大人给小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找出项家姐弟!” 大人低头看了男人一会儿,微微眯起了眼睛,“好,三日之内,我要看到项家姐弟,死活不论。” “是,大人!” …… 城西,顾家院子。 苏木槿扶项秋黎坐下,握住她的手腕,好一会儿,才长松一口气,“姐姐用力过度,心力交瘁,休息几日就能好了。” “我娘她……” 苏木槿走过去为项夫人把了脉,朝项秋黎一笑,“项夫人是受惊过度,我让人煮一些压惊汤和安神汤,让项夫人好好睡一脚,只是……她貌似还有一些心结,这个就要姐姐来帮她解开了。” 项秋黎点头,扶着太师椅把手从座位上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苏姑娘。” 苏木槿忙过去扶起她,“姐姐这是做什么?” “今日若无姑娘相助,纵我拼尽全力,想带着弟弟和娘亲离开那里,怕也是难于登天。姑娘大恩,项秋黎铭记于心,来日定涌泉相报。”项秋黎道。 苏木槿摇头,“我若是早一些去,还能救下令尊和……” 项秋黎笑笑,“生死有命,我们这种人信命又不信命,信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不信连死后都要带着污名行走阴间。” 苏木槿怔了怔,微微点头。 项秋黎笑,“姑娘既看到了,我也不瞒着姑娘,我们家从我曾曾曾外祖母那一代起,就是阴阳眼,天生能看到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 “比如,你这位朋友身后就跟了不少鬼魂,这间屋子都装不下了,好多都缩到了窗棂上……” 项秋黎扭头看着窗棂上那些缩成一团的鬼魂,轻叹了一声,“再多鬼魂相护又如何?我爹当了这么多年官,被他救过的人不知多少,他身边也有不少鬼魂相护,可到最后,还不是被人逼死……” 顾砚山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木槿朝他微微颔首,顾砚山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都走吧,我知道我爹的死与你们无关,我爹阳寿已尽,我早已知晓,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项秋黎越过二人,看着不远处,似乎在与人……可能是鬼交谈。 “嗯,劳烦你们去帮我看着项家大院,我爹留下的证据还在那,那些人逼死我爹却没找到证据怕是不会甘心……好,多谢你们。邻里的百姓多胆小,你们不要吓着他们……嗯,去吧。” 项秋黎与那些人……鬼结束交谈后看向苏木槿,“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能看到鬼与鬼交谈?” 苏木槿摇头,“鬼有什么好怕的?有的人比鬼更可怕!” 项秋黎一怔,想起自己的爹爹一生为官为民做尽好事却落得了这样一个自戕的下场,眼睛红了红,“阴司有规矩,自戕死去的人要落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千般折磨才能重新投胎为人,我爹他……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容易,能与黑白无常说上话的人需要天大的机缘得至阴极阴之身,我……没有这样的机缘,平日看到黑白无常都要退避,要想说上话得有宝物……” 她落寞一笑,“我爹那样的大好人,连家里的生计都顾不上,哪有什么宝物。” “秋黎姐姐需要什么样的宝物?这位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府里说不定有姐姐需要的东西。”苏木槿看了眼顾砚山,朝项秋黎建议道。 正文 206 另类申冤 顾砚山,“……” 娘子,你还没嫁进镇北侯府,就这么当家做主,不怕你未来便宜婆母削你吗? 项秋黎眼睛一亮,希冀般看向顾砚山。 顾砚山收回看苏木槿的视线,含笑点头,“项姑娘需要什么程度的宝物?” “龙角、凤尾、貔貅齿……” 顾砚山,“……” 苏木槿,“……” 项秋黎看到两人的神色,眼中的希冀之光慢慢暗淡,“没有吗?” “秋黎姐姐,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 项秋黎点头,“我在我外祖母手里见过龙角,确实可以开启阴阳路,与黑白无常说上话求他们办一件事,我外祖母那一块,已经用过了,从此我再没见过……” “我见过。” 项夫人仰面躺在榻上,喃喃自语,“我见过……你曾外祖母当年共得了两块,一块给了你外祖母,另一块给了你姨祖母我姨母,我姨母嫁在江南,临死前曾写信给你外祖母,说她将东西传给了我表妹。他们那一家,只有我表妹是天生阴阳眼,却惧怕鬼魂,没活过十五岁,生生被吓死了。她死后,那块龙角被姨夫雕成了梳子,给我表姐做了陪嫁。我表姐出嫁时,我去送嫁,在她的首饰匣子里见过。” “娘,你醒了。”项秋黎扑过去,扶起项夫人。 项夫人面色苍白,眼圈泛红,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黎姐儿,为难你了。” 项秋黎红着眼睛摇头,“只要你和弟弟没事,我一点都不为难。” 项夫人牵起嘴角,抬起手摸着女儿的头发,笑了笑,“娘知道,娘的黎姐儿比爹娘都强,你爹不该用这么极端的法子求清白,你祖母……” “娘,如果我们开口,表姨母会给我们龙角吗?” 项夫人的手一顿,摇了摇头,“多年未曾来往,我出嫁时表姐虽送了贺礼,人却没有前来。” “娘,如果有龙角,可以求得黑白无常两君通融一二,免得爹受那些苦楚。”项秋黎求道。 项夫人看着女儿,点了点头,“娘书信一封,只是……” “走我的道,不出三日,信必定能到对方手中。”顾砚山在一旁道。 项秋黎忙道谢。 …… 从房间出来,苏木槿带着项秋黎跟着顾砚山进了书房。 “秋黎姐姐,你打算怎么为项大人洗清冤屈?” “我爹临去时告诉过我,他经手过不少银钱,为防止出错,特意写了一本账册,就放在他的书房之中,我只要将账册找到,交给能主持公道的人……” 项秋黎抬眸看苏木槿与顾砚山。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大理寺不分青红皂白去抓人,能主持公道的……怕只有那位了。 项秋黎一笑,“想也能猜到,能劳动大理寺的人,官位肯定在大理寺卿之上,若没有圣上明旨,我爹这冤屈怕是受定了。” “我明日需进宫谢恩,到时有我来说。”苏木槿出声道。 项秋黎的瞳孔猛的一缩,“苏姑娘是……” 顾砚山解释道,“她对外是文锦,为萧皇后治病得封长安县主,今天的圣旨。” 苏木槿点头。 项秋黎颔首,略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了,但这件事由苏姑娘开口并不妥。我曾听我爹爹提及,当今圣上昔日对萧家老将军和萧王爷……他给苏姑娘的封号怕是给天下百姓看的。我家这事苏姑娘沾不得,顾世子也沾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都蹙起眉头。 “依秋黎姐姐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项秋黎看着二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二位莫要忘记,我们家天生阴阳眼,先祖虽不让我们轻易动用阴阳眼,但阴阳十三科,我们都是沾了皮毛的,到我娘这一代,外祖母不但不许动用,连学也不让我娘学,却偏偏发生那样的事儿……外祖母临去前几年,曾将我接到身边,亲自教习阴阳十三科,阴阳十三科分……我有空再慢慢跟你们说,为今之计,是让圣上亲自下旨查明我爹爹是被冤枉的,揪出幕后真凶。” “能说动皇上的人,不多……”顾砚山担心道。 项秋黎却笑,“不需要谁去说,我自有法子。” “姐姐是想要入盛文帝的梦?”苏木槿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项秋黎有些讶然的看着她,“苏姑娘知道?” 苏木槿的脸蓦然一沉,“此计不可行!盛文帝是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是真龙天子,有天道庇佑,姐姐强行入他的梦,必受反噬!不可以!” “苏姑娘不必担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我们阴阳师也有规矩的。我爹救人无数,身有累累功业,有我爹的魂魄入盛文帝的梦喊冤,再好不过。我不过是在一旁帮我爹一把,不会……” “姐姐诓我无知吗?”苏木槿却不松口。 她前世见过项秋黎出手入皇帝的梦,几乎耗尽精气,昏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醒过来,却也因此虚弱了好久,身体自那后更是再没好起来。 项秋黎一怔,“原来苏姑娘对阴阳十三科也有涉猎?” 苏木槿摇头,“并没有,只是……我很久以前认识一个朋友,她也是擅长阴阳十三科,强行入真龙天子的梦,太伤己身。” 项秋黎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有我来说,刚好明日早朝,我会在早朝后找盛文帝说此事,就说项大人托梦给我,喊冤……” “你今日救人,怕被那些官兵看到了,不妥……”苏木槿摇头。 项秋黎笑,“不入盛文帝的梦,换个人便是。顾世子清楚朝中局势,可能查出大理寺是谁的地盘?与大理寺对立的又是谁?” 项秋黎这么一说,苏木槿与顾砚山都笑了。 …… 翌日,定国侯齐宣在大殿之上嚎啕大哭,声称昨日梦到忠臣被冤枉逼撞影壁而亡,请圣上查明真相还项远山一个清白。 一言激起千层浪。 二皇子一派纷纷上书,言大理寺无辜逼死忠臣,实在罔顾国法圣上,请圣上下旨查明真相,还忠臣一个清白,免得让为国尽忠的忠臣良将寒了心。 盛文帝看向周丞相。 周丞相眼观鼻鼻观心,冷静的走出去,上言此事确需查明一切再行定夺。对于定国侯做梦一事表示:怎么谁都没托梦,托给定国侯了?定国侯与那人认识不成? 大理寺卿吓出一声冷汗,被周丞相冷冷瞪了一眼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表示他不清楚此事,回去查明真相再来回禀。 盛文帝无趣的摆摆手,吩咐他即刻去查清此事,若有糊弄,严惩不贷。 大理寺卿忙应声。 定国侯不依不饶,“圣上,项大人在梦中与臣说的明白,言那些人正是奉了大理寺的命令,还带了圣旨以他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为名,要压他下监,还大言不惭的表示,大理寺已经坐实他的罪名,只要他进了大理寺,就会立刻处死他,对外伪造成他畏罪自杀的模样,所有他才拼了那条命撞壁喊冤,圣上,让大理寺单独查清此案,不妥啊!” “那以定国侯之见呢?” “为臣不敢,还请圣上多派人一起监查!还忠臣良将一个公道!”定国侯言辞凿凿,义愤填膺。 盛文帝扫了眼周丞相,扯了扯嘴角,“既然定国侯如此说,不如……顺天府一起介入,如何?” 周丞相心里一咯噔。 定国侯府眸底露出满意之色。 大理寺是周丞相的,顺天府是定国侯府的。 他就不信,大理寺是清白的。 周丞相与定国侯互相看了一眼,一碰即散。 盛文帝突然升起几分兴趣。 …… 下朝后,定国侯将顺天府与大理寺叫到一起,还问过路的周丞相与没有兴趣一起走一趟清平街。 周丞相面色如常,笑着表示还有更重要的公务在身。 定国侯也笑着表示,项大人托梦时告诉了他一些很重要的证据,就在清平街。 周丞相脸皮一紧,缓了一瞬,应了定国侯,跟着一同去了清平街。 清平街上,官兵驻扎,将项家不大的院子团团围住。 “周丞相,请吧。”定国侯皮笑肉不笑。 周丞相缓缓点头,“侯爷也请。” 顺天府知府与大理寺卿面面相觑,有两只大佬坐镇,两人更像是跟班来走过场的。 “来啊,项远山的书房在哪?带我和丞相过去。” “丞相、侯爷,两位大人,这边请。”有人上前,引着几人径直去了项远山的书房。 书房凌乱不堪,但凡是纸张、书籍皆被利剑划破,落了满地,一片狼藉之色。 定国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丞相并他身后跟着的大理寺卿。 周丞相淡淡飘过去一眼,大理寺卿冒出一头的冷汗,只觉从皇宫出来被风吹干的官服又湿透了。 “老丞相想不到东西在哪儿吧?大理寺的那些王八羔子也没想到东西在哪!哈哈……你们这些文人,玩起战术心一个比一个黑。”定国侯嗤了一声。 周丞相蹙眉。 “这东西其实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却看不到,啧啧……” 定国侯两步上前,一脚将项远山的书桌踹翻,桌子翻过来,众人立刻就看到桌子底部正中一个凹槽。 定国侯眼睛一亮,伸手将凹槽里的一本账本拿出来,翻开看了看,眼睛立刻瞪的铜铃大。 “娘希匹的,这些不要脸的玩意儿,可真敢下手,也不怕手被砍了!来来来,老周,你也来看看,咱们心中有个数,免得回头下面的人不小心把账本弄丢了或者被火烧了啥的,咱们还能给做个证……” 周丞相笑笑,当真接了账本开始看起来。 他本没有把这么一件小事放在心上,夏启年年有替人顶罪冤死的官员,也有不少证据确凿最后却不了了之的案子,他觉得这件事顶多是雷声大雨点小,也会事过了无痕。 却没想到…… 这账本上牵扯的官员如此之多! 特别是那个红笔圈起的人名,让他看的瞳孔都忍不住缩了一缩。 周秉瑜! 混账! 竟然敢咬他周家人! 周丞相冷着脸将账本甩给定国侯,“老侯爷,圣上既然指定了大理寺与顺天府协同办理此案,就定不会出现什么纰漏,我等还是回去静候佳音的好,免得待在这里影响他们办案。” “是吗?”定国侯似笑非笑的睨了周丞相一眼,“老丞相不会是因为里面有贵少爷的名字心生胆怯了吧?” 周丞相冷笑,“笑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周家人若真出了这样的人,老夫自会清理门户。” “到时候可不要舍不得……”定国侯笑。 “不劳你操心!”周丞相淡声道。 “老丞相心里有数才好。” 两人针锋相对,看着对方,笑的各怀心思。 顺天府与大理寺都垂着头,一言不敢发。 …… 苏木槿进宫谢恩,盛文帝将她打发到了萧皇后的荣坤宫。 萧皇后再次见到她,满脸笑容,却又不敢表现的很明显。 邱姑姑让人准备了红枣茯苓糕配桂圆红枣茶。 “红枣补血益气,正适合县主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喝。” 苏木槿笑着道谢。 她自幼身体就有些寒气,她也是一直怀不上孩子请大夫看后才知道自己体寒的,萧皇后和邱姑姑居然也知道。 萧皇后看到她的表情就笑,“昨日邱姑姑除了去你那送赏赐,还走了一趟帝师府,见了纳兰二小姐。” 苏木槿心底一动。 “纳兰二小姐感念你的救命之恩,还跟邱姑姑念叨说过几日身子再有一些力气,就亲自写帖子邀你过府好好谢谢你。” 邱姑姑朝她使了个眼色。 苏木槿几乎是秒懂了萧皇后和邱姑姑的意思。 她母亲知道她来了,知道她是谁了,想见她! 她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有些茫然的看着笑眯眯的萧皇后和邱姑姑。 萧皇后眼圈一红,笑着低声说了一句,“傻孩子……” “娘娘,县主今日是来谢恩的,娘娘不是还有东西要赏给县主吗?”邱姑姑怕萧皇后一激动失了分寸,忙打断她的话,笑着道。 萧皇后斜了她一眼,笑道,“想着县主初来乍到,对京都不甚熟悉,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用,我这儿刚好有一个告老的嬷嬷,送给你了,记得给她养老送终……” “柳嬷嬷。”邱姑姑扬声唤了句。 从外步入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宫装老妇人,步履蹒跚的走到几人跟前。 正文 207 买东西 “老奴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长安县主。” 萧皇后忙虚扶一把,“嬷嬷快起身,荣坤宫何时需要您这些虚礼了。” “柳嬷嬷。”邱姑姑则快步上前,托住了柳嬷嬷,笑道,“嬷嬷多少年的老人儿了,娘娘每日耳提面命我们,让我们把您当长辈一样伺候着。” 柳嬷嬷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眸底的清冷也缓缓有了温度,“娘娘仁厚,老奴感受娘娘大恩。” 萧皇后无奈的叹口气,“嬷嬷总是这么谨言慎行。” 柳嬷嬷微笑着没有再出声。 萧皇后给苏木槿使了个眼色,苏木槿会意,从座位上起身,朝柳嬷嬷福身,“长安见过柳嬷嬷。” 柳嬷嬷并未避开苏木槿的行礼,笑着还了半礼,“长安县主。” 萧皇后与邱姑姑一见柳嬷嬷的态度,对视一眼,眸底都染了笑意。 见萧皇后与邱姑姑如此重视这个柳嬷嬷,苏木槿不由猜测起她的来历。 临出宫时,邱姑姑才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将柳嬷嬷的来历告诉了苏木槿。 原来,这个柳嬷嬷是经过三代天子的宫中老嬷嬷,在来萧皇后的荣坤宫之前,是伺候在先皇御书房的行走大宫女,先皇之前是跟在先皇母妃身边的宫女。 这样一个老嬷嬷,伺候的都是身居高位的人,怕是对一些人情往来、交际应酬信手拈来。 萧皇后给她这样一个人,是怕她身份突变,因为礼数被人看轻吧。 她的心口一阵暖热。 人手好找,这样看的清宫内各路牛鬼蛇神且能忠心的人实在太难寻了。 告辞出宫,苏木槿带着柳嬷嬷一起回了院子,特意请许管事帮柳嬷嬷寻了处僻静的小院子,拨了两个小丫头照顾她的起居,柳嬷嬷也不多说,屈膝告退。 安泠月不解的皱眉,“宫里不是有宫女荣养的地方吗?怎么……” 苏木槿笑着将皇后娘娘的好意分析给安泠月,安泠月恍然,“娘娘的考虑周全,这样一来,不管出现什么人,我们都能快速而准确的应对。” 苏木槿颔首。 两人闲聊了几句,苏木槿又问起项秋黎一家几人的事,安泠月摇了摇头,“项姑娘除了精神头不怎么好以外,其他都没事;项夫人……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大夫过来看了说是受刺激了,心思郁结,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项姑娘那个弟弟……好像有点怕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苏木槿嗯了一声,“秋黎姐姐的弟弟才六岁,亲眼目睹两个亲人在他面前死去,受刺激是难免的,你找两个精细的婆子好好照料着项夫人和那孩子。” 安泠月点头,“好,我一会儿就找许管事说。” “对了,姑娘……” 苏木槿起身到卧室换衣裳,安泠月跟进来帮她,一边递给她衣裳一边皱着眉道,“你早上进宫谢恩走后没多久,纳兰三爷来了。说他管教不严,让纳兰书琪扰了县主的清净……带了一车吃穿用的,还给我了一个匣子……” “匣子?”苏木槿看过去,“不会是……” 安泠月笑着点头,“姑娘猜的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吧?纳兰三爷送了一匣子银票……虽没有皇后娘娘给的多,也有好几万两了……” 闻言,苏木槿也笑了。 好像大家都觉得她很缺钱花似的,实际上…… 苏木槿想了想,突然发现,她貌似真的很缺钱花。 这就尴尬了。 “姑娘,怎么了?” 见苏木槿面生古怪之色,安泠月一边帮她把半臂披帛戴上,一边关切的问道。 苏木槿抬眸看着安泠月,眨了眨眼,“泠月姐姐,我刚突然发现咱们确实挺穷的,等搬进县主府邸,怕是连下人每个月的工钱都出不起。” 安泠月,“……” 苏木槿看着镜子里身子拔高不少的娇俏美少女,抿唇一笑,镜中的少女随着嫣然一笑。 “走吧。”苏木槿伸手挽住安泠月的胳膊,“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可以钻空子赚钱的买卖能做。” 安泠月笑着点头。 京都的街道热闹而繁华,特别是到下午空气开始凉爽后,除外逛街买东西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 两人一条街一条街的慢慢逛过去,看到有空着对外出租或者出售的铺子都格外关注,对人流量大的街道也格外留意,直走到夕阳落下,遍地金辉,才打道回府。 到第二日,两人坐着马车绕着京都的街道转了起来。 第三日,亦如是。 第四日,两人上了马车,安泠月问,“姑娘,我们今日继续从西市开始逛起吗?” 苏木槿摇头,“我们今儿个去买东西。” 安泠月一楞。 苏木槿笑,“做生意总得有门面铺子啊,” 安泠月恍然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姑娘想买多大面积的,准备做什么生意,我瞧一瞧咱们记录下来的这些铺面有没有合适的……” 苏木槿却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等安泠月知道她的打算后,惊的下巴差点掉了。 “姑娘,你是认真的吗?这么多铺子都买下来,咱们拿来做什么?”她册子上记录的那些空着对外出租出售的铺面,她家姑娘跟不要银子似的,挨家买了过去。 还……还写她的名儿! “姑娘,不能再买了!” 摸着胸口二三十张铺面的地契和房契,安泠月只觉的心口都烧起来了,银子灼的,看苏木槿还想出手时,竭力拦着。 苏木槿笑着与她分析,“泠月姐姐,你瞧这条街,不很热闹,周围居住的百姓却不少,这里只有米粮铺子,却没有蔬菜铺子,大家买菜还要跑很远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买,所以这个铺面我们买下来可以开蔬菜铺子……先前那条铺子衣食住行的店铺都很齐全,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条街只有成衣铺子,想买布料也得绕去其他街道……那边少个杂货铺……那角落的地方开个磨盘坊……那条街开个鞋匠铺子……药铺……肉铺……馄饨摊……” 安泠月听的一阵头大,只觉头顶无数个星星在一起眨眼,闪的她要瞎了。 生意还能这么做吗? 不是认准一行做吗? 苏木槿笑着凑到安泠月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安泠月的眼睛猛的瞪大,“这、这样也成?” “怎么不成?这样互惠互利,大家各得其所。” 这样做生意的法子,是栖颜姐教给她的,前世,只凭这一条,她得了不少忠心耿耿的掌柜,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栖颜姐…… 对了,靖王府的满月酒好像就在这几日。 到时候她得想个法子单独见见靖王妃,最好能说几句只有她们知道的话。 苏木槿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还在蹙眉瞪眼的安泠月,笑了笑,“泠月姐姐,你回头让许管事寻一下牙行,咱们再买一些人进来。” “好。”安泠月点头。 “这些开店的人手是不是也要找一下……” 苏木槿摇头,“这个我们不去找,我们……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自己找上门来? 要怎么找? 没过两日,安泠月就见识到了所谓的找上门来是怎么找。 所有买下来的铺面大门上都贴着一张纸,上门写着招掌柜的,开诚布公的讲明铺子里所有收益三七分,赚了掌柜分银子,赔了东家一力承当! 掌柜的居然能跟东家这么分收益,京都破天荒头一遭见着。 许多老掌柜蠢蠢欲动,一个月拿十两二十两银子多吗?多。 但一个铺子如果每个月收入能收入百两,三七分他们就能拿三十两,如果收入一千两呢?他们就能分三百两!如果铺子收入一万两呢?他们就能拿三千两! 这样的买卖这些猴精的掌柜们比谁都算的清楚明白。 一时间,临时设置的接待处,险些被那些前来看热闹探路的人踩塌陷。 苏木槿任由那些人疯狂了两日,冷处理了两日。 第三日一早,顾砚山骑马到院子,接她去靖王府喝靖王嫡长子的满月酒。 苏木槿从帝后的赏赐中挑了件玉锁,不是很贵重却刚好符合身份不至于失礼,坐着县主的马车与顾砚山一前一后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虽破,但该有的格局并不少,接待的下人穿着喜庆利索,手脚麻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合适的笑容,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能在月子里还把靖王府操持的如此稳稳当当,靖王妃是个有手段的女子。 这是苏木槿对靖王妃的第一印象。 “顾世子,长安县主,有失远迎。” 靖王楚元翎亲自迎上前,与二人见礼,苏木槿还了一礼,站到一旁。 “恭喜靖王麟儿满月。” “顾世子客气。” 两人客气的交谈了两句,靖王叫了丫鬟带苏木槿二人去见靖王妃,他则亲自带着顾砚山去了待男客的花厅。 “长安县主,这边请。” 丫鬟眸底有好奇之色,面上却半分不显,沉稳庄重的领着二人一路进了后院,立刻有丫鬟和嬷嬷迎上来,“见过长安县主,县主里面请,几位夫人已经到了,王妃正在里面陪客,一时脱不开身,还请县主见谅……” 她不过是刚封没几日的县主,世人都知道是一个虚名,靖王妃教导出来的下人却没有丝毫怠慢,不但没有怠慢还依着规矩不卑不亢,不谄媚不低头的。 她对这个靖王妃实在是,好奇极了。 苏木槿看了眼身侧的安泠月,安泠月会意,笑着朝开口的嬷嬷屈了屈膝,“嬷嬷客气了,我家县主不请自来,王妃娘娘不怪罪才好。” 那嬷嬷抬头看了安泠月一眼,笑着回了一礼。 “县主能来,王妃不知多高兴……” 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花厅,有小丫鬟笑着行礼,一个打帘子,一个脆声往内传话。 只听得正说笑的花厅瞬间安静了。 苏木槿带着安泠月一脚踏进花厅。 一个年轻的妇人笑着迎到门口,看到苏木槿,笑着道,“这位就是长安县主吧?我是靖王妃林夕颜。” 栖颜! 苏木槿心口一震,抬眸仔细看向年轻妇人。 清凌凌的双眸,不笑自带一点笑意的眉眼和唇角,精致的五官,瘦小玲珑的身子,看上去确是位漂亮的佳人,但与她容华无双,绝代风华的栖颜姐相比,差的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不是栖颜姐。 “长安见过靖王妃。” 苏木槿收回视线,浅笑行礼。 靖王妃笑着扶起她,“县主切莫多礼,快里面请。” 一边亲切的拉着苏木槿往里走,一边吩咐下人,“快给县主准备茶水,县主平日喜欢喝什么?女孩子家多饮一些花茶红枣桂圆之类的补血益气,我这里有人煮的还不错,县主要不要尝一尝?” 苏木槿笑着点头,“多谢靖王妃。” 靖王妃看了眼一旁侯命的下人,拉着苏木槿走进了花厅核心。 “这位是圣上亲封的长安县主,这位是吏部年员外郎的夫人,这位是户部盛郎中的夫人……” 苏木槿笑着朝众女眷点头致意,没办法,这里在座的全是五品以下官员的女眷,唯一一个五品以上的还是个翰林院的人。 一众夫人笑着与苏木槿见过礼,分座坐下。 下人端了红枣桂圆茶进来,靖王妃笑着端给苏木槿,苏木槿忙接了。 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一群夫人们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时,里屋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这小家伙,是一刻都不想闷在屋子里,想出来见见大家伙……” 一群不知道说什么的人立刻涌了过去。 “哎呀,这就是咱们的小世子啊?长的真可爱……” “瞧这眉眼,跟王妃真像……” “这眼睛真是又黑又亮,清零通透……” “天庭饱满,这孩子以后不了得……” 不了得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中年妇人哈哈笑道,“我看你们都眼馋孩子才是真的,又不是自己家里没有儿子,那谁你儿媳妇不是已经怀上了吗?再过不久就能抱孙子喽……” 被点名的夫人抿着唇笑,“找老大夫瞧过平安脉,是个男孩子。” “哎呀,恭喜恭喜……” 话题顺利被引走,又开始一轮没有营养的话题。 苏木槿略坐了片刻,送了贺礼,告辞离去,靖王妃送她到院子里被苏木槿拦下,“王妃刚出月子还是不要出去吹风了,请回吧。” “县主慢走。” 苏木槿笑着转身,走出好几步,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唤了靖王妃,“听说正德门那条街上的冰激凌店是王妃开的,我甚是好奇,不知王妃是怎么想出这样奇妙的主意的?” 正文 208 林夕颜(占坑,不要点) 靖王妃也跟着停下脚步,看着苏木槿笑,“不过是在闺阁中时与妹妹们贪吃琢磨出来的东西,县主若喜欢,我让人抄个方子送到府上去。” “如此多谢王妃,说起来我也是个吃货,只是……”她笑着说道,眼睛仔细观察着靖王妃的面部表情,看到她对吃货二字没有一丝反应后,又道,“……家中贫困,如今见到这些新奇又好吃的,难免忍不住……让王妃见笑了。” “哪里,能吃是福气。”靖王妃浅浅一笑,没有一丝破绽。 苏木槿眉心微蹙,知道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就此打住,想了想抬眸笑着问靖王妃,“我先前得了一首词,写的大气磅礴极为出众,但只有上半部没有下半部,只听说那人姓毛,诗词是这样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王妃娘娘可认得这个诗词大家?” 靖王妃浅笑的面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愕,看着苏木槿,确切的来说是瞪着苏木槿,眸中燃着希冀还是兴奋疯狂的光芒,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问她,“你知道毛主席?” 苏木槿的眼睛猛的一亮,“你知道毛主席!那周总理呢?飞机呢?汽车呢?小哥哥小姐姐……” 她每说一样,就看到靖王妃眼中的光芒更亮三分,等她说到小姐姐时,靖王妃猛的抱住了她,搂的紧的苏木槿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听到靖王妃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艾玛,终于找到组织了!终于找到组织了!哈哈……妹纸诶,今儿个不是说话的时间,要不你先回去,等回头我去找你或者你再来找我!咱们好好唠唠嗑!嘿嘿嘿……” 苏木槿听她说着艾玛,妹纸,到最后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只觉眼窝一片温热,这语气腔调分明是她的栖颜姐,可是栖颜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靖王妃见她红了眼,眼圈一热,也跟着红了眼,握着她的手,“妹纸别怕,我是靖王妃,你是县主,这个世界再可怕,我们也能护着自己。” 还有这关心人的方式,很栖颜姐啊! 苏木槿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朝靖王妃福了福身,“娘娘,长安告辞。” 靖王妃嗯了一声,轻轻拍了五下她的手,两短三长,是栖颜姐惯常的安慰手法! 若不是眼前这张脸不对,若不是金水镇栖颜姐已经入土为安,她真的会以为…… 会以为什么? 借尸还魂吗? 苏木槿被自己脑中跳出的这个念头吓住了。 靖王妃玩着她的手,亲热的将她送到二门口,招了轿子让人送她们出去,直到苏木槿走远,她还在二门站着。 安泠月一头雾水的在后面跟着。 等上了马车,马车离开靖王府,她才担心的看着苏木槿红起的眼睛,小心问道,“姑娘,这位靖王妃娘娘,你认识?” 苏木槿点头,又摇头。 “姑娘……” 苏木槿转着有些茫然的脑袋看向安泠月,“泠月姐姐,我觉得我好像认识靖王妃,但又不认识。” 安泠月啊了一声,“姑娘为什么觉得好像认识靖王妃又好像不认识?” 苏木槿没有回答,马车往前走着,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她听着那声音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靖王妃的一些小动作小习惯和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很像我的一个姐姐,但她的长相又不是,而且我那个姐姐……” 她抬眸眼神空洞的看着安泠月,“……已经在年前落水不在世上了。” 安泠月听的瞪大了眼,“这……” “泠月姐姐,你说这世上有借尸还魂的人吗?”不等安泠月说什么,苏木槿又道。 安泠月一怔,想了片刻才道,“有!我听我爹提起过,他年幼的时候见过一个人,分明已经咽气放入了棺材之中,却在第二日离奇的醒了,还性格大变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模样,那家人以为他中了邪找了得道的高僧帮忙驱邪,高僧却说人还是这个人,但芯子换了,也就是说那个人的魂换了,已经不是先前那个人的了。” “是……吗?”苏木槿有些发怔。 安泠月皱了皱眉头,肯定的点头,“是这样,我爹说他那会儿特意给那人算过一卦,说那人阳寿已尽确实该死了。” 苏木槿看着她,好一会儿,眼神才有了焦距,带了几分力气般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你说会不会是我姐姐的魂魄进了靖王妃的身?” “额……这个?”安泠月一愣,“不排除这种可能。” 苏木槿的眼睛猛的睁亮,“真的?” “有这种几率。”安泠月点头。 苏木槿眸底便染了笑意,“有没有什么法子确认一下?” “这……”安泠月摇头,“我不得而知,要不,等我回去琢磨琢磨,对了项姑娘不是精通十三科吗?她或许能算出来。” 苏木槿摇头,“秋黎姐姐正担心项大人的案子,还是不要让她分心的好。” 项大人的案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前世栖颜姐痴傻了那么多年,落水救起后陡然变了个人,应该就是泠月姐姐口中的借尸还魂了,那么,她前世认识的那个栖颜姐就是借尸还魂后的栖颜姐,这样的话让她怎么跟秋黎姐姐说? 安泠月点头,“嗯,姑娘考虑的也有道理。姑娘,那不如这样……你再找几样你们以前一起经历过的事……” 她的话没有说完,苏木槿就摇了头。她跟栖颜姐一起经历的事,靖王妃怕是一件都不可能知道。 安泠月有些黔驴技穷的瞪了瞪眼。 剩下的路,两人相对无言,马车快到院子时,安泠月突然道,“姑娘,有没有一些东西是别人不知道,你知道你姐姐也知道的!” “你是说像今天这样试探靖王妃?” 安泠月点头,“有何不可?瞧着靖王妃的反应似是对姑娘的话很认可,姑娘不妨多试探试探。” 苏木槿想了想,点了头,“好。” …… 两人一路进了院子,没过多久,顾砚山也转回来了。 许管事带着先前买来的一帮人来给苏木槿磕头,苏木槿没见,让安泠月出去见了,并把早先她们安排好的任务分发给那些人。 那些人领了命退下。 顾砚山才盖上茶碗,将其放到一边,笑着道,“见过靖王妃了?感觉怎么样?我回来时,听靖王话中的意思靖王妃甚是喜欢你,还让靖王托我转告你,有空去找她玩儿。” 苏木槿笑了笑,“靖王妃其人虽长相不是很出众,性情却很好,靖王府管理的也好,更难得的是,靖王不但没有纳妾,与靖王妃的关系还极为亲密。家有贤妻事半功倍。” 顾砚山斜她一眼,笑,“这点确实难得,但夺嫡看的可不是谁娶了个贤妻,看的是皇子本身的实力,和他背后站着的势力!” 苏木槿丢给他一个白眼儿,“你这些年的胜仗是怎么打的?连基本的人心都不算了?!” “治下愚钝,还请县主指教。”顾砚山微微挑眉,略显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狐狸线,狡黠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 安泠月:挤眉弄眼的想干啥!当着我的面调戏我们家姑娘,世子爷,咱们去阵法里练练吧! “除去靖王出身低不受盛文帝喜欢这一点,其他的……比闲王与祁王更有优势。闲王背后站着周家,祁王背后站着齐家,一文一武的局面,打破哪一个夏启受的了?盛文帝心眼儿那么小的人会容忍的了?” “你这么看好靖王?”顾砚山挑眉。 苏木槿横他一眼,点头。 顾砚山垂首,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半响道,“这事咱们先放一边,听许管事说你买了不少铺面,准备招人当掌柜的,给人分红?” 苏木槿看着他,“怎么了?” 顾砚山笑,“我来掺一股。” “这个不行。”苏木槿摇头,“这次买铺子我是以泠月姐姐的名义买的,用的也是假名字,目的就是不想让盛文帝对我们心生警惕和戒备,你掺和进来,我所有的打算就都泡汤了。” “你想在盛文帝眼皮子底下赚银子?”顾砚山挑眉。 苏木槿扬眉,“有何不可?” 顾砚山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好,实在是太好了!最好是气吐血,一命呜呼。” “他想死,我可没打算让他死的那么便宜,我祖父和父亲受的苦和罪,总也要他受一遍才好。” 顾砚山一怔,神色间便有了几分感伤,“萧叔还教过我几日的七影迷踪步和马术、箭术,虽然我那会儿学的一塌糊涂……”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顾砚山又坐了一会儿,用了午饭告辞离开。 下午酉时初,靖王府来了马车,靖王妃身边的嬷嬷亲自来送请帖,请苏木槿明日过府游玩。 苏木槿笑着应下,安泠月装了几张十两的银票塞到荷包里,在送嬷嬷出去的时候,塞到了她手里,“辛苦嬷嬷走这一趟。” 嬷嬷笑着接了,“县主赏赐不敢不应,安姑娘客气了,我家娘娘与县主一见如故,若不是小世子想亲近娘娘,娘娘怕是一刻都坐不住赶来见县主了。” …… 第二日,一早,靖王府就派了马车来接。 虽然有点破,却是靖王妃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两人一路到了靖王府,下人早得了消息,看到马车回来立刻打开大门拆了门槛迎苏木槿入府。 马车直到二门才停下。 甫稳住,车帘就被人从外掀开,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庞凑了进来,“县主,你终于来了!车上烦闷,快下来,我带你去凉亭说话,江嬷嬷,你去看着小世子,他若是找我,就抱了去凉亭那边儿……” 说着,迫不及待的伸手一把抓住苏木槿的手腕,往下去。 “娘娘,小心脚下!”江嬷嬷皱着眉头又是担心又是无奈的看着性情明显比平日欢脱的王妃。 靖王妃朝苏木槿吐吐舌头,语气和缓的对江嬷嬷道,“知道了,嬷嬷,我会小心的。” 苏木槿也朝江嬷嬷点了点头。 两人在前面走的飞快,几个小丫鬟跟不上两人的脚步,面面相觑。 安泠月知道苏木槿有话跟靖王妃说,刻意放慢了脚步,打量着靖王府的布置。 略显破败的房屋,狭窄拥挤的小道,就连伺候的丫鬟身上的衣着发饰都透着几分寒酸,安泠月轻叹一口气,不发一语的慢慢走着。 那些小丫鬟见状,你看我我看你,脚步也放慢了。 靖王妃拉着苏木槿进了凉亭,放下纱帘,笑着倒了茶水递给她,“看你面相就知道你天生体寒,多喝点红枣桂圆茶吧,我煮的,尝一尝。” 苏木槿道了谢,笑着接了,喝了几小口后连连点头。 靖王妃哈哈大笑,说话时声音却刻意压低了,“你还别说这里虽然没有咱们现代交通发达、科技发达、医疗发达,这些吃食却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可不像咱们那时候,不是蒜你狠,豆你玩,就是姜你军,猪你涨什么的,嘿嘿嘿……” “姐姐还忘了一个,手机……”苏木槿试探道。 靖王妃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王妃包袱的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端起茶一饮而尽,沮丧道,“不要跟我提手机、电脑、网络……我对这个信息滞后的时代已经完全绝望了。” 苏木槿的心口不受控制的腾腾腾猛然跳动了几下。 毫无疑问,靖王妃内里的灵魂就是前世栖颜姐的! 因为那些东西,只有栖颜姐知道。 “栖颜姐……”她喃喃开口。 靖王妃没听真切,栖和夕的发言又有些相似,她便以为苏木槿在叫她,欢快的应了一声,“我原名叫战栖颜,来到这儿叫林夕颜,生父是千总苏延凌,继父是下五品六部郎中林一,母亲是肖凝,你呢?” “我……原名叫苏木槿,现在也叫苏木槿,生父……”听到靖王妃的话,苏木槿的心又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题外话------ 对不住大家,家里又停电了,11点40才来,让大家久等了。 正文 209 团宠(占章,不要点!!!) 战栖颜吗? 原来栖颜姐还是栖颜姐。 “木槿……木槿,木槿花的那个木槿嘛,挺好听的。”靖王妃哈哈笑,“你居然连名字都一样,说不定你这身子是你现代的老祖宗。” 瞧着靖王妃笑起来有些熟悉的朦胧容颜,苏木槿忍不住弯了眉眼,“这我倒不知道,说不得娘娘也是自己的老祖宗。” 靖王妃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可惜我们家没有族谱这东西,不然还能查一查……哈哈……” 说到最后,靖王妃憋不住笑了起来。 苏木槿也跟着笑。 分明是第二次见面,她对她还带着些许的试探,靖王妃对她却好像没有一点设防,苏木槿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是重生的事告诉靖王妃,就看到靖王妃一边给她倒茶,一边笑着道,“以后不要叫什么王妃娘娘的了,虽然听上去挺炫的……还是像你方才那样叫我夕颜姐吧。” 苏木槿从善如流的应下。 靖王妃眉眼间又多了几分欢快,“那我叫你槿妹纸。对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放在桌上推给苏木槿,“这个是冰激凌的方子,还有几个新鲜小吃的做法,你拿去让你府上的厨娘照着做就成了,厨娘若是做不出味道,就让她来靖王府,我让府内的厨娘教教她。” 苏木槿笑着接了,收起来。 将自己带的一个小匣子推给她,“我是俗人,还是个刚得了赏赐的暴发户,赏赐不能送人,只有这些阿堵物,姐姐收着打赏下人用吧。” 靖王妃微微愣了一下,看着那巴掌大的小匣子,噗嗤笑出声,“你这回礼,真俗!不过,我现在还真缺这东西,姐姐可不跟你客气。” 苏木槿笑,“姐姐缺银子,我手头刚好有个赚钱的项目,姐姐要不要暗暗掺上一股,年底就能分红。” “年底就能分红?”靖王妃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就暗淡下去,轻轻摇了摇头,“不成,有宫训,皇子及其家眷不得经商与民争利……” “姐姐什么时候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了?自然不明目张胆的掺股,这是咱们姐妹私底下的小生意,不归在咱们名下。” “这样子的话……”靖王妃微微蹙眉头,一手放在桌子上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唇边,嫣红的樱桃小口一口一口啃着白嫩的手指,口中呜呜咽咽发着听不真切的声音。 苏木槿瞧见她眼底的挣扎,犹豫了片刻,笑道,“京都最大的酒楼怡宾楼,姐姐知道吗?” 靖王妃看向她,眼睛里微微闪着光,“你是想说怡宾楼有后台?” 苏木槿伸出拇指晃了晃。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怡宾楼的幕后东家是齐家,会文馆的幕后东家是周家,齐家也好,周家也罢,都是皇子的银钱袋子!”靖王妃有些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翻着眼儿看苏木槿,“你姐夫我老公是个死心眼儿,我说跟我娘家妹子合伙开个铺子赚个胭脂钱他都不答应,说什么有违宫训不妥!我说买些铺子往外租,他说不妥!我说买些田地租出去收佃租,你猜他怎么着?” 苏木槿忍笑,“怎么?” “他跟我说,娘子,今年风水不好,百姓辛苦,若买了田这佃租还是不收了吧!不收了吧!不收佃租我还买个毛的地?!府里穷的苦哈哈的,他一件衣裳穿了多少水了,冬天的大氅还是第一次见面我送他的!这个龟毛的男人,我简直能被他气疯!” 靖王妃叹着气,看苏木槿,“你说,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跟你合伙做生意,会傲娇成什么样儿?” 苏木槿想了想,实在想象不出待人温和的靖王傲娇起来是什么样儿。 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们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我当初还不是被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结了婚才发现那就是匹狼!一肚子坏水儿的腹黑狼!”说罢,还轻声啐了一口,“还是头永远都喂不饱的狼……” 苏木槿忍俊不禁。 靖王妃摆了摆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吧笑吧,我都不知道暗地里唾弃自己多少遍了!说什么他都不听,就守着他那一个月那么点王爷俸禄,眼见就要养不活府里的人了,我前儿个还跟他闹了一场,说给儿子办满月酒都没银子了,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说,娘子别怕,儿子过满月酒是收礼的,到时候咱们把那些金锁银锁绞了就有银钱了……我真是呵呵他大爷!” 说到最后,靖王妃仰头呵呵两声,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想我战栖颜在现代也是坐拥亿万豪宅,生意遍布五湖四海,人送外号女财神!现在连喝杯茶都要算计算计再算计,真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现在还只是穷,再过几年,祁王跟闲王继承了大统,我们靖王府……” 靖王妃的话一顿,仰头看着外面有些耀眼的日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姐姐……” 靖王妃对她笑了笑,“妹妹放心,我都知道,没嫁给他之前我就想过了,夫妻夫妻自然同心同德,他怎么决定我都支持,前提是我们都有命活着。” 兔子还有三分性儿,若危及到他们的性命,他们夫妻也不会任人宰割。 苏木槿微微一怔,颔首,“姐姐与王爷都看的通透。” “掺股的事等晚些我再找他商议,妹妹给我留个名额,这钱我们靖王府是一定要赚的,不为现在也要为将来为天宝打算……” “天宝!”苏木槿神色一凛,“姐姐说小世子的名字叫天宝?” “你也觉出不妥了吧?”靖王妃脸上带笑,眸底却是一阵寒光,“是盛文帝起的,满月那天下的口谕,等天宝满三岁上族谱时就用这个名字。” “盛文帝这是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自然是要把我们靖王府推到风口浪尖儿上!盛文帝此人心胸狭隘偏爱听别人说他仁义,呸!”想到儿子顶着这样一个名字,会被周、齐两家忌惮成什么样,保不齐那些人动个手脚什么的,靖王府现在要人没人要银钱没银钱,自己儿子就像是一块被人放在砧板上的肉,谁想动就能动,靖王妃就恨的咬牙。 苏木槿脸色微沉,盛文帝到底想干什么? 要以此挑起三位皇子相争,试试三人的本事和能耐吗? “姐姐手里可缺人?要不要我帮姐姐找几个?”邱姑姑给她的那份名单,她因为还用不到便没有联系,若栖颜姐需要,她即可就能调人过来。 靖王妃看着她,突然笑了,“明明是才见过两次面,我却总觉得和妹妹像是认识了两辈子一样,莫名的熟络和亲切。” 她们确实认识了两辈子,只不过,她记得栖颜姐,栖颜姐却不知道她。 “多谢妹妹惦记,府里确实缺人,但还不至于应付不来。若有需要,姐姐一定不会客气。” 苏木槿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苏木槿将自己的身世说了,靖王妃听到苏木槿的亲生父亲竟是萧谦和时,眼睛都瞪圆了,“一代战神的女儿!你比我会挑身子……” 苏木槿笑了笑。 靖王妃给她面前的茶杯倒满红枣茶,“你养父母这对女儿倒是奇葩的很,你也够好脾性儿的,居然到现在都没怎么着她们!你这放到电视剧中,可就是个圣母……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啊可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你养父母养你这么多年确实有恩,但既然你已经还给他们几条命了,那这恩情也就还清了!” 苏木槿没有出声。 靖王妃看着她那模样,摇了摇头,“傻妞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养父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你还执拗个什么劲儿!他们今日既然能瞒下他们女儿想谋害你的心,他日若受到威胁,定会为他们的孩子要了你的命!你父亲母亲对他们的恩情再重也比不过他们血脉相亲!你啊……好好反省反省,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苏木槿闭了闭眼。 这些道理她先前想过,但从来不敢想这么深。 因为,她一闭上眼就是爹和大哥被野兽啃咬的尸骨不全的尸身,娘熬瞎的双眼和枯槁的容颜,小弟烧傻的脸庞和记忆里那个笑起来就弯成一道月牙的小妹…… 靖王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抬眸朝她一笑,“姐姐放心,我感念他们的养育之恩,就如姐姐所说,我还给他们几条命,再大的恩情也还清了,我现在不想这些,只想帮我母亲和姑母调理好身体,找机会揭穿盛文帝,还我祖父和我父亲一个公道!” 靖王妃一怔,看着她摇头,“我先前就说过盛文帝此人心胸狭隘偏爱听别人说他仁义,你祖父和你父亲的事就源于他偏听偏信谗言觉得你们萧家功高盖主,加上当时萧皇后又恰好有了身孕,若是萧皇后有了嫡子,以你们萧家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势力,太子之位必然是嫡子的,那他的皇位岂不是日日都要受萧家惦记,保不齐萧家会翻了他,送萧家的外甥上位……帝王心,呵呵哒。” “盛文帝……他是不会给你机会的!你若被他发现一星半点这样的心思,就是杀身之祸!”靖王妃劝道,“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苏木槿笑着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很小心的,机会……总会有的。” 见苏木槿并没有因她的话改变主意,靖王妃面上露出几分着急,“你这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是萧家的女儿呢!” 苏木槿眨了眨眼,“我就是啊。” 靖王妃吃笑。 两人边说边笑,靖王妃说起她家小世子的趣事,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不多时,外面有丫鬟扬声禀告,“王妃娘娘,小世子哭着要找你,奶娘已经哄不住了,娘娘,您快出来看看……” 靖王妃一张笑的花儿般的脸瞬间蔫儿了,皱巴巴的有气无力的看着苏木槿,“睡着时是天使醒着是恶魔,救命啊……” 苏木槿噗嗤笑出声。 看着一到靖王妃怀中就安静下来,眼睛骨碌碌转着一脸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瞪着她的小娃娃,苏木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伸出手碰碰小世子的小手指,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就往嘴里塞。 没有牙齿的嘴巴使劲儿唆着,又痒又麻的,让苏木槿的眸底不觉染上更浓的笑意。 靖王妃无语的瞪着儿子,“你不是刚吃饱了过来的吗?” 奶娘在一旁答话,“回娘娘,小世子确实是吃饱了才开始哭着找您的。” “赶紧把你姨母的手吐出来,你这个臭小子!你还笑……”靖王妃看着冲她笑的儿子,哭笑不得。 苏木槿趁机将手指抽了出来,小世子转着头还想去找人,被靖王妃抱的紧紧的,“臭小子,看见漂亮阿姨你就移不动眼睛……长大也是个花心大萝卜!” “姐姐……”苏木槿无奈,哪里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靖王妃冲她一乐,“他听不懂。” 苏木槿更无奈了。 逗弄了一会儿小世子,已经中午,靖王妃传了饭,将小世子丢给奶娘,拉着苏木槿在花厅吃了饭,又说了会儿闲话,说定等她这边有了结果就让人给苏木槿送信儿。 又亲自将苏木槿送出二门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靖王府,安泠月才小声问苏木槿,“姑娘,怎么样?靖王妃是你姐姐吗?” 苏木槿点头,“是我姐姐。” 安泠月笑着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不管以什么身份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苏木槿看了安泠月一眼,跟着笑,“泠月姐姐说的是,不管以什么身份活着,只要姐姐还是姐姐就好。” 安泠月点头。 “走吧,咱们回去。” …… “姑娘,姑娘!” 安泠月一连串的叫着,脚步飞快的走到苏木槿的房门前,“姑娘,纳兰家的马车来的,是纳兰二小姐身边的嬷嬷亲自来的,说请姑娘过府给二小姐再瞧瞧平安脉。姑娘,姑娘,你起来了吗?” “门没有关,泠月姐姐。”苏木槿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她一直让泠月姐姐喊她的名字,平素也不要这么拘束,可泠月姐姐认定了规矩,脾气拗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安泠月打开门,一眼看到正在书案后面提笔写大字的苏木槿,笑着道,“姑娘,快些出来洗漱换身衣裳,纳兰二小姐派身边的嬷嬷来接你了。” 苏木槿放下毛笔,“还没有半个月,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与母亲不能走的太亲密,至少在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保和保护家人的能力之前,不能。 安泠月笑,“嬷嬷说二小姐这两日总觉得心口发闷,有些气短……” “怎么会心口发闷气短?还有什么?”苏木槿的眉头瞬间蹙起,脚步踮起快速往门外走。 安泠月抬脚跟上,“精神头没有前段时间好,四肢也有些无力,一日总要多睡上几个时辰……” 苏木槿的眉头拧的越发的紧,“泠月姐姐,你去把咱们先前打的那副银针带着,我去换衣裳,咱们这就去趟帝师府。” “诶!”安泠月点头。 等二人赶到帝师府,纳兰二小姐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纳兰三爷与纳兰二老爷、纳兰二老夫人等在外面的花厅,见她来,三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纳兰二老夫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嘴唇微微抖着,想叫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纳兰三爷的嘴张了几张,满脸笑容,仰着头无声大笑了三声,“县主!” 纳兰二老爷面色如常,眸底却一片亮光。 “三爷。”苏木槿行礼,“二老爷,二老夫人。” “好,好孩子……好啊……”纳兰二老爷笑着虚扶她起身,“劳烦县主跑这一趟。” 苏木槿摇头,“二小姐的身体怎么样?” 纳兰三爷摇头,“不好,越来越差,你来看看。” 苏木槿跟着纳兰三爷上楼进了纳兰二小姐的闺房,伺候在屋内的朱绫与青玉忙上前见礼,苏木槿忙伸手扶起二人,与纳兰三爷一前一后进了内室。 纳兰二小姐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平和而安详,唇角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她自从……每日都开心的不得了,可不知为何,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差……” 苏木槿坐到床头,扶起纳兰明月的手腕,片刻后,眼神猛然一厉!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神情更为阴冷。 “县主,可是瞧出了什么不对劲儿?”纳兰三爷看到苏木槿骤然冷厉的眼神,神情跟着一肃。 苏木槿点头,“二小姐中了毒。” “什么!”纳兰三爷眉间冷峻,“可能查出是什么毒?”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会让人心口发闷,绵软无力,困乏多睡。”苏木槿看了眼朱绫与青玉,与纳兰三爷道。 纳兰三爷的神色微微一凛。 “三爷别担心,我为二小姐施趟针,排除毒素即可。” 苏木槿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安泠月会意点头,将银针袋递过去,转身笑着拉了朱绫与青玉出去,“两位姐姐,我们姑娘施针不喜有人在场,我们出去等吧。” 朱绫与青玉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回头看了眼纳兰三爷,见三爷没有表示,都聪明的跟着安泠月出了内室,到外间候着。 屋内只剩三人,纳兰三爷压低声音,冷声问苏木槿,“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木槿闭了闭眼。 片刻后,睁开眼睛,回答纳兰三爷,“三爷可知两种没有毒的东西放在一起吃用就会在体内产生毒素?” 纳兰三爷点头。 “二小姐身上的毒便是这么来的。那个……”苏木槿抬手指着窗台前开的正旺的一处夹竹桃,“夹竹桃分泌的液体长时间接触会使人昏昏欲睡、智力下降!堂堂帝师府难道不知道夹竹桃是不能放在屋内的吗?还有外间那盆夜来香,闻多了会加重心脏的负担,让人呼吸困难!这两种花香怎么能放一起?!稍微懂点花草的人都应该清楚这个!” 纳兰三爷的脸又黑又沉。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苏木槿别开头,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放在上面的镂空雕锦绣花簇的香炉,闻了闻里面燃着的香片,抿紧了唇,“二小姐屋内燃着的香片是月季花香,这种气味闻多了会让人呼吸困难,胸口发闷喘不过气,这些都是常识!” 纳兰三爷的脸色更加难看! “二妹身边四个大丫鬟都是家生子,一个贴身嬷嬷是与二妹自幼一起长大的!就是去接你的朱单家的,她是朱绫的娘……” “三爷,二小姐的身子经过蛊毒一事已是十分羸弱,本就需要仔细调养,如果再多来几次这样的事,她怕是……” 纳兰三爷握紧了手,“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请三爷先出去,我要为二小姐施针了。” 纳兰三爷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苏木槿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枯瘦女子,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让她忍不住心口一阵悸动。 她抬手缓缓抚摸上女子的脸庞,嘴唇蠕动许久,才发出一声低的几乎听不到般,“娘……” 女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将纳兰明月的衣裳解开,摊开银针袋,捻了针,开始施针。 等她运气施针再将针拔下,额头已起了一层薄汗。 再次探了纳兰明月的脉象,确认毒素已除后,苏木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帮纳兰明月整理好衣裳,扬声唤人。 纳兰二老夫人率先走了进来,看到呼吸平缓的纳兰明月,合手念了声阿弥陀佛。 纳兰二老爷也长松了口气,看着苏木槿的目光满是欣慰。 纳兰三爷却一脸怒容,指着屋内的花盆,“将这些通通搬出去,不知道你家小姐在养病吗?屋子里弄的什么味道都有,身体怎么能好的起来!” 朱绫愕然,“三爷,这些……都是小姐喜欢的花,特意让留下来的!” “搬走!”纳兰三爷瞪了朱绫一眼,“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们搬就赶紧搬!” “咳咳……” 纳兰明月轻咳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苏木槿,虚弱一笑,“文姑娘,又劳烦你了。” “二小姐。”苏木槿眸底有些温热,屈了屈膝见礼。 纳兰三爷忙走过去,“二妹,你觉得怎么样?” “三哥,我好多了,我没事……”纳兰明月笑着,“爹,娘……” 纳兰二老夫人握着女儿的手,眼圈泛红,“月儿……” 外间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三夫人,二少爷,二小姐。” “县主已经来了吗?你们家小姐的身体怎么样?”一道温和的女声在外间响起。 丫鬟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喜悦,“回三夫人的话,县主来了,已经给我们家小姐施过针,小姐已经醒了。” “太好了!姑姑……” “纳兰安然!你小点声吵到姑姑……”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接着内室的帘子被人掀起,冲进来两个长相一个模样的少男少女。 看到二人,苏木槿眸底不觉漾开一抹笑意,这是她的表哥表姐。 前世只因母亲一句话,就义无反顾帮助她的亲人。 “姑姑,你醒了!”少女不理会少男的劝告,一路冲到了床前,看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虚弱的纳兰明月,脸立刻皱巴到一起,“姑姑,你快些好起来,我还要跟你学琴呢。” “纳兰安然,有你这样的吗?姑姑身体还没好,你就想着怎么让姑姑劳累了!”男孩的声音中有几分无语,瞪着少女的后背。 三夫人跟着走进来,“爹,娘,夫君,小姑。这位……就是县主吧?” 三夫人看着站在床边的苏木槿,笑着问了一句,目光已看向纳兰三爷,纳兰三爷的眸光看到三夫人身上时,柔和下来,点点头。 “没想到县主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医术……”三夫人走过去,笑着握住苏木槿的手,“我一句吩咐了厨房,今日留县主在家中吃顿便饭,还请县主能赏光……” “多谢三夫人。”苏木槿屈膝,被三夫人拉住。 三夫人又叫了两个孩子过来,三人分别见了礼,纳兰三爷还特意叮嘱两人,县主于他们纳兰家有恩,让他们好生招待。 苏木槿不知道表哥和表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觉二人待自己的态度自来熟中带着亲切和自然,没有太过热情的尴尬,也没有太过冷硬的疏离。 同龄人之间的友情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语言,简单几句话,纳兰安然就搂住了苏木槿的胳膊,亲热道,“你今儿个别回去了,跟我睡吧……教教我你是怎么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懂这么多的……” “纳兰安然,你能不能别老缠着文姑娘,你没瞧见你都快把文姑娘掐的喘不过气来了……” 兄妹俩的日常斗嘴让苏木槿忍不住抿唇笑。 纳兰安然翻了哥哥纳兰嗣宁一个白眼,“我根本没有用力气好吧?我知道你是嫉妒,可你嫉妒也没有用,你是男的,哼哼……” 这两声哼哼将得了便宜还卖乖发挥的淋漓尽致。 与纳兰二房众人用过午饭,苏木槿带着安泠月出了帝师府上了马车。 见二人的马车离开帝师府,一道躲在墙角的人影悄悄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苏木槿就发现了来人。 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挑开帘子,“流云,上车吧。” “姑娘,流云姑娘在哪里?”安泠月跟着探出头,却没有看到流云的身影,不由疑惑的扭头问苏木槿,她话音甫落,一道人影从拐角转了出来。 安泠月有些不敢认,“这……流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武功尽废,成了废人,被书琪小姐撵出了府。”流云声音沙哑,站在马车之下仰头看着苏木槿,“文姑娘,你当日的话……” “上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流云的眉眼闪过一抹挣扎,转瞬即逝,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动起来,得儿得儿的朝城西的院子奔去,流云坐在苏木槿的对面,垂着头,“文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这里说话不安全。” 流云便不再出声。 安泠月问了几句都得不到回应,不由皱眉看苏木槿,“姑娘……” 苏木槿朝她摇了摇头。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马车进了院子,流云跟着苏木槿进了正厅。 安泠月自觉的站在门口看着拱门,防止屋内的谈话被外人听到。 “流云姑娘请坐。” 流云看了眼座位,摇了摇头,抬起双眸直直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莞尔一笑,“姑娘是萧王爷留给他女儿的伙伴和朋友,不是给纳兰书琪当下人的!我若没猜错,流云姑娘应该没有签卖身契吧?” 流云眼中掠过一抹惊讶,缓缓点了点头。 “我是孤儿,被萧王爷收养。” 苏木槿含笑,以父亲的为人,怎么会给女儿留下人?要下人纳兰二房多的是,他留给女儿的只会是他觉得能一辈子与女儿肝胆相照不离不弃,连背后都能交付的伙伴和朋友! 苏木槿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流云,轻声道,“纳兰书琪不是萧王爷的子嗣。” 流云的眸子蓦然睁大,似不敢置信一般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将凉茶塞到她手中,指了指她的嗓子,然后笑道,“其实,我才是萧王爷的亲生女儿。” 流云被强塞了一杯水,刚接到手里,听到苏木槿这么一句,奔就瞪大的眸子又猛的睁大了几分,用力的瞪着苏木槿。 “先不说这些,我先帮你施针,把你身上的禁锢解除……”她边说边拿出银针袋,摆在一旁的高几上,“你若再晚来几日找我,这一身功夫怕是真的要废了。站着别动。” 她说罢,出手如闪电,十八根银针眨眼睛便入了流云的身体,运行一周后直接真气带起,瞬间出了流云的身体,落在高几上的袋子内。 流云只觉体内那股熟悉的内力与力气又回来了,不仅愕然的看着苏木槿,“你……先前不是说废了我的内力和武功吗?” “不这么说,你会离开纳兰书琪来找我吗?”苏木槿看着她。 流云想了想,摇头,“我答应过义父,要好好保护小姐。” “纳兰书琪不是你义父的女儿……” “你才是。”流云接着她的话道。 苏木槿点头,“如假包换。” 流云看着她不说话。 苏木槿笑,“你若不信可以回去问问纳兰三爷。” 流云愣了愣,似是思考了一会儿,“好。” 说罢,转身就走。 苏木槿有些哭笑不得。 “先梳洗换身衣服再走,你这样帝师府的人估计都不一定认得出你来。” 流云低头看着自己多日未换洗的衣裳,想想自己有些缠在一起的头发,乖巧的听了苏木槿的话,留下来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安泠月的干净衣裳,道了声谢,飞身走了。 “姑娘,刚才许管事来了,说项大人的案子有了进展,过两日会在大理寺公开审理,问我们可去旁听。”安泠月看着流云在屋顶上一跳一跳的跳远,与苏木槿道。 苏木槿嗯了一声,“去。秋黎姐姐在院子里吗?” 安泠月点头,“听许管事说,项姑娘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与我们是前后脚。” “那稍等一会儿,我们再过去。” 不等二人过去,项秋黎带着幼弟找了过来。 苏木槿将他们姐弟二人让了座,安泠月换了热茶给几人倒上,才坐在一旁。 “苏姑娘。”项秋黎有些欲言又止,嘴长了张,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秋黎姐姐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我……”项秋黎叹了口气,看着她,“是这样的,我祖母和父亲的尸首现在在大理寺,今晚是头七,我想……引他们……来这里住几日,不知道苏姑娘方不方便?” 虽然知道项大人与项老夫人是好人不会害人,但招鬼进院子住,安泠月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苏木槿只是一愣,便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项大人与项老夫人都是善人,好人有好报……对了,秋黎姐姐,你需要的龙角梳有消息了吗?” “多谢苏姑娘。”项秋黎忙道谢,笑着道,“有消息了,顾世子的信传的很快,我昨儿个便接到了江南递过来的消息,我表姨已经让表哥带着龙角梳日夜兼程赶来京都,最多大后日便能赶到。所以,我想让我爹爹与祖母先在这暂住几日,等龙角梳到,我与黑白无常两位大人商议好,了了父亲与祖母的心愿,便送他们入轮回。” 苏木槿点头,“如此,甚好。” 项秋黎再三道了谢,起身要走,苏木槿送他们姐弟二人出去,项秋黎走到拱门处,又转身,看着苏木槿道,“苏姑娘可是十月上的生辰?” 苏木槿一怔,爹娘告诉她的生辰是九月二十,她实际的生辰却是十月十八。 她缓缓点了点头,“十月十八。” 项秋黎眉头紧蹙,面上染上一层看不清的情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苏姑娘生辰那日最好不要外出,我观苏姑娘面相与血光之灾,大凶之兆,很可能危及性命。” 闻言,苏木槿神色一凛,“可有破解之法。” 项秋黎摇头,“等我空时再帮苏姑娘排一排命格。” 排命格吗? 她重生而来,命格怕是早动了,秋黎姐姐再排……不见得有用。 送走项秋黎,安泠月拧着眉头一脸担心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轻笑,“十月还早,秋黎姐姐定有破解之法的,我信她就像信泠月姐姐你的阵法!” 安泠月,“……” 她能说她的阵法其实真的很普通吗?连个大阵都摆不出的人,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姑娘是哪里来的信心? 苏木槿可不会告诉她,安泠月前世的阵法有多厉害。 阵法自爆,方圆一里地几乎寸草不存! 第二日,两人又去招募掌柜的地方瞧了瞧,见那边招募热火朝天,便与安泠月骑马去了城外,寻了几位庄户人家的老汉和老妇人,询问附近田地的光景。 “还凑乎,交了租子一年里再混点玉米杂面好险能撑过……” “我们这儿租子还是少的,只交五成,再远一点,六成、七成的都有……” “以前是老天爷赏饭吃,现在是东家赏饭吃……” “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安泠月不解。 苏木槿擦了把额头的汗,瞧着连成大片的土地,笑着道,“买田庄,种东西,赚钱。” 安泠月还要再问,苏木槿已经快步去问另一个佝偻着腰干活的老农。 两人在城外直待到城门快要关才回来。 翌日一早,一行几人坐着车去大理寺。 项夫人拖着还没好完全的身子靠在项秋黎身上,面色苍白透着紧张,项秋黎轻轻拍着母亲的手。 项小弟乖巧的坐在姐姐身边,揪着母亲的衣角,看着晃动的车帘子。 马车轱辘声响过,几人到了大理寺不远处的街口,车夫在外面道,“姑娘,不能再往里去了,大理寺方圆一里不许马车靠近。” 苏木槿嗯了一声,与安泠月率先下了马车。 然后,苏木槿接下项小弟,安泠月与项秋黎扶着项夫人下了马车。 “娘,别担心,案子是朝着对我爹有利的方向发展的,我每天都有跟着的……”项秋黎小声安抚喘息声逐渐加重,呼吸急促的项夫人。 项夫人紧紧抓着女儿的手,“黎姐儿,你疯了吗?每天都跟……是要耗费精力的,你……” “娘,女儿没事。等爹沉冤得雪,女儿有的是时间休息,不怕的!” 项夫人的神色却蓦然悲呛起来,“都怪我,若是我能学的一星半点的本事,也不至于连累你……” “娘,外祖母也是想让娘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原本我们一家虽然穷但每天过的都很开心啊,只是……天降横祸……”项秋黎在心中沉重的叹了口气。 项夫人红了眼眶。 一想到夫君和婆母撞死在自己面前,她就恨不得立时死去。 可她若死了,黎姐儿怎么办?她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孩子! 还有珏哥儿,家逢巨变,又亲眼目睹父亲和祖母惨死,会在他心中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若因此毁了珏哥儿,她怎对得起项家?到了地下又有何脸面见夫君与婆母? 项夫人闭了闭眼,只觉心中犹如刀绞! “来了来了,定国侯来了……” “别吵!周丞相也来了……”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一律远离!” 定国侯精神矍铄,端坐在马上,看着周丞相从马车里下来,哈哈大笑,“周丞相,果然老当益壮,这身子骨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啊!” 周丞相斜过去一眼。 定国侯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样老夫就不担心你一会儿受不了刺激昏死了!” 这样不客气的意有所指,让来旁听的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题外话------ 写了一晚上,万更第一天,打卡! 正文 210 退婚,真相大白(已改) 大理寺卿与顺天府尹对视一眼,两人一头的冷汗,只觉脖子上这颗脑袋有点不稳当。 “算年纪,侯爷可要比本相大上五岁,这谁先死谁后死,还真说不好。”周丞相正了正袖子,轻飘飘扫了定国侯一眼,缓步朝大理寺走去。 大理寺卿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顺天府尹跟在定国侯的马尾巴后面。 定国侯看着周老丞相走进大理寺的背影,呵了一声,啐骂,“老匹夫,看你一会儿还怎么笑的出来!那谁,证据跟证人都没事儿吧?” 定国侯翻身下马,一边将马缰绳丢给一旁的侍卫,一边大步往前走,最后那句话说的中气十足,却不知道在问谁。 顺天府尹愣了一会儿,才在侍卫连捅带暗示眼神的情况下反应过来,忙踉跄的跑过去,“回侯爷,证据都在呢,下官派了人十二个时辰轮班看着,证人……好像在长安县主那住着。下官派去清平街的人回来说项远山撞壁自证清白那日,长安县主恰好在那条街上,下官想着说不准项家人是长安县主带走的……” “长安县主?什么玩意儿?”定国侯看顺天府尹,顺天府尹啊了一声,忙道,“就是……就是治好皇后娘娘的那位民间神医,被皇上册封了长安县主。” 定国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去找人把那什么县主叫来,她既然在现场,也是人证……” “这……” 顺天府尹有些为难的搓搓手,“下官先前与大理寺卿商量过此事,觉得此事还是不宜惊动这位县主的好。” 定国侯拧眉看过去,顺天府尹忙赔着小心凑近定国侯,“听说县主当时是跟顾世子在一块儿……” 定国侯瞬间了然,“那小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侯爷有所不知,长安县主就是顾世子举荐进京的,先治好了纳兰二小姐的蛊毒,才被皇上请去给皇后娘娘看病。” 定国侯眉头紧蹙,嗯了一声,“本侯知道了,既如此我方才说的就作罢好了。” 顺天府尹忙道是。 定国侯不再理他,大踏步进了大理寺。顺天府尹在后面连连抹擦额头的汗。 不远处观望的旁听官员,见两大势力的掌舵人都进了大理寺,互相看了一眼,都认命的跟着往大理寺走。 看着柔弱的项夫人,苏木槿微微叹了口气,牵着项小弟的手对项秋黎点头,“秋黎姐姐,诸位大人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免得耽误升堂。” 项秋黎颔首,轻声安抚项夫人,“娘,等爹洗清冤屈,我带着娘和弟弟回乡,在乡下买些田地,我们自给自足,无权无势自然不会再有这些烦扰之事。” 项夫人含泪点头,“好,娘听你的。” 项小弟也点头,“我也听姐姐的。” 项秋黎笑着摸了摸项小弟的头,抬头看着苏木槿,“苏姑娘……” 苏木槿笑笑,“项大人是清白的,我相信秋黎姐姐这些日子做的事一定不会白白浪费!” 前世,清平街项宅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项大人所有的证据都被毁之一旦,秋黎姐姐拼着折寿十年与阴司借了项大人的魂魄数日,硬生生写出一本账册,并将先前的证据一一还原,硬生生将那些高不可攀的人拉下了云层!为项大人平了冤屈,证了清白。 如今,项宅完好,证据都在,秋黎姐姐又巧妙的利用了朝中两大势力,而定国侯明知自己被人当了刀,却还往上扑,为了什么? 不过是能把周丞相拉下丞相的位置,好让自己的外孙祁王能多出一分夺嫡的胜算罢了。 秋黎姐姐,一直都是她们四人中最聪慧的一个。 项秋黎看着苏木槿的笑容,笑了笑,是的,她爹爹是清白的,她这些日子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走吧。” 项秋黎扶着项夫人朝大理寺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苏木槿牵着项小弟跟在一侧,安泠月跟在她身侧,一行五人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走进了大理寺。 辰时正,公审开始。 大理寺卿与顺天府尹一左一右坐在公堂之上。 定国侯与周丞相并排坐在堂下左侧。 一众被盛文帝赶来旁听的官员整整齐齐的站在两人身后。 苏木槿与安泠月站在离众人几步远的地方,项秋黎扶着项夫人牵着弟弟一起跪在大堂中央,大声喊冤。 “堂下所贵何人,为何喊冤?” 大理寺卿一开口,就遭了周丞相一个冷眼。 虽说该走的过场要走,但身为闲王的人能不能机灵点! 大理寺卿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堂下,项秋黎已扬声铿锵有力的大声道,“河道书吏项远山之女项秋黎为父喊冤!臣女之父一片忠心为夏启,却遭人诬陷污蔑清白生生被人逼迫致死!幕后之人还妄图让父亲为其顶罪!另,父亲为河道书吏期间被人屡次领功,臣女怀疑亦与此人有关!望圣上还父亲一个公道!还与父亲一般忠心为夏启的忠臣良将一个公道!” “项氏女,你所言可有证据?若有证据悉数呈上,若无证据……”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就是信口雌黄,按照律法,黄口白牙冤枉朝廷官员,其罪等同……” 大理寺卿正想说下去时,余光突然扫到自家丞相黑了的脸,脑袋瞬间卡了壳,忘了自己刚才在说啥,额头陡然起了一层薄汗。 定国侯哈哈大笑,“老丞相,你瞪他干什么?你瞧瞧把大理寺卿吓的话都不会说了。那谁,圣上不是让你们俩一块儿审理吗?赶紧的,你们文人不都讲究个证据吗?那就有证据拿证据说话!” 顺天府尹只觉牙疼,人家不管怎么说还能叫出个名儿来,他们家这位老侯爷估摸着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咳咳……” 顺天府尹轻咳一声,小声提醒一旁的大理寺卿,“黄大人,所有的证据都在大理寺卿与顺天府的监管之下,你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大理寺卿额头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顺天府尹一边儿抬头看底下跪着的项秋黎,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苏木槿,眸光闪了一闪,一边唤人,“来人,将证据呈上来。” 立时有衙役应声出去。 不多一会儿,一行四人抱着一个黄花梨箱子走了进来,放在案桌之上。 “回诸位大人,所有证据都在此箱之中。” 大堂安安静静的没人吭声,衙役抬头看大理寺卿。 顺天府尹无奈,只得再次小声提醒大理寺卿,“黄大人……” 大理寺卿一个激灵,感激的看了顺天府尹一眼,“将箱子打开,取出证据,公诸于众。” 顺天府尹却有些怜悯的看了大理寺卿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黄花梨的箱子被衙役打开,证据取出的一瞬间,变故陡生。 开箱子的衙役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衙役手中的账册和其他书信证据,下一瞬,那些证据化作了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大理寺的公堂。 “什么人?竟敢毁掉证据!还不给我拿下!”定国侯眼见就要让周家倒霉,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出,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的站起身子,怒喝道。 放火的衙役瞬间被人制住,却在下一刻身子猛然抽搐,吐血而亡。 众人都骇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来人,来人啊……”大理寺卿一脸苍白,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顺天府尹好心的扶了他一把,低声咕哝道,“黄大人,戏演过头了……” 大理寺卿正摇晃的身子一僵,不敢再摇晃了。 周丞相看着证据毁灭,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定国侯与周丞相身后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老丞相真是好手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动手……”定国侯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丞相。 周丞相一派淡然之色,“齐侯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当众动手……”他瞟了定国侯一眼,“敢问定国侯,我坐在这里可曾动过半分?” 闻言,苏木槿挑了挑眉。 定国侯气的胡子发抖,指着周丞相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你敢说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你指使的?你以为你将证据毁了就能掩盖某些人犯下的罪行吗?我告诉你,我们早就防着你这手呢!你的人烧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证据!那不过是诱你上钩的饵罢了!” 周丞相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底多了一抹冷凝,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淡淡的看着定国侯,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既然不是真的证据,老侯爷着什么急?” 定国侯冷冷一笑,“装,老子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来人,把项远山留下的证据给老子拿出来!” 大理寺卿公堂外,缓步走进来一个宝石蓝衣衫的男子,面如冠玉,眸色清丽,眼睛直直的看向苏木槿所在的方向。 不是一直没有出现的顾砚山,还能有谁。 看到顾砚山手中的小匣子,周丞相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顾砚山与苏木槿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右手搭在左手上,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这是他经年思考问题留下的毛病,每当遇到什么为难或者不好解决的事情时,他总会下意识的转动翠玉扳指。 知道他这个毛病的人不多,定国侯恰是其中一个。 看到他转翠玉扳指,定国侯脸上露出嗤笑之色。 顾砚山走到大堂中央,将匣子举高方便众人看到,“顾砚山不辱使命,将证据送到。” 言罢,当着众人的面将匣子放到了公堂的堂案上。 大理寺卿的脸这次是真的白了,脚步有些虚软的扶着椅子把手。 顺天府尹同情的叹息一声,伸手取过惊堂木,拍了下去,“来啊,将匣子打开,取出证据。” 有衙役要上前,被定国侯拦住,“老夫来开,免得有某些不长眼的东西又当大理寺是杂耍团,表演玩火自焚。” 说罢,意有所指的看着周丞相。 周丞相冷着脸,不置可否。 这一次,匣子被顺利打开,匣子里防着一本巴掌大小的账册,账册上是几封书信,定国侯取出东西,交给顺天府尹,“那谁,你把这些证据都念出来,给今儿个来旁听的官员也听听,看看项远山是怎么被人逼死的!” 顺天府尹,“……” 侯爷诶,他好歹是今天的主审官,让他来读是不是不太合适? 定国侯瞪他一眼,“还不赶紧的!你敢让其他人接触证据,小心这次真的被人给烧了!” 顺天府尹的嘴角抽了抽,侯爷您赢了,下官确实怕证据真的没了,没了证据他们这些日子就白忙活了。 无奈何,顺天府尹只有顶着头皮上了。 站在周丞相身后的一人看到那些书信和账册时,变了脸色。 当项远山记录下来的数据和信息一条一条传到众人耳中时,满堂传来唏嘘的声音,众人看向周丞相的眼神儿都变了…… 顾砚山退后几步,退到了苏木槿身边。 “周丞相这次要断条胳膊了。” 顾砚山压低声音小声道。 苏木槿抿了抿唇,唇角微微翘起。 周丞相有二子一女,女儿进了宫成了宠妃,两个二子都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只是,再厉害的人也有毛病。 周丞相的这个二儿子就有一个。 爱钱,爱占便宜,尤其……爱夺别人的功劳。 周老丞相的脸在听到那些二儿子写给手下人,让他们为难项远山伺机领取功劳的书信时,闭了闭眼。 铁证如山,这个儿子怕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他一辈子打雁,这会儿却被雁啄了眼。 “来啊,周秉瑜贪污受贿,冒领他人功劳,且有杀人嫌疑,遵皇上口谕,将周秉瑜即刻收押,关入大理寺监牢。” 顺天府尹将惊堂木重重拍下,然后双手抱拳朝皇宫的方向拜了一拜,“河道书吏项远山撞壁自证清白一案,人证物证俱在,臣等即刻进宫见驾,请圣上做最终裁决!” 项夫人喜极而泣。 项秋黎闭了闭眼,磕头下去,“臣女多谢圣上,多谢大人还臣女父亲清白!” 项小弟跟着磕头,姐弟俩将大理寺公堂的地磕的咚咚作响。 一众官员不知道第几次面面相觑,心中唏嘘面上惊骇却一字都不敢说,生怕说多错多。 “退堂!” 苏木槿与安泠月快速上前,扶起项夫人和项秋黎姐弟。 项夫人以帕子捂住自己的嘴,满眼眶的欣喜泪水,项秋黎面色冷静,眸底却布满血丝,苏木槿扶她时,还能感觉到她双手一直在轻轻颤抖。 苏木槿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项秋黎看过去,嘴唇抖着想说什么,苏木槿安抚一笑,“秋黎姐姐,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慢慢说。” 项秋黎连连点头。 项小弟看似坚强的扁着嘴红着眼,小手紧紧的攥着项秋黎的衣摆,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周秉瑜被扒了官服押走,周丞相眯着眼,面色沉稳,一双手攥着椅子把手,手背青筋尽数显出,直到周秉瑜消失在视线内,他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周家伺候的管事见状忙跑过来,“老爷……” “备车,进宫。” “是。” 抬脚离去之际,周丞相看了眼项家的孤儿寡母,眸底深沉的看不清任何情绪。 察觉到周丞相的目光,苏木槿眉头微蹙,侧身挡住那到讳莫如深的视线。 周丞相扫了眼苏木槿,转身离去。 定国侯倒没再像先前那般冷嘲热讽公然找事儿,面上也没了先前的肆意之色,眉宇之间甚至有了几分冷冽深沉。 苏木槿扫过一眼,即收回视线,略垂眸笑了笑。 祁王、闲王这两个外祖父,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 皇宫,玉清宫,御书房。 盛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 尤其是为首的周丞相与定国侯。 “怎么?你们还有话说?” 周丞相与定国侯对视一眼,周丞相率先喊了一声,“圣上……” 定国侯立刻提高了音量将周丞相的声音压过,“圣上,老臣有话说!” 周丞相蹙眉,咬牙瞪着定国侯。 定国侯哼了一声。 “瞧瞧你们,都是一国的老臣,如此……像什么样子?”盛文帝似颇头疼的摇了摇头,“定国侯,你嗓门这么大,想说什么?” 定国侯眸底掠过一抹得意,抬着下巴斜了周丞相一眼。 周丞相憋屈的老脸都有些涨红。 定国侯道,“圣上,您是不知道,这案子审的有多惊险刺激,半道上冒出一个衙役伸手就点了那些证据,若不是老臣多了一个心眼儿,将证据换了个地方,如今,怕得如了某些人的意喽……” “哦?竟有此事?”盛文帝颇感兴趣的看了眼周丞相,“老丞相,此事可是真的。” 周丞相点头,“回圣上,确有此事。那人被当场抓住,服毒自尽。” “老丞相怎么知道他是服毒自尽,莫非……”定国侯一脸‘就是你下的毒’的表情。 周丞相气结,似懒得再与定国侯胡搅蛮缠,“圣上,老臣管教不严,让儿子治下出现如此惨事,老臣请罪!” “老丞相这话不对吧。”定国侯嘿嘿冷笑一声,“你儿子可不单单是逼死了人,他还试图将贪污受贿、侵吞河道欠款的罪名栽赃到项远山身上,试图泼了脏水要人性命,若非如此,堂堂一个河道书吏,一国之臣哪需要撞死明清白!圣上,您说呢?” 盛文帝看向周老丞相,“老丞相,你看呢?” “圣上,冤枉啊……我儿对我夏启忠心耿耿啊!是谁造的这谣,这是想要我儿子的命,其心可诛啊圣上……”周老丞相声音哽咽,眼含热泪,一脸意有所指。 定国侯啐了一口,干嚎一声,“圣上,老丞相为了儿子连确实的证据都说是造谣,这是想上天啊圣上……” 盛文帝看的甚是欢乐,听到定国侯这句想上天更是噗嗤笑出了声。 两个老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盛文帝。 盛文帝轻咳一声,“周秉瑜治下不严,其身不正,着立刻撸去周秉瑜兼河道总督一职,原官位撸至七品,丢去穷苦之乡历练,以正效尤!另,罚俸禄三年,交于项远山家眷。” 将盛文帝发了话,两个正敌对的人立时磕头谢恩。 定国侯:虽没有要了老匹夫儿子的命,但下地方历练……谁知道下面都有什么人,万一有看不惯他的人,要了他的命,嘿嘿。 周丞相:他早就提醒过儿子行事要小心谨慎,如今被抓个正着,没有被永不录用已是极好的,丢下面历练一番也是好事儿,杀一杀他的性子,等过个两任五六年,做出点成绩,他再将人往上提拔,也好。 两人都得了虽不满意但还能接受的处罚,盛文帝跟着看了一场好戏,皆大欢喜。 从盛文帝的宫中出来,定国侯看着周丞相呵呵冷笑,“世人都说老丞相清廉高洁,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嘛……为儿子也罔顾起了国法家规,呸!” 周丞相理都没搭理他,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 项秋黎一家三人还没等来盛文帝的圣旨,先等来了未婚夫婿家的下人。 “项夫人,我等是奉命前来与项小姐退亲的,这是项小姐的生辰八字以及定亲信物,并二百两奠仪,还请项夫人将我家少爷的生辰八字并定亲信物交还,这桩婚事从今日起就当没有定过。还请项夫人和项小姐见谅。” “你、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如此儿戏!”项夫人拍着桌子站起身,勃然大怒! 来退亲的管事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项夫人一眼,“正是不能如此儿戏,我家少爷才要退了这门亲事,好另寻更好的亲事!项大人的事情我们深表同情,这二百两奠仪正是我家老爷夫人和少爷看在这门亲事的份上拿出来给你们孤儿寡母返乡所用的盘缠,项夫人还是应下的好,免得一来二去的扯皮伤了彼此的脸面。” 见他们家一个管事都敢如此与自己说话,项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项秋黎从门外走进来,扶住项夫人。 “你们既然不愿意结这门亲事,那就废了这门亲事吧。” “黎姐儿!”项夫人急道,她女儿的亲事一直是件难事儿,如今没了当官的父亲,以后的亲事只怕更是为难! 项秋黎轻轻拍着项夫人的手背,安抚道,“娘,他们家既然已经有了退亲的计算,咱们家再坚持不过是自取其辱,这样的人家,女儿若真嫁了过去,难保能得好脸色……” 项秋黎的话成功打住了项夫人扯下脸面想要挽留住女儿亲事的打算。 项夫人忍着心痛拿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并定亲信物交给来人,收回了女儿的生辰八字和定亲信物,至于那二百两银子,被项秋黎丢给了来人,“我父亲为官,一生光明磊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自有他的儿子女儿为其操办后事,不劳你们惦记!就此两清,再见面只做陌路!” 见项秋黎如此强势,那家来人没敢再多言,收了东西速度离去。 等回到家,自然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惹的那家夫人连连庆幸没有给儿子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倒是那家家主颇有几分感慨项秋黎的品性,后悔退了这门亲事。“家有贤妻夫祸少,倒是可惜了我儿没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撵走退亲的人,项夫人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 项秋黎知道母亲的心思,略显苍白的安慰了几句,项夫人朝她摆摆手,推开她扶着自己的手回了房间。 项秋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翌日,盛文帝下旨,将一系列涉案人员查办的查办,罢官的罢官,处罚的处罚,末尾点出项远山的清白,并以荫恩的方式给了项家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以示补偿,只要项成珏能通过举人考试,随时可以到国子监就读。 项家三口接了圣旨,接回项远山与项老夫人的尸体,因天气还暖,怕尸体腐臭,项秋黎与项夫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翌日启程扶棺回乡,送祖母和父亲回归故里。 苏木槿想到周丞相临走时的眼神,动了萧皇后给自己的名单,调了两个人暗中保护项家三人的安全。 送走项秋黎,苏木槿带着安凌月每日早出晚归,将接连数日来应聘的掌柜都看了一遍,留下了她觉得可靠的一些人,按需分派到每个铺子内。 那些被留下的掌柜欢天喜地。 每个月三成的红利啊,干个一年两年,自己也能开起一家铺子了! 签订合约,再将从牙行或买或寻来的人分配到各个铺子,剩下的事,苏木槿全部撂挑子丢给了新上任的掌柜。 很大一部分的掌柜都有些发懵,不知道这东家是怎么回事儿,哪有东家只告诉他们做什么买卖,然后真的……什么都不管的? 有人胆大的尝试着按自己的意思刷了墙,摆了桌椅,寻了厨子,择了吉日放了炮开了张,东家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管! 剩下的掌柜个个都兴奋的涨红了脸,这、这跟自己开店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整个京都的掌柜圈又刮起一股狂潮,没留下的掌柜纷纷找兴奋的跑着自己搞装修的掌柜,打探他们东家的消息,询问他们东家还要不要招人…… 安凌月瞠目的看着那些废寝忘食几乎把家都安在铺子里的掌柜。 “姑娘,这些人……怕不是疯了吧?”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东家的掌柜不是好掌柜。”苏木槿笑。 安凌月哭笑不得,“那、那也不能这么疯狂啊,理解不了。” 小半月过去,大多数铺子已经在掌柜的操持下开始经营,苏木槿给这些掌柜的话只有一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若有违背,即刻清理。” “姑娘,他们能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吗?” 苏木槿看她一眼,笑,“会的。” 第一批人总是要多花心思来教的,当然,前提是得有人犯错她才能教。 知道苏木槿的打算后,安凌月也笑了。 …… 盛文帝赐给苏木槿的县主府邸终于装修完毕,宫人传话过来,长安县主可以迁入居住了。 苏木槿自然笑着应下,送走内侍,叫了许管事过来将此事说了,许管事连道恭喜,“我即刻安排马车,县主准备什么时候搬入县主府?” “越快越好。” 盛文帝的人明里暗里让她尽快搬进去,她怎好拂了他的盛情。 许管事愣了下,含笑应了,下去安排。 傍晚,顾砚山匆匆赶来,一头脸的汗,进门直奔苏木槿放在木架子上的水盆,先拿水洗了脸,摇着脑袋晃着一脸的水瘫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 “怎么了?” 瞧出他眼底的青色和满脸的疲惫,苏木槿微蹙眉头,问道。 顾砚山闭上眼,好一会儿才出声,“盛文帝让我看着他两个老丈人,想趁机揪他们小辫子……也不瞧瞧那两个在官场混了多少年,怎么会这会儿露出小辫子给人揪。” “因为项大人的事?” “不全然是。” 顾砚山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砸吧了两下嘴,道,“咱们这个皇上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还有强烈的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周老头跟齐老头为了他们的亲外孙要害他!不过也是……自己的外孙坐上那个位置总比一个什么时候都看他们不顺眼的盛文帝强……苏三,我好困,又饿,你的美人榻借给我睡一下,还有吃的,给我找点先垫垫,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也没怎么吃东西了……” 说罢,人已经睡了过去。 苏木槿无奈的看着他睡着依然有些难看的脸色,想了想,出门叫了安泠月,让她去厨房吩咐人揉上一些面,等人醒来,即刻做碗好消化的面条来。 安泠月皱着眉瞪着里间隐约透出来的躺在美人榻上的身影,“姑娘,顾世子在你的房间睡觉,若被人知晓……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我去把他喊起来吧?或者让许管事找人将他连美人榻一起抬走!” 苏木槿顺着安泠月的视线看过去,笑着摇了摇头,“无妨,这院子里都是他的人,不会胡乱传话出去的。” 安泠月没奈何,只得转身出了房间去厨房安排。 一安排好,立刻又赶回来,寸步不离的守在苏木槿身边。 苏木槿哭笑不得。 谁知,她让人准备的面并没有用上,顾砚山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美人榻上,身上搭着一床薄被,有些恍惚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日来了哪。 从美人榻上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着哈欠,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苏木槿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他长大的嘴,愣了愣,旋即噗嗤笑出声,“你醒了,来洗把脸,吃早饭吧。” 顾砚山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再伸个懒腰,整了整蹂躏的跟菜叶子似的衣裳下摆,走出来,洗了脸,接过苏木槿递来的帕子擦干了,“听说盛文帝着了人来传话给你,让你搬去县主府?” “嗯,昨日说的,东西已经收拾了,许管事那边也安排了马车,泠月姐姐算了个吉时,巳时二刻。”苏木槿笑着又将准备好的牙具递给他。 顾砚山接了,快速收拾完毕,与苏木槿一同出来,坐到了大厅。 安泠月端了早饭进来,顾砚山看着她黑的如锅底的脸色,装作没看见的笑着道了谢飞快吃完,才与苏木槿重新说起话。 安泠月磨了磨牙,哪怕知道顾砚山身份尊贵,仍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瞪了几眼过去。 “泠月姐姐……我喉咙有些不舒服,你去厨房帮我煮一些清咽利喉的茶来。”苏木槿无奈,只得先支开安泠月。 安泠月嘴唇动了动,看着苏木槿想说什么,被苏木槿看着摇了摇头。 只好留下二人,转身离去。 顾砚山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抬头看到苏木槿满是笑意的笑脸,心底蓦然一动,似乎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痒。 这感觉很快,几乎是一闪即逝。 顾砚山没多去想,随着苏木槿的笑容挑起眉头,一双好看的眸子清亮中透着狡黠,“小丫头,敢笑话我?” 苏木槿点点头,“没想到上阵杀敌都不胆怯的顾小将军居然会怕泠月姐姐,没忍住,实在想笑。” “小没良心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怕你这个泠月姐姐的吗?” 顾砚山慵懒的往后一靠,细挑的眉眼放肆的看着苏木槿,眸底漾开的光芒有着说不清的暧昧氤氲。 苏木槿怔了一瞬,有些无语的抬手扶了扶额,她这是不小心被顾世子爷给撩了吗? 感受到心口传来的急促跳动,苏木槿轻咳一声,貌似还被撩拨成功了。 …… 巳时二刻,苏木槿与顾砚山一前一后进了位于永安街最里面的一座御赐宅子。 永安街,距离繁华的正德街不过一条街,却显得格外安静。 因为住在这里的,多是朝廷一品、二品大臣,距离苏木槿的县主宅子不远的地方,赫然是大皇子楚元翎的靖王府。 苏木槿很是惊讶,没想到盛文帝居然给她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两人前脚进了宅子,永安街上各府的下人后脚就把消息传到了自家老爷夫人的耳中。 以县主之尊得皇帝赐宅子的人,苏木槿算得上是夏启开天辟地第一人。 虽知道她不过是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但……谁让人家是盛文帝亲自封的县主,盛文帝要捧着的人,他们自然也得配合着可着劲儿的将人往上捧。 是以,不过几刻钟,永安街上大大小小的府邸都热闹了起来,先是下人带着贺礼和帖子请见,再是各家主母带着自家小姐前来踩门槛认邻居。 苏木槿足足应付了七八日,才算将这波人给囫囵招呼过去。 到第十日,靖王妃带着小世子来了。 苏木槿笑着将人迎进花厅,命人将冰盆远远的摆在角落,着了几个人打着扇子扇出凉风。 “姐姐怎么把小世子带来了,天气还热着呢,一来一回的难免出什么纰漏。”苏木槿接过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左看右看的小娃娃,笑意盈盈。 靖王妃坐在苏木槿身侧,叹口气道,“你以为我想带着他过来啊,还不是……算了,不提了,免得你听了心里也不舒坦。我今日是来贺喜你乔迁新居的,可不是来给你增添烦恼的。” 闻言,苏木槿眉头微蹙,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小世子的奶娘,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可有查到幕后是谁?” 靖王妃看着她,忽然笑了,“我就知道瞒不住你。这次一共清查出了六个人,我身边加上嘟嘟身边……我跟王爷商量了孩子以后就叫小名儿,等大了后再取个字,皇上起的名字供着……嘿嘿……” 苏木槿忍不住笑出声,“好主意。” “没有办法的办法。”靖王妃无奈的苦笑,“查出有猫腻的这六人,有两个人查不出来历,其余的……齐家、周家、云家、程家,一家一个!” “云家与程家?可是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的两个贵人?”苏木槿蹙眉道。 靖王妃点头,“不是他们还有谁!也不瞧瞧自己才是个什么身份就敢偷窥皇子王府,简直不知死活。” 苏木槿想了想,“云家那个贵人貌似有了身孕……” 她记得前世有个云贵人,因生育皇子有功,被封了一宫之嫔,让她自己养孩子。 这个云贵人年纪虽小,却很有心机,盛文帝疑心病那般重的人都很信任她,可见其手段。 听苏木槿如此说,靖王妃的脸色沉了沉,“确认了?” 苏木槿摇头,“最晚不会过这个月底。”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多谢妹妹提醒。”靖王妃深吸一口气,“还有那个程家,先前曾接近过靖王府,被王爷试探了两次撵走了,后来他们家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送了家中的嫡女进宫,得了宠……” 程家吗? 苏木槿笑了笑,“听说程家与江南织造关系亲密,今年的贡缎皆出自江南,姐姐不妨关注一二……” 靖王妃多精明的一个人,苏木槿这话一出,她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着点头。 嘟嘟突然啊啊叫了两声,两人凑过去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是在刷存在感后都哭笑不得,靖王妃正要与苏木槿说那两个查不到来历的人,就听外面有丫鬟回禀道,“县主,闲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题外话------ 抱歉,大家久等了。 正文 211 所图,争执 靖王妃道,“他怎么来了?” 苏木槿笑笑,“咱们这个闲王可真是闲。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无人脉关系的空壳县主,他也看在了眼里。” 说完,又看着靖王妃问,“姐姐,你们靖王府内有没有闲王的人?” 靖王妃给她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苏木槿吃笑,“所以说,为什么有人觉得闲王是个真的闲王呢?” 闻言,靖王妃大笑,指着苏木槿道,“说闲王是闲王的是你,说闲王不是闲王的也是你,你这可是要为难似我们闲王殿下了。” 苏木槿摊手,朝来回话的丫鬟摆了摆手,“去吧,先请我们的闲王殿下去前厅奉茶,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到。” 丫鬟应了声是,快步出了花厅。 靖王妃伸手接过嘟嘟,笑着对她道,“你先去,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苏木槿嗯了一声,带着安泠月先回去换了身见男客的正式衣裳,才往前厅去。 到的前厅,看到有个身着深紫色圆领常服的少年,双手背后,正背对她们站在大厅中间,仰头望着挂在大厅中间那副直达吊顶的巨幅山水画。 身形颀长,身姿卓约,黑发如墨,只看背影,便端的是一个谦谦美少年。 “长安见过闲王殿下。” 苏木槿上前两步,福身行礼。 那少年蓦然回首,笑着看向苏木槿的方向,快走几步,上前虚扶起她,笑道,“长安妹妹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妹,且莫多礼。” 自家兄妹? 苏木槿抿了抿唇,从善如流的起身,“谢闲王殿下。” “本王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长安妹妹吧?”闲王温和一笑,清朗帅气的容颜仿若一块儿上好的玉石,让人移不开眼睛,温润的眉目更添了几分亲和,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 若面对的是手握重权的高官,这样的闲王肯定会给人平添好感,只是面对她这样一个空壳县主,闲王的目的是什么? 苏木槿笑了笑,闲王果然前世今生都一样的不简单。 “闲王殿下能来,长安这里蓬荜生辉。” 闲王哈哈大笑,比起适才的温和更多了一分少年人该有的爽朗和豪气,“难怪父皇如此喜爱长安妹妹,长安妹妹果然更会讨人欢喜。” “来人啊,将本王给长安妹妹准备的贺礼呈上来。” 闲王话音甫落,外面就走进来两个美貌丫鬟,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锦盒,待到二人近前,先屈膝行了礼,起身后打开锦盒。 只见锦盒内,躺着两块儿洁白无瑕的玉。 苏木槿一怔,“这是……” 能这般的洁白无瑕,定不是凡品,闲王出手如此阔绰,让她对他这趟的来意越发好奇。 闲王淡淡一笑,“北地进贡的暖玉,一共两块,父皇赏了本王,本王借花献佛,当做送给长安妹妹的贺礼,还望长安妹妹不要嫌弃。” 北地进贡的暖玉! 居然是暖玉。 还是北地进贡的。 说千金难求一块儿也不夸张。 她收回先前的话,闲王此次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似抱了势在必得之心。 只是,不管他打的什么心思,她注定不会让他有所得了。 苏木槿屈膝,“如此贵重之物,长安愧不敢收,闲王殿下的心意,长安心领了。” 闲王笑了笑,“长安妹妹别急着拒绝,这东西虽贵重,与我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送于妹妹,确也是有事所求。” “殿下请说,长安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能,你一定能办到。”闲王道。 苏木槿微微眯眼,抬眸看了眼闲王,静等他的下一句话。 “听闻长安妹妹解了纳兰二小姐身上的蛊毒?” 苏木槿点头。 “什么蛊?怎么解的?”闲王眉眼一亮,眸底飞速闪过一抹迫不及待。 苏木槿犹豫了一下,屈膝,“闲王殿下,涉及纳兰二小姐的个人病情隐私,还请殿下见谅,恕长安不能说。” 闲王一愣,皱着眉头道,“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苏木槿垂首不再言语。 闲王眉间划过一抹厉色。 前厅内,好一阵沉默。 半响后,闲王叹息一声,“是本王鲁莽了,实不相瞒长安妹妹,是本王手下有人也中了蛊毒,想到妹妹……才来走这一趟,打听一下,看与纳兰二小姐中的是不是同一种蛊,若一样,就请长安妹妹施与援手。” “这……” 苏木槿为难道,“殿下若不嫌弃,长安与您走一趟?长安的医术得师傅亲传,还算有几分本事,一般的蛊毒还是不在话下的。” 闲王惊喜道,“如此,就太好了。等本王回去安排一下,再请长安妹妹过府。” 苏木槿笑着点头。 闲王又问了苏木槿几句,府中短缺什么,尽管跟他说,住的有什么不如意的也来找他…… 苏木槿笑着道谢。 闲王临走要把暖玉留下,被苏木槿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闲王似满脸无奈,说回头会让人补送一些平常之物,让苏木槿到时千万不要拒绝。 苏木槿笑着应了,总算把人打发送了出去。 转回花厅时,小世子已经睡着了,敞着小肚皮睡在靖王妃的腿上,一旁的嬷嬷想抱,都被她回了。 “娘娘,小世子这样会弄皱您的衣裳……” “不过一件衣裳,皱了就皱了……” 嬷嬷一脸无奈,看到苏木槿进来,忙希冀的看向她。 苏木槿笑,“姐姐身份尊贵,若被人看到衣裳不正,靖王爷吃挂落的时候,心疼的可还是你自己……” 靖王妃丢给她一个白眼儿,“好你个丫头片子,才几日的功夫,就学会调戏你姐姐我了……” 苏木槿连道不敢。 靖王妃却没再坚持,让嬷嬷坐在一旁凳子上,才将儿子小心放在她的怀中,拿帕子盖住了他的肚皮。 “回头寻个木匠做个推车,上面带摇篮的那种。” 靖王妃摸了摸儿子粉嫩嫩的脸蛋儿,似自言自语的与苏木槿道。 苏木槿嗯了一声,“姐姐不用麻烦,我手边刚好有木匠,晚点姐姐画好图纸,让他给嘟嘟做一个吧。” 靖王妃笑了笑,“那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因笑声有些大,小世子在嬷嬷怀里蹙紧眉头,撅了噘嘴,两人吓的立时禁声,瞧着他眉头舒展才互相瞧了对方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 靖王妃起身,朝花厅窗户旁指了指。 苏木槿会意,跟着起身,两人一同走了过去。 “闲王来寻你做什么?” “试探!” “试探?”靖王妃一怔。 苏木槿点头,“想知道纳兰二小姐所中的蛊毒是什么?解除之法又是什么。” “他打听这些做什么?”靖王妃眉头微微蹙起。 苏木槿摇了摇头,“不得而知。不过,他后面倒是提及说他手下有人也种了蛊毒,所以想来问问我纳兰二小姐中的是什么蛊,想着如果一样让我去帮忙……” 靖王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闲王示人的外表一贯是待人亲和,尤其是他手底下的人,个个将他夸上了天。只是……若他的外表只是伪装,那他这些话背后有多少可信度?” 苏木槿笑,“一个谎要用许多谎来圆,他既说了手下有人中蛊,我也接了话一般的蛊毒我都能应付,就看他这几日会不会再来寻我了。” 靖王妃噗嗤笑出声,“你这个促狭鬼。人家闲王说不定只是闲来无事想找个话题与你拉拉关系,你这话一出,他可是要头疼了。” 苏木槿耸耸肩。 靖王妃又是一阵笑。 笑罢,抬手招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给苏木槿,“我们家那位松口了!你是不知道,为了让他松口,我使了多少劲儿,能用的不能用的法子手段全使上了,才得了这么些银子……等以后赚了银子,看我怎么拿银子砸他!” 想到某人不要脸的蛊惑她,说什么一次一百两,她在上面一千两,她主动一千两…… 娘的楚元翎,害她把早年看的那点小黄书都用上了。 折腾的差点去了半条命! 给她等着,这半个月都休想再上她的床! 瞧出靖王妃乍红乍白的脸色,苏木槿聪明的什么都没问,笑着接了匣子。 “姐姐放心,这生意今年一定能赚。” 临走,靖王妃叮嘱她,“闲王此人不会无缘无故上门套关系,他于你必有所图,你小心应对,所有什么为难或处理不了的,记得让人捎信给我,我家王爷虽然不得宠,但我好歹还占了个长嫂的名头,一点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苏木槿点头,“我会的,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靖王妃拍拍她的手。 送走靖王妃,苏木槿与安泠月转回院子,苏木槿将匣子递给安泠月,“泠月姐姐,这匣子……先收起来吧。” 安泠月点头,“姑娘,咱们那些铺子都已经转给那些掌柜了,你让靖王妃掺股……是要做其他什么生意吗?” “嗯,过两日我们去城外再走一趟。” 安泠月不解的应了一声,没再多问,抱着匣子进了屋。 天色将黑,两人用了晚饭,在院子里乘了一会儿凉,准备回屋休息,院子里忽然飞闪过一道黑影,苏木槿伸手将安泠月拽到身后,双眸紧顶着院内黑暗的角落,冷声道,“什么人?” 角落里缓步走出来一个玲珑的身影,熟悉的容颜随着她走出黑暗出现在灯光下,让苏木槿看了个真切。 “流云?” 安泠月从苏木槿身后走出来,看着依旧着一身黑衣却更显消瘦的流云,讶然道,“流云,你这是……” 流云走到苏木槿一步外的地方停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道,“流云见过小姐!” 旋即,头重重磕下。 苏木槿忙伸手扶住她,“流云,不必如此。” 流云顺势起身,抱拳道,“小姐,流云已经……” 黑夜里,有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苏木槿眉头一蹙,流云下意识顿住话头,与苏木槿对视一眼。 苏木槿笑道,“外面蚊虫多,有什么话屋里说。” 流云颔首。 三人快步进了屋,关上房门。 安泠月警惕道,“姑娘,方才外面是不是有人?” 苏木槿点头。 安泠月瞬间冷了脸,“我去摆个阵,看谁还敢当咱们府邸是大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泠月姐姐……”苏木槿拦住她,指了指天,“这些人拦不得。” 安泠月一惊。 苏木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引着二人去了内室。 流云才压低声音继续方才没有说完的话,“小姐,流云已经去找个三爷和……义母,他们说我是义父留给我的人,我想留在小姐身边他们都听我的!小姐,我想留在你身边。” “你决定了吗?”苏木槿看着她。 流云抬头,直视苏木槿的目光,“决定了。” 苏木槿笑,“你不怕我像纳兰书琪那样对你?” 流云眸底似有光芒闪过,看着苏木槿郑重摇头,“小姐不会,流云虽然与小姐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小姐不是那种人。” 苏木槿点点头,“你是父亲的义女,便是我的姐姐,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流云一怔,眼底满是茫然,侧眸去看安泠月。 安泠月朝她眨了眨眼,流云不解其意,开口想说什么,被安泠月以眼神止住,“姑娘,天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说罢,看着流云笑了笑,“也得给流云姐姐一点时间想想不是。” 翌日,苏木槿起身时,流云已经起身,正守在她的房门前。 “小姐。” “姑娘,你起了,水来了,厨房那边已经快做好了早饭,姑娘先洗漱,我去做准备。”安泠月笑着朝流云眨了下眼,将水盆和帕子放下,快步出了房间。 流云上前,弄湿了帕子要给苏木槿净脸,苏木槿哭笑不得,“流云姐姐,我自己来。” 流云退后两步,看着苏木槿自己洗漱好,突然开口说了句,“纳兰书琪洗脸刷牙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洗脸水太热太冷都会被她骂……” 苏木槿一愣,笑着道,“她自幼长在丫鬟环绕的环境,难免娇气。生活环境不同,养出来的人自然也不同。” 流云摇了摇头。 小姐虽是长在农家,通身的气质却一点都不比富贵堆里长大的纳兰书琪差,甚至比之还要更胜一筹。 早饭端上来,安泠月如往常一般先给苏木槿盛了粥,给流云盛了粥,端着碗坐下吃饭,却见流云站在苏木槿身后,拿着筷子要给苏木槿布菜。 苏木槿哭笑不得,起身把流云按坐在凳子上,“流云姐姐,我自己会吃饭,不用人伺候,再说你也不是伺候人的人,赶紧吃饭吧。” 流云只好一半屁股坐在凳子上,囫囵的吃完了饭。 见流云如此别扭,苏木槿很是无奈。 安泠月笑着安慰她,“姑娘别担心,流云姐姐刚来,过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听她满口的姑娘,苏木槿更是无奈。 稍作休息,三人换了出门的衣裳,坐马车去了热闹的正德大街。 在一处首饰铺子,遇到了同样出来逛街的纳兰书琪与杨玉琳。 好在,苏木槿也挑好了首饰,点着看中的款式让伙计包起来,伙计笑着应了,转身去拿盒子的空挡,杨玉琳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苏木槿看上的一根翡翠绿叶紫色葡萄坠的簪子。 “这根簪子好别致,掌柜的,这根簪子怎么卖?” 掌柜的闻声笑着上前,正要答话,拿了盒子转头的伙计一愣,忙道,“这位小姐,这根簪子已经被这位小姐买下了,您要不再看看其他的款式?我们店的簪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什么买下了?她付钱了吗?没付钱我们为什么不能买?”纳兰书琪立刻从杨玉琳身后站出来,嗤笑一声斜着那伙计,“这根簪子多少银子?我们买了!” 伙计的额头陡然冒出一层汗,看向一旁的掌柜。 最讨厌这种千金大小姐,仗着自己身份尊贵,看上东西就要抢! 偏这种人,他们都得罪不起。 掌柜的陪着笑出声,“原来是纳兰小姐,实在抱歉,这根簪子这位小姐已经买了,纳兰小姐不如再看看别的?我们家刚进了一批新颖又别致的款式,正适合纳兰小姐和您身边这位小姐佩戴,二位小姐不如进雅间,我让人取了东西来……” “那批我们看,这根我们也要!”纳兰书琪扫了眼苏木槿,似笑非笑道,“哟,这不是我们的长安县主吗?” 苏木槿面色不动的看着二人。 杨玉琳皱了皱眉,上前福身,笑道,“玉琳见过长安县主。” “杨小姐不必多礼。”苏木槿笑着虚扶。 杨玉琳起身,拉了纳兰书琪一把,“表妹,簪子既然是县主看上的,就给县主吧,我们去看其他的……” “凭什么?她又没付钱!”纳兰书琪冷哼一声,看向掌柜道,“掌柜的,这根簪子多少银子,我们出双倍价钱!” 掌柜左右为难,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纳兰小姐,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根簪子今天我要定了!”纳兰书琪瞪了苏木槿一眼,“想来县主大人不会跟我们抢的吧?” ------题外话------ 下章亲们先不要看,等明天六点之后再看吧。 小栖明天把时间调一下,不占章万更,调不过来,就不万更了,抱歉,造成大家的困扰了。 正文 212 虐渣(不要点) 靖王妃道,“他怎么来了?” 苏木槿笑笑,“咱们这个闲王可真是闲。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无人脉关系的空壳县主,他也看在了眼里。” 说完,又看着靖王妃问,“姐姐,你们靖王府内有没有闲王的人?” 靖王妃给她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苏木槿吃笑,“所以说,为什么有人觉得闲王是个真的闲王呢?” 闻言,靖王妃大笑,指着苏木槿道,“说闲王是闲王的是你,说闲王不是闲王的也是你,你这可是要为难似我们闲王殿下了。” 苏木槿摊手,朝来回话的丫鬟摆了摆手,“去吧,先请我们的闲王殿下去前厅奉茶,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到。” 丫鬟应了声是,快步出了花厅。 靖王妃伸手接过嘟嘟,笑着对她道,“你先去,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苏木槿嗯了一声,带着安泠月先回去换了身见男客的正式衣裳,才往前厅去。 到的前厅,看到有个身着深紫色圆领常服的少年,双手背后,正背对她们站在大厅中间,仰头望着挂在大厅中间那副直达吊顶的巨幅山水画。 身形颀长,身姿卓约,黑发如墨,只看背影,便端的是一个谦谦美少年。 “长安见过闲王殿下。” 苏木槿上前两步,福身行礼。 那少年蓦然回首,笑着看向苏木槿的方向,快走几步,上前虚扶起她,笑道,“长安妹妹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妹,且莫多礼。” 自家兄妹? 苏木槿抿了抿唇,从善如流的起身,“谢闲王殿下。” “本王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长安妹妹吧?”闲王温和一笑,清朗帅气的容颜仿若一块儿上好的玉石,让人移不开眼睛,温润的眉目更添了几分亲和,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 若面对的是手握重权的高官,这样的闲王肯定会给人平添好感,只是面对她这样一个空壳县主,闲王的目的是什么? 苏木槿笑了笑,闲王果然前世今生都一样的不简单。 “闲王殿下能来,长安这里蓬荜生辉。” 闲王哈哈大笑,比起适才的温和更多了一分少年人该有的爽朗和豪气,“难怪父皇如此喜爱长安妹妹,长安妹妹果然更会讨人欢喜。” “来人啊,将本王给长安妹妹准备的贺礼呈上来。” 闲王话音甫落,外面就走进来两个美貌丫鬟,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锦盒,待到二人近前,先屈膝行了礼,起身后打开锦盒。 只见锦盒内,躺着两块儿洁白无瑕的玉。 苏木槿一怔,“这是……” 能这般的洁白无瑕,定不是凡品,闲王出手如此阔绰,让她对他这趟的来意越发好奇。 闲王淡淡一笑,“北地进贡的暖玉,一共两块,父皇赏了本王,本王借花献佛,当做送给长安妹妹的贺礼,还望长安妹妹不要嫌弃。” 北地进贡的暖玉! 居然是暖玉。 还是北地进贡的。 说千金难求一块儿也不夸张。 她收回先前的话,闲王此次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似抱了势在必得之心。 只是,不管他打的什么心思,她注定不会让他有所得了。 苏木槿屈膝,“如此贵重之物,长安愧不敢收,闲王殿下的心意,长安心领了。” 闲王笑了笑,“长安妹妹别急着拒绝,这东西虽贵重,与我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送于妹妹,确也是有事所求。” “殿下请说,长安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能,你一定能办到。”闲王道。 苏木槿微微眯眼,抬眸看了眼闲王,静等他的下一句话。 “听闻长安妹妹解了纳兰二小姐身上的蛊毒?” 苏木槿点头。 “什么蛊?怎么解的?”闲王眉眼一亮,眸底飞速闪过一抹迫不及待。 苏木槿犹豫了一下,屈膝,“闲王殿下,涉及纳兰二小姐的个人病情隐私,还请殿下见谅,恕长安不能说。” 闲王一愣,皱着眉头道,“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苏木槿垂首不再言语。 闲王眉间划过一抹厉色。 前厅内,好一阵沉默。 半响后,闲王叹息一声,“是本王鲁莽了,实不相瞒长安妹妹,是本王手下有人也中了蛊毒,想到妹妹……才来走这一趟,打听一下,看与纳兰二小姐中的是不是同一种蛊,若一样,就请长安妹妹施与援手。” “这……” 苏木槿为难道,“殿下若不嫌弃,长安与您走一趟?长安的医术得师傅亲传,还算有几分本事,一般的蛊毒还是不在话下的。” 闲王惊喜道,“如此,就太好了。等本王回去安排一下,再请长安妹妹过府。” 苏木槿笑着点头。 闲王又问了苏木槿几句,府中短缺什么,尽管跟他说,住的有什么不如意的也来找他…… 苏木槿笑着道谢。 闲王临走要把暖玉留下,被苏木槿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闲王似满脸无奈,说回头会让人补送一些平常之物,让苏木槿到时千万不要拒绝。 苏木槿笑着应了,总算把人打发送了出去。 转回花厅时,小世子已经睡着了,敞着小肚皮睡在靖王妃的腿上,一旁的嬷嬷想抱,都被她回了。 “娘娘,小世子这样会弄皱您的衣裳……” “不过一件衣裳,皱了就皱了……” 嬷嬷一脸无奈,看到苏木槿进来,忙希冀的看向她。 苏木槿笑,“姐姐身份尊贵,若被人看到衣裳不正,靖王爷吃挂落的时候,心疼的可还是你自己……” 靖王妃丢给她一个白眼儿,“好你个丫头片子,才几日的功夫,就学会调戏你姐姐我了……” 苏木槿连道不敢。 靖王妃却没再坚持,让嬷嬷坐在一旁凳子上,才将儿子小心放在她的怀中,拿帕子盖住了他的肚皮。 “回头寻个木匠做个推车,上面带摇篮的那种。” 靖王妃摸了摸儿子粉嫩嫩的脸蛋儿,似自言自语的与苏木槿道。 苏木槿嗯了一声,“姐姐不用麻烦,我手边刚好有木匠,晚点姐姐画好图纸,让他给嘟嘟做一个吧。” 靖王妃笑了笑,“那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因笑声有些大,小世子在嬷嬷怀里蹙紧眉头,撅了噘嘴,两人吓的立时禁声,瞧着他眉头舒展才互相瞧了对方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 靖王妃起身,朝花厅窗户旁指了指。 苏木槿会意,跟着起身,两人一同走了过去。 “闲王来寻你做什么?” “试探!” “试探?”靖王妃一怔。 苏木槿点头,“想知道纳兰二小姐所中的蛊毒是什么?解除之法又是什么。” “他打听这些做什么?”靖王妃眉头微微蹙起。 苏木槿摇了摇头,“不得而知。不过,他后面倒是提及说他手下有人也种了蛊毒,所以想来问问我纳兰二小姐中的是什么蛊,想着如果一样让我去帮忙……” 靖王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闲王示人的外表一贯是待人亲和,尤其是他手底下的人,个个将他夸上了天。只是……若他的外表只是伪装,那他这些话背后有多少可信度?” 苏木槿笑,“一个谎要用许多谎来圆,他既说了手下有人中蛊,我也接了话一般的蛊毒我都能应付,就看他这几日会不会再来寻我了。” 靖王妃噗嗤笑出声,“你这个促狭鬼。人家闲王说不定只是闲来无事想找个话题与你拉拉关系,你这话一出,他可是要头疼了。” 苏木槿耸耸肩。 靖王妃又是一阵笑。 笑罢,抬手招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给苏木槿,“我们家那位松口了!你是不知道,为了让他松口,我使了多少劲儿,能用的不能用的法子手段全使上了,才得了这么些银子……等以后赚了银子,看我怎么拿银子砸他!” 想到某人不要脸的蛊惑她,说什么一次一百两,她在上面一千两,她主动一千两…… 娘的楚元翎,害她把早年看的那点小黄书都用上了。 折腾的差点去了半条命! 给她等着,这半个月都休想再上她的床! 瞧出靖王妃乍红乍白的脸色,苏木槿聪明的什么都没问,笑着接了匣子。 “姐姐放心,这生意今年一定能赚。” 临走,靖王妃叮嘱她,“闲王此人不会无缘无故上门套关系,他于你必有所图,你小心应对,所有什么为难或处理不了的,记得让人捎信给我,我家王爷虽然不得宠,但我好歹还占了个长嫂的名头,一点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苏木槿点头,“我会的,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靖王妃拍拍她的手。 送走靖王妃,苏木槿与安泠月转回院子,苏木槿将匣子递给安泠月,“泠月姐姐,这匣子……先收起来吧。” 安泠月点头,“姑娘,咱们那些铺子都已经转给那些掌柜了,你让靖王妃掺股……是要做其他什么生意吗?” “嗯,过两日我们去城外再走一趟。” 安泠月不解的应了一声,没再多问,抱着匣子进了屋。 天色将黑,两人用了晚饭,在院子里乘了一会儿凉,准备回屋休息,院子里忽然飞闪过一道黑影,苏木槿伸手将安泠月拽到身后,双眸紧顶着院内黑暗的角落,冷声道,“什么人?” 角落里缓步走出来一个玲珑的身影,熟悉的容颜随着她走出黑暗出现在灯光下,让苏木槿看了个真切。 “流云?” 安泠月从苏木槿身后走出来,看着依旧着一身黑衣却更显消瘦的流云,讶然道,“流云,你这是……” 流云走到苏木槿一步外的地方停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道,“流云见过小姐!” 旋即,头重重磕下。 苏木槿忙伸手扶住她,“流云,不必如此。” 流云顺势起身,抱拳道,“小姐,流云已经……” 黑夜里,有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苏木槿眉头一蹙,流云下意识顿住话头,与苏木槿对视一眼。 苏木槿笑道,“外面蚊虫多,有什么话屋里说。” 流云颔首。 三人快步进了屋,关上房门。 安泠月警惕道,“姑娘,方才外面是不是有人?” 苏木槿点头。 安泠月瞬间冷了脸,“我去摆个阵,看谁还敢当咱们府邸是大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泠月姐姐……”苏木槿拦住她,指了指天,“这些人拦不得。” 安泠月一惊。 苏木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引着二人去了内室。 流云才压低声音继续方才没有说完的话,“小姐,流云已经去找个三爷和……义母,他们说我是义父留给我的人,我想留在小姐身边他们都听我的!小姐,我想留在你身边。” “你决定了吗?”苏木槿看着她。 流云抬头,直视苏木槿的目光,“决定了。” 苏木槿笑,“你不怕我像纳兰书琪那样对你?” 流云眸底似有光芒闪过,看着苏木槿郑重摇头,“小姐不会,流云虽然与小姐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小姐不是那种人。” 苏木槿点点头,“你是父亲的义女,便是我的姐姐,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流云一怔,眼底满是茫然,侧眸去看安泠月。 安泠月朝她眨了眨眼,流云不解其意,开口想说什么,被安泠月以眼神止住,“姑娘,天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说罢,看着流云笑了笑,“也得给流云姐姐一点时间想想不是。” 翌日,苏木槿起身时,流云已经起身,正守在她的房门前。 “小姐。” “姑娘,你起了,水来了,厨房那边已经快做好了早饭,姑娘先洗漱,我去做准备。”安泠月笑着朝流云眨了下眼,将水盆和帕子放下,快步出了房间。 流云上前,弄湿了帕子要给苏木槿净脸,苏木槿哭笑不得,“流云姐姐,我自己来。” 流云退后两步,看着苏木槿自己洗漱好,突然开口说了句,“纳兰书琪洗脸刷牙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洗脸水太热太冷都会被她骂……” 苏木槿一愣,笑着道,“她自幼长在丫鬟环绕的环境,难免娇气。生活环境不同,养出来的人自然也不同。” 流云摇了摇头。 小姐虽是长在农家,通身的气质却一点都不比富贵堆里长大的纳兰书琪差,甚至比之还要更胜一筹。 早饭端上来,安泠月如往常一般先给苏木槿盛了粥,给流云盛了粥,端着碗坐下吃饭,却见流云站在苏木槿身后,拿着筷子要给苏木槿布菜。 苏木槿哭笑不得,起身把流云按坐在凳子上,“流云姐姐,我自己会吃饭,不用人伺候,再说你也不是伺候人的人,赶紧吃饭吧。” 流云只好一半屁股坐在凳子上,囫囵的吃完了饭。 见流云如此别扭,苏木槿很是无奈。 安泠月笑着安慰她,“姑娘别担心,流云姐姐刚来,过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听她满口的姑娘,苏木槿更是无奈。 稍作休息,三人换了出门的衣裳,坐马车去了热闹的正德大街。 在一处首饰铺子,遇到了同样出来逛街的纳兰书琪与杨玉琳。 好在,苏木槿也挑好了首饰,点着看中的款式让伙计包起来,伙计笑着应了,转身去拿盒子的空挡,杨玉琳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苏木槿看上的一根翡翠绿叶紫色葡萄坠的簪子。 “这根簪子好别致,掌柜的,这根簪子怎么卖?” 掌柜的闻声笑着上前,正要答话,拿了盒子转头的伙计一愣,忙道,“这位小姐,这根簪子已经被这位小姐买下了,您要不再看看其他的款式?我们店的簪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什么买下了?她付钱了吗?没付钱我们为什么不能买?”纳兰书琪立刻从杨玉琳身后站出来,嗤笑一声斜着那伙计,“这根簪子多少银子?我们买了!” 伙计的额头陡然冒出一层汗,看向一旁的掌柜。 最讨厌这种千金大小姐,仗着自己身份尊贵,看上东西就要抢! 偏这种人,他们都得罪不起。 掌柜的陪着笑出声,“原来是纳兰小姐,实在抱歉,这根簪子这位小姐已经买了,纳兰小姐不如再看看别的?我们家刚进了一批新颖又别致的款式,正适合纳兰小姐和您身边这位小姐佩戴,二位小姐不如进雅间,我让人取了东西来……” “那批我们看,这根我们也要!”纳兰书琪扫了眼苏木槿,似笑非笑道,“哟,这不是我们的长安县主吗?” 苏木槿面色不动的看着二人。 杨玉琳皱了皱眉,上前福身,笑道,“玉琳见过长安县主。” “杨小姐不必多礼。”苏木槿笑着虚扶。 杨玉琳起身,拉了纳兰书琪一把,“表妹,簪子既然是县主看上的,就给县主吧,我们去看其他的……” “凭什么?她又没付钱!”纳兰书琪冷哼一声,看向掌柜道,“掌柜的,这根簪子多少银子,我们出双倍价钱!” 掌柜左右为难,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纳兰小姐,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根簪子今天我要定了!”纳兰书琪瞪了苏木槿一眼,“想来县主大人不会跟我们抢的吧?” 正文 213 圈地,再遇刺杀 “寻你有事。” 顾砚山一撩衣裳下摆,上了马车。 苏木槿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一个位置,让顾砚山坐在自己对面。 “什么事?” 顾砚山没有回答苏木槿,而是扫了眼车内另外两人,看到流云时眉头微挑,“流云……” 流云颔首,“顾世子。” 顾砚山一笑,“你这是弃暗投明,来找你真正的主子了?” 流云看了眼苏木槿,眸色微亮,“是。” 苏木槿皱眉瞪了顾砚山一眼,“流云姐姐是父亲收的义女,是我的姐姐!” 顾砚山一愣,从善如流的笑道,“是,流云姐姐。” “不敢当。” 这次,轮到流云一愣,不解的看着顾砚山。 却看到顾砚山在盯着自家小姐笑,眉间更是不解,忙回头去问安泠月。 安泠月正黑着脸,控制着自己,免得自己的手一哆嗦,上去一巴掌把世子爷笑的如此丰富的脸给打到一边儿去。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默念忍住忍住。 她家姑娘还没发话,她可不能让姑娘失了体面。 流云眨眨眼,觉得这两人的神情变化她实在有些理解无能,便又转过头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梢眼角因他一个笑容都生动鲜活起来的模样,尤其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闪着的光芒让人避无可避,耀眼的让人刺目却又心生贪恋。 她眨了眨眼,眨去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笑着瞪他一眼,“你来寻我何事?” 闻言,顾砚山的脸色一正,敛了适才的玩笑模样,肃然道,“我听县主府的下人说闲王去找你了?” 苏木槿颔首。 “所为何事?” “一来恭贺我喜迁新居,二来……”苏木槿抬眸,看着正色的顾砚山,抿唇一笑,“……闲王殿下手底下有人中了蛊毒,想来问问纳兰二小姐中的是什么蛊,看与他手下人中的是不是同一种,好让我帮忙解蛊救人。” 顾砚山神色微凛,“他这是想试探什么?” “等闲王下次登门就知道他想试探什么了。”苏木槿道。 顾砚山看她一眼,眉梢之间的深锁并没有半分松开,“闲王不闲,若等他出手,咱们就处于被动了。”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跑来县主府试探与我?”苏木槿反问。 顾砚山一滞,缓缓摇头,“我也没什么眉目……” 苏木槿笑笑,“那就等他再出手吧。他既说了手底下有人中了蛊,而我恰好能解蛊毒,他自然会再找上门来的。” 顾砚山还想说什么,苏木槿抬手止住他,“别急,闲王名声在外,不会在明面上为难我的,我们不妨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顾砚山暗骂一句,“这些闲的没事儿干的天潢贵胄,玩起心术来一个比一个脏!为了那个皇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简直……不都说闲王无心帝位吗?!这就是他的无心吗!” 说到最后,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生在帝王之家,夺嫡避无可避。”苏木槿笑,“不是你说对帝位无意别人就信的,同理,不是别人说他说对帝位无心他就真的无心!咱们这个闲王……” 前世,被世人标榜对帝位无心的闲王可是两次逼宫,全都全身而退! 可见其心计手段。 “……可一点儿都不简单。” 顾砚山看着苏木槿,有些挫败的苦着脸,“我手边全都是一些粗枝大叶的军中汉子,得用的能在内宅行走的人不多,今年虽然培养了不少,但多在外院行走,并不大得用。” 他惯常行军打仗,最不耐也不屑这些后宅争斗,可偏不管大小消息,从内宅流出的速度最快也最真实。 更让他感到挫败的是,苏三这个鬼丫头,明明刚来京都没多久,对京都局势的判断之精准,对各位皇子的秉性作为摸索之透彻,都让他望尘莫及! 他若再不努力向上,眼看就要被这丫头甩到马屁股后边儿去了! 难得看到顾砚山有如此一面,苏木槿不禁发笑,劝道,“夺嫡纷争与抗战对敌中的危机四伏相比,不遑多让。两者虽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截然不同。你学的都是阵前对敌之策,应付起这些暗地里的阴谋算计自然会感到力不从心……” 顾砚山的脸黑了黑。 这小丫头一本正经劝他的模样,为什么让他觉得像是大人在劝小孩子。 世子爷傲娇的轻咳一声,发狠道,“既然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求同驱异,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 安泠月眸子晶亮,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在狂欢,嘿嘿,世子爷也不是万能的嘛。 流云则眨了眨眼睛,左看看顾砚山,右看看苏木槿,想了想,倒了杯茶递过去,“小姐,喝茶。” 说了那么多话,小姐一定口渴了。 顾砚山也想喝,刚抬眸想说自己也来一杯,就瞧见流云眼底对他的一抹不赞同,一双眼睛好似在说‘顾世子你怎么那么笨,害我家小姐说了那么多也没教会’。 顾砚山要说的话瞬间卡壳,半天摸了摸脑袋,将话吞了回去。 前有安泠月,后有流云…… 莫名多出两个小姨子,这是什么鬼感觉! 马车恢复暂时的安静,一路得儿得儿的又跑出很远,才在一处庄子上停下,车夫在外面小声道,“县主,到了。” 顾砚山撩开帘子,瞧见不远处的一处庄子并一些在庄子附近的田地忙活的农户,不由回头好奇的问苏木槿,“你这是想买田庄?” 苏木槿点头,探头从马车内出来,下了马车。 安泠月与流云一前一后从苏木槿下车留出的空荡处也下了马车,路过顾砚山时都瞥了顾砚山一眼。 顾砚山下了马车瞧见那两人一左一右护在苏木槿身侧时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是嫌弃他挡了她们扶苏三下马车的道儿。 不由嘴角抽了抽。 “走吧,我们去看看。” 苏木槿与两人说罢,侧眸笑看顾砚山,“你要跟着一起过去还是留在这儿等我们?” 顾砚山点头,“一起。” 瞧着苏木槿身侧都有人,顾砚山明智的走在前头充当带路人,留车夫在原地歇息。 一行四人直奔庄子大门。 顾砚山前去敲门,庄子内并无反应,不远处正劳作的老汉瞧见,直起身子朝他们招手。 “庄内像是无人。”顾砚山道。 “我们过去问问。”苏木槿点头,率先朝招手的老汉走去。 那老汉看见他们过来,将手中拔掉的草丢到一边,双手拍了拍,大步出了田间,到地头梗上等他们。 “这位老伯,您是这庄子上的人吗?” 老汉摇头,“我不是,我是这附近村子的农户,赁了张富户家的地耕种,喏……你们方才敲的那个庄子大门就是张富户家的。” 几人回头看了眼那扇大门,苏木槿笑着接话,“老伯租种他们家的地,一年交几成粮啊?” “六成!”老汉伸出手指比了个六,叹了口气,“这两年光景不好,前年大旱去年洪涝,交的比吃的多,家家都有饿死的人,今年还好一些,麦罢那一场,交上去还留了不少,秋季再收一季,今年能接济过去,老天爷愿意赏口饭吃……” 顾砚山神色一凝,“这里距皇城不过几十里地,大旱和洪涝应该都有施粮施粥的,怎么会……” 老汉瞧了顾砚山一眼,咧嘴笑了笑,“这位少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官场上那点儿门道不是应该更清楚吗?皇城根儿上还有饿死的人,何况我们这都快百里之外了,饿死点儿人多正常!再往远地方,可是有全村都没了的,我们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说罢,也不去管顾砚山难看的吓人的脸色,笑着问苏木槿,“小姑娘寻那张富户做什么?” “家里小姐眼看要及笄,老爷夫人命我们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田庄,给我们家小姐备下,以后好做陪嫁庄子。”苏木槿笑着回道。 安泠月与流云都看过去。 顾砚山也跟着看过去。 苏木槿只做没看到,继续与老汉说话,“老伯知道这张富户家在哪吗?” 老汉哦了一声,看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点点头,“小姑娘眼力劲儿真好,我们这的田地可是附近方圆几里地最肥沃的了。买来做陪嫁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张富户捐了个官儿,早不在这住了,如今都是我们一家子在帮忙看着这庄子……” 说到最后,又将几人打量了一番,问顾砚山,“这位少爷是为自家妹妹买的田庄吗?我们这的田地可贵着呢?八两一亩加上秋季六成的收成不二价,少爷若是觉得可行,我今儿个就找人捎信儿给张富户,问上一问。” 这是把顾砚山当成苏木槿口中那小姐的兄弟了。 顾砚山,“……” 侧头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抿唇一笑,“张富户既然托了老伯买卖田庄,想必是信得过老伯,这八两一亩也是张富户留下的价格吧?” 老汉惊讶的看了苏木槿一眼,笑,“你这小姑娘倒挺聪明的。” “老伯不妨带我们看一看这田庄,我们心里有个数也好看看值不值八两一亩,再决定买不买。” 老汉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走,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 说完这话,老汉朝远处正干活的一个老妇人招呼,“老婆子,你快回来,烧点热水招待客人。” 那老妇人直起腰,远远的应了一声,带着一个小媳妇往庄子的方向走。 老汉先带几人围着庄子转了一圈,挨个抓了田地里的土给苏木槿和顾砚山看,“你们瞧瞧这土……保水保肥还透气,可是上等的莲花土!” 莲花土? 这个名字倒是很稀奇。 顾砚山看着那老汉,老汉笑呵呵的解释,“少爷有所不知,土最好的就是这莲花土,保水保肥还透气;次一等的是黄土,保水保肥性好,却不透气,粘性倒强,最适合做陶瓷瓦罐什么的;第三第四等的都是保水保肥好,却不利作物生长的酸性和碱性土。咱们这方圆百里的莲花土就数这个田庄附近的莲花土是上等的,您瞧,那边不远就是一条河,前年大旱多亏了那条河,这地才没遭大难,留下了这上等的莲花土……” 顾砚山点点头,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放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没看出这土哪里好了,又托给苏木槿看,“你瞧瞧。”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没搭理。 几人一路走到庄子大门前,老汉推开大门,笑着往里让几人,“这庄子虽然有两年没住人了,但我们平日都有打扫,很干净的……” 确实如老汉所说,庄子虽然不大,两年没住人,看上去却很是干净,瞧的出老汉一家很是尽心。 “我们收了张富户每年一吊钱的……这是前院,后院是三间主屋,东西三间厢房,后边儿还有一个不大的小花园儿,被我和孩子他娘收拾出来种了菜……张富户临走有留下话,少爷若是能把田地全买下来,这庄子可以不收银子送给少爷……” “这庄子附近一共多少亩上等莲花田?”顾砚山挑了挑眉,问道。 老汉弯了弯腰,满脸笑意道,“一共一百二十三亩的上等莲花田,三十四亩的中等莲花田……上等莲花田是一亩八两银子,中等莲花田是一亩六两银子,一共是……” 老汉打了个硍,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才道,“一共是一千一百八十八两。” 顾砚山回头看苏木槿,悄声道,“好像还不贵,要不直接买了?” 苏木槿点头。 附近有条河渠,免去了打井浇水的不便,这点倒是比先前她们看的几个田庄都要来的好一些。 更让她满意的是,这个田庄与皇城里那些大官都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她买来也不用避讳什么。 顾砚山便笑着转回去,“老伯,这田庄我们买了,张富户有没有留话,这田庄怎么过户?” 老汉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千多两呢,你们这……说买就买了?” 顾砚山点头,斜了眼苏木槿,勾勾唇角,笑道,“我家小妹马上就要与人订亲,这田庄备嫁耽误不得。” 苏木槿横了他一眼。 安泠月磨了磨牙。 流云眨了眨眼。 老汉恍然,哦了两声,“这倒是,女儿家的亲事最耽误不得……张富户临走留下了话,这田庄的房产地契都在这庄子上,少爷若要买,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便是……只不过,少爷若还要去官府换红契的话,得叫上我大儿子,他今儿个不在家,去隔壁村帮人打井去了,估摸着得明日……” 顾砚山看苏木槿。 苏木槿颔首,“不着急,今日先交换地契,明日再换红契也是一样的。” 老汉大喜,“诸位贵客快屋里请,先歇歇脚,老婆子,快,给客人上茶水……” 老汉将几人让进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里摆设陈旧,几人刚落座,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老妇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着招呼几人,“家里没什么好茶水,不过是自个儿采摘的一些薄荷叶,喝起来清爽凉喉,贵客莫嫌弃……” 苏木槿道了谢,喝了几口茶,稍作歇息后,示意安泠月取银钱。 安泠月取出钱袋,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苏木槿,“姑娘……” 老汉忙起身,“几位稍等,我去取地契。” 话罢,急匆匆出了门。 老妇人朝几人笑了笑,说起田间地头的闲话,临末,笑着保证道,“我家老头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庄稼把式,相与过的东家没有说他一个不好的,大家伙也没有一个说不好的。几位买了田庄去,尽管放心,我家老头子绝对尽心尽力,跟以往一样!” 顾砚山愕然。 苏木槿不觉露出笑意。 老汉拿着东西回来就听到自家婆娘的最后一句话,忙拦住,“胡说什么,这位少爷是给他妹妹买的陪嫁庄子,家里肯定都找好了庄头的……少爷莫要听我家婆娘胡说,这是地契和庄子的房契,少爷请过目。” “啊?不让你继续做庄头啊?”老妇人有些失落的看着诸人,张口还想说什么,末了却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适才眉梢眼底的那抹飞扬暗淡下去,添上了愁容。 安泠月同情的看了老妇人两眼,又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木槿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与那老汉交换了地契,说好明日去附近县衙换红契的时辰。才开口问起,“老伯伺候的起庄稼,可会种菜?” “种菜?” 老汉一愣,反倒是那老妇人反应极快的接了话,“会的会的,我们家先前跟过一个东家,几十亩地种的全是菜,都是我家老头子照料打理的,不瞒几位贵客说,这菜比种庄稼难伺候多了,可是我家老头子伺候的比谁都好,那东家对我家老头子满意的……逢年过节的都有不少的赏银,要不是东家少爷当了官不好再行商,我家老头子……” “好了,说这么远的事儿干什么?”老汉摆摆手,拦住老妇人的话,朝几人笑笑,“少爷会选地儿,这处的田庄土地肥沃,种菜很好,只是略显浪费,种庄稼的收获比种菜要多……” 苏木槿有些惊讶,倒是真没想到这位老伯居然这般能干。 “若是冬日种菜呢?” “冬日种菜?”老汉又是一愣,笑道,“姑娘说笑了,冬日里能存活的菜都是些白菜萝卜之类的,更卖不上价钱,不行不行。” 老妇人扯了扯老汉的衣裳,老汉却依然没改口,还劝起苏木槿来,“你家小姐若真的有此打算,可要劝劝,真的不行……” 苏木槿笑笑,这老伯倒是实诚。 “如此,这事倒要从长计议了,多谢老伯。” 老汉笑着摆了摆手,“大家伙都知道的事儿,算不上什么。” 老妇人有些遗憾的唉了一声,瞪了老汉一眼,却并没多说什么。 苏木槿都看在眼里。 回去的路上,安泠月颇可惜的问苏木槿,“姑娘买田庄不是要种菜吗?我瞧着那老汉是个不错的,姑娘为什么没有留下他啊?” 顾砚山与流云也一脸好奇的凑过来。 “这个嘛……”苏木槿笑着卖关子逗弄几人,“明日你们便知晓了。” 流云眨着眼看安泠月,安泠月眨着眼看顾砚山,顾砚山轻咳一声,重新坐回远处。 两人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苏木槿忍笑。 翌日一早,三人坐上马车赶去县衙换红契,走到半路时,顾砚山打马追了上来。 “顾世子,你最近很闲?” 顾砚山摇了摇马鞭,点头,“皇上刚收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宫女,正玩儿的高兴,无暇顾及周、齐两家,本世子没了差事,可不是清闲吗?” 苏木槿笑了笑,“皇上倒是好雅兴,这小宫女别是从周贵妃或者齐贤妃宫里发现的吧?” 顾砚山眉头一挑,赞赏道,“齐贤妃觉得闷,让定国侯给自己寻来一个解闷儿的舞女,最擅长剑舞,刚柔并济,英姿飒爽,皇上一看就喜欢上了,听说这几日夜夜笙歌……满朝的文武都着急进谏,一半指着齐家不安好心,一半大骂妖女惑主……闲王还替祁王说了几句好话,被祁王骂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木槿笑着放下车帘。 安泠月在里面听的一头雾水。 苏木槿笑着解释,“项大人一事让齐、周两家的关系紧张更胜从前,齐家在这件事上将了周家一军,盛文帝不想让齐家得意,便暗中让人监视齐家却又让齐家知道,齐家自然着急想对策转移盛文帝的注意力……” “这个小宫女就是投盛文帝所好转移他的注意力的!”安泠月恍然。 苏木槿笑着点头,“周家哪会让齐家这般轻易过关,所有朝堂上便热闹了……” “我明白了,所以顾世子最后说的那个闲王替祁王说好话,其实是……”安泠月的话没有说完,流云便在一旁接话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安泠月噗嗤笑出声。 一行几人很快到了约定的县衙,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一个长相与老汉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等在县衙外,见到几人,笑着上前招呼,换红契很快,交了契税,更改了地契房契的主人,一行人出了县衙。 将苏木槿等人送到马车旁,年轻男子犹豫了片刻,抱拳开口道,“昨日听家父说这田庄买去是要冬日种菜,小的有几句劝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砚山眉头一挑。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 苏木槿笑着点头,“这位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冬日菜价贱,那般好的上等莲花田种菜一冬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不如老实种冬麦,以待来年丰收……”年轻男子道,“还有两件件事,一是秋收……我们这些佃户按合约是得四成的,其余六成归新东家,不知你们何时去接收一下?二是我们这些佃户租种这些田地不少年了,期间换过几任东家,大家伙都被留了下来,所以,还想请问一下新东家,我们这些老佃户是重新跟东家签订租田合约还是……” 说罢,似想到什么,又急急解释,“还请新东家不要误会,种菜或者种庄稼,我们这些人都个顶个的是好手,绝不是因为庄稼比蔬菜好种,我与我爹才劝新东家不要种菜的……” 说到后面,竟急出一头的汗。 “个顶个的好手?” 年轻男子连连点头,“是!我们这些佃户都是附近村子上的,租赁大户人家的田地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一起,前些年有个菜商买了田地要种菜卖菜,我爹特意研究了许久,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跟着学了,有一年闹菜瘟,别人种的菜都得了病,就我们种的那些菜因为伺候的勤快,发病初期就对症下了药,不但没有让东家遭受损失,还大赚了一笔……” 说到这,似乎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有些邀功之嫌,便停了嘴。 苏木槿笑,“若是我家小姐执意种蔬菜,你们可敢接?” 年轻男子一愣,“这……” 他们是敢接,可这大冬天种那些菜价贱的白菜萝卜,多浪费那么好的莲花田啊? “还请姑娘多劝劝新东家,冬日的白菜萝卜价格实在是贱,真的不如种庄稼……”年轻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再一次重审道,“不过新东家若实在要种,我们还是敢接的,照样把他们伺候的好好的!绝不会有半分懈怠!” 安泠月与流云侧目。 顾砚山颇感兴趣的砸了砸嘴。 苏木槿侧眸挨个看过三人,笑道,“如今,你们懂了吧?” 能以自己的经验给东家提示,又不违背东家的意愿,这正是她想要的人。 安泠月点了点头。 流云跟着附和。 苏木槿笑着看向年轻男子,“劳烦这位大哥,我家小姐种菜的方式与现如今的种菜方式不同,可能需要大家伙签订一个十年之内的保密协议。协议内容大概就是十年之内不能泄露这种种菜方式,若泄露或无意间告诉别人知晓,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亲人,都算违约。轻则翻百倍千倍赔银子,重则可能要吃官司有碍人命……当然,我家小姐给大家伙的工钱待遇也是十分丰厚,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逢年过节有红包礼物,蔬菜卖出一定比重时还会给大家伙抽成奖励,比如这个月蔬菜品相好卖的多出息有一千两银子,那就抽出一成一百两银子按分工轻重分给大家伙……” 年轻男子听到要吃官司有碍人命时,脸色骇然的发了白,再听到后面一两银子的工钱,逢年过节都有红包和礼物拿,还有抽成分红可以领,脸色涨的通红,一双眸子更是亮的吓人。 “敢问姑娘,这合约怎么签?”等苏木槿话音甫落,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一签十年。”苏木槿笑道。 年轻男子想了想,一握拳,“好,我这就回去与大家伙说,有了结果去哪里寻姑娘?” 苏木槿报了个地址,赫然是先前顾砚山的那个院子。 年轻男子点点头,朝苏木槿与顾砚山抱了抱拳,转身大踏步离去。 顾砚山看着年轻男子离去的背影,“苏三,你要怎么种菜?泄露居然会有碍性命……” 苏木槿看他一眼,笑着挑眉,“秘密。” 顾砚山,“……” 未来娘子有小秘密要瞒着他,不开心。 安泠月看着顾砚山吃扁的表情,眼睛都带着笑意。 流云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 年轻男子的效率很高,第二日一早就去了那边院子回话。 苏木槿得信儿时,刚吃过午饭,也就是说年轻男子是城门一开就进了城的。 在顾砚山的院子见了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回话道,“我们村是个大村,村子里年轻男壮劳力有一百四十五人,都是干农活的好手,还有一些妇人也是能当大半个男劳力的……” 说到这,年轻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昨日没有问清楚,不知道新东家要不要年轻妇人?我们村子里许多年轻姑娘和媳妇婆子种菜的手艺比男人还要好的。” 苏木槿笑着点头,“要的,我们家小姐发明的这种种菜方式需要更细心精心的人照顾,不过很费心思,可能要占据不少时间,这点还要劳烦你回去跟大家伙说一声。” 年轻男子的眼睛锃亮,连声道好,“好好好!我一定跟大家伙好好说,我们不怕费时间,能出来干活的都是家里的劳力,哪家都有几个不能掏力干重活的老人,但做个饭看个孩子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苏木槿点头,“工钱这块儿男女一样。” 年轻男子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真的吗?姑娘能做的了这个主?” “自然,我们家小姐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我处理。” 年轻男子立时起身抱拳,“如此,常勇待我一村的父老乡亲多谢姑娘。” “泠月姐姐……”苏木槿唤了安泠月一声,安泠月会意,将准备好的合约拿出来交给苏木槿,苏木槿转递给常勇,“这是我家小姐拟定的合约,常大哥不妨先拿回去,再与村里人商议一下。有一点,需要常大哥与众人说明白,合约一旦签订,不接受提前解除。若有别家出高价买你们知道的种菜法子,有人见钱眼开将法子卖了出去,我们会追究你们一整个村子的责任,这一点,也请常大哥与大家伙说明白。” 常勇肃然接过,慎重的点了点头。 “姑娘放心,我会与大家伙说明白的,我等知道轻重。” 苏木槿笑了笑,“劳烦常大哥,先兵后礼总比先礼后兵,出了事让大家伙怪罪我们家小姐待人苛刻不留情面的好!” 常勇点头,“姑娘所言甚是。” 送常勇出门,安泠月满脸讶然的看着苏木槿,“姑娘,原来做买卖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苏木槿笑,“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前世,她自己投资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因为没有与合作方划清责任界限,造成技术外泄,她虽追究了责任捞回了损失,但刻薄待人心狠手辣的名声却传了出去。 虽然她那会儿并不多在乎自己的名声,但被人背叛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苏木槿的合约被常勇拿回去后,足足过了三日,常勇才来回话,先前报名参加的一百四十五人削减道了一百一十三人,年轻姑娘没有,年轻小媳妇倒有三四十人,还有二三十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苏木槿三人又特意跑了一趟庄子,看着众人或签名字或按手印儿的把保密合约签了,说了秋收的粮食都留给大家伙的事,一群人都沸腾了,直道跟了个好东家。 苏木槿笑着说,“我们家小姐待人亲厚,但只限自己人,若有人违背了合约所言,到时可不要怪我家小姐翻脸无情!” 众人连道不会。 送走兴高采烈的村民,苏木槿留下常勇父子说话。 常勇的父亲,先前的老汉,名叫常盛。 安泠月笑着说好名字。 老汉也颇为自得的捋着胡须笑,常盛的婆娘先前的老妇人娘家姓尤,尤氏笑着道,“不瞒几位姑娘,我们家老头子的运气格外的好,村里人常说就是这名字带来的。” 常盛此人年轻时出去闯荡过,东南西北跑了个遍,二十五岁回到村上捡起镰刀当回了庄稼人,后来村里人举荐他当了里正,他带着大家伙一起承包富户人家的田地,因为能干事少,被历任的东家喜欢一直留着,村里的光景也跟着慢慢好起来。 是个有几分真本事的。 苏木槿笑着夸了几句,说起留下父子二人的打算。 “姑娘想把这些地都圈起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常勇道,“一百多亩的田地,都圈起来的话需要不少砖,姑娘是想用烧砖还是泥砖,泥砖的话我们村里人自己就会,趁着现在还没秋收,可以打;烧砖的话我们隔壁的隔壁村有个窑厂,一文钱三块砖,圈起那么大一圈,少说也得……” 常勇侧眸看父亲常盛,常盛皱眉算了算,“二十万砖都不一定够。” “那还不如自己烧。”常勇想到要浪费那么多银子,锤了锤掌心,“我先前与人学过烧砖,姑娘若真的决定用烧砖,我就多找几个人,我们自己烧砖。” “嗯,那就用后山的土……” 苏木槿一愣,瞧着已然商量起来的父子俩,好笑的摇了摇头,她这回倒是不小心捡漏了。 “用烧砖,咱们村上若能自己烧砖出来,这砖我们同样按一文钱三块买……”苏木槿话未说完,被常盛父子打断,“那怎么行?小姐把秋收的粮食都给了我们,我们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怎能还收小姐的砖钱?不行不行!” 争执到最后,父子二人也只做了要么一文钱六块砖的让步,苏木槿想了想,点头同意下来。 商定好先烧砖屯着,等秋收结束就立即把这些地圈起来,这期间他们父子再张罗一些可靠的庄稼把式,还是要会种菜的,两人满口应下。 回去的路上,苏木槿合眼靠在车厢壁上想东西,安泠月倒了茶水给流云,自己也端了一杯喝,苏木槿突然出声唤她,“泠月姐姐,回去记得提醒我给文殊兰写封信。” 安泠月点头应下,“姑娘要喝茶吗?” 苏木槿摇了摇头,正要再说什么,马车外突然传来车夫的一声惨叫,随即有重物落地的声响,套了马车的马像疯了一样嘶鸣着往前胡乱冲去。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安泠月的神色立时变得冷厉,手紧紧抓住挂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荷包。 流云面若冰霜,也握上了腰间的软剑。 苏木槿轻叹一声,“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了?” 她的声音甫落,外面传来一阵箭雨声响,哪怕是流云也陡然变了脸色,双手伸出,一手拎了一个,一头撞开了车厢顶端,飞身出了马车。 看到马车周围的景象,安泠月倒抽一口凉气,流云的眸子越发的冷。 清一色的黑衣人,一层一层又一层,足足有三层,将马车包围的密不透风。 第一层全是手执弓箭的人,第一波箭雨射出,他们正搭箭准备放第二波; 第二层与第三层手持长剑,个个眼神冷厉、杀气腾腾、蓄势待发! 流云背靠安泠月与苏木槿,“小姐,这些人身手不凡,看情形我不一定能敌得过,一会儿我冲过去杀出一条缝,你们趁机跑!” “不行,你都说了你不一定敌的过,留下你一个人不是让你送死吗!”安泠月率先出声,从荷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石子儿,眼神冷冽,“我前些日子跟项姑娘学了一些东西,试着用到了阵法之中,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今日就拿他们来试试手!” 说罢,脚下步伐一错,身影如飞烟一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不过几息就见她重新回到了两人身后,拍了拍手,从荷包里又掏出一颗石子儿,朝面前的黑衣人邪肆一笑,丢到了自己脚下。 下一刻,奇迹惊现。 只见那些黑衣人的瞳孔都明显放大,不管不顾的朝外放出了箭。 那些箭雨像是刻意避开她们一般,从她们头顶飞过,射向自己的同伴,第一层的包围圈几乎在瞬间被阵法瓦解。 “流云姐姐,劳烦你带我和姑娘飞出去。” ------题外话------ 泪流满面。 正文 214 蛊惑,危机 流云嗯了一声,一手揽着一人,脚下用力,一飞冲天。 身子刚站稳,两人就满脸担忧的问,“姑娘,你没事吧?” “小姐,你没事吧?” 苏木槿,“……” 她们两个是不是都忘了她是会武的? 苏木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腰间抽出一条火红色的长鞭一甩击地,尖锐的声响划破长空,带着雷霆之势甩在扑过来的两个黑衣人身上,将两人击的倒飞出去。 “阵法被破了?怎么可能!”安泠月神色冷凝,普通人怎么会知道阵法内的生门在哪?除非他们中间有懂奇门遁甲之人! “姑娘,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嗯,说不定与金水镇那波人是一个主子。”苏木槿沉声道。 “流云姐姐,保护好泠月姐姐!” 流云应了一声,抽出软剑,背靠苏木槿,一把软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将安泠月稳稳的护在身后。 安泠月瞧着虽然折损过半,却仍多到姑娘和流云难以应付的黑衣杀手,又祭出一个阵法,只是这个阵法被破解的速度比先前那个更快,且对方一人未伤。 安泠月懊恼的瞪着黑衣杀手中的某一人,“姑娘,那个人,是他破的阵法。” 苏木槿与流云对视一眼,苏木槿留下护着安泠月,流云借着苏木槿一鞭子甩出去隔开的空档,飞身出去,直扑破阵法之人。 那人似乎也料到会成为众矢之的,身形急速后退,他身前身后的黑衣人则飞快将他掩护到最后方。 流云一击没有得手,还要再往前冲,被苏木槿叫住,“流云姐姐!” 流云应声而退,眨眼睛回到苏木槿身旁,“小姐,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带着泠月先走!” “不行,人数差距悬殊,留下你无疑死路一条……”苏木槿双眸幽冷,冷静的大脑高速运转,“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去吸引杀手的注意力,泠月姐姐摆阵引破解阵法那人前去破阵,流云姐姐伺机将其杀了!” “不行!” 安泠月与流云同时出声,“太危险了!” 苏木槿朝二人一笑,晶亮的眸子笑的张扬,“置之死地而后生!” 话落,飞身出去,“别犹豫,速战速决。” 黑衣杀手瞬间将苏木槿淹没。 眼看着苏木槿胳膊肩头被利剑划破流出鲜血,安泠月差点控制不住冲破喉咙的尖叫,使劲儿咬破舌头,唇间泛出血腥之气才稳住心神。 “泠月,速度要快。”流云在一旁冷声提醒,一双手紧握剑柄,与包围在苏木槿外侧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安泠月深吸一口气,从腰间的荷包中再次取出数粒石子儿,要丢出去时又猛的收回,弯腰从脚上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想也不想便划破掌心,然后将石子儿全部握在掌心之中,让石子儿上全部沾上自己的鲜血。 “我就不信我安家的七杀阵你也能破!” 安泠月神色一狠,眸底冷光忽闪,脚步左踏右进,将掌心内的七颗石子儿全部丢到该有的位置,最后,站到阵中,冷喝一声,“开!” 霎时间,处于阵法之内的数名黑衣杀手突然双眸充血,挥舞着刀剑冲自己人砍了过去。 破解了安泠月两个阵法的黑衣人见状,在几个黑衣杀手的掩护下,冲到阵法中,一入阵便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杀气直扑面门。 他暗叫一声不好,抽身想退,却见几个护着他的黑衣杀手已经陷入魔障,敌我不分的朝他刺了过来。 “七杀阵!混蛋!” 他大叫一声,身形急速后退,却已然来不及,七杀阵在他的叫声中随着他急速后退的步伐往后延展,直将困住苏木槿的那群黑衣杀手也包裹其中。 安泠月在阵法内如鱼得水,身影快若鬼魅,贴道苏木槿身后,小声道,“姑娘,他好像破不了我的七杀阵,我们快走。” 苏木槿远远看了那眼底满是愤怒之色的破解阵法之人,神色凛然,“此人必须除去,他今日能破你的阵法,明日就能研究出如何破七杀阵!留不得!” 流云也闪到了二人身后,听到苏木槿的话,面色冷凝,“小姐先带泠月走,我去杀了他!” 话落,人已避开那些自相残杀的黑衣人,直扑还在往后急退的黑衣人杀去。 那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一道冷冽的杀气直扑胸口,眸底露出骇然之色,大叫,“住手!住手!我们是同门,我祖上曾随安家老祖拜师学艺……” “杀了他!” 不待男人将话说完,安泠月冰冷的声音已至。 流云的长剑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在另外两个黑衣杀手对那男人的夹击之下,直入心脏! 见流云得手,苏木槿伸手揽住安泠月的腰身,从生门冲出七杀阵。 流云紧跟着两人从生门飞出。 三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一出七杀阵,飞快往京都方向奔去。 行约两刻钟后,遇上策马狂奔而来的顾砚山与云笙并他身后十几个一身暗红劲装蒙面的男子。 “苏三!” 顾砚山远远瞧见三人,飞身从马上下来,踩轻功直扑道三人跟前,瞧见苏木槿两个胳膊与肩头渗出的血迹,眸色暗沉,“云笙,带人去拦住他们,格杀勿论!” 云笙自然也瞧见了三人的狼狈,脸色冰冷,“是,世子爷。” “不、不必!”苏木槿忙拦住二人,“他们已经陷入阵法之中,凶多吉少,不必再去,免得将你也暴露。” 顾砚山眸色阴冷,素日清风朗月般的面上邪狞一笑,“我带着这么多人招摇出城,该知道的想来都知道了,还怕他们做甚!一群龌蹉见不得天日的臭虫!全都给我杀了!再有来犯,照样一个不留!” “世子爷,属下带一半人前去打扫,另一半留下来,以免前面还有埋伏。”云笙道。 顾砚山摆了摆手。 云笙带着一半人飞奔而去。 “伤口怎么样?严不严重?”顾砚山抓住苏木槿的手腕,将她的衣服掀起。 安泠月张口想阻止,却依然来不及,不由懊恼的瞪了顾砚山的后背一眼。 苏木槿笑着摇头,“不碍事,不过是皮肉伤,想来对方是对此次刺杀有十成把握,所有没有在剑上放毒,倒是侥幸了……” “姑娘!”安泠月自责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苏木槿摇头打断,安抚一笑,“我没事。” 流云一张脸冷若冰霜,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神情紧绷,右手还紧攥着自己的软剑,看得出对苏木槿的受伤,她很是懊恼! 顾砚山淡淡的扫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抱起苏木槿翻身上了马。 苏木槿看了眼顾砚山,顾砚山随意扫过身边骑着马的人。 立时有人让出一匹马。 安泠月与流云同骑一骑,一行人策马离开。 回到县主府,顾砚山叫了大夫来给苏木槿看伤,苏木槿无语,伤在胳膊和肩头,哪个地方能给外男看? 大夫号了脉,开了安神汤,丢下两瓶治外伤的药,顾砚山才反应过来。 送走大夫,他还要自己给苏木槿包扎,被忍到极限的安泠月严词拒绝。 “顾世子还请自重!” 顾砚山似笑非笑的斜了安泠月一眼。 安泠月心底发虚,却硬着头皮寸步不让。 顾砚山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流云与安泠月帮苏木槿包扎了伤口,站在一旁,两人脸上都是自责。 姑娘/小姐受伤了,她们却毫发无伤! 简直不能原谅。 苏木槿笑着安慰二人,“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养个几日连疤都不会留的。” “是我学艺不精,不但没保护好姑娘,还累的姑娘反过来保护我。”安泠月眼圈泛红,双手攥成拳,满脸自责懊悔。 流云则很快敛去脸上的自责,跪倒在地,冷声道,“是流云自负了,这几年跟在纳兰书琪身边荒废了练武!今次错误,以后流云绝不再犯,请小姐责罚!” 苏木槿忙起身扶起她,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和坚持,有些无奈,“流云姐姐,父亲收养你固然有让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意思,但你难道不觉得父亲更多的是想让我们互相扶持,彼此依靠吗?” 流云神色一怔。 苏木槿朝她笑笑,“我们今日都尽了全力,谁都没有错!” 说完,她看向安泠月。 安泠月咬咬唇,点头。 为防止两人继续纠结这件事,苏木槿岔开话题,“泠月姐姐,那个破阵的人说是你们安家祖上收的徒弟,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正想跟姑娘说这件事。”安泠月神情一肃,轻声道,“安家曾祖在前朝曾风光一时,座下收了十名弟子,四名弟子在对敌时牺牲,三名弟子权利熏心死于党争,剩余三个……” 安泠月嗤笑一声,“联手在背地里对安家下手,逼的安家几次遇险家中人丁死亡无数,前朝皇帝坐视不理,安家曾祖请了当时的国祚大师推算得知前朝气数已尽,曾祖出手灭了三人,退隐山野,更叮嘱后世子孙,我安家座下弟子皆亡,凡见打着安家旗号行奇门遁甲之术祸害世人的人,不必留情,见一个杀一个!” 苏木槿恍然,“原来如此。” 顾砚山从镇北侯府拿了上好的伤药巴巴送来县主府,要给苏木槿上药,都被安泠月严词拒绝了。 当晚,安泠月的房间窗户被人撬开。 安泠月被人点了穴瞪着站在床边闭着眼睛的男人。 “安姑娘,多有得罪。我家世子爷说你的功夫不到火候,为免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让你跟着我学点拳脚自保功夫。你别叫,我就给你解开穴道。”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男人轻咳一声,“安姑娘,你应我一声,只要你答应我不叫,我就解开你的穴道。” 安泠月用力瞪着闭着眼的男人。 混蛋,点了她的哑穴,她怎么应声,你倒是应一个试试!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去,男人有些无奈的再次出声,“安姑娘……” 安泠月咬着牙。 两人僵持了不知多少时间,男人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的睁开眼睛,“对不住对不住我忘记把你的穴道都点了,我这就……” 一睁眼看到满脸通红,愤怒的瞪着他的安泠月,男人眨眨眼,视线往下滑到安泠月裸露在外的香肩上,吞了口口水,猛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结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半响后,双眼眯开一条小缝,出手极快的解开了安泠月身上的穴道,然后…… 狼狈的从窗户逃跑了! 安泠月拽起被子掩住胸前春光,抓起枕头猛的砸向窗户,却打了个空! 混账! …… 苏木槿这一趟被人刺杀的事没有在京都掀起一点风浪,平静的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几日后,闲王派了亲信之人来请苏木槿过府。 “老奴见过长安县主,殿下有命,此次相请,全凭县主意愿。”来人谦和有礼,恭敬有加,“前些日子殿下身边一位侍卫帮殿下试吃食物时,不幸中了蛊毒,府中大夫已经查出是中了蛊毒,却查不出是何种蛊毒……眼下,那侍卫命在旦夕,殿下又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特命老奴前来,请县主过闲王府,救一救这名侍卫。当然,以县主如今的身份,为一名下臣看病,确实……” 来人不再多言,躬身行礼,“只求县主看在我们殿下一片为下人的心上,走这一趟……” 苏木槿轻抬眼皮,扫了来人一眼。 安泠月心眼一转,笑道,“听这位管事之言,我家县主若不去就是罔顾了殿下的一片心,辜负了殿下对自家下臣的一片好意?” “不敢!殿下来时有吩咐,此次相请,全凭县主意愿。这一点,老奴一开始就澄清了的。”来人不卑不亢,淡声道。 安泠月心中冷笑,什么全凭意愿,说白了,还不是拿皇子的身份压着她家姑娘,逼她前去! 苏木槿笑了笑,“本县主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稍做准备,再过去。” “是,马车已在府外等候,老奴先行告退,在府外等候县主。”来人垂首说完,倒退着出了前厅。 见人走远,安泠月才开口,“姑娘,闲王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我老觉得他不单单是想让你为一个侍卫解蛊毒这么简单?” 苏木槿点头,脸色也有了几分凝重,“我暂时也想不通其中的关卡,但心中那股不安却很强烈。咱们这县主府……怕是有不少眼睛在盯着。泠月姐姐,你留在府中,若我与流云姐姐两个时辰后还不回来,你就找机会避开那些视线去通知顾砚山,我与流云姐姐走一趟闲王府。” “姑娘,我……”安泠月想说她也去她会阵法,关键时刻可以逃生,却又突然想起,前几日刺杀姑娘的人中就有懂奇门遁甲之人,难保这一次就没有! 若到时真的有,她怎么办? 再让姑娘陷入危险一次?再让姑娘分心保护她吗? 安泠月攥了攥拳头,改了口,“好,” …… 县主府外,果然停了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闲王府的管事见苏木槿带着流云出门,忙躬身迎到马车边,等苏木槿二人上了马车,自己才翻身上了马,催促车夫,“回闲王府。”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入了闲王府,挺在外院。 管事亲自掀开车帘,苏木槿与流云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管事带着苏木槿与流云进了一处院子,闲王从一侧的厢房内急急迎出来,看到苏木槿就露出一抹和善愧疚的笑,“长安妹妹,为兄有错,本该亲自去县主府请你,可……这边实在脱不开身。刘径眼看撑不住了,几个大夫都在屋内会诊,寻解蛊毒之法,长安妹妹,你看……” 苏木槿屈膝行礼,“闲王殿下。” 闲王笑着说快免礼,一双手伸过来似要扶苏木槿,在距离苏木槿两根手指时,苏木槿蓦然抬头,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殿下客气了,殿下有这份爱护下属的心,是闲王府臣下的福气,长安能尽一点绵薄之力,怎么敢推迟?” 闲王的手扑了个空,微微一顿余光扫了苏木槿一眼,笑着收回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木槿微颔首,朝房内走去,流云防备的看了闲王一眼,紧跟苏木槿身后。 闲王的眸子闪了闪,也走进了房间。 几个大夫正坐在外间商量着什么,见两个姑娘进门,面面相觑,看到两人身后的闲王,忙站起身,“王爷。” 闲王朝众人一笑,抬起手朝下压了压,“长安县主,这几位都是略通蛊毒之道的大夫,几位,这就是本王与你们提起的精通蛊毒之道的神医,皇上亲笔御封的长安县主。”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垂首见礼,“下官见过长安县主。” “诸位免礼。”苏木槿朝几人点点头,看向闲王,“殿下,病人在哪?” 闲王笑着抬手指着里屋,“请。” 病人的情况远超苏木槿的预想。 脸颊上还带着红润,一双眼窝下却铁青一片,双目无神空洞没有焦距的看着天花板,一双放在薄被外面的手枯瘦的很,这症状与母亲的症状相差甚远。 苏木槿心下暗忖,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径直走道床边,坐在旁边的杌子上,伸手扣住病人的脉,片刻后,换了另外一只手,又检查了病人的舌头,胳膊,心中慢慢有了定论。 “长安,刘径如何?”闲王一脸关切,担心的看了眼床上的病人。 苏木槿屈膝,“闲王殿下,此人的蛊……请恕长安学艺不精,解不了。” 闲王一愣,“解不了,怎么……你也解不了吗?” 苏木槿点头,“从他的脉象隐约能瞧出中蛊的时间不长,但具体什么时候中的蛊,中的什么蛊……我去看不出,想来这蛊毒必是毒门金贵之蛊,长安没有见过,解不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闲王面色焦灼,似是十分着急。 苏木槿略思忖片刻后摇头,“若我师傅还在,或许还有办法,但他老人家,早在一年前出现洪涝时便消失不见,如今生死不知,这蛊毒……长安实在爱莫难助。” 闲王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双眼微微眯起,缓缓吸了一口气后放松的吐了出去,紧接着长叹一声,“罢了,连长安你也没有办法,刘径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两人又互相扯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闲王亲送苏木槿出院子,叮嘱管事将长安县主安全送回县主府,才转身回去继续助阵救亲卫大阵。 马车出了闲王府,流云动了动嘴唇,看到飞扬的车帘外骑在马车一侧的管事,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马车回到县主府,两人下了马车入了府,一路都没有开口。 “姑娘,流云姐姐,你们……” 安泠月等在院子门口,瞧见二人,忙迎上去。 苏木槿摇头,“回屋再说。” 安泠月瞧出苏木槿眸底的凝重,点点头。 三人回了屋,安泠月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支开远远的,关了房门。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安泠月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苏木槿,一杯递给流云。 “闲王似乎很在意小姐能不能解那个侍卫身上的蛊毒。”流云开口。 苏木槿点头,“我说不能解时,流云姐姐注意到闲王立刻松口气的神情了吗?” 流云冷冷点头。 “闲王是故意试探姑娘的。”安泠月蹙眉,“可是为什么啊?姑娘初来京都,与他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试探姑娘?” “闲王的动机……” 苏木槿闭上眼,“别急,让我想一想,让我好好想一想……”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 一刻钟后,苏木槿突然睁开眼睛道,“我看了那个侍卫,他身上的蛊毒是最近几日才被人种下的,是苗疆的牵丝蛊,这种蛊是子母蛊,子虫在他身上,母虫在下蛊人身上。牵丝蛊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子蛊的爆发时间,只能抑制不能根除,母虫若死,子虫便会爆体而亡,被寄生的人也会血管爆裂而死!很是阴毒!” 安泠月倒抽一口凉气。 “姑娘,闲王一而再的试探,有没有可能是他对什么人下了蛊,又怕你真的能解了他下的蛊,所以……” “若小姐能解了这牵丝蛊,那今日恐怕连闲王府的大门都出不来!”流云补充道。 两人为自己所想到的骇然,齐齐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缓缓点头。 “能让闲王失了方寸的试探,只怕被下蛊的这人非同一般。” 苏木槿抬头,两人跟着她的动作抬头望向天花板。 …… 顾砚山得知,劝苏木槿当机立断立刻离开京都,不管闲王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不能硬抗那就避开! 苏木槿也这么想。 可是,还不等她动身,靖王妃出了事,她被人在饭菜中下了毒,因她自己奶着小世子,间接让小世子也中了毒,两条人命,迫在眉睫。 靖王爷求到苏木槿府上。 苏木槿从离京的马车上下来,转身上了靖王府的马车。 安泠月知道靖王妃对苏木槿意味着什么,抿紧了唇一个字都没说,流云紧跟在苏木槿身后,满目忧心忡忡。 顾砚山咬了咬牙。 靖王妃中的不过是简单的毒,简单到像是故意拖延苏木槿离京的时辰。 苏木槿开了药,让人煎了,又化了颗自己研制的解毒丹在药水中,亲自喂靖王妃喝下,一个时辰后,靖王妃转醒,看到苏木槿,紧张道,“嘟嘟、嘟嘟怎么样?” “小世子没事,喝了解毒水就醒了。”苏木槿安慰道。 靖王妃长松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苏木槿苦笑一声,“是我自负了,没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居然会给我下毒……” 安泠月在旁边急的不行,看到靖王妃苏醒,再顾不得身边,三两步走到床前,朝靖王妃屈膝见礼,目光却是看着苏木槿,“姑娘,王妃娘娘和小世子的毒已解,我们赶紧走吧。” “来不及了。”苏木槿抬眸看了眼窗外,笑着摇头。 靖王妃神情一转,眉间微蹙,“妹妹,出什么事了?” “被人算计了。”苏木槿看向靖王妃,无奈苦笑。 靖王妃一愣,“谁算计妹妹?” “王妃!娘娘……” 靖王妃的话甫落,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几乎是飞扑进房间,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大声道,“娘娘,不好了,闲王带人来了,说要找长安县主进宫为皇上治病!王爷看闲王来势汹汹让奴婢赶紧来传话,让长安县主从咱们后门离开……” 靖王妃脸色一沉,扭头看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若我没猜错,盛文帝应该中了牵丝蛊,这蛊极其霸道,我……解不了。” “大皇兄莫要诓我,县主府的下人明明说两个时辰前你才亲去县主府请了长安县主过府看病,怎么会这么快就走了?” 闲王的声音远远传来。 传话的丫头呼吸一紧,急道,“娘娘!” 靖王妃霍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快去,让人将浴桶搬进来,再端两盆热水进来……” “娘娘,您这是……” 靖王妃脸色一沉,“还不快去!” 丫鬟忙应一声,拎着裙摆飞快的跑了出去,片刻后,几个婆子抬着一个浴桶走进来,放到了屏风后。 趁着丫鬟婆子布置的空档,靖王妃一边解衣裳,一边吩咐苏木槿,“妹妹,拔布床后有个暗格,你躲进去,泠月姑娘与流云姑娘,一个躲床底下,一个躲我衣柜里去。我就不信他堂堂一个闲王还敢闯大皇嫂的卧室不成!” 三人面面相觑。 靖王妃推着苏木槿来到拔布床后,靖王妃在拔布床后雕刻的一朵莲蓬中间一粒莲子上点了一下,一个能容一人躲藏的空间露了出来,靖王妃二话不说将苏木槿推了进去,“妹妹先委屈一会儿。”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一人钻了床底,一人进了衣柜。 一群人刚收拾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叩响,“皇嫂,我是老四,听说你被奸人所害中了毒,如今可好了?” 靖王妃冷笑连连,声音却出奇的温柔,“多谢四弟惦记,长安县主开了药,毒已经解了,只我如今身体虚乏,不便见客,还请四弟见谅。”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 闲王再次开口,“皇嫂,父皇有命,命长安县主进宫为其看病,皇嫂,还请让长安县主出来……” “四弟来晚一步,长安县主已经离开靖王府了,四弟腿脚快一些,说不定能在半路追上长安县主。”靖王妃不动声色继续道。 闲王哈哈一笑,“皇嫂莫要诓骗四弟,我一路从县主府过来,并未见长安县主回去,皇嫂还是快快把门打开,让我请长安县主进宫吧。” “闲王在说什么笑话,这里是本王妃的卧室,本王府如今在沐浴,怎好让闲王进门?”靖王妃声音攸然转冷,“一而再的咄咄逼人,公然言语侮辱皇嫂……莫非闲王觉得我靖王府好欺,连该有的体面都不愿意留给靖王府了!” “闲王殿下,今日之事,他日我定要请皇上、皇后主持公道!” 外面,靖王爷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气,义正言辞的撵人,“长安县主在闲王来之前已经先行回府,闲王殿下请回!” 闲王的脸瞬间黑了。 瞪着那扇房门,恨不得一脚踹开。 长安那个贱人分明就在屋内,他的人将这间屋子看的严严实实的,长安从进屋到现在一步都没有踏出房间! 靖王与靖王妃这对窝囊废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跟他作对,护他要的人! 简直不知死活! “大皇兄,人有没有离开靖王府,你们夫妻清楚!人有没有回县主府,你们夫妻也清楚!耽误了给父皇治病,父皇怪罪下来,你们吃罪的起吗?”闲王笑的温和,眸底却酝酿着惊天淘浪,“大皇兄,可要仔细思量清楚了。” 靖王爷看着闲王,也笑了,“长安县主已在闲王闯进我夫妻院子时离开了靖王府,闲王殿下请。” “你……”闲王眯了眯眼,没想到靖王到这会儿还不肯松口。 闲王身边的人突然跑过来,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闲王皱眉看了他一眼,抬头看了房间门一眼,似笑非笑的又看了靖王爷一眼,转过身,“我们走。” 一群人,潮水一般退去。 直到外面恢复平静,靖王爷敲了敲门,“开门吧,人都走了。” 靖王妃打开一条缝,探出头朝外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有人了,才打开房间门放靖王爷进屋。 苏木槿三人站在房间正中。 苏木槿屈膝见过靖王爷,无奈一笑,“是我的不是,给王爷王妃添麻烦了。” “长安县主言重了。” 靖王爷虚扶起苏木槿,“若不是本王请长安县主来给内子看病耽误了县主离开的时辰,也不会让县主陷于两难之地,是本王的不是。” 靖王爷叹口气,“只是,事已至此,闲王奉了父皇之命,若寻不到你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若不进宫,父皇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与县主亲近的怕是都脱不开干洗……” “楚元翎!” 靖王妃大喝一声,“你跟我妹妹胡说什么呢!” 靖王爷叹口气看着靖王妃,“颜儿,我是为长安县主好。” 苏木槿屈膝,“多谢王爷提醒。” “妹妹……”靖王妃内疚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对她笑笑,“姐姐刚解了毒,身体还很虚弱,卧床多休息两日吧,这两日不要再喂小世子了。” 靖王妃点头,“你……多加小心。” 苏木槿微微颔首,告辞从后门离去,快闲王一步回了县主府。 三人刚回到院子,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闲王已经闯了进来。 “长安县主,皇上有旨,宣长安县主即刻进宫为朕治病。”闲王朗声道。 苏木槿屈膝,“容长安换身进宫的衣裳……” “本王劝长安县主抓紧一点时间,皇上身体疼痛难忍,若耽误了给皇上治病的最佳时间,皇上怪罪下来,可不要怪本王没有提醒县主。”闲王笑道。 苏木槿看着他,突然笑了,也不再说什么,扑了扑身上的衣裳,淡声道,“请闲王殿下带路。” 安泠月与流云抬脚想跟上,被闲王手下的人拦住,“皇宫重地,岂是尔等随意进出的。” 苏木槿回头,看着两人,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就回,你们在家看好门户。” 安泠月一张脸煞白,喃喃,“姑娘……” 流云握紧了腰间的软剑,一贯没有表情的面上也染了几许焦灼不安。 苏木槿转身大步走出院子,闲王扫了安泠月与流云一眼,不在意的离去。 …… 马车一路进了皇宫,没有按照惯常的规矩停在宫门,步行觐见,而是驱车一路到了玉清宫。 苏木槿的心沉了又沉。 能让大内如此破例,看来,盛文帝这次定是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压制不住了。 “长安县主?” 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挑起,正是先前认识的袁太监。此刻,他白着一张脸,满脸肉眼可见的惊恐,“您可算来了,圣上等您好久了!” 苏木槿从马车上下来,朝袁太监点了点头。 袁太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连闲王他也只是胡乱的丢个颔首过去,引着苏木槿往玉清宫里面走,苏木槿趁势塞了个荷包给他,他下意识的塞到了自己袖笼里,塞完才反应过来,“圣上申时一刻开始头疼,然后心口疼,现在是浑身都疼,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三次,太医们束手无策,许太医推荐了县主,圣上这才命闲王去传旨接你入宫……” 看在荷包的份上,多说了几句,也算对得起她给的这个荷包了。 “废物,一群废物!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连个病都不会看,要你们何用!推出去,都给朕推出去,推出去……砍……” “皇上!皇上饶命啊!” “长安县主!” “长安县主来了!” “皇上,长安县主来了,她是神医,神医一定能治好皇上的病的……” 大殿内,跪倒一片太医,个个神色仓惶,脸色发白,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 “长安县主……” “长安县主,你快看看皇上,皇上病了……” “我等无能,看不出皇上究竟是什么病……” “闭嘴!都给朕闭嘴!吵死了!谁再吵,砍了……” 此话一出,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敢说话,只看着苏木槿一脸希冀。 盛文帝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捂着胸口,一头脸的汗水,看到苏木槿时眼睛亮了亮,“长安,你来了,快,快来给朕看看,朕好难受……” “长安见过皇上……” “免礼,快,快来……”盛文帝满脸的迫不及待,催促苏木槿近前。 苏木槿观盛文帝脸颊红润,眼窝有铁青色,双目无神空洞且没有焦距,一双手甚是枯瘦,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 苏木槿瞧见盛文帝这些熟悉的症状,心里咯噔一声。 待走到盛文帝身边,双膝跪地为盛文帝号过双手腕,查看出脉象和盛文帝的身体状况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果然,被她猜着了。 闲王,真是好大的胆子!好毒的心思! 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居然下这么狠毒的蛊毒! 看盛文帝身体的反应,这牵丝蛊怕是下了有一段时日了,大概……有一年左右。 苏木槿忽然想起顾砚山曾在信中与她提及的盛文帝中过毒的事,恐怕那压根不是中毒,而是牵丝蛊毒发作引起的类似中毒的反应。 当时因为蛊毒反应不强烈,太医联手给压了下去。 这一次…… 苏木槿抬眸看向大殿,闲王正站在大殿内某一处扬眸看着他,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苏木槿却感到一阵寒意。 闲王定是察觉到他试探自己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怀疑,所以真的下了牵丝蛊来问她能不能解,她说不能解,闲王却并没放松警惕,反而将她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今日,若她能解盛文帝身上的牵丝蛊,自然性命无忧。 若她不能解,别说盛文帝不会放过她,闲王更不会放过她。 他催动盛文帝体内牵丝蛊的目的,怕就是要借盛文帝手,除掉她吧! 正文 215 应变,下套 苏木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快更准确的做出分析和判断。 闲王焦灼的走上前,“长安县主,可能看出我父皇得了什么病?” 苏木槿霍然抬头,双眸微微眯起,带了些力道,起身缓缓屈膝,“回闲王殿下,长安学艺不精,只从望闻问切中总结出皇上并不是单纯的中毒,而是……” “是什么?”盛文帝着急打断苏木槿的话,一脸的烦躁,似乎下一刻就要暴怒。 “长安,说!” 苏木槿转身,朝盛文帝行礼,“皇上,您这不是中毒,是被人下了蛊,蛊毒产生的症状像极了中毒,但用中毒的法子开出来的药只能止疼压制,解不了蛊毒……” “真的是被人下了蛊!”盛文帝暴喝出声,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上,“什么蛊?说!” 苏木槿心下一突,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心知,这第一关,自己是过了。 闲王眉头微蹙,斜了苏木槿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心底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来,“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竟敢给父皇下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夏公公,你贴身伺候父皇,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闲王殿下,这……圣上入口的吃食,都是奴才们先试吃过的,早先太医发现圣上有恙时,奴才就去提了试吃太监,并无一人有中毒或者被人下蛊的症状……”袁青额头冒汗,忙上前回话。 盛文帝扭头看苏木槿,暴怒中带着一股暴虐的戾气,“长安,你说,这蛊到底是怎么下的?他们是怎么下到朕身上的?” “回皇上。”苏木槿略抬眸看向一旁的闲王,唇角微微勾起,“下蛊的方法千变万化,长安虽能判断出皇上体内被居心叵测的人下了蛊,却无从查这蛊虫怎么到皇上体内的,倒是闲王殿下……” 苏木槿话音一顿,看着闲王沉下去的眼眸,挑了挑眉,接着道,“长安上午才被闲王殿下请去闲王府帮闲王殿下看他的一个亲身侍卫,巧的很,那侍卫也中了蛊,且所有表现出来的症状都与皇上相似,闲王殿下或许知道些这蛊虫的情况……” 闲王眼神阴鸷,冷冷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面色沉静,缓缓屈膝。 盛文帝的目光猛的转向闲王,闲王眼底还没收起的阴冷正入盛文帝的视线。 “老四!” 闲王神色一僵,下一瞬面上便恢复焦灼和心疼,眸底甚至微微泛红,“父皇,是刘径,他跟在儿臣身边十几年了,前些日子突然就倒下了,来了许多大夫都查不出原因,后来,管事不知从哪寻了个游方郎中说他是中了蛊毒,是从食物中带入的,儿臣想着长安县主治好了纳兰二小姐的蛊毒,肯定也能治刘径的,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 苏木槿心思急转,在闲王这句说完停顿时,突然开口插入道,“闲王殿下,你请的几个老大夫医术精湛,刘径体内的蛊毒完全被压制了,虽说也会再反复,但短时间内性命是无忧的……怎么会晚了一步?” 闲王垂放在一侧的手握了握,看了苏木槿一眼,面带哀伤道,“长安县主都说解不了的蛊毒,刘径他一时想不开,已经自刎去了……” 已经自刎去了! 呵呵。 苏木槿心中冷笑,怕不是自刎去了,而是主子有命,要他死,他不得不死吧! “长安解不了!”盛文帝却一下抓住了重点,眼睛泛红的看着苏木槿,“长安,你说,朕身上所中的蛊毒与老四那侍卫症状一样,是不是同一种蛊?你能不能解!” 那眼底的血腥光芒,仿若苏木槿说她解不了,他就会立刻开口让这里血流成河一般! 苏木槿斜了闲王一眼,深吸一口气。 她就知道,闲王想借盛文帝的手除了她! 她忽然庆幸起自己心底那点对危险的敏感感知力,庆幸自己在闲王府那些根据第六感做出的敏锐反应。 因为那些反应才让她活着走出了闲王府,活着站到了盛文帝跟前。 呵呵。 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不如…… 让仇恨来的更猛烈些吧。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么严肃冷凝的场合苏木槿突然想起这么一句俗语,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下来。 她微提裙摆,跪在地上,“回皇上,您身上所中的蛊毒与闲王殿下贴身侍卫所中蛊毒确实为同一种,此蛊……” 她话音一顿,仰首望着盛文帝,余光扫过眸底闲王,声音清冷却异常肯定,“……长安能解。” 一言惊起千层浪。 闲王的面上陡然出现愕然不敢置信的神情,瞪着苏木槿。 一群太医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 “不亏是神医……” “有救了……” 一群人这才有空去抹额头的汗,摸摸有些发凉的脖子。 能解好啊,能解好。 长安县主把圣上的蛊毒解了,他们这颗脑袋也保住了。 大殿内,众人神情激荡,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从各人的表情中能看出热闹非凡。 盛文帝惊喜的从龙椅上站起身,“长安,你能解?你能解!” 苏木槿笑,“回皇上,是,长安能解。” 说罢,看着闲王惋惜的叹了一声,“长安回到府中,查阅了不少资料,才恍然想起家师曾经提到过这种蛊,正想派人通知闲王殿下,忽然惊闻靖王妃与小世子中了毒,便立刻赶去相救,等回来时,圣旨已到,还没来得及与闲王提及此事,实在是……刘径死的太可惜了。” 闲王在盛文帝探究的目光中,几乎不知道要怎么笑了,多亏他带惯了温和笑脸的面具,才让面部表情不至于暴露出他的内心,他扯了扯嘴角,感慨一声,“确实……可惜。” 盛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天佑我夏启,天佑我!” 大殿内的太医忙跟着高声喊,“天佑我夏启,天佑我皇!” “天佑我夏启,天佑我皇!” “天佑我夏启,天佑我皇!” 喊声一浪比一浪高。 苏木槿瞧着盛文帝兴奋的脸,眯了眯眼。 “长安,快,给朕把这蛊解了!朕一刻都不想留着这么个玩意儿在身体里!”盛文帝大刀阔斧的坐在龙椅上,指挥苏木槿。 苏木槿弯腰,“皇上,此蛊暂时不能解。” 此言一出,满殿皆寂。 盛文帝瞬间变脸,冷冷的看着她。 闲王嗤笑,“长安县主这是耍着我们玩呢?一会儿能解,一会儿不能解?该不会是你不能解,故意说能解来逃脱罪责吧?” 一群太医冷汗直冒,刚才头仰的有多高,这会儿头低的就有多低! 不少人心中暗嚎,长安县主诶,您到底能不能解啊,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苏木槿看闲王一眼,笑道,“这点闲王应该最清楚啊,蛊毒发作期间解蛊,才会要了皇上的命!” 闲王脸色微变,从掩在袖子里紧握的手上可以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慌乱,却仍咬着牙没敢表现出来。 “笑话,我怎么会知道。” 苏木槿却笑而不语。 转头看向盛文帝,“皇上,请听长安细说缘由。” 盛文帝看着她,“说。” 苏木槿颔首,“皇上中的这蛊名曰牵丝蛊,也叫子母蛊,顾名思义,就是有子蛊和母蛊两种蛊,皇上体内是的蛊虫是子蛊,至于母蛊……则在下蛊人体内。皇上如今正逢蛊毒爆发,若此刻解蛊,母蛊定能感觉到子蛊的异样,下蛊人若孤注一掷强行催动母蛊爆裂,子蛊……亦会在中蛊人体内爆开,到时候大罗神仙也难救……” 盛文帝的脸色骤变! 眸底满是血腥的杀意。 太医们跪在底下,吭都不敢吭一声,恨不得自己是个雕像,还是立在门口,离这远远的那个。 闲王张了张嘴,想劝盛文帝不要听信苏木槿的危言耸听,可瞧见盛文帝眸底的血腥时,神色一凛,将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静寂。 一个小太监突然脚步匆匆跑进殿内,在袁青耳边低语了两句,袁青抬头看了看盛怒中的盛文帝,想了想,朝那小太监摆了摆手,自己快走几步,在盛文帝耳边悄声道,“圣上,靖王与祁王来了。” “滚,都给朕滚!”盛文帝抓起一旁的茶盏砸了下去,“来干什么?看看他们老子死了没有,好让他们估算一下这龙椅谁做吗?” 袁青猛的扑跪在地,“圣上息怒。” 闲王抿唇冷笑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父皇息怒。” “皇上息怒!”众太医。 苏木槿,随大流的跪了下来。 盛文帝喘着粗气,瞪着苏木槿,“你说,什么时候能动手解蛊!” 苏木槿心思一动,垂眸道,“长安要先查看一下皇上最近的饮食起居,推算一个最有利皇上龙体的时辰,再动手。” “你真的能解?”盛文帝追问。 苏木槿颔首,“能解。” 盛文帝紧紧的看着她,良久,叫了一声好,“袁青,派个人给长安县主,她需要什么都满足她!” “是,圣上。”袁青应声。 苏木槿跪谢皇恩。 盛文帝闭上眼,握着龙椅的手背泛着青筋,“长安,你不是说有法子能先压制住这蛊毒吗?快,给朕压制住它……” 苏木槿看了袁青一眼,袁青会意,忙让人准备笔墨纸砚,苏木槿提笔写下一大篇药草,“劳烦公公准备好这些草药。” 袁青看盛文帝,盛文帝摆手,袁青才接过药方,“是。” …… 盛文帝指派给她的太监是老熟人,袁太监。 从玉清宫出来,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袁太监,苏木槿就笑了。 袁太监一溜烟跑过来,笑着行礼,“长安县主,奴才伺候您。” “袁大人。” 袁太监笑眯了眼,连连摆手,“可不敢当,县主叫我小袁就是了。” 苏木槿笑笑。 盛文帝发了话,在蛊毒解开之前,苏木槿都住在宫中,研究他的饮食起居,寻找最合适的时辰为他解蛊,让底下人都好好伺候着。 连袁青都不敢托大,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敢在县主面前托大。 “义父说县主既然要研究圣上的饮食起居,不如就近,将您的住所安排在了存放圣上起居录的昊辰宫。”袁太监笑着说。 苏木槿点头,“劳烦公公领我过去,我早起被闲王叫去闲王府,中午又去了靖王府看靖王妃和小世子,再被叫入宫,到现在竟是滴水未沾,实在又累又饿,劳烦公公帮我找点吃食,我先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好为圣上解蛊。” “应该的应该的,县主这边请。房间是现收拾出来的,县主您看如果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跟奴才说,奴才帮您办。”袁太监笑着带了苏木槿到房间。 苏木槿道了谢,进屋先打量了一番,才在桌子旁的圆杌上坐下,揉了揉有些快要炸开的脑袋,闭上眼梳理着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闲王给盛文帝种了蛊,知道自己会解蛊,想试探自己能不能解他种的蛊,半道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儿,就把自己叫去了他府上,若她当时说能解蛊,闲王会当场砍了她,但她当时说的是解不了。 所以,闲王稍安了心,放她回去后,又觉得她留着是个祸患,便想借盛文帝的手,光明正大的把她给除了。 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在盛文帝跟前说的是会。 算下来,闲王谋算了她一场,她也还了他一场。 他的侍卫偏偏与盛文帝中的蛊毒一样,以盛文帝的疑心病看,不管闲王怎么解释,盛文帝都会起疑。 可是…… 苏木槿深吸了一口气,捂住了脸。 牵丝蛊,子母蛊…… 她前世也只见曲沫解过,她自己解过一个并没有成功,还是曲沫紧急出现才没让中蛊人爆体而亡。 她精通的是医术和毒,蛊毒,虽带了个毒字,与毒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怎么办? 牵丝蛊,她根本没有成功解蛊的把握。 “县主,饭菜端来了。”袁太监在门外轻轻叩门道。 苏木槿睁开眼,嗯了一声,“进来吧。” 房间门被打开,几个宫女拎着食盒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了满满一桌。 苏木槿净了手,转身就看到袁太监陪着小情站在桌子旁,“奴才伺候县主用膳。” 苏木槿笑了笑,“公公客气了,长安出身乡野,习惯了自己用饭,不用劳驾。” “这……”袁太监犹豫了片刻,在苏木槿的坚持下,退出了房间。 一天没吃饭,她以为自己会很饿,却只吃了几口就有些咽不下去了。 栖颜姐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顾好身体。 她得吃,多吃点儿,才好有力气去看盛文帝的起居录,去探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食不知味的扒了半碗米饭,苏木槿陡然放下筷子,站起身。 “来人。” 袁太监应声推门而入,“县主。” “你去看看,袁公公那是否准备齐了药材……” 苏木槿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袁青的声音,“长安县主,奴才袁青来见。” “袁公公请进。” 袁太监忙走到门口,看着进来的袁青,恭敬的唤了声,“义父。” 袁青嗯了一声,快步走到苏木槿跟前,“县主,药材已经准备妥当,圣上让奴才来问一句,您准备在哪配药?” 正文 216 起居录里的秘密 苏木槿笑笑,在哪?自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去太医院吧,长安刚好也向各位太医请教请教。” 袁青躬身,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县主请。” 袁青带路,袁太监跟在苏木槿身后,三人一路进了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因为盛文帝中蛊毒一事,几乎全在宫中,没谁敢在这个时候不开眼的出宫。 “长安县主。”太医院史躬身行礼,苏木槿上前两步虚扶,“院史大人快请起。” 太医院史起身,退到一旁,“所有药材已经准备齐全,恭请县主配药。” 苏木槿微颔首,抬脚进了太医院。 空旷的太医院大厅正中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铺摆着苏木槿写的所有药材。 苏木槿一路走过去,目光在药材上掠过,不由心中轻叹一声,不用仔细检查她也能从品相上看出,这些药材都是上好的。 果然有权有势有钱好,生病都比别人有资格。 将袖子挽起,拿过一旁的戥子看了下,从第一味药开始抓起,“益母草15克,冬葵子10克,滑石10克,芦根30克,赤小豆30克,陈皮5克,甘草5克,八角金盘5克,琥珀5克……” 众太医面面相觑,目光齐整整的看向太医院史,太医院史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敢问县主,可是要用八角金盘?” 苏木槿点头,“八角金盘汤。” 太医院史一愣,与身后几个太医交换了一下眼神,“县主,这八角金盘是有毒的,怎么能入药?” 闻言,袁青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苏木槿淡然一笑,抬头看着太医院史道,“药书上言,八角金盘的茎部有毒,不可食用。” 太医院史点头,“误食八角金盘茎部,可引起身体瘫痪,体内器官损伤,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伤及到脑部!县主,此药不可用啊。” “大人不必担心,这道八角金盘汤不会对圣上的身体有所损伤的。”苏木槿只一言,没有再多做解释,一群太医面面相觑。 她说的轻松,不会有所损伤,万一伤了呢? 他们可都看着她配的药,真出了事,圣上的刀子可不会听他们说,“圣上,那药是县主配的,我们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啥也没做。” 就一个眼睁睁看着啥也没做就足够要了他们的命了! 太医院史与众太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太医院史抹着额头的汗凑到袁青身边,“袁公公,您看这……我等说不动长安县主,您快开口给劝劝,这八角金盘可真的不敢用,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等担待不起……” 闻言,苏木槿抬眸,看着一群担心的太医,有些想笑,难怪盛文帝的蛊毒他们只敢压制一次,这次不敢下药了。 牵丝蛊每次爆发,蛊毒就会更重一层,用药就得比先前翻倍,更甚者就得以毒攻毒,她不过是用了个八角金盘,他们就紧张害怕成这样,若她用了五毒…… “诸位太医莫要担心,圣上身中蛊毒,蛊毒间歇发作,真发作起来难以控制,八角金盘的这点毒性,顶多能起到压制和减缓蛊毒发作时的疼痛,不会对龙体有所损伤的。” 太医院史的脸微微一红,不再作声,身后的诸位太医也安静了下来。 苏木槿见他们不再纠结,开始将药材取量,吩咐人准备炉子赞新的药炉,在众人面前熬起来,五碗水熬成一碗,汤汁金黄,味道略甘,苏木槿端起放到一旁的托盘中,递给袁青,“袁公公,此药……略带毒性,身上无蛊毒的人饮用会产生副作用……” 袁青些许愣怔之后便反应过来,苏木槿话中的意思。 他微躬身,“回县主,圣上的一切饮食用药都需试吃太监试吃后方会入口,这是祖训。” 苏木槿叹了一声,“我与诸位太医同袁公公一起去玉清宫。” 太医院史应声,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去了玉清宫。 众人都明白盛文帝的多疑性子,是以,说起八角金盘汤中所含的毒性,普通人吃了会有什么反应,盛文帝这种中了蛊毒的人吃了会有什么反应,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盛文帝的脸色极差,瞪着那碗药,不说喝也不说不喝,也不说让不让人试喝。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闲王眉眼轻挑,唇角翘起一抹嘲讽。 “长安县主说的可真是轻巧,明知是毒汤,还往父皇跟前送,是什么居心?” 苏木槿瞧出他眸底的得意,垂首躬身,“回闲王殿下,大夫用药,从来只选对的。八角金盘确实有毒,但毒性甚微,更何况,医家用药,以毒攻毒治病救人是常例。” “常例?”盛文帝的目光越过苏木槿,看向她身后一排站的整齐的太医。 太医们蓦然被注视,都有些发慌。 盛文帝嗤笑一声,“太医院史,长安县主所言,可是实话。” “回、回圣上,确、却是实话。”太医院史心中叹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以毒攻毒之法犹如调理身体,让身体的各机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互相制衡……” “平衡点……互相制衡?”盛文帝看着他,似笑非笑,“这法子你也知晓吧?为何先前没有给朕用?” 闻言,太医院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太医们噗通噗通承前接后的跪了下去。 “为臣……为臣……事关龙体,为臣把握不住,不敢下药!” 太医院史闭上眼,实话实说。 盛文帝看着他,良久,才哼了一声,“罢了,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把药喝了,看看有什么症状?” 太医院史身子一僵,额头的汗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浸入地上铺着的地毯中,连点水渍都没留下,太医院史却听得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像是有人在敲鼓。 “为臣……领旨谢恩。” 袁青忙端着托盘走过去,“邹大人,请吧。” 太医院史深吸一口气,端起碗,闭上眼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药效发作,与先前苏木槿和太医院众人所说分毫不差,盛文帝这才摆了手,让人将另一碗药送上去,先让试喝太监喝了,自己才喝剩下的。 从玉清宫出来,一群太医扶着太医院史去太医院配药,苏木槿则回自己的临时住处休息。 …… 翌日一早,给盛文帝请过平安脉后,苏木槿带着袁太监去了存放盛文帝起居录的地方。 起居录,从帝王即位开始,每日事无大小,均详细记录在案,以备查询,尤其是像现在皇上被人莫名下了蛊毒,却不知情时,就需要从起居录着手。 袁太监与看守的公公打了招呼,将人引进去,自己守在外面与人小声闲磕。 存放起居录的房间很大,按时间先后摆放,苏木槿伸手取了一本盛文帝去年的起居记录,探头朝外面看了眼,见袁太监与看守的公公说的正热闹,脚步一动,人影已闪到了最里面。 今年是盛文二十四年,萧家出事在盛文十一年,十年末十一年初。 苏木槿翻起从盛文十年末到盛文十一年初的起居记录,扫的飞快。 盛文帝疑心病是重,萧家功高盖主是真,但祖父曾担任过盛文帝的骑术师傅,父亲与盛文帝亦是自小一同长大的,若没有人背后怂恿撺掇,盛文帝怎会连个善终都不给祖父与父亲?! 她第一次听姥爷姥姥和舅舅提起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盛文帝哪怕想要祖父与父亲的命,顾念着以前那点情谊,也会选择一个温和的方式,而不是逼迫一家忠臣良将如此窝囊的死去! 找到了。 盛文十年十月初一,寒衣节。 巳时三刻,周丞相觐见,午时一刻出。 申时二刻,定国侯觐见,酉时一刻出。 戌时,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亥时二刻出。 盛文十年十月初三,天气潮湿有降雨。 辰时正,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午时一刻出。 盛文十年十月初四,降雨。 申时一刻,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酉时正出。 苏木槿哗啦啦连翻数页,几乎是每隔一日或者两日,周丞相与定国侯就会同时或者分开觐见盛文帝,时间略长,里面说了什么,起居录里没有写,苏木槿却有种近乎偏执的直觉,萧家的家破人亡,与两家都脱不开干系! 苏木槿又调了盛文十一年年初的起居录,赫然发现,盛文帝召见周丞相与定国侯的次数增多,进后宫周贵妃与齐贤妃处的次数和时间也开始增多。 苏木槿又抽出盛文帝在十年末与十一年初是饮食记录,与起居录做对比,也发现那些日子盛文帝明显食不下咽心事重重。 苏木槿略沉了沉气,将手中的饮食记录放回去,想要翻找父亲出事那两日的起居录,转身之际,突然带落饮食记录中一本泛黄的册子,她弯腰捡起,正准备放回原位时余光扫到半开的册子中熟悉的笔迹,手顿时一紧。 那字体,是她在玉清宫盛文帝的书案上瞧见的。 这册子…… 苏木槿呼吸一紧,小心翻开册子扉页,就见第一页上龙飞凤舞题写着,“盛文记事。” 竟是盛文帝的日常记事本。 往里翻,都是记录的一些琐碎小事并一些发泄言语。 “国库没银子?户部那些混蛋都在干什么?朕拿钱养了一群无用之人吗……” “修个水坝一百万两没了,工部要银子,兵部要银子,都要银子,朕上哪弄银子去……” “敢轻视皇后,砍了……” “谦和又立了大功,该封什么呢?” “周丞相所言有些道理……” “功高盖主!” “外祖父想立白家女为后,呵呵,当我是傻的吗?白家已然势大,我怎会让我的皇位再遭白家眼红……” “明明酷暑已过,我却格外难受……” “谨言怀孕了,普天同庆!” “齐侯爷所言甚是,朕不能让嫡子与朕一样,遭外家挟持……” “心软成不了大事!” “心软成不了大事!” “心软成不了大事!” 一连三遍心软成不了大事,笔力苍劲,墨透册子剩下的全部纸张,可见写这句话时,盛文帝下了多大的决心。 苏木槿合上眼,只觉脚下发软。 果然,盛文帝是受人蛊惑的! “县主?长安县主……” 房门口忽然传来袁太监的叫声,苏木槿神色一凛,将手中的册子快速放回原位,拿起先前的起居记录身形一闪,站到了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房门打开,袁太监一眼瞧见她,笑着躬身,“县主,荣坤宫的邱姑姑来了,说有几句皇后娘娘的话嘱咐县主,正在宫门外候着。” 苏木槿眉眼一松,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这就来。” 邱姑姑看到她,眸底的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惊恐,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笑着将袁太监打发了,拉着苏木槿的手往外走了很远,立在空无一人的走道边,微微福身,“姑娘。” 苏木槿忙扶起她,“姑姑,你怎么来了?” 邱姑姑笑着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道,“娘娘知道你被皇上叫进了宫中治病,担心你吃睡不好,让老奴来看看。姑娘,可有为难之处?” 苏木槿笑着摇头,“是我的不是,昨日就该去荣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却怕让娘娘跟着沾惹了晦气……” 邱姑姑却笑着道,“没事就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苏木槿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姑姑,我来调取盛文帝的起居录,发现了一些事……” 她抬头,神色肃然的看着邱姑姑。 邱姑姑脸上的笑容因她的肃然而敛起,“什么事?” “与萧家灭门有关。” 此言一出,邱姑姑的脸色瞬间大变,黑眸几乎一瞬间冷凝下来,“是不是周家、齐家?” 苏木槿眉间掠过一抹讶然,“姑姑都知道?” 邱姑姑摇头,“皇后娘娘这些年因为老爷与少爷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萧家旧部的人虽暗中也打探了不少消息,但到底群龙无首,消息散乱,不得要领。老奴与皇后娘娘深居后宫,这些年也安插了不少人到各宫中,打探出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其中有一条说的就是萧家出事前,周家与齐家人曾频繁出入宫中觐见皇上,周贵妃与齐贤妃那段时日关系也格外的好,两个素日冰火不相容的人关系突然转好,若说没有什么猫腻绝不可能!老奴这些年往这两个宫中安插了不少人,今年年初才得了一些眉目,在一个洒扫的老宫女口中得知,萧家出事那段时间,周贵妃与齐贤妃曾在院子里说过两句话……” 正文 217 疑心 听闻此言,苏木槿的双眸猛的沉了下来。 “拆活?三思?这话本宫还给贵妃妹妹!说好的两家结盟,你们周家背着我们齐家做了什么事真当我们齐家一无所知?安排好的宫女为什么成了纳兰家的二小姐?贵妃妹妹不该给本宫一个交代吗?” 邱姑姑咬牙冷笑,“他们以为两家联手做的严实无缝,殊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罢,朝苏木槿福身,“姑娘,这些事娘娘本来不让老奴说,今日姑娘既然问起,老奴便违背一次娘娘的命令,将知道的都告诉姑娘。” 苏木槿看着她,眸底一片暗涌,“姑姑方才说给父亲下药的人实际上是周家?” 邱姑姑点头,“盛文帝默许,周家下药安排宫女造成少爷淫乱后宫的假象,齐家在军中收买人心密参一个少爷管军无方的罪名……纳兰二小姐……是个意外。” 苏木槿闭了闭眼。 果然如此。 “那么,祖父陈情被驳,求取纳兰家的亲事被拒,都是周、齐两家在后面撺掇,盛文帝疑心萧家会成为白家那样的外戚才造成的……” “所以,皇后娘娘在胎稳之后,惊怒交加之下才会没了皇子……” 听苏木槿说起皇后娘娘腹中的骨肉,邱姑姑的眼圈立刻红了,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她看着苏木槿点了点头,声音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娘娘找盛文帝理论,被周、齐两宫暗算,滑了胎,伤了身子骨,太医说娘娘好好调理还能有孩子,可娘娘……娘娘说她萧家没了,她的心也死了……” 邱姑姑微侧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朝苏木槿再次福身,“姑娘,今日的事我会转告给娘娘,姑娘在玉清宫一切小心。” 苏木槿看着邱姑姑满脸的担忧关切,笑着点头,“姑姑放心,我会小心的。等这边忙完,我去看皇后娘娘。” 邱姑姑笑笑,告辞离去。 苏木槿目送邱姑姑走远,才转身回了院子。 袁太监忙小跑上前,“县主,您回来了。” 苏木槿同他打了招呼,继续看盛文帝的饮食起居,脑海里却开始盘算起某些事。 邱姑姑一路走回荣坤宫,脚步不急不缓,如寻常一般无二,路上碰到宫女太监也和善的打招呼,只等到进了荣坤宫,回到萧皇后的寝殿,她摆手挥退一众伺候的宫女后,箭步冲到萧皇后身边,“娘娘!” 萧皇后见她瞬间红了眼圈,想到什么,猛的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那孩子她出事……” “不是,不是!”邱姑姑连连摇头,“娘娘,是姑娘,姑娘她……” 邱姑姑又哭又笑,“……姑娘她不愧是我们萧家的孩子,可真是厉害的紧……不过是翻看了盛文帝的日常生活起居就能看出十几年前萧家出事前后的异样!这份聪明睿智,这份观察敏锐……娘娘!我萧家后继有人了啊……” “你说什么?”萧皇后有些没还回过神,神情有些呆愣的看着她。 “娘娘,姑娘在查当年萧家灭门背后的真相!她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周、齐两家!”邱姑姑仰着头,满是笑意的眸中还含着泪,泪眼婆娑的看着萧皇后。 萧皇后轻轻的啊了一声,似喟叹似感伤,“那孩子啊……” “娘娘,姑娘已经知晓萧家出事是周、齐两家合谋所为,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邱姑姑抬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扶着萧皇后坐到高座上,眼神铮铮的望着她。 萧皇后垂眸看她,好半响,才叹道,“别急,咱们十几年都等了,不差这几日功夫。且等那孩子安全离宫再做定夺。” 邱姑姑神色一凛,应了声是。 她回来的匆忙,都忘记问姑娘,盛文帝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还喊了她来。 “娘娘,老奴忘记问姑娘那位的事了。” 萧皇后摇摇头,“无妨,杨宝与你分头出去打听的,且等他回来再探究竟。” 邱姑姑颔首。 等荣坤宫大太监转回,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你是说太医院的人全在玉清宫守着?这几日都没有出宫?”萧皇后脸色微凝。 杨宝点头,“我寻了咱们先前安插进去,如今跟在袁青义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是皇上中了毒,太医院的太医们解不了,就想到了长安县主……” 萧皇后与邱姑姑对视一眼。 萧皇后开口叫了停,挥手让他下去。 等人出去,邱姑姑福身,“老奴再走一趟。” 萧皇后摇头,“算了,如今咱们跟她不宜来往过密,免得给她招来无妄之灾。” 邱姑姑思忖片刻,无奈点头。 …… 苏木槿被拘在宫中数日,每日除去早中晚三次给盛文帝请平安脉,就是不停的在存庆宫翻看盛文帝的起居录,她还意外收获了另外一本盛文帝的日常小扎,写的是他对朝中大臣的分析,以及后宫嫔妃从官职高低对应家世门第高低,宠幸次数的安排,哪个嫔妃该有子嗣,那些子嗣能留哪些不能留…… 仿佛那些生出来的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苏木槿看的浑身发毛。 这一日,她一早请了盛文帝的平安脉后,盛文帝叫住她,“长安,你查看的如何?什么时候给朕解了这蛊毒?” 苏木槿垂首,“已经有些眉目,再有三五日,应该就能确定下来……” “应该?”闲王凉凉一笑,“长安县主,如今已经耽搁近十日,你是准备把父皇几十年的起居录都看一遍再决定吗?” 盛文的神色因闲王这一句话沉了下来。 苏木槿淡淡的扫了闲王一眼,笑道,“闲王殿下此言何意?长安好像一早就说过,皇上的蛊能解,但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若时机不对解蛊过程中皇上出现了闪失……请问闲王殿下,你来担这个责任吗?” “巧言令色……”闲王还想说什么,余光忽然扫见盛文帝双眸中的冷意,心口一缩,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货,这个时候跟她争执什么,不管她能不能解这个蛊,他都要她此来宫中,有来无回。 想到此,闲王面色立刻变得缓和不少,“长安县主想多了,本王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一直受蛊毒折磨……” “未来京都之前,就听闻闲王虽是闲云野鹤一样的人物,却格外关心皇上的身体健康,如今一见,果然传言不欺人,闲王果然纯孝……” 这话一出,闲王的脸瞬间就黑了。 盛文帝则若有所思的看了闲王一眼。 闲王又忙切换回亲和的面孔,只是脸皮因为这会儿的倒腾有些抽。 “长安县主过奖了,不过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 苏木槿睨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两声,闲王的脸又抽了,袖子里一双手攥的紧紧的,眸底寒光森森。 “行了,老四你回去歇着吧,别没事老往玉清宫跑,有孝心也去看看你母妃……”说罢,冷着脸扫了他一眼,“来朕这十趟也不见你去你母妃宫中一趟,你可真是孝顺!” 闲王的心一沉,忙跪下,可怜巴巴的陪着笑,“父皇,儿臣去母妃那,母妃也老撵儿臣,说你别没事老往我这跑,有孝心也去多看看你父皇……” 盛文帝笑笑,抬起手虚点着闲王的头,“你啊你……从小到大就是小滑头一个,行了,朕这儿不要你伺候,你去看你母妃去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闲王扬了个灿烂的笑容,告退出去。 盛文帝望着闲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帘子之后。才垂眸看向底下的苏木槿,“长安……” 苏木槿挺直腰背。 盛文帝顿了一下,“……你方才话中有话,可是外面有什么不利闲王的流言蜚语?” “……不敢欺瞒皇上,是。” “说来听听。” 苏木槿有些犹豫,身子微微抖了抖,似有些害怕不敢说,“这……妄议皇家事,长安……长安……” 盛文帝瞧着她一连串的反应,眸底掠过什么,摆了摆手,“说,不管是什么,朕都不追究你!” 苏木槿又犹豫片刻,似乎打定了主意,咬牙道,“有皇上这句话,长安就不怕了。” “回皇上,外面确实说了闲王殿下不少话,好的多,坏的少,但好的……长安没见过,坏的……稍微有脑子的人都分析的出来。” 盛文帝哦了一声,感兴趣的笑道,“什么话,说来听听。” “是。长安甫进京都的时候,曾与姐姐在街上闲逛,听茶楼酒楼的伙计、客人们中间流传的话是:闲王性情温和,待人热忱,出手阔绰,不拘小节,是个爽朗大气的铮铮好男儿……” “可换个地方,在街边摊、酒肆这里,客人们说的却是:铮铮好男儿形容打过仗流过血的将军士兵才更好吧?一个王爷一年俸禄能有多少啊怎么出手阔绰?性情温和,待人热忱倒是听闲王府那些来吃酒的下人们说了,闲王殿下见落魄的寒门子弟都会接济,还会充当介绍人,介绍文采学识非凡的寒门学子免费读周家的学院,这点很有当年周丞相之风……” “接济寒门子弟,介绍文采学识非凡的寒门学子免费入周家学院……”盛文帝眸底晦暗不明,“确实有周丞相之风……还有吗?” 苏木槿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头垂的低低的,“长安……不敢说。” 盛文帝眉头一挑,“说!” “皇上……这些话您派人出去找那些小巷子里的酒肆和路边摊,听上几日就能听出来……”苏木槿跪在地上,“请恕长安……不敢妄议夏启传承。” 传承二字一出,盛文帝的脸色腾的变了,一双眸子阴鸷的看着苏木槿,半响,才唤了苏木槿起身,“罢了,你且去忙,中午再来给朕请平安脉。” 苏木槿一脸如释重负、逃过一劫的模样磕头谢恩,脚步虚软的走了出去。 盛文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灼烧在她后背上,直到走出玉清宫,那股灼烧感才消失,她左右看看,想了想,还是保持着一副虚弱的模样回了自己的住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等袁太监跑来看,就见她一头脸的汗,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忙哎呦哎呦的叫着过去催她洗漱换洗衣物,苏木槿只道,“让我缓缓,适才吓狠了,这会儿身上没……没力气。” 袁太监,“……” 不管袁太监怎么安慰,苏木槿都脸色发白的在床上趟了一上午,中午饭都没吃,给盛文帝请平安脉时,走路一摇一晃的,还是袁太监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很夸张的反应,却让盛文帝很快打消了对她的猜忌。 指着她哈哈大笑,“朕说了不怪你,你怎么还吓成这样?长安啊,你这胆子太小了……” 苏木槿咧着嘴笑,一脸‘我还在惊吓中,皇上你别吓我’的模样,逗的盛文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见盛文帝打消了心思,苏木槿心下一松。 只要盛文帝去打听,听到的绝对不只她方才说的那些,听到的还会有:“闲王德才兼备,比当今皇上还要略胜一筹,若能为帝,咱们夏启国富民强可就指日可待了……” “闲王殿下的外祖父周老丞相为夏启培养了多少青年才俊,夏启朝堂估计三分之二的文官都出自周家,闲王殿下荣登大统是众望所归啊……” “祁王殿下的外祖手握夏启兵权,这十几年又提拔了不少武官,嘿嘿……这朝堂周、齐两家平分天下,大位是谁的,还不可知啊……” “嗨,两位殿下再会笼络人心,势力庞大,那还不是得听咱们皇上的,皇上让谁当下一任皇帝谁就是下一任皇帝……” “孤陋寡闻!皇上就一个人,周、齐两家在朝中可是有几十号人,皇上说立闲王,齐家能愿意?反过来说皇上立祁王,周家能愿意?还不得打个头破血流!皇上坐在上面能干啥?还能把几十上百号官员都砍了不成?说笑呢吧……” “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皇上还有一个儿子……” “就靖王那爹不疼没娘爱的苦哈哈?没外家势力,没朝臣相帮,娶个老婆还是个下五品官的继女,哎呦喂,我听说他们王府连个生意门路都没有,穷的都快没钱请下人了……” “哈哈,可不是,这王爷活的还不如咱们老百姓自在,跟祁王和闲王比,简直不像一个爹生的……” 正文 218 秋风打上门 顾砚山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苏木槿说的那些话和那些夸张表演,惊的出了几身汗。翌日,随便寻了个借口,在苏木槿从存庆宫出来吃午饭的时候见了她一面。 见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损伤,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将人拉到一处僻静的宫墙墙角,又是惊惧又是后怕的低吼,“苏三,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万一盛文帝发怒,你那些话足够你死上几百几千次!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苏木槿任他攥着自己的手,没有动,目光清冷如水,看着顾砚山好一会儿,才道,“萧家灭门有人在背后撺掇盛文帝,我从他的起居录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什么人?”顾砚山眉头一紧,心猛的往下沉。 苏木槿往回收自己的手,顾砚山适时松开,看着苏木槿转身背对着他,看向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周家和齐家。” 顾砚山微微一怔,有种意料之中、果然如此的感觉。 “所以,你昨日那些言语是为了加重盛文帝的疑心……”顾砚山略一思忖,道。 苏木槿回眸一笑,不过是唇角微微勾起,细眉微挑,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顾砚山看着她的笑容,直觉这丫头定还有后招。 果然。 苏木槿笑道,“我好不容易卖力演出一回,怎会只有这点成绩?” “那你想怎样?”顾砚山的话甫落,突然想起什么,“苏三,那些人……你该不会是……” 苏木槿挑眉。 顾砚山倒抽一口凉气,旋即,扬声大笑,“你、你可真敢!” “有何不敢?”苏木槿哼哼。 看她行事确有章程,顾砚山不再废话,“你万事小心,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就去寻玉清宫的守门侍卫,名唤薛子擎的,他会帮你的。” 苏木槿看他,“你的人?” “我表哥,嫡亲的。”顾砚山眉眼间掠过一抹笑意,“我父亲与我外祖家有过约束,在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前,不许我们接触。我如今才知道,我几个舅舅都在身边,甚至安排了两个表哥近身保护我……” 苏木槿扫见他的神情,笑着道恭喜。 顾砚山摆摆手,从怀中掏出几封信塞给苏木槿,“相比我这边的进展顺利,你……可就有不少人托后腿了。你那个前未婚夫还惦记着你呢。还有你那个名义上的妹妹……” 顾砚山摇摇头,想了想,一针见血道,“与纳兰书琪有的一比。” 苏木槿白了他一眼,将信全拢到怀里,“你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我……”顾砚山想提两人的订亲一事,但想到父亲的顽固,苏木槿如今的处境,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再让她为这事分心的好,当下便笑着摇头,“没有了,伴君如伴虎,你千万小心再小心。” 苏木槿嗯了一声,“我有分寸。” 两人分道扬镳,苏木槿回了住处,稍作歇息,听到袁太监来禀报说盛文帝午睡醒了,赶去给盛文帝请了平安脉,下午没去存庆宫,说是要静心汇总一下,将自己关在了房间。 顾砚山捎来的信一共四封,其中一封又厚又大,封皮上用秀气的楷书写着苏三二字,一看就是文殊兰的笔迹。 苏木槿笑笑,先将他的信放到一边,拆开了另外三封。 一封是姥姥姥爷写来的,一封是四叔写来,还有一封是苏玉盛写的。 苏玉盛不擅笔墨,封皮上的字迹有些杂乱,却看得出已经很努力的在写好了。 苏木槿抬手,白嫩的手指缓缓在封皮上落下的妹妹两个字摩挲了片刻,才掏出信来看。 信中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想传递给她一个消息:爹娘处事不公,说好的疼爱只浮于表面,上对不起对他们一片信任的主子,下对不住叫了他们十多年爹娘的苏木槿,让她日后行事不必顾忌苏家人! 苏木槿看着信中写的费力却努力表达出自己意思的字迹,闭上眼,捂着胸口,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得这样的痛苦只要想起就像剥开了自己身上的皮,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姥姥、姥爷在信中也没有说太多,只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站在她的身边。 苏木槿放下信,拿起四叔苏连贵的信,这封信里倒有不少内容,虽然大多是关于生意上的。苏连贵在信中说十文饭馆生意火爆,几乎每日都座无虚席,别看一人只收十文,一天人流量下来,进账足有几千两!他盘算账目的时候,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信中还说他已经与文殊兰商议,准备就近几个城镇都比照十文饭馆开几个,反正现在他们不缺钱,那就投资,把生意做大。 信的末尾提及四婶儿在她进京都的次月生下了孩子,是个儿子,六斤六两的胖小子,出生的时候嗓门特别响亮,因为那孩子是她救回去的,所以,他想让苏木槿帮着给取一个乳名儿…… 随信还附带了一张写的歪七扭八的信,是栀姐儿与桐姐儿一起写给她的信,说想她,她一个人在京里要小心,她在家等她回去。 桐姐儿还在信末抱怨,“苏海棠又欺负棉姐儿了,三姐,你快回来吧……” 苏木槿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眸底满是歉意。 打开文殊兰的信,苏木槿蹙着眉头,简直哭笑不得。 大信封里套着小信封,小信封里还有信封。 一封是姝表姐写的,一封是曹阿满写的,随着她的信还掉出一块儿玉佩,触手温凉,不似凡品。 苏木槿眉间闪过疑惑,先看了阿满的信,“苏姐姐,我想你了,听沈姐姐说你去京都了,我也想去,我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表哥表姐们都在京都呢,可是姑姑说我太小不让我去……苏姐姐,我让姑姑写了信给外祖父他们,你到时候拿着我的玉佩去找他们,不管什么事,外祖父他们都会帮姐姐的……” 这小姑娘…… 苏木槿轻轻叹了一声,心底一片熨烫。 说起来,她来京都这么久,去帝师府也只在二房,三房的人倒从未见过,别说三房就连大房的人也没见过一人。 不过,总有机会的。 她笑了笑,将阿满的信放到一边,打开沈婉姝的信,信中怒气极重,一开篇就将苏木槿骂了一通,“苏木槿,你这个臭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进京都有多危险?……你有事情记得去找顾世子,他这个人虽然看着不太正经,但总归是个世子爷,有什么事还能罩得住……你一个人在外,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打不过一定记得跑,有多远跑多远,有多快跑多块!……你这个臭丫头,去京都能带着安姑娘,为什么不带上我?最起码,遇到想杀你的人,我还能给你们争取点时间逃跑……” 写到这,她话锋一转,提起苏海棠与李成弼。 “我跟你说,那两个贱人可真是不是东西,先说苏海棠……” 原来,苏海棠料定苏连华与沈氏不会将苏木槿的身世说出去,就撺掇了苏老太太说苏木槿是苏家的孙女,那铺子就应该是苏家的,有了铺子,小姑想嫁什么人家都能嫁,巴拉巴拉…… 本来看在文殊兰的面上,苏老太太没敢打占铺子的主意,不知怎么的,就被苏海棠说动了,背着苏老爷子,带着老大一家浩浩荡荡的去了十文饭馆。 苏连贵一看到阵仗,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娘,大哥,大嫂,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苏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将儿子拉到外边儿,“我问你,这铺子是不是槿丫头的?别告诉我不是她的,我都打听过了,就是她的!” 苏连贵,“……” “娘,你从哪听人胡说的?这铺子是虽然有槿姐儿的份,但大头是人家文少爷出的,槿姐儿那点在人家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算不上啥?那正好,文家少爷既然看不上,你去跟他说一声,就说铺子归我们苏家了,我让大哥来当掌柜的,刚好你大哥在李家当了不少年的二掌柜,经手的都是大买卖,这会儿就委屈一下,在这小饭馆当掌柜的吧。”苏老太太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已经把苏连贵的掌柜都给撸下来安排给她大儿子了。 苏连贵一阵无语,斜了站在苏老太太身侧,一脸贪婪的看着十文饭馆的苏连荣,没来由的一阵厌恶,“娘,大哥在李家做的好好的,来这里当掌柜算怎么回事儿?再说,大哥舍得李家那么高的工钱?” “舍得,有什么舍不得的!”苏连荣挑眉一笑,“老四,你在这儿,三丫头没少给你工钱吧?我也不要多,就比你的工钱翻两倍就成了,怎么说我也是当过多少年二掌柜的人,比你……” 他上下扫了苏连贵几眼,呵呵中带着轻蔑,“……一个中人出身的可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苏连贵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转身看着苏老太太,声音也冷了下来,“娘,你这是带着大哥一家来砸我的场子!抢我的饭碗来了?!” 苏老太太一愣,左右看看,“这话咋说的?你干你的,你大哥干你大哥的?一个铺子不能只要一个掌柜的吧?你……不是没你大哥有经验吗?你大哥做大掌柜,你做二掌柜,不是挺好的吗?” “娘打的好算盘,可惜,娘说的这事我做不了主!”苏连贵脸色冷沉,“娘若没有其他的事,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没空招待你们。” 他说罢,转身要走,苏连荣阴阳怪气的笑着叫住他,“哟,老四,如今威风了,娘和大哥都不要了?你这儿跟谁耍威风呢?我当掌柜的时候你还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看人眼色呢!不是有我在上面撑着,你以为你能在金水镇站住脚?你那些客人哪个不是卖我的面子……” “大哥不用说这样的话,你有没有帮我撑腰你自己心里清楚,话说的太明白伤兄弟情分……”苏连贵蹲着脚步,微侧眸看着苏连荣,唇角满是嘲讽,“我劝大哥还是不要动这个铺子的主意!” “老四!我才是你大哥,一母同胞的大哥!你可想清楚了,老二一家可跟咱们不是一个娘生的……”苏连荣恼羞成怒,冷笑道。 苏连贵也冷笑两声,“大哥也知道我们一母同胞,你们一家几口差点害的我们四房家破人亡怎么不说我们是一母同胞?!” 苏连荣一滞,狠狠瞪了张氏一眼,皱着眉头道,“老四,都过去的事儿了,再说,弟妹和小侄子不是都没事……” “因为没事,所以他们犯的错就可以抹消?”苏连贵猛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连荣,“那栀姐儿呢?她被你女儿害的差点丢了性命,现在脸上还有一道疤,那疤一辈子都除不掉!你们毁了我女儿一辈子,这个要怎么算?” 闻言,张氏看了苏老太太一眼,嗤了一声,“他四叔,栀姐儿的事不能全怪到我们大房头上吧?冤有头债有主,栀姐儿的脸可不是我们大房划破的……” 苏连贵双眼微眯,看了眼张氏,又看了眼听到张氏的话眼神乱晃,左顾右盼的苏老太太,只觉满腔的恼怒和恨意无处发泄,憋的几乎要受不住,他无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脸的平静,淡淡的与几人道,“你们回去吧,我不会让你们动十文饭馆的,谁敢踏一步进来,我会让人报官,立刻!” 苏老太太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连贵,“老四,你疯了,我是你娘,你亲娘……” “你若不是我亲娘,就凭你差点让我媳妇一尸两命,差点让栀姐儿死于非命,我早已将你送官!”苏连贵静静的看着苏老太太,“娘,二哥不欠我们的,槿姐儿更不欠我们的!你有四个儿子,吃喝不愁,子孙无忧,你还闹什么……你以后,别闹了吧。” 苏老太太气的眼圈都红了,“我就闹我就闹!怎么了?我这拔天拔地的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兄弟?你大哥眼瞅着在李家待不下去了,你大嫂现在也没工钱拿了,你让你大哥他们一家喝西北风去啊?再说,昌哥儿要考科举,哪哪都要银子,你咋就不能替你大哥想想……” 正文 219 打出去 “娘要我怎么替他们一家想?”苏连贵反问,“别说这饭馆槿姐儿只占个小头,就是这饭馆是槿姐儿开的,又与我们苏家老宅有什么关系?与大哥有什么关系?娘别忘了,二哥他们一家早就分出去了!” 哪怕拼命告诉自己要压住心里的火气,跟这种不讲理的人根本讲不通道理,苏连贵还是气闷的胸口发疼。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你们走吧,今日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再有下次,作为饭馆的掌柜,我定是要如实向文少爷汇报的,到时候若真因为你们的贪婪惹的文少爷大怒,因此报了官下了大牢,你们也不要怪我今日没有提醒你们!” 话落,转身就往十文饭馆里走。 苏连荣忙给苏老太太使眼色,苏老太太一拍大腿,就要往地上坐。 “老四,你怎么跟娘说话呢?你瞧你把娘气的,还不赶紧给娘赔个不是……” 苏连贵脚步微微一顿。 张氏也在一旁帮腔,“他四叔,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咱们才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要是觉得你大哥当大掌柜不合适,那……我们就吃点亏,让你大哥做二掌柜的,你……” 狗改不了吃屎! 苏连贵刚升起的心软顷刻间烟消云散,脚下再不停顿,直入了十文饭馆,叫了两个伙计吩咐道,“看着他们!不许他们踏入十文饭馆,他们若要进,即刻去请文少爷……” 说到这,他看了眼外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大骂不孝子的苏老太太,面无表情道,“他们若是闹的太凶,直接去报官!” 听到报官二字,两个伙计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门外骂的正欢的苏老太太也是一愣,看着四儿子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怵的扭头看苏连荣,“老大,我瞧着老四是真的要报官,要不……要不咱们就算了……” “娘,他诓你呢!”苏连荣呵呵冷笑两声,“你是他亲娘,我是他亲哥哥,他若报官,自己得先被打上二十棍子,再说,他敢吗?不过是逞一逞口头之快的威风罢了!” 苏老太太有些犹豫,“这、这……还闹?” 在自己家门口她是不怕,在外面……她总觉得发虚。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李家不是还没把你给撵回来吗?等他们真的把你撵回家……再说吧……”苏老太太说完,掂着小脚转身想走。 张氏诶了一声,伸出双手架住了苏老太太,“娘,你干啥去?咱们不是说好今儿个在饭馆用饭吗?走,赶紧进去,让老四请您一顿……” 苏老太太被她架着往饭馆走,两个伙计见状,互相看了一眼,忙出去拦着,“老太太还是请回吧,掌柜的发了话,你们要是进去,我们就得去请文少爷来了,到时候报不报官,咱们这脸上都不好看不是?” “是啊,是啊,都不好看,老大,老大媳妇儿,我看这事就算了……啊!”苏老太太的话没有说完,腰上被张氏顶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她转身一巴掌拍到了张氏架着自己的胳膊上,“张三月,你想撞死我是不是!松手!” “娘,我是一时情急,不小心,您别生气,等我们大房接手了饭馆,以后天天往家给您带好吃的,街面上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穿的绫罗绸缎的衣裳布料,您什么时候要,我们什么时候给您买,您可一定要帮我们这一把……”张氏软硬兼施,说的苏老太太心底一阵心猿意马。 “可老四说了这饭馆是文家少爷的,咱们……” “咱们不要多,就要三丫头那部分,既然是跟文少爷合伙开的,那三丫头那部分咱们换上自己人文大少爷总不会也干涉吧?”苏连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流,看着柜台前不停报出的,“三位……” “五位……” “两位……” 就这么一会儿,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人进去,这么大的两层楼饭馆,少说也能容得下八百一千来号人,每日这么多人,虽然一人只需要十文铜钱,但一天下来这个数目还是很可观的! 他一定得把这个肥差拿下! 拿下就是他们大房的了! 却忘记了,这会儿代替苏木槿的是他的亲弟弟苏连贵,他要拿下这个差事,他弟弟就没活干了。 苏老太太听大儿子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拽开张氏的胳膊,就准备往里进。 正排队的食客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搞不明白这几个神经病是哪里来的?上门就要抢人家的饭碗,也是够毛病的。 两个伙计叫苦不迭,这真是送上门的瘟神啊,简直猪一样的脑回路,不但清奇还格外奇葩。 见门外一家几口达成了共识,一个对另外一个道,“赶紧去告诉苏掌柜的,我在这拦着,苏掌柜要是让你去请文少爷或者报官,你就直接去,千万不要耍迷瞪耽误时间。” 另外一个嘶了一声,只觉牙齿有些凉,“你一个人能拦得住吗?” “那么多废话!我拦不住不是还有其他伙计吗?咱们十文饭馆要真落到这群人手里,你我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不但每天管吃家里人生了病还给出一半看病买药的钱!怕是这些都没有还得降我们工钱……” “得得得,别说了!给你说的我浑身发毛,我这就去,你悠着点,不行就赶紧喊人,可不能让他们砸了咱们场子!今儿个可才开张没多久呢!” 两人低声嘀咕一会儿,一个人转身飞快的穿着人来人往的人流,一溜烟跑去了苏连贵那,“掌柜的,不行了,你刚说的打退堂鼓的那老太太这会儿又被她身边的一男一女给说服了,眼看着就要闯进来了,掌柜的,咱们怎么办?是去请文少爷还是报官?” 苏连贵顿了一顿,眸底是深深的无力,他摩挲着手下的算珠子,好一会儿才对抹着额头汗的伙计道,“去报官,顺路再告诉文少爷一声。” 伙计一愣,刚不是隐约听到那几人是掌柜的亲戚吗?这样报官……真的好吗? “真、真报官啊?” 苏连贵嗯了一声,“去吧。” 伙计忙诶了一声,转头从后门出了十文饭馆,刚转到大路上,迎面就看到文殊兰骑着马过来,惊喜的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文殊兰的马蹄子下。 文殊兰被唬的一跳,忙拉住缰绳,马蹄子险险的落在伙计腋窝下。 伙计吓的起身时,腿肚子都在抽筋儿。 不只他们吓到了,路边摆摊的街坊邻居都吓的惊呼。 文殊兰没好气的从马上跳下来,拿着马鞭点着伙计的脑门儿,“慌什么呢路都不看?是不是嫌命长,要拿命来玩儿!” 伙计脸色刷白,嘴角抽动了几下,愣是说不出话。 文殊兰皱眉撇嘴,很是嫌弃的看着他摇头。 “爷,是、是出事儿了……”伙计吭哧了半天,终于缓过劲儿说了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文殊兰的马鞭又捅到伙计脑门上,“爷出什么事了?爷好好的!会不会说话啊……等等,你说出事了?谁出事了?” 伙计跺跺脚,“十文饭馆出事了!一大早,一个老太太带着一对儿气势汹汹的夫妻来找苏掌柜,小的离的远没听多真切,好像是让咱们苏掌柜的交出十文饭馆啥的,苏掌柜的让我跟丁二看着他们,说他们要是硬闯就去报官,刚巧碰到爷了……” 文殊兰眉头一蹙,“一个老太太和一对夫妻?马拉个拔子的,该不会是苏三那脑壳有病的后奶吧?走,赶紧去看看……”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将那小伙计拉到一边儿,看着文殊兰飞身上马,得得儿的朝不远处的十文饭馆跑去。 浮云与浮霜架着小伙计跟在后面,一路也走的极快到了十文饭馆跟前。 果然被文殊兰猜着了,来闹事儿的就是苏老太太跟苏家老大两口子,文殊兰嘿嘿乐了两声,翻身下马将马丢给迎上来的伙计,随手将马鞭别在腰上,大跨步的走了过去。 “苏老太太,苏大掌柜的,张奶娘,哟,今儿个集合的倒挺齐的,怎么?来给我的十文饭馆捧场来了?苏掌柜呢?客人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彼时,苏老太太正挺着胸脯耍流氓,嚷嚷着几个伙计要是敢碰她,她就喊非礼,几个伙计脸黑的如锅底儿,支棱手愣是没法拦。 苏连贵得了消息,气的浑身发抖,脸都青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娘竟然想出这么个损招硬闯! 可偏他是儿子,放话可以,却不能真的把老太太怎么样。 文殊兰来的实在是太是时候了。 苏连贵深吸一口气,只觉文殊兰的声音犹如天籁,将他从水深火热中一下子拉拔了出来。 “文少爷。” 文殊兰这会儿招了个小伙计,刚知道了苏老太太的壮举,简直叹为观止。 围着苏老太太几人转了几圈,也没弄明白,苏老太太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苏连贵这样精明能干为人处事却豁达明朗的儿子? 估计是苏家老祖宗坟头冒青烟儿了。 文殊兰颇为同情的看了苏连贵一眼,“苏四叔,这……” 苏连贵一揖到底,没有丝毫犹豫就开了口,“饭馆是文少爷的,苏某只是拿工钱干活的帮工,自然是东家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文殊兰颔首,转头看向苏老太太与苏连荣和张氏。 “几位想要我的饭馆?怎么?我们文家看起来是这么好欺负的?说吧,你们想怎么出去?我让人丢你们出去?还是让人拿棍子将你们打出去?亦或者……我让人去请了县衙的人来带你们去县衙走一趟?” 苏老太太立刻扭头去看苏连荣。 苏连荣脸色难看,却不得不认怂,忙陪着笑道,“瞧问少爷说的,我们这不是……听信了苏海棠那个小贱人的话,以为这饭馆是苏木槿的,想着槿丫头年纪还小,我这个大伯怎么说也是当过掌柜的,过来帮她掌个眼……谁知道,这饭馆是文少爷的……” “大哥这话不对吧,我一早就告诉你们,这饭馆槿姐儿只占一小部分,真正当家做主的是文少爷……” “我们就要那小贱人的那一小部分,文少爷也不能拦着我们吧!”苏老太太突然出声道。 苏连贵满脸怒容,“娘!” 文殊兰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老太太,“老太太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苏木槿那死丫头了。” “老太太既然知道是我跟苏木槿合伙开的,即使有关系也是跟苏家二房有关系,与你们苏家老宅有什么关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老太太你是后娘吧?按照律法来说,你要抢苏木槿的钱,是犯法的!”文殊兰煞有介事的严肃着一张脸。 苏老太太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扭头去看苏连荣。 苏连荣也有些心虚,二房已经分了出去,按理说,他们挣多少银子都跟老宅没有关系了,他们这样公然找上门来抢夺产业,真到了公堂上,说不好真的…… 想到这,苏连荣吞了吞口水。 可让他放弃这么一大口眼看要到嘴的肉,他怎么都有些不甘心啊,苏连荣眸子转了转,朝张氏使了个眼色。 张氏会意,立刻跳出来,“问少爷说的这些我们粗鄙不懂,就知道三丫头还是个孩子,她爹娘又是不懂经商做生意的,我们当大伯大伯娘的帮衬一下自己的侄女有什么犯法不犯法的?律法还能管着我们帮衬侄女不成?再说了,您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抢三丫头的钱了?” 张氏这一番话一出,苏连荣与苏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对啊,他们是来帮衬侄女的,可不是来抢钱的。 苏连贵气的手指头都在发抖,险些控制不住指着苏连荣与张氏破口大骂。 文殊兰见说不通,耸了耸肩,朝浮云与浮霜摆了摆手,“人跟狗果然讲不通道理,要不是看在你们是苏三挂名的亲戚份上,爷才懒得跟你们废话!敢觊觎爷的铺子,给爷打出去,打残了爷给出药钱,打死了爷包棺材!” 此话一出,正排队的食客们都瞪大了眼睛,想看这一家三口有什么悲惨的下场。 正文 220 漩涡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给对方挑了挑眉,开始左右打量找趁手的东西,冷不防瞧见门后放着的扫帚,抓了拎在手中,凑到文殊兰耳边低语,“爷,真要打出去?苏三姑娘回来了会不会不好交代?” 文殊兰嗤笑一声,“就这种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我替她打回去还省了她不好跟她爹娘交代!” 浮云与浮霜面面相觑,余光看向苏连贵。 希望自家爷能瞧见眼前的苏掌柜,多少给苏掌柜留点发挥的余地,谁知,苏连贵竟别开了头。 文殊兰皱眉回头,瞪二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两人无奈,应了一声,挥舞着扫帚冲了过去,一扫帚砸到了三人脚下,苏老太太一见,哎呦一声,一把甩开张氏,小脚倒腾的飞快一溜烟跑到了十文饭馆外面。 苏连荣与张氏见势头不对,也忙撤了出去。 “老四!你可真行,眼睁睁看着人对自己的亲娘和大哥动手,你真有种!娘,你瞧见了吧,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苏连荣指着苏连贵破口大骂。 苏老太太亦是满脸怒容,“老四,你眼睛瞎了!没看到人都打到你娘我身上了也不知道拦一拦,你这个不孝不悌的白眼狼……” 苏连贵深吸了一口气,只当没听见,朝文殊兰拱了拱手,“文少爷,让你看笑话了。” 文殊兰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安慰他的词儿,“四叔别放心上,谁家还没有几个糟心的亲戚。” 苏连贵苦笑,送文殊兰进了内院,才出门与三人道,“你们回去吧,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可就真报官了,文少爷的面子在县太爷那还是能说的上话的,你们若是不想去吃牢饭,就不要再来闹事了!” 话落,也不管几人难看的脸色和难以入耳的话,转身也回了饭馆。 浮云与浮霜走出门,拎着扫帚指着几个人,“骂人回你们自己个家骂去,再在我们十文饭馆前撒野,信不信爷几个立刻把你们送去大牢!” 苏老太太立时止住了骂,不安的看看苏连荣,“老大……” 苏连荣气的脸色狰狞,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好几个苏连贵,早些年巴结我的时候求着我给你介绍客人,这会儿掉了个个,你倒装起大爷来了,呸!” 浮云沉着脸嗯了一声,苏连荣袖子一甩,转身就走,“我们走!” 苏连贵在饭馆给了几人脸色看,等回到家,苏老太太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裴氏和四房的几个孩子身上,四房新出生的孩子每日一个的鸡蛋,被苏老太太以她被老四气狠了要吃鸡蛋压压惊为由取消了。 裴氏气的冷笑两声,晚上等苏连贵回来就说了分家另过的话。 苏连贵沉默着没有出声,接连小半月苏老太太果真一个鸡蛋都不给小十吃,裴氏忍不住了,与苏连贵去找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讨说法,苏老爷子不管,苏老太太直接破口大骂。 苏连贵一阵无力,当即提出分家。 遭到老两口子和大房夫妻俩的强烈反对。 …… 苏木槿看到这,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信先放到一边,又拿起了文殊兰写的信。 文殊兰的信里写的多是生意上的事,什么芳华园赚钱了,分红很多,他已经预估过了,她能分很多很多银子,说十文饭馆与雅客来的生意也极好,虽然不如芳华园赚的大,但比起开了十多年的文家老店不遑多让…… “……这边的生意你不用操心,专心应对好京里出现的状况,我们文家虽然在金水镇算个人物,去到京都怕是连顺天府里的一个衙役都不如!你凡事多跟顾砚山商量,有靠山千万不要孤勇奋战……假名假身份的事你自己多小心,盛文帝为人疑心重,怕是会着人调查你,你现在这个身份怕是瞒不住多久,你与顾砚山要早些想对策。这点是我的失误,不应该给你报假名的……还有件事,你那个挂名儿妹妹,叫什么海棠花的,行事有些诡异,让人觉得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倒像是行事缜密的后宅妇人……你弟弟进步很快,崔老先生很是夸赞,你大哥习武也很努力,你外祖家自你去京都后就很安静,行事也很低调……” 苏木槿放下信,目光落在文殊兰提到苏海棠那一行上,半天没有回神。 “……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倒像是行事缜密的后宅妇人……” 房间外,袁太监焦灼的叩门,“县主,长安县主,您休息了吗?奴才有要紧的事儿,能进来吗?” 苏木槿收起信,放到枕头下,想了想,又将信拿起来,燃了火折子,将看过的信全烧毁了,才扬声道,“没有休息,进来吧。” 袁太监推门而入,被一阵烟灰呛的直往后退,“哎呦县主,您这是烧什么呢?宫里可不许……” “我研究过起居录结合皇上的脉象,写的处理方子,写好仔细想想不可行,所有烧了。”苏木槿笑笑,转开话题,“你匆匆忙忙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袁太监点头,“圣上批奏折的时候突然觉得心口发闷,义父让我来请县主过去一趟。” 苏木槿眉头一蹙,“方才请平安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这奴才哪知道啊,县主,咱快去吧,可不敢耽搁了。”袁太监抹着额头的汗,催促道。 苏木槿肃然点头,“走。”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飞快,不多时已进了玉清宫内的书房。 盛文帝一脸苍白的躺在美人榻上,闭着双眼,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好像半点缓解都没有,还是难受的紧。 袁青见到苏木槿进来,忙拦住她的行礼,“长安县主,圣上一直在等您,说免了您的礼,您赶紧给圣上瞧一瞧,圣上这是怎么了?” 苏木槿停下行礼的动作,嗯了一声,快步走到美人榻旁边,坐在袁青一早准备好的圆杌上,捏住了盛文帝的手腕,片刻后,她眸色微惊,立刻换了另一只手,神色越发的凝重。 收回手,她站起身。 盛文帝睁开眼看着她,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气,“朕、朕……怎么了?” 苏木槿扫了眼盛文帝,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垂下眸子,略清澈的眸底酝起一层嘲讽,声音却恭敬有礼,“回皇上,您这是……蛊毒发作了。” “果然……”盛文帝长出一口气,“朕去年、去年也是这样……朕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你……你即刻……” “皇上,蛊毒发作期间更不宜动手。”苏木槿低着头,不去看盛文帝想吃人的目光,声音和缓继续道,“牵丝蛊的蛊毒与别的蛊毒不同……” “有什么不同!”盛文帝突然大怒,“你是不是解不了这蛊毒,故意拖延时间……说!” 苏木槿心底一沉,她确实解不了牵丝蛊,也确实在拖延时间,因为她在等一个人。 “皇上息怒,请先听长安把话说完。” 盛文帝大口大口的喘气,安静的御书房一时间只剩下他破风响一样的呼吸喘气声,“你最好把话给朕说清楚!” “长安先前说过,牵丝蛊是有子蛊与母蛊两个,子蛊在皇上身上,母蛊在下蛊人身上,母蛊不动子蛊不动,如今子蛊动了说明母蛊在动,只是,怎么会这么巧?去年这牵丝蛊只动过一次,今年却连着两次……敢问皇上,皇宫大内乃至整个京都是什么人知道皇上中了蛊毒?” 此话一出,盛文帝一愣。 “请皇上仔细想清楚,这很重要,给皇上下蛊的人很可能就在这些人之中……”苏木槿继续引诱道。 盛文帝揉着胸口,摇头,“朕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都知道,老四知道,老二肯定也知道,老大……肯定不知道,那些大臣……周、齐两家定是知道的,下面的人……朕想不起来了……” 苏木槿抬头去看袁青,袁青也摇头,“圣上先前蛊毒发作,太医院的人是按照中毒治的,那会儿知道的也就圣上说的这些,大臣们……应该是不知情的。” 苏木槿颔首,“我明白了。袁公公,把我先前写的药方熬了药给皇上喝,两包药八碗水煎成一碗。” 袁青去看盛文帝,盛文帝额头冒汗,有气无力道,“还不快去!” 袁青忙应了,叫了袁太监进屋伺候,自己亲自去给盛文帝熬药去了。 等盛文帝喝下药,精神稍缓和一些的时候,苏木槿又请了脉,脉象虽还有些紊乱,但比先前那股横冲直撞却好了很多。 “长安,你方才说,给朕下蛊的人很可能就在这些知道朕中了蛊毒的人中间?”盛文帝靠在美人榻上,目光凌厉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长安也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想来皇上已经派人查了此事,早晚都会有结果的。” 盛文帝冷哼一声,“结果?我倒想现在就有结果,可这些吃干饭的,都查了多久了一点眉目都没有!一群废物!” 苏木槿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袁太监缩了缩脖子,袁青皱着眉余光严厉的扫了袁太监一眼,袁太监忙伸出脖子,又被袁青瞪了一眼,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正文 221 解蛊 “袁青,去把人给朕叫来,朕要再问问这些废物,这么久了到底都查到了什么!”盛文帝冷着脸,扫了眼袁青。 袁青忙应声,飞快走了出去。 盛文帝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养神。 袁太监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苏木槿垂首立在一边。 半响,盛文帝突然出声道,“长安,你看了这么久的起居录,可有什么异样?” “是。”苏木槿应道,“长安若没有推算错的话,皇上应该是去年中秋前后中的蛊毒,这下蛊的人那段日子定与皇上有过近距离接触,有可能是因为皇上的言论让此人惦记在心,也有可能此人原本就心术不正……” “你是说下蛊的是朕的身边人?”盛文帝眉头紧蹙,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颔首,“长安不清楚去年中秋前后皇上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不敢确定……” 盛文帝摸着脑门,“你方才说下蛊的人在知道朕中了蛊的人之中,这会儿又说下蛊的人可能是朕身边的人……是不是你知道朕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就能确定是谁下的蛊?” “这……”苏木槿犹豫的摇了摇头,“即使知道这些,长安也只能推测缩小范围,并不能确定。” 盛文帝眉眼一冷,紧蹙的眉头掠过不耐,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苏木槿行礼退下。 袁太监僵站在原地,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透了,才等到袁青回来。 袁太监忙不跌的退出书房,抹了把额头的汗,难怪义父说他不能经大事,一点儿小事就能把他的胆吓破! 袁太监欲哭无泪,那可是皇上啊,让你立刻死不会让你多活一刻钟的皇上啊…… 他前脚回了苏木槿的住处,袁青后脚就过来传盛文帝的口谕,“圣上的意思,给县主随意查阅近两年接见大臣的记录,请县主务必尽快缩小下蛊人范围,找出下蛊之人,解了圣上之苦。” 苏木槿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分毫,行礼谢恩。 “袁公公,是不是那边依然没有进展?” 袁青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圣上震怒,勒令他们半个月内找出下蛊之人,否则就提头来见!” 半个月吗?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只希望宫外某人的速度也快有些。 起居录记录的是皇帝日常起居生活,都是简略记载的,真正有内容的东西都被锁在更深的宫殿中,比如,去年中秋,盛文帝大宴群臣,与文武百官共贺中秋佳节。 其中,有四十三人单独走到盛文帝跟前敬酒,说了吉祥话,吉祥话的原话内容是什么;有三十一人是三三两两凑做堆一起敬酒的,说了什么话…… 各位大臣穿了什么衣裳,各大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什么菜,什么人在什么位置,只要跟盛文帝说过话,都有记录在案…… 只是这一次,她能查阅的只有去年和今年的记录,再往前的……不给看。 苏木槿盯着放在书案上的几本记录,寻思片刻,做了两天样子,趁着看守太监放松警惕打盹的空档找了盛文十年末与盛文十一年年初的记录,在她怀疑的地方,果然看到了盛文帝与周、齐两家掌舵人的谈话,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写着这些人是怎么算计他们萧家的! “皇上,萧家一老一少在军中军威甚重,几乎一呼百应,如今萧皇后又有孕在身,若萧家动了心思,那夏启将面临一场浩劫啊皇上……”定国侯道。 “皇上,若留着萧家,萧皇后的嫡子一旦出生,皇上将腹背受敌,不可不防啊皇上……”周丞相道。 “清萧家收兵权,留嫡子才可放心传皇位。”定国侯与周丞相达成的一致意见。 苏木槿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清萧家收兵权”六个字上,就是这六个字,让征战沙场一身荣耀的祖父不得不自残身体示弱,却丢了性命也没让盛文帝松口;让屡战屡胜的战神王父亲险些留下淫乱后宫的千世骂名,最后连心爱的女子和孩子都救不了,还死在了一杯毒酒之下! 她闭上眼,靠在背后的椅背上,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纳兰明月那张枯瘦的几乎看不出她年轻时才貌双绝的容颜,不断的浮现出苗家寨沈家地下室挂着的那副英姿飒爽的萧长恭的画像,不断的浮现出前世悲惨死去的家人和命运多舛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猛的睁开眼睛,将记录本迅速归位,刚闪身回来坐到椅子上,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苏木槿抬头,面带不悦,“什么事?” 开门的太监陪着笑,“长安县主,袁公公有请。” 苏木槿看了那太监一眼,站起身,走出去。 袁太监提着一个食盒正等在外面,看见她,笑呵呵的走上前,“县主,您在这一整天了,除了去玉清宫给皇上请平安脉,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奴才去御膳房帮您要了几碟点心,您多少吃点垫垫肚子。” 苏木槿皱了皱眉,开口想拒绝,话还没说出口,袁太监已经一把将食盒塞到了她手里,“奴才进不得大殿,就在外面候着县主,食盒二层还有一碗冰粥和一杯酸梅汤。” 说罢,行了礼,退出廊下。 苏木槿只觉今日的袁太监有些奇怪,仔细想了想,将食盒拎进了房间,放在外间的桌案上。 食盒不大,一共两层,上层放着两盘巴掌大的碟子,碟子里是几块做工精致的点心,这个精致的意思是小而精巧,每块点心也不过两三个指甲盖大小,且入口即化。 苏木槿摇摇头,将点心端出来放在一旁,打开第二层,吃了冰粥喝了碗酸梅汤,酸梅汤有些开胃,她喝完只觉腹中空空,没忍住就捏了两块点心,一块入口即化,一块儿…… 却吃出了东西。 一张纸条,用蝇头小楷写了一行字,“人已找到,万事俱备。” 看到纸条时苏木槿还愣了愣,待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再找不到,她的谎眼看就要圆不下去了。 那么,她的下一步也可以开始进行了。 …… 两日后,盛文帝的蛊毒发作被压制下去,苏木槿告诉盛文帝蛊毒刚发作过,短阶段应该不会再频繁发作,他们的解蛊可以进行了。 此事只有她、盛文帝和近身伺候盛文帝的袁青知道,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当然,盛文帝为怕万一,特意将太医院曾帮他压制蛊毒的太医全部留在了宫中,并吩咐太监提前熬好苏木槿开的药,解蛊一旦失败,立刻喝药压制。 “长安,你有几成把握?”临到头上,盛文帝紧张的脸皮都紧绷着,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瞪着苏木槿,仿若苏木槿说个九成出来,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苏木槿笑着行礼,“回皇上,十成。” “真的?”盛文帝眼睛一亮。 苏木槿点头。 盛文帝哈哈大笑,“好!若能成功解了蛊毒,长安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苏木槿心思一动,突然想到文殊兰信中提到的假身份一事,垂首谢恩,“若长安解了这蛊毒,就厚颜求皇上一句话。” 盛文帝的笑声一顿,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审视。 苏木槿起身,神态恬然的视线下垂,似乎没察觉到盛文帝的目光一般。 找到了下蛊的人,想解蛊,只需让下蛊人催动母蛊,将子蛊召唤出被下蛊之人的身体即可,这个简单容易到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为了营造出解蛊很难很难非常难的假象,苏木槿很是折腾了一番袁青,准备了各种珍贵的药材,加了天山雪莲,以冬日的雪水,夏日的露珠为水,熬出小半碗的量,算准时间让盛文帝喝了,再行了一遍针,割开盛文帝手腕处,让子虫从割开的伤口处出去。 当一个拇指粗细的虫子扭着身子从伤口处爬出来时,盛文帝的脸都青了,袁青更是吞了吞口水,看着那虫子掉进苏木槿早准备好的碗里,然后倒了一些液体到碗里,不多一会儿,那虫在液体里扭啊扭的,与液体一起化成了果冻状的透明物,苏木槿将碗端到盛文帝跟前。 盛文帝瞪着那碗,“端走,端走!还不赶紧端走!这么恶心的东西……” 苏木槿跪下,扬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蛊毒已解。” 盛文帝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长安啊,快起来,快起来……” “皇上,这个东西非喝不可。”苏木槿抬头,神色严肃的看着盛文帝,“皇上可知长安当初帮纳兰二小姐解蛊毒时也曾让她喝过一物……这个东西就是蛊虫的尸体炼化而成,吃了它后,所有的蛊虫都再也进不到皇上的体内,也就是说……”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盛文帝,“以后,谁也不能再妄想拿蛊虫控制皇上了!” 盛文帝的目光瞬间大亮,“此话当真?” 苏木槿点头,“长安不敢撒谎!” “好!既如此,那朕就……”盛文帝的视线触及那透明晶亮的犹如果冻一般的东西时,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喝!朕先喝了这东西,再慢慢跟下蛊的人算账!袁青……” 袁青忙上前,“皇上。” “朕的手没力气,你来喂朕!” 袁青诶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接过苏木槿手中的碗,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喂给盛文帝吃,盛文帝忍着恶心将一碗蛊虫的尸体全吃完了。 苏木槿垂着头,余光扫着盛文帝恶心到想吐的模样,眸光闪了闪。 其实这东西,吃个一口两口就行了,身体有了蛊虫的气息,其他的蛊虫自然不会再进入。但谁让她跟盛文帝有仇呢,这会儿救他是迫不得已,还不能让她恶心恶心这脑袋有坑的皇帝了?! “长安,如今是不是无事了?”盛文帝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水,一开口就想吐的模样取悦了苏木槿。 她屈膝摇头,“蛊虫在皇上的身体内呆的时间过长,皇上还需要清理一下身体……长安开一个药方,皇上先照着药方调养半个月,半个月后,长安来请平安脉,到时候根据皇上的身体恢复状况再换药方。” 盛文帝摆摆手,“开吧开吧,开好让袁青去看着熬……” “皇上……”苏木槿跪倒在地,“长安有话说。” 盛文帝抬头看她,眉头微微蹙起,面色不悦,显然是想起先前说过的话了,“长安,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吧。” “长安有罪,请皇上恕罪。”苏木槿磕头。 盛文帝微愣,“何罪之有?你起来说。” “民女无心之失却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恕罪……” 盛文帝闻言,神情陡然凌厉,“什么欺君之罪,说!” “民女原名苏木槿,因借着文家的名号入的京都,所以化名文锦,隐瞒真实姓名却没有及时向皇上澄清,犯了欺君之罪,求皇上开恩!”苏木槿垂头。 盛文帝神色一松,“就是这件事?” “回皇上,就是这件事。” 盛文帝哈哈大笑,“无妨,你姓什么名什么都不重要,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朕的长安县主,长安,你不但治好了皇后,还救了朕一命,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放心大胆的说!” 苏木槿闻言,满脸惊喜的抬起头,“皇上不追究民女的欺君之罪,已经是给民女天大的恩赐!民女谢皇上隆恩!皇上果然如民间传闻,是个有仁心仁德的好皇帝!” 盛文帝一怔,“民间这么说朕的?” “千真万确。”苏木槿点头。 盛文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眉眼都是笑意,看得出很是高兴,“来人啊,民女苏木槿医术精湛可比神医,治愈皇后有功,治愈朕有功,撤去先前化名文锦之县主位,改封苏木槿为长安县主。” 袁青忙跪地恭喜苏木槿。 苏木槿一脸笑意,朝盛文帝磕头,“长安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玉清宫出来,袁青一路追出来,笑着恭喜苏木槿,“恭喜长安县主,贺喜长安县主,老奴伺候圣上这么些年,您可是第一个犯了欺君之罪不但完好无事还将赏赐带过来的……” 苏木槿笑而不语。 正文 222 走啊走啊走 闲王一脚踹翻面前的八幅百花屏风,屏风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蠢货!一群废物!连个人都能看丢!你们怎么不丢了……” 几个侍卫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抬都不敢抬。 闲王的一个谋士看着那几个侍卫,沉吟半响,开口道,“殿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现在应该关注的是……” 谋士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闲王深吸几口气,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杀人的心都有,但想到自己在外的名声,终是双眸冷冷眯起,甩袖背身,冷声吩咐道,“拖下去,每人杖责五十,撤去内院侍卫之职,发配到别院去。” 几个侍卫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闲王摆摆手,几人退下。 下人进屋收拾了屋内的杂乱,闲王坐在主位上,看着开口的谋士,“先生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殿下,不管是谁带走了人,咱们这会儿都要做两手准备。” 闲王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态度可亲,“先生请说。” “第一,私下找到人,灭口。”谋士在脖颈处做了个杀的动作,闲王脸色慎重的点头,示意谋士继续,谋士颔首,继续道,“第二,假设此人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咱们不妨来个祸水东引。” 闲王眉头深锁,“先生的意思是……” 闲王伸手比了个二的手势,看谋士。 谋士点头。 闲王若有所思。 另外两个谋士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殿下,周先生分析的很透彻,此事需快,犹豫不得!” 周谋士也跟着起身,“殿下,祁王与齐家处处想拿捏殿下,殿下若再犹豫被祁王抢了先,咱们就会处于被动受制,百害无利啊!” 闲王闭上眼,朝几人挥了挥手,“容本王想一想……你们说的本王都明白,但父皇的性子你们也都清楚,这件事我是一点荤腥都不能沾,只要沾上必定会在他心中种上一颗怀疑的种子,种子落地发芽……” 他顿住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眸底满是厌烦,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可恶,到底是谁把人悄无声息的带走的!居然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周谋士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蹙起眉头。 “你们……去吧,让本王好好想想,你们回去也再想想,想个万全之策,能让闲王府置身事外的法子……”闲王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些烦躁的拧着眉。 周谋士与另外两人应了声是,结伴出了书房。 闲王叫了暗卫进来,吩咐人,“去别院,给我把别院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人的下落!找到人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是,主子。” …… 困在宫中近一月,盛文帝体内的蛊毒解除,下了明旨,苏木槿每隔三日到宫中请一次平安脉,赏赐了她大批金银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苏木槿可谓风光回了县主府。 安泠月与流云早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等在了府门外,一遍一遍的往皇宫的方向张望,待看到拐弯处的马车时,两人都激动的扑了过去。 “姑娘……” “小姐……” 苏木槿笑着让两人上马车,马车一路进了县主府,停在二门。 安泠月与流云跳下马车,一个掀开车帘,一个伸手去扶苏木槿,苏木槿无奈的看着两人,虽然知道两人是担心她所致,可这样…… 她总觉得心中有愧。 “姑娘?”安泠月伸着手要扶她,却看见苏木槿避开她的手从一旁跳下马车,不由出声叫道。 流云也目露疑惑的看过来。 苏木槿朝两人笑了笑,一手挽住一个人的胳膊,带着两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姐姐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下个马车还要人搀扶?” 安泠月与流云面面相觑。 “姑娘,你现在的身份是县主,总要符合规矩……”安泠月劝道。 流云在一旁点头,“小姐,你治好了皇后娘娘,又治好了皇上,这京都怕是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在关注你,你若表现的太随意,岂不是让那些人笑话……” “笑话什么?”苏木槿摇头失笑,“笑话我乡野村姑?” 安泠月皱眉,跺了跺脚,“姑娘!” 苏木槿耸肩,“我本来就是乡野村姑呀……好了,不说这个,府里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宫里的东西虽然精致,但从御膳房端到住处,早凉透了,虽然天还不冷,但总吃凉的,我这肚子最近老不舒服了。” 见苏木槿转移了话题,安泠月有些无奈,听到她说因为吃凉的饭菜导致肚子不舒服,忙应道,“有有有,一早得了消息,我跟流云姐姐就让厨房准备了姑娘爱吃的,等姑娘回屋洗漱换身家常衣裳出来,保准就能吃了。” 流云在一旁点头。 苏木槿笑着跟安泠月道谢,三人一道回了屋。 屋内早准备了浴桶热水,苏木槿泡了一会儿澡,又细细洗了头发,才起身。 果真如安泠月所说,她从里间出来,外面饭桌上已经摆满了她爱吃的菜色。 她深吸一口气,披着还滴水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圆杌上,先一口气喝去半碗汤,再狼吞虎咽的吃了好一会儿的饭菜,才长松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安泠月吃笑,从内室取了干帕子出来帮她绞头发,“幸好没有把那些辛辣的菜色端上来,不然姑娘还不得端着盘子吃……” 流云眸底也掠过笑意,帮她盛了一碗粥,“小姐,喝碗粥,特意嘱咐厨房做的好消化对肠胃好的白米粥,小姐怕是在宫里伤了脾胃,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吧。” 苏木槿喝了粥,又吃了一些,只觉吃不下了才放下碗筷,安泠月叫了人进来收拾,苏木槿接过安泠月手中的帕子,自己一点一点绞着,与两人说些闲话。 等下人退去,苏木槿给安泠月使了个眼色,安泠月会意,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朝外看了看,关上了房门。 “姑娘,出什么事了?” “好事!”苏木槿笑。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脸上也挂上笑容。 安泠月道,“姑娘快说。” 苏木槿边擦头发边与二人笑道,“我先前用的一直是文锦这个名字,仔细说来是犯了欺君之罪的,这次趁着盛文帝高兴,求了赦免。” 安泠月一喜,“姑娘用了原名?盛文帝怎么说?这个县主还是姑娘的?” 苏木槿点头。 流云面上也露出松口气的模样。 “小姐先前那个县主是盛文帝做给世人看的,如今既赦免了小姐的欺君之罪,又封了小姐县主之位……这个县主之位怕才是盛文帝从心底里乐意封的。” 苏木槿点头。 “我在宫中收到了金水镇的信,泠月姐姐,你帮我研墨,我写几封信回去,文殊兰那边也是时候动起来了。” 安泠月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流云姐姐,我母亲那边可还好?” 流云点头,“二小姐的身体恢复很快,如今已能下床走上几步,大夫说再过个把月就能走稳当,以后将养的好,多活些日子不成问题。” 苏木槿松口气,“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流云话头一顿,眸底闪过几道冷意,“给二小姐下蛊毒的人找到了。” 苏木槿神色一冷,“谁?” “二小姐身边的伺候嬷嬷,跟二小姐几乎是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贴身侍女……朱绫的娘……” “是她?” 苏木槿有些惊讶却有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第一次见面,那个妇人表现出来的对母亲的关心不像是假的,熬药时也很谨慎…… 只是这种表现太过刻意,反而有些过。 她嗯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怎么处置的?” 流云摇头,“这点,我没打听出来。” 苏木槿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无妨,过几日我去给母亲请个平安脉,再打听打听,对了,她那个女儿呢?” “朱绫吗?她倒是个不知情的,纳兰老爷并没有为难她,只还了她的契书,让她归家了。”流云想了想,道。 自己的母亲给主子下蛊,身为女儿一点都不知情? 这话,在商场摸爬滚打过的苏木槿半点都不相信。 她站起身,叮嘱流云,“找咱们的人盯着朱绫。” 流云一怔,没问为什么,立刻出声应下,“是,小姐。” 两人一同往书房走,一边走流云又问出一句,“小姐,前两日有几个萧家旧部的人找上门来,说要来给小姐磕头,小姐什么时候见一见他们?” 苏木槿的脚步一顿,摇头拒绝,“他们暂时不宜露面,如先前那般隐在暗处吧,我有其他的事交代他们。” 流云颔首,“好,我回头转告他们。” 两人进了书房,安泠月已经磨好了墨汁,正在铺纸,听到响动抬头看见两人,笑着与苏木槿道,“姑娘,墨好了。” 苏木槿笑着接手,拿了镇纸压住纸张,提笔先写给文殊兰的信。 信中交代文殊兰,将手中一切能动用的银子、资源、人脉全部动用起来,去周边的城镇或买或租下铺子,每隔两三个城镇就买下一块田庄,水源充沛的那种,多多益善! 让他以江宁府为中心,往周围扩散,各地买田地与铺子的同时,人手都要精心挑选好…… 至于要做什么? 信中保密,她会在十一月初回去一趟,与他详细说明。 只是这件事,一定要快! “姑娘,需要买这么多吗?”虽然见识过苏木槿赚钱的本事,但这么多银子砸下去,成功还好,若不成功……那得是多少损失? 苏木槿笑而不语。 写完给文殊兰的信,苏木槿又提笔写了一封意思差不多的,让人大肆找人买地选铺子,写完后封住口交给流云,“旧部的人你比我熟悉,你代我跑一趟,寻个会做生意的,把我信中提到的事张罗起来,需要银子直接找你拿。” 流云点头,“小姐刚回府,目前不宜有动作,我等天黑人静的时候避开那些耳目再去。” 苏木槿随后又分别写了几封给四叔苏连贵,表姐沈婉姝,栀姐儿和桐姐儿,让她们帮她先看着苏海棠,确切点说帮她照顾好棉姐儿。 棉姐儿年龄小,对事情看的很明白,却也因为年龄小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若苏海棠真是信中说的那样,她怕苏海棠会为难棉姐儿。 写完信,刚把毛笔放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禀告声,“禀县主,镇北侯世子到访。” 苏木槿一愣,顾砚山的脚步倒挺快,她前脚到家不过一个时辰,他后脚就来了,莫不是算着她洗漱吃饭的时辰来的? “请世子先去前厅奉茶。” 丫鬟应了一声离去,苏木槿将几封信交给安泠月,“寻个可靠的驿站……算了,我拿去给顾砚山,走他那边的路比较快,还有件事……” 苏木槿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急促,心中默念了三遍缓缓缓,才睁开眼睛,“我去见见顾砚山,你们先去忙你们的事。” …… 前厅,顾砚山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头就看见苏木槿走进来。 径直走到他身边的太师椅旁坐下,将几封信推给他,“交代了文殊兰买地找人寻铺子,事情赶得急,你帮我尽快发出去。” 顾砚山挑眉,“你想敛财?” “谁会嫌银子多吗?”苏木槿反问,“我还担心真到用的时候,银子还不够。” 顾砚山的黑眸里瞬间多了些东西,笑道,“还有我呢……” 苏木槿斜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赞了声,“勇气可嘉。” 顾砚山好看的脸就盈满了笑容,晃的苏木槿一个愣神,到嘴边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顾砚山的笑容就越发的大。 苏木槿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磨了磨牙,“美人儿计用多了就跟狼来了一样,会自食恶果的!” 顾砚山挑眉,“狼来了?” 什么梗? “我这县主府如今是各方势力聚齐,我不方便出门儿,你见到靖王,请他转告他王妃一句话……”苏木槿看着顾砚山道。 顾砚山凑过去,目光落在女子挺翘圆润白嫩的鼻尖上,笑问,“什么话?” “有没有兴趣当当主席夫人?” ------题外话------ 标题无能,罪过!~ 正文 223 渔翁得利 主席夫人? “什么意思?”顾砚山微微拧眉,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挑了挑眉,神秘一笑,“你去说,靖王妃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砚山想了想,颔首应下。 “我带了几个人来,你或许用得上。”顾砚山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两男两女。 四人走到苏木槿跟前,跪下磕头,“见过主子。” 苏木槿看顾砚山。 顾砚山解释道,“盛文帝的牵丝蛊一解,闲王与周家定不会放过你,说不定会暗中再派杀手,这四人是我身边功夫稍次云笙的,他们两个可暗中保护,她们两个可跟在你身边充当丫鬟,关键时刻或许能为你争取逃跑的时间。” 苏木槿思忖片刻,嗯了一声,“萧家旧部那些人我暂时还不能用,他们四个算是我借用的,等过段时间再还你。” 顾砚山笑,“送你了就是你的人,再说……” 他凑近苏木槿,长眉尾处略挑起,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笑道,“……我们马上就要订亲,我的就是你的,你的……” “我的还是我的!”苏木槿没好气的斜他一眼,站起身,“县主府鱼龙混杂,敌友不分,你不宜多呆,我送你出去。” 顾砚山双手环胸往太师椅背上一靠,“怕什么?有镇北侯府给你撑腰,闲王府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可巧,我这会儿正需要闲王府动我一动,你可不许坏我好事!”苏木槿横他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去,“快走。” 顾砚山还要说什么,安泠月两步走上前,在他跟前屈膝,“顾世子,请。” 流云也面带几分不善的看着他。 顾砚山尴尬的轻咳两声,讪讪一笑,起了身。 苏木槿见状,低头抿唇发笑。 …… 次日,靖王妃派了身边的嬷嬷来接长安县主,说是身体复原不错,请长安县主过去再看看平安脉。 苏木槿一早就在等靖王妃,自然欣然应去,为掩人耳目,换了见客的衣裳,带着流云与顾砚山送来的其中一个女子一起去了靖王府。 顾砚山送来的四个人,两名男子名为:云伏、云仲,两名女子名为:云绸、云罗。 苏木槿带的是名为云绸的女子,据此女自己介绍,她以轻功、暗器著长。 跑得快这点,苏木槿尤其喜欢。 她这个人前世脾气执拗,从来不会变通,遇见事情总会迎头直上,哪怕撞的头破血流,摔的粉身碎骨也不服半个软字。 可在地下那八年,不但把她所有的骄傲和任性都打磨光了,还让她知道了人生在世并不尽如人意,让她学会了忍耐二字。 但她从知道自己身世,知道还活着的母亲和姑姑遭受的待遇,知道萧家满门忠烈悲惨的死去,知道外界传言一代明君的盛文帝有着怎样龌蹉和肮脏的用心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忍耐过了头! 打不过,可以跑,等有能力之时,再反身痛击; 打的过,她为什么还要忍? 真是被关了八年,脑子也被人囚禁了! “姑娘,靖王妃来迎你了。”安泠月挑开一侧的马车帘子,看到站在二门的靖王妃,笑着回头与苏木槿道。 苏木槿收回心神,嗯了一声。 马车在二门停下,安泠月挑开车帘先跳了下去,云绸扶着苏木槿,要把苏木槿的手递给安泠月,却被靖王妃从旁接过,“妹妹,你可来了。” 靖王妃笑着招呼。 苏木槿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要屈膝见礼,被靖王妃一把拉了,“你可是我跟嘟嘟的救命恩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说罢,拉着苏木槿往院子里走。 两人一同在内室坐下,看着丫鬟奉了茶,靖王妃摆手挥退了满屋伺候的人,留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和丫鬟,看了眼苏木槿带在身边有些眼生的云绸。 苏木槿想了想,看了安泠月一眼,安泠月立时会意,拉着云绸出了屋。 “不是你的人?”靖王妃微蹙眉询问道。 苏木槿无奈应声,“我身边现在只有泠月姐姐和流云姐姐信得过,其他人……这云绸是从顾世子处借的,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我们说的事目前还不宜让他知晓。” 靖王妃端茶抿了一口,笑道,“我怎么听说那顾砚山有心求娶你为他的世子妃?” “那王妃定也听说了他父亲极力反对了。”苏木槿面色没有半分波动,也端茶啜了一口,低头看手中的茶杯,“六安瓜片?” “嗯,新投进靖王府的一个官员家乡是六安的,特意送来孝敬我跟王爷的。”靖王妃深吸一口气,“来到夏启这么久,这算是第一次喝这么上档次的茶……” 苏木槿笑,“有官员投上门不是好事吗?怎么听姐姐的语气似乎不太高兴?” 靖王妃叹了口气,不顾形象的歪靠在美人榻上,“我若是英年早逝,一定是被楚元翎气的!” 苏木槿挑眉。 “你肯定不知道,那混蛋跟人说了什么?” “什么?” “他跟人说,本王无权无势无德无贤无名声无人气,你今日投本王门下时是五品官,说不得别人知道你投了本王,你明儿个就成七品芝麻官了……你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屁话?这不是把人往外推吗?” 靖王妃揉着胸口,显然是被气狠了,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苏木槿错愕不已,思忖片刻,开口道,“靖王爷这是打算一直当个闲王?” “他想当闲王,也得闲王跟祁王愿意才成。”靖王妃嗤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一声,“先不说他,你昨儿个托顾世子捎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姐姐是怎么想的?” “若能为凤头,自然好过为蛇尾!更何况那两个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靖王不死,他们怎能放心!”靖王妃摩挲着茶杯,平素温和的面上陡然变得冷冽,“夺嫡争储与现代财阀争夺继承之位有什么分别?身处其位,不争既是争!” 苏木槿颔首,“姐姐说的是,所以我来问问姐姐的意思,靖王府若有意夺嫡,我萧家人脉,名下金山银山,听凭靖王府差遣留用!只求一点……” 苏木槿抬眸,看着靖王妃,神色郑重,“……等靖王坐上太子之位时,能出声为我萧家平反,恢复我萧家名声,还我祖父与我父亲……清白之身。” 靖王妃愣在当场,“槿妹妹,你要为萧家平反?” “是。” 靖王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萧家事我与王爷略知一二,想平反?一个字,难!盛文帝这个人不过是因为疑心就灭了萧家,让他承认自己犯错害了忠臣良将……他怎么肯?!槿妹妹,咱们不过是他处来的一缕魂魄,何必为了他们这些家门仇恨把自己搭进去?” 苏木槿笑看靖王妃,“人都有想拼命保护的人和东西,姐姐不也为了靖王爷和小世子愿意做任何事情吗?我身为萧家唯一的血脉,若能还萧家一身清白,这条命……没了就没了,何惧之有?” “你这是铁了心要为萧家平反了?” “势在必行!” 靖王妃摇了摇头,“真是与我一样的倔脾气!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应下你不作数,让未来的太子爷开个金口吧?楚元翎,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苏木槿神色一愣,靖王爷也在此? 外间的帘子被人撩起,一个身形颀长,面容冷峻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苏木槿忙起身,行礼,“长安见过靖王爷。” “免礼。”楚元翎抬了抬手,走过去坐到靖王妃身边,端起她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靖王妃一巴掌拍到他手背上,似乎有些炸毛的迹象,“楚元翎,你又用我的杯子喝茶!” 楚元翎斜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长安县主方才说的本王都听到了,你想推本王坐上太子之位让本王出声为萧家讨一个公道?” 苏木槿起身站在一旁,应声,“是。” “若本王说,本王无意夺嫡争储,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与妻儿逍遥度日呢?” 闻言,苏木槿抿唇一笑,“那王爷可要抓紧时间了,毕竟不管是闲王或是祁王继承了大统,都不会给王爷逍遥度日的机会了!” 言外之意,你想置身事外,那就要做好闲王与祁王当了皇帝后就被杀头灭门的觉悟。 靖王楚元翎眉头紧蹙,将苏木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侧头看靖王妃,“你确定这小丫头跟你是一路的?” 靖王妃翻了个白眼,“再确定不过了!” 靖王看着妻子,在妻子不耐烦欲发飙的眼神下,缓缓开口,“既然本王的王妃信你,本王便也信你一回。苏木槿,不管是本王坐太子位,还是让父皇松口认错还萧家清白,都不是简单的事,你确定,要以你一身之力,参与其中?” 苏木槿跪地,“殿下若能还萧家清白,萧家满门定誓死追随!苏木槿身后偌大产业,尽数听从靖王府调配,绝无二话!” 靖王看着她,良久,才面瘫着脸回头跟靖王妃嘀咕,“牛皮吹的倒挺大,除了金水镇那芳华园跟两个小饭馆,她哪来的偌大产业?” 靖王妃尴尬的看了眼苏木槿,细长白嫩的手冷不丁揪住靖王腰间的手,转了转,磨着牙道,“谁说没有?马上就有了!” 苏木槿笑着抬头,接靖王妃的话,“王妃娘娘所言正是,马上就有了!” 靖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遍,冷着脸摆了摆手,“起吧,等你真有了偌大的产业再来本王面前吹嘘。本王初入局,正是用人之际,萧家那些人,你挑一些送到靖王府,朝中的关系也慢慢用上,皇后娘娘那边……” 提到萧皇后,靖王突然多了几分感慨,“娘娘当年待我与母妃不薄,即便没有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本王若真能登上大宝,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还萧家一个清白的。” 苏木槿刚站起的身子一顿,再次跪下,“姑姑若听到殿下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 靖王摆手,“你起来吧,你与王妃亲厚,又救过王妃与小世子,是我靖王府的恩人,以后,这些虚礼在王府就免了。” 苏木槿笑着道谢起身。 靖王妃拉着她坐在一旁,倒了茶水递给她,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苏木槿告辞离去,靖王妃将人送出二门,转回房间,有些担心的叹着气,斜看靖王,“楚元翎,你要不是皇帝的儿子该有多好?哪怕是个王爷的儿子,也比处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好。我在现代汲汲钻营,到了这儿还要搏命……若不是为了你和儿子,我早满夏启逍遥快活去了……” 靖王眸底掠过一抹歉意,伸手摸了摸靖王妃的发顶,“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靖王妃摇头,走过去窝到靖王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颈,额头对额头,蹭了蹭,“说什么傻话,从你不顾家世门第只为喜欢我爱我而娶我的那刻起,我就想好了,这辈子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一起闯!闯过去我们一家笑傲皇城之巅,闯不过去……我们一家人到底下也有个伴儿!”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们陪我去死……”靖王的眸色因为靖王妃的这些话变得越发柔和,好看的薄唇怜惜珍爱的印在靖王妃额头,“你放心,即便拼了这条命,我也会保全你们母子平安。” 靖王妃摇头,“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才不要一个人带孩子,熊孩子,要带一起带……” 靖王失笑,一直冷峻的脸庞因这个笑容变得生动惑人,“好,一起带。” 外面适时传来小世子的哭声,丫鬟在外禀道,“王爷,王妃,小世子醒了看不到王妃一直哭闹……” 靖王妃与靖王,“……” 苏木槿回到县主府,想了想,写了个药方让人送去靖王府,隔日,靖王妃体内余毒尚未清理干净的传言就传到了京都内该知道的人耳中。 再一日,盛文帝的人突然在闲王城郊的庄子上发现一条密道,密道中发现了一个苗疆人,在这个苗疆人身上又发现了齐家军的标志…… 正文 224 一石三鸟 盛文帝大怒,立刻着闲王与祁王进宫自辩。 事发突然,两人直到进入宫中才从安插在玉清宫的太监口中得知一二,当下大惊。 闲王眸底泛着冷色,脸色铁青。 该死! 他就知道,这人突然丢失定是有小人在背后作祟! 不然,为什么恰恰在他让暗卫翻了底朝天的庄子上发现?! 身上又恰好带着齐家军的标志! 说不定这人就是老二的人,故意糊弄到他跟前,让他动手…… 老二这是想让自己给他背黑锅呢! 老二,祁王,齐家! 好,果然好! 怪不得他们最近这么老实,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闲王一脸阴鸷,放慢脚步思考对策,一边嘱咐来报信的太监立刻想办法把消息送去自己母妃宫中,传到宫外去,让外祖父想好对策,以免被波及。 祁王一把揪住通风报信的太监,眼睛瞪的铜铃大,“你说什么?” “殿下,皇上从闲王城郊一出庄子上的密道中找到一个苗疆人,认定那人是给他下蛊毒的真凶,这会儿已经传了闲王进殿自辩……”太监吓出一身的冷汗,忙重复道。 “爷没问你这个,爷是问你从那苗疆人身上搜出了齐家军的标志是怎么回事?!” 太监忙不迭摇头,“奴才不知啊,皇上一见到人就大发雷霆,勒令宣殿下与闲王进宫自辩,奴才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茶水间打听到这点话。” “没用的东西!” 祁王一把松开手,太监被搡的往后趔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滚!” 太监忙应了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就要离去,又被祁王叫住,“回来!” “殿下……”太监叫苦不迭,转过身恭敬道。 祁王紧皱眉头,一脸烦躁,“你去找本王母妃说一声,让她想想法子……去吧。” 太监应了声是,转身抹了把额头的汗,脚步飞快的离开了原地,偷摸着往齐贤妃的萃玉宫去报信。 ……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进了玉清宫正殿。 盛文帝歪靠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闲王心下一沉,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带着与素日一样的温和笑容,姿态恭敬谦逊的撩衣下跪,“儿臣给父皇请安。” 祁王一见盛文帝的脸色,唬了一跳,心中惊疑不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 盛文帝没有开口,冷冷的看着二人。 两人谁也不敢起身,硬挺挺的跪着。 半响,盛文帝突然发笑,“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闲王与祁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视线里看出了对方已经知道了,却一起出声道,“回父皇,不知道。” “哦?”盛文帝不阴不阳的哦了一声,转头问袁青,“他们说不知道,你信吗?” 袁青笑而不答。 盛文帝脸色陡转,神情冷厉的抓起一块木牌砸了下去,正落到两人中间。 两人一见木牌,神色同时一紧,闲王看向祁王,祁王瞪着闲王。 “祁王,这木牌是你们齐家军的吧?” 祁王忙垂下头,“回父皇,确是我齐家军的腰牌。” “是就好。”盛文帝似乎对祁王的回答很满意,身子以放松的姿态重新靠回龙椅背上,“那你说说,齐家军的腰牌为什么会出现在闲王的庄子上?” “这……父皇,儿臣确实不知这腰牌为什么会出现在四皇弟的庄子上。”祁王眉头拧的紧紧的,斟酌着又道,“还请父皇明示,这腰牌是在何人身上发现的?儿臣请求与他当面对质。” 盛文帝看着他,目光冷飕飕的,好一会儿,视线移到安静的跪在一旁,神色依旧温和的闲王身上,眸底掩饰不住的厌恶,“老四,你来告诉你二皇兄,朕为什么在你的庄子上的密道里发现了一个善于养蛊施蛊的苗疆人?他身上不但带着齐家军的腰牌,养的蛊又恰是朕所中的牵丝蛊!” 盛文帝的声音不高不低,甚至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 听在闲王耳中却犹如丧钟! 该死的! 父皇果然还是起疑心了! “父皇,儿臣冤枉!”闲王话一出口,又懊悔的抓肝挠肺,他犯忌讳了,父皇这会儿最听不得人喊冤枉,说什么都不如老实交代问题。 果然,听他喊出冤枉二字,盛文帝的脸色一寒,呵呵冷笑两声,“闲王喊冤……你冤枉什么?” “父皇明察,不知父皇口中的庄子是哪一处?” 盛文帝睨了他一眼,示意袁青上前说个明白。 听完袁青的描述,闲王的信又沉了沉,却让自己很快冷静下来,态度恭谦道,“父皇,儿臣确实不知许久不用的庄子为何突然多出一条密道,更不知密道中的苗疆人是怎么回事,更不知苗疆人身上会带着齐家军的腰牌!还请父皇明察!” “哦?你们都不知啊?”盛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 闲王与祁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竟默契的同时道,“父皇,此事定有人栽赃陷害儿臣,还请父皇明察!” “袁青。” “奴才在。”袁青忙上前听话。 盛文帝斜了他一眼,“朕有几个儿子?” 袁青一愣,盛文帝冷声道,“说。” “回圣上,圣上一共生养六个儿子,五皇子与六皇子是双胞胎,均夭折;三皇子天生残足;如今健康长大在宫外开设府邸的只有大皇子靖王,二皇子祁王,四皇子闲王。” “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又有几个?” 袁青眼观鼻鼻观心,回道,“有三位,大皇子靖王,二皇子祁王,四皇子闲王。” “哦,你不说朕都差点忘了,老大也有继承权。”盛文帝淡淡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你们说被人栽赃陷害,可是指那个懦弱无能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楚元翎?” 闲王与祁王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靖王虽担着皇子之名也开府当了王爷,可家无横财,外无有权势的宗亲,朝堂更无一个亲信党羽,想动手陷害他们,就凭靖王府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家将? 就是他当着他们的面做了,他们都没办法相信。 大殿内一时陷入无声的静寂之中。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奴才见过贤妃娘娘,贵妃娘娘。” 闲王与祁王同时一僵,余光扫了对方一眼。 盛文帝却哈哈大笑,突然起身,带着袁青走了。 空荡的殿内,只剩下跪在地上的二人。 齐贤妃与周贵妃一进大殿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在玩你看我我看你比谁的眼睛大的游戏,不由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城儿!” “烈儿!” “母妃。” “母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咱们?”齐贤妃一双美目微微眯起看向周贵妃。 周贵妃柔和一笑,“姐姐若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你……”齐贤妃美目圆瞪。 周贵妃却没心情跟她在这里扯皮,看到闲王脸色不好,就知道这件事不好解决,不等齐贤妃第二句话说完,就带着闲王匆匆离了玉清宫。 齐贤妃气的胸口起伏,连声骂,“贱人,贱人!” 被祁王拉着回了她自己的宫殿。 …… 永和宫 周贵妃坐在上头,紧蹙眉头,“你的意思是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身上还夹带了齐家军的腰牌?” 闲王点头。 “母妃,父皇生性多疑,此次事件怕是把儿臣与老二一起怀疑上了,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把闲王府与永和宫从这件事中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周贵妃颔首,“母妃已经着人送了消息去丞相府,咱们母子且等等,看你外祖父怎么说。” “母妃,儿臣的想法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那苗疆人身上带着齐家军的腰牌,不如,把整件事推到祁王和齐家军身上……” 周贵妃摇头,“你这般想,祁王肯定也会这样想,真到了你父皇跟前,见你们兄弟互相推诿,只会觉得你们兄弟在互相攀咬,更会疑心你们!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极,一不小心就会被你父皇厌弃丢掉皇位继承权。” 闻言,闲王一阵烦躁,“母妃,方才在玉清宫大殿,父皇看儿臣的眼神就透着厌恶,儿臣担心……” 周贵妃神色冷凝,打断闲王的话,“当真?” 闲王点头。 周贵妃思忖片刻,招了近身伺候的嬷嬷,“去找个咱们的人,再去一趟丞相府,将在玉清宫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与丞相说一遍,让丞相那边尽快寻个解决法子,一定要快!” 嬷嬷肃然应声,转身快步离去。 “城儿,你先出宫,在皇上未再召见你之前,什么都不要做,静候母妃与你外祖父的消息。”周贵妃嘱咐儿子道。 闲王点点头,“母妃一切小心。” 看着儿子走出永和宫,周贵妃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们? 不但把他们算计在内,连齐家也一网兜了进去! 皇上本就对周、齐两家有些忌讳,经此一事,怕是对他们更添一层厌恶。 什么人能在他们两家倒台后收渔翁之利? 周贵妃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想起某个活在夹缝里的皇子,大皇子靖王。 若他们两家倒台,最大的赢家就是靖王,可靖王…… 怎么可能? 那个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权势没权势要人脉没人脉的废物! 周贵妃晃晃头,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躁,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 萃玉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咱们齐家军的腰牌怎么会在一个苗疆人身上?”齐贤妃勃然大怒,胳膊横扫将高几上的杯盏悉数扫落到地上。 祁王坐在下首,一巴掌拍到身旁的高几上,“不是老四就是老大!我吃挂落,得好处的就是他们两个!可恶,居然偷了我齐家军的腰牌来陷害本王!” “平时让你多约束底下的人,你偏不听!”齐贤妃怒声道,“跟个筛子一样,他们想要多少齐家军的腰牌弄不来?!” “母妃!再严苛的约束,也总会有几个孬兵不受管教……” “不受管教就杀了!留着这些拖后腿的人做什么?”齐贤妃冷喝一声,“本宫早说过,老四母子俩惯会扮猪吃老虎,让你千万小心他们,你是不受把母妃的话当耳旁风了?谁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在自家的庄子上放个苗疆人让皇上抓?这苗疆人身上还刚好有咱们齐家军的腰牌?这就是老四他们母子的阴谋诡计,想套住咱们母子呢!这贱人,从当姑娘时就摆出一副慈悲菩萨模样,实则内心肮脏无比!……” 齐贤妃这些话分析的倒挺在位,只是越到后面就只剩下对周贵妃的人身攻击,祁王满脸烦躁,没坐多会儿,就匆匆出了宫,让人避开耳目去找了定国侯。 …… 苏木槿听到消息,去见了靖王妃。 靖王妃抱着小世子笑的直不起腰来,“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去折腾,这种事就是浑身全是嘴都说不清楚,更何况,盛文帝的生性多疑……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木槿也笑,“他们想把责任推到靖王身上。” 靖王妃挑眉,“这话说给路边摆摊的人家都不会相信。靖王有什么本事去做这些事?靖王已经连妻儿老小都养不活了……” 说到这,靖王妃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边笑边与苏木槿道,“试问一个连自己妻儿老小都养不活的穷王爷哪里还有闲钱闲心思去找人陷害他们?弄伐要当绑哦……” 苏木槿一愣,靖王妃笑着解释,“这是我们上海话,就是你不要开玩笑的意思。” 苏木槿恍然,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正事,逗弄起小世子,看他睁着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发笑。 外面有丫鬟禀报,“王妃,县主,王爷与顾世子来了。” 两人同时抬眸,看向敞开的房门,只见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走进来,逆着光看不清两人面上的神色,但却能听见两人在说笑。 靖王妃将小世子抱给奶娘,示意奶娘抱出去。拉着苏木槿从内室出来,笑看二人,“什么事这么高兴?” 正文 225 乘胜追击 “好事,喜事,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 靖王爷难得没有绷着一张脸,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与靖王妃卖关子,说罢,笑着撩起衣衫落座,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顾砚山也坐。 靖王妃翻了他一眼,拉着苏木槿坐到二人对面的太师椅上,又叫了丫鬟奉茶,等丫鬟奉了茶将人全部推退后,朝靖王爷挑眉狡黠一笑,“我们也有好事,喜事,哼哼……” 一副你不说我也不说的模样。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瞧着靖王爷与靖王妃两人的互动,眸底莫名生出一股艳羡来。 靖王被两人看的凭生几分不好意思,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靖王妃眨了眨眼,看到丈夫有些害羞的神色,噗嗤笑出声来。 靖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神色虽有些无奈,眸底却满是柔情笑意。 靖王妃随手捏了块糕点丢进嘴里,咕哝道,“好了,我跟槿妹妹等你们许久了,闲话少说,快说正事。” 闻言,靖王与顾砚山的目光同时看向苏木槿。 “刚与姐姐说到周、齐两家在宫中的冷遇,突发奇想……” 苏木槿抬眸扫过众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若我们乘胜追击,给周、齐两家放放血!” 靖王与顾砚山对望一眼,顾砚山眉梢微挑,“你想怎么乘胜追击?” 苏木槿笑而不语,看向靖王。 靖王略沉吟片刻,淡声道,“县主尽管放手去做,需要本王配合的地方不妨直言。” 顾砚山眸底掠过一抹讶然,倒是没想到靖王对苏三如此信任。 靖王妃点头,“对,我们夫妻俩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出不了什么力,妹妹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要结果对咱们大家有利,让我们夫妻怎么配合都成!” 靖王僵着脖子去看靖王妃,面上虽面无表情,眼底却透着一股‘娘子,你非要拆穿我干啥’的生无可恋。 顾砚山看明白了夫妻两个的眼神,不由别开头,肩膀耸动了好多下,才面色如常的转过头。 苏木槿挑眉斜了他一眼,似乎没瞧见靖王与靖王妃之间的互动,笑着道,“殿下与姐姐只需等上些许日子,好处自然滚滚而来,只是……殿下想要逍遥度日的想法怕是难实现了。” 靖王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侧眸去看靖王妃,“你这个妹妹是在取笑我吗?” 靖王妃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靖王无奈的摇摇头,“好好的一个长安县主也被你带坏了……顾砚山,赶紧跟本王走,免得被传染了。” 靖王说着,竟然朕的站起就走,还不忘伸手拉上顾砚山。 靖王妃在身后笑的险些岔气儿。 苏木槿,“……” 顾砚山,“……” 总觉得被这对夫妻喂了一嘴狗粮! …… 从靖王府回到县主府,苏木槿一连串吩咐下去。 入夜后,流云避开县主府附近的各路人马,去了城外,在萧家原先的一处小庄子上见了萧家旧部的不少人。 顾砚山知道她的动作时,已经过去几日。 “这丫头想干什么?” 顾砚山敲着桌子想了好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苏木槿曾让自己找了不少人做一件事,萧家这些人的用处…… 他想他大概知道苏三用来做什么了。 果然,没几日,周家出事了。 距离京都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山村,全村出动到顺天府状告周丞相之孙,周秉瑜之子,周继霈玷污村中女子,为防止他们告状竟残忍杀其一家性命威慑整个村子的人,且霸占山林,让一村的百姓为奴为婢,为他劳作耕息,一有不从便棍棒加身,村中百姓过的苦不堪言,恳请圣上怜悯,给他们一条活路…… 另有几个女子抱着三岁、五岁或几个月大的孩子告周继霈强行将她们撸去做外室,若又不从便为难家人,几个女子的家人都有死在周继霈手中的…… 更有周家家生子状告周继霈为人心胸狭隘,歹毒阴狠,一有不顺心便打骂下人出气,周家几乎每个月都有三两具尸首抬出去…… 还有商铺东家状告周家助纣为虐,低价强买他们的铺子,甚至空手抢夺,若不给,便以家人威胁,实在穷凶极恶…… 一群人浩浩荡荡跪满了顺天府衙,连外面偌大的广场也站满了来听审看热闹的百姓。 顺天府尹一个头两个大,上一次是周丞相的儿子出事,这一次是周丞相的孙子出事儿,两次还全落到他头上,这可怎么是好? 顺天府尹在内堂来回打转,师爷随着他来来回回的转向跟着转,头都晕了,眼见外面哭喊冤枉的声音越来越响,都要震破衙门了,师爷忙抹了把汗,急声道,“大人,外面快要吵翻天了,这堂咱们还升不升啊?” “你说升不升?这能是我说不升就不升的吗?你不升个试试!” 他奶奶个腿的,上次他还同情大理寺卿来着,这回就轮到他了! 顺天府尹哭丧着脸,跟师爷发完脾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不升堂我这府尹会不保,升了堂我这府尹也做不长,我的命咋就这么苦……” 师爷哭笑不得,“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您再不升堂,咱们这衙门要不了多久就能给外面那些喊冤的人给拆了!” “行了,你大人我这就去升堂……”顺天府尹动了动身子,脖子转的咔吧响,“过来扶我一把,我怎么觉着我脖子上的脑袋有点不听使唤了……” 师爷扯了扯僵硬的脸皮,“大人,我也腿软。” 顺天府尹瞪了他一眼,双手一使劲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过来!” 两人互相扶着出了内堂,站班的衙役一见两人出来,立刻高喊“威武”站在大堂两侧,顺天府尹一脸肃然的坐上高位,拍下惊堂木,“升堂!” “威武……” “来啊,将一众原告带上堂来……” 师爷在一旁小声提醒,“大人,人太多了,堂上站不下!” 顺天府尹的身子一僵,瞪了他一眼,不早说。 师爷垂头站在一旁。 顺天府尹无奈的叹口气,拍下惊堂木,“来啊,将公堂搬到顺天府外的广场上去。” 今儿个这案子办与不办都会得罪周家,左右他得罪周家也不是一次了,豁出去了! 他抬手招过师爷,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找人去一趟定国侯府,把这儿的情况跟老侯爷说一声,再问一问,这案子该怎么办?” 师爷会意,点头退去内堂,片刻后出来,朝顺天府尹点了点头。 顺天府尹长出一口气,朝几个衙役摆了手,几个衙役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将案几抬了起来,晃悠悠抬出府衙外。 外面一片青天大老爷草民冤枉的哭喊声。 顺天府尹揉揉发疼的脑壳儿,让人将案几放到一旁,几人又抬了椅子,整理了一个简易公堂。 一群老百姓被顺天府尹这动作弄的一愣一愣的,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顺天府尹要为民伸冤为我们穷苦百姓做主了,青天大老爷啊……” 紧接着,一片声势浩荡的喊叫声。 “大人是青天在世,功盖包青天……” “大人为民请命,老百姓有福了!” 顺天府尹瞠目结舌。 师爷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大人,升堂升堂。” 两人都察觉出了这背后的不对劲儿,这怕是……有人刻意要对付周家! 该不会……是定国侯府吧? 两人心思转了几百转,看了对方一眼,顺天府尹神色一凛,拍下惊堂木,“升堂!” “威……武……” “来啊,将原告带上来!” “大人,好几拨的,要先带哪一拨?”有衙役近前小声道。 顺天府尹抽了抽嘴角,“先带人少的。” 他觉着人少的应该比较容易,谁知道…… “青天大老爷!草民是丞相府的家生子,按律法是不能告自己主子的,可草民今儿个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惨死在周继霈手下的十几条人命讨个公道!草民虽是家生子,妹妹却没入丞相府,草民一家子悉心将养,还赞了银子准备给妹妹赎身让她能嫁个清白的农家脱去家生子的出身,银子交了,身契也拿到了,眼见就要出嫁了,妹妹去府里谢恩,被喝醉酒的周继霈给……草民的妹妹是活生生被那畜生蹂躏致死的啊!草民的爹娘去说理,被府里灭了口!就连草民三个月大的儿子和媳妇儿都给……还有草民媳妇儿的娘家十来口全被灭了口!草民因为在外办差侥幸躲过一劫。大人!这滔天的灭门血仇时时刻刻腐蚀着草民的心,草民生不如死啊!可那畜生披着一张伪善的人皮做尽伤天害理的事!丞相府内,死在他手下的丫鬟婢女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再加上被他灭口的那些丫鬟婢女的家人……大人!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草民和那些无辜冤死的人主持公道啊!咱们夏启是有律法的,不是因为他们是皇亲国戚,他们身处高位,就能视人命为草芥的!” 一个枯槁消瘦的吓人的汉子半头白发,趴在地上,苦的不能自已,说出的话却如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惊起惊涛骇浪,波涛翻滚! 顺天府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着脖子去问师爷,“他说的是周家那个清风朗月的长孙周继霈?” 师爷脸色发白,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声音发虚道,“属下闻所未闻,简直骇然听闻!” “这做法才是令人发指!” 顺天府尹是怎么也不能把这汉子口中的杀人狂魔与平日听到见到的那个温文儒雅的周家长孙联系到一块儿的! “大人,这次可真是摊上大事了!”师爷小声道。 顺天府尹睨他一眼,废话,大人我刚才就知道了。 “去看看,定国侯府来人没有?” 师爷应了声,小步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大步往衙内走去。 顺天府尹看着底下惶惶不安几乎没了人样的原告,吐出一口气,“原告,将你知道的有关周继霈杀害丞相府家生子与其家人的事一五一十说来……” 那汉子眼中迸发出一阵希冀的亮光,将头深深磕下去,砸在地上砰砰作响,“大老爷容禀……” 汉子刚说完这,就听汉子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外面传来一声厉喝声,“李源,你胡说八道什么?!主子们待你们一家不薄,你怎可红口白牙污蔑主子?!” 众人的视线顿时移了过去,人群自然往两边分开,露出开口说话的人。 来人是周家的一个管事,本是被吩咐来看看情况再回去汇报的,谁知,竟见到消失许久的李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主子的不是,心知若是放任不管,周家的名声,少爷的清誉就全毁了。 当下,悄声吩咐了一同跟来的小厮跑快回去报信儿,自己先在这拖着,稳住局势。 绝不能让李源得逞,也绝不可让顺天府尹继续盘问下去。 “大人,草民是周家的管事,得老爷少爷垂爱赐姓周,草民可以作证,这李源所说都是谎话!”周管事正气凛然,不卑不亢的站到李源身边。 居高临下看着李源,厉声道,“李源,你老子与娘皆是咱们周家的家生子,老子在老太爷院子里当差,领的是二等的月银,你娘在夫人院子里,大小也是个管事婆子,你敢说老太爷与夫人虐待过你老子与娘?” 李源握着拳头,看着那管事,嘶声道,“没有。” “你妹子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也清楚!”周管事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励道,“她早在跟你娘一起去夫人院子里赎身时,就看花了府中的富贵……后来府中赏赐她成亲银子和绸缎,她一个人跑去夫人院子里,还恰好撞上喝醉酒无人照料的少爷,自己爬了少爷的床!竟被你说成少爷玷污了她?!还因怕你们家告官而杀了你们全家!李源,少爷平日连个蚂蚁都不忍踩死,怎会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 周管事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直瞪着李源惊声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人抓了起来,特意等到这时候出来污蔑咱们家少爷,毁了丞相府几十年清誉,好达到某些人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张脸兴奋的涨红了,弯腰揪住李源的衣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那谁?针对咱们周家,让你不得不……” “不是!”李源抬头,双眸满是血红之色,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挥开周管事,狂吼道,“不是!没人抓我,没人污蔑周继霈,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周继霈他将我妹妹先奸后杀是真,将我前去理论的爹娘先后灭口是实,连我三个月大的儿子与一无所知的妻子都不放过更是底下的下人都知道!姓周的,你敢说你丝毫不知情?你可是老太爷跟前伺候的人,周继霈这些私底下的肮脏事不是你们在善后吗?你他娘的在我跟前装什么纯!” 他说罢,狠狠推开周管事,再次磕头,“大人,草民这几个月来东躲西藏,就怕被周家灭口,今日终于等到机会为惨死的家人报仇雪恨!草民句句实言,若有半句欺瞒,愿遭天打雷劈,死后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姓周的,你敢不敢替你的主子发个誓,他们要是做了违背良心伤害人命的事也与我一样?” 周管事脸色难看的瞪着李源,“你……简直是疯了!不想活了!” 李源冷冷的看着他,仰头大笑,“疯了?不想活了?早在我家破人亡那刻起,我就没打算活下去!你们不也正四处找我,想杀我灭口吗?可惜……周丞相再能在京都只手遮天也有顾不到的地方!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今日,就是周家偿命的时候!” ------题外话------ 还有一更,今儿个两更。 正文 226 趁势而为 他说的有血有泪,慷慨激昂,周遭的百姓听的心生怜悯同情,热泪盈眶。 “天杀的!周家少爷若真是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可真是该死!” “呸!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才对得起那些冤死的人……” “可怜见的,一家子都死光光了……” “都说周丞相一家以仁德立家,就是这么个仁德法?真是表里不一让人心寒啊……” “可不是吗?前段时间周丞相的儿子叫什么周秉瑜的闹出贪污受贿逼死朝廷命官的丑事,今儿个他孙子又闹出这么多人命,啧啧……高高在上的周家也不怎么样嘛!” “说不定外表和善的周丞相背地里也做过不少阴损的事儿,只不过咱们不知道罢了……” 周围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周管事只听的头皮发麻,有些懊悔自己方才不应该留下,应该回去报信儿的!这种一面倒的的局势已经超出了他能操控的范围,是他管不了的! “大人,我们七桥村也要状告周丞相的孙子周继霈!他不但侮辱杀害了我们村的姑娘与其一家,还让我们做他的奴才,这些年我们敢怒不敢言……” “大人!我们姐妹几个都是被周继霈逼迫为外室的苦命人,小女是县丞之女,周继霈以小女父亲的仕途威胁小女从了他……” “小女是百里村村长的女儿,周继霈杀了我未婚夫,逼我就范……” “小女是喜鹊戏班班主的女儿,周继霈打断了我爹的腿,害的我爹伤病不治而亡……” “小女是河吏的女儿,周继霈污蔑父亲贪污受贿,让小女跟了他才肯放了父亲……” 一群容色出众的女子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个孩子,有人凑近了去瞧,纷纷惊讶出声,“这眉眼真像周家少爷!” “这鼻子也像……” “这个嘴巴像……” “这个像周家少爷缩小了……” 闻言,往那边推搡的人便多了起来,看过的人都讶然的说像! 周管事额头直冒冷汗,想着自家少爷荒唐有限,应该不至于做出让外室生孩子还是特别像自家的孩子这样的事给人留下把柄吧? 可等他凑过去瞧了一眼后,震惊的揉了几回眼睛。 天爷诶,那小娃娃跟少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府里少奶奶生的小少爷都没有这么像的! 有人在背后推了周管事一把,嘲笑道,“瞧瞧瞧瞧,连周家自己人都觉得像!可见这几个姑娘没有说谎!” “真是可怜,都是好人家的好姑娘,偏被财狼咬上了……” “一辈子都会这畜生毁了,实在可惜啊……” 有人同情,自然也有人说风凉话。 “可惜什么呀,多少人做梦都想进丞相府伺候少爷们呢!那可是丞相府,丞相府出了个周贵妃,周贵妃生了个四皇子,那可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我看这些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呸!你想要荣华富贵不见得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再说那周家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没听人家都说了那周家少爷手里出了十几条……不,几十条人命吗?你敢去就不怕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直接丢乱葬岗去?” “最重要的还不是自己个,是家里人,一人遭罪一家人遭殃!” “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不是如此?” “官官相护,这天下哪有说理的地方哟……” 周管事这会儿,恨不得地上突然出现一个窟窿,把自己塞进去。 顺天府尹只觉后背发凉,西天如来佛啊,老侯爷这次真是下了狠手了,这是要把周家打落尘埃里永不能翻身的节奏啊! 师爷神色慌张的从衙门内匆匆跑过来,凑到顺天府尹耳边说了几句,顺天府尹瞬间险些将眼珠子瞪出眼眶,“你说什么?这些事不是老侯爷指使的?!” “是……”师爷话一出口,顺天府急道,“是?!” “不,不是……”师爷又忙道,顺天府尹瞪着他,“到底是还是不是?” 师爷险些吐出一口血,“大人!这些事不是老侯爷指使的,也不是祁王的手笔,这是、这是……不知道什么人做的!” 顺天府尹的脑门轰隆一声,像打雷一样,响个不停。 “不是老侯爷……这京都还有谁敢动周家?” 师爷点头,“属下跟大人想的一样。” “一样个屁!现在这事儿怎么弄?一大群人全是告周丞相的长孙周继霈的,还都是照着杀人偿命让周继霈不得好死的路数来的!”顺天府尹气的脸都青了。 师爷抹着汗,连声道,“大人,大人,大人诶!这已经不是咱们顺天府能独自办理的案子了!这些个事儿得上报给皇上,请皇上圣裁!” 顺天府尹连连点头,“师爷你说的对,是本官一时着相了,来人,快来人,将这些原告严加看管……哦,不,保护,保护起来!” 周丞相要倒霉了,周家要倒霉了,闲王要倒霉了! 老侯爷肯定高兴。 宫里的贤妃娘娘肯定也高兴。 他们的祁王殿下自然受益最多! 顺天府尹有点小兴奋,小紧张,再想到面圣时有可能遇到的怒火,心里又有点痛并快乐着的扭曲感受。 衙役们面面相觑,“大人,这么多人,怎么看啊?” 顺天府尹丢过去一记冷眼,“闲杂人等退出广场,将广场包围起来,人不够……不够就去叫守城的士兵来!总之,这些人给我想方设法的看好了,一个都不许出事,一个也不能少!少一个本官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凳子坐,听明白了吗?” 衙役缩了缩脖子,拱手领命,“是,大人!” 顺天府尹喘了两口气,正要将惊堂木拍下,袖子就被人猛的一扯,扭头一看,师爷正拉着他让他回头看,顺天府尹扭头一看,老侯爷正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他心下一喜。 “师爷,你将这些人先困在这,本官去见见侯爷。” “是,大人。” 顺天府尹匆匆跑过去,小意道,“侯爷,您来了。” “周家没来人?”定国侯双眸有神的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广场,嘿嘿冷笑两声。 顺天府尹摇摇头,“没有,像是还不知道这回事儿,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只有一个周家的管事,已经被众人怼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呵呵……活不下去好……”定国侯捋着胡须,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齐赟,你去查一下,这件事是谁的手笔。不管是谁,对咱们齐家都是好事儿!” 中年男子微微蹙眉,“爹,这件事反常蹊跷,我担心背后之人的目的不会这么单纯。” “单纯?他们周家压下这些事这么多年,这背后策划的人说让他们出来告周家,他们就来告了,你觉得这单纯?”定国侯嗤笑一声,“涉及这么多条人命,就是那周老头这次也护不住周继霈,不到两个月儿子、孙子相继出事,周家不但声誉一败涂地,人品遭受百姓质疑,那些追随周家与闲王的人心里自然也有一杆子称,教出这样杀人如麻后人的周老丞相与闲王还值不值得他们誓死追随?” 中年男子的神色微微一凛,垂首抱拳,“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想浅了。” 定国侯看着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好一会儿才摆了手,“去吧,先把事情查清楚。” 齐赟应了声,转身走了。 定国侯这才看向顺天府尹,“你去,上折子,这件事已经不是你顺天府尹能办下来的了,去听听皇上怎么说?试探试探皇上对这件事的反应,不宜久拖,快去!” “侯爷,您与齐大人过来顺天府的事……” 定国侯笑了笑,“你倒是心思细腻,放心,我们是悄悄来的,一路上避着人,没让其他人看见我们。” 顺天府尹抱拳,“下官这就进宫!” 定国侯摆了摆手,看顺天府尹走远,才露出得意一笑,嘿嘿,老家伙,最得意的儿子与孙子如同左膀右臂,却都被人砍了,看你这次还笑不笑的出来! 可惜,没过半个时辰,他就顾不上周老头笑不笑的出来了,因为他自己笑不出来了! “混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来禀告?那些刁民呢?都给本侯爷悄悄拉出去处理了!竟然敢如此污蔑定国侯府!” “侯爷,就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儿,大理寺那条街上的人全跑去将大理寺围了个水泄不通,奴才也是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得了信儿,立刻就赶回来报信儿……人、刁民已经被大理寺的人保护起来了,大理寺的人一见咱们侯府的人就拔剑,咱们根本近不得那些人的身……”定国侯府的一个小管事脸色煞白,额头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落,却不敢抬手去擦。 一想到将大理寺围的水泄不通,一半都是告他们定国侯府的那些老百姓,他就忍不住冒冷汗。 老侯爷身边的得力管事摆摆手,小管事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侯爷,事发突然,得让人再去打听仔细,一定不能连累到祁王殿下,咱们定国侯府被人诬告是咱们定国侯府的事,若牵连上祁王殿下……如今皇上对祁王殿下正起疑心,若再出这些事牵连上殿下,那后果……不堪设想!” 定国侯的眼神猛的一冷,眸底迸发出常年征战沙场面对敌人时才有的血腥,“挑几个咱们身边得力的人亲自去打听,事无巨细,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再确定是不是真有此事。” 管事应下,“老奴这就去。” 管事开门出去,定国侯一拳砸在书桌上,勃然大怒,“敢算计我定国侯府,简直不知死活!别让我查到是谁,不然我要你好看!” …… 顺天府尹看到同样形色匆匆的大理寺卿,一怔。 大理寺卿瞧见同样骇然呆怔不知所措的顺天府尹,一愣。 两人几乎是心有灵犀的同时瞪大了眼睛,指着对方,“你……” “你……” “齐家摊上事了!” “周家摊上事了!” 两人看着对方,同时出声,声落,瞳孔都是微微一缩。 “不是齐家?” “不是周家?” 又是同时出声,同时落下,两人满目骇然。 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 居然能在同一时间揪住周、齐两家的小辫子,告到各自的敌对阵营中,还弄那么浩大的场面,让人掩盖都不行! 两人齐齐打了个激灵,只觉背后冷风阵阵。 袁青从殿内走出来,瞧了二人一眼,“两位大人,圣上让你们进去。” 两人惊疑不定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大殿。 袁青皱了皱眉,只觉今日的二人分外奇怪! “大理寺卿黄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天府尹岳善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声,袁青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不是上朝,怎么还喊起口号来了? 盛文帝也蹙着眉头看下去,“两位爱卿结伴而来,所为何事?” “皇上,有人状告周家,周丞相之孙,周继霈沾染几十条人命,霸占山头田林,欺压百姓,更以官身逼迫女子委身与他,生下外室子凡几……” 大理寺卿在一旁听的连抽几口冷气,几乎控制不住,险些失态。 等顺天府尹话落,盛文帝脸色阴沉的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垂下头,“启禀皇上,有人到大理寺击鼓喊冤,状告定国侯府齐家,说齐家子孙嚣张跋扈,不只一次闹市骑马撞翻街边摊,纵马践踏踩伤踩死人命不知多少;还告齐家二老爷强抢民女,人不从就将其全家杀害将人蹂躏致死;还有……” 大理寺卿略犹豫的抬头看了眼盛文帝。 盛文帝双眸阴鸷,脸色紧绷,“说,继续说!朕倒想知道他们齐家还做了什么!” 大理寺卿连声道是,继续道,“……还有,有士兵举报齐三老爷克扣军饷,冬日里给士兵穿的棉衣里面塞的不是棉花,装的全是柳絮与芦花!盛文十八年在北地与大周那场战争,冻死的士兵比战死的还要多……” 闻言,顺天府尹双眼圆睁,瞳孔剧烈收缩,身子不受控制的一软,瘫坐在地上。 大殿之上,一时陷入静寂,空气愣的骇然。 “好!好个周家,好个齐家!好!可真是朕的好丞相,好将军!” 正文 227 要变天了 大殿之内,一时安静的呼吸可闻。 “你说什么?” 盛文帝腾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怒吼声响彻整个大殿。 大理寺卿额头的汗滚滚而下,面色煞白,却不敢抬手擦拭,面对盛文帝的怒火,深深的磕下头去,“有士兵联名举报定国侯府齐三老爷克扣军饷,以棉絮芦花冒充棉花做成棉衣给守卫北地边疆的士兵,冻死士兵无数!” “尔等怎敢!” 盛文帝咆哮出声,抬脚将面前的仙鹤长脚灯踹下了台阶! “皇上息怒!”大理寺卿连连磕头。 “皇上息怒!”顺天府尹更是吓的头触地,屁股撅起,不敢存半分侥幸。 袁青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心想,这会儿知道叫圣上息怒了?也不瞧瞧你们这两家主子都干了些什么龌蹉事儿! 盛文帝犹不解恨,从台阶上走下来,一脚踹翻一个,双眸阴冷的看着二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的主子呢?” 两人心下更是骇然,忙爬起来跪在盛文帝脚下,“微臣不敢!” “不敢?还有你们不敢的事?结党营私、肆意妄为,一个两个三个,是不是都当朕死了?”盛文帝怒极反笑。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两人此起彼伏的磕头声,与盛文帝呵呵的冷笑。 分明是夏秋的温和天气,两人额头、后背都出满了汗,却没来由的觉得周遭的空气很冷,冷到了骨子里似的,让他们牙齿咯咯作响。 “来人,传旨,着周丞相与定国侯进宫面圣,立刻,马上!” 盛文帝声音阴冷,说周丞相与定国侯时,几乎是咬碎了牙齿。 袁青忙应声倒退着出了大殿,寻了自己的义子,特意叮嘱了几句,让他与另外一个人立刻出宫去叫人,能有多快就要多快! 袁太监跟在袁青身边好多年,瞧着义父特意嘱咐,就知道这件事了不得,面上便多了几分凝重。 “义父,我去哪一家?” 袁青想了想,又摆了手,“你别去了,再唤一个人来,让他们一人去一家!去吧。” 多事之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自己这个义子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却也只是小聪明,没得让那些个老人精套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毁了自个儿的前程。 袁太监愣了愣,“义父?” 袁青皱眉,“赶紧的,圣上还在殿内等着呢!” 袁太监忙应了,扭头就要跑,又被袁青叫住,“把嘴巴闭紧了,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知道了吗?” 袁太监连连点头,“义父放心,这厉害关系儿子晓得。” 袁青瞧着他,轻叹一声,摆摆手,“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诶!” 袁太监飞奔而去,袁青整了整宫中大太监的衣衫,走到大殿门口又退回茶水间,看着宫人准备了圣上最爱喝的东海龙舌,端着小心翼翼的回了大殿。 大殿内,顺天府尹与大理寺卿都还跪在地上。 大理寺卿跪的还正常点儿。 可顺天府尹那屁股撅的…… 真是没眼看。 袁青错开眼,一路小步子却极快极轻的到了盛文帝身边,将东海龙舌放到高几上,“圣上,喝杯茶吧。” 盛文帝微眯着眼靠坐在龙椅上,闻言,睁开眼看了他一下,伸出手去。 袁青忙端了茶水递过去,盛文帝饮了几口,毫无征兆的将茶盏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噼里啪啦碎裂声在整个大殿内回荡。 瓷片打着转儿扑在顺天府尹与大理寺卿脚下,有几个还砸进了两人深深垂在地上的头发里,可谁都没敢动。 …… 宫外,两个太监的传话,让定国侯府与丞相府都翻了天。 周丞相的脸色像是打翻了染坊的染料,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走了一遍。 “祖父……祖父救我!”周继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周丞相脚下,抱住周丞相的腿,“祖父救我啊……” 周丞相低头瞧着一脸惊惧,丝毫不复平日温雅大气、进退有度的长孙,再想到前些日子犯事,已被盛文帝发配到某个犄角旮旯里的儿子,胸中血气翻涌,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老爷!” “公公。” “祖父!” “来人,快请太医……” “回来!不准去!” 周丞相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身子晃了一晃,“好,好,好!老夫我打了一辈子大雁,今儿个倒叫大雁啄了眼!霈哥儿,起来。” 周继霈脸色煞白,从地上爬起来,“祖父,这些事我捂的严严实实的,没让人知道!我真的让人捂的严严实实的……” 周丞相抬手拦住他的话,神色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那个李源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外室,家中还有什么人?那个村子……将他们身边亲近的人悄悄找几个回来……” 周丞相这话一说,周继霈瞬间明白了祖父的立场,心下一稳,心思也活络了,“祖父,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周丞相看了他一眼,“你这会儿不宜出面,让周管家去办。” 周继霈迈出的脚步一顿,乖顺的点了点头,“是,祖父。” 周管家一听周丞相的打算,立刻跪地,“老太爷,不成啊。” 周丞相神色一冷。 “那些人都被顺天府的人保护起来了,周围还围堵了大批看热闹的百姓,咱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周管家心中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丞相的心又一沉。 “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周丞相一针见血道。 闻言,周继霈的脸色蓦然一变,“祖父!” 周丞相看他一眼,闭了闭眼,“霈哥儿,你哪里都好,就是修了这么多年,没修一个好心性!这一点,你跟你爹都一样!我教了你们多少遍,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不留一丝破绽不给敌人一点可乘之机!你跟你爹……谁都没学会!” “父亲!”周继霈的母亲周夫人脸色惨白,“父亲,您救救霈哥儿,他……” “若不是早些年,你们夫妻不和害了这孩子,他何至于私底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周丞相冷眼看向周夫人,狠狠甩了袖子,对自己的老妻道,“太监还在外候着,我得走了。我走后,将丞相府门关起来,吩咐下面的人谁都不许掺和外面那些事儿!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周老夫人点点头,“我都省的,你……万事小心。” 周丞相又去吩咐周管家,“你带几个人去打听,将这些原告的家人寻到,密切监视起来。” 周管家连连应声,抹着汗退了出去。 周丞相最后看了眼自己得意的孙子,喉间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可惜还是怜悯的叹息,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周夫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仰着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直勾勾看着周老夫人,“母亲……” 周老夫人无奈的叫身边的嬷嬷扶她起来,“送大夫人回屋。” “不,我不走,我不走!母亲,那些事,那些事……外面那些事,皇上如果要追究,会要了霈哥儿的命的!母亲,儿媳只有这么一个命根子,夫君已经出事,若霈哥儿再出事,儿媳也活不下去了,母亲……” 周老夫人摇摇头,没有搭理周夫人的鬼哭狼嚎,扶着嬷嬷离开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继霈跪在地上,轻柔的帮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娘,别怕,儿子……不会死的。” “我可怜的霈哥儿……”周夫人一把抱住儿子,哭的声嘶力竭。 …… 定国侯府。 定国侯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在太师椅上,一双往日矍铄的眸子此刻似颗木鱼珠子,不眨不转动,直直的瞪着来传话的太监,“你、说、什、么?” 太监垂着头,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定国侯猛的闭上了眼,一双手紧攥着太师椅的把手,手背青筋爆突。 “这位公公,此事非同小可,可否让我与父亲单独说几句话?” 太监略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还请世子爷与侯爷抓紧时间,皇上发了怒,顺天府与大理寺两位大人都还在玉清宫跪着呢,耽误不得。” 世子爷点头,看着太监走了出去,才看向定国侯。 定国侯睁开眼,双眸冷凝。 世子爷紧蹙眉头,“爹,其他的事还好说,三弟……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也要保!你们兄弟几人都在京都享福,唯独你三弟,一人镇守在苦寒的北地!他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帅之人,哪里知晓底下人的肮脏手段!”定国侯冷声道。 世子爷一怔,立刻点头,“儿子明白了,儿子去与二弟商议人选。” 定国侯深吸了一口气,稳下心神,双眸冷鸷如鹰隼,“这么多事全堆在一起,是要毁了咱们定国侯府!其心可诛!” “爹,这件事会不会有周家从中作梗?”世子爷沉声道。 若说没有,他一分一毫都不信! “周家?”定国侯嗤笑一声,“那老匹夫的孙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手中沾染了几十条人命,除非皇上开恩,否则……他孙子必死无疑!这事虽不是咱们齐家做的,但老夫想到那老匹夫可能出现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笑!” 世子爷心下一惊,“爹……” 定国侯看他一眼,“先前让你查的事不是有结果了吗?” 世子爷点头,“昨儿个晚上才递进来的信儿,爹是想……” “把东西给我准备好,人也给我带着,若能将皇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周家,说不定皇上就不会深究你三弟……” 世子爷凝神,“好,儿子这就去安排。” …… 定国侯与齐丞相一前一后进了玉清宫。 大殿内,盛文帝拧着眉头闭着双眼靠在龙椅背上,底下跪着头触地的顺天府尹与大理寺卿。 两人心中咯噔咯噔直蹦,来时的侥幸顿时荡然无存。 “老臣参见皇上。” “微臣见过皇上。” 空旷的大殿响着二人的回声,身处龙椅上的盛文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闭着眼。 两人侧眸去看袁青。 袁青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下首,似未看到两人的眼色。 定国侯与周丞相对视一眼,都有撺掇对方先开口,自己得益的想法,可谁也没有开口。 大殿内又恢复先前的静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太监的跪拜声,“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定国侯与周丞相的脸色陡然一变,抬头望向台阶之上的盛文帝。 盛文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目光冷冷的看着两人。 两人同时心下一沉。 “老臣参见皇上。” “微臣见过皇上。” “起吧。”盛文帝抬抬手。 “老臣有罪,不敢起身,还请皇上听老臣解释一二……” “微臣有错,不敢起身,请皇上听微臣分说端详……” 两人一起开口,没等来盛文帝的允诺,却等来两人各自女儿的喊冤。 “皇上,霈哥儿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草菅人命的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皇上,三哥的为人您最清楚,他怎会做出以柳絮代替棉花做成棉衣给边城将士?这其中定有人故意陷害……” “……皇上明察啊!” 盛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人,呵呵发笑。 “周家继周秉瑜贪污受贿、逼死忠臣后,又出了周继霈贪恋女色,不惜杀人灭口掩盖其本性的事……丞相,你怎么说?” 盛文帝说完,扫了眼周贵妃,又轻轻的哦了一声,似乎才想起一般,语气轻飘飘的道,“哦,还有从闲王城郊庄子的密道里寻出那个给朕下蛊毒的苗疆人……” 此话一出,周丞相与周贵妃脸色骤变。 “皇上!” “怎么?这个也要喊冤?”盛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目光又掠向一旁跪着的定国侯,“老侯爷呢?可是要喊冤?” 周丞相与定国侯一嗓子堆着冤枉二字,却不敢喊。 周贵妃与齐贤妃不管先前是怎样打算的,见了如今这阵仗,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袁太监守在茶水间,不时往外探个头,听着大殿内传出的模糊不清的声音,连连咂嘴,瞧瞧,甭管多大的官儿,皇亲国戚又怎样? 圣上说拿你开刀的时候,也得伸着脖子给圣上砍。 啧啧…… 他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茶水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正要发火这个时候乱走什么,不要命了不是。谁知,一扭头看到了眯着眼笑的开心的袁青,忙从凳子上跳起来。 “义父!” 袁青朝他摆了摆手,“赶紧的,把圣上的东海龙舌泡一杯。” 袁太监诶了一声,手脚利落的忙活起来,不多会儿,就泡好了茶,放到茶托上,“义父,圣上不生气了?” 袁青斜了他一眼,“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少知道点才能活的长久。” 袁太监脖子一凉,伸手摸了摸,“义父,你明知道我胆小儿。” 袁青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头,“行了,义父不吓你,义父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这点小聪明玩不过真正聪明的人,不知道的好。” 袁太监连连点头,送走袁青,抬手摸了把脖子,又缩了缩。 …… 翌日早朝,顺天府尹与大理寺卿分别上了一道折子,一个控诉周家纵仆行凶,一个指责齐家纵容属下欺上瞒下治军不严。 盛文帝勃然大怒,将折子丢到周丞相与定国侯跟前,让他们自辩。 两人脸色难看,却不急不缓上前陈述。 文武百官听的面面相觑。 这跟他们知道的版本不太一样啊。 不是说周家的周继霈贪恋女色,抢了女子还要杀人全家,因此害了几十条人命吗? 不是说齐家老三以柳絮与芦花代替棉花做成棉衣糊弄北地士兵,致使北地士兵冻死无数吗? 今儿个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众人不明所以,都默契的垂着头。 “皇上,老臣年岁已长,不堪军中重担,恳请皇上怜悯,将兵权收回。” “……微臣无暇兼顾周氏文学,望皇上心疼微臣,派人接管!” 两人这话一出,文武百官都解了惑。 感情昨儿个皇上召老侯爷与老丞相进宫是讨价还价的。 夏启的朝堂,要变天了。 正文 228 番茄炖牛腩 “就这么结束了?”靖王妃瞪着另外三人。 苏木槿笑着点头,“盛文帝得到了他想要的,周家和齐家保住了他们想保的人,各得其所。” “那些被害惨了的老百姓呢?有没有人问过他们,他们想要什么?” 靖王妃一巴掌拍在高几,震的高几上的茶盏往上跳了一跳。 苏木槿敛起了笑容。 对面的靖王与顾砚山对视一眼,也收起了眸底的笑意。 苏木槿朝顾砚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寻了借口出了靖王府。 靖王妃窝在靖王怀中,闭着眼,“你不用劝我,我都知道,这里跟我们那里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律法是禁锢穷人的,真正有钱有权势的谁会在乎?” 靖王一叹,“我已经私底下派人去安置那些人了,让他们离开京都,去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安过下半生。” 靖王妃闷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总比留在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性命要好。” 靖王将下巴放在妻子的发顶,拥着她缓缓闭上了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苏木槿与顾砚山从靖王府出来,回了不远处的县主府。 流云在门外看着,防止有人靠近,安泠月去端了茶水给二人后,也溜去了门外,捡了个针线篓子,与流云在门口边把风边说笑。 苏木槿将茶端给顾砚山,“靖王那边的人准备好了?” 顾砚山没回答,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将空杯子放到桌子上,示意苏木槿再倒一杯,苏木槿斜了他一眼,拎起茶壶又倒了满满一杯。 顾砚山端起杯子,摩挲着杯子上面的花纹路,笑道,“先前与靖王没有什么接触,倒是不知他的城府也极深。” 见他答非所问,苏木槿眉头微蹙。 “靖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人手,齐家既然交出部分兵权,军中肯定需要新鲜血液,靖王的人会悄无声息安排进去,慢慢攒军功。” 苏木槿点点头,“齐家与周家的势力在京都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的。你回头也提醒一下靖王,他没背景无朝臣支持,要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往上走,千万不可冒进。” 顾砚山神色一肃,缓缓点头。 “这一次的事情能这么顺利,全靠萧家旧部那些人。我打算让这些人重回军营,你意下如何?” “萧家旧部的人?” 顾砚山眉头蹙了一下,“重回军营可以,但……我担心军中有老兵认出他们,万一……不如将他们召集在一起,重组一个萧家军!萧叔当年一手创下的萧家军,英勇善战,横扫北地南疆,无人能挡!是夏启人人知道的一支奇兵!” 苏木槿眼睛微亮,“平日就散在京都收集消息,关键时刻就是一支奇兵,进可攻退可守。” “更不会引起人注意……” 苏木槿点头,“好,就听你的,我晚点让流云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顾砚山嗯了一声,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皱眉,“怎么这样看我?” “一出手便刨了京都两颗大树的根,苏三,你让我……” 苏木槿挑眉,“怎么?” 顾砚山长叹一声,将茶杯内的水一饮而尽,“很有压力。” 苏木槿笑。 “镇北侯若是知道你有这手段,说不定会上赶着让我赶紧娶你进门。”顾砚山嘲讽道,说罢,又加了句,“哦,如果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也……” “可惜,两个都不能说。”苏木槿笑。 顾砚山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环胸靠在太师椅背上,“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等。” 苏木槿敲敲茶盖。 顾砚山略一沉吟,开口问道,“等周、齐两家势力削弱?等靖王在朝中、军中站稳脚跟?” “是也不是。” 苏木槿道,“周、齐两家经此一事,势力势必会被削弱,一旦削弱,盛文帝就不可能再给他们丝毫机会。不但不会给他们机会,还会拼命压制他们!” “物极必反!”顾砚山抬手打了个响指。 苏木槿颔首,“靖王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如今那些朝中势力已经被瓜分干净,他想插手……从赶考的举子身上下手会更快,虽然刚得了功名的学子起不上大用处,但瞧瞧周家……时间总会给人带来惊喜的!” 顾砚山张了张嘴,苏木槿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接着道,“盛文帝的蛊毒除了,这辈子不会再受蛊毒控制,他的身体状况再活个七八十来年不成问题,若调理得当,一二十年都未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靖王还有足够的成长时间。” 苏木槿点头。 顾砚山盯着苏木槿,“苏三,你实在不像庄户人家养大的孩子,有些东西连我都分析不到……” 苏木槿挑眉,等着他下一句话。 谁知,他话锋一转,凑到苏木槿跟前,“我得赶紧让老头点头答应娶你过门,这么好的媳妇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苏木槿,“……” 这话,恰好被一直担心顾砚山不老实,端着点心推门而入的安泠月听了个正着。 顾砚山,“……” 安泠月全程黑脸,将东西放下后,对苏木槿道,“姑娘,你不是一直想再去趟帝师府吗?不如我让厨房做了午饭,我们吃过午饭过去?” 顾砚山就知道,苏三这个泠月姐姐在变相撵他走了。 为什么他每次想说句悄悄话,搞个小暧昧啥的,总是被人撞见? 宝宝好委屈。 苏木槿忍着笑,点头,“你先让人去帝师府说一声,我们午后去给纳兰二小姐请平安脉。” 安泠月笑着应了,然后就侧身去看顾砚山,“顾世子要留下吃午饭吗?我让人吩咐小厨房给顾世子单独做一份出来送到前院去,让许管事陪您一起……” “不用了,我想起还有事要出去一趟。”顾砚山讪讪的告辞离去。 看着人走出院子,苏木槿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泠月噘着嘴,“姑娘!” …… 午后,云伏赶车,苏木槿带着安泠月与流云一起去了帝师府。 自离开纳兰书琪,跟在苏木槿身边后,这是流云第一次回帝师府。 认识的过路小厮、丫鬟都面露惊讶。 纳兰三爷与纳兰三夫人等在二门,看见苏木槿下车,纳兰三夫人脸上就盈了笑容,迎上来,“长安县主。” “三夫人。”苏木槿屈膝见礼。 纳兰三夫人忙道了句不敢。 苏木槿笑道,“三夫人是长辈,长安一礼受的起。” 纳兰三夫人就回头去看纳兰三爷,纳兰三爷眸底涌动着什么,嘴唇蠕动了下,笑道,“长安县主请。” 苏木槿便伸手虚扶着纳兰三夫人往里走,纳兰三夫人却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县主是我家姑奶奶的救命恩人,模样脾性又都是我喜欢的,县主若是不嫌弃,我倒想收个义女……” 苏木槿还没说什么,纳兰三爷却轻轻咳了咳。 纳兰三夫人的声音一顿,声调不变,话却陡转,“一直想上门请县主再帮我家妹妹请个平安脉……” 几人说话间,进了楼。 纳兰二小姐还住在楼上,见到哥哥嫂子领着苏木槿上来,刚养出一些肉的脸颊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柔和静婉,美好如画,远远瞧着就让人心生一股宁静来。 苏木槿鼻尖莫名一酸,眼眶瞬间泛红,她垂下眸子,上前两步见礼,被纳兰明月伸手扶住,“长安县主……” “二小姐修养的很好,眼看着精气神儿都慢慢回来了。”苏木槿攥着衣袖,不敢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异常。天知道母亲身边除了朱绫的娘,还有没有其他背后高密的人。 纳兰明月浅浅一笑,乌黑的眸子闪着一丝水润光芒,声音却很轻快,“是啊,多亏县主帮我取出了蛊虫,我才能好的这么快。” “我再帮二小姐看看。” 纳兰明月笑着颔首,坐在凳子上,伸出手。 苏木槿略按捺下心思,仔细诊起纳兰明月的脉象。 纳兰明月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少女,看着她那双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想起心中那个人,眼圈顿时一红。 这是她与他的孩子,他来不及相处的孩子,她拼了命为他留下的孩子……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苏木槿,手伸到半路又猛的收回。 不行,她如今是长安县主,正在盛文帝眼皮子底下,若是被他看出了端倪,那这个孩子的命…… 纳兰明月打了个激灵,眸底那点氤氲也因此消散殆尽,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比起适才看见苏木槿时露出的那个笑容,标准化了很多。 苏木槿自然察觉到了纳兰明月那股压抑和挣扎的情绪,但她与她一样,什么都不能说,哪怕她们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她收回手,笑着道,“二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我换个补方,二小姐照着方子继续将养身子,虽不能回到中蛊前的状态,但恢复个七八层总是没有问题的。” 纳兰三爷眼眸一亮。 纳兰三夫人脸上也带着笑意,连夸苏木槿真厉害。 纳兰明月似乎知道她请了平安脉就会离开,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牵强。 苏木槿写好补方交给纳兰三爷,纳兰三夫人让人端了茶点进来,几人在屋内说了几句闲话。 纳兰三夫人问及苏木槿今年是在京都过年还是回金水镇时,苏木槿笑着告诉几人,“家里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最晚十一月就要启程回去的。” 纳兰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纳兰三爷与纳兰三夫人对视一眼,纳兰三爷道,“县主一个女孩子赶这么远的路到底不方便,不知县主什么时候走?我安排人沿路护送县主回去。” 纳兰明月连连点头。 纳兰三夫人似乎想到什么,呼吸一滞,也跟着重重点头,连神色都带了说不出的凝重,“我娘家几个兄弟都是在西大营效力的,拳脚功夫都不错,县主若不嫌弃,到时候让他们沿途送县主!” 说罢,看了纳兰三爷一眼,“自家人总比那些下人更让人放心。” 纳兰三爷感激的朝妻子笑了笑。 苏木槿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抬手揉了揉不知不觉又有些酸涩的鼻尖,笑道,“长安先谢过。等日子定下来,长安再着人来说一声。” 三人纷纷点头。 依依不舍的从帝师府出来,没走多远,苏木槿让云伏将车子停下,对着外面自言自语了一句,“进来吧。” 云伏与安泠月、流云奇怪的互相看了一眼。 安泠月正想问出什么事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撩开车帘进了马车,速度之快,让赶车的云伏也只瞧见了一抹残影。 但他立刻警觉,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 “什么人?” 苏木槿摆手,“云伏,自己人。” 安泠月与流云将苏木槿牢牢的挡在身后,瞪着闯进马车的黑衣人。 黑衣人瞧着两人和被两人保护的严密不透风的苏木槿,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取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 苏木槿展颜一笑,“蓝遗。” 正文 229 认怂 闻言,蓝遗面上的清冷微微一滞,目光复杂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旋即垂眸,“槿姑娘。” 苏木槿笑笑,安抚了身前神情紧绷的安泠月与浮云,吩咐云伏动身回县主府后,指着自己身旁的空座,“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蓝遗应了一声,从容落座。 云伏收回手,驾车往县主府而去。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人坐回原处,眸底的戒备却并没放松。 马车一路进了县主府,几人下了马车,到了外院东花厅。 “姑娘。” 安泠月将托盘内的茶点放在高几上,不放心的看了眼蓝遗,想留下。 苏木槿朝她笑了笑,“我与蓝遗是旧识,有事要同他私下里说,你们先回后院歇着,我说完话就回。”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流云朝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两人退出花厅。 见两人走远,苏木槿才笑着转头示意还站着蓝遗,“坐啊。” “你……真的做到了。”蓝遗的神色很复杂,说你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惊疑,略停顿后说出的‘真的做到了’几个字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苏木槿笑,“我一早就跟你说过的。” 蓝遗微愣,缓缓点头,“是……蓝遗以貌取人了。” “对了,还没向你道谢,多谢你帮我找到那个苗疆人,不然,接下来这一连串的事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苏木槿起身朝蓝遗屈膝,却见蓝遗身子一闪,避开了她。 苏木槿抬头看他。 蓝遗躲开她的目光,视线落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槿姑娘,我还没好好介绍过自己。我姓蓝,名遗,母亲娘家姓邵,父亲……姓蓝……”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迎上苏木槿的,言语间透着一股无形的力道,“……他曾是萧王爷身边的一名亲卫,为保护萧王爷……战死沙场。” 苏木槿的瞳孔微微一缩,“你父亲……是……” 他的父亲竟是自己生父身边的亲卫?! 这是前世今生苏木槿第一次听说,前世,蓝遗一个字都没有向自己吐露过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孤儿,没想到,他与她竟然有这般的渊源。 蓝遗点头,“我娘……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为我取名为遗,自小教导我要继承父亲遗志,要像父亲一样成为萧家下一代少主的贴身亲卫,要……”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眸中多了一抹看不清的情绪,“……萧王府家破人亡后,我娘带着我狼狈逃生,但她自幼生长在萧府,日常起居都有人伺候,哪里懂得民间百姓的艰辛。不过三五年便熬不过辛苦,过世了。临死的时候还抓着我的手让我发誓……” 他的视线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敏锐的反应过来,看懂了他眼中没有说出的那些话。 下一刻,他扬眸一笑,不待苏木槿反应过来,人已是撩袍跪在地上,“萧家第四代亲卫蓝遗见过少主子。” 萧家自曾祖跟随先皇立下汗马功劳,到祖父封侯,再到父亲封镇北王,共经历三代,到苏木槿这里,刚好是第四代。 “蓝遗,你……” 蓝遗抬头,“少主子不要我吗?” 额。 苏木槿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蓝遗继续道,“蓝遗五岁进杀手营,在其中待了十年,直到前两年才杀了自己的师傅,得以脱离杀手营。我刚瞧了少主子身边那两人,虽然内里雄厚,功夫不俗,但我若真要杀他们,不用十招便能要了他们性命。” 蓝遗仰头,看着苏木槿,“少主子,我学的是杀人的路子,以后会成为你身边最好最厉害的一把刀!” 听到他这些话,苏木槿的神情有些恍惚,前世,蓝遗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是她身边最好的一把刀。 “蓝遗,你想好了?” 苏木槿垂眸看着他,心思有些复杂。 蓝遗神情肃然。 苏木槿喟叹一声,起身扶起他,“起来吧。” “少主子要我了?”蓝遗却不动。 苏木槿瞧出他眼底的倔强,点头,“是,我的亲卫长,快起来吧。” 蓝遗眼睛一亮,膝行后退两步,磕头,“萧家第四代亲卫长蓝遗见过少主子。蓝遗定以身为刀,护好少主子,早日还萧家清白之身,恢复萧家清誉。” 苏木槿没有拦他,等他说完话才上前扶起他,“起来吧。” 蓝遗应了是,借着苏木槿的力道站起身,与苏木槿说起蓝家的秘密。 “蓝家自曾老萧将军时就跟在身边做了亲卫,代代相传,到萧王爷时,跟在身边的蓝家亲卫一共十人,是单姓最多的一支,蓝家也以此为荣。蓝家的祖训便是一日为亲卫,代代为亲卫,蓝家的男丁从三岁开始习武,到七岁选拔,挑选出最有练武天赋,且天资聪颖的子弟加入亲卫待选中,到十八岁正式筛选,能留下当亲卫的都是蓝家的栋梁之才!可这些人……在萧王爷被毒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蓝家人除了一些老弱妇孺,一个男丁都没有留下!” 说到这里,蓝遗的身子微微发抖,牙齿几乎在磨着才说出那句话。 “我因为进了杀手营,被抹掉了身份才得以侥幸存活!少主子,杀我蓝家的那些人……” 苏木槿的神色比他还要冷,声音里更是透着一股能让人窒息的森寒,“是盛文帝与周、齐两家。” 蓝遗握拳,咬牙,“是!我这些年费尽心血,才从当年一个经事人口中得知一二,第一次在金水镇撞见姑娘,就是意图败露,被人追杀到那。” 苏木槿恍然,原来如此。 原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前世蓝遗到了自己身边,护了自己一辈子,今生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只是,前世与今生,她有了不同的心境,定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定会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定会将前世今生身边亲人所受的委屈一一报复! 她深吸一口气,朝蓝遗一笑,“放心,那些人欠咱们萧家与蓝家的,一分不少的都要讨回来!” 蓝遗神色一松,喉间竟有几分哽咽之意,“姑娘……说的是。他们欠咱们萧家与蓝家的,一分不少的都要讨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 “我现在对外的身份是长安县主,按礼制,是可以有自己的亲卫队的,你对外的身份就说是我的亲卫长,至于名字……怕是不能用你的原名,不如你跟我姓苏,别人问起,就说是我的远方堂哥,如何?” 蓝遗微蹙眉,摇头,“盛文帝此人多疑,想来此刻已经派了人去查你的身世,苏家……好像除了那个苏老头没有旁的兄弟姐妹,我冒充你的远方堂哥,不行。” 苏木槿点头。 这倒也是个问题。 “那……”苏木槿沉吟片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你姓裴吧,我四婶娘家姓裴,有个堂叔家的堂弟的儿子就是习武的,年岁正与你相当。盛文帝的疑心重,并不代表他派去的人也一样,这些旁支的旁支,大多只是过一下名字,不会查太精细。” 蓝遗想了想,点下头,算是应下了自己的新身份。 苏木槿出门,让安泠月叫了流云、云伏、云绸几人进来,介绍了蓝遗的身份,请安泠月帮忙安排了住处后,才转回后院。 …… 京都的天因为周、齐两家的认怂,丢车保帅让出周氏文学与部分兵权的行为,变了。 定国侯与周丞相请了半个月的病假,低调做人。 站了队的文武百官惶恐不安,入了夜后,小车小轿往定国侯府后门与丞相府后门钻的不知凡几。 盛文帝闻讯后,大怒,亲自派了太医去定国侯府与丞相府给两个老臣看病诊脉,硬生生将两人的心思郁结看成了年岁已长,力不从心,心力交瘁,需卧床长时间静养。 众人一见盛文帝的做派,心下更是惶恐,不少人看祁王与闲王的眼神儿都变了。 周贵妃与齐贤妃想为娘家说两句话,却连盛文帝的面都见不上,十次里有八次是皇上在忙着批奏折,没空见,另外两次是在其他妃嫔的宫殿中。 两人恨的咬牙,却无可奈何。 祁王与闲王因着先头的蛊毒一事,还扯落不清楚,更不敢往盛文帝的刀下撞。 一时间,夏启朝局竟陷入外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波浪翻滚不息的境地。 邱姑姑将这些事说给萧皇后的时候,萧皇后正拿着剪刀给心爱的茶花剪叶子,闻言,金剪刀咔擦咔擦两声剪掉了开的最艳丽的两朵,眉眼清丽脱俗,温婉一笑,“他们既然低了头,就永远也别想再把头抬起来了。” 邱姑姑也笑,“咱们家小小姐真是好手段好心计!” 萧皇后喟叹一声,神情却有些悲伤,“爹爹和弟弟若还活着,看到槿姐儿如此辛苦,要心疼了。” 邱姑姑脸上的笑容一顿,“小姐……” 萧皇后笑笑,朝她摆了摆手,“她这么努力,我们自然不能托后腿,去,把咱们仓库里的人参寻两株送去萃玉宫与永和宫。” 闻言,邱姑姑抿唇,笑意溢满眼眶,“是,老奴这就去办。” 可想而知,两个宫殿的女主人收下皇后娘娘关心送来的人参后是什么心情。 周贵妃笑容僵硬,谢了恩送走邱姑姑后,看着锦盒里的人参,双眸微微眯起,笑容阴冷。 “娘娘,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周贵妃身边近身伺候的荣嬷嬷皱着眉道。 周贵妃笑了声,“有意思。咱们多年不问世事的皇后娘娘也会骂人了。” “娘娘……”荣嬷嬷不安道,“咱们这些年与荣坤宫素无往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皇后这般,难不成是……” 周贵妃一记冷眼看过去,荣嬷嬷未完的话立刻戛然而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 “有些话,最好烂到肚子里。” 荣嬷嬷连连应声,“老奴一时失言,以后绝不会了。” 周贵妃看她一眼,抬了手,“起吧。你出宫一趟,将这人参送去丞相府,将皇后娘娘来送人参的事与我爹说一声。” 荣嬷嬷张口想说什么,看到周贵妃的眼神,忙将话吞下,应了声是,捧着锦盒走了出去。 相比永和宫,萃玉宫就热闹多了。 “萧谨言她是什么意思?” 被贴身嬷嬷拉着挡着送走邱姑姑后,齐贤妃将东西一扫而下,怒不可遏的指着地上的狼藉道,“我爹是定国侯,我爹还没死呢!她送人参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娘娘……”嬷嬷险些劝不住,“皇后娘娘不过是听说了侯爷生了病,特意送来安抚的,就像先前她送那些布料珍玩一样……” 齐贤妃呸了一声,“这宫中谁不知道皇上一赏赐荣坤宫东西,皇后娘娘就像菩萨一样往宫里其他嫔妃那四处散东西?她那是安抚?她那是瞧不上皇上的恩宠!” “娘娘!”嬷嬷恨不能伸手捂住齐贤妃的嘴,低吼道,“慎言呐!” 齐贤妃被嬷嬷吼了一嗓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忙往殿内看,见都是自己的心腹,才稍松了口气,不耐的推开嬷嬷,坐下来。 “齐嬷嬷,你说萧谨言这是几个意思?别拿那些安抚的话来忽悠我。” 齐嬷嬷无奈一笑,“娘娘,不管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这人参这时候出现,还指明了是给侯爷的,就说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齐贤妃皱眉。 “皇后娘娘以后不会像从前如活死人那般活着了,她会关注后宫,会关注朝堂,甚至有可能……会干预夺嫡。” 齐贤妃唬的从美人榻上猛的站起身来,“她想夺嫡?她连个儿子都没有,她……” “娘娘别急,这事咱们先知会侯爷一声,看看侯爷那般怎么说,咱们才好有个应对。”齐嬷嬷安抚道。 齐贤妃嗯了一声,心烦意乱的挥挥手,“你去吧,把今儿个这事跟我爹说说,让他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总这么伏低做小也不是个事!” 齐嬷嬷笑着应了一声,眼神示意宫女将人参装好,低声交代了几句,自己拿着盒子匆匆出了萃玉宫。 两个宫的嬷嬷出奇的在宫门口碰上,都看了眼对方手中的盒子,心照不宣的点头示意后出了宫。 得到消息的邱姑姑立刻见了萧皇后。 萧皇后笑笑,“让他们有点危机意识,也挺好的。” “咱们荣坤宫转移了部分注意力,小小姐那边就更安全了。”邱姑姑也松了一口气。 萧皇后看她一眼,摆弄起茶花。 周、齐两家给各自女儿的回复很统一,低调行事。 萃玉宫与永和宫很是安静了一段时日。 后宫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盛文帝,见萧皇后有意为难周、齐两家,盛文帝私下里觉得萧皇后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心情格外的好,连着几日去荣坤宫,哪怕遭了冷眼也乐此不彼。 甚至听到两个小宫女议论说娘娘要是有个嫡子就好了的话后,还动了给萧皇后过继一个儿子的念头。 恰好这时,江南水患,有人举荐领着闲差的靖王去赈灾,意外的得到了朝野上下一致支持。 毕竟,这会儿祁王与闲王都在自省,阵营里的官员谁也不敢让自家主子出头,这会儿多出个没竞争力的靖王,当然可着劲儿的帮着吆喝助威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了。 盛文帝哪里不知道这般人的心思,不阴不阳的冷笑了几声,摆了手,“江南水患,国库空虚,诸位爱卿让一穷二白的靖王去赈灾,赈银从哪里来?” 大殿之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面面相觑。 盛文帝又是一声嗤笑,“怎么?说到银子你们都怂了?” 正文 230 回金水 闻言,殿内大臣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时,有官员突然出声,“微臣愿意捐出两年俸禄,以助靖王殿下赈灾。” 众人纷纷看向出声的方向,定睛一瞧,是个翰林院的,两年俸禄也没多少银子,都知道翰林院的官穷,却有气结,各人心里腹诽了一阵,还想再等等看。 就听到盛文帝在上面叫了声好,“捐俸禄的那个是谁,哪一年的进士?” 袁青在一旁看了眼,低声回道,“回圣上,是翰林院的供奉姜田源,盛文十八年的进士。” “好!姜爱卿爱民之心可嘉,解君之忧之心可冕,袁青,传旨,撸去江南知府官职,姜田源补上,与靖王一起赈灾治理水患。” 袁青一愣。 跪在地上的官员齐齐一愣。 一群人不敢置信的瞪着出声的姜田源。 由一个小小的翰林供奉直接成了江南知府,就因为捐出了两年俸禄?这……未免太过荒谬了。 姜田源也有些发愣,被身旁的官员捅了捅,才反应过来,出列磕头谢恩,回队伍的时候脚下还打了软。 没等众人从莫名其妙的江南知府阴影中走出来,盛文帝又砸下一句话,“袁青,取朕的私库,捐出一成赈灾江南。” 袁青垂眸,“是,圣上。” 然后扬声唱和道,“圣上捐出私库一成以赈灾江南。” 底下瞬间一静,接着一片哗然。 皇上都捐了银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不捐也得捐! 当下,就有人开了口。 “微臣愿意捐两年俸禄,以助靖王赈灾江南。” 盛文帝撇嘴,这会儿了还不往在他跟前上靖王的眼药,就那么个软弱的跟个面团似的小孽障,还犯得着上眼药? “微臣愿意捐出一年俸禄,以助靖王赈灾江南。” 周围的目光一下聚焦到此人身上,一看,原来是个清水衙门的官员,当下都回过头,琢磨自己捐多少合适。 “微臣愿意捐一年半俸禄,赈灾江南。” 这是中立党。 “微臣愿意捐出两年俸禄,以助靖王赈灾江南。” 这肯定是祁王与闲王哪一党的人。 盛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底下人,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讯息,侧眸瞥了眼袁青,袁青会意的点头。 心中暗忖,这些人该不会是傻了吧,话说的这么明显,真当圣上什么都不知道吗? 一个朝会下来,盛文帝搜刮了文武百官不知多少年的俸禄,等众人都捐完,又说了句让众人吐血的话,“今明两日,把赈灾银子送去靖王府上,让靖王登记造册。” 众人,“……” 他们能说他们捐的是未来两年的俸禄吗? …… 下了朝,盛文帝喊了袁青去宣靖王进宫,将赈灾的事与他说了,靖王面带犹豫,“父皇,儿臣没有经验,怕是……” 盛文帝瞥他一眼,“怕什么?你是朕的皇子,夏启的王爷,难不成还真有人让你亲自下水不成?自有懂得治理河道的官员随行,你看个大局就成……” 说罢,又拧着眉,“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靖王眨眨眼,温润一笑,“儿臣的诗文书画极好。” 盛文帝黑了脸。 靖王见盛文帝眉头紧锁,话打了个卡顿,看着盛文帝的神色小声道,“儿臣……儿臣还会击缶……” “简直混账!” 盛文帝的脸更黑了,瞪着他破口道,“你跟祁王、闲王一同进的学,怎么他们个个文武双全,偏你只学了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 能为什么? 人家有强有力的外祖,他没有啊。 盛文帝心知肚明,看着靖王的眼神却说不出的满意。 这样的儿子对他的皇位才最没有威胁。 靖王的眼神似乎瑟缩了一下,“儿臣、儿臣会骑马射箭的,只是、只是平素不怎么……” “行了。”盛文帝摆了摆手,叫过袁青,指着靖王道,“去,给靖王寻两个骑射师傅,再把朕身边的暗卫挑两个出来暗中保护他。别江南还没到就被人咔擦了。” 袁青看了靖王一眼,低眉应是。 靖王眼睛一亮,脸上迸发出不敢置信的喜悦,撩起衣袍跪下谢恩。 盛文帝扶额,“起吧,这两日会有精通水利的官员去找你报道,人齐后,你就直接去江南吧,不必再来宫中见朕了。” “父皇,二弟与四弟都比儿臣更合适,您……” “让你去就你去,哪那么多废话!”盛文帝冷喝一声,不耐烦的挥手,“袁青,带靖王出去。” 靖王立时止住了话,神情里却依然有几分欲言又止。 却碍于盛文帝的怒气,只好谢了恩,跟着袁青走了出来。 “袁公公,这……本王实在没有经验,你能不能劝劝父皇,收回成命?” 袁青一愣,很是无语的看着靖王。 “哎呦,我的靖王殿下诶,您这话……太监不得干政,您这话被人听到,奴才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袁青忙拉着靖王躲到一旁小声道,“再说,这事儿是文武百官一致举荐的,非您莫属了,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万一惹恼了圣上……” 靖王啊了一声,“可是本王……” “殿下别担心,圣上不是说了吗?会有精通水利治理的官员跟着你您一块儿前去,您去只是个统筹,不用操多少心。” “这……我,本王……能行吗?” “能,殿下一定能行!”袁青好笑的给靖王打气。 靖王深吸几口气,回头看了眼玉清宫,无力的道,“那好吧。” 谢过袁青,耷拉着脑袋出了宫。 袁青回去复命,盛文帝听的可乐,“堂堂一个皇子长成他这样,可真是朵奇葩……” 随即又叹气,“毕竟没有母族,靖王能这样安于现状,也是他的一份智慧。可惜了……” 可惜没有母族,若不然…… 袁青却道,也幸好没有母族,不然如今还不定是什么场面呢。 他这般想着,面上却附和着盛文帝,“是啊,可惜了……” 盛文帝看他一眼,突然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唇角扬起一抹肆血的笑容,“你说,三足鼎立如何?” 袁青的瞳孔蓦然一缩。 …… 从正德门出来,上了马车,靖王闭上眼靠在车厢上休息,浑身紧绷。 直到进了他与靖王妃的卧室,才放松下来。 靖王妃拿了换洗的衣裳,脱了衣裳才发现他的里衣都湿透了。 “盛文帝说什么了?” 靖王看着靖王妃神色间的担忧,将她搂入怀中,长长的喟叹一声,“颜儿,成了。” 靖王妃一愣,“什么……成了?” 靖王嗯了一声,下巴蹭着靖王妃的发顶,沉声道,“父皇,果然对祁王与闲王讳莫如深,提都不愿意提他们二人。而且,听朝会所发生的事情,他好像有意为我造势。对了,父皇给我挑了两个骑射师傅还有两个他身边的暗卫做我的暗卫暗中保护我。” 靖王妃皱了皱眉,从他怀中起身,“盛文帝想干什么?” 靖王有些朦朦胧胧的困惑,却又觉得他好像知道,只是…… 他轻叹一声,将里衣脱了,简单的梳洗后,换上靖王妃准备好的衣物,牵着她的手道,“不管如何,这是好的开端,不管父皇想干什么,夺嫡之路一旦踏上,就是你死我活。委屈你,要与我胆战心惊过一段时日了。” 靖王妃鼻尖一酸,轻轻锤了他的胸口两下,“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什么事都要一起承担的吗?” 靖王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靖王妃努了努鼻子,哼了一声别开头,“现在说好听话没用,等你当了皇帝再说吧。” 靖王低沉一笑,“好。等我当了……一样只愿得一人心,白首永不离。” 两人相视一笑。 靖王妃道,“走吧,去见见盛文帝给你挑的摄像机暗卫。” …… 苏木槿在朝会后也收到了消息,靖王回府后又第一时间将见面经过送了过来,苏木槿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银杏树,笑了笑,叫了安泠月,“泠月姐姐,咱们过一段时日就能回金水镇了。” 安泠月一喜,“真的?” 苏木槿点头。 “太好了,咱们都出来好久了,爹娘他们一定很担心……”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苏木槿的养父养母那些让人寒心的所作所为,话一下子就断了。 苏木槿并不在意,只是嘱咐她,“过几日再去宫中请个平安脉,就差不多了。” 安泠月连连点头,“那我去收拾东西。” 苏木槿含笑点头。 安泠月笑着出门,连上街买礼物回去的话都没敢说,生怕再触及苏木槿的伤心事。 蓝遗得知,寻来问她,“这个时候可以一走了之吗?” 苏木槿笑,“如今的局势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回金水镇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蓝遗不解。 苏木槿笑眯眯道,“靖王现在缺什么?” 蓝遗皱眉,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靖王现在有什么?” 苏木槿噗嗤笑出声,“你还真不客气。” 蓝遗冷着一张脸。 苏木槿笑着摇了摇头,“靖王现在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银子。” 蓝遗瞬间明白,“你想回去赚银子给靖王?” “有何不可?”苏木槿看着他,“我与靖王达成了一致,他登上太子之位后,会替我们萧家出声,还祖父与父亲一个公道。那些谋划算计了咱们萧家与蓝家的人,一个都别想独善其身!” 蓝遗神色一肃,“我明白了。” …… 三日后,靖王启程去江南,苏木槿与顾砚山去送行。 见到蓝遗,顾砚山挑了挑眉,蓝遗却面色冷峻的见礼,“顾世子。” 顾砚山颔首,并没多问什么。 苏木槿连着去玉清宫给盛文帝请了几次平安脉,时间进入十月中旬,这一日与盛文帝说了他的身体已经无恙,好生调养定会长命百岁的好话后,盛文帝果然龙心大悦。 苏木槿趁机提了想回家过年的话,盛文帝犹豫了片刻也笑着应允了,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让她带回去,并吩咐了仪仗送苏木槿。 苏木槿以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怕吓到他们为由婉拒。 盛文帝也不多强求,摆了手,让她出宫。 等出了正德门,上了马车,将消息与安泠月说了后,安泠月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我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皇上会把你扣在京都,还好还好,总算能松口气了。” 苏木槿笑了笑,让流云将消息送去帝师府。 东西已经早些日子就收拾好了,去靖王府与靖王妃打了招呼,又告诉了顾砚山,商量一番后,决定隔一日再出发回金水镇。 毕竟,刚与盛文帝求了情,次日就走的话,未免显得刻意,中间拖延一日,刚好刻意消除盛文帝的疑心。 翌日,苏木槿又去安排了京中的生意,让顾砚山暗中多留意,又与同文家借来的大掌柜交代了一番,天色已经黑透。 翌日,一辆普通不起眼的马车出了京都。 蓝遗与云绸等人随后骑马跟上。 出了京都百里,一马车几骑上了官道,一路往金水镇的方向而去。 正文 231 暴打白莲花 越往金水镇,天气越冷,被大雪逼停三次后,一行人终于到了金水镇。 文殊兰得了消息,早早等在城门口,见到苏木槿的马车,立刻策马奔了出去。 “苏三!” 安泠月忙掀开车帘子,瞧见裹的圆滚滚的文殊兰,莫名多了一分亲切。 金水镇,她们终于又回来了。 “姑娘,是文家少爷。” 苏木槿笑着从安泠月身后跟文殊兰打招呼,“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儿等着?” “听说你们这几天回来,来碰碰运气,可巧给我碰上了。”文殊兰笑嘻嘻的挑了挑眉,回头招呼人,“你们几个,傻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的把东西拿过来。” 几人探头看去,就见几个穿着厚笨棉袄棉裤的文家小厮每人手里都捧着东西,听到文殊兰的招呼声,立刻奔了过来,“爷,东西来了。” “赶紧的,把东西送上车。”文殊兰吩咐一句,转头看苏木槿,“天寒路远,怕你们冷着,一早备下的姜汤和驱寒的药汤,你们一人喝两碗,免得着凉……” 瞧见苏木槿身后又探出一颗略显清冷的脑袋,再看看跟在马车周围的三四骑陌生的脸庞,每个都是身怀功夫的人,文殊兰聪明的什么都没有问,笑着劝苏木槿与安泠月喝药。 苏木槿无奈,想说这都到城门口了,离店铺也不远,不差这点子功夫。但瞧着文殊兰一脸的好意,又笑笑,谢过他,一人分了一碗,喝了赶去十文饭馆。 因着大雪封路,城里闲逛的人并不多,一路几乎没有碰到大的人流,顺利的回了十文饭馆后的小院子。 刚拐过巷子口,就见小院子门口站着几个人,见到他们,快步赶了过来。 安泠月眉眼一弯,笑眯眯道,“姑娘,是苏四叔和我爹娘他们……” 她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四叔,怕是文殊兰透露的。 她从安泠月的肩头看过去,就见苏连贵一脸急灼的看过来,“槿姐儿!” “四叔。” 待到了近前,看到她安然无恙,才猛的吐了一大口气,笑着道,“回来好,回来好!” 苏木槿这才发现他的眉毛与发顶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显然是等不短时间了。 心底莫名的就是一软,她笑着从马车上下来,朝苏连贵福了福身,“四叔,我回来了。” 苏连贵一愣,诶了一声,身子往一旁让了让,“外头冷,赶紧回屋,我跟安老哥他们一早就把火盆烧上了,屋子里暖和,有什么话咱们屋子里说。” 这边,安泠月的家人也到了,听到他的话连连点头附和,“是了,有什么话屋里说,外头冷。” 苏木槿看了流云与蓝遗一眼,才笑着进了院子,到了正屋。 正屋中央摆着两三个火盆,门口用厚厚的绵绸被子隔着寒风,一进屋,几人都打了个冷颤。 安泠月自然的伸手去接苏木槿解下的披风,“姑娘,衣裳沾了水气,还是先洗漱一下吧?娘,可准备热水了?” 安母与安父对视一眼,笑着点头,“一早就备下了,刚提了两桶热水放在姑娘屋里了。” 安泠月朝安母笑了笑,推着苏木槿往屋里走,“赶紧的姑娘,别过了冷气着了凉。” “泠月姐姐,我没事儿……” 苏木槿无奈,朝正屋的几人歉意一笑,“劳烦安伯母,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位……” “姑娘且去,我省的。” 梳洗过后,重新回到正屋,苏木槿手里被安泠月塞了一碗红枣桂圆茶,“姑娘,快趁热喝。” 苏木槿笑了笑,接过茶喝了几口,只觉从内到外一阵暖洋洋的,不由喟叹一声。 文殊兰放下手中的茶杯,伸了伸懒腰,“苏三,你先休息一日,我明儿个让人将这几家的账本送来,你看看,马上要年底了,咱们趁着还有时间,清清账。” 苏木槿点头,“好,我今日确实不得空,咱们明儿个再说话。” 文殊兰嗯了一声,与几人打了招呼,掀开棉帘子走了。 苏连贵也笑着起身,“知道你要回来,你四婶和栀姐儿、桐姐儿她们盼了好些日子,你先歇着,我回去给她们报信儿去。哦,对了,盛哥儿与业哥儿前儿个才回十八里寨去,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你这几日要回来的事。” 苏木槿点了点头,“四叔先去前面铺子等我一会儿,我说几句话就跟四叔一起回趟十八里寨,我也想她们了。” 苏连贵连道了几声好,与安家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先走了。 蓝遗与流云几人见安家人有话要说,互相看了一眼,都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姑娘……” 安父与安母对视一眼,一起走到苏木槿跟前,就要跪下。 安大哥与安姐姐、安小弟也一脸忐忑的走过来要跪下,苏木槿眉头一蹙,忙伸手去扶安父与安母,“安伯父,安伯母,万万不可。” “姑娘。” 安泠月却不知从什么时候与安姐姐站在了一起,兄妹四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安父与安母一笑,也跪了下来。 由安父开头,“安氏一门第八代传人安乘志携一门家眷拜见姑娘。” “安伯父!” 苏木槿眉头一蹙,“你们这是……” “姑娘,月姐儿已经跟我们都说过了,我们一家人的命既然是姑娘救的,以后我们安家就是姑娘的人,给姑娘磕头。” 安父一声令下,一家人齐齐整整的给苏木槿磕了认主头。 苏木槿轻叹一声,弯腰扶起夫妻二人,“泠月姐姐救我在先,安伯父安伯母,你们……” “姑娘,你又来了。” 安泠月无力的吐槽,“我自出生到去年是第一次来金水镇,中间并没在其他地方见过姑娘,哪里有机会救姑娘?” 苏木槿一怔,这…… 她能说是前世吗? 显然是不能。 苏木槿无奈一笑。 “起来吧。” 安泠月笑了笑,扶着安姐姐一起站起身,“姑娘,你今儿个是要回十八里寨吗?我去将咱们一路上收拾的东西装马车上去。姑娘先歇会儿。” 安泠月拉着安姐姐转身跑了出去,安大哥与安小弟腼腆的朝苏木槿笑了笑,“姑娘,我们去帮忙。” 安父与安母跟着说了几句闲话,也退了出去。 苏木槿笑笑,回屋换了身更符合自己现在身份的朴素衣裳,略顿了顿,安泠月那边已经来说东西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走吧。” 马车走到十文饭馆接了苏连贵,苏木槿只带了安泠月一人,蓝遗赶车,四人回了十八里寨。 说不上什么心情,苏木槿回到金水镇的第一想法是想回十八里寨看看。 看看……爹娘,看看哥哥小弟棉姐儿,他们过的好不好。 看看四婶和栀姐儿、桐姐儿他们,看看四叔的小儿子,她上辈子没有出生的小十弟。 “姑娘?” 苏木槿回神,朝安泠月扯了扯唇角,“怎么了?” “我们到了。”安泠月示意她抬头看。 苏木槿一怔,抬头却见苏连贵已经下了马车,马车外站着一个抱着双手吹气的小姑娘,冻的红通通的脸蛋,一双星眸亮晶晶的看着她,见她也看向自己,忙松开手,大叫一声,“三姐姐!” 是桐姐儿。 苏木槿的神情瞬间一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桐姐儿。” 桐姐儿欢快的扑过来,趴在马车上看苏木槿,“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多天了。” “泠月姐姐,给桐姐儿准备的斗篷呢?快拿来。” 安泠月应了一声,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件石榴红的斗篷,里面是防寒的整张熊皮剪裁而成,外面用了石榴红的缎子,帽子上特意弄了两个毛茸茸的白色小球,前襟还绣了只玩线团的猫咪,眼珠子用了蓝宝石镶嵌,看上去很是灵动。 桐姐儿瞬间就喜欢上了,摸着猫咪蔓延惊叹,“三姐姐,这猫儿绣的好便宜,眼睛也好漂亮。” 苏连贵这段日子接触了不少富贵客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斗篷的用的缎子是金水镇都没有见过的,那只猫眼更是珍贵的蓝宝石,当下脸色就微微一变,想开口说话,被安泠月笑着打了岔,“桐姑娘眼神儿真好,这猫咪是我们家姑娘亲手绣的。” 桐姐儿因为安泠月这句话,眼睛越发的亮,抱着斗篷,仰着头,“谢谢三姐姐。” 苏木槿失笑,从她手中取过斗篷,帮她披上,系上带子,往中间拢了拢,“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在家等着?瞧瞧这手又生冻疮了。” 桐姐儿连连摇头,笑眯眯的看着手上的冻疮,“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苏木槿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等我回头给你做一些冻疮膏,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抹一些……” “姑娘,临回来的时候我备了一些。”安泠月笑着从马车旮旯里的盒子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满当当的放着小巧精致的四盒冻疮膏,“有冷梅、甜桃、清菊、白栀四种香味的,桐姑娘拿着回去试试哪种香味的更喜欢。” 说罢,将盒子往桐姐儿怀里放,桐姐儿连连摆手,“姐姐,我,我用不了这么多……” 苏木槿将木盒子拿回去,笑着道,“走吧,先回去再说,外面冷。” 桐姐儿忙点头,笑眯眯的拉着苏木槿的手,“三姐姐,我们先去看棉姐儿吧,我每次去看她,她都念叨你呢。” 苏木槿摸了摸桐姐儿的头,笑着应了声好。 又转头叮嘱蓝遗,“蓝遗,你先把马车赶去战六叔家,把给我四叔四婶准备的东西和老宅的东西收拾出来,先送过去,我们一会儿过去。” 蓝遗看了眼不远处的茅草屋,点了点头,与苏连贵一起进了村。 苏木槿牵着桐姐儿一路往栅栏院子走,甫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孩子的哭泣声。 “是棉姐儿!” 桐姐儿挣脱开苏木槿的手,就往里面跑去,斗篷划到竹篾子拉出好长的丝,扯的她脚步顿了顿,她都浑然未觉,满脸担心的往里冲,边冲边威胁似的喊着,“苏海棠,你又欺负棉姐儿!我要告诉二伯跟二伯娘!” 苏木槿的神色猛的一冷,大步跟了过去。 房间内,苏海棠厌恶的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棉姐儿,一巴掌扇了过去,“哭哭哭就知道哭,哭的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既然想哭那就哭个够!” 清脆的巴掌声很是响亮,可她仿佛还不解恨,看着抽噎的喘不上来气的棉姐儿,冷冷一笑,“你不是向着你的三姐姐吗?我这会儿就是打死你,她也不会知道!再哭,就给我滚出去哭……” 刚说到这,冷不丁听到外面桐姐儿的威胁声,眼中怒火更盛,“威胁我?” 说罢,眼中一狠,竟是抬脚将棉姐儿从正屋踹了出去。 桐姐儿见到飞出来的棉姐儿,吓的一声尖叫,就要扑过去接,“啊!” 苏木槿比她动作更快,脚下一点,身子已是飞一般掠了出去,将半空中的棉姐儿搂入怀中。 棉姐儿哇的一声吐了一嘴血,看到抱着自己的是谁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三、三姐……三姐……疼,棉姐儿疼,好疼……” 话音甫落,头一歪,竟昏死过去。 苏木槿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忙伸手去握棉姐儿的手腕,待察觉到棉姐儿一身的毛病加上这一脚几乎碎裂的肋骨,怒不可遏。 桐姐儿扑在地上,栽了一身雪泥,却什么都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往苏木槿身上扑,“三姐,棉姐儿、棉姐儿……棉姐儿死了吗?苏海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杀了棉姐儿!你杀了棉姐儿!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坏,你坏死了……” 桐姐儿抱着棉姐儿,嚎啕大哭。 “哭什么哭,人又没死。”苏海棠从正屋走出来,看到抱着棉姐儿的苏木槿,神情微微一怔,随即不屑一笑,“哟,姐姐回来了,可真是赶得巧,若是早来一会儿,我这一脚也落不下……啊!”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脚下七影迷踪步踏出,身影一闪掠到苏海棠身前,抬手一巴掌将苏海棠脸上的笑容打歪,打出鲜红的五个手指印。 “苏木槿,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你不过是我爹娘收养的一个不知道爹娘是什么的杂种……啊!噗……” 再次挑衅的下场是被苏木槿揪着胸前的衣襟,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将她整个人踹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苏木槿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苏海棠,你要恨要怨尽管冲着我来,你为难一个孩子,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我不是你亲姐姐,你肆意戏耍欺凌也就罢了,棉姐儿她是你同父一母的亲妹妹,你居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呵呵……”苏海棠冷冷一笑,伸手抹去唇角的血,又是一声嗤笑,“哈哈……苏木槿,你笑死人了!棉姐儿是我的亲妹妹,我就算打死她,也是我们自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人何干?你凭什么打我!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噗……” 听她说到最后一句,苏木槿眉峰瞬间冷冽如刀,脚下毫不犹豫又踹出一脚,一脚正中她心窝,苏海棠闷哼一声,张口又是一嘴鲜血吐出。 看苏木槿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丝畏惧,猛然想到什么似的,高声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苏木槿?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苏木槿!你到底是谁?” “棠姐儿!” 栅栏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妇人心疼的低呼声,随即,两张熟悉的面孔走进院子,看着一院子的狼藉。 一个躺在地上的女儿,一个抱着棉姐儿满脸寒霜许久不见的养女。 苏连华的嘴唇动了动,“槿、槿姐儿……” 沈氏却好像没有看到苏木槿,朝苏海棠扑了过去,“棠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娘,我疼,我心口好疼,三姐回来,不分青红皂白踹了我两脚……” ------题外话------ 唔,白莲花,想打你很久了! 再逼逼,一会儿还打! 正文 232 棉姐儿是你们亲生的吧 沈氏将苏海棠搂入怀中,去擦她唇角的血。 听到窝在她怀中的苏海棠说出三姐二字,神色一僵,缓缓抬头,正对上苏木槿看过来的一双冷眸,心下莫名一颤。 “槿姐儿……” “娘,我疼,我好疼,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噗……”苏海棠攥着沈氏的衣角,气若游丝般委屈的哭了出来,“我、我跟三姐认错,求她原谅我,我以前不懂事儿,我现在学好了,可是她……她不分青红皂白就踹我,棉姐儿为了护我,也被她踹了一脚……” 沈氏的脸色蓦然一变,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苏木槿,“槿姐儿……” 苏连华也震惊的抬起了头。 苏木槿闭了闭眼,心底的失望如海浪一般席卷着她内心最后一点柔软,终于在沈氏说出那句“棠姐儿已经知道错了,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她是你妹妹啊……”的话时,吞噬殆尽。 苏连华似乎察觉到了苏木槿的绝望,忙出声去拦沈氏,却为时已晚。 苏海棠在沈氏怀中,得意的看着她,眸底更是一片嘲讽,仿佛在说‘你看,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这是我亲娘,疼的当然是我’。 苏木槿看着她,轻笑出声。 “苏海棠,你得意什么?就算你有你爹娘宠着护着又如何?我若想打你,他们一样拦不住。” 话一出,沈氏与苏连华面上一片骇然。 “槿姐儿,你不能……”沈氏想也不想,就护住了苏海棠。 苏木槿睨着她,想起从前她也是这般将自己搂入怀中,亲昵的抱着她,说着,“槿姐儿乖,喝了药就不生病了,喝了药就能好起来了……” “槿姐儿,来试试这件衣裳,哎呀,我们槿姐儿穿着新衣裳真好看……” 苏木槿摇摇头,将那些过往全部摇散,冷冷的看着苏海棠,“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再动我想护着的人,下一次就绝不是踹你两脚打个巴掌能解决的!还有,你最好拜拜菩萨祈祷棉姐儿没事,不然,棉姐儿有什么毛病,你同样也跑不掉!桐姐儿,我们走。” 桐姐儿哭的花了脸,牵着苏木槿斗篷一角,“呜呜……三姐,棉姐儿是不是被她打死了?” “没有,棉姐儿只是受不住昏过去了,我们赶紧回老宅,我帮她看看伤。”苏木槿解释道。 桐姐儿连连点头,拽着苏木槿就往外走,边走边抹掉脸上的雪泥和泪水,对苏连华和沈氏道,“二伯、二伯娘,你们冤枉三姐!我们来的时候,棉姐儿正被苏海棠欺负,哭的厉害,我跟三姐去救棉姐儿,苏海棠把棉姐儿踢出来的,棉姐儿一句话都没说就昏过去了,你们冤枉三姐!我讨厌你们!我以后再也不要叫你们二伯、二伯娘了!” 苏连华的脸色蓦然煞白。 沈氏的瞳孔猛缩,却摇了摇头,“棉姐儿是她亲妹妹,她怎么舍得下那么重的手?” “棉姐儿也是三姐的亲妹妹,三姐更舍不得!”桐姐儿几乎是怒吼出这么一句,眼泪瞬间气落下来,“她是个坏女人!心眼狠毒!她害了三姐一次又一次,现在又来害棉姐儿,你们眼睛瞎了吗!” 虽然知道沈氏对自己的疼爱只是一种责任,虽然早想明白了这些,可听到她说棉姐儿是苏海棠的亲妹妹,苏海棠不会舍得下手时的坚定,再对比苏海棠一说她踹了她,沈氏就相信的质问起她的模样,苏木槿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疼起来,疼的像是一把钝刀慢慢磨着插进去,再慢慢磨着抽出来的那种感觉。 她再一次闭上了眼,控制着呼吸,颤抖着吐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沈氏与苏连华,“爹、娘,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怀疑我的所作所为我无话可说,但……” 她将棉姐儿递过去,露出那张惨白的小脸,和脸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棉姐儿总是你们亲生的吧?她这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的,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些不是一日造成的?再一个,你们想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等棉姐儿醒了难道不能问?棉姐儿虽然小,但她已经能说话了!你们有问过她吗?你们眼里就只能看得见苏海棠吗?哪怕被她连累的丢了一家人的性命,也要不顾一切的护着她?!” 苏连华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氏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却还是在摇头,“不、不能……棠姐儿最近表现很好,还给棉姐儿做了身衣裳,怎么会……” “所以,你们辛苦努力的打猎赚钱,要教她学武?” 她抹过棉姐儿的脉,出脚的力度分明是一个初学练武的人才有的。 沈氏没说话。 苏连华却道,“她求了我跟你娘……她娘,说只是强身健体……” “我不管她为何,请你们记清楚,凡我萧家的功夫丝毫都不许传给她,否则,我会代替我父亲为萧家清理门户!”苏木槿神色冷冽,上位者的睥睨之态显露无意。 苏连华与沈氏的神情同时一震,看着苏木槿说不出话来。 桐姐儿眼中闪过困惑,却更顾着棉姐儿身上的伤,拉着苏木槿往外走,“三姐姐,快、快走……” 苏木槿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你们好自为之。” 那一眼,似经历了沧桑再不复童真,似看透了伦理丑态再没有侥幸温情,似乎,放下了什么。 那目光让苏连华与沈氏都有些害怕,开口想留人,却不知道说什么。 话落,苏木槿转过头,神情稍缓和下来,看着桐姐儿道,“走吧。” 三人刚走出栅栏院子没多远,就看到不远处,战六叔与战六婶神色不虞的看着,见苏木槿出来,战六婶叹了一口气,“走吧,先回家。” 夫妻两人一句话都没有为苏连华与沈氏说。 他们盼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原来只是盼着念着,并不是真的想让槿姐儿回来,不然,怎么会在孩子一回来就闹成这样? 战六叔与战六婶谁也没有多一句废话,带着苏木槿与桐姐儿转身就走出了栅栏院的范围,踩着嘎吱响的雪回了村。 走到村头时,有几个熟络的村民见到苏木槿,都哎呦一声,笑着打招呼,“三丫头回来啦?听你们家五丫头说你去京城了,怎么样,京城好玩儿吗?” “瞧这一身的好衣裳,哎呦,三丫头这是遇见贵人了?” “听说还有辆马车进了战老六家,说不准真是遇见贵人了……” “我见着驾车的是个长的清俊威武的青年,那一身的衣裳布料老值钱了,该不会是……” “三丫头,你嫁人了?是不是嫁给那个有钱人了……” 众人哈哈大笑,看向苏木槿的眼神,有玩笑也有暧昧,还有几个挤眉弄眼的,苏木槿一概没理,脸色阴沉着一路往战家走的飞快。 几人面面相觑。 战六婶子啐了一口,“没脸没皮的东西,什么遇见贵人嫁给有钱人了?收齐你们的龌蹉心思,再让老娘听到你们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滚!都给老娘滚的远远的!” 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们先说的,是三丫头的妹妹二房那个五丫头自己说的啊,怎么还怪起我们来了……” 苏木槿的脚步顿了一下,却一瞬都没耽搁继续往前走。 战六婶瞪了那妇人一眼,“我还听人说你在地头跟人卿卿我我的,是不是也能跟咱们村里人唠唠?” 那人眼睛一瞪,“诶,柏哥儿他娘,我这也没惹你,你干啥说我坏话,我那是跟人商量事儿,咋就叫卿卿我我了,这话也忒难听了……” 战六婶呸了一声,“滚!再不滚,我回头就把这话传出去。” 那人愤愤的瞪了战六婶子一眼,嘴里不清不楚的咕哝了句什么,转身走了。 剩余几人见战六婶子眼神不善,也讪讪一笑,赶紧溜了。 战家门口,蓝遗听到动静,打开门,见苏木槿脸色冷凝的抱着一个小女孩,忙走出来,“少……姑娘,这孩子怎么了?” “蓝遗,去把车上我的银针拿过来,泠月姐姐,你跟桐姐儿去灶屋烧点热水端进屋,要快。”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苏木槿眼中的谨慎,忙应了,分头行动。 战六叔带着苏木槿进了屋,想说什么,看到脸色苍白的棉姐儿,眉头拧的紧紧的,“槿姐儿,六叔就在外面,有什么事记得叫六叔跟六婶。” 苏木槿没有客气,点了点头,将棉姐儿抱上了床,蓝遗送上银针出去,苏木槿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裳。 不一会儿,安泠月端着热水进屋,“姑娘,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去找蓝遗,让他请张爷爷过来。” 安泠月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与蓝遗低声说了几句,蓝遗看了眼房屋,嘱咐了安泠月两句,快步出了战家。 战六婶从西屋端了个炭盆进来。 苏木槿朝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六婶儿。” 战六婶嗳了一声,“六婶儿就在外面,别怕。” 苏木槿点点头,将棉姐儿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只见她胸口一个大大的脚印正中心口,已是一片淤青泛紫,腰腹以及纤细的腿上亦是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好多明显是许久以前留下的! 苏木槿的心一抖,手险些捏不住银针。 苏海棠,这个畜生! 竟然对棉姐儿下这么重的手! 难怪棉姐儿看见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疼,这样的伤落在一个才三四岁的孩子身上,怎么会不疼? 沈氏与苏连华到底是怎么为人父母的?自己的女儿在遭受另外一个女儿的虐待他们难道就一点没有发现? 简直可恶! 苏木槿拿帕子沾了热水,小心给棉姐儿擦去脸上的脏污,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蛋,又擦了擦她的胸口,才深吸一口气,捏了银针为棉姐儿施针。 小张叔赶到的时候,苏木槿已经收了针,帮棉姐儿穿好了衣裳,坐在床边看着她发怔。 “棉姐儿怎么了?槿丫头。” 苏木槿抬头,看了他一眼,“张爷爷,你来了。棉姐儿浑身的伤,我本来想问你借一些草药,可……她这模样,我实在不放心把她继续留在这儿,我准备一会儿带她回镇上去。” 小张叔越过苏木槿,捏住棉姐儿细小的手腕,只片刻便皱了眉,“是谁下这么重的手?她胸口是不是受了撞击,已经有严重的内伤了!要是不好好调理,这一辈子都回羸弱不堪!” 苏木槿朝他凉凉一笑,“还能有谁?” 小张叔眉头越发拧紧,“苏海棠?” 苏木槿没有回应,小张叔袖子一甩,脸上已是一片怒容,“早先看着苏老二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糊涂透顶的!” 苏木槿站起身,走到门外,安泠月与蓝遗忙凑过来,齐声叫,“姑娘。” 小张叔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蓝遗。 “泠月姐姐,咱们车上可有准备治理内伤的丸药?” 安泠月一怔,随即肯定的点头,“有!都是临走时,云笙偷偷塞给我的,说是以防万一。姑娘稍等,我这就去拿。” 苏木槿点头,安泠月快步走到马车边,上了马车,好一通翻找,才在一个匣子里发现了几瓶白釉瓷瓶,看了其中一个上面的药名,拿了出来。 桐姐儿扯扯苏木槿的衣裳,带着哭腔问,“三姐,棉姐儿不会死的是不是?” 苏木槿摸摸她的头,“嗯,棉姐儿不会死的,她只是受了伤,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桐姐儿哭着唔了两声,“我去告诉我爹娘。” 说罢,转身跑了,苏木槿看着她跑远,没有拦阻,接过安泠月递过来的药,转身进了屋。 战六婶端了碗温水进来,看苏木槿喂棉姐儿吃了药,将水递过去。 苏木槿道了谢,喂着棉姐儿喝了几口,将药送了下去便停了手。 没多会儿,苏连贵与裴氏抱着儿子带着两个闺女一起来了战家,一见到苏木槿,裴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槿姐儿……” 苏木槿鼻尖一酸,没来由的想哭,“四婶儿。” 裴氏将孩子塞给苏连贵,几步走过去将苏木槿揽入怀中,“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棉姐儿不会有事的……” 裴氏胡乱的安慰着,苏木槿将头埋在她怀里,许久都没有动,她这会儿真的需要一个怀抱,温暖的能让她一回到家就冷掉的心暖和起来。 正文 233 集体虐苏父 裴氏心疼的心都抽抽了,狠狠瞪了苏连贵几眼,眼神满是控诉,“你们家都是些什么混账玩意儿!” 苏连贵不敢还嘴,脸色很不好看,看到一旁的小张叔,忙走过去小声问,“张叔,棉姐儿怎么样了?” 小张叔斜他一眼,迁怒道,“一脚踹出了内伤,还不算脸上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你说她怎么样?你们那一大家子可真行,一个两个的眼里看到的都是歪瓜裂枣,好的全被你们扯了瓜秧子,连活路都不给!” 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怒火,不顾形象的一口唾沫啐到地上,“我就笑着看苏老头再过几年怎么哭?怎么懊悔!” 苏连贵苦笑一声,“张叔……” 小张叔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们四房还算有点良心,这丫头……活的苦,你们能帮就帮衬些,不能帮也别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儿。” “张叔放心,没有槿姐儿,我们四房早就没了,就连我现在的活计都是槿姐儿帮忙说和的,我若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苏连贵神情肃然,“二哥他们不稀罕这个女儿,我跟我媳妇稀罕的很,我们早就打定好主意拿她当亲生闺女一样疼,栀姐儿跟桐姐儿有的,槿姐儿也一样有……” 小张叔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人会有好报的。” 苏连贵点头,“张叔这话说的是。” 裴氏轻柔的拍着苏木槿的后背,口中轻声安抚着,桐姐儿红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哭的满脸泪水,“三姐姐,三姐姐,棉姐儿醒了,棉姐儿醒了……呜呜……棉姐儿醒了。” 几人眼睛一亮,苏木槿从裴氏怀中钻出来,眼中还有着氤氲水雾,低头抹了一把,转身回了屋。 “棉姐儿……” 栀姐儿坐在床头,棉姐儿小小的身子,瞪着孤零零的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人似的,直愣愣的瞪着床顶。 “三姐,棉姐儿她不会说话,也不会叫人了……”栀姐儿抹着眼泪,哽咽着话都说不全了。 苏木槿忙扑过去,趴在床头,笑着唤道,“棉姐儿,我是三姐,三姐回来了,三姐以后都在棉姐儿身边,不离开棉姐儿了……” 棉姐儿的眼珠子动了动,直勾勾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喜极而泣,“棉姐儿,三姐回来了,三姐来接棉姐儿了……” “三、姐……” “对,是三姐,三姐来接我们可爱的棉姐儿了,三姐以后再也不离开我们棉姐儿了,以后再不让人欺负我们棉姐儿了……” “三姐……五姐、打我……” “三姐打她了,打的她好惨好惨!” 棉姐儿朝苏木槿伸出胳膊,苏木槿避开她胸口的伤,小心的将她搂入怀中,棉姐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姐,哇……五姐打我……她说三姐坏话……不让说,她打我……” “简直混账!” 苏连贵与战六叔同时冷喝出声。 苏木槿的眸子眯了眯,轻轻顺着棉姐儿的后背,“不怕,以后三姐护着棉姐儿,再不会让她打我们棉姐儿了……” 棉姐儿哭的抽搐,声音几不成调,双手搂着苏木槿的脖子,搂的紧紧的,一张哭泣的苍白小脸还能看出惊惧之色,身子不安的颤抖着。 苏木槿抿了抿唇,眸底神色冷的吓人。 外面,突然传来苏连华略显焦灼的声音,“张叔,张叔,你在这吗?” 苏连贵夫妇与战六叔夫妇同时抬眸看向外面。 苏连贵沉着脸,“我出去看看。” 战六叔点头,“一起。” 裴氏接过小儿子,朝苏连贵点了点头,苏连贵大步出了房间。 战六叔紧跟着走了出去。 小张叔捋捋胡须,“既然是来找我的,我也出去看看。” 蓝遗给安泠月丢了个眼色,自己也跟了出去。 苏连贵进了战家大门,没走几步就被几人拦住。 “二哥,你找张叔做什么?”苏连贵先出声,面色淡淡。 苏连华一怔,“老四,你怎么也在这?六哥……” 他朝苏连贵与战六叔点了点头,忙招呼晚两人几步出来的小张叔,“张叔,你快跟我走一趟,棠姐儿胸口和腹部受了重创,连吐了好几口血,这会儿已经昏死过去了,你……” 说着,伸着手就要去拉小张叔。 战六叔上前一步,一把拍开苏连华的手。 苏连华一愣,“六哥,你这是……” 战六叔眼神一冷,一拳砸过去,苏连华捂着肚子倒退数步,被大门门槛拦住才将将停下,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时,面上一片苍白,额头冒出冷汗,“六哥?” “二小子,今儿个我打你这一拳你可知道为什么?”战六叔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苏连华。 苏连华神情微愣,“六哥,能不能先让张叔去看看棠姐儿?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一会儿一定回来听六哥教训。” “不必。”战六叔冷声道,“你既然不知道错在哪里,这罚也就算了,只我这战家门,你以后不登也罢!” 说罢,竟是不给苏连华再开口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回了屋。 “六哥……” 苏连华的神色明显一滞,见战六叔不回头,面上瞬间漾满悲伤之色,旋即,咬了咬牙,“张叔,你快去看看棠姐儿,她已经昏死好一会儿了……” “我不去。”小张叔很光棍的说了三个字。 苏连华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张叔,您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不去!” 小张叔好心的重复一遍,扬声叫蓝遗,“蓝小子,跟你张爷爷走,棉丫头刚醒,可需要不少好东西将养着,刚好我那儿前几日得了一株野山参,你拿回来,让槿丫头给棉姐儿炖汤喝。” 蓝遗睨了苏连华一眼,低沉的应了一声,率先往大门方向走去。 路过苏连华时,苏连华的眉峰皱了皱,蓝遗轻蔑的嗤笑一声,低声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苏连华的脸色瞬间惨白。 小张叔见苏连华脸色不好,心情莫名愉快了,嘴里嘀咕着不知道什么调调的歌谣也要出门。 苏连华忙伸手拦住他,“张叔,人命关天……求你,看在咱们十几年的情分上,救救棠姐儿……” “怕什么?”小张叔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你们夫妻那个宝贝蛋子不会那么早死掉的!” 说罢,甩开苏连华的手,与他擦身而过。 苏连华愣愣的看着小张叔出了战家,想到心力交瘁的妻子和一脸灰白之色躺在床上眼看就要断气儿的女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叔!养不教父子过,孩子有什么错,您都记在我头上,我代她受过,只求你救救她,槿姐儿出脚极重,棠姐儿怕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小张叔嘿哟笑了,“苏家老二,你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闺女为什么被槿丫头踹你不知道吗?你家小丫头被那朵毒海棠花日日虐待毒打你们夫妻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去看看你家小丫头那浑身的伤!你只惦记你家那朵毒海棠花,咋不知道问问你家小丫头是不是也受了内伤?” 苏连华神情一滞,“棉姐儿……也受了内伤?” “当心口一脚,亏的是孩子命大,不然当场就一命呜呼了!”小张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小丫头才多大?三岁四岁,你怎么不说你家毒海棠花出脚重?在这给我上槿丫头的眼药,也不瞧瞧你们夫妻都做了什么龌蹉事儿!” “张叔……”苏连华张了张嘴,却觉得说什么话都有些苍白。 “棠姐儿她还是个孩子……罪不至死。” 小张叔呵呵冷笑两声,“我是不会出手救她的,你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回去带着她去镇上找大夫。” 苏连华一脸绝望,“张叔……” 外面,蓝遗催道,“跟这种人废什么话?赶紧走,姑娘还等着呢,拿完药,我们还要回镇上去。” 小张叔乐呵呵的应声,“诶,就来就来。你这小子如今跟了主子,脾气怎么比以前还大,也不怕你家姑娘撵了你。” “姑娘就是撵了你也不会撵我!”蓝遗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小张叔乐颠颠儿的在后面跟着。 两人不过两句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多,至少,苏连华连猜带蒙,想到了很多。 这时,苏木槿抱着棉姐儿从屋内走出,径直走到苏连华跟前,“我不放心棉姐儿再住在家中,以后她跟我一起住在镇上,你们若想她,可随时去看。让苏海棠以后看到我们离远点!棉姐儿,告诉你爹,你愿不愿意跟着三姐去镇上?” 棉姐儿点头,头紧紧的埋在苏木槿的怀里,看都不愿意看苏连华,闷声道,“我要跟三姐在一起,我不要五姐,五姐打我,五姐坏……爹坏……娘坏……我不想跟你们在一起……” 苏木槿拍拍棉姐儿的后背,垂眸看苏连华,“你都听到了。” “棉姐儿?” 苏连华叫了声棉姐儿,棉姐儿身子一抖,往苏木槿的怀里钻的更紧了,苏木槿转过身去,抱着棉姐儿就要回屋。 被苏连华叫住,“槿姐儿……” “棉姐儿的事是我们疏忽了,我跟你娘……沈氏有错,任你处置,我们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苏连华咬咬牙,“你能不能让张叔给棠姐儿看看,她刚才吐了几口血,许是受了内伤,昏死了过去,从十八里寨到金水镇最快也得一个时辰,你能不能……” “不能!” 苏木槿冷声打断他的话。 苏连华还要说什么,苏木槿已经抱着棉姐儿抬脚回了屋。 苏连贵在一旁看的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上前一把拉起苏连华,“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要求槿姐儿?你不知道棠姐儿对槿姐儿做了什么吗?你不知道她的心已经长歪了吗?你跟二嫂还这么护着她,是想让你们二房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苏连华没有出声,等苏连贵一口气说完,才问了句,“老四,你帮我跟六哥说说,他家的牛车借我用一用。” 苏连贵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我看你是冥顽不灵!” “那是我闺女,亲生的!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苏连华也跟着吼了起来,“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做父母的心情。” 苏连贵还想说什么,战六婶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苏连华嗤笑一声,“好一个亲生闺女,好一个理解你们做父母的心情。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夫妻两个都是惯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人,其实心里把槿姐儿与你们生的几个孩子区分的很开!苏连华,你把牛车牵去用吧,只是过了今日,你我两家的情谊就这么断了吧。我们战家曾受萧家大恩,做不来这种忘恩负义的混账事!滚!” 听战六婶说出这话,苏连华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苏连华醒过神,院内已空无一人,他踉跄着起身,去牵了牛棚里的牛,套好车,赶出去。 他离去没多久,蓝遗与小张叔一同重回战家。 苏木槿抱着沉沉睡去的棉姐儿,吩咐蓝遗赶车回镇上。 临走,有些歉意的看着裴氏,“四婶,本来想多跟小十弟玩一会儿的……” “傻孩子,棉姐儿要紧,这小子什么时候都能看。四婶给你做了两身棉衣裳,等明儿个让你四叔给你带去镇上,你四叔日日去镇上,你有什么事跟你四叔说说,咱们一家人总能有办法解决,千万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又叮嘱安泠月,“她冬日容易上火,屋里不要太干燥,上火的东西也别给她吃太多……” 安泠月一一记下。 桐姐儿与栀姐儿红着眼摇手,“三姐,等棉姐儿好一点我们就去镇上看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 苏木槿笑着点头,“好。” 战六婶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去吧。” 众人将他们送到村口,看着马车上了道路,一路往金水镇的方向奔去,才转身回了各家。 战六叔与战六婶刚打开大门,就见盛哥儿与业哥儿跑的一头汗,停在他们跟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六、六叔,六婶儿,我……我三姐呢?” 正文 234 沈氏疯癫 盛哥儿也一脸希冀的望着二人。 战六叔与战六婶对视一眼,战六婶道,“才带着棉姐儿回去镇上。” 兄弟俩傻眼了,“这、这么快?” 战六婶微微皱眉,“你们、没见到你们爹娘吗?” 业哥儿摇头,“我们刚从山上下来,就听村口有人说三姐回来了,回到家发现她不在,想着会在六叔、六婶这儿的,没想到……” 战六婶脸色不好看,朝村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瞧见几道熟悉的身影,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一溜烟的全跑了个干干净净。 业哥儿敏锐的察觉到战六叔与战六婶的态度不对,试探的问了一句,“六婶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战六婶叹口气,朝两人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晚些时候等你们爹娘从镇上回来,你们自然知晓了。” 说罢,与战六叔回了院子,并没有让二人进去的意思,随手就关了院门。 盛哥儿与业哥儿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确实不对了,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有心上前敲门问个明白,又清楚六婶既然不想说,他们也不好勉强。 业哥儿问盛哥儿,“大哥,我们去镇上走一趟?” 盛哥儿半分犹豫都没有,立即点了头,“走。” 兄弟两个转身往村头走,连篱笆院都没回去,径直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到了镇上,天已近午,盛哥儿与业哥儿一路找去了十文饭馆,安泠月听到敲门,将两人让进院子,回屋与苏木槿说了。 苏木槿摸了摸睡熟的棉姐儿,叮嘱流云再加一个火盆,让安泠月去煮一些姜汤,端到正屋去,她与盛哥儿、业哥儿正屋说话。 安泠月应了,出门请了兄弟两人进正屋,又去厨房煮了姜汤,端去正屋。 “天冷气寒,你们走了一路,喝点姜汤驱驱寒吧。” “三姐……” “有什么话喝了姜汤再说。”苏木槿将碗推过去。 业哥儿哦了一声,端起碗也不顾姜汤烫嘴,咕嘟咕嘟全倒了进去,然后,放下碗,直直看着她。 苏木槿抿唇一笑,再看盛哥儿,盛哥儿也无奈的摇摇头,端起碗一饮而尽。 “槿姐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来去匆匆,爹娘跟棠姐儿也不见了人……”盛哥儿不会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业哥儿也伸着头看着她。 苏木槿笑笑,“我带了东西回去,看到苏海棠打棉姐儿,就替棉姐儿还了两脚,看棉姐儿身上的伤,不像是一日两日的……张爷爷不愿意替苏海棠看病,许是来镇上看大夫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却透露出很多信息。 苏海棠打了棉姐儿,苏木槿揍了苏海棠,小张叔不给苏海棠看病(就是去十八里寨的乞丐小张叔都会免费看病施药,这得是多讨厌苏海棠才不给她看病?),爹娘带着苏海棠来镇上看病,苏木槿却一句爹娘都没叫。 业哥儿比盛哥儿反应快,几乎是在苏木槿话说话的刹那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脸色也骤然一变,“棉姐儿伤着了?要不要紧?苏海棠她又发什么疯!” 盛哥儿晚一步反应过来,也是脱口一句,“棉姐儿没事吧?” 兄弟两人的反应让一旁紧绷着的安泠月心下一松,暗道,还好,姑娘的两个兄弟是好的,不然这一家子人可就太让人寒心了。 “苏海棠似乎学了一些内家功夫,脚上用了力气,棉姐儿心口伤的严重,需要几年调养,好在她年龄还小,慢慢将养着能恢复先前七八成……”苏木槿眸色微沉,若不是有她施针,有顾砚山治内伤的良药,棉姐儿那么柔软的小身子,说不定连寿命都会影响。 若不是现在踹死苏海棠会引来麻烦,她真是恨不得昨日就一脚踹死那朵毒海棠了事! “爹跟娘教的!”业哥儿呵呵冷笑一声,“先前苏海棠被废了穴,不能习武,爹娘为了让她能练武,将打猎所得全换了钱给她买药洗髓,她如今那一身全是拿药喂出来的……” 盛哥儿的脸色很不好看,“爹娘这是怎么了?就算心疼棠姐儿,也不能不管棉姐儿啊!” 他简直不能想象,若槿姐儿没有恰好回去,棉姐儿是不是就被棠姐儿踹在地上没有人管了? “管?他们怎么管?一整日都在山上找东西换钱,晚上回来洗洗就睡了,苏海棠又是那么会做表面功夫的一个人,冬日里棉姐儿身上裹的那么厚,爹娘他们会每日脱了棉姐儿的衣裳看吗?不看又怎么会发现棉姐儿身上的伤?!” 盛哥儿的脸色一片铁青。 “爹娘真是糊涂!” “糊涂?我看是愚蠢至极!被自己的亲生闺女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不是蠢是什么?”业哥儿气恼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冷声道。 盛哥儿眉头一蹙,“业哥儿,那是爹娘……” “大哥,父慈子孝,父慈子孝,父不慈子怎么孝?你要学爹先前那般愚孝然后让三姐与棉姐儿受爹娘和苏海棠的欺负吗?”业哥儿寸步不让,“再说,我可有说错什么?苏海棠是什么样的人爹娘难道还看不明白?却还盲目的相信她会变好,你见过改的了吃屎的狗吗?” 盛哥儿一滞,没了言语,半响,才哑着声音道,“有什么事等问过爹娘再做定夺……” 说完,又忙去看苏木槿,“槿姐儿,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就是觉得爹娘还没到那一步……” 苏木槿点头,“大哥不必解释,我理解。” 正屋内安静了一会儿,业哥儿挑起另一个话头,问苏木槿,“三姐,文少爷说你去京都是忙活开什么连锁店的事,事情还顺利吗?” 苏木槿颔首,“很顺利,铺子已经差不多了,再过小半月就能开张了。” 业哥儿一愣,“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现在开张生意会好吗?” 苏木槿抿了抿唇,勾出一抹笑意,“会的,做的就是冬日里的生意,这会儿开张再合适不过了。” 业哥儿哦了一声,“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懂,三姐说好那就好。” 苏木槿笑笑,与两人又说了一些这些日子的事,问了业哥儿的功课,盛哥儿的武功,知道两人都有进步后,脸上的笑容总算有了几分温度。 两人看过棉姐儿,在院里吃了午饭,出了小院,径直去挨个医馆寻苏连华与沈氏。 找了十多个医馆后,终于在文家的仁和堂发现了三人。 苏连华似乎与医馆的人在争执什么,沈氏抱着苏海棠坐在凳子上,脸色有些青白,眸底一片阴鸷。 “大夫,我们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你能不能让我先把药拿回去,回头我再把钱送来……” “苏二爷,您老可别难为小的,咱们这是医馆,您看好门头那块牌子,概不赊账,您这样,小的没办法跟掌柜的交代,掌柜的也没办法跟东家交代不是……” “大夫,您刚才也看了我女儿,她不吃药会落下病根儿的,您做做好事儿,药钱我们一定会给的,我跟你们少东家认识,不会赖你们药钱的……” “是不是你们少东家不让你们赊药给我们的?” 沈氏突然出声,眼神有些疯狂,直勾勾的看着那说话的大夫,“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少东家不让你们赊药给我们的?” 大夫愣了愣,“这医馆药铺不是赊账是行规,大家伙都知道的,跟我们少东家有什么关系?苏二太太,您这话听着怎么让人那么别扭?” “跟你们少东家有什么关系?当然跟你们少东家有关系!”沈氏突然大声,“你们少东家认识我们家的三丫头,我闺女的伤就是三丫头打伤的,她当然不希望我闺女好!她肯定是提前告诉了你们少东家,所有你们才不赊药给我们的!” 大夫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吼的一时没回过神,她家三丫头是谁?他不认识的好吗? 等等,苏家二房的三丫头? 哎呦喂,该不会是苏三姑娘吧? 可不赊药给苏家二房这话,真不是他家少东家传来的啊,这是行规啊! 他们文家每隔一个月都会举办一次义诊,有没有钱都会给抓药,所以平时抓药看病从不赊欠,这是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都知道的,这两位…… 怎么反而不知道? 沈氏见大夫不吭声,以为说中了,眼圈一红,神色越发癫狂,“我们一家子为了她,抛去了荣华富贵,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我跟华哥将她宠到心尖子上,保护的严密不透风,活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因为一次……不过就是一次失误,她就否定了我们夫妻十几年的付出!她就否定了我们十几年的辛辛苦苦的付出!就是养条狗都知道……” “梅娘!”苏连华脸色一白,忙去拦沈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住口!” “我为什么要住口?养条狗还知道反哺报恩!她呢?不过是一次我救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救她,她就觉得被人背叛了,联合我爹娘他们一起给我们施压,逼着我去惩罚棠姐儿!我知道我们没做好,我知道我当时不该只顾着我自己的孩子,可母女天性!她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淹死,去救一个会水的她吗!对,她会水!偏装的被人拽下了水……” “梅娘!住口!不许再胡说了!棠姐儿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我的女儿即使犯了错伤了她的亲妹妹,也自有她的爹娘管教,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连苏家人都不是的她来替我们教?她凭什么!凭什么!”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连华脸色煞白的看着脸上瞬间起了五个手指印的妻子,声音微颤,“梅娘,你清醒点儿!” 沈氏被这一巴掌打的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往后倒去,她怀中搂着的苏海棠也滑到了地上,苏连华一把搂住妻子,另一手捞起女儿,面上说不出的悲恸。 亏的今儿个坐诊的大夫见是苏三姑娘的爹娘,特意清退了其他病人,所以,这屋子里只有他和一个药童,可这两人显然已经被沈氏一股脑倒出来的话给惊住了。 这、这沈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苏三姑娘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他们收养的? 还为了她放弃了荣华富贵,举家返乡…… 这…… 大夫想到富贵人家中那点子龌蹉事儿,心里咯噔咯噔跳了几下,伸手捅了捅药童,小声道,“快,去告诉少东家,出事儿了。” 药童转着僵硬的脖子,咔吧咔吧,对上大夫的眼睛,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回了句,“咱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快去。” 药童回头看了眼苏连华与呆滞的沈氏,忙诶了一声,悄悄后退到门口,一转身就要往外冲,却突然撞到一个少年身上。 盛哥儿与业哥儿站在门口,也被沈氏透露出来的话惊住了。 药童哎呦一声,捂着头,一弯腰就要从两人缝隙间钻出去,却忽听身后苏连华一声低吼,“盛哥儿,拦住他,不能让他走,他会害死槿姐儿的!” 话音未落,盛哥儿已一把钳住了药童,将他的双手手腕背后,推进了房间。 苏连华眼神闪动,一片杀意。 大夫大惊,与爬起来的药童躲到角落里,“你、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我们可是文家的铺子……” “我们少东家跟苏三姑娘是朋友……”药童急中生智,“你们要是杀了我们,少东家和苏三姑娘一定会生罅隙……” 盛哥儿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苏连华,问了句,“所以,槿姐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苏连华的身子一僵,半响,缓缓点了点头。 盛哥儿倒吸一口凉气,侧眸看向业哥儿,“我在这儿看着,你去找槿姐儿来,路上问问她,文少爷知不知道她的身世,若知道,一并请来。” 业哥儿点头,小脸绷的紧紧的,虽然还没消化三姐不是他亲生姐姐的事,却从身世的话中敏锐的察觉出三姐真实身份可能面对的危机,当下,转身就走。 大夫与药童对视一眼,知道有人去请苏三姑娘与自家少爷,心中的恐惧莫名松了不少。 正文 235 彻底反目 见业哥儿神色匆忙的返回,苏木槿立刻起身迎上来,“业哥儿,怎么了?” “三姐,出事了……” 苏木槿心下一沉,“出什么事了?” 想到越发不靠谱的爹娘,业哥儿只觉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却又不得不说,“是……娘,因为仁和堂的大夫不肯赊药牵连到你身上,说出了你的身世,爹想杀人灭口。” 苏木槿一怔,想到沈氏,许久没有言语。 “三姐?”业哥儿面露担心。 苏木槿朝他笑了笑,“走吧,先去看看。” “姑娘。”安泠月端着茶点进来,瞧见两人往外走的架势,一愣,“这是要出去?” “我有事去医馆一趟,你去文家找文殊兰,让他尽快赶去仁和堂。” 安泠月看了眼业哥儿,垂首应声,“是,姑娘。” 姐弟两个快步出了院子,蓝遗不远不近的在后面缀着,云伏与云绸几人见状,对视一眼后,各自回了屋。 姐弟二人一路无言,快到仁和堂时,业哥儿突然出声道,“三姐,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木槿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停留,“是。” 业哥儿沉默了一会儿,在仁和堂门前驻足,看着苏木槿,突然笑了,“三姐,你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我本该伤心,可这会儿却莫名的庆幸。” 苏木槿一怔。 业哥儿说着,眼圈到底还是红了,“娘她……满心眼的都是苏海棠,爹也……不是爹娘的孩子,就不必背上亲情的枷锁,不必有太多顾忌……三姐,不管以后别人怎么说,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 “好了,傻瓜,不用多说,三姐都明白。”苏木槿拍拍走时只到她胸口,现在已经与她一样高的少年,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不管三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跟大哥、棉姐儿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这是毋庸置疑的。” 业哥儿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了泪,哽咽着叫了一声,“三姐……” “苏三,出什么事了?” 不远处,文殊兰策马奔来,身后跟着同样骑着马的浮云与安泠月,三人到了近前,飞身下了马,将马绳丢给听到动静跑出来的伙计。 业哥儿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安静的站在一旁。 文殊兰眉头微蹙,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朝他苦笑一声,低声道,“家里出了点事,棉姐儿被苏海棠伤了,我把苏海棠给打了,他们来仁和堂看病,药钱不够,以为是我特意叮嘱你不给她的,闹了起来,将我的身世说出来被你们仁和堂的大夫和药童听到了……” “窝草,这他娘的是疯了吗?”文殊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木槿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文殊兰还想骂娘,余光突然扫到苏木槿身边儿的业哥儿,到口的话立刻卡了壳,好半响才憋出一句,“那什么?先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进了医馆,掌柜的苦着脸叫了声,“少东家。” 文殊兰白了他一眼,摆摆手,“去去去,今儿个修整,不开馆,明儿个补一日义诊,请大家伙先回去。” 掌柜的忙诶了一声,抹了把汗,转头去吩咐药铺的伙计。 不一会儿,医馆的病人都请走了,剩下一些伙计,也被掌柜的放了假,就自己留了下来,呆在外面大堂没敢进去。 小房间里,大夫一见到文殊兰,就跟见了亲爹娘一样扑了过去,“少东家救命啊……” 药童不甘示弱,一人抱了文殊兰一条腿,哭嚎,“少东家救命啊……” 文殊兰,“……” 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救了干啥?不如让人杀了算了。 文殊兰挣了挣,没挣开,气的伸手在两人头上敲了两个脑嘣,“还不松手?苏二叔真想要你们的命你们还有命活着吗?撒手!” 两人对视一眼,笑的比哭还难看。 少东家……爷,您是没瞅见你口中那苏二叔杀人的眼神! 人家那可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人命的! 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要不是这小少年拦着,少东家,您就只能来给我们收尸了! 盛哥儿见苏木槿与文殊兰一前一后进来,松了一口气,朝文殊兰一抱拳,“文少爷,打扰了,今儿个这事实在抱歉。” 文殊兰摇摇头,“无妨,是他们做事太死板了。” 说完这句,文殊兰踢了踢那大夫,“还不去把苏二叔需要的药包好拿来。” 大夫惊喜的扬起头看文殊兰,药童比他反应快一步的磕头,“是,少东家,小的这就去。” 说罢,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着大夫就往外走。 苏连华却突然出声,“不许走!” 文殊兰一愣,旋即道,“苏二叔放心,我们仁和堂的人不会轻易把病人的情况透露出去,更何况这关系到苏三,他们知道怎么做。” 说着,抬脚踢了踢二人。 两人忙不迭点头,“苏二爷放心,今儿个我们就是为令爱看病抓药,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文家家生子?”苏连华问。 文殊兰摇头。 苏连华冷声,“那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透露出去?就算他们听你的话不透露出去,若是有人以性命威胁呢?以他们的家人威胁呢?你确定他们还会严守秘密?” 文殊兰的眉头瞬间拧紧,看向苏木槿。 苏三的身份特殊,现在确实冒不得一点儿风险,可是……要他家这两个无辜的人为沈氏的疯癫买账,他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他的人原本不用死的。 大夫与药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叫少东家。 文殊兰有些挣扎。 苏木槿却上前亲自扶起了二人,“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只要你们口风严谨一些,不会有事的,若真有人拿你们家人的性命威胁……如果能救他们性命,那就说,不用顾忌什么。” 大夫与药童一愣,“苏三姑娘……” “说起来这件事牵连到你们,是我的不是。苏三给你们赔罪了。”苏木槿松开二人,屈膝行礼。 大夫忙去拦,“苏三姑娘,您别这样,是小的们的错,做事不该那么古板,不然也不会惹恼了你母亲……” “我不是她娘!”许久不出声的沈氏冷冰冰的开了口。 屋内瞬间一静。 “娘!” 盛哥儿与业哥儿同时出声。 业哥儿红着眼瞪着沈氏,“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苏木槿,将头别开,“我想干什么?我只想我女儿活下去!” “苏海棠死了吗?”业哥儿怒极反笑,指着躺在她怀中的苏海棠,气红了眼,“你只知道关心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怎么不问问平日被她毒打的棉姐儿怎么样了?棉姐儿被她打的遍体鳞伤,胸口被她踹了一脚,要不是三姐救治的及时,说不定当时就……” 沈氏一愣,下意识去看苏木槿,苏木槿却垂着眸子,看也没看她。 沈氏闭上眼,旋即睁开,冷冷一笑,“所以她就打死棠姐儿为棉姐儿出气?可真是姐妹情深……” “打死她是她活该!”业哥儿气的胸脯上下起伏,“她活该!棉姐儿那么小,哪里惹到她了?她对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下这么重的手?你还护着她?你还护着她!我先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娘亲哪去了?哪去了!” “苏玉业!棠姐儿才是你妹妹!” “我早说过,这样的妹妹我宁愿不要!我只要三姐和棉姐儿!” 沈氏看着一心偏向苏木槿的小儿子,再看大儿子也满脸的不赞同,很明显也是站在苏木槿那一边的,心中难受的如同开水翻腾,她瞪着苏木槿,有些话来不及思考就说了出来,“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带着你回来,我后悔……” “沈梅,够了!”苏连华一声怒喝,拦住沈氏说出更疯狂的话。 沈氏愤愤的看了苏连华一眼,却没有再吭声。 苏连华疲惫的揉揉太阳穴,对苏木槿道,“槿姐儿,是我们夫妻对不住你,你娘担心棠姐儿,棠姐儿已经昏迷了很久,再不用药怕是要不好……” 大夫在一旁拆台,“苏二爷,我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她昏迷不是因为被踹的那两脚,而是因为她用药物淬体,是药三分毒,那么多毒素集聚她体内,她这是上了本源才……” 文殊兰听的骂了句,艹。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轻笑两声。 苏连华一脸羞愤的站在原地,“对不起。” 苏木槿抬眸看了他一眼,先前还英姿勃发的男人此刻一脸疲惫之态,一头黑发也生了许多灰白头发,她沉默半响,看了业哥儿与盛哥儿一眼,不说接受也不说不接受,只道,“你们明知我的身世一旦暴露可能就是一个死……显见的,你妻子想为她女儿报仇。” 苏连华忙摇头,想说什么,苏木槿却并没停下来给他开口的机会,“这样也好,过两日我会找人把我的户籍从你们二房迁出来,你们想端……那就端个彻底干净,以后免生牵扯。” “三姐……”业哥儿低声喃喃,眼睛里蓄满泪水。 盛哥儿紧握成拳,神色紧绷。 “槿姐儿!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苏连华脸色一白,伸手就要抓苏木槿的胳膊,苏木槿往后退了退,苏连华抓了个空。 沈氏依然愤怒至极的神情因苏木槿的话突然怔住,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有些话重复太多,像极了狼来了的故事。”苏木槿自嘲一笑,看了两人一眼,“那么,我今日就再说最后一遍,苏海棠连害我几次,即便你们夫妻对我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也还清了,更何况,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你们夫妻心知肚明。所以,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互不相欠!不要再提什么养恩大于天,你们对我的恩情早被你们的亲生女儿用完了!关于我的身世……你们想说尽管说,当然,如果你们不顾及你们另外一个女儿的命,请随意。” 苏木槿说完,斜了眼皮子翻动的苏海棠一眼,对文殊兰道,“以后文家的药铺医馆拒收这号人,免得某些人又说我与你串通故意不赊账给他们。” 文殊兰皱眉,嘿嘿笑了两声,“商家概不赊欠,这是行规!我回去就让人传话,不但医馆药铺,凡是我文家旗下经营的酒肆茶馆、客栈酒楼、田园庄子,一概拒绝进入!我怕死了惹祸上身。” 苏木槿颔首,朝业哥儿与盛哥儿歉意一笑,转身就走。 沈氏的瞳孔剧烈收缩着,一把揪住苏连华的衣袖,惊惧道,“她知道,她都知道了……” 苏连华的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苏木槿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血缘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明明这孩子是他们养大的,可方才散发出来的威压竟像极了当年的萧王爷。 直到苏木槿消失,他才反应过来苏木槿方才说了什么,神情愣愣的,好半响才捂着脸蹲到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文殊兰同情的叹了一口气,朝业哥儿与盛哥儿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到外面又仔细敲打了两人一顿,两人此刻哪还敢多说什么,连连点头,举手发誓,除非有人以家人性命威胁,否则,哪怕是刀架着他们脖子,他们也不会说的。 文殊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回去想了想,觉得但凡拿他们二人的家人威胁,就算说了实话也活不了,不如将人调走,弄的远远的,大夫与药童听了也觉得可行,便由着文殊兰安排,两家人携家带口的七拐八拐的去了江南一个不起眼的医馆。 从仁和堂出来,苏木槿只觉得疲惫至极,站在门口,看着仁和堂空荡荡的大堂,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的。 安泠月上前扶住她,满脸担心,“姑娘,蓝遗找了辆马车,咱们回吧。” 苏木槿笑笑,任安泠月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辗转回了小院,苏连贵正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打转,见到苏木槿回来,张口想问什么,被安泠月摇头制止,他到嗓子眼的话便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不料,苏木槿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让他瞬间傻在了当场,“四叔,我想把户籍从二房迁出来,能迁到你和四婶名下吗?” 正文 236 让人心疼的孩子 “槿姐儿!你……” “四叔,外头冷,咱们屋里说话。”苏木槿朝苏连贵笑笑,率先走进了屋。 苏连贵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拉住走在后面的蓝遗,“蓝遗,发生什么事了?” 蓝遗抬眸扫了眼还正晃荡的棉帘子,想了想,将在仁和堂医馆的事说了,苏连贵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这是疯了吗?” 蓝遗朝苏连贵点个头,几步走到正屋门口,掀开了门帘子,“苏四叔,请。” 苏连贵僵硬的迈动双腿进了正屋。 苏木槿靠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闭着双眼,纤嫩白皙的过了头的手指揉着太阳穴。安泠月端了两碗姜汤进来,一碗放在苏木槿一旁的高几上,一碗端给苏连贵,“苏四叔,喝碗姜汤驱驱寒,免得着了凉。” 苏连贵机械的接了,喝完将空碗给了安泠月后,才反应慢半拍的道了谢。 苏木槿笑着看苏连贵,“四叔……” 苏连贵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笑的出来? 就算二房不是槿姐儿的亲生父母,被疼爱了这么多年的爹娘一朝这么对待,这孩子得有多伤心啊?! 二嫂往日看着是个好的,对槿姐儿也疼爱的紧,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二哥又在干什么?怎么能二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槿姐儿怎么说也在他们身边养了十几年! 十几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个心眼恶毒的苏海棠吗? 显然是比不上的,不然哪里又会有今天这些事? 苏连贵又气又怒,一张脸愤怒异常,却也不说去找苏连华夫妻论理的话,那对夫妻如果还讲理,事情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 “四叔,我做你跟四婶的女儿吧?”苏木槿笑望着他。 “我跟你四婶巴不得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苏连贵苦笑一声,“可是,我跟你四婶还没分家,你的户籍真牵进来,老宅那些人更有由头来蹭吃蹭喝打秋风了。” 安泠月与蓝遗对视一眼,点头。 蓝遗出主意,“姑娘,不如你自己立个女户,反正你现在的身份立个女户也不出格。” 安泠月想到苏木槿现在的长安县主的身份,也点头附和,“姑娘,立个女户吧,单独拉出来,以后也省的麻烦。” 苏连贵思忖片刻,也赞同的点头,“这样也好,槿姐儿你若拿定了主意,四叔就找人去……”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苏木槿与县太爷夫人关系非同一般,便停住了话头。 苏木槿笑了笑,“那就这么办吧,劳烦四叔帮我跑一趟,我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事了。” “好,你劳累奔波刚回来,好好休息休息,等四叔的好消息。”苏连贵忙应下,看着苏木槿眼底下的青色,轻叹一声,“过两日,让你四婶来镇上照顾你几日,瞧瞧你现在瘦的……” 苏木槿哪有不应的,都笑着一一应了,才将苏连贵送走。 “少主子,盛文帝现在很可能在查你的身世,如今这样大动好吗?万一……”蓝遗担心道。 苏木槿摇头,“无碍,回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顾砚山那会处理好。” “姑娘,苏家二房……还是找个人盯着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泠月皱着眉头,小心谨慎道。 苏木槿微怔,片刻后,苦笑一声,“我为他们而生,却从未想过最要防着的人是他们。罢了,蓝遗,找人盯着他们。” 蓝遗应声,“是。” “我累了,先去休息,不用叫我吃晚饭,有什么事你们先商量着办。” 苏木槿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安泠月去看蓝遗,流云恰好端着红枣桂圆茶进来,看到只有二人杵在正屋,讶然道,“小姐呢?” 两人目光一致的看向东屋,流云一怔,将红枣桂圆茶放到高几上,“也好,让小姐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 苏连贵从小院出来,先叫了辆马车赶回了十八里寨一趟。 见他回来,裴氏皱起了眉,“不是让你去看槿姐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连贵将她抱着的小儿子夺过来,塞到栀姐儿怀中,“带着你妹妹和弟弟回你们屋去,我与你娘有话要说。” 送走儿女,苏连贵关上房门,拉着裴氏坐到床上,凑到她耳边,悄声将在镇上发生的事都说了,裴氏听的一阵怒火中烧,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是疯了吗?槿姐儿是她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她现在就这么糟践她吗?难道以前的疼爱都是假的!” 苏连贵拍拍她的后背,“行了,这会儿不是生气的时候,我就是回来跟你说一声,桐姐儿跟咱们说的那些话,八九不离十是真的。这事以后咱们自家知道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往外说!免得槿姐儿因为咱们的口无遮拦出了什么事儿……那咱们可就太对不起槿姐儿的几次救命之恩了……” 裴氏瞪他一眼,“我像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吗?就是……要是能认下槿姐儿,我也是真心高兴的,我先前那会儿多嫉妒二嫂他们啊,谁知道……” “好了,我也想,关系亲不亲近跟血缘和名分没什么关系,以后咱们多照顾槿姐儿,日常衣帽鞋袜什么的你多辛苦些,生意那边有我帮她看着,总不能叫人再欺负了她去。” 裴氏点头。 “这孩子……可真是让人心疼。” 半响,裴氏忍不住红着眼圈道。 苏连贵唉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看着那孩子强颜欢笑的时候,真是恨的想去将二哥打一顿!槿姐儿多好的孩子,他们夫妻俩却只看到棠姐儿!” 想到苏海棠,裴氏眉头皱了皱,也叹了一声,“一颗老鼠屎坏锅汤,有他们夫妻后悔的那一日。” 夫妻俩面对面,长吁短叹了半响,苏连贵因为有差事还得回芳华园,说完话便上了马车朝芳华园而去。 裴氏一眼瞧见准备好的包裹,又给忘了,不由骂道,“我是生孩子生的没了记性,怎么嘉哥儿他爹也没了记性!” 忙追出去,却只瞧见马车屁股一扭一扭的拐个弯,出了村子。 叹了口气,只好将包裹又拿了回来。 梁氏看到,偷摸着跟苏姚黄说了,没过多会儿,苏姚黄就扭着腰推开了四房的房门,“四嫂,娘叫你。” “小姑,你多大的人了?进门之前不知道先敲门吗?”裴氏吓了一跳,没好气道。 苏姚黄嗤笑一声,“这是我家,我进自己家还需要敲门?四嫂,你生孩子生傻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 裴氏气的闭了闭眼。 栀姐儿与桐姐儿听到动静,忙从隔壁回来,“娘,小姑是不是又来找麻烦了?” 裴氏望了眼放在床头柜子里的东西,无奈道,“怕是给你三姐做的衣裳被人瞧见了……” 桐姐儿气的跺脚,“我就知道!三姐指明给咱们的东西,他们都以你们不给不孝顺的名头抢走了,这会儿连棉布做的衣裳也要抢!还要不要脸了?!” 栀姐儿见妹妹说脏话,张口想劝,话到嘴边想到他们抢的不是给三姐的就是三姐给的东西,心口也有一股不忿,接了桐姐儿一句,“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屋内一静。 桐姐儿与裴氏都扭头看着一贯沉稳温和的栀姐儿,栀姐儿小脸一红,将小弟放在床上,从床头柜子里拿出包裹,与裴氏小声道,“娘,他们若问你是什么,你就说是五婶的东西,有本事让他们去找五婶要去。” 桐姐儿与裴氏,“……” 裴氏道,“这能行吗?” 栀姐儿点头,“能行,肯定能行!” 栀姐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五个铜板,“只要能包住这个包裹,这五个铜板就给五婶,你们说,这忙五婶帮不帮?” 裴氏与小女儿对视一眼,裴氏噗嗤笑了出来,伸手点着女儿的额头,“我只道你是个乖巧的,没想道你这丫头跟你爹一样,弯弯肠子都在肚子里,白长了一张温善的脸。” 栀姐儿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平日看着普通的眼珠子此刻格外明亮动人。 姐妹俩打着掩护,进了五房,不一会儿,笑脸而归,裴氏这才去了正屋。 苏老太太跟苏姚黄自然一通闹,裴氏早就见怪不怪了,任凭她们闹翻天,没有就是没有,想要,自己去找五房要啊! 谁不知道五房的袁氏滑不溜秋的,一句话能让人恶心好多天,苏老太太听不得恶心话,轻易不去招惹袁氏,苏姚黄倒是想来硬的,把东西抢过来。 她娘说了,她的嫁妆要让五个哥哥出,那都是她的东西,她得自己看着。 可她谁都敢惹,就是膈应袁氏。 她跟她娘一样,实在听不得袁氏那些恶心人的话,还有那股子不管不顾的泼辣劲儿。 她今儿个要是进了他们五房的屋,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十八里寨就能传出苏老太太与小姑子容不下儿媳妇和嫂子,要强抢嫂子的嫁妆这样的话。 她眼看着就要成老姑娘了,名声可轻易不敢再损伤了。 到最后,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 袁氏得了五个铜板,看了眼那包裹,撇了撇嘴,笑裴氏,“四嫂倒是念着情分……” …… 一日一早,文殊兰早饭都没用就打马闯进了小院,惊的云伏几人还以为是刺客,险些没把他连同他的马一起砍了。 苏木槿一身清爽,正坐在正屋吃早饭,文殊兰一屁股坐到她对面,叫安泠月,“快,饿死我了,昨晚算账目算到半夜,今日一大早又爬起来找你家姑娘,可是又累又饿又困……” 安泠月笑着应了,转去厨房端了一碗鸡汤小面,并几样酱菜,一个香菇肉包一个韭菜鸡蛋的素包,小半锅米粥。 文殊兰消灭的干干净净,还把桌上的一盘子蒸红薯吃了个干净,才仰躺在椅子上,不顾及形象的拍着肚子叫,“可算是吃饱活过来了……” 苏木槿起身,与安泠月一起收拾了饭桌,流云端了香茶进来,两人喝了去了口中的味道,才坐下说话。 “今儿个可已经十一月初六了,一群人天天捧着碗等你赏饭吃呢!说吧,什么时候开业?” “东西都准备好了?” “你信上写的那样详细,我但凡不是个傻的都知道怎么做好吧!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文殊兰一想到那话费巨资打造却能想象到的暴力营收,垂涎三尺,“苏三,我找大和尚算了一卦,咱们这趟生意,怎么做都是上上上吉挂!开业吧?” 苏木槿笑,“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业吧。” 文殊兰眼睛一亮,“真的?” 苏木槿点头。 文殊兰哎呦一声,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扬声就朝外面叫人,“浮云、神马,快,赶紧的,将爷熬了这么多夜写好的信发出去,全发出去,开业,开业,大家伙一起开业,哈哈哈……” “所以,你方才说的算了一晚上的账……” “那什么,苏三,我突然想起我爹说有事跟我商量,让我去书房找他,我先回去了啊。账册什么的,你回头找苏四叔,我让方管事今儿个给他。”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苏木槿,“……” …… 为了能缩短各地开业时间的差距,文殊兰一早就做了准备,将家中的信鸽全调派了出来,分发送信。 以信为准,收到信的翌日便为开业日期。 一时间,大江南北,夏启各地纷纷冒出了一个新奇的馆子,以各种比如鱼头汤、羊骨汤、牛骨汤、金汤、菌菇汤等各种汤类做锅底,配以牛肉、羊肉、猪肉、海虾、螃蟹等肉类和海鲜为菜,名曰第一锅的火锅店,正式开业了。 开业第一日,免费试吃。 开业第二日,半价消费。 开业第三日,八折优惠。 开业第四日,九折优惠。 寒冷的冬日,去饭馆吃饭,菜刚上桌还没吃几口就冷了,与之对比的是锅底一直燃着碳,锅中一直是热腾腾的,想吃什么菜就下什么菜,冬日里价格昂贵的青菜蔬菜,这会儿只比时令时贵上两三倍,稍微有点银钱的都消费的起。 关键是,店内还分了大堂、雅座、雅间甚至连想来尝鲜的女客都照顾到了,特意开辟了女客专用的小院子来招待,里面干净清爽,接待的清一色都是小姑娘。 甚至,也可以自己点了套餐,带着锅底汤和菜回家享用,有专人跟去服务,当然,打包带回去的比在店内吃的要贵上很多,但这显然挡不住群众的热情…… 正文 237 莫名认亲 第一锅开业不过小半月,已日日爆满,比起十文饭馆的排队生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连贵临时被抽调过来管事,已经连续七八日不曾回家。 这一日,打着算盘算到半夜,总算把这几日的账算清楚了,看着算盘上的数字,揉了揉眼,若不是他已经算了好几遍,真要以为自己算错了。 毕竟,不过是一个火锅店,除了肉、鱼虾、海鲜之类的金贵些,一般的蔬菜就算是翻了几倍价格也不是很高,怎么能创下这么高的收益? 简直匪夷所思。 可那数字是真的。 苏连贵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帮人数钱做工的命,这样的生意头脑他是万万没有的,他们苏家人……也就苏老爷子年轻那会儿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帮主家狠赚了几笔银钱,才得了现在那份家业。 他们几兄弟倒是一个比一个没本事。 苏连贵自嘲一笑,捏捏鼻梁,晃了晃有些沉闷的脑袋,正要起身,身旁突然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酥油奶茶,“四叔,辛苦了。” “这么晚了,你这丫头怎么还没睡?”苏连贵伸手接过,转身看向笑眯眯的苏木槿,也跟着一笑。 苏木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扫了眼算盘上的数字,笑了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苏连贵一愣,刚才还觉着赚钱了的想法,听了苏木槿这一句话,突然觉得,投资那么大,想回本确实需要一段时间。 可苏木槿又接着道,“不过咱们开的店多,回本应该不会太慢,再有个七八十来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苏连贵瞪了瞪眼,嗔怪道,“你这丫头,涮你四叔呢?” 不知打哪里听的这句话,苏连贵这会儿用了,还觉得挺贴切。 苏木槿笑,“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和一些易消化的小吃,四叔累了几日,洗漱后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 “好,那四叔就不跟你客气了。” 从临时僻出的书房出来,安泠月忙给她披上斗篷,裹严实了,两人才朝正屋走去,到了屋里,一片暖意融融,苏木槿解了斗篷,换了室内穿的对襟小袄和同色薄棉裙,先去看了睡沉的棉姐儿,摸着她的脉象好了很多,才放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安泠月跟在后面,关上房门,将窗户稍微挑起一些,免得屋内的火盆烧的碳味道太重。 “姑娘,我瞧着苏四叔这几日累的够呛,顾世子那边还没有回信吗?” 苏木槿摇头,拿了本书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歪靠着翻了起来,“哪里有那么快回信,也是我们思虑不周,想着金水镇有四叔就够了,却忘了四叔一个人应付那么多事,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地方。” “姑娘,夜深了,晚上看书伤眼,还是早些安歇吧。” 安泠月伸手拿了苏木槿的书,笑着将她拉起来往床榻的方向推,“你不是明儿个约了县太爷夫人说话吗?总不好让曹夫人等咱们……” 苏木槿无奈,被安泠月推到床边坐下,“泠月姐姐,你好歹让我洗漱泡个脚啊……” 安泠月吐吐舌头,朝外扬声叫道,“云罗、云绸,给姑娘备水洗漱泡脚。” 就听外面有人应了,不一会儿张罗了热水,苏木槿收拾停当后,躺在床上,半夜没睡着,迷迷糊糊睡着时,天边已经发白。 金水镇鲜少有人单独设女户,除非是大归娘家人不收容的孤身女子,实在无法,才立个女户,艰难讨生活。 像苏木槿这种,爹娘仍在,要单独设女户迁出户籍的未婚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苏四叔跑了几趟县衙,递了话请了客,可管户籍的县丞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肯点头。有机灵的衙役指点他,还是要当事人去吹吹枕头风,有县太爷下令更好一些。 苏四叔无奈,回来跟苏木槿说了,苏木槿便约了时间去拜见曹夫人。 蓝遗充当车夫,苏木槿带了安泠月与云绸去见曹夫人,刚进二门,一个裹着粉蓝斗篷的肉球就滚了过来,扑进苏木槿的怀中,“苏姐姐,苏姐姐,你终于来看阿满了!” 苏木槿一愣,看着怀中骤然抬起的小脑袋,那一汪清泉般透亮的熟悉双眸,娇俏可人的小脸蛋儿,不是她的表妹阿满又是谁! “阿满……”苏木槿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搂了搂。 曹夫人无奈的笑,“这孩子,听说你来了,兴奋的一大早就拉我起来,还说要赶马车去接你,真是……见过对她脾气的,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久还惦记着一个人的。” 苏木槿笑着摸了摸阿满的小脑袋,“劳夫人久等了。” 曹夫人摆手,“跟我还说这些客气话做甚?快进去吧,外头冷的很。” 苏木槿含笑点头,牵着阿满的手进了正屋,丫鬟们上了茶点,退到外面抱厦,苏木槿与曹夫人和阿满说了会儿闲话,才说起此来的目的,曹夫人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苏木槿扫了眼曹夫人伺候在侧的下人,曹夫人立刻会意,摆了手让人全都退出去。 苏木槿挑拣着将能说的前因后果说了,“我并不是苏家二房的亲生女儿,如今他们又对我……户籍迁出来也罢。” 曹夫人怜悯的看着苏木槿,“你这孩子……也真是多灾多难的,分明是救了他们家孩子,反而没落上好。也罢,迁出来就迁出来了,只是你一个未成亲的小女孩单独立个女户难免遭人惦记,不如……” 曹夫人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扬声叫了身边的嬷嬷进来,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嬷嬷讶然的看向苏木槿,曹夫人笑着推了推她,“快些去,我这边儿立等结果呢。” 嬷嬷忙诶了一声,匆匆退出房间。 苏木槿不解,曹夫人却换了话题,与她说起金水镇突然冒出来的第一锅,“听说第一日就爆满,日日爆满,现在排队都快排到过年了……我让人拿了银子去想加队,都被人给推了,没办法,我只好报出县太爷的名讳,这才订了个位置,听说是主家特意为自家人留的,叫我占了便宜……” 苏木槿哭笑不得,“夫人,您这是嘲笑木槿呢。” 曹夫人拧着帕子掩唇而笑,“你这是承认了?” “本也没打算瞒着夫人,只是不想太显眼,所以隐居幕后了。”苏木槿做了个讨饶的眼神。 曹夫人笑着虚点了她几下,“起先还真不知道是你跟文家那小子开的,只当是咱们金水镇又出了个商业奇才,谁知查到最后,竟然是你跟文家那小子……” 苏木槿的心微微一沉,果然,在金水镇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查出是她在幕后,那么在其他地方吗? 苏木槿不由拧起了眉头。 曹夫人见她神色不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谁也没说,就连县太爷……也没说。我也是闲的慌,才想认识一下第一锅的东家……” “我在想,要不要给夫人弄张打折的优惠卡,好贿赂一下夫人,不要把我是幕后东家的事说出去。”苏木槿煞有其事道。 曹夫人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这丫头……” 两人没坐多大会儿,就见那嬷嬷一头汗的跑回来,喘了两口气,凑到曹夫人耳边低语了两句,曹夫人笑着点了头,摆手让人退下。 “三姑娘,你若不嫌弃,将户籍迁到我跟老爷名下如何?” 苏木槿一愣,“夫人这话是……” 阿满拍着手叫好,“姑姑收苏姐姐当义女,就是我的表姐了……苏姐姐,你答应吧,答应吧!” 曹夫人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我十六岁嫁给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今年十七,一个十五,一直想要个女儿,却在生老二时伤了身子,调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好转……” 说着,看着苏木槿的眼神突然一亮,“三姑娘这么好的女儿,你养父母不要,我跟老爷要啊!老爷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几次都说若有你这么个女儿是天赐的福气……别的不说,我们老爷家虽然地位不显,但曹家,阿满的外祖家都是有名望的家族,以后有着这样的后盾,三姑娘想做什么也便利,敢惦记的人也要思量思量背后的曹家和纳兰家他们惹不惹得起!怎么样?不用考虑了吧?就这么办吧!来人……” 苏木槿,“……” 伺候的贴身丫鬟笑着走进来,“夫人……” “去,让人把老爷叫回来,告诉他我们有女儿了,快去!” 丫鬟啊了一声,抬头愣愣的看着曹夫人,曹夫人嗔瞪过去,“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夫人。”苏木槿忙起身拦阻,“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你这孩子讨喜又有本事,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女儿,做梦都能笑醒……还是,你不愿意?”曹夫人说到最后,突然皱眉,神情有些萎靡。 苏木槿,“……” 她怎么觉得曹夫人跟先前见的那个不太一样。 不过,这么被人惦记着,夸她这么这么好,说不开心是假的。 “民女愿意。” 曹夫人说的对,就算她是县主的身份,一个独立的女户到底没有在县太爷的保护伞下做生意来的安全,她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身份曝光连累曹家,毕竟曹家与纳兰家是姻亲,两家早就如同一家,要定罪也是一起的。更何况,她怎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曹夫人脸上立刻带了笑容,连连催促那丫鬟赶紧去找县太爷,谁知,刚出了二门,就见县太爷急匆匆的往这边走。 进了屋,拜见后,县太爷笑容和煦的问了几句,表达了他跟曹夫人是一个意思,与其单独立女户,不如挂在他们名下,若她不愿意当他们的义女,那就当远方亲戚也是可行的。 苏木槿笑着跪下,拜见义父义母,曹夫人高兴的眼圈都红了,县太爷也捋着胡须笑容满面的叫好。 曹夫人亲自扶了她起身,让县太爷先去办迁户籍的事,她则带了苏木槿回了自个屋,拿了几匣子的首饰头面给苏木槿,又取了两匣子的珍珠,一匣子全是淡粉色的,颗颗有拇指指甲盖大小,颗颗圆润,色泽饱满,做钗、簪、耳坠都很合适;另一匣子则是难得的黑亮色,更难得的还是颗颗大小一致。 “这些都是我出嫁时大哥大姐送给我的,说是让我跟女儿一块儿做饰品带着玩儿,或者穿成手链带……如今,我终于如愿了!”曹夫人笑盈盈的与苏木槿说着她这十几年间想过的几百种做法。 苏木槿,“……” 阿满在一旁干瞪眼,插了几次都没插进话,窝在苏木槿怀里,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曹夫人,一屋子的丫鬟笑盈盈的看着曹夫人,只觉得这样的曹夫人比平日多了几分生动,很是让人亲近。 到午饭时间,县太爷让人递了话进来,说户籍已迁好,如今苏木槿便是他跟曹夫人收养的义女了,姓名随苏木槿的意思,改不改都无所谓。 苏木槿笑着屈膝,“多谢义父、义母。” 曹夫人闭上眼喟叹一声,将苏木槿扶起来,“好孩子,以后都是自家人,这些规矩都免了。” 吃过午饭,曹夫人将她送出大门,看着马车走远,才转回内院,将先前收拾的东西一股脑打包了交给下人,“去,给大小姐送去。” 下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夫人口中的大小姐是谁,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苏木槿刚下了马车回到正屋,那人就追了进来,给苏木槿磕了头,说是夫人的吩咐,苏木槿无奈只得将东西收了,想着回头再寻什么东西还回去便是。 让安大哥将人送出去之后,苏木槿闭着眼靠在太师椅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中那个泛着亲情温情的家轰然倒塌,将她淹没其中,她奋力爬出来,却满身伤痕…… “三姐……” 苏木槿睁开眼,看到面色依然苍白的棉姐儿怯生生的晃着她的衣角,看到她醒了,惊喜的扑抱住苏木槿的大腿,“三姐,你醒了……” 苏木槿笑着将棉姐儿抱起来放在腿上,“棉姐儿今日可有好好吃药?” 棉姐儿连连点头,“好好吃了的,云罗姐姐看着我的……” 云罗在一旁笑,“棉姑娘乖的很……” 几人正说笑着,外面突然传来争执声,云伏脸色古怪的走进来禀告,“沈氏……说要带棉姐儿回去养伤……” 正文 238 自有管你的人 棉姐儿下意识往苏木槿怀里钻了钻。 苏木槿眯了眯双眼,手轻轻顺着棉姐儿的后背,问云伏,“她一个人来的?” 云伏点头。 “姑娘,棉姐儿可不能交给她,谁知道回头那朵毒海棠再怎么虐待棉姐儿呢?”回来没多长时间,就数这对夫妻闹的幺蛾子最多,早先放着年幼的女儿任人欺负,这会儿当起良母了……要她说,实在没有见的必要。 苏木槿垂眸看了眼棉姐儿,想了想,对安泠月道,“泠月姐姐,你去一趟苗家寨,把沈家二老接来。” 安泠月瞬间会意,“好,我这就去。” 安泠月大步往外走,苏木槿在身后提醒道,“天寒,让云仲赶马车与你一道去。” “知道了。”安泠月大声回了句,头也没回的去找云仲了。 云伏与云罗对视一眼,“姑娘,那沈氏……” “三姐,我不要跟娘一起回去,她都不管我……”棉姐儿闷在苏木槿怀里,声音带着稚嫩的哭腔,“……我跟她说五姐打我了,她都不信,还说我撒谎……我不喜欢娘了……” 苏木槿听的叹了口气,拥了拥棉姐儿,“棉姐儿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棉姐儿满脸泪水的抬起头看着苏木槿,“真的吗?” 苏木槿抬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真的。” “我想跟三姐在一起……”棉姐儿满脸希冀的看着她。 苏木槿将她软软的小身子搂入怀中,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笑着道,“好,棉姐儿以后就跟三姐一块儿,哪也不去。” “真的吗?” “真的!比珍珠还真!” 棉姐儿仰着小脑袋望着苏木槿,好一会儿,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一头撞进苏木槿的怀里,将苏木槿胸口撞的生疼,她却哭的撕心裂肺,可怜至极,“呜哇……三姐走了……都没跟棉姐儿说……五姐说三姐不要棉姐儿了……呜哇……” “要的,要的!五姐是个坏女人,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呢?棉姐儿应该相信三姐是不是?三姐只是出门办事,这不是回来了吗?” 苏木槿心疼的小心哄着,棉姐儿这是有多没安全感。 棉姐儿哽咽着点头,“棉姐儿、棉姐儿相信三姐……” “棉姐儿真是好孩子,三姐最最喜欢我们棉姐儿了。”苏木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小姑娘睁着哭的红通通的眼睛有些小害羞的看着苏木槿。 片刻后,也凑近苏木槿的脸颊,软软的亲了一口。 苏木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让云罗姐姐带你去找安家的柔姐姐玩好不好?三姐见见你娘。” 棉姐儿想了一会儿,果断摇头,“娘肯定会骂三姐,棉姐儿亲口跟她说棉姐儿不想回去住。” “棉姐儿……”苏木槿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 外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响,云伏掀开棉帘子朝外瞅了一眼,脸色异常难看,“姑娘,沈氏闯进来了。” 挺着胸脯往里走的模样,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蓝遗嗤笑着朝想上前拦人的云绸摆了摆手,“让她去,一个奴才当了十几年平头百姓就忘了自己个的出身,呵呵……” 沈氏的脚步一顿,回头冷眼扫过蓝遗,蓝遗面不改色的看回去。 沈氏眉头紧蹙,看着蓝遗的脸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恍然的点着他,“你、你是那个谁的儿子……” 蓝遗挑眉,认识他爹娘? 要不要给杀了剁罢了? 见她努力回想,似乎非要叫出他爹娘的名字不可,蓝遗随手揪了枝柳条,甩了过去,正落在沈氏脚尖前的地面上,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沈氏惊了一惊,刚想起的模糊轮廓瞬间烟消云散,只得紧蹙眉头再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朝里走。 苏木槿笑笑,“也罢,既然她想见棉姐儿,总要叫她死心。” 棉姐儿窝在苏木槿怀中,点头。 沈氏掀开棉帘子进了正屋,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正中东西摆着两张太师椅,左右两侧,各放了两张太师椅,中间是个高几,木料是很普通的常用杨木,做工却很精致,暗沉的红色更透着一股厚重。 还有左右两侧的大屏风,看似普通,做工却都不差,隐约可看出一侧是书房,一侧是卧室。 苏木槿坐在东侧的一张太师椅上,正端着一碗药喂棉姐儿喝。 苏木槿一身橙色的绣花对襟半臂小袄,下身是黛蓝色的折子素面裙,头上梳着一个单螺髻,插着一根温润的玉簪,一看就不是凡品。 再看坐在她怀中的棉姐儿,月白色的小袄,丁香色的绣花团锦簇的褶子裙,头上梳着包包头,每个包包头上面缠着一串珍珠发圈。 沈氏定睛去看,发现那些珍珠竟然全是真的。 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村里人都传苏家二房的三丫头出息了,跟着文家少爷赚了大钱,她先前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这般富足,先前他们没银子被文家下人羞辱时,她却提都没提给他们银钱的话! 不得不说,人心一旦坏了歪了,就再也扭不回来了。 “棉姐儿,跟娘回家。” 她对苏木槿这个养女已经失望至极,事到如今,她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她说,上前就要去抓棉姐儿的手。 棉姐儿轻轻的啊了一声,已经被苏木槿抱着避开了沈氏的手。 沈氏一把抓了空,这才去看苏木槿,“我要带棉姐儿回家。” “棉姐儿身体还没大好,不能跟你回去。”苏木槿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棉姐儿什么状况,她不知道吗?这会儿把棉姐儿接回去,他们有钱给棉姐儿看病吗?或者说,他们舍得放弃苏海棠不给她治病吗? 沈氏看着她,“棉姐儿是我女儿。” “我知道,她是你亲生的。”苏木槿拍着棉姐儿的后背,看着沈氏,“苏海棠也是你亲生的……” 沈氏的脸色陡然一变,看着苏木槿的眼神就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厌恶,“你果然还在记恨我救了棠姐儿没有救你的事……” “你不必懊悔收养了我,实际上……”苏木槿抱着棉姐儿站起身,已比沈氏略高出一个耳朵的身高陡然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就那么睥睨的看着沈氏,淡淡道,“……我比你更不想被你收养……” “你!”沈氏似乎没想到苏木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在原地。 她跟着他们夫妻备受欺负,就连那点子让她记挂了前世今生的温暖疼爱也不过是一场带着阴谋的算计! 可纳兰书琪呢? 被母亲与舅舅、外祖父他们疼爱呵护,受尽宠爱,却与苏海棠一样不知感恩,心怀怨恨! 呵呵。 先前她想不明白,苏海棠与纳兰书琪为什么会长成这样,现在来看沈氏,果然是遗传的强大。 “娘,我要跟着三姐,我不跟你回去!” 安静的屋内,棉姐儿突然出声。 沈氏神色一沉,“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呆在这里讨人厌吗?跟娘回去!” “我不回去!我跟娘说五姐打我,娘不信,爹也不听,我不回去,我死都不回去!”棉姐儿执拗道。 沈氏瞪过去,“谁教你这么跟娘说话的?才几天不见,你是不是也成白眼狼了!” 这样的指桑骂槐、意有所指,让苏木槿不由勾起一抹嘲讽。 “我不管你,自有管你的人来。云罗、云绸,将人弄出去,封了穴道,等沈家二老来。” 云罗与云绸对视一眼,应了声,“是。” 她们可早就看不过眼了,听说这沈氏先前不过是纳兰二小姐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叫她抚养小小姐是她的福气!再一个,就算不论萧王爷与二小姐对他们家的大恩,单就一个主仆尊卑…… 白眼狼? 说的是她自己吧! 啐! 沈氏脸色骤然一变,“苏木槿,你想干什么?棉姐儿,你还不下来跟娘走!真是被她迷惑了吗?” 苏木槿摆摆手,云罗与云绸身子一闪,到了沈氏左右,一人架着一个胳膊将她往院子里拖。 沈氏还想大声叫,被眼疾手快的云绸点了哑穴。 沈氏瞪着大眼睛看着棉姐儿,棉姐儿却扭开头,趴进了苏木槿的怀里。 …… 冬日天黑的早,等沈家二老带着一家人赶到时,太阳已经将要西落。 沈家老爷子与沈家老太太大踏步进了院子。 沈家大舅舅与沈家四舅舅紧跟其后。 再后面,是大舅母杨氏与非要跟来的沈婉姝。 云罗进屋,小声道,“姑娘,沈家人来了。” 苏木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摸摸睡沉的棉姐儿的脑门儿,站起了身,“人不是在西厢房吗?走,就在东厢房说话,别吵醒了棉姐儿。” “是。” 云罗应了,打了帘子等苏木槿出去,自己才跟出去。 沈家老爷子一见苏木槿,撩起袍子就要跪下,被苏木槿一把扶起,“老爷子不必如此。” 听到她的称呼,沈老爷子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去。 沈老太太也屏住了呼吸。 沈家两个舅舅对视一眼,神色很是难过。 “槿姐儿……”沈婉姝上前一步,眼睛通红,“你不认我们了吗?” 杨氏欲言又止。 苏木槿福身,“苏二太太已经当着外人的面否定了我的身世,我也已将户籍迁出,以后再不是苏家二房的女儿了。” 安泠月见苏木槿穿着单薄,皱了皱眉,走过去扶住她,“姑娘,有什么话屋里说吧,外头冷,小心着凉。” 苏木槿朝她笑笑,“人在西厢,我们过去说话吧。” “小姐请。”沈老爷子的神色说不出的颓然,攥成拳的手背青筋爆凸,恨不得将自己那不忠不孝的逆女狠狠教训一顿。 苏木槿也不推迟,率先进了西厢。 等人都进了屋,她方示意云绸解开穴道。 沈氏见苏木槿真的请了自己爹娘来,神情一片慌张,被解开穴道后,就垂下头一声不吭。 沈家老爷子不好动手打女儿,沈家老太太却可以。 她走上前,叫了声沈梅,“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爹苦口婆心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不记得你夫君跟你两个哥哥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还记不记得……呵,你大抵是自有百姓当惯了,忘记了我们沈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萧家的家生子!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啪啪! 清脆的两个巴掌一左一右扇在沈氏脸上。 “给我跪下!” 沈氏捂着脸倔强的抬起了头,眼圈发红,眼神发狠,指着苏木槿道,“娘,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刚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踹了棠姐儿两脚,我跟她爹说了她两句,她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要将户籍迁出去,还说什么她也不屑当我的女儿……我跟她爹养了她十几年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啪啪!” 又是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忘恩负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当年若不是萧老将军,你爹早成了一柸黄土,哪来的你?!不分青红皂白?你有没有看过棉姐儿身上的伤?苏海棠日日虐打棉姐儿,若不是槿姐儿出手及时,你这会儿只怕就要给棉姐儿收尸了!踹她两脚怎么了?这种虐害亲生妹妹心如蛇蝎的女儿不如一棍子打死!” 沈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一串话说完,捂着胸口直喘气。 杨氏忙过去扶住她,“娘。” 沈婉姝红着眼圈看苏木槿。 苏木槿朝她笑了笑,沈婉姝猛的别开了头,苏木槿在心中轻叹一声,此事过后,怕是她与沈家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了。 “沈梅,跪下,给小姐认错。” 从进屋一直没出声的沈老爷子突然出声,眼神冷厉的看着沈氏。 沈氏委屈的落下一串泪,“爹……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棠姐儿被她踹的昏迷不醒,她撺掇张叔不给棠姐儿看病,我们来镇上,她又跟文家少爷串通好不给我们拿药,看着我们出丑,她是想让棠姐儿死啊!” “苏海棠难道不该死!”沈婉姝咬着牙瞪着沈氏,“若还在萧家,就凭她对小姐做的那些事,该死多少次?!奶奶说的对,小姑你自由日子过多了,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姝姐儿!”杨氏扯了一把女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住口!” 正文 239 一切都过去了 “娘……”沈婉姝一把甩开杨氏,“你们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她们做下的错事,从来雷声大雨点小!” 沈婉姝一把抹掉眼角的泪,目光掠过沈家众人,呵呵冷笑,“你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有槿姐儿不是!所以活该她受了委屈欺负打落牙齿和血吞!” “沈婉姝!” 杨氏脸色大变,就要拦住沈婉姝。 沈婉姝的身子一闪,避开杨氏伸过来的手,“我有说错吗?” “姝表姐。”苏木槿心底喟叹一声,走过去拉住她,“别这样说,我这些年受你们照顾,很感恩。” 沈婉姝的身子一僵,侧眸看她,“槿姐儿……” “好了,没事了。”苏木槿朝她浅浅一笑,“一切都过去了。” 往事封存,到此为止,一切都过去了。 沈婉姝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眼泪突然而至,张嘴想说什么,却倔强的别过头,咬住了唇。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的神色似乎一下子老去了十多岁,颤抖着身子跪了下去,“沈原无能,没有教好女儿,让小姐受苦了,我沈家……愧对萧老将军,愧对……萧王爷!小姐,老奴对不起你……” “爹,娘……”沈氏一震,伸手去扶沈家二老,却被沈老太太一巴掌拍开,神情冷凝的丢了个字,“滚!” 沈大舅舅与沈四舅舅相继跪下。 杨氏跟着要跪,被苏木槿伸手托住,旋即又扶起沈家二老与两个舅舅。 “几位不必如此。你们早已不是萧家的家生子,这里也没有主仆尊卑……” “小姐!”沈老爷子眼圈发红,“我沈家自跟随萧家先祖开始,就是萧家人,世代都是!小姐千万开恩,不要撵我沈家……” “姥爷,现在已经没有萧家了……”苏木槿轻叹,“自由之身对舅舅和表哥表弟都好,等以后有机会还可以为沈家寻上一份功名……” 沈老爷子摇头,仰着头面带恳求,“小姐……” “苏木槿,你满意了?”沈氏突然开口,声音尖锐的看着苏木槿,“让疼爱关心了你十几年的外祖一家给你下跪,像个奴才一样求着你……你满意了?” 苏木槿微微挑眉,扫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请几位来,是因为棉姐儿。”苏木槿看向沈老爷与沈老太太,“棉姐儿受了内伤,很重,需用药好生调养,时间或长或短,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都是有的,我想将她留在身边,一则,我懂医术可以帮她更好的调养身子,二则……” 苏木槿斜了沈氏一眼,“苏家二房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苏海棠身上,我不想棉姐儿回去继续受人欺负,她现在的身体经受不住再一次伤害,那会要了她的命。” “棉姐儿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害她……”沈氏出声。 苏木槿毫不客气怼回去,“那苏二太太告诉我,她一身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沈氏一窒,却突然拗着脾气道,“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棉姐儿,不会让她再受伤……” “棉姐儿需要泡药澡,吃药,药膳,都需要钱,有几味调理经络的药更是天价,你们……买得起吗?” 沈氏,“……” “老大,老四,将你妹妹带回去。”沈老爷子摆摆手,脸上满是疲惫和失望之色。 沈大舅舅叫了声,“爹……” 沈老爷子双眸一厉,看向他。 沈大舅舅立刻禁声。 沈氏想说什么,被沈老太太隔空点住了穴道,她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老太太,沈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朝两个儿子看了一眼。 两人立刻上前,将沈梅拉了出去。 ……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将沈梅直接送回了十八里寨村头的篱笆院儿,苏连华讶然的迎出来,“爹,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沈老爷子从车上下来,抬脚将苏连华踹飞了出去,苏连华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可见沈老爷子用力之大。 杨氏扶着沈老太太下了马车,沈大舅舅与沈四舅舅也跟着下了马,被解开了穴道的沈氏在车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马车,一行人已经进了院子。 苏连华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形容颓废,脸色难看的妻子,只以为妻子被骂了,并不知道还有沈氏去镇上找苏木槿要棉姐儿这一回事。 “沈梅,跪下。”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站在院子正中,也不进屋,就对刚下马车的沈氏冷声道。 沈氏嘲讽一笑,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可知罪?” 沈氏别开头,倔强的一声不吭。 苏连华不明所以,上前解释,“爹,是槿姐儿踹伤了棠姐儿,我们……” “老子跟你说话了吗?”沈老爷子冷声看过去。 苏连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发觉沈家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什么,忙去看沈氏,沈氏却避开他的目光,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背信弃义,几次三番致槿姐儿于危险境地,此罪一;忘恩负义,槿姐儿三番四次原谅你们,你们却当成善良软弱,数次挑战她的极限,此罪二;眼瞎心盲,看不清身边养了一朵毒海棠,数次偏心于她,将回金水镇的最初目的忘的干干净净,此罪三!心有不忿,就出言揭穿槿姐儿的真实身份,她可曾想过若那人不是文家人,将槿姐儿的身世泄露出去,等待槿姐儿的会是什么?数罪并罚,老大,给我废了她那一身功夫,封了她的穴,她既要当个抛弃荣华富贵的农村妇人,老子成全她!” 沈氏猛的抬头,满脸骇然,“爹!” 苏连华也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老爷子,“爹,手下留情,梅娘……” “你给老子住口!”沈老爷子眸底泛着杀意瞪向苏连华,“我管教女儿,岂有你说话的份儿!若不是你,她何至于心态扭曲到如今这个模样!你哪里来的脸面求情!” 沈大舅舅与沈四舅舅眼中都闪过不忍,但想到自家爹说的那些事,真是桩桩件件都是罪过!这要是在当初的萧家,背叛主子,怕只有一个下场。 沈老太太听着丈夫的话,心里虽心疼,面上却丝毫神情都没有动。 沈老爷子冷眼瞪过去,“还不动手?!” 沈大舅舅与沈四舅舅对视一眼,上前两步,就要动手,被沈氏一跃而起,冲到沈老太太跟前,“娘,我知道错了,你帮我求求爹,别废我的功夫。你知道的,我人笨,这身功夫练得有多辛苦才有今日的成绩,娘……” “若王爷在天有灵,梅姐儿,你怎么跟王爷解释?” 沈氏神情一滞,片刻,萎顿下来,数落起她说了无数遍的借口,“我对她好了十几年,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穿的,都先紧着她,棉姐儿都靠后,我还有哪里对不起她?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先救了自己的女儿,在她眼中就成了罪无可赦,呵呵……娘,这些年,棠姐儿为她顶了多少灾?过年你们嫌大红的斗篷她穿着太显眼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害了她,我硬着心肠让棠姐儿穿,棠姐儿穿了多久,我担惊受怕了多久,你们有为我考虑过吗?我是一个母亲……” “你先是萧家的下人,主子的奴才,然后才是母亲!”沈老太太毫不怜惜的打断她的话。“早在咱们回金水镇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你有了盛哥儿,有了养在纳兰小姐身边的女儿,一儿一女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再生孩子了!可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娘,这孩子是小姐与王爷的骨血,我既应下保她平安一世,就绝不会因为我的孩子而忽略她,她先是我的主子,然后才是我的女儿啊!这层身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不管我生多少个孩子,小小姐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沈梅,言犹在耳!” 沈氏仰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沈老太太,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沈老爷子朝两个儿子摆摆手,背过身去。 沈老太太闭上了眼,手却在抖,杨氏不敢吭声,只站在老太太身边,想着什么时候扶老太太一把。 沈婉姝却一点同情都没有,紧绷着一张脸看着。 沈大舅舅与沈四舅舅见父母态度坚决,再不敢犹豫,上前按住沈氏肩头,出手快如闪电,沈氏忍着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虚弱的往后倒去。 苏连华忙上去扶住她,“梅娘。” 沈氏虚弱的靠在他怀里,脸色白的像一张纸,浑身因为内力的骤然消失虚软的仿佛没了骨头,却看也不看沈家人,“华哥,抱我,回屋……” 杨氏心中一叹,沈梅……这是把他们这些娘家人也给恨上了。 沈婉姝的嘴唇抿的紧紧的,见沈氏这样狼狈的模样,将头扭到了一边。 沈老爷子没有回头,“沈梅,你以后不要再自称沈家人了,左右你已经出嫁,不必当自己是沈家人了,想怎样就怎样。只是,老头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管好你们的嘴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给我记清楚了!若再让我听到不该听到的,我会亲手结果了你们。” 沈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平淡,没有血腥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以往的严厉,但偏就是这种冷静与平淡,让沈氏与苏连华的心不由跟着抖了抖。 苏连华忙道,“爹,不会,以后再不会了……” 沈老爷子甚至没有听他们的回答,说完话就径直走了,沈老太太扫了眼茅草屋晃动的窗户,跟着转身走了。 沈大舅舅与沈四舅舅看着两人,轻叹一声,也转身走了。 杨氏拽着沈婉姝,紧跟了出去。 马车咕噜噜的声音响起,不多会儿出了篱笆院的范围,出了十八里寨,走上了回苗家寨的路。 茅草屋才有了动静,关上的窗户被人重新打开,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小脸,看着被废去功夫的沈氏与面带焦急的苏连华,神色阴鸷,嘴里吐出一句,“真是没用。” …… 十八里寨,李家。 “娘,晚饭做好没有?” 李成弼揉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又揉了揉肩膀从自己屋中走出来,朝外面喊了一声。 院子里静了静。 好一会儿,才传来周寡妇如梦初醒的声音,“还、还没,快,快了,你先回屋再看一会儿书,马上就好……” 李成弼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眉头紧蹙在一起,“娘!” 周寡妇磨磨唧唧的打开房门,手上还在慌乱的扣着扣子,“弼哥儿,娘、娘不是故意的,娘看天色还早,外面又冷,就想着先睡一会儿,谁知道……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李成弼闭了闭眼,转身回了自己屋,“娘快去做饭,儿子抄了一下午的书,实在是又累又饿。” “哎哎,娘这就去,这就去啊……”周寡妇见儿子没追究,忙不迭的往灶屋跑,跑到灶屋刷了锅,正准备淘米做饭,一掀开放米的缸,尴尬了。 一早就没米了,她记着跟儿子说,结果中午儿子说想吃蒸红薯,她就把没米的事给忘了。 没办法,只好又去地窖挖了几块红薯,煮了端过去。 李成弼一见还是红薯,脸色顿时不好了,“娘,我累了一下午,要吃米饭,你怎么又蒸红薯!” 周寡妇委屈道,“我也想给你蒸米饭,这不是……家里没米了吗?儿子,你明儿个去趟镇上买些米面回来吧?眼看要过年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备下,再晚些,天更冷了,什么东西都要涨价……” “又没米了?不是前几天刚买的米吗?”李成弼瞪着周寡妇。 周寡妇撇撇嘴,“那才多少米啊,咱们娘俩几顿米饭就吃没了……” 李成弼深吸一口气,厌烦的摆了摆手,“我手上的书还没抄完,哪里有银子!” “都怪苏家那群贱人!”周寡妇心疼的看着儿子生了冻疮的手,往年他们家哪有不够米饭吃的时候?别说不缺米饭,就是木炭那也是尽够用的! 你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苏家二房有个会打猎挣钱的苏老二,短了自家也不会短了家里没有男人只有个女人和儿子的亲家! “要是你没跟苏家退亲就好了,苏老二怎么也会看在亲事的份上给咱们送些吃食……” 说到这,不免恨极了镇上的周家,明明那么有钱,偏偏一毛不拔,也不知道接济一下穷苦的亲家!什么玩意儿…… 正文 240 双贱合弊 “行了,早干嘛去了?”李成弼不耐烦的冷着脸,“我早先跟你说让你不要惹苏家二房的人,你偏不听,你那会儿但凡听我一句劝说能成现在这样吗……” “儿子,那是娘不听你的话吗?”周寡妇觉得自己很是冤枉,为自己辩解道,“是他们家欺人太甚,老二两口子合伙挤兑娘,还有苏木槿那个死丫头逼着她爹娘不给咱们家银子,娘不也是想为你争取一些银钱好让你读书轻松一些……” “一月不读书,耳目失精爽。我已经多久没有专心致志的读过书了?明年就要秋闱,娘,你还想让儿子考科举吗?” “想,想,当然想!”周寡妇毫不迟疑的点头。 她辛辛苦苦供养儿子这么多年,盼的不就是他能金榜题名,带给她好名声的同时还能带给她荣华富贵吗? 她渴望极了。 李成弼看着周寡妇贪婪的模样,眸底一闪而过一抹厌弃,“娘没事也学村里的妇人,找一些赚钱的生计才是,有娘赚钱供养,儿子才能心无旁骛专心读书……” “我?我不行……我从姑娘时就没怎么干过活,嫁给你爹后,也没做过……我不行。”周寡妇一听李成弼的建议,头摇成了拨浪鼓。 李成弼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冷冷的看着周寡妇,然后,甩袖转身,不发一言的坐回了书桌前,就着窗户前的亮光,抄起了书。 “儿子,你不是饿了吗?吃点东西再抄吧?”周寡妇只觉儿子刚才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咽了咽口水,劝道。 李成弼毫不客气的开口撵人,“我抄完这几张再吃,娘先出去吧,别打扰我用功。” 周寡妇向来如此,儿子一强势,她就不敢吭声了。 这会子见儿子动了怒,想了想,小声道,“不是娘不想出去找活计,而是这大冬天的实在没什么活儿干……” 李成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她忙道,“娘听说村子里有人在山上设套,能弄到兔子啥的,娘明儿个就进山,再顺便砍一些粗树干回来,给屋子里烧点木炭出来,这样你抄书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冷了……” 李成弼不置可否,垂下头,继续抄起书来。 周寡妇小心翼翼的退出来,关上房门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娘诶,她可真是怕儿子生气,那眼神忒吓人了。 一想到这么冷的天要去山上挖陷进设圈套逮猎物,她就想起村里去年冬天死在山上的虎娃,听人说,那被老虎吃的尸骨都不全,忒吓人了。 周寡妇一时担心上山遇到老虎怎么办?自己先给自己吓的抖了几回。 暗地里更是将苏家二房与镇上的周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 见周寡妇走了,李成弼气恼的将毛笔放下,本来是想重重的丢出去的,可想着他现在就这么一支好用的毛笔了,若丢出去摔坏了,抄书的钱都未必够买一支新的毛笔。 再看桌上抄好的大半本书,李成弼心里简直恨不得一把撕个粉碎。 他的日子为什么会过成这样? 明明,苏木槿那个蠢货像个傻子一样喜欢他,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明明,苏家二房夫妻为了苏木槿倾尽全力的在资助他读书,他不管用什么理由要银钱都能要到,哪怕他只说句手头紧,不出两天,苏连华就会把钱送到他的手上。 他厌恶苏木槿的村姑气质,不喜欢她胸无点墨,心无城府的模样,除了那张脸,他觉得她根本配不上自己! 他也从来没把苏木槿当成自己的妻子。 他想的是靠着苏家二房的资助考上举人,得了功名后再找理由退亲,然后寻找更好的亲事。 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今天这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身子一瘫后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不忍回想脑中却总在反复上演着这混乱的一年发生的事……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什么时候…… 他猛的睁开眼睛,突然想到了。 就是从红薯事件之后开始的! 红薯前他与苏木槿见面还一切正常,红薯事件后,再见面她就开始针对他,几次三番提出退亲,看他的眼神也有迷恋变成了厌恶…… 没错,绝对不会有错。 可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他吃了她妹妹送来的红薯?她被打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维护她、帮衬她?还是说……她嫉妒他对她妹妹和颜悦色、态度亲近,对她疏离? 所以,死了心? 李成弼摇了摇头,只觉自己陷入了魔障,现在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那女人的心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可不想再碰上去,不但赚不到任何便宜,还惹的一身骚。 不过…… 他当初既然可以利用苏木槿拿银钱贴补自己读书,如今为什么不能换个人利用?他现在可依然是有婚约在身的,对方可比当初的苏家二房更有钱! 李成弼仔细琢磨半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这个周家他实在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粘连,那个周举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他若是利用他们,以后有了功名,当了官,那周举人利用这个给自己抹黑还是小事儿,万一告了自己,损了声名,他的官途可就废了! 李成弼握了握拳头,将冻的发僵的手凑到嘴边吹了吹,看了眼一旁快要冷掉的红薯,使劲搓了搓手,拿起一个,也不剥皮就那么狼吞虎咽的吃尽了肚子。 没两日碰到偷摸来找他的苏海棠,鬼使神差的将憋了几日的苦楚与苏海棠说了,苏海棠思忖片刻,突然眼睛大亮,抓着他的袖子道,“弼哥哥,我有个主意。我先前就想跟你说来着,索性你娶了那周家小姐,先把银子拿到手,过了明年秋闱,然后一路青云直上,等皇上点了状元,再寻个七出之条的由头把她给休了,再……娶我就是……” 听她赞同自己的主意,李成弼初始有几分惊喜,再听到她最后一句,心中呵呵冷笑一声,面上却一片清风朗月,温文尔雅,“还是棠妹妹知我!” 苏海棠娇羞的看他一眼,垂下眼睑,扭了扭身子,一下扑到了李成弼的怀中,“弼哥哥……” 苏海棠一身的药味冲的李成弼险些没有呕出来,却还是假意抱住她,“棠妹妹放心,弼哥哥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我知道,弼哥哥对我好!弼哥哥以后是能成为当朝首辅的人……” 苏海棠眼神灼灼的看着李成弼,让李成弼恍惚有种他真的是当朝首辅的错觉,心底一片炙热。 …… 李成弼打定主意,特意寻了个日子,将自己抄完的书送到镇上,换了银钱后全部买了单薄至极的年礼带着周寡妇特意走了一趟周家,借周寡妇的口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周举人看着李成弼呵呵冷笑了好半天,“怎么?我的好贤婿想通了?” “岳父大人见谅,先前都是小婿出言无状,周小姐的清白受小婿连累,小婿自当肩负起这个责任。我娘的意思是为周小姐的名声着想,尽快把婚事办了,不知岳父岳母与周小姐的意思……” 见李成弼态度恭谦,没了以往的傲气,周举人的脸色好了很多,摆手让人去后院与周夫人与周小姐说一声,才请了李家母子落座。 问起李成弼来年的打算。 李成弼斟酌着说词回了一句,“家里只我母子二人,母亲操持家务这么多年,身体已不如往日,娘子进门,可能要辛苦她操持我们母子的日常生活……” 周举人的嘴角就撇了撇。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家里穷了没银子,想让他闺女嫁过去贴补他们娘俩! 这么个大男人,可真是……呵呵。 周举人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盘算着,左右秋闱还早,他闺女嫁过去若能早些生个脑袋聪明的孩子,花几个银钱,也算不得啥! 他这边想好,去找周夫人的人也回来了,禀告道,“夫人说,让老爷与姑爷说些闲话,有什么重要的事,回头商量了再做决定。” 周举人嗯了一声,挥退了下人,对李成弼母子道,“贤婿,你们的来意我知晓了,这事容我与夫人和女儿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李成弼起身,深深作揖,“岳父考虑的周全,此事还许与夫人和小姐商议一番,弘载静候岳父佳音。” 周举人高深的看着他作揖,笑了笑。 喊来管家送走二人,周举人让人拎着李成弼送来的年礼晃悠悠去了后院儿。 周夫人与周小姐正坐在烧了火盆的屋子里边磕瓜子边听女先生说书,见周举人来了,周夫人笑着招呼了一声,周小姐叫了声爹,周举人乐呵呵的坐在母女二人旁边的太师椅上,丫鬟立刻上前倒了一杯菊花冰糖茶,周举人端起饮了一杯,才凑到周夫人跟前,“夫人,李成弼来求成亲,你说嫁还是不嫁?” 周夫人扫了眼他拎过来的年礼,嗤笑一声,“我看他是没银子花了,想让咱们把闺女嫁过去给他送银子花才是真!” 周举人笑眯眯的,“夫人英明。” 周夫人瞥他一眼,想了想,道,“老爷的意思呢?” 周举人朝周小姐的方向怒了努嘴,“他既然想娶,我们就嫁,左右离秋闱也没多少时间了,女儿要是能在这档口有个身孕,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咱们周家的,李成弼到时候考不考得上举人,咱们家都不吃亏……” 这件事儿,其实两口子一早就决定了,与女儿也商量过的,不然不会有先前那处捉奸在床。 这件事往大了说是周举人空手,哦,不,用胖闺女套了个有着聪明脑袋的播种机,往小了说是他们周家想要的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们女儿想嫁个俊美郎君。 听周举人这么说,周夫人就笑了,“听老爷的,他既然想娶,我们就嫁!不过嫁妆单子老爷可得记着去府衙做个公证,回头咱们女儿带着外孙大归的时候,我可要一文不落的给要回来。” 周举人也笑,“夫人可真小气,怎么着也是咱们孙子的爹……” 周夫人啐了他一下,转头继续听起说书。 两人说话声音小,周小姐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娶、嫁什么的,心头砰砰直跳。待周夫人与她说起李成弼来求成亲的事后,高兴的在屋子里蹦了三蹦,直震的屋内的地面抖了三抖,放在正中的桌子在地上咚咚作响,一套茶碗更是噼啪噼啪的响了几响,“娘,真的?” 周夫人摸着女儿的大脸,笑着点头。 她女儿小时候多可爱,可这体质怎么就仿了自己,越长越胖,怎么控制饮食都轻不下来,若是女儿身形正常,该多好? 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好是歹? 见她们母女都没意见,周举人过了几日派管家将消息送去了李家,随管家一同去的还有一辆装了不少年货的马车,周寡妇比见了亲儿子还亲的迎了上去。 管家见了礼,将周举人的话传道,“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今年天冷,离过年也没个几天,就不折腾了……夫人请高僧算了个吉日,说是明年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让小的来问问李秀才的意思……” 李成弼点了头,“我回头与母亲商议一番,再给府上回复。” 管家笑着应是,将东西卸下,告辞回了镇上。 看到周家来人的村民围在李家门前看热闹,几个平时与周寡妇说的上话的媳妇、婆子笑着调侃,“哎呦,李嫂子,你这可是苦尽甘来了,瞧这李家,可真是阔气,光年礼就这么多东西,等儿媳妇进门,那陪嫁肯定也不少……” “可不是,一直听人说周家有钱,家里又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嫁妆怎么会少!” “老嫂子,你以后等着享儿媳妇的福气吧……” 周寡妇傲气的嗤了一声,“他们家有嫁妆怎么了?我儿子过了秋闱就是举人,来年就是状元老爷,他们周家还高攀了呢……” 周围人面面相觑。 牛皮吹这么大,也不怕破了。 李成弼一脸被羞辱的看着那些年货,听着周寡妇与那些村民的说话声,心里直冷笑。 ------题外话------ 看到评论区宝宝们的留言了,对弃文的宝宝表示歉意,可能小栖写的不到位,让宝宝们觉得花冤枉钱了。 关于女主,小栖想说一下,女主这个人设,对毒海棠是恨,恨之入骨。初重生,对毒海棠的忌讳在父母身上,她努力想让父母看到毒海棠的伪善一面,将一家人与毒海棠划清界限,所以心态一直是在忍耐。到落水事件后,女主认清一个事实,那父母对毒海棠的态度,不管毒海棠是怎样一个人,父母都不会放弃,女主心寒,再到身世曝光,从未想过有这种冲击,所以哪怕女主表现的多淡定自然,内心依然处于即将崩溃边缘,所以这段是心态转变的关键,这里小栖可能没有写好,让宝宝们觉得女主太弱了,其实这些都是女主心态转变所必须经历的。 正文 241 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说是母子两人商量,实则李成弼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个日子,能早点娶进门,他就能早点摆脱这种帮人抄书一两个铜板都要跟人计较看人脸色的日子,这种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在家中墨迹了几日,李成弼托了个平素看见他都毕恭毕敬,一副见了县太爷似的老实巴交的村民,给周家带信儿,说日子他们也找人算过了,是个吉日,就正月十六办亲事。 至于聘礼? 提都没提。 周举人都气笑了,这是正经结亲呢?! 这是结仇呢吧? 多亏他也没对李成弼报什么太大的想法,只是想借种,给周家生个头脑聪明的后代,所以,没有就没有吧,他还真不在乎。 他现在不给聘礼,以后真有什么事的时候,更好扯落清楚。 周举人嘿嘿冷笑两声,摆手让人抓了几个铜板送走了来送信的村民。 有了周家的资助,李家母子过了一段再顺心不过的日子,李成弼每日沉醉读书练字,周寡妇东家窜了西家窜,愣是把李家与周举人家结亲的事传了个遍,更是每日都踩着苏家的大门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 有一次自带瓜子去村北头碰到苏家五房的袁氏,提起周家送来的一大车年货时,那股得意劲儿恨不能穿透云霄直达天听,被袁氏一把抓走了手中的瓜子,边磕边嘲讽,“乖乖,周寡妇你这是把儿子卖给周家了啊?这价钱可不便宜……” 周围当时就是一静,几个媳妇婆子面面相觑,有跟袁氏关系亲近的媳妇忍不住笑出来,“袁嫂子说话忒耿直了,咋能这么说咱们秀才老爷?不过……周嫂子,老听你说周家配送多少嫁妆,可从来没有听你说你们家给了多少聘礼……” 袁氏张口吐出瓜子皮,龇牙一笑,“对啊,周寡妇说说呗,你们老李家给周家多少聘礼啊?” 周寡妇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半天,劈手抢走袁氏手中的瓜子,啐了一口,“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儿,吃着老娘的东西还编排老娘,呸!” 一句话将在场的人都骂了进去,剩下几个看热闹的一听都不乐意了,“周寡妇,咋说话呢?谁头发长见识短啊?” “你这老娘们儿,一句话说不定一块儿就指着桑树骂槐树啊!” “该不会是真的没给人家聘礼吧?” “娘诶,娶儿媳妇不给聘礼,这可不就是卖儿子吗……” “人家卖的是秀才老爷,可比普通儿子值钱多了!” “说的是啊……” 众人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周寡妇的脸青白交错,气的手指头都在发抖,指着众人抖了半天,“你们、你们……你们有种以后别有事求到我们李家!我儿子以后可是要当官的!” 说罢,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众人,“……” 有小媳妇望着周寡妇气呼呼走远的背影,缩了缩脖子,“咱们这是不是把她给得罪了?万一以后真有事求到她,那咋办?” 袁氏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就他那样儿心术不正的人说不定连举人都考不上,还想当官儿……” 众人看她。 袁氏神秘一笑,“你们不懂,不过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 有人把消息送到了十文饭馆后的小院里。 安泠月很是奇怪的看了眼手牵手的兄妹两个,“你们是?” 小男孩麻杆似的在窜个,身子很瘦,眼睛却很有神,“姐姐只要告诉姑娘这个就可以了,我们是谁不重要。” 安泠月笑笑,将身上的荷包取下来递过去,“谢谢你们来给我家姑娘送信,这些算是回报……” “不,我们不能要……”小男孩腼腆一笑,“姑娘先前留给我们的还没花完呢,怎么能还要姑娘的……”说完,猛的瞪大眼睛捂住了嘴,然后拨浪鼓一样摇头,“姐姐,我们得走了。” 竟是拉着妹妹就往外跑。 没成想刚跑出没几步,就撞到了人。 “对、对不起……”小男孩垂着头道歉,身旁的小女孩却拽了拽他,“哥哥,苏姐姐……” 小男孩霍然抬头,正撞进一双笑着的眼中。 流云一手提溜一个,将兄妹两人提溜到一旁,苏木槿从马车走下来,看到两人讶然一笑,“桐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我们……”桐哥儿抬眸看了眼流云和身后追过来的安泠月,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拉着妹妹跪了下来,“苏姑娘,求你收留我们兄妹吧!我们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 说到孝顺他觉得这词不合适,可又想不起其他的词,急的直抓头。小女孩在旁边看了眼哥哥,仰着头奶声奶气道,“姐姐,我们长大了一定好好伺候你!” 桐哥儿这才反应过来,连道是,“姑娘,你收留我们吧!” 苏木槿抿唇一笑,伸手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你爷爷的病好了吗?走,有什么话屋里去说,外头冷。” 桐哥儿唉了一声,抹了抹眼角,将妹妹扶起来,乖顺的跟着苏木槿进了院子。 将人带入正屋,苏木槿回屋换了件衣裳,安泠月趁机将事情说了,“给银子两人都没有要,还不告诉我他们的名字,瞧着倒真是来报信儿的。” 苏木槿笑笑,“那孩子有几分心眼儿,可惜没个好家庭。” “姑娘要留下他们吗?”安泠月心生几分怜悯。 “他们兄妹有爷爷奶奶在呢,去库房翻匹棉布出来,对了,棉花还有吗?也准备一些,一会儿让兄妹俩带回去,给家里人做身棉衣好过冬。” 安泠月笑,“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二人一前一后从内室出来,云绸正招呼两个小的喝茶吃糕点,两人却乖巧的坐着,什么都没动。 一见到苏木槿,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苏姑娘……” “苏姐姐……” 苏木槿朝二人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我听泠月姐姐说了,周举人要嫁女儿了?” 桐哥儿连连点头,“我都打听清楚了,正月十六办亲事,什么事都是周家在张罗,听说新郎那连聘礼都没出,好像也是周家先抬一些过去,然后再抬回来应应景儿。周夫人带着周小姐连逛了几日的街,买了不少金银头面,还有布匹之类的……” 安泠月惊讶的看着桐哥儿。 苏木槿笑着听他说完,等他说完,没有说话,桐哥儿挠了挠头,“我听说周小姐嫁的那人先前与苏姑娘有婚约,想着姑娘可能想知道一些消息,就跑去打听了来告诉姑娘……” “姑娘,你能收留我和我妹妹吗?给我们一顿饱饭吃就行,要是不行,给我妹妹吃……” “哥哥吃……”小女孩突然出声。 苏木槿失笑,“桐哥儿。” 桐哥儿啊了一声,仰头看苏木槿,眼珠子转了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女孩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兄妹俩先磕了个头,苏木槿也不拦,等两人磕完才弯腰扶二人,“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桐哥儿的眼圈顿时一红,旋即甩了甩头,“回姑娘,我爷爷没了,奶奶也跟着爷爷去了,三个月前没的。有人去我们那想买我妹妹,爷爷不卖,被那人推了一把,头磕到石碾上,当时就不行了。奶奶一口气没上来,也……他们留了话,让我们来找姑娘求条活路……姑娘,我很聪明的,我学东西特别快,你给我五年,不,三年时间,我一定能长大,学会好多本事,好好伺候姑娘……” 苏木槿眸子微沉,安泠月红了眼眶,流云冰冷的面上眉头拧了拧,云绸轻叹一声。 “知道是什么人吗?”苏木槿沉声问道。 桐哥儿点头,咬着牙道,“知道,化成灰都认得!” 苏木槿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好,我也不问你的仇家是谁,给你三年时间,你自己去报仇。” 桐哥儿眼睛一亮,旋即反应过来苏木槿这话中透露的意思,喜极而泣,拉着妹妹再次跪倒在地上,磕头,“多谢姑娘!花木桐见过姑娘。” “多谢姑娘!花木棉见过姑娘。”小女孩学着哥哥的样子,也磕头道。 苏木槿心中叹了一声,将二人扶起,吩咐云绸,“先收拾出一间房子给他们住,去买两身现成的棉衣给他们换上,其余的再做吧。” 云绸应了一声,笑着领二人出去。 等三人走出去,苏木槿扶着额头靠坐在太师椅上,安泠月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姑娘,怎么了?” 苏木槿摆手,“这两日盘账,脑袋有点晕。” 闻言,安泠月就笑了,屈膝福了一礼,道,“多谢姑娘,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么暴利的生意,那么多的银子,我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苏木槿愣了一下,无奈的笑,“这不过是开头,过了年正月到二月才是咱们生意的旺季。” 安泠月的双眼就猛的一亮,“那不就是能赚更多的银子?” 苏木槿噗嗤笑出声,这样财迷的安泠月,前世今生,她第一次见。 她重生而来,好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虽然有好有坏,但值得庆幸的是,所有人都活着。 她喟叹一声。 “姑娘,李成弼这种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娶周家小姐?”安泠月拄着下巴问了句,好像也没打算让苏木槿回答,就接着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他是想借周家的钱财供自己挥霍呢?” 苏木槿评价道,“一针见血。” 安泠月扬眉,“桐哥儿可是说了,这李成弼自与周家定了亲,日子就难熬的很,自己去抄书赚钱,连自己吃喝都顾不上,更别说读书练字了!眼看着就要秋闱了,他这是狗急跳墙了!可怜周家小姐,还不知道李成弼若真中了举人,会怎么对她……” 苏木槿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抿了一口,笑道,“周家若是聪明人,自不会让他中举的。” 安泠月眉头一挑,眼睛亮若太阳,“周家那么多人,肯定有聪明人,周举人既然能考中举人,定有过人之处。” 真没有聪明人,送一个过去得了。 她这边刚这么想完,就见苏木槿喝完了一杯茶,笑眯眯的道,“若实在没有,送一个过去就是了。” 安泠月看着她,愣了几息,然后哈哈大笑。 “好主意!”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泠月姐姐,你让安大哥有空去跑跑牙行,看看附近有没有大一些的院子,咱们这个院子先前只住咱们三四个人还凑合,现在一下子这么多人,就有的捉襟见肘了……” 安泠月笑,“该。姑娘先前就应该考虑到的,人手多了,院子自然也要挑大一些才好住人。我看最好找个三进……还是四进吧,第一进的倒座就住门房上的粗使,马房也设在那吧。第二进给蓝遗他们住,我跟流云她们跟姑娘住第三进,第四进也不要什么后罩房了吧,改成小花园,平时没事的时候,姑娘在院子里也能多个散心的地方,姑娘觉得如何?” “好,就照泠月姐姐的意思,不过二进和三进能有跨院的就更好了,到时候泠月姐姐一家人都能搬进来住。” 安泠月一愣,“这……” “这个听我的,就照这样让安大哥去寻吧。泠月姐姐这几日准备一下新院子摆什么阵,院子大了可利用的也多了……” 安泠月点头,“姑娘放心,大哥的本事不在我之下。” 苏木槿笑了笑,让她回家去说,又叫了蓝遗进来,与他说了安家的情况,让他有空的时候传一些保命的比如轻功,阵法被敌人破了后,至少还有逃跑的能力。 蓝遗犹豫了片刻,应下了。 说完话,蓝遗却没有退出去,而是在沉默了半响后,问了句,“少主子,为什么不处理苏连华与沈梅?” 苏木槿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也觉得我心慈手软?” “少主子,背主二字足够他们死上千百次了。” 背主啊…… 苏木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棉帘子,眸底凉薄,“十几年的感情,不经历一次一次的伤心绝望,不一点一点抽出那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放手……” “姑娘这是感情用事,妇人之仁!”蓝遗一针见血的批判道。 苏木槿扬眸一笑,“蓝遗,你在杀手营有没有渴望得到或者想要保护想要达成的目的?” 蓝遗一怔。 ------题外话------ 接昨天没说完的。 女主的心态就像文中最后说的,“不经历一次一次的伤心绝望,不一点一点抽出那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放手……” 因为太渴望,所以舍不得放手,哪怕有一丝希望都不想放弃,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 正文 242 无题 脑海中不由闪现出在杀手营呆的那些年,那些饿极时为了活命连同伴的肉都合血吞的日子,那些靠着母亲临死前留下的一句话像狗一样只为活下去的日子,那些拼了命只为学到更强的杀人手段好冲出杀手营为他们蓝家、萧家无辜惨死的人报仇的日子…… 他的鼻尖一酸,眼眶微涩,轻轻别开了头。 苏木槿眸光微动,笑意越发的凉,“他们曾排在我自己的性命之前,你叫我如何不感情用事?” 蓝遗心头一震,撩袍跪下,“少主子,属下……” 苏木槿摆手,“你没有说错什么,不必如此,起来吧。” 蓝遗起身,站到一旁。 苏木槿轻叹一声,“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京都那边最近可有消息传过来?” “咱们的人已经开始渗透祁王府与闲王府,假以时日,定能大用。靖王开始笼络朝臣,靖王妃更是不着痕迹的结交各府女眷……如今,咱们宫外有顾世子,宫中有皇后娘娘,各地火锅店内安排的有咱们萧家的旧部……” “盛文帝那边呢?” 苏木槿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对祁王与闲王很是冷淡,萃玉宫与永和宫再未去过,对皇后娘娘依旧亲近,对靖王……”蓝遗斟酌了一下词句,继续道,“赞赏有加。” “赞赏有加……” 苏木槿品着这个词,轻轻一笑,“行了,没事了,你去忙吧。” 蓝遗应了声,转身正欲离去,苏木槿又唤住他,“今儿个安排进来的桐哥儿,你回头看看,能不能也教他一些防身的功夫。” “是。” …… 腊八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大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减反增,忙忙碌碌的都在置办过年的物品,安泠月与流云被桐哥儿带着满大街买年货。 “姑娘不是说要给四姑娘和六姑娘挑一些鲜亮的颜色做冬装和斗篷吗?我知道一家铺子,布料款式既新颖价格又实惠……” 后面的话因为人潮的涌动,被淹没在熙熙攘攘中。 安泠月与流云跟在后面,一人手里提了一堆东西,跟着桐哥儿往前挤,刚钻出人潮,迎面碰上刚进镇的苏连贵一家几口。 桐姐儿与栀姐儿瞧见他们,胳膊扬的高高的,“安姐姐,流云姐姐……” 一边回头跟苏连贵与裴氏笑,“爹,娘是安姐姐和流云姐姐她们……” 苏连贵也笑,“倒是巧了。” 裴氏抱着裹成厚厚的小儿子,朝走近的两人笑了笑,“安姑娘,流云姑娘。” 安泠月笑着福身,“苏四叔,苏四婶。” 流云跟着点头示意。 “你们这是……”瞧见他们大包小包的,裴氏笑道,“在置办年货?” 安泠月点头,“四叔,四婶也是来置办年货的?” 裴氏摇头,“槿姐儿拿回家的布料,我给她做了两身衣裳,今儿个是趁着年前回娘家的空档拐来镇上的,一会儿就得回去了,刚好碰到你们,东西你们顺路捎回去吧……” 桐哥儿走出好远瞧见身后没人跟来,回头瞧见这边的情况,忙转身钻了出来,朝苏连贵作揖,“四爷,四太太。” 苏连贵笑着揉揉他的头,跟裴氏介绍,“这就是槿姐儿身边的那个桐哥儿,他还有个妹妹叫花木棉。” 裴氏讶然,“看着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桐哥儿笑着道谢。 桐姐儿好奇的打量桐哥儿,桐哥儿突然冲她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姑娘说她有个妹妹名字里也带一个桐字,说是六姑娘。你就是六姑娘吧?” 桐姐儿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他,点头笑,“我在家排行第六。” 裴氏让栀姐儿去取包裹,安泠月笑着拦住,“既然来了镇上,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功夫,我们刚搬了新家,四婶还没去过呢,不如去转转,待会儿让蓝遗赶马车送你们回去。” “这……”裴氏侧头看苏连贵。 桐姐儿立刻转移了视线,希冀的望着苏连贵,“爹!” 栀姐儿也附和的露出渴望的眼神。 苏连贵忍不住在俩姑娘脑门轻轻弹了一下,“走吧,年前估计也没时间跟机会来第二回了。” 桐姐儿的眼睛瞬间一亮,“爹最好了。” 新宅子离先前的小院距离有些距离,离文家倒是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道,抄近路的话走过一条小巷子可以直达文家后门。 宅子还是文殊兰帮忙挑的,四进的大宅子,在二进与三进的西北角,各有一个小跨院,三间正房,两间东厢房,其他都是中规中矩。 苏木槿让安泠月自己去挑了小跨院,吩咐人把四进的后罩房全部拆了,墙头加高,将地劈出来,让文舒兰找人盖了大棚,在里面种了一些药草。 文殊兰又送来几个人,一家子人,一对夫妻,三个孩子,大的已经成亲有了孩子,下面两个女孩儿,大的十二三,小的七八岁,都已经能伺候人了。 苏木槿将人交给了蓝遗安排,蓝遗又去买了一家人,同样是一对夫妻,两三个孩子,男的去守大门,女的守二门,轮班守。几个孩子,已经结婚的男丁安排去了马房,小媳妇安排到了小厨房,几个女孩儿交给了安泠月与流云贴身调教。 两家人都安置在了倒座房,蓝遗带着云伏、云仲住在了一进西厢房,流云带着云罗、云绸住在了三进,二进的正屋打通做了个穿堂,其他房间暂时充做了客房。 文殊兰不知道从哪里挖来几株腊梅,栽到苏木槿的三进院里,裹白的大地陡然有了一抹红色,添了不少生气。 安泠月便将几株腊梅摆成了阵法,在底下埋了石子儿,成了一个既旺人气又能藏院子的绝妙阵。 得知苏连贵与裴氏来了,苏木槿忙迎到大门口,一眼看到包裹的只露两只骨碌碌乱转眼珠的小十弟,不由笑着接过来。 裴氏忙道,“沉着呢。” “四婶儿,我抱得动,十弟一天一个样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苏木槿以额头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脑门儿,他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苏木槿的额头瞧,口里发出啊啊啊的叫声。 裴氏笑,“刚出生那会儿才叫一天一个样儿,皱巴巴的一团,满月的时候就长开了……” “三姐,我好想你啊……棉姐儿呢?”桐姐儿扑过去,抱住苏木槿的腰,仰头问道。 苏木槿笑道,“棉姐儿身子还没大好,不能吹寒风,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等着你们呢。” 栀姐儿也笑着上前,“三姐。” 苏木槿看了眼栀姐儿脸上的疤痕,虽然还能一眼看到,但比之先前已是淡下去很多了,她笑着道,“我前几日刚研制了一种新药膏,效果比你正用的这个要更好,本来打算过两日让人给你送回去的……” 安泠月在一旁笑着搓手,“姑娘,快回院子里说话吧,这外面太冷了。四叔与四婶今儿个是拐道过来的,还不能呆太久。” 苏木槿嗯了一声,抱着小家伙带着众人上了回廊往院子走。 进了苏木槿的院子,就瞧见一颗小脑袋从棉帘子后面探出来,看到一行人,小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伸出胳膊大声招呼,“三姐!四叔、四婶儿,四姐,六姐……” 人跟着想跑出来,被另外一个比她大了些的女孩拽住,轻声说了些什么,棉姐儿才蔫蔫儿的没有再往外跑。 桐姐儿笑眯眯的也伸着胳膊,边叫边冲了过去,“棉姐儿……” 棉姐儿立刻也跟着叫起来,“六姐!” 两人哇哇叫着抱到了一起,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见人到了跟前,先前阻拦棉姐儿的小女孩费力的掀开棉帘子,掀到一半被人从里面接手,云绸笑着走出来,“姑娘回来了。苏四爷,四太太,二位姑娘。” “云绸,去准备一些热茶,易消化的糕点端来。” 等人进了屋,苏木槿笑着吩咐云绸,云绸笑着应了,放下棉帘子去了厨房。 屋内,裴氏将一个大大的包裹拿给她,“给你做了两身在家穿的,知道你这有火盆,没敢做太厚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给棉姐儿也做了两身,不过都是栀姐儿做的,她如今跟着我学裁衣做衣,棉姐儿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四婶,谢谢四姐。”棉姐儿笑眯眯的道谢,摸着衣裳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苏木槿笑着接过衣裳,“我这里衣裳够穿了,劳四婶费神了。” “你这孩子,跟四婶客气什么?”裴氏嗔怪一句,“把孩子给我吧,你抱着走了这么远,歇会儿去试试衣裳,有不合适的,四婶这就帮你改了。” 栀姐儿与桐姐儿也在一旁怂恿,“三姐快去试试。” 苏木槿不忍拂他们好意,笑着回了屋,不一会儿,换了套牙白色绣着簇兰的斜襟小袄和酡颜色比甲,下身同色马面裙。 一出来,裴氏就笑着道,“还好,正合适,我还担心没见着你,怕给你做小了。” 苏木槿摸着那工整细腻的针脚,精致的簇兰,也笑,“四婶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一家人没做多久,苏连贵与裴氏特意跑镇上一趟,也是想问问苏木槿,过年的时候是回老宅还是去苗家寨那边。他们是很想把苏木槿接到他们四房过新年的,可他们到底没有分家,老爷子与老太太怕是容不下苏木槿回去过年。 苏木槿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道,“都不去麻烦了。” 裴氏的眼圈就是一红,心疼的摸了摸苏木槿的头,“要是我们分家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想,就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去!” 苏木槿笑笑,没有说话。 裴氏瞪了苏连贵一眼,苏连贵苦笑不得,轻轻叹了一声,神色很是无奈。 苏木槿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笑着道,“我也给四叔四婶准备了一些年货……” 知道苏老太太的德行,怕她送的东西横生枝节,惹了老太太的眼反而给四房添麻烦,所以,苏木槿特意给好东西外面配了不起眼的布料。 看上去很是平民。 “里面是拼接的狐狸皮,做了一件上衣一件马面裙,穿上保暖又透气,四婶,你试试……”苏木槿先递给裴氏一套衣裙,又拿起一件鸭青色大氅递给苏连贵,“四叔,这个里面是整块熊皮做成的大氅,你冬日出门办事披上保准不会怕冷了……” “栀姐儿与桐姐儿的衣裳是用兔子皮拼接的,柔软轻薄,保暖也好,最主要是外面的布料都很普通,不会引人注意。四婶不是刚从娘家回来吗?就说是裴家姥姥给准备的……另外,这里还有两匹上好的缎子,四叔四婶拿回去给苏老太太,他们见了好东西,应该不会再觊觎你们这些看起来不怎么光鲜的衣裳了……” 说到这,苏木槿抿唇笑了笑。 苏连贵尴尬的讪笑一声,裴氏瞧着丈夫的窘态也笑了。 她从丈夫每次与她透露的话中知道苏木槿是赚了些银钱的,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是负担,所以收的时候并没矫情,很痛快的收了。 临走,裴氏搂了搂她的肩膀,“好孩子,四婶过了年再来看你。” 苏木槿笑着点头,“到时,我去给四叔、四婶拜年。” 裴氏也笑。 蓝遗赶了马车送他们回十八里寨,苏木槿让他顺便将她给战家准备的年礼也带过去。 马车走出很远,苏木槿才转身回了院子。 ……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后,街上的人渐渐的越来越少,十文饭馆与雅客来开始歇业,火锅店也打出了过了年破五之后再营业的牌子。 棉姐儿身子骨弱不能经风受寒,苏木槿也没有逛街的心情,姐妹两个在放了火盆的屋子里,每日自娱自乐,一呆呆到了腊月二十八。 苗家寨来人了。 沈婉姝站在门口,踟蹰了许久才上前敲门,门房听她报了名姓,立刻带着人进了二门,交给看门的妇人,再进了苏木槿的院子。 “槿姐儿……” “姝表姐,你怎么来了?”苏木槿有些讶然。 沈婉姝却红了眼,“槿姐儿,对不起。” 说着,就要跪下,被苏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姝表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正文 243 又是一年春来到 沈婉姝的执拗劲儿却犯了,硬顶着苏木槿的力道跪了下去,“槿姐儿,你别拦我,这个头我该磕,我们沈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主子,这个头我必须磕!” 苏木槿轻叹,“姝表姐,这些事与你无关,你何苦如此?” “是啊,沈姑娘,你这样反倒让我们姑娘为难了。”安泠月笑着朝流云使了个眼色,两人过去,将沈婉姝扶了起来。 沈婉姝一时有些愣怔,对苏木槿解释道,“槿姐儿,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苏木槿安抚的拍了拍沈婉姝的手,看了眼安泠月,安泠月笑着道,“我的错,说错了话,沈姑娘别放心上,我去煮点茶来给你们喝。”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两人。 沈婉姝被苏木槿按坐到椅子上,半响没有出声。 等安泠月送了热茶进来,塞到她手里,她捧了半天才觉得一路从苗家寨赶来,满身的寒霜稍稍融化了一些,身体有了一些温热。 “马上要过年了,姝表姐怎么这会儿来了?” 见沈婉姝一直不开口,明显忧心忡忡的模样,苏木槿叹息一声,开口打破屋内的安静。 “槿姐儿,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沈婉姝抱着杯子的手指都有些泛白,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敢抬头看苏木槿,似乎怕听到不想听的话。 苏木槿一怔,“姝表姐以后要跟我划清界限了吗?” 说着,语气间有几分哀伤,“也对,我现在身世曝光,以后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杀手追杀……” 沈婉姝霍然抬头,“杀手?先前那些杀手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世才……难道是小姑?我回去问清楚……” 说罢,起身就要走。 苏木槿一把拉住她,“不是,那会儿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怎么可能是她……” 沈婉姝也恍然过来,“我以为……” 苏木槿无奈的叹口气,“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迁怒于你,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了?” 沈婉姝满脸希冀的看着她。 苏木槿浅浅一笑,“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分青红皂白,肆意迁怒于人。” “是我们沈家有错,背了主……本就罪该万死……”沈婉姝想到苏海棠与沈氏,眸底一片通红,气的,“爷奶废了小姑的功夫,可小姑明显还不知错……” 苏木槿没有吭声,等沈婉姝说完,拎起茶壶往她杯子里又倒了些热水,“泠月姐姐在里面放了姜糖,姝表姐趁热喝了驱驱寒。” 沈婉姝立刻就明白过来苏木槿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顺着她的话端了茶喝了半杯,犹豫着才将来意说了,“爷奶担心你跟棉姐儿两个人在镇上……让我来请你们回家过年。先前就想来,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才耽误到现在。” 眼见要过年,她的来意不言而喻。 前几日,曹夫人也来请她去。 只是…… 她今年哪里都不想去。 送走失望的沈婉姝,苏木槿去了棉姐儿的房间,花木桐的妹妹花木棉正拿着针线缝一件蓬蓬裙,棉姐儿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木槿脸色一柔,笑着走过去,“木木,棉姐儿。” 两人名字一样,为了区分,平日大家都喊花木棉为木木。 “三姐!”棉姐儿仰头看到她,立刻笑弯了眉眼,“你看,木木姐好厉害,你画的衣裳她都能做出来!” 花木棉腼腆一笑,“三姑娘。” 苏木槿摸摸棉姐儿的头,笑着拿过花木棉做的裙子,那么小的裙子,蓬蓬的褶纹都掐了出来,外面罩着一层天青纱,真的很漂亮。 苏木槿眼中有惊喜,“木木真厉害。” 花木棉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三姑娘。” “木木,你去找泠月姐姐要碟梅花糕,再让她送一壶红枣茶来。” 花木棉脆声应了,从炕上下来,跑了出去。 新房子空间大,苏木槿找人做了炕,烧上两把火,炕上就能暖和大半日,她们姐妹大半的时日都消磨在这上面了。 苏木槿脱下鞋子上了炕,将棉姐儿搂入怀中,晃了晃,低头问她,“棉姐儿,我们今年在镇上过年好不好?” 棉姐儿仰头,“我们不去姥姥家吗?” “棉姐儿想去吗?棉姐儿想去的话,三姐送棉姐儿过去。” “三姐呢?” “三姐留在镇上。” “那我也不去,我陪三姐一起过年!”棉姐儿想了想,反手抱住苏木槿,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 苏木槿笑着揉着她的头,抬头看着外面开始零散下的雪。 忽然响起一句诗句,“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人生看得几清明…… 她闭了闭眼,将棉姐儿往怀中搂的更紧了些。 腊月二十九,曹夫人又派了身边的嬷嬷来请了一趟,见苏木槿坚持,只好转回。 回去与曹夫人说了,曹夫人笑着与县太爷道,“我就说吧,这孩子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人,这回你信了吧?” 县太爷也笑,“我可没说不信夫人,只是这苏三姑娘……是不是太谨慎了些?” 曹夫人嗔瞪他一眼,“这叫避嫌!什么事到你嘴里都变成别有用心了!” 县太爷讪讪一笑,“夫人还不知道我吗?多少年了,还在知县这个官位上打转儿,不谨慎小心一些怎么行?再说,咱们虽是嫡枝,我娘到底不在了,如今裘家是继母当家,她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什么资源肯定先往自己儿子身上倾斜……” 曹夫人抬手拦着他没有说完的话,“得了,咱们老夫老妻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不就是你明年知县任期将满,想让我哥哥帮你提前打点一二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夫人,生我者母亲,知我者夫人!”县太爷起身,长揖到底,“夫人,我已经三十六了,不为自己,也得为咱们两个孩子想一下,我这些年政绩、操行都能评个佳,若兄长能帮忙打个招呼,穷乡僻壤的知府我也当得。” 听他这么说,曹夫人的神色便顿了顿,从圆杌上站起来,扶起县太爷,“老爷说的什么话,既然要打招呼,自然挑好地方,哪有往穷乡僻壤去的?” 县太爷面上一喜,“夫人,你应了?” “应了。”曹夫人摆手笑道,“其实,送年礼回陕西时,我已书信一封写给了兄长,只是他那边还没回信,我没敢贸然与老爷说。” “夫人?”县太爷一阵激动,伸手握住曹夫人的,“都说妻贤夫祸少,家和万事兴。夫人,我裘某人能娶你进门,真是我的福气!” 曹夫人笑着摇头,“你我夫妻,何必说这外道的话。” 县太爷连连点头,“是是,不说不说……” …… 大年三十,安家六口人,蓝遗,流云,云罗,云绸,云伏,云仲,安母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年夜饭,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 安父与安母又挨个发了压岁钱,众人才散去。 苏木槿抱着不经累睡沉的棉姐儿回屋时,镇子中心,文家搭建的高台上刚开始放起了烟花。 远近都响着热闹的鞭炮声。 苏木槿关了窗户,抱着棉姐儿睡在了炕上,棉姐儿睁开了眼,看着她眯着眼叫了声三姐,扭了扭身子,在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她的胳膊又睡了过去。 苏木槿笑了笑,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远在京都的纳兰家。 纳兰明月望着被鞭炮映红的半边天,捏了捏手中的荷包,双眸微微湿润,“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过这个年?我让人送去的东西送到了没有……” 蓝筝拿着一件白貂皮披风走过来,披在她的肩头上,“一定能送到的。小姐,天寒您可不能再吹冷风了,您身体刚好,苏神医嘱咐过要小心休养的,您这样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她知道了,要心疼的。” 纳兰明月侧眸看了她一眼,眉眼微微动了动,面上盈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蓝筝手下一顿,暗笑自己,早就知道自家小姐长的好看,哪怕在病中也自有一股别样的气质,她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呢。 没想到,再看到小姐的笑容,还是忍不住惊叹。 “你们啊,都拿她来压我……”话是埋怨的话,语调中却透着少女的轻快。 青玉笑着端了热茶过来,“小姐快趁热喝,是遵照苏神医的调养方子煮的茶,说是益气补血的。” 纳兰明月一句话没说完,被青玉堵了,面上显出几分无奈来,“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合伙欺负我……” 蓝筝与青玉对视一眼,都笑了。 “小姐放心,顾世子前儿个不是刚来过一趟吗?小小姐那边什么事都没有,好着呢。”绿意从外面进来,搓了搓手,“我刚路过书琪小姐的院子,远远瞧见她带着丫鬟好像出府去了,估摸着又去杨家了。” 纳兰明月面上的笑意缓缓消散,“我记得三老爷禁了她的足?” 绿意点头,“禁了,不过眼下过年,她若是说出去给姨母拜年,门上的人倒不好拦她。” 纳兰明月轻叹一声,“过了年,她也十五了,能说人家了。” 青玉看了蓝筝一眼,蓝筝眨眨眼,绿意瞪了二人一眼,两人又垂下头。 朱绫的母亲出事以后,朱绫离开后,绿意因着名字的顺序靠前,又负责消息搜集这块儿,渐渐成了纳兰明月房中的领头人。 纳兰明月看了三人一眼,笑笑,“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意见,只是……那孩子到底是长在我身边十几年,既然看不得她继续兴风作浪,索性送她嫁人,全了这份情。” 青玉咕哝一句,“人家未必领情。” 蓝筝连连点头。 绿意皱眉瞪过去,两人吐吐舌头。 纳兰明月笑了笑,拢紧披风,又抬头望了望金水镇方向的天空,那里满是鞭炮鸣响发出的红光,她闭了闭眼,什么时候她们母女能在一起过个年,吃顿饭? 她渴望至极,恨不能立时飞到女儿面前,像小时候一样搂搂她,抱抱她,亲亲她…… 她的乖囡囡。 …… 破晓初一,苏木槿去府衙旁边的宅子给曹夫人与县太爷拜了个年,又去文家走了一趟,赶在午饭前回了家。 过了破五,苏连贵带着嘉哥儿与两个女儿来了,裴氏与小十被留在了家中。 略坐了一个时辰,与苏木槿说好正月十五来镇上一起过十五看花灯,父女几人才不舍的回去。 没几日,便是十五。 苏木槿带着一院子的人天未落黑就吃了晚饭,给棉姐儿穿上了厚厚的皮棉袄棉裤,又特意让安姐姐帮忙做了顶可爱的兔绒帽,穿的圆滚滚的,等着四房人到齐,就一块儿上街看花灯。 谁知,四房来了,同行的还有五房的苏连珠和袁氏夫妇与她的三个儿子。 一进院子就抬着胳膊使劲儿的挥舞,“槿姐儿,五婶儿来看你了!你这丫头片子可真是有钱了,住这么大院子,回去我就跟周寡妇说说,看她还嘚瑟她儿子娶了周举人家的胖闺女不!” 苏木槿,“……” 棉姐儿的嘴立刻嘟了起来。 苏连贵与裴氏一脸歉意,“老太太不让我们来,你五婶帮忙说了几句,老太太才松口。” 袁氏一脸得意的拍拍胸脯,“老太太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要我说还是四嫂你放不下身段儿,总顾及这顾及那的,人就活这几十年,哪那么多好顾及的?活的痛快了才不枉走这一遭,孩子他爹,你说是不?” 苏连珠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看着苏木槿身上披着的蓝灰色斗篷,“槿姐儿,你这斗篷能不能给五叔也弄一件儿?不要多金贵的,就跟你四叔这样儿的就成,五叔好打发,不嫌弃的!” 袁氏一巴掌拍过去,“不是说好了我来跟槿姐儿说的吗?” 苏连珠似乎疼的呲牙咧嘴,往一旁躲了躲,手揣进袖筒里,哼唧道,“你说,你就知道要你自己的,会管我?” 袁氏又是一巴掌过去,苏连珠哪里会让她得逞,两个人绕着苏木槿转起了圈儿。 苏连贵与裴氏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 苏连贵冷喝一声,“老五,槿姐儿还是个孩子,自己带着棉姐儿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当叔叔的不说帮衬着侄女,还巴巴的跑来打秋风!你还要不要那张脸?” 袁氏翻了个白眼丢过去,“他四叔,脸能当饭吃能当衣裳棉袄穿?你也不看看你们那娘有多抠门儿!一件棉衣穿了十几年,连棉花都不舍得给换,瞧孩子他爹冻的,跟个猴儿似的……” 正文 244 再十五 苏连珠配合着袁氏的话,将头缩了缩,腰也往下弯了弯,朝苏木槿与苏连贵嘿嘿一笑,苏连贵气的险些抬脚去踹人,“老五,你……” 他已经不知道骂什么了,骂人家不要脸,人家就不要脸了,你还能怎么骂? 苏连贵气的闭了闭眼。 苏木槿笑了笑,看了看五房两个大人三个孩子的身量,笑道,“五叔,五婶儿,我这儿可没有合适你们穿的,要去现买,你们先进来喝杯热茶,一会儿衣裳买回来,咱们再上街。” 苏连珠与袁氏一听,面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苏连珠哈哈大笑,“我侄女就是大气,走走走,赶紧进屋,你五叔我穿的少,可要冻坏了,这要不是你五婶儿说你一个人在镇上怕你被人欺负,我都不来走这一趟的,太冷了……” 边说边自来熟的往正屋走。 袁氏也咧嘴一乐,冲槿姐儿笑眯眯的道,“槿姐儿,五婶儿的不要买太贵的,暖和就行哈,也不要太好看,太好看的穿回去准被老太太和她闺女惦记,啧啧……你几个堂弟的你看着给弄,只要暖和啥样儿的都成,咱们穷苦人家不嫌弃……” 苏木槿被她这话说的也乐了。 “五婶放心,保准又暖和又不显眼。” “得嘞!”袁氏乐呵呵的也走了。 安泠月抿着唇,凑过去,“姑娘……” “泠月姐姐,你去走一趟成衣店,按他们几个的身量一人买一身回来,保暖不显眼就好。” 安泠月点头,“瞧着五太太一副泼辣的模样,倒是个务实的。” 苏木槿笑笑,袁氏此人,嘴巴有点毒,谁的面子都不卖,说她贪心吧,她比谁都看得清自己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苏老太太都拿她没辙。 安泠月离开后,裴氏走过来,一脸歉意,“槿姐儿,四叔四婶给你添麻烦了。” “四婶别这么说,几件棉衣而已,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五婶儿的嘴巴虽然毒,但也确实帮过我们。”苏木槿笑着去逗弄被包裹的跟个球一样的小十,小家伙啊啊的叫着,看到苏木槿的手指头还想张嘴咬。 听她这么说,裴氏的心稍安。 “四婶儿,给我来抱抱小十,才几日不见,这小家伙是不是又重了?”苏木槿道。 裴氏笑,“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窜个长身子的时候,会越发的沉。” 两人说笑间进了正屋,裴氏将包在孩子外面的小被子解开,小家伙似乎得到了解脱一般,挥舞着胳膊啊啊叫着抱住了伸手想碰他脸蛋的小胳膊。 棉姐儿吓的哎呀一声,“三姐,他抱住我了,啊……” 低头去瞧,就见小家伙拽着棉姐儿的手正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流着口水看着棉姐儿笑。 “三姐,他……他咬我,哈哈,好、好痒……” 棉姐儿的小脸都涨红了,眼睛里满是激动的色彩,“弟弟,弟弟……” 桐姐儿笑嘻嘻的走过去,很是苦恼道,“他在家也老爱咬我和四姐的手指头,怎么说都不听……” 虽说着苦恼,面上却一丝苦恼的一丝都没有,反而是像炫耀宝贝一样神采得意。 裴氏笑着摇头,“他这是想长牙了,拿你们的手指头磨牙花呢。” 棉姐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流口水的小弟弟,满脸好奇。 云绸端了姜糖茶进来,一人面前放了一杯,苏连珠与袁氏端起一饮而尽,喝完朝云绸招手,“姑娘,再给我来一碗,要大碗,这杯子太小了,不解渴。” 云绸一愣,笑着应声,不一会儿端了两大碗进来,袁氏咕咚咕咚喝了,舒服的喟叹一声,“真好喝。” “再拿一些糕点来,看看桐姐儿他们喜欢吃什么,明日回去的时候捎带一些。” 苏连贵与裴氏对视一眼,他们原先商量的是在镇上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回十八里寨,但临时出了五房这个不确定因素,两人就不太想留下来给苏木槿添麻烦了。 裴氏给苏连贵使了个眼色,苏连贵刚想开口,却被袁氏抢了先,“槿姐儿,我们能在这住上一晚?” 她瞪着一双满是精光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木槿。 “看完花灯,天太晚了,你们回去也不安全,不如在这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五婶儿觉得如何?” “我觉得……”袁氏嘿嘿一笑,一拍大腿,啪的一声,明明隔着棉裤,声音听起来却清脆又响亮。“……好啊!再好没有了!” 说完,朝脸色不好看的苏连贵与裴氏夫妇咧了咧嘴,“他四叔,四嫂,你们放心,我保证回去老太太不敢找我们两家的茬!别说一个她,再来三五个我都不怕!” 袁氏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让苏连贵与裴氏的脸色更黑了。 糕点端上来,五房三个孩子一窝蜂的冲了上去,一人手里抓了好几块儿,一边往嘴里塞一边乌拉不清的说好吃,隆哥儿还不小心噎住了,袁氏急的照他后背拍的砰砰作响,苏木槿又忙让人端了热水过来。 屋里乱糟糟的一团,但难得的有了一丝过年的热闹气氛。 没多久,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安泠月拎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回来了。 “只找到一家成衣店,挑了几件,不知道五老爷,五太太穿着合不合身。” “合身,肯定合身……” 苏连珠笑眯眯的拿了自己的棉袍,就要在正屋换,被苏连贵一把拉住,拽了出去,“出去换。” 苏连珠也不恼,抱着衣裳就出了正屋,缩到廊檐下一个柱子后,脱了上面破旧的棉袄将新买的棉袍给穿了上去,不大不小正合身,他上下摸摸,冲苏连贵嘿嘿笑了两声,“四哥,咋样儿?好看不?” 苏连贵本想说几句让他不要再跟槿姐儿提要求的话,可看到他爱惜衣裳的模样,鼻尖莫名一酸,再想到他们的亲娘宁愿手里攥着银子都舍不得拿钱出来给他们做件暖和的棉衣,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半晌,说了句,“看着挺暖和。” “那是,咱侄女给买的,贼暖和!” 两人一同进了正屋,袁氏也穿好了棉衣,是一件棉袄加一件棉裙子,是那种不显眼的栗色,上衣在斜襟盘扣上做了梅花造型,裙子上则绣了几株梅花,几朵开的正艳的腊梅。 袁氏摸着那绣花,哎呦哎呦的叫,“真好看,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槿姐儿,五婶儿谢谢你,这衣裳一定不便宜吧……” 安泠月正要上前说不贵的时候,就听袁氏接着说了句,“……早知道你对五婶儿这么好,五婶儿先前就该多帮你们二房说些好话!你放心,以后老太太跟老爷子想再欺负你爹娘的时候,五婶儿一定帮着!” 安泠月,“……” 苏木槿笑而不语。 裴氏忙把话题带开,“瞧发哥儿几个穿着好像也挺合身……” 袁氏一拍大腿,“哎呀,忘了多说一句,这些臭小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棉衣今年能穿明年指定就穿不上了,我又是不会做活计的人……” 满脸心疼的看着三个儿子已经上身的棉衣,使劲儿砸吧嘴。 裴氏黑着脸看袁氏。 又折腾了一刻钟,外面热闹的响声已经远远传来,几个孩子都呆不住了,众人才出发往外走。 出了大门,走没多远就是正街,街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一路往金水镇的中心汇集。 桐姐儿兴奋的拉着苏木槿的衣角,“听说去年有猜灯谜,好多人去猜,三姐,今年会不会也有?” 苏木槿点头,“有,不过今年是三姐与文家一起办的猜灯谜。” 最后一句,她凑到桐姐儿耳边,悄声的说道,“有一些还是桐姐儿先前跟三姐说过的,一会儿就能看到。” “真的吗?”桐姐儿激动的小脸通红。 苏木槿弯着眉眼笑。 “还有你四姐跟你五哥的……” 桐姐儿整张脸溢满了笑容,听到苏木槿这么说,忙扭头拉住栀姐儿悄悄咬耳朵,不一会儿,栀姐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苏木槿。 嘉哥儿更是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苏木槿忍不住笑了。 不但有他们兄妹的,还有棉姐儿的,他们幼年常说的那些民间谜语。 袁氏一手拽着一个可着劲儿往外窜的儿子,后边跟着一个憨傻的隆哥儿,一边心疼的咂嘴,“早知道就不穿新衣裳了,这要是弄脏了得心疼死我……” 苏连贵抱着小十,还不忘护着裴氏娘儿几个。 蓝遗,安泠月,云绸几人护在一群人身侧,见有人撞上来就往旁边拨一拨,一行人缓慢的走到了猜灯谜的地方。 与去年一样,高台上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码着二十个小元宝,不同的是,去年的是银元宝,今年的是金元宝;去年的是五两一个,今年是十两一个。 每个灯谜入口都被挤的满满的。 一路走过去,不时能听到人们的议论声,“乖乖,一个就是一百两银子,文家今年出手可真是大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文家那个芳华园,今年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这点儿对他们家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我怎么听说,今年这赏银第一锅也出了?” “第一锅不也是文家的吗?” “不是文家的吧?” “不是文家的是哪家的?没见过第一锅的东家啊……” “嘿,管它是哪个东家,咱们有银子拿不就成了?” “说的是,一会儿可得好好猜灯谜,怎么着也要拿一锭回去……” 苏木槿一边往前走,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眼前却突然横出一条胳膊,拦住她的去路。 蓝遗一把抓住来人,扯到了一边。 苏木槿定睛去看,才发现,冤家路窄,拦她的人竟是李成弼。 “苏木槿,你这个贱人,我要娶周家小姐了,你满意了?” 李成弼甩不开蓝遗,指着苏木槿大骂,“你自己贪慕虚荣与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蓝遗不等他把话说完,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姑娘,这人怎么处置?” 苏木槿的目光掠过李成弼满是怨毒的眼神,摆了摆手,“就这么放着吧,咱们走咱们的。” 李成弼的眼珠子瞬间瞪大,拼命想开口说话,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想动却动弹不得,看着一群人走远,被后面走来的人挤来攘去,心里更是恨毒了苏木槿。 贱人,贱人! 可等文家管事宣布猜灯谜开始请众人入场,他还动弹不得时,他慌了。 他本来是听说今年猜灯谜分了一二三等奖,赏金很是丰厚,就想来赚点回去。 所以一早就等在了入口处。 可是,一看到穿的光鲜,面色红润甚至跟旁人有说有笑的苏木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什么?! 他几乎荒废了宝贵的一年读书时光,上半年被人捧的不知所谓,下半年苦的寒冬腊月手冻的长了疮还要抄书赚取几个铜板过活,还要被周家那个老匹夫肆意欺凌。 而她,不但开了铺子赚了银子,听人说还买了一个大宅子,穿金戴银,还有丫鬟伺候! 凭什么? 凭什么! 她若是不跟自己退亲,那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将来都是自己的! 他将这一切想的理所当然,却忘了,是他先瞧不上苏木槿,也是他与周举人虚与委蛇,让周举人有了可乘之机,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当然,他以后会知道,如今的他其实过的还算不错。 苏木槿带着几个女孩子进了入口去猜谜语,安泠月与流云随侍在侧,蓝遗冷着脸也要跟着,留了云伏四人护着剩下的人。 几人刚进入口没走多远,苏木槿就笑了。 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郎君逆光而立,一手环胸虚靠在一盏花灯下,另一只手半伸着,修长的手指指尖挑着似在看花灯上的画,此刻,他正侧了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几人,如去年一样的造型,如去年一样的笑声,开口却不一样,“三姑娘,许久不见。” 苏木槿扬眉,“世子爷,好久不见。” 顾砚山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往一旁阴暗的角落里丢去,随声音响起的是一声熟悉的惨叫,“顾砚山!” 正文 245 顾砚山来了 苏木槿愕然。 片刻后,文殊兰抓着千面狐面具气势汹汹的走出来,走到二人身前,指着脑门上一处红色的痕迹怒道,“顾砚山,打人不打脸!这事咱们没完!” 安泠月与流云对视一眼,脸立时就黑了,但又不得不把几个孩子引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兔子灯下的灯谜讶然道,“这个灯谜好像是六姑娘的写的吧?” 桐姐儿一愣,看到那灯谜惊喜道,“真的是我跟三姐说过的……哇,这个是四姐的……” “这个是五哥从书中看到的……” 安泠月与流云护着几个女孩子一路猜着灯谜走过去,蓝遗扫了眼苏木槿与顾砚山,走过去,一把拽起文殊兰,“文少爷,我有事请教你。” “蓝遗,你撒手……”文殊兰被倒拉着,死活挣脱不开,自暴自弃的瘫软了身子,就让蓝遗那么拉着自己拽离了两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苏木槿抿唇笑着目送二人消失在人潮中,才转头看向始作俑者,“你怎么有空来金水镇?正月十五呢,不需要进宫吗?” “有老头子在,哪轮得到我撑场子。”顾砚山耸了耸肩,走到苏木槿身边,弯下腰,挑起苏木槿头顶的一盏美人灯,看着花灯下吊着的一个灯谜,“西施游西湖……打一诗词句。” 他垂眸,倒映着大红灯笼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苏木槿,“你可知是什么?” 苏木槿愣了一愣,顾砚山已经倾斜了上半身,目光灼灼,“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苏木槿,“……” “顾世子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调戏我的?” 顾砚山长眉微挑,“错,我这是在与未婚妻培养感情。” “你父亲同意我们的婚事了?”苏木槿学他挑眉。 顾砚山唉了一声,“老头子那点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也不怕盛文帝一个功高盖主的帽子压下来,我们顾家落得个与萧家一样的下场……” 话说到这,神色一僵,有些歉意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倒没放在心上,就事论事道,“有白夫人在,你们镇北侯府还不至于……” 顾砚山的眸色闪了闪,抬手挥了挥,“大好的月色光景,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我接到了文殊兰传过去的消息,第一锅大火,听说只一个月的出息就有百万两,可是真的?” 苏木槿笑着斜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先前挑起的那个美人灯上,顾砚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将美人灯取了下来,递给她。 苏木槿伸手接过,拎在手中晃了晃,以扇挡面的美人双眸满是笑意,在烛火中越发动人。 “我才发现,这美人儿竟与你有七分相似……” 顾砚山惊讶道。 苏木槿哼哼一声。 花灯都是文家负责的,按格子排好的,这盏明显是后挂上去的花灯…… 除了某人,她不做他人想。 “不止。” 顾砚山一愣,“什么?” 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苏木槿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话,告诉他不止百万两的收益。 顾砚山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一个火锅店竟有如此大的利润,这简直……匪夷所思。 “真的有这么多?我记得那些菜不过是翻了几倍,还不到暴利的程度吧?” 苏木槿点头,探头瞧见安泠月带着棉姐儿几人在前面不远处看灯谜,心下稍松,“运作模式不同,收益自然不同;客户群体不同,收益自然也不同,这里面的门道很多……” “比如……”顾砚山总觉得离谱。 苏木槿睨他一眼,声音平淡道,“比如,皇帝吃的火锅与老百姓吃的火锅,即使是一个大棚出来的蔬菜价格也会不同,锅底价格也会不同,赚到的钱多少更不会一样。” 顾砚山,“……” 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京都又出了件大事,周、齐两家彻底对立,连表面的和睦都不愿再装,靖王被盛文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顾砚山走在她身侧,略弯腰压低声音对苏木槿说着。 苏木槿点着头,正要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股热气,她下意识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侧头就看到顾砚山正弯着腰听她说话的架势,不由无语。 顾砚山也很无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这一年是不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长脑子了,不然个子怎么还是这么矮?” 苏木槿脸色一黑,是她矮吗?是他这几个月长的太快了好不好? 她离开京都时明明已经到他耳朵上面了,这才多久没见,现在发顶居然只堪堪够着他的下巴。 这能怪她?! 不对,他们这会儿在说正事。 “你这半年是不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长个子了,不然脑子怎么这么不灵光?”苏木槿一巴掌拍掉他在她头上作怪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紧紧的攥在掌心,轻轻的晃了晃。 许是她天生体寒,冬日里手脚总是冰冷的仿佛没有温度一般,自己抱自己都感觉到冷。 苏木槿挣了挣没挣脱,男人掌心的热度已经通过皮肤沾染到她的手指上,不过片刻,冷的如冰的手便也有了热度。 顾砚山的手很大,轻轻松松的就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她垂眸看着,只觉那抹温度像通过手指让她浑身都跟着暖和起来了。 她紧绷的眉眼缓缓柔和下来,也不再挣脱顾砚山,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掩在宽大的斗篷下,汲取这一是片刻的温暖。 “京都出什么事了?” 顾砚山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苏木槿的瞳孔猛的一缩,“周家怎么会把这么大的把柄送到齐家手中?” “齐家埋了二十多年的一个暗桩,是周老丞相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周老丞相做的许多肮脏事儿都有他的份,你说呢?” 苏木槿眉头紧锁,“这会儿捅出来对两家都没有好处,齐老侯爷那么精明睿智的一个人会不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他明白的很!”顾砚山嘲讽一笑,“咱们先前利用大理寺与顺天府揭开了齐家与周家的真面目,导致京都一片哗然,百姓街头巷尾传的厉害,朝堂之上两家身后站着的官员也颇有微词,齐家眼看清名不保,人心躁动,还连累了齐贤妃与祁王,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祸水东引的主意,你还别说,他这一招甩出去,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周家身上,周老丞相又刚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连最得力的管家也是齐家人,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两家彻底决裂,再不屑做表面功夫。 宫里,齐贤妃与周贵妃自然也不再来往,就连两宫的宫女太监也断了交谈。 祁王与闲王都觉得自己被对方连累陷害了,更是势如水火。 一时间,两方势力不管是在表面还是在暗下,都是一片波涛汹涌之状。 盛文帝乐的日日在朝堂上看两家狗咬狗,两家吵的多了,他看腻了,又想起靖王,有什么事都找靖王,靖王办好了差事各种赏赐,把祁王与闲王彻底的抛诸脑后,好像自己没生过这么两个朝野上下人人称赞的儿子一般! 苏木槿抿唇一笑,“这不是正合我们的意?” 顾砚山叹了一声,“是正合我们的意,可树大招风……靖王现在底子浅薄,就像被人扶着的一棵树,根还没扎下去,土都没埋,只要人一松手,风势一起,树必倒!” 苏木槿皱了皱眉,“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盛文帝那边还有其他动静吗?” “其他的动静?去荣坤宫好像勤了一些,有几日还留宿了……萃玉宫与永和宫倒是许久没去了。” 苏木槿点了点头,“朝事上呢?有没有提拔什么人?或者往靖王那边再送什么人过去?” “靖王去江南赈灾时,盛文帝给了他几个人,等靖王回京复命后,那人盛文帝全拨给了靖王,新提拔上来的户部,吏部,兵部,几个侍郎,都得了盛文帝的暗示,有事没事就在靖王跟前刷存在感……”顾砚山看着苏木槿的目光,越来越沉,“他这是想干什么?” 苏木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还不够明显吗?” “他这是嫌靖王死的不够快,要送他一程吗?”顾砚山黑着脸。 苏木槿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祁王与闲王如今因为周、齐两家的丑事名声跟着受损,实力开始慢慢减弱,盛文帝这是想把靖王扶持起来,对阵祁王与闲王。” “三足鼎立……” 呵呵哒。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你回去把这八个字说给靖王与靖王妃听,他们知道怎么做。”苏木槿道。 顾砚山嗯了一声。 前面高台上传来文家管家的声音,“第一轮猜灯谜已经结束,请过关的诸位进下一轮……” 顾砚山突然哎呀一声,“我还想与你比一比谁猜的灯谜又快又准呢。” 苏木槿无语。 “对了,有个地方看花灯特别好看……” 说着,拉着苏木槿就往外走。 “棉姐儿她们还在那边等着我呢……” “有安姑娘与流云在,她们不会有事的。”顾砚山说着,脚步未停,小心护着苏木槿,不一会儿就出了人潮。 带着苏木槿三拐两拐的,走到了城门处。 守门的侍卫看见他,笑着打招呼,“顾世子。” 顾砚山松开苏木槿的手,走过去与那侍卫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侍卫为难的看了苏木槿一眼,顾砚山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过去,那侍卫立刻就笑了,“世子爷爽快,小的也不能不懂事,你们上去吧,不过不要呆太长时间,免得被人发现,小的不好交差。” “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顾砚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几步走过来拉着苏木槿往城楼上走去。 苏木槿明白了顾砚山的意图,不由无语,“城楼乃兵家要地,被咱们拿来看花灯,若是被人知道,可是要淹唾沫星子的……” “不怕,他们吐口水你就站我背后!” 苏木槿,“……” 时不时就要撩上两句,这天会被聊死的。 等上了城楼,看着镇子内几条热闹的街道挂着的大红灯笼和熙熙攘攘的人潮,苏木槿不由喟叹的吐出一口气,冷冽的风从耳边刮过,却更显得镇中那条长龙般的火光温暖灼热。 “好看吧?” 苏木槿点头,“好看。” 顾砚山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哈了一口气,将她拢在大氅里,温热的气息喷在颈窝旁,“等来年,我带你去京都看,看京都的十里红灯长龙,车水马龙,那里更壮观……” 苏木槿看着眼前的美景,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热,身子往后靠了靠,半晌开口说了个字,“好。” 两人在上面看了许久,直到城楼下传来换班的声音,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楼,回了住处,安泠月已经带着大家伙回来了,各自安排了地方休息。 苏木槿带着顾砚山去了二进客房,让人送了热水,顾砚山却拉着她要喝酒,说还有话要与她说,苏木槿无奈,只好在安泠月黑的不能再黑的目光下保证,一会儿就回,一会儿就回,可谁知,两人喝着喝着就高了,然后…… 刺眼的光直射过来,苏木槿皱了皱眉头,抬手遮住阳光,可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姑娘!” 苏木槿猛的坐起身。 安泠月正目光沉沉的站在床边。 “泠月姐姐,早……” “不早了,已经辰时多三刻了。” 苏木槿揉揉疼痛欲裂的脑袋,环顾四周,脑袋突然嗡的一声,昨晚的事在脑海中回想起来。 “姑娘……” 苏木槿看着安泠月讪笑,“泠月姐姐,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就是喝多了,睡了一觉……” “姑娘!” “泠月姐姐,我脑壳疼……”苏木槿揉着脑门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安泠月。 安泠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将放在床头几上的碗端起来递过去,“醒酒汤,我娘知道你昨晚喝了酒,一早给你煮好的。” “谢谢安伯母,谢谢泠月姐姐。”苏木槿忙讨巧一笑,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脑门还是一阵一阵的难受,她晃了晃头,从床上下来,安泠月忙拿了棉袄披在她身上,“我娘烧了热水,姑娘要不要泡个澡,会舒服一些。” 苏木槿摇了摇头,“端盆凉水过来,我醒醒神就好。对了,四叔五叔他们呢?” “吃了早饭,云伏与云绸他们陪着逛咱们院子呢。”安泠月道,帮苏木槿穿好了衣裳,又黑着脸说了句,“顾世子留了话,说他回京了,走的急来不及与你告别……” 苏木槿抚袖的手一顿,轻轻的嗯了一声。 正文 246 另一桩生意 安泠月犹豫了片刻,“姑娘,请恕泠月多句嘴。顾世子身份虽显赫,家世却有些复杂,姑娘与其尚未订亲,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一些……” 苏木槿一愣,旋即讪笑,解释道,“泠月姐姐,你想多了,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饮的酒多了,他在榻上,我在床上睡了一宿,仅此而已。” 安泠月眨眨眼,一脸‘姑娘我比你大,你不要忽悠我’的神情。 苏木槿笑着按住她的肩膀,“真的,比珍珠还真。泠月姐姐,我饿了,早饭吃什么?” 见她转移话题,安泠月也见好就收,笑道,“五太太叫了一桌子包子,糕点,灶上还有一些热粥,我去端点粥和包子,再给姑娘配几个小菜,可好?” “好好好,我跟姐姐一块儿去。” 两人笑着出了房间,回了后面的院子,苏木槿这边刚吃完饭,袁氏的大嗓门已经远远传来,“娘诶,这院子可真大,得比文家还要大吧?槿姐儿可真能赚钱,我要是能生个这么厉害的闺女就好了……四嫂,你说二嫂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好的闺女不要,巴巴的护着一个心眼儿小的跟针尖儿……哦,不对,那丫头的心思可毒着呢,差点就要了槿姐儿的命,啧啧……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可真是……” 裴氏黑着脸紧蹙眉头,看了袁氏一眼,袁氏却理都没理,裴氏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袁氏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屋内,安泠月看到放下筷子的苏木槿淡漠的神情也皱了皱眉,朝一旁伺候的云罗使了个眼色,云罗立刻上前将东西收拾了,苏木槿漱口起身,走了出去。 见到苏木槿,袁氏捅了捅揣着手乐呵的苏连珠,苏连珠倒没生气,依旧笑呵呵的,“槿姐儿,五叔看了你住的院子,可真大……” 苏木槿笑了笑,“五叔若喜欢,明年过元宵节的时候再来看花灯,还住这儿。” “好好,这感情好!以后来镇上,五叔也是有去处的人了。”苏连珠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应下。 袁氏瞪了他一眼,圆润的身子一步跨过去,将苏连珠挤到一旁,“槿姐儿,你一个人住这么大院子,也没爹娘照应,我跟你五叔真是放心不下,你看,家里人都忙,就我跟你五叔闲着,要不,我跟你五叔来镇上帮衬你?我们就住昨儿个住的那小跨院儿,挺好……” 苏连贵与裴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裴氏将怀中的儿子一把塞给苏连贵,一副准备与袁氏打口水仗的架势,“五弟妹,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帮衬?槿姐儿带着棉姐儿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夫妻到这会儿还想打秋风……” “诶,四嫂,谁打秋风了?槿姐儿是带着棉姐儿俩人住吧?这么大院子,被坏人惦记上怎么办?我跟她五叔住进来还不是为了出啥事儿的时候家里有个大人照应着……” “用不着!嘉哥儿他爹日日来镇上,槿姐儿若有什么事,他会来照应的!”裴氏冷着脸截住袁氏的话。 袁氏撇了撇嘴,“四嫂急什么,槿姐儿还没说话呢,咋就啥事都你们决定了。” 裴氏气的扭头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无辜中枪的苏连贵,“……” 袁氏笑嘻嘻的凑上前,拍着胸脯道,“槿姐儿,五婶儿刚才都看了,你那三门上还有个看门的婆子是不是?是请的人还是买的人?都是要花钱的吧?五婶儿不要你的钱,五婶儿帮你看门,你给五婶一家几口饭吃,哦,我看到你还有马车……你五叔他年轻那会儿当过马童,伺候马的,那可是精细活儿,你交给你五叔准没错……” 袁氏噼里啪啦一通往外倒,甚至连几个孩子都安排了活,给苏木槿后花园那些药草浇水…… 苏木槿哭笑不得。 裴氏却听的一阵火大,指着袁氏大怒,“袁氏你安的什么心!什么叫你们一家子都给槿姐儿干活,槿姐儿只给你们一口吃的就好?这话传出去你让槿姐儿怎么做人?十八里寨那些看笑话的人还不得把槿姐儿的脊梁骨戳破了!你这是来帮衬槿姐儿的?你这是来害槿姐儿的!” 袁氏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悻悻的砸吧了两下嘴,“我这……这不是想帮槿姐儿来着……” 院内一时静寂无声。 苏木槿想了想,笑着道,“外头冷,先回屋,我正好有事想跟四婶儿和五婶儿商量。” 袁氏忙诶了一声,飞快的进了屋。 苏连珠也嘿嘿笑着,踢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进了屋。 裴氏憋的胸口疼,狠狠喘了两口气,才伸手抱过小儿子,朝苏木槿走去。 “槿姐儿,不管你五叔五婶说什么,你千万不能应,知道吗?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若被他们缠上,老宅那边肯定也会有样学样……” 苏木槿朝裴氏安抚一笑,“四婶儿别担心,我确实有事跟你们说,我年前想到一个生意,最适合村里那些闲来无事的妇人做。本来是打算让四婶儿帮忙张罗,到时候也算四房的一个进项,可想到四婶儿如今要照顾十弟,这事便耽搁了下来。这会儿既然五叔五婶提了出来,由他们牵头也挺好的,四婶儿就在旁边统筹,有什么不足或者不对的地方,你全局把握一下……” 裴氏一愣,“这……四婶儿能行吗?” “行,指定行!四婶儿就拿出方才那气魄震住五婶儿就成了。至于咱们十八里寨……还有五婶儿怕的人吗?”苏木槿挑眉笑。 裴氏反应过来,看着苏木槿狡黠的模样,也笑了,“你这丫头鬼灵精……” 苏木槿吐吐舌头,拥着裴氏进了屋。 安泠月忙跟进去,云罗与云绸笑着招呼几个孩子进了西厢,拿了瓜果糕点茶水,又寻了几个孩子常玩的九连环、孔明锁、六博、双陆,几盏走马灯,甚至还有一套齐全的齐天大圣的皮影小人儿。 嘉哥儿年龄大,自然宣了九连环、孔明锁这样高智商的东西,桐姐儿与棉姐儿笑嘻嘻的看着走马灯,五房三个孩子冲上去就抱走了齐天大圣的皮影小人儿,蹲在小小的荧幕旁表演起了齐天大圣三斩白骨精…… 正屋,苏木槿扶裴氏入座,自己坐在她身旁,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才笑着与眼巴巴看着她的袁氏道,“这活需要走街串巷的的张罗,可能会很辛苦,不但要腿脚麻利还要嘴上功夫了得……” 袁氏眼睛一亮,正想拍大腿说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就听苏木槿下一句话道,“……别人做错事情的时候要讲道理不能一味对骂……” 袁氏挪了挪屁股,撇撇嘴,面上满是不屑,错了还要跟她们讲道理?跟那群娘们儿讲什么道理?讲道理你就输了! 苏木槿扫了眼袁氏,笑着道,“所得银钱,除去成本和给帮手的那些人的工钱,可得两成。” 袁氏眨眨眼,去看苏连珠,苏连珠搓搓手问道,“若是赔钱了呢?” “本钱我出,赔了算我的。” 苏连珠眼中精光乍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袁氏瞧见苏连珠的神情,立刻拍了大腿,“成!五婶儿跟着你干了!” 说完,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两成有多少银子?” 苏木槿笑了笑,“若是收益有一百两的话,你们能分二十两。若是一千两,你们能分二百两,以此类推……” 袁氏瞪大眼倒抽一口凉气,“乖乖,这么多……” “不过,我有一个前提。”苏木槿看了眼平素置身事外不闻不问的苏连珠一眼,笑道,“这生意本是打算交给四婶的,如今五叔与五婶要帮忙,那一切就得都听四婶儿的。” 袁氏与苏连珠面面相觑,袁氏道,“我跟你五叔俩人就能成……” 苏木槿笑而不语。 苏连珠瞧出了苏木槿的认真,砸吧砸吧嘴,搓了搓胳膊,“成,不就是听四嫂的吗?没这一层生意,我们两口子也是矮四嫂一截儿,那也是要听话的!” 苏木槿看袁氏。 袁氏不情不愿的跟着点头。 苏连贵与裴氏都松了一口气。 苏木槿笑着点头,“还有一件事,这生意既然有四房与五房接手,我不希望老宅里再有其他人掺和,任何人都不行。” 最后六个字,苏木槿咬的很重,相信袁氏听明白了。 袁氏当然听明白了,老太太是怎么待二房的,她可是一直都看着呢。 袁氏拍着胸脯当即保证道,“槿姐儿放心,有你五婶儿在,谁也别想打你生意的主意!” 苏木槿点点头,“那这块儿就交给五婶儿了。” 几人的交谈告一段落,安泠月抱着几个布娃娃从内室走了出来,递给几人,苏木槿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古装清秀小佳人的布娃娃,外面的衣裳和发型是她设计,花木棉做出来的,连脚上的小鞋子都精致可爱。 裴氏眼睛一亮。 袁氏也反应过来,看着那笑弯了眉眼的小佳人,也赞道,“好巧的心思,真是可爱。” 苏木槿一笑,“我跟四婶与五婶说的生意就是这个。” 裴氏道,“你是想让我们把村子里的小媳妇集中起来做这样的……” “布娃娃。”苏木槿接道。 苏连贵在一旁微微蹙眉道,“槿姐儿,这生意怕是做不长久,咱们做出来总会有人模仿……” 苏木槿挑眉,狡黠一笑,“他们模仿咱们这一批,咱们就换另外一批做。只要五婶儿那边能够约束好村里的妇人不把消息外泄出去,他们永远追不上咱们!五婶儿,你能吗?” 袁氏胸脯一挺,“必须的!” 瞧着袁氏的模样,裴氏也忍不住笑了。 “布娃娃做好后,就由五叔送到镇上来,到时候我专门拨出来马车给五叔,马匹这块儿到时候由五叔自己去挑选,五叔没有问题吧?” 苏连珠咳了一声,声音响亮道,“没问题!” 苏木槿笑着道,“那就这样,五婶儿回去就可以开始寻人了,一定要找那些手脚干净,嘴巴严谨的人,不然咱们这生意还没开,就有可能被人搅黄了。” “谁敢!”袁氏一声冷哼。 裴氏笑了笑,“槿姐儿,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寻个地方,开一个小作坊,所有活计都在作坊内完成,不许带回家去,你看这样可好?” “好是好,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寻合适的地方?诶,我想起来了,咱村里不是还有几处荒废的院子吗?不如弄过来,捯饬捯饬就能用了……”袁氏看着苏木槿道。 苏木槿去看苏连珠。 苏连珠一愣,“这……里正不是你爷了,新来的里正好像谁的账都不买……” “这样啊……” 苏木槿垂眸想了想,看了眼安泠月,安泠月会意,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苏木槿将荷包推过去,“五叔拿这个过去,就说是苏木槿求他行个方便……” “他要是不收呢?”苏连珠看着荷包内的银锭子,眼睛亮了亮。 苏木槿一笑,“那你就让他去问问知县大人,看知县大人给不给我这个方便。” 县太爷既然占了她的便宜,总要出点力才好。 “还有一件,若村里人问起,你们可以隐晦的暗示一下他们,这生意的幕后人是县太爷的夫人……”苏木槿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既然用了县太爷,自然不好撇开曹夫人。 这事,她回头亲自去一趟,与曹夫人说清楚。 袁氏瞪大了眼,“咋……咋还跟县太爷夫人扯上了……” 裴氏沉吟了片刻,对袁氏道,“这是为了让村里那些见财起贪婪之心的人歇了心思!” 袁氏瞪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 袁氏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 苏木槿又叮嘱了一些琐碎的事,袁氏走时只觉一脑门的浆糊,只记得找人,找老实可靠的人,管住她们的嘴,看好东西,做的太差的要扣工钱。 两家人在院子里做了停留,苏木槿准备了一些布料、吃食让他们带回去,一辆马车坐不下,又安排了一辆送他们回十八里寨,自己则顺道出去看曹夫人。 三辆马车刚出院子进入正街不久,就听到另外街道上鞭炮齐鸣,奏乐叫好声一片,正好堵住了他们出镇子的路。 云伏前去查看,片刻后回来禀告,“回姑娘,是周举人嫁女儿,沿路发喜钱和喜粮……” 正文 247 渣男大婚 苏木槿正逗弄小十弟的手一顿,微微抬眸,看向随风鼓起的棉布车帘,想起花木桐先前说的话,“正月十六成亲……聘礼都是周家准备好抬过去再抬回来应应景儿的……” “知道了,绕路过去。”苏木槿淡淡道。 马车外,云伏应了一声,指挥马车换了条路,马车重新骨碌碌的转动起来。 苏木槿低头瞧见睁着乌黑大眼珠看着自己的小十弟,面上又勾起笑意,轻轻摸着他的小脸颊,与裴氏道,“四婶儿,十弟的眼睛好像越长越像你,又黑又亮……” 桐姐儿嘟着嘴在旁边凑过去,“三姐,还有我,我的眼睛也黑亮黑亮的……” 棉姐儿在一旁嗯嗯的连连点头,“还有我还有我……” 裴氏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呐……” 几人眨着眼睛看她。 裴氏投降,“嗯,都是又黑又亮的……” 马车内一片欢歌笑语。 小十也挥舞着拳头嗷嗷的叫着,口水流满了胸前的围兜。 送众人出了镇子,苏木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去了县太爷在府衙附近买下的宅子,去见曹夫人。 曹夫人得知她的来意,笑着嗔怪她,“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巴巴来跑一趟,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苏木槿也笑,“虽然是我挑头的生意,实际上是想给苏家四房与五房一个营生,四婶儿跟五婶儿的意思是红利拿出来给义母三成,只是,她们到底是庄户人家,怕自己不懂规矩,所以让我来先问一声,义母若是觉得合适,我让她们抽空来见见义母,生意上的事有她们张罗,义母就坐镇后方……” 曹夫人倒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要拿出三成红利给她,她经手的生意哪一个都是赚了大钱的,他们裘家门路少,但曹家还算有点门路,对苏木槿私下里与文家联手做的几档子营生还是有点数的。 听她这么一说,曹夫人倒有了几分犹豫,接了红利以后担的责任就大了,万一遇到她也撑不住场面的时候…… 但她随即也想到了苏木槿身后站着的镇北侯府,犹豫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那义母就却之不恭了,找个时间,让我见见你两位婶娘,以后咱们也是正经的亲戚,应该多走动才是。” 苏木槿笑着点头。 阿满听说她来了,丢下上课的女夫子,喘着气跑来了花厅,见到苏木槿就扑了上去,“表姐!” 苏木槿一转头,被她扑了个满怀。 苏木槿笑着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笑道,“阿满表妹。” 阿满仰头,享受般笑眯了眼,小手抓着她的摆袖,轻轻晃着,“表姐这么久都不来找我玩儿,昨儿个姑姑还说去请你一起看花灯,谁知道你早带着你四叔五叔两家出去玩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听说今儿晚上有烟花,表姐陪着我们阿满看烟花好不好?”苏木槿笑。 阿满眼睛一亮,“真的?” 苏木槿点头,“真的。” 阿满兴奋的抬头看曹夫人,曹夫人大笑,“今儿晚上放你的假,跟你表姐出去玩儿吧。” “啊!谢谢姑姑!表姐,我们现在就走吧,我也好久没见棉姐儿了呢……”竟是要拉着苏木槿立时就走。 曹夫人指着她,哭笑不得。 苏木槿见状,趁机告辞,曹夫人却不管,吩咐厨房准备了苏木槿爱吃的饭菜,硬是留她吃了顿午饭,才将人放了。 阿满欢天喜地的收拾了自己准备给棉姐儿的礼物,跟着苏木槿回了。 曹夫人的贴身嬷嬷笑着道,“阿满小姐与咱们小姐倒是亲昵。” 曹夫人抿了口茶,面上也露出微笑,“先前要不是槿姐儿,阿满她……说起来,这也是槿姐儿跟阿满的缘分,跟咱们曹家与裘家的缘分。” 嬷嬷笑着点头,“槿小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夫人的心愿也算圆满了。” 曹夫人瞥了她一眼,满眼笑意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喟叹一声,“说来奇怪,我就是喜欢这孩子……” 嬷嬷笑,“夫人刚刚不是才说了吗?槿小姐与咱们曹家与裘家有缘分。” 曹夫人也笑,“可不是吗。对了,裘家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嬷嬷脸上的笑立时一僵,曹夫人的笑容也是一顿,“怎么?” “一早刚得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夫人……”嬷嬷有些犹豫。 曹夫人脸色一冷,“说。” “是大夫人。先前老夫人已经同意两位少爷来金水镇,大夫人不知道在老夫人跟前说了什么,老夫人转眼就变了主意,说……说夫人不在身边伺候,有孙子在身边孝敬她也不去责怪夫人了,如今夫人连孙子都要叫走,是不是觉得曹家家大业大,可以不守规矩,不用孝顺她,她也不敢吭声……” 嘭! 曹夫人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脸色阴沉,“岂有此理!我前些年在她身边伺候时她怎么说的?说她身边已经有大房二房的人在,让我不用操心,安心跟在老爷身边照顾伺候老爷。这会儿听那贱人挑唆就说我以家世欺她!简直可恶!” “夫人!”嬷嬷脸色一变,忙拦住曹夫人,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好在外面两个都是她们自己的人,才稍稍安心,转回来安抚曹夫人。 “夫人又不是不知,大房是老夫人娘家堂弟的女儿,老夫人先前就很看顾,至于二房,那还不是大房说什么,她听什么。为今之计,是这名声……咱们老爷眼看任期将满,大房来这么一出,难保不是让夫人与老爷因此失和,夫人迁怒,自然不会往曹家递话,那老爷来年的官路……”嬷嬷言辞锐利,几句就点到重点。 曹夫人的脸色霍然一变,她方才确实因为大房与老夫人的态度迁怒了老爷,若真如嬷嬷所说,那大房的用心…… “好,好!我真是小瞧了她魏氏!” 曹夫人气的胸脯起伏不定,纤细白嫩的手攥着帕子重重拍在高几上,“嬷嬷,给我研磨,我这就写信回陕西,大房既然敢给我上眼药,就要承担上眼药带来的后果!” “是,夫人。”嬷嬷长松一口气,夫人能想开就好。 至于敢闹幺蛾子的大房,大概忘了,他们整个裘家都是靠着曹家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先前一文不名,巴结着夫人填补裘家,如今翅膀硬了就想挑拨离间,让夫人与老爷生隙,断了老爷的前程,他们大房独大,简直做梦! 也不想想,夫人是看在老爷与两位少爷的份上帮裘家,曹家是看在夫人的份上顺手拉拔他们大房,敢让夫人不好过,他们大房能落得了好! 一群猪脑子。 曹夫人奋笔疾书,写好了信直接飞鸽传书回了曹家,又另外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说了她十二万分愿意回去伺候老夫人,只要老夫人一句话,她立刻丢下老爷回裘家去。 这信自然先过了县太爷的眼,曹夫人也不吭声,嬷嬷自在一边将裘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与县太爷说了,县太爷大怒。 只觉大房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想借此毁了他前途的事罪无可赦。 当即将曹夫人的信丢到一边,亲自动手写了信给父亲,与他分析关系利弊,让他与母亲约束好大房,否则,曹家不相帮,哪怕他把知县的椅子坐穿,也别想有更好的官位往上爬! 对于县太爷的动作,曹夫人不予置评。 她既嫁给了他,自要为他谋划前途,不为他也要为她两个儿子,更何况如今她还有一个女儿要靠她撑腰,她怎么都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 “老爷,我的本意是想让两个孩子过来见见妹妹,没成想闹出这么一出事儿。嫂子年前来信,我已将此事与她说了,我就怕她回头与阿满通信问及此事……老爷也知道,阿满是槿姐儿救的,对她的事尤其上心……” 县太爷的脸色顿时难看几分,轻叹一声,“夫人宽心,我这就在信中添上几笔,崔老爷子如今正在金水镇,永琰与永晟来此若能得崔老爷子点播几句,亦是他们的福气。爹是个明白的,定会让他们来金水镇的。” 曹夫人脸上露出一抹笑,“如此就太好了,只是……” 她轻叹一声,“……为难老爷了。” 县太爷摇头,“夫人哪里话,咱们夫妻同体,大房如此编排于你,娘偏听偏信,说起来,是我们裘家亏待了你,为夫……心感愧疚……” 曹夫人笑着摇头,“老爷既然说咱们夫妻同体,又怎么说这些见外的话。我自会写信回去亲自与大哥大姐解释清楚,老爷与咱们儿子的前途要紧,其他人我是一概不管的。” 县太爷一脸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走到外面才松了一口气。 …… 苏木槿回去时,街上的热闹已经散去大半,路面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大红炮纸,店铺的伙计拿着扫帚扫着各自店铺前的红纸,得了喜钱喜粮的路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临街的茶铺喝茶说笑,谈论的自然是周家的婚礼。 “没想到周举人家的女婿长的如此好,听说还是个八月要下场的秀才老爷……” “何止!听说还是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老爷,比周家小姐整整小了三岁。” “啧啧,都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今儿个居然让咱们见识了一出老牛吃嫩草……” “就怕老牛一屁股压死了满地的嫩草……” 周围的人轰然大笑。 有人撇嘴,“周家小姐虽说有些胖,但人还算不错,这么说她不好吧?” 先前开口的那人讪讪一笑,“我也没什么恶意,这不是话赶话的……” 有人见话题要僵,忙岔开,“我怎么听人说这个李秀才连聘礼都没出?” “人家是秀才老爷啊,说不定八月就是举人老爷,周家哪还稀罕那么点儿聘礼……” 众人砸吧着嘴回味,好像还挺有道理。 安泠月悄悄放下帘子,“姑娘,让人去探过了,周家为周家小姐陪嫁了一个周家附近隔了一条巷子的宅子,从周家后门出去,穿过小巷就是陪嫁的宅子。李成弼与周寡妇母子过了破五就搬进去准备大婚事宜,宅子里所有东西都是周家小姐陪嫁来的,听说周寡妇还问周举人要了一千两的陪嫁银子,周举人……” 说到银子,安泠月突然笑了,苏木槿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轻咳一声,才继续道,“周举人让他们母子签了一份文书,声明这是周小姐的陪嫁银子,他们母子不许动。如果想动这笔陪嫁银子,除非周小姐三个月内有身孕……” 苏木槿,“……” 周举人这目的不要太明显啊。 “咱们混进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李成弼的脸色当时就黑了,周寡妇却觉得捡了便宜,直嚷着保准一个月就让周小姐怀孕,还问周举人能不能多给点,到时候好给她儿媳妇补身子,生个有周、李两家血脉的大胖孙子出来!您说好笑不好笑?”安泠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木槿抿了抿唇,也勾了唇角。 周举人打的好算盘,只是依李成弼的为人秉性……怕是会觉得周家在羞辱于他,就不知他会不会就范了。 “蓝遗。” 苏木槿开口唤了声赶车的蓝遗,蓝遗应声,“姑娘,有什么吩咐?” 苏木槿低语几句,安泠月了然点头,掀开棉布车帘压低声音与蓝遗说了,蓝遗点头,“将姑娘送回院子,属下就去办此事。” “不着急,离秋闱还有些时日。” 安泠月眨眨眼。 …… 被几人议论的李成弼此刻一点喜色都没有。 喜娘推着他到床边,累出了一身汗,第一次遇到这么不配合的新郎官,要不是看在周家给的赏银多,她方才拜堂的时候就撂挑子了! 你说亲是你自己提的,新娘是你自己选的,娶都娶进来了,你一直板着棺材脸算是怎么回事? 跟过来的周家嬷嬷见状朝喜娘使了个眼色,喜娘心下了然,再动手时便下了几分力气,将李成弼一把摁在了床沿坐下,眼明手快的弯腰将两人的大红衣裳绑在一起,扬声道了句,“新郎新娘子喝合卺酒,甜甜蜜蜜到白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什么都没弄就要喝合卺酒了。 周家人立刻端了酒过去,喜娘一看,哎呦,盖头还没掀开,忙去拿一旁托盘上的称塞到新郎手里,压低声音道,“李秀才,大家伙都看着呢,赶紧把新娘子的盖头掀了喝合卺酒了。” 李成弼闭了闭眼,拿过称挑开了周小姐的盖头。 喜娘忙高声道一句,“新郎挑起新娘红盖头,称心如意到白头。” 众人又是一片面面相觑。 周小姐一身大红喜服,涂了胭脂的脸上满是羞涩,含羞带怯的看了李成弼一眼后,娇羞的垂下了头。 李成弼深吸一口气。 “拿酒来!” 喜娘咽了咽口水,忙端了一杯酒递过去,看他接了,又忙去端另一杯给周小姐。 周小姐接了,娇怯的看着李成弼,李成弼抿了抿唇,就想碰一下酒杯自己喝了,喜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周小姐的,将两人的手缓缓缠在一起,才扬声道,“新郎新娘子喝合卺酒,恩恩爱爱到白头……” 众人,“……” 白头是个梗,且用且珍惜。 见两人喝了酒,喜娘直在心里念佛,一连串的小孩子闹新床,撒枣撒桂圆的吉祥话,不要钱的甩了出去,不管了,反正堂拜了,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做了。 一边扬声说吉祥话,一边把新郎官骂了个半死。 不想娶当初干嘛去了? 这会儿嫌弃人新娘子了,八成是只看了上周家的陪嫁,呸!人面兽心的东西。 李成弼自然不知道喜娘在心里把他骂翻了天。 他只是觉得他高估自己了,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与周家小姐呆在一起,更何况还要跟她生孩子?! 李成弼再一次闭了闭眼,喜袍下握紧了拳头,劝自己想想八月的秋闱,想一想周小姐那一千两的嫁妆银子,想一想科考中举后自己就能扬眉吐气不用再受周家威胁的好日子,缓缓睁开眼,对羞怯怯的周家小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周小姐满脸喜悦,眼睛亮晶晶的,“夫君……” 李成弼身子一僵,只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到周家进来观礼的嬷嬷冷着眼看他,心里一突,张口唤了声,“娘子……” 嬷嬷神色一松。 屋内的人跟着哄笑起来。 喜娘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推众人,“好了好了,新郎官该出去陪客了,女眷留下来陪陪新娘子。” 李成弼站起身就走。 众人也说笑着往外走,几个周家的女眷和几个周寡妇关系交好的十八里寨的妇人笑着留了下来。 一时间,热闹声不绝于耳。 等到月上中天,李成弼醉醺醺的被周家下人搀扶进了新房,周小姐忙上去接,“怎么给姑爷喝这么多酒?” 下人苦着脸,“姑爷见谁都热情的很,说娶了小姐心情好,要跟人家喝酒……” 周小姐皱了皱眉头,朝下人摆了摆手,下人躬身退了出去。 “小姐,厨房备的有醒酒汤,奴婢去端。”贴身丫鬟小玉忙道。 周小姐点点头,将李成弼扶上床躺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相公……夫君……” 李成弼嘴里呵呵笑着,抬手挥开周小姐的手! 正文 248 李氏播种机 “李兄,来,再来一杯……今儿个高兴、高兴……” 周小姐被打了手,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看着李成弼的笑容,她捂着胸口,满心欢喜,“夫君笑起来真好看……” 丫鬟小玉端了醒酒汤进来,就见小姐看宝贝一样盯着李成弼,就笑道,“小姐,醒酒汤来了,该喂姑爷喝了。” 周小姐看到丫鬟的模样,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端过来。” 小玉笑着端过去。 周小姐接了,刚要俯身去喂李成弼,却被他一巴掌打过来,醒酒汤瞬间泼了她一胸口,周小姐惊呼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 小玉脸色骤变,“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边说边手脚麻利的解开周小姐的衣裳,“小姐快把衣裳脱了看看有没有烫伤……” “不碍事,汤不热,只是吓了一跳。”周小姐看了眼连里面的肚兜都湿透了,不由叹了口气,“让人再去端一碗,你伺候我沐浴洗漱。” 小玉应了,快步去到门口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备了浴桶放在房间的隔扇之后,一个小丫鬟脚步飞快的又端来一碗醒酒汤。 想要自己喂,被小玉瞪了一眼,小丫鬟吓的忙将碗放到一边,退了出去。 等周小姐梳洗出来,小玉帮她绞好湿头发,才发现,李成弼已然睡着了。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 小玉眸色一沉,“小姐,奴婢去叫醒姑爷。” 哪有新婚夜,新郎官先睡的道理?这若是被人知晓了,让小姐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周小姐为难的看着李成弼睡熟的脸庞,紧蹙的眉头,红润的嘴唇,贪婪的看了好几眼,才道,“不用了,他今天一天也累坏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小姐!”小玉跺脚,“今儿个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 周小姐脸色一红,低下了头,“我没关系的……该知道的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小玉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姐。 先前那场做戏能跟洞房花烛夜相比吗? 见自家小姐无动于衷,小玉急的在屋内直打转儿,半晌,突然跑出了新房,去找周家的嬷嬷,嬷嬷一听,脸色也是一变,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不睡新娘子,这传出去,他们周家的脸可就全丢光了! 这怎么能行! 嬷嬷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招过小玉,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不多会儿,小玉揣着纸包回了新房,背着自家小姐将纸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半到醒酒汤里。 “小姐,不能让姑爷这么睡?他今儿个喝了那么多酒,不喝点醒酒汤,明早起来,姑爷会头疼的。” 周小姐一愣,看着睡的正香的李成弼,“好,咱们不要吵醒他,我扶他起来,你来喂。” 小玉笑着点头。 装睡的李成弼想着喝就喝点,今儿个喝那么多酒,不喝点醒酒汤,还真会像丫鬟说的那样,明早起来会头痛欲裂。 见李成弼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碗,小玉眼中的笑意更盛。 这事儿成了。 两人伺候着给李成弼脱了喜袍,周小姐亲自拿帕子帮李成弼擦了身子,小玉帮两人放下帐子,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 李成弼自然察觉到了身旁的娇软身子,只是,他对周小姐的身子实在提不起性趣,正打算佯装翻身背对她,身体里突然蹿起一股火,浑身都跟着燥热了起来,他以为是屋里放了太多炭盆的原因,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谁知,那股火越来越旺,难受的他又翻了个身,身子碰触到周小姐的,只觉浑身一个激灵,舒坦的想呻吟。 “夫君,你怎么了?你的身体好烫,是不是着凉发烧……唔唔……” 李成弼只觉身体里有一头狮子,拼命叫嚣着想冲破牢笼,他呼吸急促的翻身,哪里还顾得上周小姐是什么模样,与她大战了几个回合,才觉得浑身痛快。 可谁知,刚翻身准备睡觉,又是一阵燥热难耐,他不得不听从内心的欲望,继续奋战…… 小玉在门外听了半夜,才放下心去隔壁眯了一会儿。 翌日一早,就侯在新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响动,忙出声,“小姐,姑爷,你们醒了吗?小姐,该去给婆婆敬茶了。” 他们周家虽然选婿的手段不怎么光彩,但该有的礼数也不会少了,免得给外人增添说三道四的话头。 周小姐应了一声,小玉便推门而入,指挥者小丫鬟将热水毛巾、漱口水之类的端进去。 又去床边要撩开床帐,被李成弼一声喝,“住手,出去!” 小玉的手一顿,“小姐?” 周小姐笑着劝了句,“夫君,小玉是我的贴身丫鬟,无碍的。” 李成弼揉了揉头痛欲裂的脑门,再瞧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只觉得羞愤难堪,他喝了那么多酒还装睡,却还是被周家算计着跟周小姐…… 简直欺人太甚! “不用,我不喜欢旁人伺候。” 周小姐笑着说好,“小玉,你们先出去,我亲自伺候夫君。” 小玉无奈,只好带着人退了出去。 穿好衣裳,伺候李成弼洗漱好,周小姐才叫了小玉等人进屋,伺候她梳洗穿衣,小玉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将周小姐收拾利索,“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去敬婆婆茶了。” 周小姐点头,去看李成弼。 李成弼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想去看周小姐,但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走吧,娘一直盼着喝这杯媳妇茶,别让她等急了。” “嗯。”周小姐笑着起身,想去抓李成弼的衣摆,却被李成弼无意间踏出去的步伐抓了个空。 李成弼走出新房,见她没出来,不由顿足回头。 周小姐忙点头,扶着小玉跟了出去。 周寡妇这会儿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妇,虽然身子太过圆润,可谁让人家陪嫁多!再想到儿媳妇怀了身孕后,那一千两银子就归自己支配,心中更是高兴三分。 不但乐呵呵的接了儿媳妇的茶,还破天荒的拿出了藏了许久的好东西,一个白玉戒指,“好儿媳,这是我们李家没落前留下的好东西,今儿个给了你,你好好给我们李家开枝散叶……” 李成弼在见到那枚白玉戒指时,神色一滞,猛然抬头看了周寡妇一眼,周寡妇心虚的躲开李成弼的眼神,让周小姐冲左边放着李成弼父亲牌位的位置磕了个头,又笑着说了几句伺候好她儿子,听婆婆话之类的,才起身扶着一个小丫鬟的手快步走了。 说是送李成弼的父亲回他们李家的祠堂。 说是祠堂,却不过是他们母子搬到镇上后,在周小姐陪嫁宅子后角门一处巴掌大的小房间设的,里面也就放了李成弼的父亲与祖父、祖母三个牌位。 周小姐想跟着去拜见祖父、祖母,被周寡妇胡乱挥手拒绝,让李成弼带着新婚妻子去后面的小花园逛逛去。 李成弼耐着性子陪着周小姐走了一圈,寻了个借口去了书房。 嬷嬷去收拾新房,看到床上的凌乱痕迹,嘴角一勾,无声的笑了。 姑爷看不上自家小姐又如何? 还不是娶了小姐,眼瞅着再努力几日,说不准小姐就能怀上孩子,到时候还怕李家不成?! 等周小姐回去,一切都整理干净了,周小姐昨日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被折腾的够呛,从花园回来,确实累了,吩咐了小玉一声,就褪了钗环,着了轻便的家常衣裳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玉与嬷嬷相视而笑。 不过半日,消息就传回了周家。 周举人哼了两声,周太太在一旁道,“告诉她们,悠着点用,别伤了小姐的身子。” 婆子笑着应是,“恭喜老爷,恭喜太太,说不准小姐过一段时间就传来好消息了。” 周夫人也笑,“那是最好。” 周举人听到这话,眉眼也松了不少,挥退了婆子,才有些气愤的与自家太太道,“幸好咱们早有准备,跟去的嬷嬷与丫鬟也机灵,要不然……那小子就一觉睡过去了,真是欺人太甚!” 周太太在一旁叹气,“原本李成弼就看不上咱们家柔儿,如今这样……会不会结下仇啊?” “你怕什么?左右等咱们女儿有了身孕,再有咱们家银子贴补着,就算李成弼想做什么,那周寡妇看在银子和孙子的份上,也不会休了咱们家柔儿,等时间久了,孩子大了,日子不就这么过着了……” 周太太皱着眉,摇了摇头,“我觉着咱们还是做好女儿大归的准备吧?现如今李家是需要咱们周家的银子,等李成弼考上举人呢?有了贴附的富户,手里有了银钱,你觉得他会对咱们女儿怎么样?” 这些都是先前周举人说过的话,如今被周太太拿出来再说,周举人听着亦是一阵沉默。 半晌,他似想到什么,阴沉沉的说了一句,“如果他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呢?” 周太太一愣。 …… 当晚,李成弼被请回新房,喝了所谓的大补汤后,身子又出现了燥热之兆,他立时就明白了汤有问题,心中直骂周家卑鄙无耻,却不得不再次朝周小姐下手…… 小玉与嬷嬷在外面听到里面一声又一声的响动,对视一眼,无声而笑。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两人一早起床,与周寡妇一块儿用过早饭,让下人赶了马车回周家。 李成弼连着两日被下药掏精气,眼底发青,周举人一见心里就平衡了,骂了句活该,让你假仁假义!面上却笑意盈盈,慈爱的拍着他的肩膀,“贤婿。” 眼神似有若无的扫了眼他某处。 李成弼一口气憋在胸口,闷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恼怒至极,硬邦邦的回了声,“岳父大人。” 周举人哈哈大笑,“好!好贤婿!为父高兴,走,今儿个陪为父喝上几杯。” 李成弼忍了又忍,跟了上去。 周太太将周小姐拉回房里,“姑爷待你可好?” 周小姐羞红了脸,扭了扭身子,“娘……” 周太太忍不住叹气,“娘知道你的心思,但李成弼此人……你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千万不要被他那张脸皮眯了眼,知道吗?” 周小姐一愣,“娘……” “你们的亲事是怎么结下的你还记得吧?”周太太见女儿一张脸突然素白,很是无奈,“他这般心气高傲的人,还有功名在身,若不是穷途末路怎会突然开口娶……柔儿,爹娘是为了你好,可不希望你被他耍的团团转,这样的男人不能动心,知道吗?” 周小姐没吭声。 周太太还要再说什么,周小姐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突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当初就是咱们设计了他,他恼恨我们理所应得,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 周太太张了张嘴,看着这个突然长大的女儿,心有点疼。 在娘家留了顿午饭,李成弼被周举人灌了不少酒,夫妻俩转回不远处的宅子。 李成弼开始防着周家的人,可陪嫁宅子除了他们母子,全是周家人,哪里是他能防得住的? 除非他不吃不喝。 再一次被当种马挥汗如雨过了一夜后,李成弼再受不了了,与周小姐说与同学约了去临镇拜访退下来的国子监先生,让周小姐给他准备行装和盘缠。 周小姐笑着应了,转头吩咐小玉准备了东西,亲自将荷包给他系好,“里面有一些散碎银子,尽够夫君花费了。” 李成弼的眼神一亮,难得好心情的握了握周小姐的手,“娘子费心了。” 送走李成弼,周小姐摸着平坦的小腹问小玉,“你说多长时间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 小玉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周嬷嬷肯定知道。” 周小姐忙让她去叫人。 嬷嬷听了小玉的话,笑着道,“有人反应快,刚怀上就有症状,有人反应慢,一两个月都未必有反应。小姐别急,咱们家早备好了大夫,只要怀上半个月,就能诊出来!” 周小姐嗯了一声,又问,“怀上了有什么反应?” 嬷嬷笑,“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大多数都是反胃,恶心,呕吐,还有的是特意喜欢吃某一种东西,或者先前喜欢的现在反而不喜欢了……” 周小姐用心听着,胖胖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小腹,手背上有几个窝,看上去很是富态。 小玉笑道,“小姐慈悲心肠,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周小姐朝两人笑了笑,她和夫君的孩子啊…… 那么好的夫君,要是真心喜欢她该有多好? 她摇了摇头,叫了声小玉,“我想吃城北的烤鸡,哦,再把城西做鱼的铛头给我请来,我要吃鱼……”她一口气说了七八样,都是极其复杂的菜色,嬷嬷与小玉面上却没有一丝不耐,反笑着应好。 小姐心态好,她们做下人的才好当差。 至于姑爷…… 她们领的是周家的工钱,谁管姑爷是谁。 周寡妇知道周小姐叫了那么多好吃的后,第一反应就是,“败家娘们儿!这么吃得多花多少银子!” 身边跟着伺候的小丫鬟撇撇嘴,转头就把话漏给了小玉。 小玉嗤笑一声,“甭搭理她,只要不来咱们小姐这里找不自在都不用管她。” 小丫鬟笑眯眯的应了。 李成弼在外面呆了十数日,才转回家。 是夜,又以刚有所悟,要在书房秉烛夜读,劝周小姐去睡不用管他,周小姐默数了日子,转身离去。 第二日,周家派人来接周小姐,李成弼想跟被周小姐劝住,自己一人回了娘家。 一进门,周太太就看向了她的腹部。 周举人与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坐在一旁,见她进来,都起了身。 “老大夫,有劳了。”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笑道,“好说好说。小姐请坐。” 周小姐看了周太太一眼,咬了咬唇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听话的坐到了老大夫身旁的椅子上,伸出了手。 老大夫摁上去,眉头略皱了皱,示意周小姐换了另外一只手,又是半晌皱眉,收了手开口问道,“不知小姐与姑爷行房几次?” 周小姐的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求救似的看向周太太。 周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用害羞,你现在是为人媳妇的,不是姑娘家了。” 周小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小声道,“新婚当晚有、有三……三四次,第二日,有三次;回门那日,也是三次……” 老大夫嗯了一声,捋着胡须又问了几句周小姐的月事,这个小玉清楚,“小姐的月事不是很准,每个月总会错个两三天,或提前或延后,都说不准,年前那次是腊月初七,奴婢记得很清楚,因为第二日是腊八,小姐在床上还躺了一日,这个月是提前了两日,是破五那日开始,到初十结束……” 老大夫点点头,“看脉象有些滑脉之状,若月事对的上,那就是滑脉无疑了。” 周太太与周举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有狂喜之色,“老大夫,再有几日能确诊?” 老大夫笑了笑,“如今已是八九不离十。周举人若觉得还有疑问,那再过十日,老夫再来一趟?” “好!劳烦老大夫。”周举人叫来管家,送上两锭银元宝,一个足有十两。 老大夫笑着接了,管家拎着药箱将人送了出去。 周太太欢喜的握住女儿的手,“柔儿,好孩子,你要做娘了……” 周小姐愣愣的,抽出自己的手抚摸着小腹,不敢相信,那里有一个孩子,她抬头,看向周太太,“娘……” 正文 249 棠姐儿的小心思 周太太喜极而泣,“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刚成亲不满一月就怀了身子……你放心,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李成弼就是再不喜咱们周家的做派,也会看顾孩子的情分,对你好上几分。对了,先前给你的陪嫁银子,说好了是你诊出有身孕后拿出来,你今日回去先不要把你怀了身子的事告诉李家母子,等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再说!” 周太太这么说,还要另外一层考虑。 过了年,时间就过的快了,等女儿的身子满三个月,离秋闱也不远了。周寡妇贪财,李成弼也需要女儿那笔陪嫁银子参加科考,这件事儿虽说她先前与老爷商量过,可事到头上,还是要再谨慎一些。 所以,她这会儿在女儿面前绝口未提李成弼科考一事。 周小姐的目光有些茫然,她就这么怀上孩子了? 一旁的丫鬟小玉见状,笑着蹲下身子,“小姐,真好,你马上就要做娘了,我们家要有小少爷了……” “小少爷?”周小姐垂眸看小玉。 小玉点头,“长的跟姑爷一样好看的小少爷,又聪明又孝顺……” 周小姐的眼睛就是一亮,跟姑爷一样好看的小少爷呀?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只觉好神奇,她这里怀的是她跟夫君的孩子呢。夫君知道了会不会跟她一样不知所措,然后激动高兴? 周小姐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看李成弼的反应了。 站起身子才想起,她娘让她坐满三个月保稳胎方能说。 周太太瞧着女儿的神色,已经猜出几分,不由皱了皱眉头,女婿是女儿自己选的,虽说他们夫妻用了手段让女儿如愿以偿,但对方总归不是心甘情愿的。 女儿心思纯净,她真是怕女儿以后会受欺负。 周太太朝小玉与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与小玉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回到李家,周小姐几次忍不住想开口,都被贴身伺候的小玉和周嬷嬷寻了由头糊弄过去了。 李成弼见周家不再折腾他,乐的清净,每日钻在书房读书练字,发誓要把去年浪费掉的一年加紧补回来,今年一定要考上举人! …… 苏海棠的胸口被苏木槿踹了一脚,安生了几个月,期间除了背着苏连华、沈氏与两兄弟去给李成弼出了自认为绝妙的馊主意,倒是一直安静的呆在家里,面对盛哥儿与业哥儿的不闻不问,也没有先前的怨恨恼怒,只是神情木然的呆在自己的房间。 直到…… 周寡妇带着大包小包回来炫耀,“我儿媳妇有身子了,已经三个月了……周家请来的老大夫说是个儿子,哈哈……” 与她关系好的媳妇婆子,笑着道喜,她也不吝啬,一人给抓了一大把瓜子儿和喜糖塞过去,还笑眯眯的跟众人保证,“等孩子出生给你们送喜蛋……” “哎呀,周嫂子可是要享儿媳妇的福了……” 周寡妇腰杆挺的直直的,得意道,“那可不,周家有银子,不舍得委屈女儿,陪嫁过来不只有田庄,还有不少下人,瞧瞧……今儿个伺候我回来的就有三个,一个赶马车,两个伺候……” 围了一圈的妇人眼中都有羡慕嫉妒的神色。 “等李秀才再考上举人当了官儿,哎呦,周嫂子你可就要成诰命夫人了……” “周嫂子以后可是发达了……” “都说周嫂子命好,这可真是大富大贵的命……” 周寡妇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明显,一边见谁说好听话就抓了东西塞给谁,村中人见状,竟一句接一句的捧起周寡妇来。 苏海棠懵了。 周家那个胖墩小姐怀了弼哥哥的孩子? 还是个儿子? 这……怎么可能! 弼哥哥的儿子是她生的,她的儿子才是弼哥哥的嫡子。 那个女人怎么能给弼哥哥生孩子? 她怎么配! 不行,她不能让那女人的孩子生下来,首辅学士府嫡子的位置是她儿子的,谁也别想夺走! 苏海棠的神色冷了冷。 她当年既然能把惊才艳艳的苏木槿拉下首辅学士夫人的位置,将她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现在也能让不自量力的周家小姐死了跟她抢男人的心! 只是,当年的苏木槿与如今的苏木槿变化太大,当年苏木槿直到死,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世,如今,苏木槿不但直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去了京都一趟。 不但如此,她现在的人生轨迹与当年也完全不一样。 不但她,爹娘两个哥哥还都好好的活着…… 她抱住头,闭上眼,拼命晃了晃,可是越晃越觉得这里不是她当年的家。 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都偏离了,那她的呢?弼哥哥呢? 她想到某种可能,身子硬生生的打了两个冷战,脸色一片惨白,又拼命摇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弼哥哥那会儿就是今年秋闱中的举,这个绝对错不了! 弼哥哥考上举人,休了周家小姐,到时候她肯定来了葵水,能嫁人生孩子了! 所以,周家小姐肚子里的孽种绝不能出生! 苏海棠从床上滑下来,跑出去,盛哥儿与业哥儿过了十五就回了镇上,家里只剩她跟苏连华、沈氏,苏连华与沈氏为了帮她看病,几乎没有一日停歇,日日都要往山上走一趟,先前还留下沈氏看着她,后来见她乖顺整日不出门,慢慢便放了心,将她一人留在家里。 这会儿,偌大的篱笆院空荡荡的。 苏海棠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又跑回去,在苏连华与沈氏的房间摸索了半晌后,将翻出的银钱袋子塞到怀里,匆匆出了门。 她问了不少人,才打听到李成弼在镇上的住处,等好不容易伴柔弱博得看门小厮的好感,进到花厅时,天都要黑了。 李成弼皱着眉头走到花厅,看到那一抹瘦弱的身影,与苏海棠泫然欲泣的苍白小脸时,满是愕然。 “你怎么来了?” 旋即沉下了脸,“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赶紧回去。” 苏海棠捏着袖口的手紧了紧,怯生生道,“弼哥哥,我……我听说你跟周小姐有了孩子……” 她的眼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眼眶盈满晶莹剔透的泪珠,要落不落的,尚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说不出的惑人颜色,让已经人事的李成弼神色一怔,身子多了几分异样,态度也缓和下来。 苏海棠见状,在心里笑了笑,她这一招,对弼哥哥想来无往不利,她怯生生走过去,伸出手指捏住李成弼袖口一点布料,略哽咽道,“弼哥哥……” 李成弼想到先前许她的话,往身后看了眼,发现跟着他的人已经走了,才小心的将苏海棠拉到怀中狠狠搂了一把,察觉到她玲珑的小身子,李成弼的笑容凭添了几分猥琐。 “傻棠姐儿,周小姐怀了身子是好事儿,她有了身子我才能动周家的银子,有了银子我才能去参加科举考试。你放心,弼哥哥说过的话都记着呢,一句都没忘。你赶紧回去,别让周家人察觉到什么,不然,我这边费了这么大的劲可就白费了。”李成弼小声哄着,还不忘左右四顾生怕被周家人听了去。 苏海棠听了李成弼的保证,眼神闪了闪,旋即眸子晶亮的望着李成弼,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弼哥哥。你安心读书,我知道怎么做,绝对不会让弼哥哥的努力白费的。” 李成弼笑着摸着她的脸蛋儿夸了句,真乖。 苏海棠红着脸扭了扭身子。 “姑爷,小姐请姑爷过去吃晚饭。”花厅外,有人扬声喊了句。 李成弼立刻缩回手,应了一声,低头对苏海棠道,“赶紧回去吧。” 苏海棠嗯了一声。 跟着下人走出宅子瞬间傻了眼,天已经黑了,回十八里寨的牛车早没有了,她怎么回去? 她转身想回李宅,身后的门却已嘭的一声,关上了。 周嬷嬷听了下人的禀告,脸色沉了沉,转头想告诉周小姐,可瞧见她满脸疲惫打哈欠的模样,想了想,摁捺下心情,想着明日去走一趟周家,将事情跟老爷太太说了,小姐这边……还是不让她太操心,安心养胎的好。 小玉察觉到了周嬷嬷的异样,不过看到周嬷嬷脸色几变之下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多话,扶着周小姐进了内室。 李成弼自得知周小姐怀了身子后,每日晚饭后都会例行来看一次。 “身子怎么样?” “还好。” “多休息。” “是,夫君。” “想吃什么就让下人去做,你如今是一人吃两人补,不要亏着自己……” “是,夫君。” “你们……好好照顾少奶奶,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万不可有半点损伤,若出了什么,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小玉看了周嬷嬷一眼,垂下头,“是,姑爷。” 少奶奶? 呸! 他还以为他真是李宅的少爷了!也不看看这宅子是谁出钱买的?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从谁手里拿的月银? 堂堂秀才,怎么有脸把她家小姐的东西就这么据为己有? 啐! 周小姐笑着起身,李成弼殷切的上前扶她,结果…… 尴尬的没有扶动。 屋内静了静。 周小姐,“……” 小玉忙上前,“姑爷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周小姐笑着点头,“再过几月便是科考,夫君读书辛苦了,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小玉,回头将我爹给我准备的老参拿回去切成薄片,晚上熬点补汤给夫君补补身子。” 小玉撇撇嘴,“是,小姐。” 李成弼虽然不喜被周家陷害,但这会儿娶了周小姐,又得了天大的好处,表面功夫倒做的还算用心,听到周小姐拿出老参给他煲汤补身,笑着作揖,“如此,学生多谢娘子了。” 周小姐笑了笑。 送走李成弼,小玉就不愿意了,“小姐,那老参是老爷和太太特意寻来给你生产的时候以防万一用的,你给姑爷熬汤了,生孩子的时候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周小姐抚着小腹,朝小玉笑了笑,周嬷嬷在一旁也笑,“傻小玉,小姐说拿老参,又没说全给姑爷吃了,切一点意思意思就成了。” 小玉恍然,目光再看向自家小姐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她家小姐现在都会用心机了,先前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连设计要嫁给姑爷时,还是一副没见过男人的花痴模样…… 呸呸呸! 她怎么能这么想她家小姐,她家小姐那是在娘家,有父母护着,自然心性单纯,如今是…… 她的目光落在小姐轻轻抚摸腹部的手上,笑了笑。 她家小姐如今是,为母则强。 …… 苏连华与沈氏傍晚回到家,发现苏海棠不见了时,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同时发白。 沈氏双腿发软,被苏连华扶住,揪着他的衣裳道,“华哥,是不是……” 苏连华忙摇头,“不会的!” “怎么不会?他们都想棠姐儿死!”沈氏瞬间红了眼眶,眸底翻腾起怨恨之色。 苏连华一滞,想了想还是摇头,“槿姐儿在我们身边呆了十几年,她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她既然先前没要棠姐儿的命,就定然不会私下里把棠姐儿带走……” 沈氏的神情缓了缓,“我去苗家寨……” “梅娘别急,说不定是棠姐儿跟村中的小姐妹玩的一时忘记了时间……” 沈氏怒瞪他。 苏连华也知道这话站不住脚,棠姐儿养伤这半年,几乎没与村里的人有什么往来,又怎会与什么小姐妹玩的忘记了时间。 “我去找六哥借车,你在这等着。” 他说完,脚步飞快的朝村子里奔去,到了战家,手伸了几伸才敲开战家的大门。 战六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六哥,棠姐儿不见了,你家马车能不能借我用用?” 闻言,战六叔的眉头皱了皱。 身后,战六婶探出头,“什么时候不见的?” 苏连华摇头,“不知道,她平日都呆在家中,我跟梅娘进山,今儿个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村子里问了吗?” 苏连华摇头。 战六婶看了眼战六叔,“我把马车赶过去,你陪他村子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人看到她出村子。” 战六叔嗯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苏连华愣了愣,战六婶冷脸,“还不去。” 苏连华朝战六婶露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脸,转身跟着战六叔往村子里走去。 战六婶将马车赶到篱笆院没多久,两人一路疾走到马车前。 “问过了,说半下午的时候见她一个人上了去镇上的路。”战六叔沉着脸,目光不善的扫过夫妻俩。 战六婶的脸也沉了下来。“好好的,她去镇山干什么?” 苏连华有苦说不出,沈氏攥了攥手,“她把咱们攒的给她买药的银子拿走了,全部。” 苏连华看向沈氏,“她想干什么?” 沈氏闭了闭眼,“去镇上!不管她想干什么,都要把她安全带回来。” 此言一出,战六婶与战六叔的脸色更差了。 战六婶率先上了马车,对战六叔道,“我们也去!若是与槿姐儿有关,不能让槿姐儿吃亏!” 苏连华与沈氏的脸色同时一变。 沈氏哀哀的唤了声,“六嫂。” 战六婶的神色未变,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们还去不去?你们不去我们这就走。” “去,去,我们去。”苏连华忙应了句,推了推沈氏,“梅娘。” 沈氏咬了咬唇,见战六婶没有半分松动,只得跟着上了马车。 两个男人在马车外,一人一边,战六叔甩着马鞭,马蹄扬起,借着月光得得儿的往镇上跑去。 …… 镇上一处巷子里,苏海棠摸索着敲门,“有人吗?六哥……六哥,我是棠姐儿……”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大半夜的是找不着家了?来来来,跟哥哥回家,以后哥哥家就是你家……”一个身形猥琐的汉子笑着从阴影里走了过来。 苏海棠吓的惊叫一声,靠在门上,手拼命的拍着院门,“你是谁!我哥哥在这里,你走开!六哥!你快开门,我是棠姐儿……” 正文 250 平地起波澜 猥琐汉子哈哈大笑,“哥哥不是在这儿吗?小娘子别怕,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你走开!你走开!来人啊,救命啊……”苏海棠在拍喊了无数声之后,终于发现,这院子里根本没人,不由慌乱的往墙角缩去,一边色厉内荏的冲猥琐汉子大喊,“我舅舅是镇上镖局的,手里都是沾过人命的,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猥琐汉子的脚步一顿,狐疑的看着苏海棠。 苏海棠见吓唬住了猥琐汉子,再接再励道,“我、我三姐跟文家少爷关系很好,镇上的十文饭馆就是他们合伙开的……” 猥琐汉子的脸色一变,吞了吞口水,质疑道,“你骗我!” “谁骗你谁烂肠子天打五雷轰!”苏海棠毫不犹豫的还嘴回去。 猥琐汉子的身子抖了一抖,看看苏海棠,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小巷子,来回折腾了几回,到底没敢再碰苏海棠,不说她舅舅是镖局的人,就是文家少爷……这金水镇一小土霸王,她如果说的是真的,自己若碰了这小娘们儿,被文家少爷逮住,可真是会要命的! 得,惹不起。 猥琐汉子审时度势,想明白了倒不再纠缠,还好心提醒她一句,“你还是去十文饭馆找人吧,再在外面晃荡,嘿嘿……” 猥琐汉子猥琐笑着离开了。 苏海棠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十文饭馆。 她若能去哪还会来这里? 怎么办? 六哥为什么不在? 她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扶着门框站起了身,朝巷子外走去。 她不能去十文饭馆,但她能去镖局。 镖局那么多人,她只要报出舅舅的名字,总能将就呆上一晚,不用在外面这样惶惶不安,面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凑过来的地痞无赖。 苏海棠小心翼翼的捡着路飞快的往镖局的方向边走边跑,却不知,为了她,苏连华与沈氏直接找上了苏木槿。 刚结算好账目,洗漱换了亵衣准备睡觉,院门被人砰砰敲响。 “姑娘先睡,我去看看。” 安泠月在外间披了衣裳往外走,不一会儿,黑着一张脸进来。 苏木槿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海棠半下午来镇上,人到现在还没回去。”安泠月冷着声音道。 苏木槿敛了面上的笑容,看了眼窗外,“他们以为是我困了苏海棠,所以大半夜来要人?” 安泠月磨了磨牙,“我让人告诉他们,咱们没见什么苏海棠,让他们想去哪找去哪找!” 苏木槿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拿衣裳,安泠月忙把衣服拿下来给苏木槿披上,“姑娘?” 苏木槿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估计,他们不会信你的话。” 看到她的笑容,安泠月莫名的鼻尖一酸,眼眶更是酸涩难忍,“姑娘……” 外面又传来嘭嘭的敲门声。 苏木槿抬脚朝外走去,“走吧,咱们去看看。” 安泠月只来得及应了一声,顺手把斗篷拿下来,飞快的给姑娘披上,苏木槿伸手将斗篷拢在胸前,安泠月提着灯笼,两人出了院子,很快到了前院。 蓝遗与云伏他们都被吵醒了。 知道苏连华与沈氏的来意,蓝遗的脸黑如锅底,“苏连华,沈梅!别用你们的肮脏心思来想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就算要杀她,也绝对会光明正大的杀,绝不会做这种扣下人暗下杀手的蠢事!更何况,苏海棠根本就没来过!” 苏连华垂着头,没吭声。 沈氏似乎没听到蓝遗的话,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外面。 战六婶气的眼看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打沈氏一巴掌,被战六叔死死拦住。 苏木槿出现在大厅时,沈氏立刻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苏木槿身后,等看清苏木槿身后只站着一个安泠月时,脸色瞬间耷拉了下去。 苏连华也扬起头看苏木槿,“槿姐儿……” “苏海棠没来我这里。”苏木槿朝他点了点头,淡声道。 “槿姐儿。”战六婶拍开战六叔走过去,站到苏木槿身边对沈氏冷声道,“沈梅,槿姐儿都说苏海棠没有来找她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氏左手搓着右手,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木槿,“棠姐儿真的没有来找你。” 苏木槿看着她,目光清冷淡漠,“没有。” 沈氏的身子一晃,“怎么可能?她来镇上除了找你还能找谁?” “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二位请回吧。”安泠月上前一步,冷眼看着苏连华与沈氏。 苏木槿转头看向战六叔夫妇。 “六叔,六婶儿,你们怎么也来了?” 战六婶看了眼沈氏,还没说什么,苏木槿已经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来,心中一暖,笑了,“天晚了,六叔六婶在这将就一晚上,明日再回吧?” “好,折腾了一天,我也累的够呛,老二,马车交给你们了,找到人就赶紧回去,不要见谁就咬!” 战六婶说话很不客气,苏连华愧疚的叹了一声。 “梅娘,走吧,我们再去外面找找。” 沈氏却没动,再一次抬起眼皮看苏木槿,“槿姐儿,我知道你恨我们,但棠姐儿……” 蓝遗与安泠月同时沉了脸,想要上前,俱被苏木槿拦下。 她看着沈氏,声音清冷,面无表情,“我再说一遍,苏海棠没有来我这里。另外,我不恨你们了。” 沈氏还要纠缠,苏木槿已经抬了手,“蓝遗,送客。” “是,姑娘。”蓝遗应声。 苏连华就要拉着沈氏离开,沈氏突然尖声道,“槿姐儿,你认识文少爷,你让他帮忙找找,你妹妹那么小,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沈梅,你够了!你们一家子忘恩负义,背主弃信,有什么脸在这要求槿姐儿为你们做事?”战六婶怒不可遏,指着苏连华,“带着她,滚!” “梅娘,别说了,我们出去找,我们自己找,金水镇就这么大……” “金水镇那么大!天黑了这么久,棠姐儿万一被坏人抓了……”沈氏说到这,眼前突然闪过诡异的一幕,她好像看到有人被卖去青楼了…… 沈氏的话因这一闪而过的画面戛然而止,旋即惊恐的看向苏木槿,“你、你是不是把她……把她送进那种地方了……” 苏木槿嘲讽一笑,声音陡然森寒,“蓝遗。” 蓝遗神色一凛,身形一动,在苏连华与沈氏身上点了两下,两人瞬间僵住,无法动弹不能说话,沈氏的神色越发惊恐,蓝遗一手提一个,走出大门将二人丢到马车前的空地上。 两人落地,穴道自解。 沈氏爬起来还要往里冲,被苏连华一把摁住,“梅娘,够了!棠姐儿不在槿姐儿这里,你还要纠缠什么!”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被卖去青楼了……”沈氏抓着苏连华道。 苏连华瞳孔一缩,“你说什么?你看到棠姐儿被卖去……” 沈氏一愣,摇了摇头,她看到的不是棠姐儿,是槿姐儿。 是槿姐儿被人卖去了青楼。 怎么会这样? “梅娘……”苏连华看到妻子神色不对,晃了晃她。 沈氏抬头看了眼大门上写着的苏宅两个字,神色有些迷茫。 “棠姐儿若是没来找槿姐儿,会去哪?” 苏连华轻叹一声,“我们先去镖局,镖局里的人人脉关系广,人手也多,请他们帮个忙,尽快找到棠姐儿吧。” 沈氏点了点头。 夫妻俩驾着车离开,直奔镖局。 路过一个路口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阴影里,轻叹一声,一甩马鞭,马车飞奔离去。 苏海棠从阴影里站起来,继续小心翼翼的往镖局走。 苏连华夫妇到了镖局,恰好沈四舅舅在,他忙将情况说了,沈四舅舅沉吟片刻,叫醒了众人,分散开开始四处去找人。 没多久,就见一个中年镖师笑着走进来,“苏老弟,你瞧,这个可是你家姑娘?” 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消失许久的苏海棠。 沈氏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到苏连华与沈氏,苏海棠白着的脸终于有了血色,知道自己没事了,扑过去抱住沈氏的大腿哭了起来,“娘,娘,我好怕……六哥不在家,坏人……要抓我回家!我找不到人……呜呜……” 沈氏伸手想搂起女儿安慰她,手将碰触到苏海棠的头,眼前突然闪现槿姐儿被卖去青楼的画面,她身子一抖,那只手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娘……”苏海棠见预期的安抚没有到来,不由泪眼婆娑的抬头看沈氏,却见沈氏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她,她哭的更大声了,“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棠姐儿……棠姐儿就你和爹可以依靠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沈四舅舅朝中年镖师抱了抱拳,“多谢陈大哥,问一句,人是在哪里找到的?” 陈镖师摆摆手,笑道,“客气了,没走多远,就在咱们镖局前面一个路口拐弯处,小姑娘警惕性很高,就藏在阴影里,我若是没仔细瞧,怕也看不见。” 苏连华与沈氏一怔,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方才在路口看到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原来,那是棠姐儿。 苏连华也朝陈镖师抱拳,“多谢陈大哥!” 陈镖师笑着摆手,“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让灶下做点饭菜送来,沈副镖头,天色晚了,留他们住一晚吧。” 沈四舅舅点点头,陈镖师朝苏连华点头示意,转身出了房间。 “好了,别哭了,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沈四舅舅冷着脸呵斥苏海棠,苏海棠哭的正激烈的动作一顿,打了个嗝,缓缓停住了哭势。 沈四舅舅接着问道,“你来镇上做什么?天黑了不知道回家去,在街上晃悠什么?” 苏海棠明眸含泪,委屈的看沈氏。 沈四舅舅一拍桌子,“说!” “我想二哥和六哥了,想棉姐儿了,想三姐了……就想来镇上偷偷看看他们,谁知道,一个也没见着,反而迷路了……”苏海棠抽噎着缩在沈氏身边,委屈的小声道。 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沈四舅舅一句都不信,特别是看到苏海棠用余光偷偷打量她的小动作,心里莫名的厌恶,“苏海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想好了再说!来镇上是干什么的!” 苏海棠可怜巴巴的看沈氏,“娘,我真的是想他们,所以跑来偷偷看他们,我还拿了爹娘的银子,想着能有机会请他们吃汤圆……二哥和六哥跟我一样,最喜欢吃汤圆了……” 沈氏红了眼眶,抬头看沈四舅舅,“四弟……” “她这瞎话你也信?”沈四舅舅皱眉冷声道。 沈氏也来了气,“她还能是来杀苏木槿的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静。 沈四舅舅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氏,苏连华想出声打圆场,却见沈四舅舅抬脚往门外走去,“吃了饭你们都给我走!” 沈氏咬着唇,几乎咬出了血,拽着苏海棠就往外走,“我们回家!” 哪里都容不下他们母女,她们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碍他们的眼! 苏连华想说什么,看着背道而驰的姐弟俩,无力的攥了攥拳头。 …… 苏木槿一早起床,陪着战六叔与战六婶吃了早饭,将院子逛了一圈,战六婶就嚷着要回去,“你六叔昨儿个进山打了不少猎物,今儿个得收拾出来……” “这个容易,一会儿让饭馆的伙计跟你们走一趟,有多少拉回来多少,正好我这边缺山货呢。”苏木槿挽着战六婶的手,笑着道,“先前就跟六叔说都送来,按市价给,偏六叔老觉得占我便宜了。不管是雅客来还是十文饭馆都是打开门做生意,不买六叔的也要买别人家的,有时候还要看卖家的脸色,六叔六婶就当心疼我,不要让我去看人家的脸色了,好不好?” 战六叔与战六婶脸上的犹豫之色,被她这最后一句逗乐了。 战六叔好爽的挥手,“成,既然我们槿姐儿的饭馆要,那自然先紧着你这边来。价格不许照顾六叔,不然下次六叔就不卖了。” 苏木槿连声道,“是是是,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送走战家夫妇,苏木槿刚回到内院,就见十文饭馆的二掌柜沉着脸跟了过来,“姑娘,饭馆出事了。” 苏木槿一怔,“出什么事了?” “有人吃了咱们饭馆的饭菜中了毒,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他们那一家子在门口闹上了……” 苏木槿神色一凛,扬声唤了安泠月,“带上我的银针,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泠月一声,跑进去拿了苏木槿的银针袋子,几人飞快的往十文饭馆而去。 等到了地方,门前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地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几个男男女女围跪在一起哭的尖利,苏连贵被一个体格彪悍的壮汉提着胸前的衣襟,脚都快要离地了。 苏木槿神色一冷,从荷包内掏了一块碎银子砸了过去。 碎银子砸到壮汉手背上,壮汉吃痛松开了手,苏连贵脚落地,抚着脖子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到苏木槿,忙摆手不让她过来。 可那家人已经看到了苏木槿,有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木槿大喊,“我认识她,她就是十文饭馆的小东家,跟文家少爷合伙开的饭馆!” “抓住她,给老娘报仇!” “不能让她跑了……” 被砸到手背的壮汉低吼一声,冲过来就要抓苏木槿,想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却不想,手还没碰到苏木槿,就被斜地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打到胸口上,人瞬间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有个妇人见状,尖叫起来,“十文饭馆吃死人了,仗势欺人啊,还想打死我男人,大家伙快来看啊……” 苏木槿斜了她一眼,对苏连贵道,“四叔,把店内的伙计全叫出来,这里的人,有多少算多少,一个都不许走!” 苏连贵一愣,却什么都没有问,点头应下,转身回了饭馆。 围观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小姑娘,就算你是十文饭馆的东家,也不能随意把我们扣下来吧?”有人不满的叫道。 苏木槿扬声道,“诸位不要误会,留诸位下来是想请你们帮我们十文饭馆做个见证。有人眼红我们十文饭馆的生意,想通过下毒让陷害十文饭馆!诸位愿意让他们得逞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突然扬声道,“肯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啊,十文一顿饭,管吃管饱管好的,这金水镇也就只此一家,让他们得逞了,十文饭馆就得关门了,咱们上哪吃去啊……” 苏木槿朝出声的人点点头,“诸位都是我十文饭馆的常客,自然知道我十文饭馆的规矩,当天的饭菜若超过六个时辰绝不会端给客人吃,更何况,每日的蔬菜都是新鲜的,鸡鸭鱼肉,亦都是当天宰杀的,干净卫生大家伙都有目共睹!所以大家伙才如此捧场,才有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那么问题来了,十文饭馆是傻了还是疯了,要做自砸招牌的事,在饭菜中下毒害客人?” 众人都笑了。 “小姑娘说的话是真的,他们饭馆的鱼都是我妻舅送的,每日都是新鲜的,一条死鱼都不要的……” “我家亲戚在里面当二厨,听说人家那厨房一天三遍清洗,干净的很……” “我们相信十文饭馆绝不会做傻事!肯定是有人眼红十文饭馆的生意,来砸场子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哪家这么黑啊,连人命都不顾了……” “怪不得我老觉着这群人哭的假,哪有干哭没有泪的?声音还那么尖,不像哭倒像是叫……” “这还不明白,声音高才能招人来看啊,大家伙一看哎呦十文饭馆吃死了人,十文饭馆不就黄了吗?” “哎呦,这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见刚才还带同情目光看他们的围观群众一窝蜂倒向了苏木槿,几个哭跪找茬的人都傻了眼,躺在地上的老妇人身子突然痉挛了一下,口中前仆后继的涌出白沫来。 刚才哭叫十文饭馆要打死她男人的妇人一声尖叫,“娘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明明是被十文饭馆害的没了性命,那小贱人三言两语就说我们是坏人……你们见过有人拿自己老娘的命来砸场子的吗?啊,我的娘啊……” 场面忽然一静。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那妇人,那妇人心虚的别开头,继续干嚎。 “泠月姐姐。” 安泠月立刻上前一步,伸手点了妇人的穴道,妇人立刻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吓的面色发白,两颗眼珠子拼命的骨碌碌的转。 苏木槿蹲下身,捏住老妇人的手腕。 壮汉一见,低吼一声,就要冲过来,“你要对俺娘做啥!” 蓝遗一把抓住壮汉的胳膊,壮汉疼的额头冒汗,却还拼命挣扎朝苏木槿扑,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你敢害俺娘,俺杀了你,杀了你……” “别吵,你娘还没死,你再吵嚷下去,你娘就真没救了。”苏木槿取出银针袋子,打开铺在地上,从中抽了一根最长的。朝老妇人身上某处穴位扎了下去。 正文 251 背后黑手 “啊!杀人啦!十文饭馆的东家杀人啦……” 跪在一起的几人中,另外一个妇人突然高声尖叫起来,苏木槿神色未动,扎针的手更是分毫未抖。 一针下去,不过片刻,老妇人痉挛的身子缓缓停住,口中的白沫也不再往外涌出。 苏木槿侧眸看了眼那扬声尖叫的妇人,目光慢慢转向其他几人,除却那个被蓝遗制住的壮汉,其余几人的目光都有在闪烁,两个负责尖叫招人来看的妇人更是一脸惊恐的望着苏木槿。 苏木槿朝两人诡异一笑,“别担心,不过是普通的老鼠药,要不了人命。” 两人的眼睛猛的瞪大。 “不可能,我们村喝了老鼠药的都死了……”妇人不相信的摇着头,“你肯定是想推卸责任!” 说罢,扭头朝围观的人大喊,“十文饭馆的东家毒死人想赖皮……” “行了,你喊什么?是我们饭馆下的毒我们饭馆认,若是你们要拿老人家的性命来陷害我们,就等着吃县太爷的板子,被抓进大牢里去吧!”安泠月上前一步,呵斥道。 “哟,听说你们东家跟县太爷的夫人关系亲密,不用想也知道县太爷会偏着你们,说不准毒死人也会不了了之……” “这位兄弟说的有道理,自古官商勾结,老太太怕是要冤死喽……” 隔没多远就有一两人跟着附和,原先坚定十文饭馆是被陷害的吃瓜群众也开始面露狐疑之色,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扫了一圈开口胡搅蛮缠的人,叫了声蓝遗,“将这些诋毁县太爷与县太爷夫人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会儿交给县太爷处理。” 那几人霍然变色,扭头就往外跑,可惜人挤人,人挨人,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他们不过走出几步,就被蓝遗、云伏等人揪着衣领丢到了里圈。 “你们干什么?我们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你们凭什么抓人?” “大家伙都看到了,十文饭馆的东家仗势欺人,他们这是要私设公堂……” “我们肯定会被屈打成招的……” 安泠月气极反笑,“公道话?你们所谓的公道话就是污蔑咱们的知县大人知法犯法?就是我们十文饭馆与大人官商勾结?就是咱们知县大人滥用私行屈打成招?你们背后的人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银子让你们敢如此铤而走险?” “我们没有收人银子,我们说的就是公道话!” 有人的脸色变了变,与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依然死鸭子嘴硬。 安泠月气的不行。 苏连贵的脸色更是铁青的难看。 苏木槿笑了笑,看着说没收人银子的中年男人,轻声道,“那你可知没有证据随意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轻则打板子吃牢饭,重则发配蛮荒之地永世不得回乡?” 那人一愣,“你骗人!我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 “是不是公道话,诸位心里比谁都清楚。”苏木槿朝蓝遗摆了摆手,“将人送去县衙吧。” 又去叫苏连贵,“四叔,找个板车,将老人家推着去县衙。把饭馆封起来,派人看着。” “好。”苏连贵沉着脸应了,叫来二掌柜的吩咐了下去。 一群伙计将十文饭馆前门后门,都看守的严严实实的。 “在场的诸位,也请一块儿去县衙为咱们十文饭馆做个见证。咱们十文饭馆开业这些日子,从未糊弄过客人,更未得罪过镇上其他商户,某些人只是因为眼红饭馆生意红火,就拿人命来陷害咱们十文饭馆,这事绝不能姑息!有劳大家伙……” 苏木槿朝众人福身,一些就近常来十文饭馆吃饭的群众立刻就嚷嚷起来,“去,我们一块儿去,还饭馆一个清白!” “苏姑娘,你放心,咱们都信得过十文饭馆!” “对对!咱们不会被那起子小人骗了的……” “走,咱们好好的十文饭馆可不能被人给祸祸了……” “大家伙一起给苏姑娘壮个胆儿,不能让她被那起子小人再欺负了……” 老妇人的儿子儿媳满脸愕然,欲哭无泪,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几个说公道话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踢到铁板了,今儿个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想到苏木槿说的那些话,几人都缩了缩脖子。 …… 公堂之上,县太爷听了几人的供词,拍了惊堂木,叫大夫进来查看老太太中的毒。 大夫仔细把了脉,看了症状,道,“启禀大人,老太太中的是老鼠药的毒,毒性被压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喝了解药,好好调养一些日子,身体就会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 “……老太太的身体有些差,有寒骨之症,像是冻久了。肠胃……也不好,估计是饥一餐饱一顿的……”大夫仔细说着老太太身上不好的症状,一旁的壮汉眼睛越睁越大,等大夫说完,一双眼睛吃人般瞪着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妇人。 两个妇人目光游移,不敢看他。 中年男人咳了一声,“老二,娘先前身子就不好,你忘了咱们小时候,娘吃饭都是先紧着你,你饭量大,娘常常把她自己的饭给你吃,有一顿没一顿,可不就落了病根吗?” 壮汉一怔,去看大夫。 县太爷朝大夫摆了摆手。 大夫扫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再次拱手,“回大人,老太太的寒骨之症与肠胃痉挛是近些年才得的。” 那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像打翻了墨汁,黑如锅底。 壮汉恶狠狠的瞪过去。 中年男人撇开头,辩解道,“家里孩子多,娘心疼孙子,我们做儿子儿媳的劝了也没有用……老二,这、这不能怪大哥不是……” 大夫鄙夷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讪讪的往后退了退。 壮汉攥着拳头,“我每个月都让人往家里捎银子!别说家里就三个孩子,就是再多三个,也不会让娘吃不上饭!大哥,那些钱都哪去了?” “能、能哪去?吃穿都要花钱,田里的庄稼啥的也要钱……”中年男人悻悻的看着壮汉,“老二,大哥还能私藏了你的钱不成!你把大哥想成什么人了?” 大夫得了县太爷的示意,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太太那寒骨之症,可是冻久了才得的……瞧那一身单薄的……” 壮汉眼睛一瞪,忙蹲下去摸老太太的棉袄,入手果然很单薄,他恼怒的抬头瞪中年男人,“大哥!” “瞪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做棉袄,这你不该问你媳妇吗?不关我事……”中年男人被这么揪着不放,只觉哪都不好了。 壮汉的目光猛的转向其中一个妇人,另外一个妇人扯了扯妇人的衣裳,妇人低头抹着泪,“娘让攒着银子给娃儿将来读书用,说她不冷,不让乱花钱。” “说来说去都是老太太自己的责任,你们当人儿子、儿媳妇的倒一点责任都没有!谁信啊?” “呸!肯定是吞了这憨壮汉子的银子,不舍得给老太太花……” “你们有没有觉得古怪?为什么一家人一块儿吃饭,只有老太太中了老鼠药的毒,他们一点儿事都没有?” “哎呦,你不说还没留意,可不是吗?哪有一个饭桌吃饭,只有一个人中毒的?” “我看啊,这里面有猫腻……” “八九不离十……” “……” 大堂外来旁听的百姓小声议论着。 “不是,不是!我娘喜欢喝粥,我特意给娘要了一碗糜烂的肉粥,就我娘有……” 壮汉的神色蓦地颓然下来,抱着头蹲到了地上,眼眶红的吓人,“娘……” 众人满脸唏嘘。 这时,去十文饭馆的衙役回来,将一家人吃饭的桌子原封不动的抬了回来,饭桌上,那碗粥只喝了几口,大部分都还在。 县太爷看了眼站在底下的大夫,大夫忙上前查看肉粥。 片刻,朝县太爷拱手,“大人,这肉粥里确实被人下了老鼠药,药量很大,幸亏老太太肠胃不好,只喝了几口便反应激烈,若是这整碗粥下肚,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壮汉怔怔的看着大夫,脸色煞白。 外面旁听的百姓立刻炸了。 “这肉粥怎么会有问题,我们家天天去喝,我今儿个早上也去喝了,一点事儿没有啊……” “我也去喝了,好好的啊……” “还有我!” “大人,这肉粥铁定没有问题!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喝了几个月了,连拉肚子的事都没发生过,怎么可能有毒?” “大人明查啊,十文饭馆肯定不会在肉粥里下毒的……” 县太爷拍了一下惊堂木,拦住众人的七嘴八舌,叫衙役,“把厨子和剩余的肉粥都带上来。” “是。”衙役应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两人抬了一个缸,一个穿着银白色长衫外罩,头上戴着同色帽子的老汉走了进来。 众人一见他,都乐了。 县太爷看一旁的师爷,师爷笑着道,“大人,这位老汉有个外号,叫粥老汉,咱们金水镇做粥,他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尤其是肉粥,做的是金水一绝。没想到咱们小姐把他也揽进十文饭馆了。他那一碗粥可就值六个大钱了。” 县太爷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看了苏木槿一眼。 “草民张大牛见过青天大老爷。”粥老汉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大人,老汉做粥五十多年,从来没出现过中毒的事!那位嫂子喝的肉粥是老汉今日熬的第三锅,一出事我们掌柜的就让人把老汉的粥看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动过。老汉冤枉,还望大人还草民一个清白!” 县太爷去看大夫,大夫会意,上前去查看缸内的肉粥,顷刻后,“大人,这肉粥里没有老鼠药。” 县太爷摆摆手,看向中年男人,“十文饭馆内的肉粥没有毒,你娘喝的却有毒,还被人下了大量的老鼠药,显然是想置你娘于死地。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中年男人额头冒起一层冷汗,“回、回大人,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娘、我娘是在十文饭馆中的毒……” “大人,肯定是十文饭馆的人在粥端上桌的途中下的毒!”一旁跪着的妇人忙道。 中年男人附和着点头。 “哦?中途下的毒?” 中年男人与妇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县太爷脸色一变,惊堂木重重拍下,“十文饭馆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你们?他们的动机何在?” 中年男人见县太爷动怒,身子一软,立刻趴在了地上,抖着身子,“草、草民不知……” “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我们与十文饭馆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要害我们啊……”妇人拍着地上开始嚎哭起来。 县太爷拍起惊堂木,公堂之上立刻响起一片威武声,“威……武……” 妇人吓的打了个嗝,再不敢哭。 师爷看了眼公堂外,低声与县太爷说道,“大人,老余头回来了。” 县太爷嗯了一声,等威武声落,扬声道,“来啊,宣证人上堂。” 众人诧异的往身后看,只见一身衙役服饰的男子翻身从马上下来,将身后的一个青年男子扶下马,两人一同进了公堂。 “大人,属下带来了老太太家的邻居。这是在老太太的大儿子与大儿媳妇房间搜到的银票,十两一张,共十张。银号是咱们江宁府的盛达。” 中年男人与妇人一见那一沓银票,脸色蓦然一变,再听到邻居的话,几乎要昏死过去。 “大人,草民许二,是许一通的邻居,许二达常年在外挣钱,老太太跟着许一通过日子,许一通跟他媳妇在我们村里都是一毛不拔的人,许一通的媳妇经常辱骂老太太,不给老太太吃喝,还骂她是老不死的,村里人好多都看不惯。前几日,两人突然变了性子,逢人就带笑,许一通的媳妇还买了不少布料,几根银簪子,我媳妇问的时候,许一通的媳妇说手里有钱了,我们都以为是许二达又捎银子回去了,没多想。还劝她给老太太也弄一身暖和的棉袄棉裤,许一通的媳妇却说都快要死的人了,还浪费那钱干啥……” 那人说到这,磕了个头,眼睛通红道,“大人,老太太是看着草民长大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为人和善,小时候家里穷,要不是老太太时常接济,早没有草民了!还请大人查明真相,不要让老太太冤死!” 说罢,他扭头看向中年男人,“许一通,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是你,是你害死了老太太!” 中年男人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是、是十文饭馆害了娘……” “呸!你当大家都是傻子?你当大人好糊弄不成?村里有人看到镇上来人去了你家,肯定是你收了人家的银子,害了老太太!” 许一通的媳妇在旁边大叫,“许二,你胡说!我娘就是十文饭馆害死的!” “两个畜生,害死自己的亲娘婆婆!我许二看着你们下地狱!” “二、二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壮汉许二达攥着拳头,额头青筋暴突,死死的盯着许二。 许二举手发誓,“我许二今日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半句假话,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你们说老太太不是你们害死的,是十文饭馆害死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敢发誓吗?!敢吗!” 中年男人的身子抖了抖。 妇人的脸色也蓦然一变。 壮汉许二达嗷的一声扑到许一通的身上,“那是我们的娘,我们的亲娘啊!你咋下的去手!你这个畜生!为了一百两银子,你就把老娘给害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许二达不管不顾,一拳头砸在中年男人许一通的脸上,只一拳就把许一通打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许一通的媳妇见状,啊啊叫着扑过去拉许二达,“你干啥,你放开我男人!你放开……” 被许二达拨到一边,看着自家男人脸上血迹斑斑,眼看就要被打死了,她不管不顾的喉了起来,“你娘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了,我们拿她换些银子有啥不对……” 话一落地,公堂内顿时一静。 一群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徐一通的媳妇。 许二达的拳头举在半空,红着眼要吃人的目光瞪着许一通的媳妇,“你、你……” 旋即,扭头瞪着自己媳妇,“你跟他们合伙害我娘?你这个贱人!” 许二达的媳妇一愣,抹着眼泪嚎啕大哭,“是大嫂说老太太自己不想活了,刚好有人送银子上门,让我们陷害十文饭馆毒死了人,搅黄他们家的生意,说事后分给咱们二房二十两银子……老鼠药是大嫂下的,我啥都没做啊……” 场中一阵诡异的安静。 “啪!” 惊堂木骤然响起,县太爷冷声道,“许一通,牛氏,下老鼠药毒亲娘婆婆,害十文饭馆,你们夫妻可知罪?” 两人瘫软在地,牛氏白着脸,抖的跟筛子一样,“大、大人,我婆婆、我婆婆她不是没死吗?” “你婆婆没死,所以你们不用偿命。说吧,买通你们下毒害老太太性命,污蔑十文饭馆的人是谁?” “是、是……是李家的柳管家。说、说事成之后,再给草民……一百两银子……”许一通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草民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大人、大人饶了草民这一次吧,草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正文 252 渣男应考 “混账!” 县太爷冷面怒声,抬手将惊堂木拍下,“你三人先谋害母亲性命在前,后污蔑十文饭馆害人在后,幸在老太太九死一生没有生命危险,但尔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将许一通,牛氏,朱氏各打五十大板,关监狱一年,以儆效尤!立刻行刑。” 说罢,抽出一根打板子的竹签扔到地上。 旁边站着的衙役,立刻洪声道,“是!” 有人上前捡起主板,搬了宽凳过来,先将许一通拉到宽凳上压趴下。 两个手持板子的衙役一左一右站着,等县太爷摆了手,立即扬板子打了下去。 一板子下去,许一通疼的惨叫一声,“啊!” 许二在一旁冷笑,“打,狠狠的打!为了银子连老娘的命都能害,禽兽不如,畜生!” 牛氏与朱氏吓的脸色发白。 眼见着十棍子下去,许一通的屁股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牛氏与朱氏骇的瘫软在地,哭着磕头,“大人饶命,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大人饶命啊……” “拉出去打!让大家伙都看看。”县太爷摆手,衙役停了手,抬着宽凳将许一通抬出了公堂,另有人将牛氏与朱氏一起拖了出去。 被丢在一旁几个口口声声说公道话的男人都被吓住了。 县太爷扫过去一眼,“你们几个,又是所谓何事?” 蓝遗上前一步,“回大人,这几人跟许一通是一伙的,在十文饭馆门前煽动百姓,不但诋毁十文饭馆,还出言不逊,说大人与十文饭馆官商勾结,知法犯法,滥用私行屈打成招……” “大人冤枉,小的们只是一时口快,绝对没有诋毁大人的意思!” 几人求生欲极强的立刻出声反驳。 县太爷眯了眯眼,冷冷的看着几人,“也就是说,你们确实说过这些话?你们可知编排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几人对视一眼,脸色大变,争先恐后的磕头,“大人,小的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些话都是李家的柳管家教的,不是小的们的本意,还望大人明查!” “李家?又是李家……”县太爷看了眼苏木槿,苏木槿微微点头,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来人,将他们口中说的柳管家给本大人带来!” 衙役应声而去,几人额头的汗啪啪往下落,却没一人敢抬手去擦。 外面啪啪的板子上不绝于耳,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哭声更是不停,几人的脸色越发的白。 李家老太太见县衙来人,很是惊讶,待听说来意,脸色就是一变,让人去叫柳管家的同时,派自己身边的嬷嬷去找了李彬。 嬷嬷回来凑到李家老太太耳边低语说了几句,李家老太太脸色一沉,“谁给他出的主意?我不是早跟他说过不让他再打苏家那丫头的主意吗?” “前几日,苏姨娘的母亲进过宅子。”嬷嬷垂眸低声道。 李家老太太的神色更加难看,“一个贱人,他倒是言听计从!柳管家那边你叮嘱几句……” 嬷嬷附耳听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 柳管家到县衙,毫不避讳的承认了找人污蔑十文饭馆的事,绝口不提李家任何人,只说自己深受李家大恩,看不惯苏三姑娘接二连三欺辱他家少爷,才谋划多日,想毁了十文饭馆,给少爷报仇。 这话里有几分真,各人心里都清楚。 大概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苏木槿倒不怎么在意柳管事说了什么,朝县太爷轻轻点了头,县太爷判了柳管家包了老太太的医药费,赔偿十文饭馆的损失,打了八十大板,发配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几个煽风点火的人一人打了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这个案子算是结了。 前来旁听的百姓都很高兴,簇拥着苏木槿回了十文饭馆。 苏木槿低声与苏连贵说了几句,苏连贵讶然,随即笑开,“好。” 他抬起胳膊,示意众人听他说话,“各位乡亲父老,多谢!多谢你们对我们十文饭馆的信任!我们东家说了,今儿个饭馆免费一日,庆贺咱们十文饭馆沉冤得雪,清白昭昭。”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都兴奋的哈哈大笑。 …… 回到院子,苏木槿吩咐蓝遗,“找人去查清楚,那个柳管家是得了谁的吩咐?是李家老太太还是李家那个纨绔少爷,亦或者……是其他人。” 蓝遗眸子一冷,点头,“是,少主子。” 苏木槿摆手,蓝遗退出去。 安泠月端着茶点进来,“姑娘,喝茶。” 苏木槿接过抿了一口,问安泠月,“泠月姐姐,离秋闱还有多久?” “两个多月。”安泠月道,“姑娘,李成弼这样的人连女人都利用,若是让他考上举人当了官,以后肯定是个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贪官!他治下的老百姓会很难过的。” 苏木槿嗯了一声。 半晌,笑着道,“周举人那么精明的人,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安泠月也挑眉笑,“听说周小姐这一胎是个男婴。” “周小姐……有一对为她谋划的父母亲,是个有后幅的。”苏木槿笑。 安泠月点头。 “姑娘,云罗回来了。”外面,有人道。 “进来吧。” 云罗掀开门帘而入,快步走到苏木槿跟前,轻声道,“姑娘,查到了。” 苏木槿点头,“说说。” “苏海棠昨日大概酉时三刻进了镇,一路找人打听去了李宅……” “李宅?”安泠月皱眉。 云罗颔首,继续道,“李成弼见了她,两人表现很是亲昵……” 云罗将打听到的,关于两人对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安泠月无语的呵呵冷笑。 苏木槿也笑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云罗应声退出。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不过十二三岁就开始想着怎么抢别人丈夫了?”安泠月嗤声。 苏木槿摇头,“她抢的哪是别人的丈夫……” 安泠月了然,“抢的是以后的荣华富贵吗?她怎么就知道李成弼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 苏木槿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没有吭声。 前世,她等到李成弼功成名就后才动手。 如今,她与她一样从前世而来,定是以为李成弼以后还会登上首辅大臣的高位,又怎会让别人捡这个便宜?自然是能有多早就有多早,去抓住这个她以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的心,才能像前世那样荣华富贵加身。 呵呵。 …… 十文饭馆被泼脏水事发过去半个月后,各地陆续传来第一锅被人讹诈、陷害、污蔑、泼脏水的各种突然情况,好在,她与文殊兰在十文饭馆之后就做了防备,第一锅发生的事处理得当,像一朵浪花扑入大海之中,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反倒是叫阵第一锅的一些酒楼饭馆被第一锅抢尽风头。 第一锅在夏启刮起一股热潮,一时风头无极。 文殊兰抱着账目找文老爷,文老爷看过第一锅的营收,一个人坐在书房许久,翌日,单独求见苏木槿。 苏木槿在前院花厅招待了文老爷。 文老爷见她,撩袍跪地,“文清风见过长安县主。” 苏木槿忙扶起他,“文老爷快请起,这是在金水镇,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不需要如此大礼。” “不敢。”文老爷态度恭敬,比之第一次见他时的慈祥温和,这一次的表现更像是祈求庇佑的下属。 苏木槿的眸色闪了闪,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安泠月悄悄退了出去。 “文老爷请坐。” 文老爷谢过,半坐在太师椅上。 “文老爷来寻苏三,可是有什么事?” 文老爷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是我文家当家人的印信,我文家愿意以苏三姑娘马首是瞻!还请三姑娘收下这枚印信。” 虽猜到文老爷来此的目的,可见他毫不犹豫的将当家印信都拱手送到她面前,苏木槿还是不由一愣,“文老爷,这可是当年老侯爷赐给文家那块和田玉刻出的印信?” 文老爷一怔,许是没想到苏木槿竟然知道印信的由来。点头道,“不错,这块印信是当年老侯爷所赐,家父手刻,在我们文家从镇北侯府回到金水镇后,开始作为我们文家当家人的印信,见此印信,文家全夏启三百六十五家商铺必须无条件全力配合、支持手持印信的人的要求!” 文老爷看着苏木槿,神情郑重,“我文家,甘愿听从苏三姑娘调派,文家旗下所有产业但听姑娘吩咐。” 苏木槿抿了抿唇,眸底漾起一抹笑意,“文老爷,你们家世子爷可知道此事?” “这……”文老爷踟蹰半晌,老实道,“世子爷正月十五来金水镇时就有吩咐,让我文家以后听从苏三姑娘吩咐。是我……是属下觉得三姑娘女流之辈,年纪又小,怕不堪重负,所以……属下有罪,请姑娘责罚!” 话落,又要跪下。 苏木槿抬手拦住,笑道,“文老爷不需如此,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你是从镇北侯府出来的,文太太又是顾世子的乳娘,你们文家身上打着顾世子的烙印……我若接手,好像在抢顾世子的钱袋子……” 文老爷诡异的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 “文老爷有话请直说。” 文老爷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世子爷说,三姑娘早晚是他的妻子,他的就是你的……” 苏木槿神色一怔,眉眼不自觉的柔和几许,唇角也缓缓勾了起来。 文老爷见状,轻吐了一口气。 “既如此,抽个时间,你与我说一下文家涉及的产业,产业结构与产业之间的链接,咱们来看看,能不能在文家现如今的基础上,再发展壮大一些,或者……将利润翻几番,可好?” 可好? 好,当然好,再好没有了! 文老爷压制住内心的狂喜,神色平静的点头应话,“是,属下回去就将产业整理出来,过几日再来见三姑娘,多谢三姑娘。” 苏木槿笑笑,“文叔不用客气,以后唤我苏三或者名字即可,自家人不需见外。” “是,三姑娘。” 苏木槿,“……” …… 七月,李成弼动身去江宁府参加乡试。 安泠月皱着眉跟苏木槿说话,“姑娘,周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们打算让李成弼考个举人回来?” “不得而知。”苏木槿抿了口茶,“让蓝遗跟着去一趟江宁府。” “姑娘是想……”安泠月眼睛一亮。 苏木槿挑了挑眉,“时也,命也,运也,吾亦能人为改之!” 安泠月学苏木槿挑眉笑。 蓝遗得了苏木槿的吩咐,骑马远远坠在李成弼的马车后,期间很多次想动手,都忍了下来。 李成弼第六感极其敏锐,刚上路就察觉到书童与车夫的不对劲儿,一路小心又小心,觉不敢睡,饭不敢吃,生怕周家人生出什么幺蛾子,坏了他的科举考试。 还没到江宁府,他就被自己折腾的虚弱不堪。 周家的书童与车夫都替他累的慌。 “姑爷,吃饭了。” 书童端了三菜一汤进屋,李成弼摆手,“我这会儿还不饿,你们先去吃,饭菜放着,我把这卷书看完再吃。” 书童撇撇嘴,不置可否的退了出来。 迎上车夫的目光,嗤笑一声,“说不饿,要先看书等会儿再吃。” 车夫啧啧两声,“就这样,还用得着咱们动手?自己就把自己拖垮了,看他怎么参加考试!” “这不是正好,省的咱们动手了。”书童笑了两声,“走,楼下喝两盅去。” 车夫也笑,“走。” 两人结伴下了楼,李成弼放下书,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吞了吞口水,将目光拽回面前的书上,可他实在太饿了,忍了许久,肚子一直骨碌碌的叫。 他闭了闭眼,豁出去般站起来将饭菜一口气吃完了。 下药就下药吧,反正离考试还有一段日子,知道了他们做了什么手脚,自己才好应对。 可等书童来收托盘,他还好好的,连肚子都不拉。 李成弼怀疑的看了眼书童,书童无视他的目光,拎着空托盘走了。 第二日,李成弼又小心翼翼的尝试吃了饭菜,结果还是没事儿。 第三日,没事。 第四日,依然没事。 第五日,第六日,都好好的。 李成弼长松一口气,只觉自己想太多了。 他考上举人,周小姐就是举人娘子了,周家应该高兴才对吧?怎么会对他下药不让他参加考试呢? 他放了心,饭菜营养跟上了,吃好喝好,到江宁府时,人反而胖了。 只是,他放了心,书童与车夫的心提起来了。 眼看过了明儿个,后日就要进考场了,书童与车夫焦灼的避开李成弼碰头了。 “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下手了!” “今儿晚上就动手?” “今儿个不成,今儿个动了手他还有一天能恢复,明儿个晚上动手,最好是折腾一晚上,明儿个爬不起来……” “这科考错过一场,剩下的都不用考了。” “嘿嘿。” “好,就这么办,我去找人,你在这盯着。” “快去快回。” “诶,得嘞。” 蓝遗听完两人的对话,跟着车夫出了客栈,走街串巷,去了一处让蓝遗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花街。 花街,顾名思义,肯定不是卖花的街道。 那是一整条街的青楼楚倌。 蓝遗似乎明白了周家的安排。 可真是,惊喜。 从一家青楼出来,车夫又转去一家客栈,敲开了周举人一个好友儿子的房间。 两人在屋内说了会儿话,车夫出来,拐道去买了一只烤鸭回了客栈。 一主两仆安静的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书童笑着与李成弼道,“姑爷,明儿个就要进考场了,您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备下的,小的没参加过科考,怕准备不周……” 李成弼好心情的听了书童的话后,自己检查了要带进考场的竹篮里的东西,拿纸的时候不小心把墨锭碰掉落地上,当场摔成了几截。 书童哎呀一声,捡起来,“姑爷,墨锭摔断了,这可怎么办?” “还有备用的吗?”李成弼眉头紧紧蹙起,还未进考场就断了墨锭,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书童摇头,“这墨锭是老爷从别处得的上好的,特意送给姑爷考试时用的。小的就没再准备别的……” 李成弼的眉头拧的更紧。 片刻后,起身,“走,出去再买一块儿。” 走出客栈,一条街都没有见卖笔墨纸砚的铺子,车夫笑着说他昨日见老爷好友的儿子时曾见过一家铺子卖的有,三人一路急走过去,买了墨锭,李成弼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三人刚出了铺子,迎面碰上周举人好友的儿子,姓赖的一个秀才,与李成弼先前是点头之交,自李成弼娶了周小姐后,关系再慢慢亲近起来。 赖秀才哈哈大笑,拍着李成弼的肩头,“我正要去找你,今儿个约了几个咱们金水镇的秀才,一同去放松放松心情,明日好全力以赴参加科考。” 李成弼不好拒绝,他也正有放松一下心情的意思,怕自己绷的太紧,会适得其反。 谁知,赖秀才带他去的竟是青楼! 正文 253 秋闱 李成弼有些犹豫,“赖兄,明日就要进场,咱们寻个清净的地方说上几句闲话,听上两首小曲即可,青楼这种地方……还是算了吧。” 赖秀才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扇子一收,“李兄多虑了,清雅阁可不是普通的青楼,不信你可以问问来的几位。” “清雅阁的无双姑娘一首《广陵散》是江宁府一绝,咱们来此亦是听无双姑娘弹曲的……” “确实不错。” 李成弼一愣,面露惊喜之色,“可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赖秀才点头,“听说无双姑娘会的不只一段,我也是借了别人的光,才有幸约到了无双姑娘,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才想着带上几位一起去欣赏。李兄,你若是觉得……” “不,不。”李成弼忙作揖致歉,“能听上一段《广陵散》已是人生一大幸事。是弘载太过紧张明日的考试,才会……还请赖兄不要见怪。” 赖秀才笑了笑,“明白明白,我们亦如此,所以才想寻个好去处,好好缓解一下。” “诸位秀才老爷,里面请。” 门前的姑娘惯会瞧人眼色,看几人已经把话讲明,忙笑着上前招呼几人进楼。 姑娘带着几人穿过一条通巷,进到里面一栋小楼,笑着躬身,“几位客人请,无双姐姐已经在楼上恭候几位客人了。” 赖秀才从怀中掏了一块碎银子丢过去,姑娘接了道谢,退了出去。 几人对视一眼,簇拥着李成弼与赖秀才上了楼。 楼上房门大开,紫色的纱帘随风轻荡,一个身着绣着清雅蓝色菊花的月牙白长裙,手臂搭着披帛的少女立在门前,十五六的年纪,一双水眸似含了清灵之水,清幽淡然,巴掌大的脸庞不但精致且颜色出众,娇嫩可人,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青楼,李成弼当真会以为眼前的女子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一众秀才老爷都看呆了。 少女垂首,手指捏着绣帕,掩在唇上,嫣然一笑。 “无双姑娘!”赖秀才蓦然回神,笑着作了一揖。 无双福身还礼,“不敢,几位秀才老爷里面请。” 无双退到一旁,让着几人进到屋里,看到最后走进去的李成弼,眸子闪了闪。 见几人落座,无双拍手唤来几个伺候倒酒布菜的姑娘,才笑着净手坐到古琴前准备双手抚琴。 六个姑娘分别坐在几人右侧,都是颜色俱佳,身段风流的人物,几人似早已见惯这样的场合,不一会儿,就与几个姑娘笑哈哈的谈笑风生起来。 除了李成弼。 他借着苏木槿的名头,让众人以为他背后站着文家时,虽然被周举人等人带着出入过这样的场合,可那会儿他到底心虚,也憋着一口气想考举人呕苏木槿的念头,所以,跟这些雅妓也好,青楼女妓也罢,从没有过太亲密的接触。 他身旁的女妓接到无双看过来的眼神,笑着斟酒送到李成弼唇边,“奴家伺候秀才老爷喝酒……” 李成弼的身子立刻往后扬了扬,“李某今日不饮酒。” “这……”女妓迟疑的去看无双,无双笑道,“明日各位老爷就要进场,无双这里怎敢给诸位喝酒,这里不过是果子酿的甜水罢了,不信的话,秀才老爷尝一口试试……” 旁边有人接话,“可是清雅阁内无双姑娘亲自酿造的果子酒?” 无双含笑点头,“虽是叫了酒,却不上头,几壶下肚亦不会有醉意。” “果然……好酒。”赖秀才端起一杯,仰头灌了下去,笑道,“只可惜我们明日进场,不能畅快痛饮一番。” 无双笑,“待诸位秀才老爷榜上有名,再来清雅阁,无双亲自伺候几位举人老爷畅饮一番如何?” 赖秀才哈哈大笑,拍掌道,“好!待我等帮上有名,再来听姑娘的《广陵散》。” 无双笑意盈盈,双手覆在琴弦之上,朝李成弼点了点头。 下一刻,神色霍然一变,指尖拨起指下琴弦,连续而急促的琴声倾泻而出,气势磅礴如万军齐临,一股殊死搏杀的凌厉之气直扑人面,继而高潮迭起,曲调壮阔豪迈,再而琴音热烈奔放…… 李成弼的双眸霍然发亮。 是《广陵散》! 真的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众人的神情也满是狂喜,几人都自诩文人学士,精通琴棋书画,说起琴没几个不知道《广陵散》的,一直当个绝响,没成想居然在这听到了! 几人兴奋的脸色涨红。 女妓看了眼李成弼,倒了杯水酒,在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无双姑娘身上时,指甲在水酒中搅了两下。笑着送到李成弼唇边。 正要说劝酒的话,就见李成弼激动的一把抓过酒杯,一饮而尽。 女妓眨了眨眼,看了眼无双姑娘。 无双眉眼一勾,素白的手指在琴弦之上快速翻飞,琴音铮铮,好似大锣、大鼓奏出的振奋人心的凯旋曲。 曲罢,笑着起身,福了一礼,“无双虽得了《广陵散》的曲子,却还未吃透精髓,弹的不中听,各位老爷见谅。” “好!”李成弼轻轻拍掌,几下之后,眸带热烈,“无双姑娘好琴艺!” 无双笑,再福一礼,“多谢秀才老爷夸赞,无双愧不敢当。” 说罢,上前一步,执起李成弼面前的酒壶,亲自倒了一杯酒递与李成弼,“无双敬秀才老爷,愿秀才老爷明日一往无前,马到功成,高中头名!” 李成弼满脸笑容,接过无双手中的酒,“借姑娘吉言。” 又是一杯下肚。 无双看了眼女妓,女妓忙接过酒壶,殷勤的给李成弼斟酒布菜。 无双笑着挨桌敬酒,有人起哄,几个女妓笑着起身跳了支舞,拉着几个秀才在屋内笑闹起来。 李成弼没有去,无双也没有去。 两人相视一笑。 李成弼踟蹰半晌,在无双笑着给他又倒了一杯水酒后,终于开了口,“无双姑娘,李某有个不情之请。” “李公子请讲。” “不知……无双姑娘手中的广陵散可否借李某抄写一份?” 无双一愣,皱了皱眉,“这……抱歉,李公子,这曲子……” “我可以出钱买下来。” 无双笑着摇头,“不是钱的问题,实是……无双就靠《广陵散》混口饭吃,若《广陵散》的曲谱流传出去,那无双就连这雅妓的身份都要保不住了……” 李成弼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李公子若是真想要曲谱,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无双苦笑一声,眸中带着凄苦看着李成弼,“无双怕李公子不会答应。” 李成弼眼睛一亮,“姑娘且说来听听。” 无双笑着倒了酒,将酒杯推给李成弼,“等公子科考中举后来为无双赎身,无双以《广陵散》为嫁妆,嫁与公子为妾,到时,无双的亦是公子的。” 李成弼怔住。 “赎身的银子不需要公子出,无双这些年攒的银子够赎无双无数次了……” 李成弼眉头紧蹙。 他是很想得到《广陵散》,但娶一个雅妓…… “公子也瞧不上无双的雅妓身份?”无双神色一暗,自嘲一笑,起身朝李成弼福身,“是无双唐突了,方才的话就当无双从未提及。” “无双姑娘……” 李成弼下意识伸手拽住披帛,脑子飞速旋转着,不过是一个妾,娶雅妓为妾还是个身有横财的妾,他以后就不用因为一点买笔墨纸砚的钱还要看周家人的脸色了! 而且,她还带着《广陵散》嫁给他。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他划算。 “好,等我科考中举,来为无双姑娘赎身,姑娘说话可要算数。”李成弼道。 无双大喜,盈盈福身,“多谢公子……不,多谢郎君。” 说罢,身子一软,缓缓靠进李成弼的怀中。 李成弼的身子一僵。 软卧在怀,馨香扑鼻,李成弼只觉脑子一晃又一晃,伸手抓住无双的手,凑到唇边使劲闻了闻,“真香……” 无双咯咯笑瘫在他怀中,“郎君,你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是被美人儿的香气熏醉了……”李成弼闭着眼嗅着无双颈窝处的香气,笑着将手探入了无双怀中。 无双笑着躲闪,李成弼跟着追逐,将无双拽回怀中,屋内顿时一片铃铛般的笑声。 赖秀才几人对视一眼,都笑着将身边的女妓扑倒在地…… …… 翌日,李成弼被阳光刺到眼睛,皱着眉躲开,下一刻,身子被人大力的拽到地上,发出嘭的声响。 “来人,把他给我扔到外面去!”熟悉的声音没了昨日的娇柔,多的是一片冰冷无情。 李成弼揉了揉疼痛的脑壳,看着逆光而立的无双,“无双,你闹什么?” 这话甫落,他的身子突然就僵在当场。 然后,猛的从地上跳起来,看着外面照射进来的烈日,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看光景,已是巳时的模样! 怎么会? 怎么会! 今天是科考第一天啊,他怎么就睡过头了! 书童扑进来,看到李成弼的模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姑爷啊!你怎么能睡死过去!你咋能睡死过去啊……” 李成弼脑袋昏沉,却在书童说他睡死过去这刻突然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 他指着无双,大骂,“贱人,你害我!” 无双冷脸,“秀才老爷说的什么话?我昨儿个还指望你能中举帮我赎身,好跟你去享受荣华富贵,我害你与我有什么好处?!” 一旁一个看着粗壮的丫鬟嗤笑道,“昨儿个来的几位秀才老爷,天不亮就匆匆回了客栈,偏您,怎么叫都叫不醒,真是白瞎了我家姑娘,我家姑娘的清白身!呸!”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一个穿红着绿的老鸨走过来,瞪了眼无双,“死妮子,早告诉过你想从良,眼睛就得放亮点,瞧你寻了个什么货色?” 无双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看向李成弼的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老鸨站在李成弼跟前,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伸出手,“我家无双可是江宁府有名的雅妓,陪客人弹曲怎么着也得一千两,你还睡了她的初夜,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睡她吗?我告诉你少了两千两你休想走出清雅阁!拿钱!” “我没钱!”李成弼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捞床上的衣裳,被那粗壮丫鬟一脚踹到了一边。 他恼怒异常,“我没睡她,是她自己贪慕虚荣爬了我的床!” 无双气白了脸,“妈妈……” 老鸨抬脚踩在李成弼还没来得及拿起来的手上,“在老娘的地盘你还敢耍横,出去打听打听,我风二娘在这条花街上谁敢惹?赶紧拿钱出来!不拿钱,老娘剁了你的手,看你三年后还怎么参加科举考试!” 李成弼疼的脸都白了,听到老鸨说起三年后的科举考试,神色激动,抬手把老鸨掀翻了,“我要去考试,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哎呦!”老鸨险些被掀翻,被粗壮丫鬟扶了一把才站稳脚跟,看着衣裳都不要就往外冲的李成弼,跺脚大骂,“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不拿钱出来就去告官,告他堂堂一个秀才有辱斯文嫖妓不给银子,废了他丫的秀才功名……” 李成弼往外冲的脚步一顿,被跑过来的龟公一边一个胳膊,按住了。 李成弼霍然扭头看向书童,书童惶惶不安的摇头,“姑爷,咱们来江宁府,只带了二百银子,哪里有三千两给他们啊!” “没钱?没钱就去告官!”老鸨尖声道。 李成弼扬起脖子,“你们把我的秀才功名折腾没了,这一辈子都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三千两银子!” 楼上一静,有姑娘小声与老鸨道,“妈妈,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如,让咱们的人跟着他回家去取银子?” 老鸨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你家是哪的?家中可有三千两银子?” “有!肯定有!”李成弼斩钉截铁道。 不管如何,绝不能让他们去告官,若因为三千两银子丢了他好不容易考来的秀才功名,那他三年后拿什么考举人? 他没有,周家肯定有这三千两银子。 周家既然能给周小姐一千两陪嫁银子,也一定能拿出三千两银子。 书童骇然,“姑爷,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 “我没有,我岳父家有!”李成弼冷眼看着书童。 书童张了张嘴,看着李成弼森然的目光,不知为何,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粗壮丫鬟啐了一口唾沫在李成弼脸上,“姑娘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你这么个吃自家媳妇娘家的软蛋,还秀才老爷?我呸!你今年错过秋闱,三年后也未必考得上……” “我考得上,我一定能考得上!”李成弼狰狞的瞪着粗壮丫鬟,“我是十里八村有命的少年秀才,我也会是我们十里八村最年轻的举人!” 粗壮丫鬟被他的模样唬的一跳,啐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李成弼看着躲在人群里的无双,冷冷道,“贱人,你在那果酒中加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合伙害我,真当我是傻子不成!你……给我等着。” 无双斜了他一眼,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转身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老鸨撇撇嘴,“来人,拿笔墨,让他写封信,声明自己在清雅阁睡了我的心肝宝贝儿,欠两千两,听曲子……” “听曲是姓赖的请客,这笔钱不该我出!”李成弼冷声道。 老鸨看他一眼,嗤了一声,朝书童招了招手,又叫了清雅阁的一个人,“看着他写,写完就跟着这小子去要钱,两千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要不到钱咱们就告官!” 书童哭丧着脸,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两千两银子啊,老爷会打死他的。 李成弼将事情来龙去脉写了,要银子言辞锋利,这会儿,能救他的只有周家,周家必须得拿出这笔银子来,不然,他们未出生的外孙就没了秀才爹。 他没了秀才功名,也无需对周家忌惮了。 他相信周举人能看懂他的意思。 正文 254 废了渣男 254迁怒 周举人接到信,听书童说了来龙去脉,再看到李成弼信中的内容,气的抬手砸了高几上的一套茶具。 “混账!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当初是怎么叮嘱你们的?” 书童哭丧着脸,“老爷,小的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赖秀才那边也是事先说好了的,谁知道清雅阁开销那么大,姑爷也不知怎的就睡了人家的头牌雅妓……” “姓赖的呢?” “听老鸨说是天没亮就回了客栈,小的回来时见过他家书童,人早就进了考场。” “所以说,只有他被坑了?”周举人脸色难看。 书童的头垂的低低的,不敢应声。 “蠢货!活该他错过秋闱!” 周太太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周举人见到妻子,撵了书童出去,将信递给周太太。 周太太看完信,愕然抬头,“这……” “他嫖妓被抓,居然还要挟我掏银子赎他?简直荒谬至极!”周举人大骂。 周太太焦急道,“老爷,柔儿还怀着孩子……” “这事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周举人叹了一声,旋即道,“没了功名更好,他要依附我们周家,只会对柔儿更好……” “老爷。”周太太满脸担心,“看他信中的意思,可是恰恰相反的。他没了功名等于没了顾忌,又怎会善待咱们的柔儿?” “那不是二十两二百两,那是两千两!”周举人冷声道,“你要我掏出咱们三分之一的家产去救他吗?” “那怎么办?”周太太急的不行。 周举人嘲讽一笑,“怎么办?等着江宁府那边废了他的功名,成了平头百姓,看他还怎么嘚瑟!” “柔儿那……” “他若敢起歪心思,那就滚回他的十八里寨当他的猎户去!”周举人脸色阴沉。 周太太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中。 …… 李成弼不敢置信的瞪着书童,双手抓着他的肩头,拼命晃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岳父大人怎么会不管我?不过就是两千两银子,我以后考上举人当了官,他要多少我都能还给他,他怎么会不给?我的信呢?你有没有亲自交给他看?有没有……” “姑爷……”书童被晃的险些吐出来,叫了车夫,帮他把人拉开,“你的信是我亲自交给老爷看的,老爷说家里没那么多银子,实在帮不上忙。” “你胡说!不过就是两千两银子,以后要多少没有……”李成弼脸色狰狞,“我娶了他女儿,我是他半个儿子,我的以后都是他外孙的,他凭什么不帮我?” 书童往后退了两步,面带怜悯之色。 周家谁不知道这桩亲事是怎么来的,姑爷这样子多半以后就不是姑爷了,他还是躲远一点的好,万一不小心被伤到可就得不偿失了。 “岳母呢?她不是最疼她女儿了吗?她不管她女儿了吗?我若是没了秀才的功名,以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她女儿就是村妇,她外孙什么都不是……” “你们周家不是看中了我少年英才吗?我毁了于你们周家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你们……你们……”李成弼想不明白,周家明明就冲着他的秀才之名才设计女儿嫁给他,为什么舍不得曲曲两千两银子? 他以后当了官要多少个两千两没有?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李成弼的歇斯底里,连个回声都没有。 老鸨嗤笑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叫人,“去,知府衙门敲鼓去,堂堂秀才嫖妓不付银子,要赖账,这种有辱斯文、作风败坏的人以后当了官也是个祸害,早点撸了功名是正经。” 李成弼张了张嘴,想拦住老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家不愿意掏银子,他一个没了爹娘不靠谱的贫寒学子哪里弄银子去? 他怔怔的望着老鸨扭着屁股离去的背影,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书童和看守他的人,抓了柴房一根木棍飞快的朝老鸨跑了过去,一棍子敲在了老鸨的头上。 血瞬间从老鸨的头上涌了出来。 老鸨捂着头,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想……杀……人……灭……口……” 说罢,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路过的姑娘见状,全都尖叫起来。 看守他的人瞧见老鸨一头的血,对视一眼,忙上去想夺李成弼的木棍,却见他抡起木棍,又朝老鸨打了下去,眼神阴鸷,满脸狰狞和疯狂,“打死你,打死你,看谁还敢去告官!” “啊!杀人了……”姑娘尖叫着往外面跑。 老鸨有气无力的对冲进来的一群龟公道,“还、还不……快……快抓住他!” 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李成弼死死的压在地上。 有姑娘拿了伤药和布条,帮老鸨上了药包扎好,扶着老鸨走到李成弼跟前。 老鸨垂头看着眼神赤红,想吃了她的李成弼,一脚踢过去,正中李成弼的头。 李成弼惨叫一声,“你这个贱人!” “把他送去府衙,击鼓喊冤,秀才老爷夜入青楼想赖账,还想杀人灭口!请知府大人为我们清雅阁一个公道!”老鸨捂着霍霍生疼的脑袋,咬牙瞪着李成弼。 李成弼被扭走,还嘶声喊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贱人,贱人……” 无双从楼上下来,扶住老鸨,“妈妈,你怎么样?” 老鸨瞪她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无双委屈的垂下头,“无双错了,随妈妈惩治。” “等我剥了那混小子的皮,再来跟你算账。”老鸨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目送老鸨等人走远,无双上了楼,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粗壮丫鬟,“将信送过去,就说咱们这边办妥了,府衙那边需要他亲自动手。” 丫鬟将信塞到袖子里,笑着道,“无双姐,不过是一个过路的秀才,咱们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无双睨她一眼,“不小心咱们能活到今天?还不赶紧去。” 丫鬟哦了一声,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掩上门,身形飞快的消失在清雅阁后门。 无双起身,换了套衣裳,下楼从正门离开清雅阁,去了府衙。 她是人证呢。 …… 大堂之上,挤挤攘攘的一大堆人,连刚参加完科举考试等发榜的赖秀才几人也全被找了来,知府大人要人当堂对质。 “啪!”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一一道来。” 清雅阁老鸨上前,“大人,草民清雅阁老鸨,状告金水镇秀才李成弼,一告他嫖妓赖账;二告他想杀人灭口,若不是草民的几个龟公跑的快,草民这条命就交代在他手中了!此等丧尽天良之人,内心龌蹉肮脏之辈怎么配得上秀才二字?还望青天大老爷明查,废了他的功名,还草民与清雅阁一个公道。” 知府嗯了一声,再去看李成弼,“李成弼,她所言可是事实?你有何辩解?” “大人。”李成弼攥着拳头,额头的青筋暴突,他忍了又忍,才将心中的愤恨压下,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学生前来参加科举考试,被几个同乡拽去清雅阁听曲,本是想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谁知,清雅阁妓女以《广陵散》诱惑学生,在学生所饮酒水之中下药,学生迷迷糊糊睡着,错过了第二日的科举考试!” 说到这,他终是忍不住恨恨的看向老鸨与无双,指着二人道,“她们串通一气,说学生睡了他们清雅阁的雅妓,试问,学生睡的不知今夕何夕,怎会动她!那老鸨不但讹诈学生两千两白银,还滥用私刑,将学生困于清雅阁柴房一月有余,今日得知我家中拿不出他们想讹诈的银钱数目,就以告官废去学生秀才功名做要挟,故意激怒学生……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查,还学生一个清白。” 知府大人看了眼站着的无双,“无双姑娘,他所说可属实?” “一派胡言!”无双上前,拎裙跪地,“这位秀才老爷与几位同乡在科举前一日来到清雅阁,听了奴家的《广陵散》,就露出觊觎贪婪之色,非要抄录不可。江宁府谁人不知奴家是靠着《广陵散》讨生活的?他这般逼迫奴家,奴家无可奈何之下,出下策让他娶奴家,他应了,奴家才欢欢喜喜的把清白身子给了他,想着他中了举,奴家也算有了出头之日,谁知……他一觉睡到了天亮,耽误了科考,却将所有事都怪在奴家头上!大人,奴家与他无冤无仇,犯得着拿着讨生活的《广陵散》诱惑他?分明是他见宝起意,想白捡了《广陵散》白睡了奴家!大人,奴家虽是青楼女,却一直是卖艺不卖身的,若不是他许下妾位,奴家怎会、怎会……” 无双哭的梨花带雨,很是柔软可人。 “大人要为我可怜的女儿做主啊!”老鸨抱着无双,仰头望着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抽了抽嘴角。看向一旁李成弼的书童,“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书童跪在地上,低着头,“大人,我与车夫将姑爷送到清雅阁门前,便没进去,一直守在门外,小的不小心睡着了,等醒来时,看到赖秀才等人匆忙回客栈,没看到我家姑爷,就跑进去找人,谁知道,我家姑爷那会儿正……正……” “正什么,说!”知府一拍惊堂木。 书童忙磕了个头,“正跟无双姑娘入洞房!小的急的不行,一直等在外面,屋里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等声音停了,小的进去叫姑爷时,姑爷却睡的……怎么都叫不醒。” 李成弼睁大了眼睛看着书童,“你说谎!我根本就没有睡她。” 书童抬头飞快的看了李成弼一眼,“姑爷,小的伺候过你沐浴更衣,知道你屁股上有块儿胎记,小的第一次进去时你正趴在无双姑娘的身上,小的看的真真儿的,屁股上的胎记……” “不可能!”李成弼慌乱摇头,“我自己有没有睡人我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感觉!” 无双嗤笑一声,“你当然没有感觉,疼的人是我!” 公堂之上静了静。 知府大人看了无双一眼,轻轻咳了两声。 “李成弼,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他们合伙陷害我!” 知府大人看着他,道,“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 李成弼一愣,扭头看赖秀才等人。 赖秀才等人忙摇头。 知府大人摆摆手,赖秀才忙道,“李兄,这事儿可真怨不得我们,我们都是好意,谁知道你……明知道第二日是科考,还玩的那么嗨……” 赖秀才身边的人都跟着点头。 李成弼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知府大人见状,拍下惊堂木,“金水镇秀才李成弼德行有亏、心性不善,荒淫在前,意图杀人在后,实不堪秀才之功名。着立刻撸去秀才之功名,十年内不得参加科考。” 十年…… 李成弼脸色大变,身子一软,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 “属下亲眼看着、亲耳听到江宁知府废了李成弼的秀才功名,清雅阁罢手后才赶回来。” “哦?”苏木槿抬眸,讶然的看着蓝遗。 安泠月在一旁笑,“这招妙!看他以后还怎么装清高。” 说罢,伸出大拇指朝蓝遗晃了晃。 蓝遗挑了挑眉,冷硬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苏木槿瞧见,也笑了。 让蓝遗跟着去江宁府,本是打算着周家若不动手,就由他出手阻了李成弼参加科考中举人的路,没想到清雅阁这位无双姑娘倒是个妙人儿,竟帮她把事情料理的干干净净。 这样,也好。 别说今年的科举没李成弼的份,就是三年后也没了他的份! 至于十年后的青云路…… 苏木槿眯了眯眼,笑了。 她更不会给他机会! 苏木槿闭上眼,后靠在太师椅背上,舒服的喟叹一声。 多少个日日夜夜,前世,她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将李成弼从塔顶拽下跌落尘埃,摔的粉身碎骨! 这一辈子,他不是最在意功名吗? 他不是必须得靠功名才能往上爬吗? 那她就把他最在意的东西毁了! 没了功名,混迹最底层,让他时时看得到摸不着,让他这一辈子都受着锥心之痛,呵呵…… 解决了渣男,她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痛快,说不出的雀跃想与人分享,可惜,某人不在身边。 刚想到某人,她就感觉到身边气息不对,猛的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她的瞳孔微微一缩,鼻尖莫名的酸涩,眼眶微热,面上却已先一步漾开了笑容,双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你怎么来了?” 那抹飞扬的笑容,那张明快俊朗的容颜,微微上挑的细长眉,如黑曜石闪耀的双眸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她眸底看到他时迸发出的喜悦,和攥紧他衣襟的细白手指时,忍不住朗声笑起来。 苏木槿也跟着笑了起来。 被他一把搂入怀中,双手用力的压着她的后背,似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苏三,怎么办?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我现在每日每夜都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想你!”男人将头放在她肩膀上,迁就着苏木槿的身高,整个人弯着腰,“好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家。” 苏木槿心底一震,手伸了伸环住他的腰身,脸颊在他胸口处蹭了蹭,突然说了句煞风景的话,“我还没来癸水。” 搂着她的男人身子一僵,半晌,黑着一张脸推开她,磨牙道,“你这丫头,是故意的?” 苏木槿眉眼一弯,伸手再次搂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闷声道,“顾砚山,我刚才在想你。” 顾砚山心口的跳动突然加快,一下接一下的节奏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似的。 苏木槿伸手盖住他急速跳动的心口,仰着头看僵硬着不敢动弹的男人,踮起脚尖,轻轻在他下颚处亲了亲,叹了口气,“顾砚山,你怎么又长高了。” “不怕。”顾砚山单手拦腰一抱,将苏木槿从地上抱起来,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颊,眼睛闪耀着星辰一样的光芒,里面倒映的全是她,“你想怎么亲我都配合你,你觉得我高,我就矮下身子任你亲;你觉得仰头太累,我就抱着你让你亲……” 他盯着苏木槿红润的唇,笑,“我的小狐狸,你想怎么亲?” 苏木槿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双腿在他身上蹭了蹭,往上爬了爬,双手圈住顾砚山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腿碰到了什么,某人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吓人。 苏木槿笑着看他额头缓缓冒出的冷汗,笑不可遏。 顾砚山吞了一口口水,一巴掌拍到苏木槿的屁股上,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小丫头,你长大了吗就想玩火!” “顾砚山,我马上就要十四了。”苏木槿笑。 顾砚山瞪着她,良久说不出话。 “顾砚山,我很想你。”苏木槿闭上眼,想亲他的额头。 却被男人低吼一声,亲上了她的唇,辗转缠绵,温柔至极,却只是单纯的亲着,描绘着她的美好,没有再进一步。 温热的气息扑在鼻翼间,男人的喘息响在耳畔,那声音里的渴望让苏木槿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 她睁开眼睛,看着紧蹙眉头忍住渔网的男人,眸间满是笑意。 苏木槿伸手捧着顾砚山的脸,将他推离自己一段距离,笑道,“顾砚山,你是属狗的吗?” 顾砚山瞪她。 苏木槿凑过去,亲上他的双眸,再是鼻子,到红润的薄唇,手指缓缓抚摸着,“听人说,嘴唇薄的男人比较薄情,顾砚山,你是吗?” 顾砚山眼中刚升起的一点氤氲被她这句话打散,又瞪起来。 苏木槿靠在他怀里,突然笑了起来。 顾砚山的眸子一柔,面上也漾开笑意,“傻丫头。” 苏木槿仰头看着他,“我刚才亲的地方,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能亲……” 顾砚山一愣,看到她眼底的认真,笑着点头,“好。你盖了章,我就是你的,只给你亲。那我不能吃亏,我也要在你身上盖几个章……” “咳咳……” 门外突然传来几道轻咳声,顾砚山看苏木槿,苏木槿看顾砚山,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外面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世子爷,三姑娘,文清风有事求见。” 苏木槿眨眨眼,要从顾砚山怀中跳下来。 顾砚山伸手摁住她,在她唇上狠狠啄了几下,才松开她,看她在一旁落座,才整了整自己被苏木槿揉乱的衣裳,坐下,轻咳一声,“文叔,进来吧。” 棉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文老爷先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抱着一堆账本,眼睛都挡住了。 顾砚山与苏木槿对视一眼,顾砚山开口,“这是……” “是这半年来的营收。”文老爷笑着躬身,“三姑娘让在江南找的人,找到了。” 苏木槿一愣,旋即猛的站起身,看着被账本挡住面容的人。 正文 255 江南来人 255江南来人 顾砚山讶然的看了眼被账本挡住的精瘦男子,眉头微微蹙了蹙,双眼跟着微眯。 文老爷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苏木槿会如此紧张此人。 苏木槿见二人神色一变,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但她实在是太欢喜了,江南那么大,文老爷只是凭着她给的只言片语就找到了宋叔。 宋叔是她被战栖颜丢到商场历练时捡漏的一个经商奇才,她能坐稳夏启第一皇商,宋叔居功甚伟! 顾砚山看了眼文老爷。 文老爷会意,轻咳两声,“宋贤弟,快来见过咱们东家。” 苏木槿眼神灼灼的看着,眼睛一瞬不瞬。 顾砚山的脸黑了。 精瘦男子将账本放到一旁的高几上,上前一步,不卑不亢作了一揖,“宋铭见过东家。” 顾砚山这才看到精瘦男子的长相,不由愣住。 男子四五十岁的模样,身形不高,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蓝色长衫,头发灰白,五官极其普通,只一双眼睛矍铄有神,眸底的深沉与凉薄似沉淀了许多东西。 顾砚山眉头微蹙,去看苏木槿。 却发现苏木槿眼眶微红,在他面前狡诈的小狐狸居然神色紧绷,很是紧张。 “苏三……” 苏木槿回神,却没看他,目光近乎贪婪的看着宋铭。 “宋叔……” 她一出口,声音就有些沙哑,还隐隐带着一股哽咽的泪意。 顾砚山一怔。 文老爷也是一愣。 宋铭更是有些莫名,抬眸飞快的扫了眼眼前的女东家,发现她竟然红着眼眶看自己,眸底的渴望和热切像是见到了亲人! 这…… 宋铭扭头去看文老爷。 文老爷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宋叔,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苏木槿眼中含泪,面上却带了笑容,扬声唤安泠月,“泠月姐姐,宋叔来了,赶紧给宋叔泡杯顾渚紫笋……” 不等安泠月应话,又叫蓝遗,“去找文殊兰,问问他附近哪有比较清净的小院子,一进……宋叔,宋奶奶来了吗?宋婶子和几位兰姐姐是不是都一块儿来了?” 宋铭啊了一声,茫然的点了点头,“除了素兰嫁在了江南,心兰、云兰、蕙兰、建兰都来了。” “真的?”苏木槿眼睛一亮,满脸狂喜。 “那一进的指定不够住,让文殊兰找个二进以上的院子,房间不能太少了,几个姐姐都爱种花,后面能带个小花园就更好了,快,快去……” 蓝遗诧异的看了眼宋铭,垂首应了,转身出去。 安泠月端茶进来,见苏木槿满脸欢喜,像小孩子似的绕着不知所措的宋铭转,不由愕然的去看顾砚山。 顾砚山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 “姑娘,茶来了。”安泠月走过去,低声道。 苏木槿猛的转身,险些撞上安泠月,安泠月惊呼一声,端着热茶忙往一旁躲避,顾砚山身子一闪,扶住苏木槿。 “怎么样?没烫着吧?” 苏木槿看了看他,嘿嘿一笑,“没、没烫着。” 顾砚山见她傻乐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突然消失不见,怎么这么没出息?” 苏木槿张了张嘴,想说她好多年都没有见到宋叔了,临死的时候只顾着想苏连华与沈氏,都没想过宋叔他们怎么样了…… 那年姝表姐带着孩子进京走的江南路子就是宋叔拿银子硬生生砸出来的,姝表姐死后,江南那边的消息传进来更难,等她后来与镇北王联手,通过镇北王人脉去到江南,也是宋叔瞒着李成弼与苏海棠,散尽江南产业,倾尽全力配合自己…… 想到这,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看向宋铭,“宋叔……” 宋铭忙垂首,“东家,宋铭有个不情之请。” 苏木槿笑着嗯了一声,“宋叔你说。” “……宋铭的老母亲年事已高,前些年中风在床,遍寻名医都不见好转,听文老爷说东家一手银针出神入化,还请东家出手帮宋铭的母亲治好中风,宋铭愿……” 宋铭撩袍就要跪下,被苏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宋叔这是做什么?宋奶奶的身子还没大好吗?” 宋铭摇头,“药石罔顾,大夫都说……没有救了,怎么会没救,我听人说有人中风就能治好……” “宋叔别急,我知道宋奶奶的中风之症。你们先修整两天,等宋奶奶适应这边的气候,我再给她请脉,看看怎么治好她的中风,你看如何?” 宋铭猛的抬起头,似没想到苏木槿能这么爽快的就答应给老母亲治病,他一路想好的那些愿意一被子为东家所用,绝不背主的话,都还没机会说出口,这事就这么成了。 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宋叔尝尝用我们金水镇的水泡出来的顾渚紫笋,比江南的温润是不是多了一丝冷冽之气。”苏木槿笑着去端茶递给宋铭。 宋铭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东家连他喜欢喝什么茶都知道。 忙双手接了,刚啜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就听到苏木槿有些遗憾的叹道,“可惜没有万果斋的糕点……” 宋铭咕咚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瞪着苏木槿。 怎么、怎么连他喜欢吃江南万果斋的糕点都知道? 他脖子有些僵硬的咔吧咔吧抬起看文老爷,看到文老爷那张脸,又突然反应过来,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只有家里人知道,文老爷应该也不知道才对吧? 那这位小东家是从哪里听说的? 送走宋铭,苏木槿一张脸都是笑眯眯的。 安泠月与顾砚山对视一眼,朝苏木槿努了努嘴,自己退了出去。 顾砚山,“……” “苏三,你认识这位宋铭?”晚饭时,顾砚山终于寻了个机会,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苏木槿看他一眼,点头,至于怎么认识的,只字不提。 顾砚山,“……” 半晌,苏木槿放了碗筷,道,“我曾得宋叔帮助良多。” 顾砚山一怔,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转头问文老爷,文老爷奇怪道,“这个宋铭在我找上他之前,从来没有离过江南的地界啊……” 顾砚山嗯了一声,无奈的笑了笑。 这丫头,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不过她不说,他不问便是。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将那些藏在心底深处的事说给他听。 世子爷,就是这么自信。 …… 文殊兰知道自家老爹从江南请回来的人,是苏木槿要派大用场的,手脚极其麻利,不过半日就寻了一处离第一锅不远的三进小院子,第一进只有一排倒座房,第二进除了正院,还有一个小跨院,第三进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是先前那户富商娇养女儿给盖的绣楼,给宋铭一家几口住,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文殊兰又买了一家六口人提前送到了院子里,看门洒扫,洗衣做饭,还有跑腿伺候的,都齐了。 苏木槿知道后,很是夸了文殊兰一通。 文殊兰一脸苦逼,自家爹现在三句话里两句都是让他跟着她好好干的,若是这么点小事儿都没办好,自家老爹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骂他! 再说,他别的不行,这找院子、找铺子的本事可是练出来了,只要说个用处,他走过去扫上一眼,就知道合适不合适。 虽说这技能有些鸡肋,但……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能报销不?”文殊兰舔着脸凑过去。 自从自家老爹认了东家,他各个铺子的银子好像瞬间都不属于他了,超过一百两的银子都会上报给老头子知道,过的实在苦逼。 苏木槿对文家老爷收了文殊兰的产业归文家公中这事儿也略有耳闻,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好笑,“去找四叔,让他把银子拿给你。” 文殊兰一屁股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傲娇道,“不去,找我爹,我要让我爹把银子亲自送到我手上!” 文殊兰瞥了眼站在门外,抬手欲敲门却突然僵住的文老爷,忍不住笑,“你确定?” “确定!再确定不过了!老头子要是不把银子给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文老爷大步走进来,瞪着文殊兰。 文殊兰瘫椅子上,生无可恋的看着苏木槿。 文老爷嫌弃的看着儿子,走过去踢了踢椅子,“在姑娘面前装什么死?赶紧给我起来,县太爷要在芳华园招待曹家来的人,你去盯着点儿。” “曹家?”苏木槿一怔,“可是陕西那个曹家?” 文老爷点头,“听说曹家大公子与曹家大夫人一同前来接曹小姐,随行的还有县太爷的两位少爷。” 苏木槿心下一动。 曹家大公子娶的妻子是帝师府纳兰家三房的嫡女,母亲纳兰明月的亲堂妹纳兰明玉。 纳兰家母亲那一辈,与母亲关系最亲近的就数这个明玉姨母了。 县太爷的两位少爷,怕就是她那两位便宜义兄了。 苏木槿笑了笑,“文少爷快去吧,记得好好招待。” 文殊兰嗯了一声,随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没精打采的往外走,在院子里碰到顾砚山,拽着顾砚山将他拉出了院子。 边走还边得意的朝文老爷做了个嘴脸。 文老爷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吸了几口气,才声音平静的对苏木槿说,“姑娘,我还有谁,先告退。” 苏木槿笑笑,点了头。 文老爷缓步退出书房,然后,健步如飞,不一会儿,院子外就传来文殊兰的嚎叫。 “爹!亲爹!我是你亲儿子,你这是要打死你儿子……顾砚山,你幸灾乐祸……啊!爹,我不敢了……” 苏木槿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安泠月端茶进来,也忍不住笑,“姑娘,云伏刚传话进来,说院子那边已经收拾好了,让我来问一句,什么时候帮宋叔搬进去。” “这两天,算个吉时,我们一起给宋叔搬家。” 安泠月笑着应了。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闲话,出了书房正准备去吃饭,蓝遗快步进来,“姑娘,曹夫人派了身边的曹嬷嬷来。” “请她进来。”苏木槿笑了笑,刚得到曹家来人的消息,曹夫人就派人过来,怕是……她得走一趟芳华园了。 安泠月奇怪道,“姑娘,曹夫人怎么这会儿派人来?” 苏木槿将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安泠月恍然,“曹大公子……啊!曹大夫人不就是……” 苏木槿笑着点头。 安泠月也欢喜起来,“曹大夫人是不是知道了姑娘的身世,所以特意跑来看姑娘的?” 苏木槿一怔,“说不好。” 母亲与明玉姨母的关系极好,若她信得过姨母,对姨母言明自己的身份也未可知。 “那姑娘要去吗?” “曹夫人如今是我的义母,曹大公子与曹大夫人是我名义上的舅舅、舅母,更何况一同来的还有我两位义兄,就算母亲不派人来,我得了他们到来的消息,也该去请安问好。” 安泠月哦了一声,“也是。” 曹嬷嬷笑着行了礼,苏木槿亲自扶她起身,“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想我了?” “正是,夫人一早就在念叨大小姐呢。大小姐,您舅舅与舅母还有咱们家两位少爷,您的两位哥哥来了,刚定了明日在芳华园接风,夫人就让老奴来给大小姐说一声。”曹嬷嬷笑道。 苏木槿眨眨眼,笑问,“可是曹家的大舅舅与大舅母?” 曹嬷嬷颔首,“正是。” 苏木槿眼睛一亮,“那我可要好好挑两件衣裳,不能丢了义母的人。还有第一次见两位哥哥,不知道他们喜好什么?” “大小姐年轻颜色好,穿什么都好看。至于两位少爷,大少爷喜好文墨,二少爷喜好武剑,不过只有他们当哥哥的送妹妹见面礼的,大小姐不必担心。”曹嬷嬷笑着与苏木槿又说了几句闲话,告辞离去。 苏木槿站在原地想了想,“泠月姐姐,将先前咱们收的那块端砚找个盒子装起来,还有那把通体乌黑的匕首也装起来,作为见面礼送与两位哥哥。” “嬷嬷不是说不用吗?”安泠月讶然。 苏木槿笑,“见长辈自然不用我准备见面礼,但我与两位兄长是第一次见面,且是平辈,准备一份见面礼总没有错。” 见安泠月还想说什么,她又笑着接了一句,“礼多人不怪。” 安泠月默然。 苏木槿笑着拥住她的肩头,往外走,蓝遗脸色难看的又走了进来。 “姑娘,那个苏海棠来了,说要见你。” 苏木槿挑了挑眉,“不见,让她哪来的回哪去。” 正文 256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蓝遗紧绷的神色一缓,眸底闪过一道光芒,“属下这就让她滚。”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蓝遗,这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拿苏家人来试探我,也不必再跟在我身边了。” 蓝遗神情一震,立即撩起衣衫,跪在地上,“属下知错,还请姑娘惩罚。” “知错?”苏木槿睨着他,“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跪着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蓝遗垂首,“是。” 两人走出院子,听到一进门影壁外的动静,顿住脚步。 “我找苏木槿,让她出来!” “你们干什么?滚开!都给我滚开!”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苏木槿再不想承认,她也是我们苏家三房的人,是我爹跟我娘把她养大的……” 安泠月神色攸然转冷,“姑娘,我出去看看,不能让她这么口无遮拦……” “点了她的穴,将信送去十八里寨,让她爹娘来接人。”苏木槿冷声道。 安泠月嗯了一声,脚步极快的走了出去。 出了二门,绕过影壁,就见身材已有些拔高的苏海棠神情阴鸷的瞪着拦着她的两个门房。 “泠月姑娘。”两人见安泠月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苏海棠抬眸瞧见安泠月,嗤笑一声,“好好的姐妹不做,偏做她的奴才,安泠月,你也够下贱的。” “啪!” 安泠月还未开口,身旁飞掠过一道影子,一巴掌扇在苏海棠脸上。 苏海棠应声跌倒在地,再扭过头时,左脸上肿起明显的五根手指印,嘴角流着血。 “苏木槿,你凭什么打我!” 苏木槿收回手,抽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再将帕子丢落到苏海棠身前,看也不看苏海棠气急败坏、几近狰狞的脸庞,淡声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泠月姐姐。” “泠月姐姐……”苏海棠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混杂口水的唾沫,狠狠的呸了一声,“苏木槿,你这做派跟吃相真让人恶心!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都是偷的别人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你凭什么害的弼哥哥连秀才功名都丢了!你这个贱人……” “啪!” “嘴巴这么臭,是多少天没有刷牙了?”苏木槿斜过去一眼,神情淡淡,看着苏海棠恨不得剥了她的眼神,又恍然的哦了一声,“你爹娘挣的那点银子还不够你吃药洗髓祸祸的,所以没钱给你买牙粉刷牙了吧?” “苏木槿!” 苏木槿微抬下巴,“怎么?心疼你的弼哥哥了?他没了功名就当不了官,当不了官你先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可怎么是好?” “是你,是你,果然是你!”苏海棠直起身子,就要去扒苏木槿的裙子,安泠月眼明手快将苏木槿拉开。 苏海棠扑了个空,仰头恨恨的瞪着苏木槿,“弼哥哥以前对你那么好!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害他!” 苏木槿抿唇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海棠,“苏海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别把别人都想成傻子,人能傻一次两次,可不会一直傻下去。” “你这个贱人……” “啪!” 这一次,不用苏木槿,安泠月动了手。 苏木槿抽出另外一块手帕,给安泠月插手,“泠月姐姐,别脏了你的手。她这会儿,也就逞几句口舌了。” “安泠月,你早晚会被她连累死,你知不知道她以后会害的你尸骨无存?你还要帮着她吗?”苏海棠扭回头,尖声道。 安泠月看着她,冷言一句,“真是疯了。” “我说的是真的!”苏海棠还要争辩,安泠月已冷声打断她的话,“我安家五条人命都是姑娘救下的,若有一日我是为了她而死……” 她垂眸冷冷的看着苏海棠,嘴角勾起,一字一字道,“……我安泠月,心甘情愿!” “你……”苏海棠似没想到安泠月会这么说,一时愣在当场,没了言语。 苏木槿眉眼清淡,看着不敢置信的苏海棠,“说完了?” 她蹲下身子,凑到苏海棠耳边轻声嗤笑,“苏海棠,这只是开始。我当年如何求天不应求地不灵,你们这对神仙眷侣也别想逃出升天。哦,对了,周小姐怀了身孕,听说是个儿子,你的嫡子要被人抢了,你的丈夫以后要靠着周家过活,不知道还能不能娶你进门?” 她每说一句,苏海棠的眸子就瞪大一分,眼中的惊恐和骇然就加深一层,等苏木槿的话落,她的瞳孔猛然剧烈收缩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是你,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哦,还有一件事,我找人给李成弼算过八字,他的命相确实能位极人臣、权倾天下,只可惜……”苏木槿朝她笑笑,“……他丢了他生命中的贵人,这辈子休想再踏足官场一步!你的首辅夫人、一品诰命,都没了……” “你胡说,你骗人!我不信!弼哥哥一定能考上举人,他是状元之身,皇上亲点的……”苏海棠眼神涣散,神色带着几分疯狂,“我的鸾儿,我的璟儿……” 苏木槿站起身,朝安泠月点点头。 安泠月上前一步,封住苏海棠的穴道。 苏海棠顿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找人去十八里寨送信,别惊动四叔。”苏木槿叮嘱道。 安泠月嗯了一声,“姑娘放心。” 苏木槿转身回了二门,穿过通堂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泠月见苏木槿走远,才叫了两个安静的站在一旁的门房,“今日听到的看到的,都烂在肚子里,一句都不许往外传,听到了吗?” 两个门房齐齐点头,“泠月姑娘放心,我们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安泠月点点头,“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若走露一言半句的风声,到时可别怪咱们心肠狠毒。” 两人脸色一白,接连跪地,“小的以自个儿性命发誓,绝不会往外吐露一个字。” 安泠月摆摆手,“都起来吧,看着她跪在这里,接她的人不来,不许人解开她的穴道。”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垂手应是。 安泠月转身去找云伏等人,让他去走一趟十八里寨。 云伏得了话,也不多问,去倒座房旁边的马厩牵了匹马,打马出了金水镇。 苏连华与沈氏来的极快。 苏海棠接连闹出事端,原本亲和温馨的一大家子,如今盛哥儿常年呆在苗家寨跟着沈老爷子学武,业哥儿被崔老爷子不吭不响的带出金水镇到外面游学,棉姐儿打死都不愿意回去跟他们一块儿生活。 家早已不成家! 再加上沈氏又闹了一出问苏木槿要人,反而被打脸的戏码。两人如今对苏海棠的动向很是关注,一听说苏海棠背着他们跑来找茬,立刻就赶了来。 云伏将人带到,去苏木槿的院子复命。 “姑娘,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大门外。” 苏木槿抿了口茶,嗯了一声。 安泠月皱着眉站起身,“姑娘,我去走一趟,你不要出去了,免得见到他们……又被他们为难。” 流云在一旁附和点头。 苏木槿朝两人笑了笑,“我本来就没打算见他们。泠月姐姐,让他们将人带走,不用跟他们多说什么。” “我明白,有些人说再多话都说不进他们心里,劝人不醒不如一怂!”安泠月看了眼云伏,两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到了前院,苏海棠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脸上全是汗水,眼神却阴狠的瞪着安泠月。 安泠月朝她挑眉一笑,露了露牙齿,见到苏海棠眼中恨意更浓,才嗤笑一声,示意云伏将人叫进来。 沈氏率先冲了进来,一见苏海棠跪在地上,一张脸肿的吓人,唇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脸色顿时大变。 苏海棠一双眸子在看到沈氏的瞬间,玄幻般涌出了一串泪珠,委屈至极的看着沈氏。 安泠月嘲讽一笑。 “棠姐儿……”沈氏扑过去,摸着苏海棠脸上的伤,“这、这是怎么弄的?” 苏海棠张张嘴却没有声音。 沈氏的脸又是一变,霍然抬头看安泠月。 安泠月站着,垂眸看着她们母女几乎一样的阴狠表情,心中愤怒交加。 既然做不到视姑娘为亲生的,当初为什么要争着养她们家姑娘! 为人奴婢连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还有脸对她们家姑娘大小声? 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姑娘看在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上,一忍再忍,他们就真当自己是颗葱是根蒜了,简直不知死活! “云伏,将人丢出去。” 苏连华感觉到安泠月周身的杀气,脸色一沉,正要将妻女护在身前,就听到安泠月撵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转身在苏海棠身上啪啪点了几下,解了苏海棠的穴道。 苏海棠哇的一声哭了,“娘,三姐要杀了我……她说我们为人奴婢的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仗着对她有养育之恩就想占她便宜……我只是想跟她借些银子,茅草屋下雨漏雨,我只是想她那么有钱,我先借一些给爹娘盖房子……” 安泠月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海棠! 自己还在这呢,她就敢编造谎话诋毁她家小姐! 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往她家姑娘身上泼脏水。 “我家姑娘要杀你?我家姑娘若要杀你,你以为你还有命等到他们来?”安泠月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的睨着苏海棠,眸底杀意翻涌,“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坐实了你这句话!” “娘,你瞧,她们做贼心虚了,不然为什么气急败坏。”苏海棠埋在沈氏怀中,朝安泠月阴森一笑。 安泠月气极反笑,“难怪能把你爹娘骗的儿子女儿都不要,只护着你一个人。这份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 沈氏张口想说什么,被苏连华扯住胳膊,摇了摇头。 “爹,娘,我说的都是真的。”苏海棠仰着脸,想制造出可怜凄惨的模样,却不知肿的两个大的脸很是难看。 沈氏将苏海棠扶起来,拍了拍她衣裳上的尘土,拉着她转身就要走,“回家。” 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瞪着沈氏,拽着沈氏,站在原地不动,“娘,我差点被苏木槿打死!” “你想要我跟你娘怎么办?把她叫出来打一顿给你出气?还是一棍子打死她?”苏连华看着眼前的女儿和安泠月满是嘲讽的神情,闭了闭眼,“你娘以前有多疼槿姐儿,如今就有多恼恨她!这你还不满意吗?非要让你娘跟槿姐儿大打出手,你死我伤,你才满意?!苏海棠,你若安稳的呆在十八里寨,呆在篱笆院里,槿姐儿会跑去十八里寨打你?!你若不上门找茬,哪有今日的事?!” 苏连华忍无可忍,咆哮出声。 “你看看现在这个家,你大哥在苗家寨你姥姥家,你六哥跟着崔先生外出游学,棉姐儿看到你就浑身发抖,你拍拍你自己个的良心,这个家到底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 “我就知道爹怪我……”苏海棠眸底阴冷一闪,面上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爹只知道怪我,她自从被奶打了一棍子后,就像变了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我,还想方设法想跟弼哥哥退亲,她原先那么喜欢弼哥哥!她根本就不是从前的三姐!三姐那么重感情的人,怎么会因为我,连爹娘都不要……” 苏连华神色一怔,去看沈氏。 沈氏的神情也透出几分茫然。 “三姐从来没说过她会医术,会做生意,可你们看看这个苏木槿,被人传的医术无人能比,做生意开什么铺子都赚钱……爹,她根本就不是从前的三姐,她肯定是被鬼上身了!” 苏连华与沈氏的神情猛的一震。 安泠月几乎忍不住要再次动手,不,动脚,将这个满口胡说八道的神经病踹飞出去! “云伏,丢人!” 安泠月说完转身就走,再听她胡诌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打人! 云伏应了一声,冷着脸走过去,“三位不要逼我动手,请吧。” 苏海棠还想张嘴说什么,被云伏一手点住穴道。 “你干什么?”沈氏搂住苏海棠。 云伏冷眼扫过苏连华,“你们若管不住她那张嘴,我就给她割了。我们当手下的,最容忍不了主子被人这样污蔑诋毁。给脸不要脸,滚!” 正文 257 歪心思 苏连华与沈氏的脸色瞬间刷白。 苏连华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只是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眼挡住视线的影壁,缓缓垂下眼睑。 沈氏动了动身子,被苏连华一把抓住胳膊,“带上棠姐儿,我们走。” 说罢,一手拉着沈氏,一手拽着苏海棠往大门外退去。 见三人出了大门,拐个弯看不见人影了,云伏才冷着脸喊人关了门,叮嘱看门的,“记着这三个人,以后别再放进来了。姑娘不会想看见他们的。” 门房苦笑,“咱们早得了这话,可那姑娘横冲直撞的,我们俩男的,不好拦啊……” 云伏思忖片刻,“这事儿我去跟泠月姑娘说。” 门房忙笑着应了。 走出拐角,苏连华解了苏海棠的穴道,苏海棠攥住沈氏的胳膊,尖声道,“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有人死了,又活了的事?” 沈氏身子一僵,看苏海棠,“那人活过来把所有人都忘了,说的一些话还奇奇怪怪的……” 苏海棠连连点头,又去看眉头紧蹙,一脸难看的苏连华,“爹,娘,我怀疑现在这个苏木槿不是我三姐!你们想想,老太太那一棍子打下去的时候,我三姐后脑勺出了多少血,明明呼吸都没了,气都断了……娘,当时是你摸的,是不是?” 苏连华霍然抬头看沈氏,沈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艰难的点了点头,“是,槿姐儿当时已经没了呼吸……” “脖子上呢?”苏连华急问。 沈氏看了眼苏海棠,摇头,“也没有。” 苏连华的身子猛的晃了晃,险些一个不稳倒在地上,沈氏忙抓住他,“华哥……” “你们……你们……不可能!”苏连华猛摇头,“槿姐儿什么事都记得,不可能是……” “爹!”苏海棠打断他,冷声道,“咱们不过一个庄户人家,想打听点事情还不容易?三姐是你们养大的,你们还不熟悉三姐的为人?先前三姐有这么心眼狠毒吗?她脾气不好从来都是对外人,咱们一家人,她有多护短不用我提醒爹吗?可你看她自那次被奶打了一棍子后变成了什么样?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剥杀了我,更处处挑拨咱们家跟姥爷家的关系……弄的咱们现在家不成家,亲人相见反而像仇人!爹,即便她不是你跟娘亲生的,这么多年了,总该有一些感情吧?你瞧瞧她……上次动手让人将你和娘丢出大门,这次又让她身边的一个下贱的丫鬟来羞辱我们……” 苏连华额头青筋暴涨,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往沈氏身后躲了躲,揪住沈氏的衣裳朝苏连华道,“爹,你醒醒吧,这个苏木槿根本不是我三姐!我三姐早就死了,说不定已经过了黄泉路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了!现在这个附在我三姐身上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住口!”苏连华一巴掌扇过去,苏海棠往后缩了缩脖子,苏连华的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沈氏的胳膊上,带着沈氏往一旁趔趄了几步。 “华哥……” “回家!这话以后谁都不许提!” 苏连华见打到了沈氏,又懊恼又生气,抬脚大踏步越过母女二人,朝前走去。 …… 路过李家宅子,苏海棠看了好几眼,想寻个借口再去看看李成弼,却被吓到的沈氏拽的紧紧的,寸步都不让她离开。 苏海棠无奈,只好放弃再去安慰李成弼的计划,跟着苏连华二人在城门口坐了辆过路的牛车,回家去了。 一路上还在盘算着下次再找个什么机会来镇上,到时候一定好好安慰弼哥哥,让他不要伤心气馁,他前世有位极人臣的命格,这辈子也一定能走上去! 虽然上辈子是借了苏木槿不少势,但现在有她,苏木槿那些本事她当年也偷学的七七八八。 她能送弼哥哥爬上去,自己也能! 不就是做生意,招揽人才吗? 她也会! 苏海棠闭着眼歪在沈氏怀里,想着她怎么筹谋运作,才能帮到弼哥哥,才能像前世那样风光大嫁成为京都第一尊贵的人儿。 金水镇,李宅。 李成弼喝了几壶酒,拉着一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在书房肆无忌惮的胡搞。 小玉气的险些把帕子扯烂。 周嬷嬷压住她,“你想让小姐生气动了胎气吗?小姐马上就九个月了,你想想后果!” “嬷嬷说怎么办?就让他这样荒淫……”小玉磨着牙,后面的话都羞的说。 周嬷嬷冷哼一声,“爬上姑爷床的是签了死契的青芽吧?不是家生子就是没规矩!以为咱们小姐嫁给姑爷,身家都是姑爷的了,真是不知死活!等她出来,堵了她的嘴,就在姑爷那儿,当着他的面,乱棍打死!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敢动歪心思!” 周嬷嬷话音一落,小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嬷、嬷嬷,用不着要人命吧?” 周嬷嬷斜她一眼,“这些后宅的龌蹉事儿,你不知道轻重,我来料理,你只管好好伺候小姐!万不能让这边儿的事传到小姐耳中,知道了吗?” 小玉点头,“嬷嬷放心,我知道。” 周嬷嬷嗯了一声,抬脚出了房间,也不走远,叫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和小厮,就站在李成弼书房外的大树下。 等那叫青芽的丫鬟扶着头从书房出来,周嬷嬷抬抬手,一群人一拥而上,将人摁在提前准备好的宽凳上,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周嬷嬷还让婆子扒了那丫鬟的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连给她开口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堵了她的口,下令打死。 李成弼听到外面一声一声的闷哼,只觉不对劲,打开门就看到一团白花花的屁股上被打出的十几条血痕,被堵住口的青芽疼的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看到李成弼出来,脸扬的高高的,希冀的看着李成弼,希望李成弼开口救她一命。 但她显然没想想自己这会儿的表情。 连吓带疼,一张虽有几分颜色的脸早被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哪里还看得到原有颜色的三分。 “你、你们在干什么?” 李成弼被吓的不轻。 ------题外话------ 抱歉,宝宝们,今天有事,更的有点少,明天多更点。 正文 258 渣男憋气 周嬷嬷扫了他两眼,似笑非笑道,“姑爷还是不要管的好。”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成弼白着脸拧着眉头看周嬷嬷。 周嬷嬷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转头对打板子的两个小厮道,“用点劲儿,中午没吃饭吗?还是看到一团白花花的肉就迷了眼睛,满脑子都是那起子肮脏龌蹉事儿!也不看看谁供的你们吃喝,谁给的你们衣穿房住,给脸不要脸的下贱玩意儿……打,给我狠狠打!打死抬去丢城外乱葬岗去喂野狗!” 一群围观的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都是人精,心里虽清楚周嬷嬷这话是骂给姑爷听的,却不敢拆穿,面上还得配合的吓的抖三抖,“嬷嬷、放、放心,咱们都是家生子,知道规矩,不会跟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一样干这么蠢的事。” 周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再转头看李成弼,“天凉了,姑爷进屋歇着吧。” 那眉眼的轻蔑和不屑让李成弼气的胸口像揣了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 “老、老东西,你敢、你敢指桑骂槐,说我下贱……”李成弼气急败坏,指着周嬷嬷,“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我,我堂堂秀才……” 说到秀才二字,李成弼突然卡了壳。 周围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看着他。 周嬷嬷撇撇嘴,嗤笑一声,“老奴劝姑爷还是给自己留一点颜面的好,您如今是白身,不比原先有功名在身,人人都要巴结你!你们几个,以后都给我警醒着点儿,再有人勾引姑爷……呵呵,别怪嬷嬷没提醒你们,青芽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远远围观的几个年轻婢女吓的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李成弼气的浑身哆嗦,“你、你、你们周家欺人太甚!不过是十年,十年后我照样还能考功名,我十六岁能考上秀才,你们怎知我十年后焉不能再考上!” 周嬷嬷上下打量着李成弼,噗嗤一声笑了。 “你、你笑什么?”李成弼一怔,瞪着周嬷嬷。 周嬷嬷笑,“有梦想总是好的。” 你想考功名,也得看看我家老爷和太太愿不愿意让你考?! 李成弼哪里听不出周嬷嬷言语中的嘲讽,指着周嬷嬷的手都在抖,“你们周家欺人太甚!” “我家小姐还怀着孩子,姑爷跟一个贱人搞在一起,难道不是欺人太甚!”周嬷嬷冷眸看过去,李成弼神色一紧。 “还是说姑爷心疼这个贱人,远超过怀了你孩子的我家小姐?人就在这儿,姑爷只要说出替这贱人求情的话,老奴这就回去一趟与我家老爷太太说,姑爷与青芽情投意合,要与小姐合离,我们小姐带着嫁妆和田产宅子来你们李家,带着这些东西走,从此姑爷想跟什么人搞在一起都不会再有人说个不字!” 那青芽的双眸迸发出希冀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成弼。 周嬷嬷冷笑一声,“姑爷,意下如何?” 如何? 不如何! 真要合离了,他一个铜板都得不到!难道让他继续回去过那种冬天抄书抄到手上全是冻疮,只赚几个铜板的辛苦活? 打死他都不要再经历一次。 “我要休妻!”李成弼直起身子。 对,他可以休妻的。 “周小姐善妒,不堪为妻!” “呵呵。”周嬷嬷冷笑一声,“姑爷打的好算盘,只可惜,一个白身说的话,姑爷觉得谁会听?反而是姑爷趁着小姐怀孕,跟人胡搞让小姐动了胎气这事儿传到县太爷耳中,姑爷以为,县太爷是听你的话还是听我们老爷的话?” 李成弼攥着手,几乎咬碎一口牙,“刁奴!” “谢姑爷夸奖。” 李成弼气的浑身发抖,还想说什么,余光扫到四周虎视眈眈的下人,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周家的,哪怕他为自己辩解再多,他们帮的还是周家,而不是他! 见实在讨不到好,又受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有人满脸轻蔑和鄙夷,看他好像在看只臭虫,李成弼忍无可忍,狠狠的甩袖离去。 周嬷嬷冷笑一声,垂眸瞧着抖的不成样子的青芽,轻叹一声,“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就怪你不守本分,肖想好日子却挑错了人。” 青芽呜呜哭泣,想求周嬷嬷饶她一命,声音却越发低沉,直到归于平静。 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周嬷嬷摆摆手,“将人拉出去,丢到乱葬岗。这里……清洗干净。” …… 李成弼心中苦闷,跑到街上寻了处常去的酒馆寻了个楼上临窗的位置,要了几碟小菜两壶酒,一个人喝了起来。 正喝着,忽然听见楼下有熟悉的声音,正说笑着什么。 他探头一看,是平日关系不错的张秀才,张口就想唤人上来陪他喝一杯,却听跟着张秀才的人突然出声道,“张兄,听说姓李的这回彻底废了?真的假的?” “秀才功名都被人撸了,你说真的假的?”张秀才嗤笑一声,嘲讽道。 那人嘿嘿一笑,“秀才功名撸了不还能考吗?过几年说不准还能考秀才……” “十年呐!谁耐得住十年的寂寞,等的起十年的空窗?”有人嘲笑道,“再说,李成弼现在是周家的女婿,周家巴不得他一辈子靠着周家过日子,哪还会给他翻身的机会,你们等着瞧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成弼大怒,站起身,冲着嘲笑的人尖声道。 那人吓了一跳,周围看了一圈,没瞅见李成弼还以为自己见鬼了,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娘的,大白天的,怎么出现幻听了?” 张秀才捅了捅他,示意他抬头看。 那人抬头一看,眼珠子猛的瞪大,哎呦一声,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怒火中烧的李成弼,面上掠过几分尴尬,讪讪道,“李兄,你怎么在这儿?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李成弼冷笑,“枉我平日还觉得齐秀才虽文采不足,涵养不够,但也称得上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你竟也学那起子妇人背后说人坏话道人是非!我李弘载真是错看了你,错交了你这个朋友!” 众人,“……” 张秀才出来打圆场,“李兄误会了,齐兄不过随口一说,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还需要有其他的意思?”李成弼呵呵笑道,“什么叫我是周家的女婿要靠周家一辈子?周家不给我翻身出头的机会又是什么意思?” 张秀才还想说什么,被李成弼冷眼止住,指着齐秀才,“姓齐的,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被李成弼这样指着鼻子,齐秀才也火了,张秀才拉了几下没拉住,无奈的退到一旁。 “李成弼,不要给脸不要脸,金水镇还有谁不知道你为什么娶周小姐?大家给你留着一份颜面,不愿意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你当大家都是傻的不成?”齐秀才嗤笑,“你问问他们,谁不知道你贪图周家的银子,才娶了周家小姐的?” 李成弼霍然转向几人,几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儿个这事儿算是没法善了了。 “你们,你们……枉我一直拿你们当成好朋友……” “得了,你现在不过是个白身,谁稀罕和你做朋友。”齐秀才双手环胸,嘲讽一笑。 李成弼攥紧拳头,瞪着齐秀才,发狠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怎知我十年不会是连中三元的状元爷?” 齐秀才一愣,转头看了圈同样愣住的众人,啧啧出声,“这么大风,也不怕把你吹到天边儿去。你能考状元?你能得二元,我齐录元跪在你脚下磕头叫爷爷!怎么样?敢不敢赌?” “录元兄,录元兄……”张秀才见两人杠上了,忙从中调和,“都是一个学院的学生,何必如此?各退一步,各退一步,今儿个这事就算了了……” 两人谁都没有动弹。 张秀才无奈道,“看在我的面上,咱们多年的交情,别这样……” 齐秀才冷哼一声,“看在张秀才的面子上,今儿这事就罢了,但并不代表我怂了。李成弼,有本事十年后考中三元咱们再来较高下!我们走。” 李成弼攥着手,看着几人大步离开的背影,咬破了唇,血液泛起的血腥之气让他几乎疯狂。 这群小人! 素日巴结他的时候,一口一个李兄,将他夸的天上地下仅有; 如今看他丢了功名,又满眼的瞧不起,呸!他李成弼不需要他们瞧得起! …… “小姐,这么小的衣裳能穿吗?”小玉拿起巴掌大的一件斜襟上衣,在身上比划着。 周小姐噗嗤笑出声,“小孩子刚出生很小的,这件应算大的了。” 小玉夸张的啊了一声,连啧两声,“原来小孩子这么小。” 周小姐眯着双眼点头,正要低头继续缝制衣裳,就听外面传来李成弼的一声冷喝,“周柔,你们周家什么意思?!” 嘶。 周小姐倒抽一口凉气,小玉定睛去看,正瞧见周小姐因为惊吓针刺进了手指中,拇指上瞬间渗出一颗血珠。 “小姐!” 小玉忙过去握住周小姐的手,拿帕子摁住伤口,“小姐,你没事吧?” 周小姐摇摇头,“没事,扎了一下而已,不碍事。” “周柔!”李成弼的声音在外面再次响起。 周小姐苦笑一声,伸手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小玉,你去看看姑爷有什么事。” 小玉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到外面,就见李成弼一把推开拦他的丫鬟,大刺刺走了进来。 小玉脸色一变,“姑爷,我家小姐准备休息了,姑爷若无事……” “滚开!” 小玉被一把推到一旁,险些栽到地上,一旁爬起来的小丫鬟忙上去扶住她,惊恐道,“小玉姐姐……” “快,快去找周嬷嬷,再叫几个粗壮的婆子和小厮过来。”小玉一把攥住小丫鬟的手,仔细吩咐着。 小丫鬟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丢开小玉抓起裙摆就往外跑。 李成弼已经一头扎进了房间。 九月的天已经有些泛凉,周小姐着了一件枣红色的加棉比甲,正坐在炭盆不远处,白嫩有着手窝的手指正轻轻安抚着腹部,“不怕,是你父亲来了……” 见李成弼冷着脸这么闯进来,她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夫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她没起身,坐着朝李成弼一笑,声音里透着几分喜悦和欢喜,“是来看我和咱们的孩子的吗?” 孩子…… 李成弼的目光从她大饼一样的脸上下滑到耸起的高的吓人的腹部上,眼神变了变,“我们的孩子……” 周小姐点头,笑的格外柔和,“大夫说,再有一个月,这孩子就该出生了。夫君有想好孩子取什么名儿吗?” 李成弼愣了愣,取什么名儿,他从没想过! 他来找她压根就不是为这些事来的! “周柔,不要顾左右言其他!我问你,你们周家把你嫁给我,是不是笃定我这回考不上举人?是不是……我被人诬陷,是不是你们周家的手笔?!” 李成弼一把抓住周小姐的手腕,冷声道。 周小姐一愣,“夫君,你在说什么啊?你考上举人我和孩子才有依靠,我和爹娘怎么会不盼着你考上?夫君被人诬陷这事我跟爹娘毫不知情,夫君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误会我和爹娘了?” “误会?那个姓齐的平日就跟姓赖的走的亲近,我这次出事就是跟着赖秀才去了清雅阁……你敢说不是你们周家动的手脚?”李成弼恼恨的脸色狰狞。 周小姐身子后仰,腰疼的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看着疯狂的李成弼丝毫不敢松懈,“夫君真的误会了,绝不是我们周家!” “你撒谎!” 周小姐摇头,“我没有……夫君,你先松开我,我快受不了了,我的肚子疼……” “不是你,也跟你爹娘脱不开干系!”李成弼恨声道,“你们周家不怀好意,先前就算计了我,现在……” “啊!疼……”周小姐突然反过来抓住李成弼的胳膊,“夫君,疼……好疼……” 小玉猛的扑进来,“小姐!天啊,小姐,你这是……” “是羊水破了,小姐要生了,赶紧去周府告诉老爷、太太,去找稳婆!” 正文 259 周小姐生产 “你这刁奴……” 周嬷嬷一双冷眼带着煞气看过去,“姑爷可真是能耐,我家小姐如今这才九个多月就被你连惊带吓要早产,姑爷可要想好了,我家小姐怀的是姑爷的孩子,若有个什么,姑爷担不担得起这罪名!” “你……” 李成弼一怔,抬眸去看周小姐。 周小姐脸色煞白,满头满脸的汗水,表情痛苦的几近狰狞,“嬷嬷,疼……好疼……” “来人,快来人,把小姐扶进房间里去,准备热水和剪刀。”周嬷嬷扶着周小姐,扬声叫人,早准备好的几个粗壮婆子立刻跑进来,两人架着周小姐的胳膊,几乎脚不沾地的将人架进了里间。 周嬷嬷跟着进去,李成弼脸色难看,“那是卧房,怎么能让她在里面生孩子?” “来人,将姑爷请回书房,小姐没有平安产下小少爷之前,就请姑爷在书房为小姐和小少爷祈福!”周嬷嬷冷声道。 李成弼脸色骤变,“刁奴,你敢!” 周嬷嬷嫌弃的朝门口的下人摆摆手,立时有两个小厮上前,一边儿一个将人拽拖出了房间,再拖出院子,丢进了隔壁有书房的小跨院里。 李成弼被扔在地上,摔的头昏脑涨,好容易爬起来指着两个小厮,“你们……刁奴!看我不发卖了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乐呵了,一个捅着另一个的胳膊,“老哥,咱们姑爷不是读书人吗?怎么进了这么多年学,厚颜无耻、肮脏下作都学会了,偏没学会自知之明啊?” 另外一人噗嗤笑出声,拍了拍那人的肩头,“什么读书人,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还指望他有自知之明,想多了,兄弟!” 李成弼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两人说不出话。 “说的也是,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礼义廉耻就不可能在咱们小姐怀着他们李家孩子的份上,找那么个下贱玩意儿脏咱们家小姐的眼!啐!” “呸!” “你们……你们放肆!”李成弼一声冷喝,眼神阴鸷的瞪着二人。 “哎呦,我好怕啊……” “你还当你是有秀才功名能考举人能当官的李秀才老爷啊?你现在比我们还不如!我们是靠本事吃饭,你是靠我们家小姐吃饭……” “没我们家小姐,你们李家母子算个屁……” “没我们家小姐,你们母子早饿死街头了!还敢祸祸我们家小姐,简直……不知死活!” “行了,跟这种人还讲什么道理,看着人模狗样儿的,做的事儿……啧啧。” “走走,将门关上,咱们去外面守着。周嬷嬷刚说的小姐平安生下孩子之前,哪都不准他去,咱们可得看严实了……” 两人勾肩搭背的出了门,将房间门关上。 李成弼的脸色已有涨红转为铁青,眼底的阴鸷逐渐被冰冷的杀意取代,牙齿狠狠的咬在嘴唇上,血腥很快在唇齿间泛滥。 嘶。 真疼。 李成弼愤怒的攥拳在书桌上狠狠砸了一下,疼的又倒抽一口凉气。 贱人! 都是贱人! 若不是苏木槿执意退亲,他靠着苏连华,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若不是苏海棠撺掇他娶周家小姐,就算没有锦衣玉食,清苦之下说不定他的成绩会更上一层楼,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若不是周柔贪图他少年才俊,怂恿周举人陷害他,逼他娶亲,他怎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若不是清雅阁那贱人勾引他,他怎会迷了心智,做下贪淫耽误进考场的大事! 可恨。 可恨! “啊!” 隔壁突然传来女子的凄厉尖叫。 李成弼正处于暴怒边缘的身子激灵一下,打了个颤。 外面传来两个小厮低声议论的声音,“娘诶,生孩子可真遭罪,你听咱们小姐叫的这声,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别说你,我这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太瘆人了。” “嗳,你说咱们小姐是被姑爷惊吓动了胎气早产,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呸呸呸!别胡说,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咱们都落不到好!赶紧呸三声。” 那人忙应了一声,朝地上连呸了三声,最后又念了句阿弥陀佛,“保佑我家小姐平安生下小少爷……” 李成弼突然眼睛一亮,以周柔那体格被惊吓动了胎气,万一有个好歹,给他留下一个儿子,那她的嫁妆周家就不能要走,他作为周家外孙的亲爹,就算动了周柔的嫁妆,周家也没有什么话说…… 李成弼觉得他好像发现了新的生存技能。 …… 周府。 周举人与周太太得了消息,都唬了一跳。 周太太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怎么好好的就动了胎气,你们一大群人是怎么伺候的?” “行了,这会儿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赶紧的,你先过去,我去找老大夫,以防万一。”周举人脸色微变,立刻道,“对了,你过去的时候把家里的老参带着。” 周太太脸色发白,“老、老爷……” “以防万一。” 周太太忙点头,拿了家里的老参直奔后门,从后门穿过小巷,入了李宅。 到了李宅,才知道姑爷被周嬷嬷关在隔壁小跨院,周寡妇也是刚得了消息正在女儿的院子外叫嚣。 “太太,您可来了。”小玉红着眼,声音哽咽的迎上去,“小姐,小姐被姑爷气的动了胎气,稳婆刚进去,说胎位有些不正……” 周太太脚下一软,喉咙发干,“怎、怎么会这样?” “亲家母,这算哪门子事儿?我儿媳妇生孩子,一个下人把我儿子关了起来,还不让我进去看看,你们周家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 周寡妇一得知儿子被周嬷嬷关了起来,大叫大闹,被周家人集体无视,她又想进去看儿媳妇生孩子,被小玉拦着,寸步都不让她进,她正哇哇乱叫,逮到周太太,恨不得让她替自己好好教训这一群奴才,好叫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主子! 可周太太哪里闲工夫听她告状,不等她把话说完,一耳刮子扇了过去,周寡妇被打的转了一个陀螺圈,神情发懵,“亲、亲家,你打我干啥?” “我打你!我打不死你!姓周的,你给我等着,我姑娘没事便罢,若有个什么万一,我非剥了你们母子的皮不可!你们给我等着!”周太太一把推开她,“滚!再在这晃悠,我这就让人……” “别别,有话好好说,你姑娘也是我儿媳妇,她肚子里怀的是我们李家的孩子,不看大人的面子也要看孩子的面子……”周寡妇吞了吞口水,忙道。 周太太气的眼前发黑,一把抓住小玉。 小玉撑着周太太,“太太……” 周太太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她再敢闹一下,立刻叫人给我捆了!” 小玉应了,周太太扶着一旁伺候的嬷嬷进了屋。 周寡妇张了张嘴,被小玉冷冷瞪了一眼,讪笑两声,缩着脖子躲到了一旁。 …… 周太太疾步进了里屋,就看到脸色苍白的女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大口喘着气。 稳婆亦是满脸汗水,正掀开周小姐的裙子看情况。 周太太走过去,周嬷嬷红着眼叫了声,“太太……” 周太太摆摆手。 周小姐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周太太,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娘,好疼……” “柔儿,娘的乖柔儿……女人生孩子都会疼,疼过这一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生了孩子我让你爹托人去江南买你最爱吃的糕点好不好?” 周太太抚摸着女儿满是汗水的头,又心疼又不忍的安抚着。 周小姐摇头,“娘,我不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肚子一个痉挛,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又是一声尖叫冲天响。 周太太吓的身子一个哆嗦。 稳婆满头大汗的探出头,看到周太太,忙道,“太太,您快过来看看,小姐这、这是……唉!” 稳婆的欲言又止让周太太吓的忙站起身走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稳婆指了指,凑到周太太耳边小声道,“小姐受了惊吓,胎位本来是正的,现在……” “现在怎么了?” “脚朝下啊,我的太太!” 稳婆低吼。 周太太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被稳婆用力扶住,才站稳脚跟,“你、你说什么?” 说完,又抓住稳婆的胳膊,“有没有办法?你不是咱们金水镇的圣手吗?你一定有办法……” 稳婆摇头,“圣手那是我婆婆,她前两年去世后,将衣钵传给了我……” “你不行吗?” “我怎么会行!脚朝下的婴儿要把脚塞回去,在妇人肚子里给婴儿调个个,让婴儿头朝下才能生下来。我婆婆之所以被人称做圣手,是因为我婆婆的右手天生细小,像婴儿的手,能把婴儿塞回去调了个再拽出来……” 周太太与周嬷嬷的脸都是一白,“那怎么办?怎么办?” 稳婆摇头,很是无奈,“老身也没有办法,太太还是与姑爷商量商量,看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当然是保大人!” 周太太扶着周嬷嬷,看着痛不欲生的女儿,心都要碎了,指着稳婆,“你……听清楚了,我们周家要保大人,保大人!” 稳婆一愣,去看周小姐,叹了一声,才道,“太太可要想好,九个月大的婴儿,如果保大人……小姐以后怕也没有办法生孩子了……” 周太太的身子又是一晃,“李成弼那个畜生!” 周嬷嬷声音哽咽,“太太,太太……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小姐还等着呢。” “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大人和孩子都能保下的……”周太太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问稳婆。 稳婆想摇头,可看到周太太与周嬷嬷一双赤红的眼睛,犹豫了一下。 周嬷嬷抓住她的犹豫,眼睛一亮,立刻道,“好姐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大发慈悲,帮我们家小姐这一次,我们周家一定感激不尽,事后,定加倍酬谢!” 稳婆下意识去看周太太。 周嬷嬷扯了一把周太太。 周太太会意,连连点头,“姐姐若能保我女儿和孙子平安无事,不说双倍,我周家出十倍也不会心疼!” 稳婆眼睛一亮,想了片刻道,“我早先听我婆婆说过,若婴儿在妇人腹中胎位不正,又没有圣手在场的话,可寻一位大夫下针,通过刺激腹部穴位,让婴儿自己调转胎位,再由稳婆配合……” 周太太眼睛猛的一亮,抓住稳婆的手,“可靠吗?” 稳婆点头,“有八成可能。” 周太太点头,“好!周嬷嬷,你快去,老爷去请老大夫,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到了,你去把情况说了,请老大夫施针。” 周嬷嬷抹了把眼角,哎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老大夫闻言,眉头紧蹙。周举人心下咯噔一声,“老先生……” 老大夫摇摇头,叹息道,“不瞒周举人,老夫银针方面欠缺……此来金水镇,就是听说金水镇出了一位杏林高手,于针法一道极其精通,才想与其交流一二,可惜,一直未能见到本人。” 周嬷嬷在一旁突然出声,“老大夫说的可是在文家的仁和堂为几个外乡人施针的那位姑娘?” 老大夫一怔,“这位大姐知道那是谁?” 周举人也看过去。 “老大夫能肯定那位姑娘一定能施针救下我家小姐吗?” 老大夫点头,“那小姑娘的一手十八针可是绝了多少年的奇针,由她出马,万无一失。” 周嬷嬷只觉热泪盈眶。 “周嬷嬷,你知道?” 周嬷嬷点头,“老爷,您还记得小姐与姑爷定亲那日,到咱们家退亲的那位姑娘吗?” 周举人点头,正想问与她有什么关系。 就见周嬷嬷红着眼道,“老爷,那位姑娘就是施出十八针的苏三姑娘。” 周举人一愣,“此言当真。” 周嬷嬷哭着笑,“事关小姐与小少爷的性命,老奴哪敢有半句谎话?!老爷,您快去请苏三姑娘,求她救小姐与小少爷一命,再晚……再晚怕是来不及了……小姐的羊水快要流光了……” 周举人脸色骤变,“我这就去,老大夫……还请你在这先顾及我女儿和外孙一二……” 老大夫颔首,“应该的。” 周举人匆匆出了李宅,让下人赶着马车直奔十文饭馆。 前段时间,十文饭馆下毒害人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他才知道那十文饭馆的东家竟然是个小姑娘,还是他家姑爷的前未婚妻,当时还跟自家妻子念叨了两句,谁曾想,这会儿就有事求上了门。 只希望,苏三姑娘是个心善的,能救他女儿和外孙一命。 马车飞快到了十文饭馆,不等马车停稳当,周举人就跳下了马车,冲了进去。 门口的伙计下了一跳,待弄清楚周举人的来意后,将人送到了苏连贵跟前,苏连贵诧异道,“你姑娘生孩子,不去找稳婆,找我家槿姐儿做什么?” “苏掌柜的,详细的我来不及跟你解释,我家姑娘这会儿正等着苏三姑娘救命,你通融通融,让我见见苏三姑娘,有什么话,我会当面跟她解释清楚的。”周举人心急如焚,对苏连贵又是作揖又是请求。 苏连贵也看出了周举人的焦灼,想了想,丢下手中的册子,带着周举人去了苏木槿的宅子。 安泠月讶然,“四叔,周小姐要生产了?不是才九个月吗?” “李成弼那个畜生不知道跟我女儿说了什么,她受惊吓导致胎位反转,这会儿一群人束手无策……”周举人恨的牙痒痒。 苏木槿皱了皱眉。 “苏三姑娘,还请你救我女儿和外孙一命!大恩大德,我们周家定铭记在心,若日后姑娘有差遣,我们周家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苏木槿不表态,周举人撩了袍子就要下跪。 苏木槿看了眼一旁的云罗,云罗忙拦住周举人。 “我可前去一试,至于结果,我不保证。如此,周举人还让我去吗?”苏木槿站起身,笑着看周举人。 周举人一怔,思忖片刻,咬了牙道,“是,请苏三姑娘施以援手,不管我女儿与外孙能不能……我周家都记姑娘这份人情!” 正文 260 儿子要姓周 苏木槿叹气,“孩子是无辜的。” 安泠月嗯了一声,“那我把咱们的参片切点拿上。” “不用,周家应该有准备。”苏木槿拉住转身想回去的安泠月。 出了院子,周家的马车停在外面,两人上了马车,周举人跟车夫一样坐在车前,催促车夫赶紧赶车回李宅。 周寡妇见到周举人请了苏木槿来,两眼瞪的大大的,指着她,“你、你……你怎么来了?” 苏木槿斜了周寡妇一眼,周举人眼神阴冷的看过去,周寡妇吓的手指猛的缩了回来,安泠月抿抿唇,嗤笑一声,跟着二人进了院子。 老大夫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见周举人带着苏木槿进来,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搓了搓手,激动的看着周举人道,“这、这位就是、就是……” “老先生,这位就是苏三姑娘,你说的十八针的主人就是苏三姑娘。苏三姑娘,周某的女儿与外孙的性命全交给姑娘了!” 周举人两句介绍了苏木槿,朝苏木槿深深做了一揖。 苏木槿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朝老大夫点了点头,抬脚上了台阶。 周嬷嬷适时开门,瞧见苏木槿,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头磕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苏三姑娘,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和小少爷……” “泠月姐姐。” 苏木槿脚步未停,进了房间。 安泠月诶了一声,上前扶起周嬷嬷,周嬷嬷感激的朝安泠月笑笑,两人跟在苏木槿身后进了房间。 外间空无一人,屏风后,传来女子低低的痛吟。 周太太声音哽咽,“柔儿,你撑住,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撑住……你爹已经去请三姑娘了,她一定能救你的……” “娘,疼……柔儿好疼……我会不会死啊,娘……”周小姐的声音虚弱的近乎呢喃。 周太太哭着摇头,“不会不会,你马上就要当娘了,都说为母则刚,柔儿,你听娘的,坚持住……” 苏木槿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紧绷,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稳婆瞧见进来的是一个还梳着少女发髻的小姑娘,不由诧异的望向跟着进来的周嬷嬷。 周嬷嬷哭着笑着叫周太太,“太太,苏三姑娘来了,小姐有救了……” 安泠月皱了皱眉。 想说什么,苏木槿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周太太眼眸一亮,立刻站起身,就要见礼,被苏木槿拦住,“周太太不必如此,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谢苏三姑娘,谢谢苏三姑娘……” 苏木槿安抚住周太太,抬眸去看稳婆。 稳婆心里有些发怵,这姑娘才多大点儿?能行吗? “我施针,你来接生。”苏木槿没有废话,直接与稳婆道。 稳婆瞧着满屋子人对苏木槿的信任,吞了吞口水,拼了,反正她早说了后果,成不成的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好。” “麻烦周太太把周小姐的衣裳脱了。” 周嬷嬷忙应声,“老奴来!” 苏木槿朝安泠月点头。 安泠月将银针递过去,神情肃穆的站在苏木槿身边,看着躺在床上脸白如纸的周小姐,心下骇然不已。 苏木槿查看了婴儿的胎位,摸了摸周小姐的肚子,对周嬷嬷道,“有没有煮好的参汤?” 周嬷嬷一愣,随即点头,“有,有!” “给周小姐灌一碗。” “好好。” 周嬷嬷忙去端参汤,周太太扶了女儿起身,两人合力灌了大半碗进去,小半碗洒了出来,周太太问,“三姑娘,还要不要再喂她喝点?” 苏木槿摇头,“够了。” 两人退开,苏木槿上前,伸手取了最长的一根银针,摸着周小姐的腹部位置,找准地方,细白的手指捏着银针手起针落,扎进了周小姐高高隆起的腹部,旋即快速拔掉。 稳婆看着婴儿已经探到周小姐体外的小腿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大喜,“缩回去了,缩回去了……” 安泠月皱眉瞪过去,稳婆想到还有最关键的调整婴儿的胎位时,忙捂住自己的嘴,噤声。 苏木槿又捏了一枚长针,手指在周小姐腹部摸了一圈,再次快速落下两针。 只见周小姐高高隆起的腹部像是有人在拉着腹中的婴儿,缓缓转了个方向。 待众人缓过神来,高小姐腹中的婴儿已是头朝下,再正不过的胎位。 稳婆看的瞪大了眼睛,“三姑娘真是厉害!老身第一次见……” 周嬷嬷跺脚,“赶紧接生,我家小姐的羊水已经没有了,孩子不能一直呆在里面,会出事的……” 稳婆一愣,忙收回心思,看了看周小姐开了八指的宫口,凑到周小姐耳边道,“小姐,你的羊水没有了,小少爷不能一直呆在你的肚子里,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儿使劲,来……一……二……三……” 稳婆一边与周小姐说话,一边双手推摁着周小姐的腹部,帮助孩子出生。 “柔儿,快使劲儿,你的儿子马上就要生下来了,你千万在这会儿睡过去,不然你们娘俩就都……”周太太攥着女儿的手,在她耳边大声道。 周小姐抬抬眼皮,艰难的嗯了一声,抓着周太太的手开始使劲儿。 稳婆在下面看着,看到孩子的头时,抬起头激动道,“出来了,出来了,小姐再使一把劲儿,咱们一鼓作气生下小少爷……” 周小姐就听得到再使一把劲儿,拼着浑身的力气尖叫一声,只觉有个东西从身体里滑了出去,片刻,就听得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稳婆将孩子抱起来,笑道,“恭喜太太,恭喜小姐,是位小少爷。” 周太太惊喜的双手合十,连声念佛。 周小姐睁开眼睛,看了眼满身血污的孩子,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周太太忙扑了过去。 安泠月也吓到了。 苏木槿号了周小姐的脉,松下一口气,“无碍,是力竭了,休息一日就无事了。” 周太太喜极而泣,“谢谢苏三姑娘,谢谢!” 苏木槿抿唇笑了笑。 这边,稳婆已将孩子洗净襁褓包好,递了过来。 周太太摆摆手,“抱出去给老爷看看。” 周嬷嬷抹着眼泪笑着接了,“老姐姐一块儿出去领赏吧,再与我说说我家小姐这般以后需要注意什么,怎么将养身子。” 稳婆笑,“自然,我这就跟老姐姐说说……” 周太太叫了丫鬟进来帮女儿清理,苏木槿朝她点了点头,与安泠月跟着周嬷嬷一起出了房间。 外面,周举人听到孩子的哭声,眼眶就红了,再看到周嬷嬷抱出来,说是个小少爷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我周家有后了!我周家有后了……” 周寡妇也正高兴有了大孙子,初听周举人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不由瞪圆了眼睛,扒开下人等等噔走了过去,“亲家,你这话是啥意思?这是我们李家的孙子,是我们李家的后,怎么成了你们周家的了?” 周举人扫了眼周寡妇,冷笑一声,“来人,送亲家母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你把话说清楚。”周寡妇挥开来抓她的小丫鬟,着急的看着一旁的苏木槿道,“三丫头,你评评理,周柔是我们李家的媳妇,生的不该是我们李家的孙子吗……” 苏木槿看都没看周寡妇,只与周举人道,“家中还有事,告辞。” “今日多谢苏三姑娘,周某稍后会亲自上门道谢,等小女做完月子,亦会让她亲去道谢!”周举人给人使眼色,让人堵了周寡妇的嘴,朝苏木槿深深作揖。 苏木槿笑了笑,朝老大夫点了点头,带着安泠月离去。 周举人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将苏木槿二人送回住处。 周寡妇呜呜叫着,周举人挥了挥手,她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拖麻袋一般拖去隔壁,丢进了李成弼的书房。 李成弼早听到周寡妇在隔壁的叫喊,见她进来,快步走过去,“娘,我刚听到你在隔壁喊什么周家的李家的孙子,到底怎么回事?周柔生了?是个男孩儿?” “儿子,周家人不是东西!他们……他们,你媳妇生的明明是咱们李家的孙子,那姓周的却说是他们周家的后!他们这是要跟你抢儿子啊……”周寡妇哭天抢地道。 李成弼一愣,待明白周寡妇话中的意思,脸色蓦然铁青,一拳头砸在门框上,“简直岂有此理!周家欺人太甚!” 看门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哎呦道,“姑爷,您可悠着点儿,砸坏了门还得修不是,您跟老太太有这银钱吗?” 另外一个捅了捅他,“诶,你这人,说话怎么能这么直接?” 两人哈哈大笑。 周寡妇傻眼,“你们、你们疯了吧?我儿子是你们姑爷……” “姑爷?”李成弼瞪着两个嘲讽的小厮冷笑,“我在他们周家人眼中,就是个能让周柔怀孕生孩子的男人!借种生子!周家人可真要脸!你们……去告诉姓周的,周柔既然嫁到了我们李家,生的自然是我们李家的孩子,他若敢让孩子姓周,我也不怕告诉他,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落个好!” 两个小厮冷嘲热讽的嘴脸霎时僵住,两人嘀咕了两句,一人飞快跑去隔壁。 周举人冷笑,“鱼死网破?就凭他现在一个白身老百姓,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样儿,也敢跟我大放厥词!简直不知所谓。” 周太太也皱起眉头,“我女儿身体胖怀孕本就比常人吃力,他不说关心,反而让柔儿惊吓过度以致早产,险些一尸两命,我们周家还没跟他算账,他倒来装起大爷了!”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周举人摆手,“把隔壁跨院给我看严实了,小姐做月子这一个月,他们母子一个都不准出来碍小姐的眼!” “是,老爷。”小厮忙应了话,转身要走,又被周举人叫住,“吩咐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除此之外,他们提什么要求,一概不理。” 看着小厮转回去,周太太不解的问周举人,“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举人凑到周太太耳边低语几句,周太太眼睛一亮,“这样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他们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形势?一个白身就算懂点四书五经,能做什么?抄书赚钱吗?”周举人轻蔑一笑,“李成弼此人,自视甚高,这种低到尘埃里的事,他会觉得配不上他的身份,又过了一段咱们周家提供的好日子,你觉得,他还有冬日费力抄书赚的银钱却连顿饱饭都吃不起的心思吗?他不会有的!” 不得不说周举人确实将李成弼此人看的很透彻。 李成弼确实没有那个心思。 不但他没有,周寡妇更没有! 母子两个被困在跨院,周寡妇虽日日都要骂上两句,但对于周家送进来的好吃好喝的,从来不觉得不吃东西是骨气,反而吃的一干二净。 还跟想保持气节的儿子道,“不吃饱怎么有力气骂他们!” 李成弼在将自己险些气死,撑着不吃周家的嗟来之食数日后,终于昏倒。 醒来时,周寡妇正端着一碗鸡汤面条喂他,见他醒来,高兴道,“周家送了一盆鸡汤面条,你这吃的已经是第三碗了……” 李成弼咀嚼在嘴里的面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险些把自己呛死! 满月宴上,周举人亲自为孩子取名周尚斌,寓意文武双全,众人纷纷道好,却没有一人问及孩子的父亲与祖母为何不在。 等李成弼与周寡妇被放出来时,事情已成定局。 李成弼怒不可遏,指着周举人大骂,还要告官。 “你就等着被人嗤笑,被人戳脊梁骨吧!” 周举人呵呵冷笑,指着大门让他去告,李成弼愤而离开周家。 周寡妇拉着儿子要去县衙告状,被李成弼一把甩开。 周寡妇被甩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诧异莫名,“儿子,不是你说去告官的吗?” “我要休妻!”李成弼脸色铁青,攥着手,额头青筋暴突。 周寡妇顺从的点头,头点到一半,猛的顿住,“啥?儿子你说啥?休妻?” ------题外话------ 气死渣男才好,对吧? 正文 261 猪队友 “休妻!”李成弼咬牙,“他周家怎么抢走的儿子,怎么给我送回来,否则,这事儿没完!” 说罢,一甩棉袍,大步离去。 周寡妇呆愣当场,看着儿子走远,才一拍大腿,“龟孙子的周家,看我们弘载这会儿不能考举人了,可着劲儿的糟践,简直不是人!我的儿啊……你等等娘,孙子咱们要,那周家的陪嫁也一个铜板不能让他们周家拿回去……” 孙子是他们李家的,就该姓李。 周小姐嫁给他们家弘载,就是李家人!敢伙同娘家人抢她李家的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这样的女人就得休! 不但得休,嫁妆也别想拿回去! 休了,她再给儿子找一门好的。 周寡妇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周家能在周举人手里成为金水镇的小乡绅,周举人又岂是没有手段之人。 李成弼拿了休书,二度入周家。 周举人看着休书笑,“不想过日子?好办,重新写一份合离书,女儿、孩子、嫁妆都是我们周家的,你们母子……” 他上下打量李成弼一身上好的缎面长棉袍,冷笑一声,“……给我扒了这一身皮,怎么进的我周家门,给我怎么滚回十八里寨去!” 李成弼的脸涨的紫红,指着周举人,“你……欺人太甚!” “周扒皮,你闺女是我们李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她是我们李家的儿媳妇!她怂恿娘家抱走我们李家的孩子,该姓周,这是大逆不道!”周寡妇跳着脚。 周太太大怒,“周寡妇,你要不要脸?你们李家明媒正娶?你们家可有出聘礼?可有提供房屋居所?你们母子住我们周家的宅子,吃我们周家银钱买的米粮,还敢作践我女儿,险些让她一尸两命,还敢跑来叫嚣,好不知耻!” 周寡妇的脸红了一瞬,也只是一瞬。 “那是你们自己愿意给的,我们又没强逼着你们……废话少说,你们赶紧把我们李家的宝贝孙子还给我,把你闺女嫁妆留下,接了休书,咱们两家从此男婚女嫁,老死不相往来……” “孙子还给你?嫁妆留给你?再让你们休了我女儿?”周举人呵呵冷笑,“真是好算计。可惜,我不是十八里寨的苏家二房,任你们搓揉捏扁。要么净身滚蛋,要么就给我缩着脖子做周家女婿,再唧唧歪歪说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让你们母子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周举人阴森森的笑起来。 周寡妇吓的脸色骤变,害怕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果然有几个强有力的小厮站在大厅外面时,哧溜跑去了李成弼身后,拽着李成弼小声道,“儿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李成弼怒极反笑,“好,周举人真是好手段!真拿我李弘载当那等贪生怕死之人了……呵呵。两条路我都不选,我选第三条,告官!有本事,你今天晚上弄死我,弄不死我,我明儿个就去击鼓喊冤!” 周太太气的抚着胸口,指着大厅门,咬牙,“滚!” 周寡妇以为周太太怕了,再瞧了眼脸色难看的周举人,眼珠子转了转,张口想说什么,李成弼已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跑了出去。 周家下人看瘟疫一样看着二人,目光嫌弃且冷漠。 李成弼死死的攥着手,走的飞快。 周寡妇追的吃力,一边小跑跟着李成弼,一边声音压低的问,“儿子,告官咱们能赢吗?你现在不是秀才了,县太爷能通融吗?要不……娘回去拿点银子给你,你好打点一二……你媳妇怀孕的时候拿的那一千两,娘还存着,你要不要……” “不要!”李成弼没好气的冲了周寡妇一句,“我行的端坐的正,清清白白做人,他们周家先设计害我,逼我与未婚妻退亲,又枉顾我意愿强抢我的儿子,就算他周举人只手遮天,我也相信县太爷清正廉明,定能还我李家一个公道。” 他这话不但是说给周寡妇听的,还有一路上那些看热闹的周家下人。 只可惜,他这话,自以为说的威胁十足,听在周家下人耳中,却只是虚张声势,纸老虎一个,谁都没放在心上。 有人跟周举人禀报了,周举人冷笑。 周太太叫了周嬷嬷过来,夫妻两个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周嬷嬷眼睛放光,“老奴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为防止周家人使坏,李成弼晚饭一口都没吃,只喝了一些水,却没仔细去想,周家人若真要使坏,他就是滴水不沾也没有用。 入夜,李成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周寡妇的房间门,被人推开…… 翌日一早,李成弼提笔写下酝酿了一个晚上的状纸,他现在不是秀才了,得写状纸,告岳家等于告长辈,按律法不管告的是什么,敲了鼓进去就要挨二十大板,但他不惧,只要告赢,儿子、钱财他都有了,再苦熬十年,他一样能考秀才、考举人当官! 吹干了状纸,换了身衣裳,李成弼叫上还准备吃早饭的周寡妇去县衙。 周寡妇有些犹豫,“儿子,真的要去告吗?周举人在镇上认识那么多人,咱们万一告不赢……” “为什么告不赢?咱们有理有据有证人!”李成弼皱眉看周寡妇。 周寡妇眼神躲闪,“娘这不是怕你到时候受不住打击……” 李成弼冷了脸,“娘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必不会输!” 周寡妇还想说什么,李成弼已抬手,“好了,废话不用说了,赶紧走吧。” 周寡妇摸了摸怀里的荷包,纠结了半响,见李成弼非去不可,只有跟着去了。 …… 大堂之上,县太爷接了状纸,按律例先打二十板子,人还没按下去,周寡妇就嚷着,“我们不告了,不告了……” 众人,“……” 县太爷脸色一沉,惊堂木重重拍下。 “啪!” “威……武……” 周寡妇的身子跟着抖了抖,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想往李成弼身后躲,见儿子被人抓着,又劝,“儿子,咱们不告了不成吗?你还年轻,以后想生多少个儿子都行,周家那个,就当咱们施舍给他们的……” 李成弼脸黑如锅底。 “娘,你在胡说什么?这不是生多少的问题,这是男人的尊严!”李成弼低吼,“你什么都不懂,不要在这添乱了,你跪在那,县太爷不问你,我不让你开口说话,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周寡妇啊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尊严又不能当饭吃,真输了,咱们是要净身离开,我问过周家人,净身就是啥也没有的意思,啥也没有咱们回十八里寨吃啥喝啥啊……” “闭嘴!”李成弼忍无可忍,冷冽的目光看过去。 周寡妇后脊背一凉,不敢再吭声了,委屈的退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按在地上打板子,又心疼又生气他不听自己的话。 咕哝道,“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咋不听劝呢?周家那是啥人啊,咋会让你告赢呢……” 一边咕哝,一边又去摸怀里的荷包。 想到昨儿晚上周嬷嬷去找她往她手里塞银票的事,心里就热乎。 乖乖,一个孙子换一千两银子,这孙子还是他们周家的闺女自己个儿生的,这生意……周寡妇怎么算怎么划算。 起初,她还以为周嬷嬷是耍她玩呢,谁知道周嬷嬷当时就把银票塞到手里了,还说,“只要老嫂子明儿个在公堂上说句话,就说这孩子是你点过头给周家,所以才改姓周的。至于姑爷那……他们小两口还年轻,我家小姐身体调养好,你们李家想要多少个孙子没有的?何必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坏了两家的关系?” “小事儿……”周寡妇被周嬷嬷说的当时就很心动,看着手里的银票更是心痒难耐,却又不想放过拿乔的机会,嗤笑道,“既然是小事儿,你们周家为什么不把孩子还给我们?” 周嬷嬷蹙了蹙眉,随即把银票送周寡妇手里夺过来,“既然你们李家想要孩子,那这一千两还是不要浪费了。” 周嬷嬷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周寡妇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唬的一愣一愣的,“唉,你这人,怎么说着话就走了?” 买东西不还有个你出价我还价,价格谈拢生意才成的吗? 她这不是想让周家多出点银子吗? 没说不给他们孩子啊。 她想的跟周嬷嬷说的一样,儿子跟周小姐都年轻,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儿子想生多少个儿子没有?再个,周家因为这个儿子姓周,理屈,以后肯定会补偿他们母子,什么补偿最直接,钱啊,银子啊…… 周家不补她也会提醒他们补的! 她精明算计了几十年,才不会让周家人占到便宜! 周嬷嬷回头,“不走留下来过夜吗?” 周寡妇一噎。 周嬷嬷冷笑,“有什么话就直说,大半夜的,你不休息我还要回去复命,照顾我们家小姐和小少爷。” 周寡妇欺软怕硬惯了,周嬷嬷摆出这样的架势,她反而不敢狮子大开口了,踟蹰了半晌,道,“一千两太少了,得加钱!这可是我们李家的长子嫡孙!” 周嬷嬷紧绷的心一松,这老婆子松口就成,就怕她咬死不松口呢。 “孩子是我家小姐十月怀胎……哦,不,是我们家小姐九月怀胎,还被你儿子惊吓,若不是老参吊着,又请了大夫,我家小姐早一尸两命没了!到时候别说一千两,就是配上你们母子的命,都难消我们老爷和太太的心头之恨!” 周嬷嬷摆手,“你也别说旁的,孩子你们李家是有份,但真正出力的是我家小姐,九月怀胎一朝分娩,你儿子什么都没做!给你们一千两,已经是看在我家小姐与小少爷的面子上,若不是我家小姐念着姑爷,别说一千两,一个铜板都没有!” 周寡妇被吓住,想了半天,居然觉得周嬷嬷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儿子只是跟周小姐睡了几个晚上,孩子是周小姐怀上的,也是她生的,好像他儿子好像确实没出什么力气。 “那……以后,周家不能再抢我们李家的孙子……孙女也不行。”周寡妇想了想,把孙女也加上,“每个月要给我和我儿子固定的月钱,就像人大户人家一样,不能低于……低于十两!” 周嬷嬷看着周寡妇,没有吭声。 直看的周寡妇要回头想她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想把月钱降低到五两时,周嬷嬷开口了,“我们周家要孙女做什么?又不能传宗接代!月钱最多二两,爱要不要!” 周寡妇想了想,“不能再多吗?” 周嬷嬷转身就往外走。 周寡妇忙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别,别走……我应了,我应了!把银子给我……” 说罢,就动手抢了周嬷嬷手中的银票。 周寡妇长长叹息一声,看着打完板子,一瘸一拐的跪在地上,昂着头陈述周家罪证的儿子,脸皮因为纠结有些扭曲。 就是因为儿子脾气太拧,又非要孙子不可,她才一直犹豫着才不敢说。 李成弼说完,县太爷沉吟片刻,拍下惊堂木,叫了周寡妇近前听话。 周寡妇茫然的看李成弼,腿突然有些发软。 李成弼皱了皱眉,低声道,“娘,县太爷有话问你,你往前跪点儿。” 周寡妇忙哦了一声,膝行几步到李成弼身旁,先抬头胆怯的看了眼县太爷和他头上的正大光明四个字,再垂下头凑过去问李成弼,“儿子,你的伤要不要紧?” 李成弼摇头,“别说话,听大人问话。” 周寡妇忙跪好。 县太爷想到昨晚就送进县衙的东西,笑了笑,“周氏,你儿子李弘载所言可属实?” 周寡妇啊了一声,去看李成弼,“儿子,你刚才说了啥?” 李成弼,“……” 感情他刚才说了半天,她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师爷轻声咳了咳,“大人问你,你儿子李弘载说周家未经你们母子点头应允,就擅自做主将本该是你们李家的长子嫡孙改姓周,过继给了周家,是不是真的?” 周寡妇看着师爷。 师爷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也没花,好好的啊,看什么呢。 李成弼蹙眉,“娘,事实是什么,你就说什么。” 有什么好犹豫的! 周寡妇看李成弼,“那我说了啊。” 李成弼点头,“说!” “大老爷,周小姐是给我们李家生了一个孙子,周家想过继,我儿子不同意,我同意了。” 李成弼,“……” 啥玩意儿,他耳朵瞎了,没听见。 正文 262 撵你们走 “娘?” “你说什么!” 前一声不敢置信,后一声尖锐愤怒。 周寡妇不敢看李成弼,双手撑地,往旁边挪了挪,才敢呐呐开口,“我……周嬷嬷来找我,我同意了。” 李成弼的脸色难看至极,“你同意了?你同意什么了?!” “我同意……把孙子过继给周家……”周寡妇舔了舔嘴唇,抬头看李成弼,看到李成弼铁青的脸,瑟缩了一下,“儿……儿子,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儿子,这个……这个就当可怜周家,给、给他们吧,啊?” 李成弼瞪着周寡妇,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原以为十拿九稳,能逼的周家低头,以后李宅自己真正的当家做主,谁知道,事情竟坏到自己亲娘手里! 他怎么不怒,怎能不怄气! 孩子他可以不要,他还年轻,以后想生多少都有。 他要的是周家的态度! 是周家低他一头,就算周小姐有万贯陪嫁,那也是他李家人,他身为李家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家一家之主的尊严不容周家轻视! 可他亲娘在做什么? 居然背着他跟周家谈妥了…… 他们谈妥了,他亲娘还瞒着他!看着他上蹿下跳跑来公堂叫嚣,这让县太爷和一众衙役怎么看他?传出去,他李成弼还怎么在金水镇立足? 还有什么脸面…… 他娘还嫌他丢的人不够吗?! 他娘这是要逼死自己的亲儿子吗? 李成弼的一双眼眸赤红的几乎能滴出血。 周寡妇瞧了两眼,吓坏了,忙从怀里掏东西,“儿子,你别、别生气,你想要儿子,咱、咱们……我把银子还给周家,你再告,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哈哈…… 李成弼捂着胸口,只觉一股血气在胸口翻腾,几乎忍不住呕出来。 他没再看周寡妇,转头朝县太爷磕下头,头贴在地上,只觉耻辱至极,“大人容禀,学生……不知家母已与周家人谈妥,是学生失礼了。学生……撤诉。” 县太爷瞧见他那失望至极的模样,再看眼一旁不知所措的周寡妇,勾了勾唇角,惊堂木重重拍下,“退堂。” “恭送大人。”李成弼道。 周寡妇忙垂下头。 县太爷起身,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李成弼道,“你已无功名在身,学生二字,以后用不得了,切记。” “……是。”李成弼身子一僵,应声。 师爷看着李成弼摇头,几个衙役面面相觑,等县太爷与师爷离开,一个衙役用板子捅了捅李成弼,“李秀才,咱们这一大早的就跑来给你升堂,你这……耍我们玩呢?” 李成弼被捅的身子往一旁歪了歪,周寡妇忙扶住儿子,对那衙役道,“谁耍你们了?我儿子还被你们打了……” “哟,李秀才他娘,你自己儿子没了功名,还要来告自己岳父,一个岳父半个爹,状告长辈的,不打他打谁?” “什么秀才,没听咱们县太爷说吗?他已经没有功名在身上了,屁的秀才!” 一群人哄堂大笑。 “先前靠着文家,再靠周家,你小子可没少在哥几个面前耀武扬威,怎么,今儿个蔫儿了?” “他现在不过是个白身,有周家撑着还好,反而不怕死的告周家,啧啧……” “嗳,你们说,这小子到底是周家的女婿还是入赘周家的赘婿?” “这还用问吗?吃住都是周家的,现在生的儿子也姓周,肯定是赘婿了……” 满堂又传来笑声。 李成弼却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低垂的眉眼只看到睫毛蒲扇,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只一双垂放在袖筒子里的手,指甲掐入掌心,用力之大,整只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周寡妇扑过去,“周家小姐是我们李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得了吧,周寡妇。别人不知道,咱们哥几个还不知道吗?李家压根就没钱娶亲,聘礼都是人家周家送去的,怪怪,这可不就是周家下聘给李家,把李家少爷娶进周家了吗?” “哈哈……” 一群衙役笑的前俯后仰。 李成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缓缓抬起头,众衙役看到他眼睛的时候,都是一怔,笑声戛然而止。 李成弼攥着手,疯狂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恨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李弘载有本事一路考到秀才,你们焉知我十年后不能再考秀才、中举人、进殿试、点状元!”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一个年长的衙役见李成弼神情不对,忙出来打圆场,“小哥莫生气,咱们只是嘴欠,没有别的意思,再个……” 他走过去,凑到李成弼耳边低语了几句,“都是讨口饭吃,还请小哥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朝众人摆了摆手,“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撇撇嘴,将木板放回原处,一个两个接踵离开大堂。 周寡妇拉着李成弼也往外走,李成弼任周寡妇拉着,木然的往外走着。 出了大堂,顺风传来前面小堆衙役的嗤笑声,“就他,还准备十年后再考……也不想想,周举人的手段,这会儿能不让他考,十年后会让他考?” “就是……哈哈……” “小声点,人还在后面呢?” “怕什么?” “小心点总是好的,万一人家将来有什么际遇呢?” “说的是,人家好歹是读书人,年纪轻轻就能过五关斩六将考上秀才,说不定十年后有了好际遇,还真能那什么……” “行了行了,他就是考上还能难为到咱们哥几个?十年后的事十年后再说……” “哈哈,说的是,今儿个有钱了,哥几个去喝两杯?” “走走……” …… 一群人的对话,被李成弼母子听了个彻底。 周寡妇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成弼,“儿子,他们一定是胡说的,周家咋会不想让自己的女婿中举,你……” “够了。”李成弼淡声道。 周寡妇还在说,“你别多想,他们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吗?你先跟周小姐生几个儿子,再拿着周家的银子多读点书,到时候再去考,一准儿……” “我说够了!”李成弼阴冷的看着周寡妇。 周寡妇一噎。 李成弼抬脚往前走去。 “儿子……”周寡妇忙追过去。 李成弼闭了闭眼,头也不回,压抑的冰冷声音下是将要爆发的怒火,“你离我远一点,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周寡妇顿住脚步,嗫嚅道,“我……” “滚!” 周寡妇委委屈屈的看着儿子飞快的走远,咕哝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咋就怨上我了……” 离开县衙,周寡妇一路往回走,看到路边的馄饨摊,花几个铜板去要了一碗,边吃边吐槽,“这味道真难吃,还不如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说的摊主黑着一张脸,“老太太觉得不好吃,去别家。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是几个意思?砸我的摊子吗?” 周寡妇撇撇嘴。 旁边就有人嗤笑,“这馄饨摊连十文饭馆的女东家都说好吃,特意请了大叔过几日去十文饭馆开张呢,你这老太太好不会吃……” 十文饭馆? 周寡妇一愣,“是苏家那个三丫头开的?” “什么三丫头?那是苏三姑娘,人苏三姑娘是跟文家少爷合伙开的……” 周寡妇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想到自己儿子与苏木槿先前是有婚约的,要是没有退亲,苏木槿的还不是他儿子的?他儿子的不就是他们老李家的?老李家的不就是她的! 唉。 早知道苏家三丫头有这本事,她当初就不那么着急跟苏家退亲了。 真是可惜。 太可惜了。 …… 李成弼与周寡妇分道扬镳后,直奔周家。 守门的小厮拦住不让他进,他冷着脸说有话问周举人。 小厮跑去禀告了,周举人冷笑道,“只有我周家休他的份,想休我女儿,下辈子吧。” 小厮原话转告了,李成弼咬着牙道,“合离也行,宅子给我,家产我要一半儿。” 周举人嗤笑,“做梦,滚!” 李成弼被撵出周家。 临走,被小厮啐了一口,“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什么人啊!差点害死我们家小姐,还想休妻,合离还想要小姐的嫁妆,呸!” 李成弼怒气冲冲回了李宅,叫人做了饭菜送进书房,可他左等右等,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有饭菜送进来,甚至连下人的说话声音都没听见。 等他出来找人,周宅的管家才告诉他,“老爷有令,姑爷既然不愿意跟我家小姐过日子,那就哪来的请回哪去,这宅子是我们周家的,还请姑爷……不,是李少爷今日之内搬出我们周宅。” 李成弼愣住,“你说什么?” 周家管家将话重复一遍,态度高傲不复先前的和顺恭敬,“冬日天短,这会儿出城还能寻到牛车回十八里寨,再晚,可就抹黑也只能步行回去了。” 李成弼脸色铁青。 周家管家并未将他铁青的脸色看在眼里,说完话转身叫了两个小厮进来,“盯着李少爷收拾行礼,既然他不想当我们周家的女婿,属于咱们周家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带走。” “是,于管家。”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看向李成弼的目光满是鄙夷。 李成弼气的浑身发抖。 “你们……” “李少爷身上这件棉袍是我们家小姐吩咐玉衣轩做的吧?走的时候记得换下来,值二两银子呢。” “这么贵?” “可不吗?当时玉衣轩的人送来的时候,我还眼热了许久。” “诶,你说赶明儿这些东西,咱们能不能求个赏拿来穿……” “我也有这个想法,咱们回头找找于管家……” “成,一块儿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论起李成弼的东西,李成弼又气又怒,一句话都说不出。 等他怒气上头,真的转身去收拾东西时,两个小厮在一旁一眼不错的盯着,看他拿出包袱皮,嗤笑,“这是我们周家的……” 李成弼收拾衣裳,两人嗤笑,“我们周家的钱买的……” 李成弼拿笔墨纸砚,两人嗤笑,“我们周家的钱买的……” 李成弼拿书,两人嗤笑,“我们周家的钱买的……” 李成弼悲凉的发现,整个李宅,除了挂着一个李宅的牌匾,什么都不是他的! 对着两个小厮满是鄙夷不屑的嘴脸,他呵呵冷笑,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那一架子他收集来的书,和书桌上那一整套他爱不释手的笔墨纸砚,再看看舒适的读书环境,闭了闭眼。 良久,才从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转身,甩袖离去。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眸底含着笑意,一路跟着李成弼出了挂着李宅的周宅,才出手拦住李成弼,“李少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滚开!”李成弼冷喝。 两个小厮脸色一变,连表面的客气也不维持了,一口唾沫啐了过去,正吐在李成弼胸口,“给你三分脸你真当自己是个少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别跟他废话,让他把身上的棉袍脱了,二两银子呢!” 李成弼怒不可遏,“你们别欺人太甚!我是你们家小少爷的亲爹!” “呸!我家小少爷姓周,你算老几!赶紧脱……” “他不脱,咱们帮他脱……” 两人搓搓手,上去扒着李成弼要脱他的袍子,刚解开一个扣子,就听斜地里冲出来一个妇人,手中拿着一把铁锨,“你们干啥?干啥?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 “哎呦我的娘诶,这哪里来的疯婆子……” “这、这不是周寡妇吗?咋这副德行?跟被人那啥了……” 李成弼蓦然一记狠眼看过去,小厮心口一紧,没说完的话顿住。 周寡妇扑过去,护在李成弼跟前,“儿子,你没事吧?” 李成弼深吸一口气,“娘,你身上不是有银子吗?给他们二两银子,就当我买下身上这身棉袍了!” “啥?干啥给他们银子?”周寡妇不解的扭头看李成弼。 李成弼怒,“干啥?你说干啥!这宅子是人家周家的,周家要撵我们走!” “老太太,还是我来跟你说吧。李少爷跑去说不跟我们小姐过日子了,要合离,要这宅子和我家小姐嫁妆的一半儿,我们老爷决定不要这个女婿了,你们娘俩哪来的回哪去,我们周家花钱买的东西都要留下,一个都不能带走,想带走就掏银子!” 周寡妇不明所以,“儿子,他、他说的是啥意思?” “啥意思?就是撵你们走!” 正文 263 利用 “啥叫你不跟周小姐过日子了?”周寡妇一把抓住李成弼胸前的衣裳,“儿子,你不要犯傻啊……你现在没有功名,没功名就没廪米银钱,我又不会干啥活,你不跟周小姐过日子……那咱们娘俩吃啥喝啥?” 李成弼拨开周寡妇的手,冷声道,“你不是拿你孙子换了一千两银子吗?足够我们吃到我十年后进场……” “没了,都没了啊……”周寡妇拍着腿大叫,哀嚎道,“被人抢了……都抢了!” 李成弼脸色大变,瞪着周寡妇,“你说什么?” “都抢了,一个铜板都没给我留下啊……”周寡妇痛哭流涕道,“那起子杀千刀,断子绝孙的东西,把我的一千两全抢走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成弼眼神冷厉,狠狠瞪了周寡妇一眼,转身就往宅子里走,被两个小厮拦住。 李成弼冷道,“我一日不同意合离,就还是周家的女婿,谁敢拦我!”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嗤笑一声,“李少爷真会开玩笑,说休妻的是你,说合离的是你,原来是仗着老太太身上有银子。怎么,这会儿银子丢了,就想到我们周家混吃混喝?当我们周家是慈安寺了?想的倒美!走走走,赶紧走,再不走,哥俩可就不客气了!” “走什么啊?衣裳还没给脱下来呢。”另外一个小厮拉了那小厮一把。 那小厮哦了一声,看着李成弼,“听见了吧,脱了,哪来回哪去!” “我说了,我不同意合离!告诉你们家老爷去!”李成弼的唇抿的紧紧的,眸底满是冷沉。 两个小厮还要说难听话,身后传来于管家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 “于管家。” 两个小厮立刻换了副笑脸,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与管家看着母子俩皱了皱眉。 “李少爷这是又唱的哪一出?”于管家似笑非笑。 李成弼攥了攥拳,“劳烦于管家与你们家老爷说一声,我不同意合离。” 于管家一愣,“李少爷什么意思?” “我儿子不同意合离,就还是周家的女婿,你们不能把我们母子撵走!”周寡妇站出来叫嚷道。 于管家眉头蹙紧了些,回头看了眼两个小厮,俩小厮机灵的凑上前,凑到于管家耳边低语了几句,于管家挑了挑眉。 等再度看向李成弼时,眸底掠过一抹嘲讽,面上却带了笑,“李少爷稍等,容老头子去问问我家老爷。” 李成弼被于管家的目光看的只觉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羞臊愤怒,狼狈至极。 却一分发火的力气都不敢提,狠狠的压抑下体内的狂躁,淡声道,“弘载在这里等。” 于管家吩咐了两个小厮一眼,两小厮撇撇嘴,退回宅子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母子俩。 没多会儿,于管家转回,也不下台阶,就那么站在高高的台阶下,望着李成弼,歉意道,“真是不巧,老爷担心小姐郁结,带着太太与小姐和小少爷去临县田庄了,怕是要等寒食节才会回来。李少爷还是先请回吧,等老爷一回来,老头子就把李少爷的想法告诉他。” 说罢,转身进了宅子,挥手示意两个小厮进去,关了宅子的大门。 “嗳,你们老爷去你们老爷的,让我们进去啊,这是我们李宅,我们家……”周寡妇拍着大门上的扣环,宅子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李成弼缓缓抬起头,盯着关山的大门,一双眼睛阴冷的让人生寒,指甲用力掐入掌心,直到掌心传来黏稠感,直到一股血腥之气传到鼻息间。 他才猛的闭上眼,长长吸了一口凉气,再吐出,转过身,“娘,回家。” 他早晚,要把这里变成真正的李宅。 早晚,要让周家人见识到他真正的本事。 早晚,要让这些小瞧他的人好看! 早晚…… 周寡妇拍的手心发红,都要哭出来了。 “回家,回哪去?十八里寨那房子咱们老早就不住了,院子里也没打理过,这天眼看就冷了,咱们什么都没准备,没吃的没喝的,回去怎么活?” 李成弼的脚步顿了一瞬,下一刻,接着抬起,“总会有办法的。” 周寡妇听他这么说,抹了把眼角的泪,抬脚踹了大门几下,“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整他们一番!儿子,你到时候跟周小姐好好说说,把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发卖了!咱们再买新的……” 她边说边小跑着去追李成弼。 “你的银子是被谁偷的?” 走到巷口,李成弼突然出声问周寡妇。 周寡妇摇头,“不认识。” “他们怎么知道你身上有那么多银子的?” “我、我……我回来的时候在路边吃了碗馄饨,付钱的时候……不小心把银票掉地上了。” 李成弼闭了闭眼,呵呵冷笑两声。 有这样一个处处拽他后腿的娘,他真的能安稳的等到十年后重新参加科举吗? 这个念头在李成弼脑海中一闪即逝,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 两人在城门口碰到了村子里的牛车,三个大钱一个人,母子俩摸遍了全身,也只凑出四个大钱,赶车的人将两人来回打量了几遍,“李秀才,周家那么有钱,不过是六个大钱,你这是耍我呢?” 周寡妇抓过钱往那人怀里一塞,“行了,我们这不是不趁手吗?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回少你俩钱,下回补上不就得了,我儿子是周家女婿,还能差你那俩钱!赶紧走……” 那人犹豫了一下,想想周举人家确实不差这几个钱,也就挠挠头让两人上了车。 这会儿回去的多是十八里寨附近几个村子的妇人,见到李成弼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也在牛车上,都看稀罕物一样,有认识的就趴在不认识的人耳中说着悄悄话。 李成弼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听着。 不知道是不是天真的冷了,李成弼下牛车的时候就觉得头重脚轻。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房间,就浑身滚烫的倒在了床上。 醒来时,周寡妇正红着眼圈跟一个女孩说话。 女孩背对着他坐着,腰身很细,脊背挺直,端看背影,很是端庄有气质。 李成弼摇了摇头,“娘,水……” 周寡妇猛的跳起来,往床边扑,“儿子,你醒了……” 另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的扑到了床头,“弼哥哥,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棠姐儿了……” 说着,人已经钻进了李成弼怀中,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 周寡妇,“……” 李成弼,“……” 棠姐儿……苏海棠! 她怎么来了? 若不是她早先撺掇自己,自己又怎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她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李成弼脸色一沉,伸手推开苏海棠。 苏海棠始料不及,被李成弼一把推开,整个人向后倒去。 周寡妇伸手想扶,被李成弼愣愣看了一眼,周寡妇吓的伸出去的手又猛的缩了回来,苏海棠尖叫着跌了下去,头重重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弼哥哥……” 苏海棠被推的有些发懵,坐在地上,摸着疼的难以忍受的后脑勺,面上下意识的露出委屈的柔弱神情,“我是棠姐儿啊,你怎么推我……” “我不想看见你,滚。”李成弼仰面躺回床上,声音沙哑道。 苏海棠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成弼,“弼哥哥……” 周小姐生了嫡子,她忍了又忍,想到李成弼这会儿还不是当朝首辅,就算周小姐生了嫡子,也不见得能活到十年后,才忍下这口气没有找他算账。 等听到周小姐生的儿子被周家过继,改姓周后,她脸上才露出笑容。 觉得弼哥哥还是她的弼哥哥。 她正想着再寻个空档去镇上找李成弼,好好安慰他功名被撸一事,就听到村里有妇人说见到弼哥哥带着周寡妇回来了,她忙找了个借口,说去村里找人玩儿,溜出篱笆院,转了几道弯,才偷摸着进了李家。 谁知,刚进门,就听到周寡妇叫嚷着弼哥哥昏倒了。 她冒着被爹娘骂的危险,跑去找了小张叔,给他看病。 他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将她推到地上,让她滚! 这、这还是疼她爱她的弼哥哥吗? 周寡妇急了,推了一把李成弼,走过去扶苏海棠,被她一把打开,“别碰我!” 苏海棠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看着李成弼,“弼哥哥,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厌恶我?” “棠姐儿,你别多想,你弼哥哥这不是突然发烧,烧的脑袋有点糊涂了。你快去那些小米来,我给你弼哥哥煮碗粥喝……”周寡妇脸色不好看,说话却难得的软和。 “儿子,快给棠姐儿陪个不是,棠姐儿知道咱们回来的匆忙,家里啥都没有,刚还说要给咱们送些米面来……”周寡妇推了推李成弼,对苏海棠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李成弼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脸色已经缓和许多,扫了苏海棠一眼,勾了勾唇角,“棠妹妹,你别生弼哥哥的气,弼哥哥……心里憋屈的难受,想着你是自己人,才……弼哥哥给你赔不是……” “弼哥哥……”苏海棠眼中迸发出喜悦的神色,三两步又扑了过去,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弼哥哥不可能真生我的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弼哥哥好……” 李成弼的眸子冷了冷。 周寡妇长吁一口气,知道米面保住了,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哄一哄苏海棠,“你们聊,我去烧点水,把灶屋收拾出来,一会儿好给你煮粥。” 周寡妇走出房间,还体贴的将房间门关上,去了灶屋收拾东西。 “弼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周婶子怎么突然回来了?”苏海棠坐在床边,扶李成弼坐起身,拿了潮湿的枕头垫到他身后。 李成弼的身子靠上枕头时,发出挤水的声音,夹带着难闻的发霉味。 苏海棠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脑海中一闪而逝过某个画面,眼神阴冷几分。 李成弼没发现她的神情变化,只觉浑身骨头都是酥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半睁着眼睛靠在床头,看了苏海棠一眼,自嘲一笑。 “棠妹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现在这样……不值得你这么好的女孩儿……” “弼哥哥!”苏海棠伸出手指摁在李成弼唇上,拦住他未完的话,“我喜欢弼哥哥,是喜欢弼哥哥这个人,又不是冲着旁的……何况,弼哥哥现在这样只是暂时的!潜龙岂为池中物,静待腾云啸九天!弼哥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一定能成为夏启王朝权倾天下的人物!” 李成弼看着她眼中那抹坚信,有些莫名,哑着嗓子问,“你、你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苏海棠眸子一弯,笑了,细长白嫩的手指在李成弼眼前晃了晃,有些撒娇道,“这个是秘密,等、等……等什么时候我嫁给弼哥哥,我再告诉弼哥哥……” 李成弼眼神一眯,看着苏海棠的娇羞,眸底多了一抹忽闪而逝的冷光。 “傻妹妹……” 他突然笑了,喉咙间发出低沉的笑声。 苏海棠扭捏着轻轻锤了他胸口一下,“弼哥哥……” 李成弼伸手将苏海棠搂入怀中,一双手在她背上来回揉搓,不过片刻,苏海棠的身子便软了下来,口中发出舒服的低吟,“弼哥哥,不、不要……我还没来癸水……” 说完,浑身一僵。 李成弼垂眸看着苏海棠乌黑的发顶,冷冷一笑,声音却说不出的诱惑,“傻妹妹,弼哥哥只是太喜欢你了,你放心,你不愿意,弼哥哥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苏海棠的脸颊通红,闭着眼在李成弼怀中点头,“弼哥哥真好。” 李成弼笑了笑,将她搂的更紧,感觉到她柔软的娇躯,体内有股燥热忽然窜了起来…… 苏海棠前世与李成弼生过一儿一女,哪里不明白李成弼这是对自己动了情。 脸颊的红晕越发的明显,“弼哥哥……” 李成弼咽了口口水,冲着苏海棠的唇亲了下去。 “棠姐儿,你快回去拿米面过来给你弼哥哥煮粥做法吃吧,再晚你爹娘不要你出来,你弼哥哥就要饿肚子了,可怜他还病着……” 周寡妇在窗外朗声道。 苏海棠一把推开李成弼,腾的站了起来。 正文 264 白莲花罚跪 “弼哥哥,我、我先走了。” 苏海棠满脸通红,艳丽的仿若天边的红霞,本就是情窦初开、身子初长成的年纪,那抹娇嫩和羞涩更是让已知女人滋味的李成弼看的心头发热。 见李成弼的目光发亮,苏海棠微垂下头,眸底有得意的光芒一闪而过。 “弼哥哥……” 她扭捏着喊了一声,声音嗲的让李成弼身子一个激灵,那点子旖旎黄色被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全冲的烟消云散。 “棠妹妹。” 苏海棠一扭头,“我真走了。” 说完,不舍的看了李成弼一眼,捂着脸跑出了房间。 周寡妇在背后扬声,“棠姐儿,快着点儿啊……” 看苏海棠跑远了,才撇撇嘴,嗤笑一声,“苏家老二可真是养了俩好闺女,一个接一个的往我家送财……” 嘴上虽不屑,心里却为自己生了个这么有女孩子缘的儿子自豪。 瞧瞧,先是迷的与苏家三丫头定了亲,被苏家老二两口子养活了好些年; 再被周举人看上,陪着上千两的嫁妆上赶着把宝贝女儿嫁给了他们李家; 还有这苏海棠,一瞧就是被她儿子吃死了的模样,让干啥就干啥,嘿嘿。 可惜,要是没有跟苏家那个丫头片子退亲,就靠那丫头跟文家少爷的关系,还有那么赚钱的十文饭馆,她得有多享福! 她的宝贝大孙子也不会被周家抢走! 她那一千两也不会被人抢走! 想到这,周寡妇那点儿儿子依靠美色诱惑的苏海棠拿出米面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该死的苏木槿! 该诉的周举人! 该死的小偷! 最最该死的是那清雅阁的贱坯子! 要不是她,儿子怎么会沉迷女色耽误了考试! 凭她儿子的才学,举人那是手到擒来的! 周寡妇一时间恨的牙痒痒,李成弼唤他都没听到。 “娘!” 李成弼拧着眉提高音量。 周寡妇啊了一声,忙探出头看向房间内,“儿子,咋了?” “烧点热水,我想喝水。” 周寡妇忙点头,“你等着,娘这就去烧。” 看周寡妇转身去了灶屋,李成弼闭上眼靠着床头仔细思量最近发生的事。 …… 苏海棠从李家出来,小心避开陆续回自己家做晚饭的村民,回了篱笆院。 沈氏正在院子里生火做饭,见她回来,看了她一眼。 苏海棠乖巧的跑到跟前,笑着叫娘,“晚上做什么好吃的?爹今儿个又打到兔子了吗?” 沈氏嗯了一声,看着女儿笑了笑,“去舀点水收拾下,歇会儿饭菜就好了。” 苏海棠本想装一会儿孝顺懂事的女儿,可想到要给弼哥哥带米面做饭,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应了,“嗯,我端水回屋去收拾,一会儿帮娘烧火。” 沈氏点点头,看着苏海棠舀水端进屋,才蹲下身子朝灶膛里塞了几块木柴。 再起身拿了油罐子,用筷子沾了点油点进锅里,将洗好的菜倒进去翻炒起来。 苏连华从屋里走出来,到棚子下帮沈氏烧火,“棠姐儿回来了?” 沈氏炒菜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苏连华也嗯了一声,拿火棍拨着灶膛内的木柴,不再吭声。 院子里,除了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一时只剩下有些凉的秋风。 屋内,苏海棠洗了把手脸,等苏连华出了屋子,偷摸着从自己屋走到正屋,看着安静炒菜烧火的夫妻俩,眉头皱了皱,眼底掠过一抹嫌弃,脚步轻快的窜进了苏连华与沈氏的房间。 打猎所得放在她房间的外间,米面却放在他们夫妻的房间。 苏海棠不敢拿多,怕被发现,用手帕将小米和面粉各包了一手帕,够李成弼母子吃上两顿的,就停了手。 回去的时候,看到外间墙角放着的好几只处理好的兔子,想到李成弼因生病虚弱苍白的模样,抿了抿唇,挑了只小兔子,拎着出了房间。 “娘,我看爹今儿个打了好多只兔子,我挑了只小的,娘,咱们做兔肉吃吧。”苏海棠笑眯眯的走过去,将整只兔子放在案板上。 一抬头,发现苏连华与沈氏都面色淡漠的看着自己,心底一阵愤恨,面上却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双手揪着衣裳下摆,小声道,“娘最近身子不好,爹、爹经常上山打猎,我、我想让你们吃点好的……” 沈氏的眸子一下就柔和了。 苏连华收回视线,落在灶膛里,旺盛的火映的他脸颊通红。 苏海棠咬了咬唇,委屈的看着沈氏。 沈氏轻叹一声,叫了声,“华哥……” 苏连华抬头看看她,又扫了苏海棠一眼,眉头蹙了蹙,垂下头应了一声,“做了吧,你也该好好补补身子……” 沈氏就红着眼圈笑着点头,“棠姐儿,去院子菜陇扯一把葱,娘待会儿给你们爷俩做道香辣兔子肉。” 苏海棠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诶了一声,转身跑了。 等人去了另外一边,苏连华才轻声道,“再炖一道汤吧,你身子虚,不要吃辣的。” 沈氏一怔,眼圈微微发红,笑着嗯了一声。 炒好香辣兔子肉,沈氏让苏海棠先端去正屋,刷了锅,听苏连华的话又炖了一个兔子肉汤,苏连华把木柴拢到灶膛中央,两人才起身,端着另一碗菜和馒头去了正屋。 吃过饭,苏海棠借口出去消饱,不等苏连华与沈氏出声,就跑了出去。 苏海棠避开吃了饭出来闲磕牙的村民,从后面绕去了李家。 周寡妇见她来,脸拉的老长,“这都啥时候了,你想饿死我儿子是不是?” 苏海棠皱了皱眉,似乎懒得搭理周寡妇,将两个帕子往她手里一塞,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从家里拿的几块兔子肉,你给弼哥哥炖上,给他好好补补身子。” 周寡妇眼睛一亮,低头去扒拉苏海棠塞给自己的东西,“好!棠姐儿,你真厉害,没被你爹娘发现吧?” 苏海棠睨了她一眼,唇角勾了抹嘲讽,“我爹娘若是发现,我还能给你送过来?婶子快别多话了,弼哥哥一定饿坏了,赶紧……” “这、这就一把米面够干啥的啊?”周寡妇瞬间冷了脸。 苏海棠皱眉,“够我弼哥哥吃的!” 周寡妇,“你啥意思?我吃啥?” 苏海棠朝她笑了笑,“周婶子,我家的米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委屈你,弼哥哥吃稠的,你喝稀的……” “苏海棠!” “周婶子先前不是跟我五婶子关系不错吗?她跟我四婶子在村子里捣鼓了一个作坊,招了村里不少手巧的小媳妇老婆子和小姑娘去帮忙,工钱很高,有人一个月就挣了三两银子。”苏海棠笑笑,“周婶子刚好闲着,不妨去试试,三两银子足够你和弼哥哥几个月的开销了……” 周寡妇听到一个月三两银子,眼前一亮,再听到苏海棠说让她去干活,就有些蔫儿,摆摆手道,“我就算了,我除了会点针线,啥都不会……” “作坊做的就是针线活。”苏海棠撺掇道。 周寡妇一愣,“真的?” 苏海棠点头,“我还能骗婶子吗?婶子的针线可比我五婶儿好太多了,五婶儿能干你肯定也能干!凭你和五婶儿的关系,再弄个领头的当当,轻轻松松三两银子就到手了……” 周寡妇连连点头,“我明儿个就去找你五婶儿。” 苏海棠见周寡妇听话,笑着点了点头,“婶子快去做饭,我去陪弼哥哥。” 李成弼在屋内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苏海棠进屋,他不着痕迹的将苏海棠打量了一番,苏海棠笑,“弼哥哥,怎么这么看着我?” “棠姐儿……真是长大了。”李成弼脸色苍白的笑道。 苏海棠笑眯眯的走过去,“我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也该长大了。” 李成弼笑笑,拍了拍床头的位置,苏海棠笑着坐了,探手去摸李成弼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弼哥哥怎么会突然发烧……” “许是心中憋闷,回来时天又凉,才着了凉。”李成弼苦笑着摇摇头,一副不想谈下去的模样。 苏海棠宽慰了几句,又与他说起她前段时间偶遇一个云游的和尚,拿了他的八字让那和尚算,那和尚说他是富贵命,以后定能飞黄腾达,位极人臣的。 李成弼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暗淡下去。 这样的话,苏海棠换汤不换药的说过好多遍,说的他都有些麻木了。 他长叹一声,苦笑,“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我现在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又被岳家设计陷害,沦落到靠一个女子接济才能喝上一碗热粥,还谈什么前程……” 苏海棠自然又是一番安慰,“……弼哥哥只要相信我就行!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李成弼看了苏海棠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村子里的事,李成弼引着苏海棠说起苏家四房与五房合伙开作坊的事儿。 苏海棠脸色微冷,“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苏木槿给出的主意。找了村子里一些手脚利索,针线活、绣活好的小媳妇、小姑娘和一些闲着没事做的老婆子,做一些模样不一、长短不一的布娃娃,拿到外面去卖……弼哥哥在镇上没有发现这样的铺子吗?” 李成弼摇头。 他还真没发现。 其实,不是他没发现,是苏木槿压根就没在金水镇开铺子。 那些做好的布娃娃被苏木槿直接运去了江宁府、江南府这样的富庶之地,当然,京都顺天府也没有放过。 她最初给布娃娃的定位是各阶层都能卖。 后来,与林夕颜通了信,林夕颜提议只走高端,不做低端、底层客户群体。 林夕颜的分析是:低端、底层的需求量小,即使看到好看,真正买回去的也只是少数,更何况,这类人大多都是针不离手的人,看到样品,比葫芦画瓢,也能做个七八分像的布娃娃出来。 不如,直接舍弃这个阶层,只做高端。 力求,精美、细致、万里挑一,一款布娃娃最多有大中小三个,让客户买到手就是限量版,独一无二。 如此刺激那些贵妇人、千金小姐的购买欲。 然后,半月上新一次,让那些跟风的永远都追不上他们。 苏木槿深以为然。 布娃娃一入顺天府,便卖空。 林夕颜暗下操控,将一款三个大小不一的布娃娃硬生生炒出了天价,等文殊兰从顾砚山口里得知苏木槿又搞了这么个副业后,顺天府的布娃娃已经涨到一千两一套。 文殊兰当时正喝水,看到一千两一套五个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苏三,你这是在抢钱啊!” 苏木槿无语,她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她只是单纯的想帮一下四叔他们。 可显然,不但没帮到,反而给他们惹了麻烦。 有这么个摇钱树在,老太太虽然不敢再随意骂四婶了,四房的几个孩子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但他们挣的银子也哗哗的往苏老太太手中流去了。 每次苏老太太来要银子,袁氏都忍不住肉疼,肉疼了小半年之后,终于爆发了。 “你五婶儿因为银子跟你奶打了起来?”李成弼挑了挑眉。 苏海棠点头,唇角勾着嘲讽,“我五婶儿那膀大腰圆的,一屁股将我奶挤坐到地上,脚踝咔擦一声扭了……” 李成弼若有所思。 苏海棠说的高兴,等周寡妇端了小米粥进来,才发现自己呆的时间太久了,忙起身告辞。 等回到家,苏连华与沈氏正坐在正屋等她。 她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却带着笑意,“爹、娘,你们怎么不去睡觉?” “你把家里的米面和兔子肉拿去哪了?” 苏海棠眉头一蹙,“娘,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苏连华一拍桌子,厉声道。 苏海棠眼眶一热,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委屈的看向沈氏,“娘,我做错了什么?爹要骂我还要我跪下……” “跪下。”沈氏看着她,眼底满是失望,“棠姐儿,爹娘不是瞎子。米袋跟面袋被人动过,家里除了我和你爹,就是你,兔子肉少了五六块,不是你,是谁?” 苏海棠眼底的阴鸷一闪而逝,该死,没想到两人如此警觉。 “跪下!” 苏连华又是一声冷喝,手中抓了两块石子,掷了出去,正中苏海棠的双膝。 苏海棠应声跪地。 “什么时候想到把东西送给了谁,什么时候再起来!” 正文 265 无妄波澜 “啊!” 苏海棠惨叫一声,扁着嘴,很是委屈的膝行到沈氏跟前,抱住她的双膝,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泪水扑簌而下,“娘,我没有偷家里的东西。” “呵呵。” 苏连华冷笑两声,再不想看见她,站起身就走。 沈氏张口欲唤苏连华,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叫出声。 “娘,爹不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棠姐儿,你当爹和娘都是傻的吗?东西不是你拿的,难道是他们自己个儿长翅膀飞了不成?”沈氏揉揉额头,看着跪在双膝之间的女儿,依然一副不认错的神情,闭了闭眼,也站起了身。 “你既然不想说,娘也不逼你,你跪在这里反省吧。” “娘……” 沈氏没听苏海棠接下来的话,快步进了东屋。 屋内,苏连华站在窗户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氏走过去,“华哥,天不早了,歇息吧。” 苏连华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良久,回头看沈氏,“梅娘……” 沈氏抬眸看过去。 苏连华却顿住了话,沈氏蹙眉,“怎么了?” 苏连华长叹一声,“棠姐儿谎话连篇,你说她先前说槿姐儿不是槿姐儿的话有几分真?” 沈氏一怔,扫了眼正屋跪着的苏海棠一眼,沉吟片刻,小声道,“小姐与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槿姐儿……先不说她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做生意的,就说前段时间周家派人去请她施针救人,你说咱们槿姐儿会医术吗?从她襁褓起,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她什么时候学的医术?还是让许多大夫慕名的十八针?” 苏连华的心一紧。 “还有一点,你应该也想到了,咱们的槿姐儿做事有几分你的风格,太过重情重义。你对比现在的槿姐儿……她行事有多大胆?与文家少爷相交,救过顾世子的命,利用文少爷的关系,开芳华阁,十文饭馆;为业哥儿读书设陷阱让崔老先生踩……咱们的槿姐儿眼界只在这老宅之中,每日操心的是早起喂鸡鸭猪……怎会有这样的心计和手段?” 沈氏攥着苏连华的衣摆,声音有些发颤,“华哥,你说这个槿姐儿还是咱们的槿姐儿吗?我越想越害怕……” 苏连华怔怔的望着沈氏,喉咙动了动,却许久都没有出声。 “华哥,你说是不是那些人杀了槿姐儿,弄了个跟槿姐儿长的一样的人来冒充她?”沈氏突然道。 冒充? 苏连华摇头,“没这个必要。” “如果是那些人想引萧家人出头呢?利用萧家人做某些事……”沈氏道。 苏连华一愣,“你是说……” 苏连华伸了伸几个手指,沈氏点头。 苏连华的神色一凛,思忖之下,“我明儿个去一趟苗家寨。” “爹娘未必信你的话。”沈氏却苦笑。 “我也不想相信,但总得调查清楚,若她不是我们的槿姐儿,那我势必要替槿姐儿讨个公道!”苏连华眸底冷光忽闪。 沈氏抿了抿唇,半晌道,“我跟你一起去。” 正屋,苏海棠支棱着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听到最后,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 “胡说八道!” 沈老爷子听完两人的话,勃然大怒。 沈老太太也变了脸色,“你们这是听谁嚼的舌根?槿姐儿不是槿姐儿,还能是谁!” “是不是苏海棠说的?”沈婉姝霍然起身,瞪着苏连华与沈氏。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沈婉姝呵呵冷笑,满脸讽刺,“我就知道!” “姝姐儿。”杨氏轻叹一声,知道女儿对小姑两口子有怨念,忙拦住沈婉姝。 “娘怕什么?我只是想问小姑跟小姑父一句,苏海棠为什么跟你们说这些话?你们跟我们说这些话的用意又是什么?让我们把槿姐儿叫来,往她身上泼盆黑狗血?还是以雷霆手段逼问她真正的槿姐儿在哪?她又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沈婉姝讽刺的语气让两人脸色难看。 “姝姐儿,你跟槿姐儿呆一起那么久,难道没发现她身上有许多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吗?”沈氏忍不住道。 沈婉姝嗤笑,“槿姐儿与以往不同的是没有再忍气吞声,看清了苏海棠这朵带毒的花,与你们夫妻撇清了关系!如果这就是你们说的不同……那我也想问问小姑,你们难道没发现,你们夫妻对槿姐儿也有许多不同吗?你们只顾自己的孩子,完全忘记了槿姐儿的命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精贵,甚至加上我们整个沈家,都没有槿姐儿一根手指头金贵!槿姐儿不是你们的孩子,她是帝师府的外孙女,战神王的女儿!她天生就有这种本事!你们凭什么以为她会像你们一样碌碌无为?谁给你们的自信……” 杨氏眉头皱的紧紧的,想开口阻止,余光扫了一圈,发现众人都铁青着脸看着夫妻两个。 杨氏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姝姐儿,可以了。”沈老太太叫住沈婉姝,闭了闭眼。 沈氏看着沈老太太的神色,莫名的有些心慌,“娘,我跟华哥只是……” “你们只是心偏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听得进苏海棠的!”沈婉姝气急败坏,尖声道! 沈老太太看了沈婉姝一眼,沈婉姝攥着拳头,牙齿咬着唇,都咬出了血,愤愤别开头。 沈家大表哥沈继轩与二表哥沈启睿都叹了一声,沈启睿拍拍沈婉姝的肩头。 沈老太太没看苏连华与沈氏夫妻俩,而是看向沈老爷子,“老头子,就这样吧。” 沈老爷子点点头,去看沈大舅舅沈延峥,“老大,去取家谱。” “爹!”沈延峥瞳孔一缩。 沈老爷子朝他摆手。 沈延铮无奈,只得去取了家谱,递给沈老爷子。 沈氏的心更慌了。 沈老爷子接过,打开到他这一页,抬头看了沈氏一眼,冷声道,“沈家到你们这一代,是萧家第五代家生子。你是你娘托了关系才送到纳兰二小姐院子里当差的。本想着你自小习武,若有人因为王爷对纳兰二小姐生出什么歹心时,能护着纳兰二小姐,谁知……罢了,你既然已经忘了祖宗是谁,这沈家的族谱你不入也罢。拿笔来……” “爹!” 沈氏如晴天霹雳,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老爷子,“你要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勾去?” “是,从此以后,你与我沈家再无瓜葛,你爱姓什么姓什么。”沈老爷子道。 苏连华也是满脸骇然,“岳父……” “别,老头子我只有一个姑娘,早就没了。”沈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看沈延铮。 沈延铮满嘴苦涩,却不得不听话的去拿笔墨。 “爹!娘!”沈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圈泛红,眼眶内瞬间蓄满眼泪,“我错了,求你们别把我赶出沈家……” “你嫁了人,早不是我沈家人了。族谱一清,以后你也不必再喊我们爹娘,我们不是你的爹娘,也教不出数典忘祖,背信弃义的女儿。” 沈老爷子接过笔,抬手欲在沈氏的名字下勾。 “爹!”沈氏尖叫一声,扑过去想夺那支笔,沈老爷子身形一闪,手中笔落下,等站稳身子,已把沈氏的名字从族谱上勾去。 “岳父……” 沈老爷子将族谱丢给沈氏,“看清楚了,你已不是我沈家人,以后不许再来我们沈家。老大,送客!” “爹!”沈氏哭着扑过去,“女儿只是怀疑,并没有擅自对她做什么啊!爹怎么能这么定女儿的死罪!女儿照顾她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爹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女儿……” 沈婉姝嘴皮子动了动,被杨氏一把抓住手腕,严厉警告她不许开口。 沈婉姝甩开杨氏的手,别开头。 苏连华也跪在地上,仰头道,“岳父容禀,我们没有想对槿姐儿做什么,只是觉得槿姐儿如今性情大变,与以往我们认识的槿姐儿完全不同,所以,前来找岳父、岳母商量一二,还请岳父岳母看在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份上,原谅我们,将梅娘的名字重新写进族谱。” “沈延铮,送客。” 沈老爷子阴沉着一张脸,并没有因为夫妻二人的话有松动,反而再一次提醒沈延铮撵人。 说罢,更是大步出了正屋,出了院子。 “娘……” 沈氏见沈老爷子铁了心,转头委屈的求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看着她,深深的看了两眼,转身回了东屋。 “娘!”沈氏心慌的厉害,想跟过去,却被沈延铮拦住,“苏二老爷,苏二太太,请回吧。” “大哥!你也要赶我出沈家?”沈氏不敢置信。 沈延铮叹气,“沈梅,爹娘给过你多少次机会?我们给过你多少次机会?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不要,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亲情让爹娘夹在主子与你中间为难!这一次又被苏海棠撺掇来跟我们说这些话!姝姐儿虽然有些话不该说,但她说的没错,你们夫妻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让我们沈家出面去质问槿姐儿?让我们沈家与槿姐儿彻底决裂吗?爹娘因为你做下的那些事已经寝食难安,日夜煎熬,你真的要看着槿姐儿与我们越走越远,让爹娘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让萧家旧部的人都知道我们沈家是背信弃义之人?你才甘心吗?” 你才甘心吗? 沈氏摇头,“我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沈延铮抬手,“行了,你不用自欺欺人。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槿姐儿不是你们的孩子,是主子,你们没资格管她!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 彼时,苏木槿正在芳华阁江南小筑请曹夫人与曹家大少爷与大夫人吃饭。 阿满偎在苏木槿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娘,表姐真的是我表姐吗?” 曹家大夫人纳兰明玉笑,“你表姐不是说了吗?她母亲与娘亲是堂姐妹,你们自然是嫡亲的表姐妹。” “哇,太好了,我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表姐!”阿满笑着往苏木槿怀里钻。 纳兰明玉笑着看表姐妹两个嬉闹,笑道,“谁能想到,救我们阿满一劫的,竟是二姐姐与萧大哥的女儿……” 苏木槿松开阿满,起身,走到纳兰明玉身边,深深见礼,“姨母。” “好孩子。”纳兰明玉伸手将她扶起,“姨母谢谢你,我与你姨父这些年只得了阿满一个女儿,若她真出个意外,我只怕也活不了……” 苏木槿笑,“说实话,当时是赶巧了,棉姐儿也被人掳走了,她们二人被关在一处,我才一同救了出来。” “你怎么救的姨母不管,姨母只管你救了阿满……”纳兰明玉执拗道。 曹夫人在一旁与嬷嬷笑,纳兰明玉看过去,笑骂,“你们笑什么?” 嬷嬷福身,“前些日子,夫人还与老奴说,咱们曹家与大小姐有缘,如今再想,可不是有缘吗?谁想到大小姐竟是大夫人的亲外甥女!” 纳兰明玉一想,也笑了。 曹家大少爷笑着摇头,然后看向苏木槿,“槿姐儿,我与你姨母过几日会带着阿满去京都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同前去?” 苏木槿摇头,“短阶段内,我不适合出现在京都。” 曹家大少爷眸光一闪,笑着换了话题,“那以后有机会去陕西,让我和你姨母尽一尽地主之谊。” 苏木槿笑着点头,“一定去。” 纳兰明玉在一旁拉过苏木槿的手,“到时候姨母带你去吃陕西正宗的小吃,我刚嫁过去那两年,你姨父没少带我出去……” 曹夫人在一旁抿嘴笑。 曹家大少爷瞪了自家妹妹一眼。 “说起吃食,我在京都与顾砚山倒吃过一道凉品,入口即化,温润绵软,很是回味无穷。”苏木槿笑着道,“后来才知道那凉品出自靖王妃之手,靖王妃还抄了一个方子给我,回头我抄一份给姨母带回去,明年夏日也可多几道凉品上桌。” 曹家大少爷与纳兰明玉对视一眼,两人都聪明的从苏木槿的话中得知了苏木槿如今的立场,不但是她的立场,还有镇北侯世子的,宫中萧皇后的。 曹家大少爷看着苏木槿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赞赏,朝纳兰明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纳兰明玉眉梢盈满笑意,“那感情好,明年酷热正逢老太太的七十大寿,我正发愁到时候天气炎热,菜热不好待客,有了这几道凉品缓冲,倒是能安几分心。” “大寿吗?” 苏木槿挑了挑眉,“到时,我再送姨母一个方子,保管老太太的寿宴宾主尽欢。” 纳兰明玉笑,“这么神神秘秘的,什么好东西?” “秘密。”苏木槿狡黠一笑。 纳兰明玉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笑,“你这丫头这模样倒跟你爹像极了。” “我爹?”苏木槿一怔。 纳兰明玉笑着点头,“你爹每每逗二姐姐时,总会这样挑眉狡黠一笑,二姐姐每次上当,还乐此不彼,他们二人可真是……” 说到这,纳兰明玉的声音低沉下去,看着苏木槿欣慰一笑,“你爹若知道你长成这样,肯定会很开心。” “我尽力,努力把父亲与母亲的优点都长出来!”苏木槿弯着眸子笑。 纳兰明玉一愣,旋即噗嗤笑出声。 曹夫人也忍不住笑了。 吃完饭,几人上了一辆超大的马车,曹家大少爷骑马走在外面,一行回了镇上。 曹家此来,住的是曹夫人置办下的一处二进宅子。 看着苏木槿走远,曹家大少爷与纳兰明玉对视一眼,纳兰明玉先带阿满回了内宅。 曹家大少爷带曹夫人去了书房,纳兰明玉随后赶到。 两人同时看向曹夫人。 曹夫人无奈,“大哥,大嫂,老爷的为人你们清楚,趋利避害,他怕是不会同意站在靖王这边。老太爷年事已高,追求稳妥,这事……” 曹家大少爷嗯了一声,“这事你只做不知吧。” 曹夫人福身,“是。” 站起身后,曹夫人道,“大哥,这事不写信问一问祖父与父亲吗?” 正文 266 裘家小心思 曹家大少爷斜她一眼,“平素夸你聪明,怎的这会儿犯起傻了?” 曹夫人一怔。 她哪里犯傻了? 纳兰明玉嗔瞪了曹家大少爷一眼,提醒曹夫人,“槿姐儿是帝师府的外孙女。” 曹夫人一拍脑门,“是我犯傻了。” 当年,帝师府为了纳兰二小姐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公然挑衅天威。如今,自然是站在他该站的地方。 只是…… “靖王……”曹夫人心思转了千百回,终是将自己的猜测吞了下去。 曹家大少爷好笑的看着她,“可真是出息了,在大哥面前也要这么谨言慎行?裘家……不过一个没落小世家,水这么深?” 面上虽笑着,眸底却有了凉意。 曹夫人心下一咯噔,想说什么,曹家大少爷轻轻的拖长了声音,“嗯?” “大哥!”曹夫人无奈,耷拉下脑袋,“我错了。” 曹家大少爷笑,“说说,想说什么?还有……裘家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是想说,靖王……无外戚,无内臣,无势力,无银钱,想在定国侯府支持的祁王与丞相府支持的闲王这两人的夹缝中夺嫡,有可能吗?” 曹家大少爷眉头皱了皱,旋即揉了揉脑门,“把你嫁进裘家真是……” “相公!”纳兰明玉轻轻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 曹家大少爷抬手,手指虚空点了点曹夫人,“你瞧瞧她现在……没嫁人前那点机灵劲都没了,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曹夫人脸皮有些发热,无措的叫了声,“嫂子。” “好了,别听你大哥胡说。我们知道的也不比你早。”纳兰明玉笑着对曹夫人道,“是大姐先前让人捎了信回家,靖王……得了盛文帝的扶持,表面培养了一批文臣,暗地里结识了不少武将,官员的级别虽然参差不齐,却也算有了自己的势力。没外戚这点在盛文帝眼中反而成了他的优势。至于你说的没银钱……” 纳兰明玉笑了笑,“听说过第一锅吗?” 曹夫人心底惊骇,靖王竟然真的得了盛文帝的扶持,听到纳兰明玉问话,连忙点头,“夏启不少城镇都有,听说……” “很赚钱。” 曹夫人不明所以,“大嫂的意思是这第一锅是靖王爷的……” 纳兰明玉笑着摇头。 曹夫人微愣。 曹家大少爷就又叹了一口气,纳兰明玉白了他一眼,曹家大少爷想说什么,只得打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曹夫人一眼。 曹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哇,好想哭。 “是槿姐儿。” 纳兰明玉无奈的摇摇头,“幕后东家是槿姐儿,靖王妃占了三成。” 曹夫人愕然,“这主意是槿姐儿出的,是为靖王爷搂钱的钱袋子?” “何止是钱袋子,根本就是一个聚宝盆。”曹家大少爷笑着斜了曹夫人一眼,“倒还不算钝的彻底。” 曹夫人嗫嚅,“大哥,你别笑话我了。” 纳兰明玉瞪了曹家大少爷一眼,才笑着道,“明月姐姐已经见过槿姐儿了,二伯他们看到槿姐儿长成这样,开心的不得了……” 曹夫人也点头,“有纳兰二小姐那样才气、容貌都堪称绝代的女子,萧王爷又是夏启第一战神王,他们生出来的女儿怎会是平凡人?” 想到自己竟然慧眼识珠,毫不迟疑的认了槿姐儿当义女,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 这会儿说起她的好话,更是脑子都不用过,神色间更流露出一股与有荣焉。 看的曹家大少爷一阵无语,伸手团了个纸团丢过去,如幼时那般砸在她发顶之上。 “大哥!”曹夫人一下炸毛了,腾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头上的步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听到声响又反应过来,看了曹家大少爷一眼,向纳兰明玉委屈道,“大嫂……” 纳兰明玉见过几次他们三姐弟相处,知道自家夫君向来疼爱这个庶出的妹妹,当初裘家的亲事,就是夫君看着裘家有老太爷坐镇,裘家老大一家又不是多有本事的,想着以曹夫人的手段能婉转裘家,才应了这样一门亲事。 小姑嫁入裘家后,曹家又背后扶持,为姑爷拉拢资源,将他送上为官之路。 只是,姑爷这个人…… 纳兰明玉笑了笑,“打回去吧!” 曹夫人,“……” 你们夫妻狠! …… 曹家大少爷与纳兰明玉带着阿满去了京都,从京都转道回陕西。 曹夫人也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两个儿子,与县太爷说好,再过一个月,他们也回去一趟裘家,县太爷明年任期满,他们得回裘家做些准备。 最起码,不能让大房坏事儿! 曹夫人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把槿姐儿的身份告诉县太爷,她不是信不过他,她是信不过裘家那些人。 她告诉县太爷,县太爷肯定会告诉裘家老爷子,裘家老爷子虽然清明,对自己的老妻却知无不言,那老婆子若是知道…… 曹夫人嗤笑一声。 那差不多天下人都知道了。 但曹夫人还是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得让县太爷有点心理准备不是。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裘家老太太与裘家大房竟然因为她两个儿子的只言片语,不要脸的打上了槿姐儿铺子的主意! “好不要脸!” 曹夫人将信一把拍在桌子上,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夫人,怎么了?”嬷嬷端了茶水递过去。 曹夫人气的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信递给嬷嬷,“你瞧瞧,他们裘家这是非要自己作死!竟然惦记上槿姐儿的铺子了?你说,这人怎么就不能花点心思在正路上?整日里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夫人,小声点。”嬷嬷探头看了外面一眼,朝外间的婢女摆了摆手,清了人,才接了信在明亮的窗下看起来,看到一般,眉头就紧紧拧在了一起,等把整封信看完,不觉一头黑线,脸也跟着阴沉了。 “裘家行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章法了。” 曹夫人冷笑,“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过规矩章法?做出这等觊觎他人财产,妄图抢夺霸占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许是破落太久,那些世家风范都被银子消磨了。”嬷嬷无奈劝道。 “嬷嬷。”曹夫人气的脸色都变了,“你别再为他们找借口了,他们哪还有一点世家的烦,稍微有点规矩的贫家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老爷!” 两人正说话间,廊下传来丫鬟有些惊慌的高声叫喊。 嬷嬷拍了拍曹夫人的手,想把信收起来,被曹夫人一把抓过,拍在桌子上,“让他看,他们裘家人既然敢做,不能让我一个人受气,老爷也该知道!” 见曹夫人动了震怒,嬷嬷忙开口劝,“夫人,你这……”嬷嬷还没劝完,县太爷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曹夫人一脸怒容,不由诧异,望向一旁的嬷嬷,“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夫人有些苦寒……” “老爷,家里来信了。儿子寄的。”曹夫人一双眼扫了眼桌子上的信,身子却没动,也没见礼,声音里竭力压制着怒火,淡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爷看看,给我支个招。” 县太爷的脸色微微一变,笑着道,“我瞧瞧,咱们儿子给夫人出什么难题了?夫人都解不了的难题,为夫怕是……” 县太爷的话因看到信上的内容而戛然而止! 他一目十行看完,脸色铁青。 曹夫人瞧见他的脸色,心里又痛快又难过。 痛快这样的恶心事是他的家人干的,难过的是她竟然在这样的家里当儿媳妇。 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老爷,这事怎么办?咱们是听老太太和大房的话让槿姐儿把铺子交给他们打理,还是……” “夫人……”县太爷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这事是娘和大哥大嫂他们不对,我这就写信回去告诉爹一声,让爹管一管这事儿。苏三姑娘虽是咱们认下的义女,她的私产却不是咱们裘家的,娘肯定又被大哥大嫂他们撺掇了,你知道的,娘一向耳根子软,她没有什么恶意的……” 曹夫人眼神一冷,想要说什么狠话,被嬷嬷拦住。 嬷嬷福了一身,“老爷,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 县太爷虚扶,“嬷嬷是长辈,不必如此,快请说。” “咱们老太太心肠好,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可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嬷嬷抬头飞快的扫了县太爷一眼,“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老太爷还在,若……到时,老太太被人一直这么撺掇……” 嬷嬷没有说完的话很明显。 老太爷在,还有人压着老太太。老太爷死了,老太太又是这么一个耳根子软,听人撺掇就找茬的人,只怕,裘家二房要跟在裘家大房后面一直擦屁股了。 县太爷被嬷嬷这两句话说的,脸色阴晴不定。 好半晌,他才长出一口气,朝嬷嬷作了一揖,“嬷嬷说的是,我会在信中与父亲说及此事的,大房若再不知悔改,我会提出分家的。” 说罢,又看了眼曹夫人,可怜道,“夫人,让你受委屈了,为夫惭愧……” 曹夫人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淡,“老爷不用这么说,大嫂一向看我不顺眼,我是知道的,她这是给我添堵呢,与老爷无关。” 县太爷作揖求饶,嬷嬷皱眉给曹夫人使眼色,曹夫人忍了忍,扶起县太爷,“老爷这是做甚?咱们夫妻这么些年,你还不知道我吗?” 县太爷又哄劝了几句,曹夫人给了笑脸,他才转身出门去了书房。 信中,将大房撺掇老太太,向曹夫人要他们义女私产的事说了,让老爷子看着怎么处理。 写好信,县太爷看了又看,想了半晌,把分家一事提了提,先试探一下老爷子的态度。 老爷子接到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怎么会是一向清高自傲的妻子做的? 等到跟妻子确认无疑后,勃然大怒,立刻将老大叫进了书房,狠狠骂了一通,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媳妇,再有这种不要脸的事传到他耳中,为了裘家基业,他会立刻将他们大房撵出裘家。 裘家老大吓的不轻,转头回去就告诫了自己媳妇。 可魏氏怕吗? 她不怕。 她有个亲堂姑给她撑腰,老二一家奈她何? 想把他们撵出去,也得看老太太愿意不愿意,老太太不愿意,老二两口子憋屈死,也别想得逞! 敢毁她男人的前程,她就搅的他们二房永无宁日! 裘家老大哪想到自己媳妇会这么想,等魏氏把一家子都搅和的没有安生日子过的时候,已经晚了。 魏氏转头就把二房告状,老太爷警告大房,二房还威胁老爷子要分家的事说给老太太听了,老太太知道后,与老爷子大吵了一架。 又迁怒二房的两个孩子,大冬天的让二人在冰天雪地里罚跪。 老太爷知道时,两人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醒来时,让人去喊两个少爷起来。 老太太陪着小心过来伺候他,被他一把甩开。 管家为难的看了老太太又看老爷子,老爷子大发雷霆,管家才如实道,“二少爷……发了高烧……” “啊!” 老太爷的身子晃了晃,“三少爷呢!我的永晟呢?说!” 老管家又看了老太太一眼,垂下了头,“老太爷,三少爷受不住寒冷……晕死过去了!” 老太爷张口喷出一嘴血,大手拍着床沿,脸色刷白,“大夫呢?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老头子你别急,大夫已经过去了,没事了……”老太太也吓坏了,忙安抚道。 老太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推开她,扶了老管家下床,“我去看看他们。” “老头子,你身子不好,在屋里养着,他们都是年轻人,身强体壮的,不会有事的……”老太太支棱着手,想扶老太爷,老太爷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扶着老管家出了房间,出了院子,直奔两个孙子的院子。 大夫刚把手从三少爷手腕上拿下来,皱着眉头问一旁的书童,“你们少爷这是……大冷的天去城外赏雪了?” 书童红着眼,正要说话,看到老太爷,忙哽咽着叫了一声,“老太爷……” “大夫,我孙子怎么样?” 大夫起身,行了礼,摇头道,“冻伤了,我不是行家,只能感觉出身体损伤严重,怕没有十年八年调养不过来……” “什么!” 老太爷脸色骤变。 老太太紧赶慢赶,走进来刚好听到这么一句,吓的身子一软,往地上瘫去,被丫鬟扶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子,“怎么会?只是跪了几个时辰……” “跪了几个时辰?”大夫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指挥书童,“快,快把二少爷、三少爷的裤子脱了,我要看看他们的腿!这么冷的天,别说在外面几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都吃不消!两位少爷都是正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让他们跪在大雪地里?万一冻伤了膝盖,那双腿就完了,以后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闻言,老太太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丫鬟婆子一阵惊呼。 老太爷脸色白的瘆人,想走到床边,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两个书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大夫跺脚,“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的,再晚可是要出大事的……” 东平府谁不知道,裘家一门全靠二房支撑门户,二房的两位少爷文武双全,是在陕西大儒,他们的外祖曹家长到十岁才回本家。 他虽然不知道两位少爷为什么被罚跪,却知道两位少爷如果真废了,裘家,也就止步到二老爷这一代了。 两个书童连连应声,腿脚抖着爬到了床边,脱了二少爷与三少爷的棉裤。 大夫一看膝盖上黑紫的一大团,手轻轻探上去,只一触及便收回,神色猛的沉下去。 老太爷忙问,“怎么样?” 大夫回头,朝老太爷摇了摇头,“除非华佗在世,神医出手,否则……” 正文 267 不作不死 “尤大夫,还请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两个孙子!” 老太爷嘴唇哆嗦,人却冷静了下来,白着脸要给大夫作揖。 尤大夫忙扶住老太爷,一脸为难,“老太爷,不是我不救,而是……我实在没有这个本事。您还是赶紧请一位骨科方面的大夫来给二位少爷看一看,说不定还有的救,我瞧着像是膝盖骨头坏死了……” “坏死……” 老太爷忙转身,叫了裘家管家,“拿上我的请帖,快去请薛老大夫。” 薛老大夫,算得上东平府最有名的骨科大夫了,他若也说不行,那…… 老管家亲自去请,马车跑的飞快,不过几刻钟就请了薛老大夫过来。 薛老大夫见了尤大夫一愣,尤大夫上前将情况说了,老太爷连寒暄的功夫都没有,薛老大夫就一脸冷峻的直奔床榻,待看到兄弟两人膝盖上的黑紫,瞳孔微微一缩,药箱往尤大夫手中一塞,伸手去号脉。 “这……” 不过片刻,薛老大夫就是一愣,吐了一个字出来,又忙拿另外一个人的手号脉。 号了脉,又小心的去看两人的膝盖,以手指轻触黑紫处,再轻轻敲击边缘,良久,才缓缓收手。 等薛老大夫收手,老太爷满眼希冀的看着他,“薛老先生,我两个孙子……” 薛老大夫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老爷子,实在抱歉,老夫学医不精,两位少爷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老太爷的身子一晃,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老管家忙上前扶住他,声音哽咽,“老太爷,您可千万不能倒下,两位少爷还等着你救命呢!” “对,对,我不能倒,不能倒……我两个孙子还等着我救命呢,他们还年轻,他们以后还要走好长好远好难走的路,怎么能保不住腿呢?不能,不能……” 老太爷推开老管家,踉踉跄跄的走几步,抓住薛老大夫的袖子,“薛老先生,你有办法的是不是?我们家永琰跟永晟还年轻,怎么能失去双腿呢?” 薛老大夫看了尤大夫一眼,有些为难的叹了一口气,“老太爷,不是我不帮你,实是……老夫也无能为力。” “啊!” 老太爷绝望的看着他,眼中老泪纵横,“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薛老大夫摇了摇头。 老太爷仰面就要倒下,老管家忙死死扶住,看向薛老大夫,“薛老大夫,那您认不认识能治好我家两位少爷的大夫?不管多少银子,我们裘家都出!” “这个……前几天我一个好友来信,说他曾在江宁府,有幸见过一位神医施展失传已久的十八针。若能得那位神医出手,两位少爷的腿……或许能保住。”薛老大夫到底不忍,将这些话说出来后,就又道,“不过,这人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闻言,老太爷硬撑着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抓住老管家的手,“去,你去,飞鸽传书给二老爷,让他即可派人寻找薛老大夫口中的神医,让他一定要找到这个神医!找到后即可回东平府!快去!” 老管家诶了一声,看着薛老大夫,想多问一些薛老大夫关于神医的消息,薛老大夫摇摇头,“信中只说了那个神医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具体姓名并没有说。” “十四五岁的少女?这……”老管家诧异了下,去看老太爷,老太爷跺脚,“能被薛老大夫的朋友推崇的神医哪怕只有十四五岁,也必是有真本事的,快去!” 老管家连连点头,脚步飞快的出了房间,朝隔壁书房奔去,提笔简单交代了事情,就把纸条坠在信鸽脚上,放飞了出去。 老太爷坐在床头,看着两个孙子发紫的嘴唇,黑紫的双膝,捂住了双眼,泪水从手指缝隙间滑落。 尤大夫与薛老大夫对视一眼,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悠悠转醒,看到两个大夫叹气,忙问,“大夫,我两个孙子怎么样了?” 薛老大夫从先前尤大夫的只言片语中多少也猜出了两位少爷的腿与老太太有关,这会儿见老太太急的脸色发白,摇了摇头,“除非能请来神医,否则……双腿是保不住了……” “啊!永琰啊……永晟啊……大伯娘回来了,这可怜的孩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人刻意且夸张的哭嚎声。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悲呛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永琰和永晟啊,可心疼死大伯了……” 屋子里,一群人满头黑线。 尤大夫与薛大夫对视一眼,两人提出告辞,老太爷却让管家先请二人去了隔壁,让二人琢磨着给两个孙子开一些药,先稳住病情,等老二传回信,再决定下面如何做。 两人忙应了,随着一个小厮去了隔壁。 等两人出去,老太爷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满脸怒容的瞪着老太太,“立刻写休书,把魏氏给我休了!” 老太太一愣,“老头子,大媳妇是我娘家堂弟的女儿……” “没办法给魏家交代是吧?” 老太太红着眼眶点头,“大媳妇为咱们老裘家生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好的怎么能随意就休了……” “好好的?”老太爷抬手指着床上躺着的兄弟俩,“如果没有她魏氏撺掇,你会舍得让两个孙子大冷天跪雪地?你几次被她挑唆,针对老二两口子,我都体谅他们大房被二房压着,没有严厉惩罚。如今,她闯出如此大祸,你还要包庇她不成?!” “老头子,我没有,我只是……” 老太太开口想解释,老太爷却冷了脸,“你以为老二两口子知道他们两个儿子是因为你被老大媳妇撺掇,才罚跪在雪地里,毁了双腿,毁了前程,毁了一辈子,他们会原谅老大媳妇?会原谅你这个当娘的?!” 老太太的脸色蓦然刷白,声音都发起抖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老大媳妇说跪个把时辰没有事……” “个把时辰?他们分明跪了几个时辰!”老太爷怒声道。 “是、是我不小心忘了他们还在罚跪……”老太太的眼神有些躲闪。 实际上,是大房的孙女娇姐儿一直在说笑话逗她开心,她听着听着就忘了时辰,等想起来准备让人喊他们起来时,老太爷已经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想到这,老太太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愣住。 她忘了时辰,一屋子的人不会都忘了时辰吧? 何况,她身边的老嬷嬷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多少年前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没理由会忘了时辰。 再一个,老太爷得知两人跪在雪地里时,当时就晕了过去,竟然都没人告诉她一声。 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她一声? 为什么? 老太太茫然的去看扶着她的丫鬟,推开她,“去,去把李嬷嬷叫来,快去!” 丫鬟一愣,在老太太推第二把时,应了声,起身往外边跑。 险些与大房夫妻撞个满怀。 “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老大媳妇低声啐骂了一句,抬头瞧见老太太神色不好,忙过去扶住老太太,“娘,你脸色不好,赶紧坐下休息一会儿。永琰与永晟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出去,关进梨香园,没有我的吩咐,以后都不许她出园门一步!”老太爷忍无可忍,扬声道。 老大媳妇心中咯噔一声,“爹,儿媳怎么了?你要把儿媳关起来?这要是传出去,儿媳还怎么在东平府走动?永平与永康他们怎么在那群世家子弟中抬起头……” “没听见吗?还不赶紧的!”老太爷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分。 老大媳妇捅了捅老大,老大忙上前,“爹,永琰与永晟怎么样了?” “你也给我滚!带着你媳妇给我滚回你们的梨香园去!永琰与永晟的双腿没有好之前,你们都给我呆在园子里给他们祈福……” “爹,让我们两个长辈给他们两个小辈的祈福,他们不怕折寿吗?”老大媳妇撇撇嘴,不阴不阳道。 老太爷气的直喘粗气,老管家忙扶他坐下,“老太爷,您慢慢说,两位少爷如今这样,您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不然咱们裘家可怎么办……” “是啊,爹,虽说永琰跟永晟不听话受罚出了事,可您也不能伤了自己个的身体……”老大媳妇见缝插针,劝道。 老管家皱起眉,看了老大媳妇一眼,眸底满是嫌恶。 老大扯了扯老大媳妇的衣裳,“你少说两句。” “怎么?他们两个小的做错了事,娘罚他们跪雪地还跪错了?”说完,她故作惊讶的看了眼老太爷,“爹,你该不会是迁怒儿媳……” “滚!” 老太爷伸手抓过桌子上的茶壶,朝老大夫妻身上砸了过去。 老大身子一侧,硬是帮老大媳妇挡了,幸好茶水不热,只泼湿了衣裳,并无大碍。 “滚!再不滚,明儿个,你们大房都给我滚!”老太爷气的手指都在哆嗦。 老管家看着老大,“大老爷,老太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说得出做得到,您快带着大夫人回去吧。” 老大想到老太爷先前警告自己的那些话,脖子缩了缩,拽着老大媳妇转身走了。 走出好远,还听到老大媳妇还在摆理,“他们身子单薄出了事,凭什么拿我们大房撒气?合着,一家老小都欺负我们大房没本事啊……” 老太爷闭了闭眼。 娶妻娶贤。 他真后悔,就不该在妻子开口说娶她娘家堂弟的女儿时,打听都没打听一下,就把人娶进了门。 常言道,娶个好妻子兴三代子孙,娶个坏妻子能衰六代!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老太爷指着老太太,“你……你毁了我裘家三代人啊!” 老大没成亲前,人虽有些笨拙,却待人憨厚,如今,事事都以魏氏的话为准;两个孙子、孙女也被他们教养的心眼狭小,为人势力,哪里还有一点世家的风范! 他们,毁了他的两个文武双全的孙子啊! 他们,毁了裘家啊! 老太太的身子往里瑟缩了下,“老头子,我……” 老太爷的眸子突然坚定了下来,看着老太太冷声道,“休了魏氏,若不然你跟她,我一起送回魏家!” 说完,老太爷大手一挥,“来人,送老太太回去!” “老头子……”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老太爷却不再看她。 老太太被人扶回了房间,坐在美人榻上半晌没有挪动,直到大房的娇姐儿靠进她怀里,“祖母,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二哥哥和三哥哥的气啊?” 老太太的身子一震,垂头看着自己疼爱甚至是溺爱的孙女,道,“娇姐儿,你二哥哥和你三哥哥……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了。” 娇姐儿双眼圆瞪,很是惊讶的挑了挑眉,“怎么可能?只是在雪地里跪了一会儿,怎么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是不是二哥哥与三哥哥在跟祖母开玩笑啊?” 开玩笑? 两个孙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拿什么开玩笑? 命吗? 老太太没忽略孙女话语中对跪了几个时辰的含糊,心中明白,自己多半是又被大儿媳妇利用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边是自己娘家堂弟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 一边是自己疼爱的两个孙子,亦是裘家下一代的希望。 若两个孙子的腿还有的救,大儿媳妇可能还不会被休,若是两个孙子…… 就是她,也保不住大儿媳妇。 老太太想通这一点,摆了摆手,“祖母有些乏,你回去吧,这几日都不要过来了。” 娇姐儿一愣,“祖母……” “去吧。”老太太毋庸置疑道。 娇姐儿只得下榻福身告退。 回去将老太太的反应告诉了魏氏,魏氏冷笑,“想休我?门都没有!” …… 金水镇。 嬷嬷收到东平府的飞鸽传书,心里就是莫名一慌,忙拿着信去找曹夫人。 曹夫人笑着道,“许是老爷写给老太爷的信起了作用,老太爷怕咱们着急,特意来告知一二……” “夫人,你快看看写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有些发慌。”嬷嬷的声音有些急。 闻言,曹夫人一愣,待看到那么小的一团纸后。心中莫名多了一股不安,敛了笑意,伸手打开了纸条,在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手一抖,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夫人?出什么事了?” 嬷嬷伸手扶曹夫人,曹夫人将纸条塞给她,扬声唤人,“快,立刻去收拾行礼,准备几匹马,我要立刻赶回东平府!” 丫鬟有些莫名,去看嬷嬷。 嬷嬷已经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他的两个小少爷啊。 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跟她的亲孙子没有两样的。 竟被大房那贱人害成这样! “嬷嬷,算账的事等琰哥儿与晟哥儿平安无事后,咱们再好好跟他们算!当务之急,是回东平府,救他们!”曹夫人神色发冷,一双眸子带着碎冰般的寒意,“他们想毁了我两个儿子,我要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夫人……” 嬷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让人去备车,去请大小姐。” 曹夫人点头,“我们一起去。” “老爷那边……夫人不打算说一声吗?” “跟他说?那是他的亲爹娘,亲大哥大嫂!嬷嬷以为他会为了我和两个儿子杀了他们吗?”曹夫人声音发冷,“不会!那我还要他何用!还不快去。” 最后一句,曹夫人是对着两个丫鬟说的。 她贴身伺候的嬷嬷和丫鬟都是从曹家带出来的,先一批嫁了人后,她大哥又从曹家拨了两个过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忙手脚麻利的去收拾行礼。 曹夫人扶着嬷嬷的手,“我们去求苏三姑娘,求她跑一趟,救救我两个儿子……” 嬷嬷红着眼落泪,“会的,大小姐为人善良,知道两位义兄被人害成这样,一定会出手的……” 曹夫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两人一道出了门。 正文 268 救人 苏木槿正与苏连贵在书房盘账,年底了,各地的账目已经开始陆续往金水镇送。 听到安泠月说曹夫人来寻她,微微一愣。 苏连贵站起身道,“这会儿过来,许是有急事,你先去忙,我去铺子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苏木槿去了花厅,苏连贵出了院子,往十文饭馆与雅客来去。 苏木槿刚进了自己院子的院门,就瞧见自己院子东花厅门口立着两道熟悉的人影,见她回来,立刻走了出来。 苏木槿侧头看安泠月,“什么事如此着急?义母可有说?” 安泠月摇头。 行动间,曹夫人已到近前,不待苏木槿福身唤义母,曹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嬷嬷!” 苏木槿忙伸手去扶,却已晚了一步。 “大小姐,老奴与夫人有事相求,还请大小姐救命啊……” 苏木槿一愣,去看曹夫人,却见曹夫人满脸凄容,双眸布满红血丝,满眶泪水,一把抓住苏木槿的胳膊,身子有些站立不稳的摇晃了两下,“槿姐儿,救救你两位义兄……” “义母?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泠月姐姐,去给义母和嬷嬷准备两杯热茶……义母,咱们去屋里说。”苏木槿忙搀住曹夫人,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 安泠月会意,弯腰扶起嬷嬷,“嬷嬷,您快起来,外面冷,有事屋里说。” 嬷嬷诶了一声,揪着安泠月的手站起身。 几人一道进了屋,安泠月去泡茶。曹夫人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槿姐儿,义母不知道江宁府哪里还有会十八针的大夫,只知道一个你。你能不能……” “大小姐,老太爷来信说两位少爷的双膝已呈黑紫色,眼看就不好……东平府最好的骨科大夫都说除非能找到会十八针的大夫……大小姐,您救救两位少爷吧。”老嬷嬷这会儿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可怜两位少爷才十几岁的年纪,若是……若是……以后可怎么办?” 苏木槿神色一沉,垂头沉吟片刻,抬眸问曹夫人,“多久了?” “三日之前。”曹夫人立即道。 苏木槿点头,扬声叫安泠月,安泠月端了茶水进来,“姑娘。” “泠月姐姐,你去仁和药铺帮我拿几味药。我等着要,要快……” 看出苏木槿眉眼间的严肃,知道事情紧急,安泠月忙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大小姐,东平府那边有,不用准备。”嬷嬷道。 苏木槿朝她摇头,“我制几颗药丸,先稳定住两位义兄的病情,让他们的伤势不至于再恶化。不然,等我们赶去东平府,他们的腿也不一定能保住。” 曹夫人的脸色一白,“槿姐儿……” 苏木槿安抚的拍拍曹夫人的手,“义母别慌,一会儿药丸制好,我让人送去文家,文殊兰家里养了一只海东青,一日可千里,由海东青将药丸送去,再辅助针灸之法,能保两位义兄的伤势几日稳定,我们日夜兼程,一定赶得及!” “是,是,我知道……我就是这心里……”曹夫人有些喜极而泣,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义母先谢谢你,谢谢你……” 苏木槿笑笑,端了热茶递过去,“义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嬷嬷也请。” 曹夫人抖着手将一杯茶都倒了进去,入口一股辛辣,是红糖姜茶,驱寒保暖的。 曹夫人再一次感谢自己当日心生怜悯,收了苏木槿当义女,有个这样心底善良的女儿,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安泠月很快赶回,将药材交给了苏木槿。 等药制成药丸,苏木槿又立即写了封书信,将东西连同书信一起交给蓝遗,“转告文殊兰,让海东青将东西立刻送往东平府,派人亲自交到裘家老太爷手上,事关两位义兄,叮嘱他一点意外都不能出。” 蓝遗看了眼神殷切的曹夫人一眼,眉头微微蹙了蹙,并没多说什么,接了东西,出了花厅。 “义母,我准备几件换洗衣物,我们即刻动身。” 曹夫人红着眼点头,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又觉得说什么都表达不了自己这会儿感激的心情,只含泪笑着点头,“我让下人已经准备好了马匹……” 安泠月拎着两个包袱出来,“姑娘,衣物收拾好了。” 几人走出院子,从通堂走到二进院子,就见云罗、云伏几人也已拎了包袱等着了。 苏木槿一怔,笑着道,“云罗、云伏跟我走,云绸、云仲留下,保护好棉姐儿。” 四人对视一眼,应声,“是。” 几人出了宅子,一路赶去县太爷的宅子,半路遇到闻讯赶来的文殊兰,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马,毛发鲜亮,眼神炯炯有神,一看就是良马。 “文殊兰,你这是……” “你们不是赶回去救命吗?这些虽不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却也能让你们的行程再缩短一两日。”文殊兰拍拍马鬓,笑道。 苏木槿看了眼曹夫人,“义母……” 曹夫人点头,“既如此,多谢文少爷。等回来,再亲自登门道谢。” 文殊兰抱拳一笑,“夫人客气了,既是苏三的义兄,自然是我文殊兰的朋友,东平府有我文家的药材铺子,需要什么药材,让苏三报了我的名字,尽管取。” 曹夫人颔首道谢。 接了文殊兰的马,并没有留下曹夫人准备的马。 曹夫人的话,“再精壮的马匹也有体乏的时候,这些马匹留着半路更换。” 苏木槿自然没有异议。 一群人在天色将暗之时,冲出了城门。 守门的士兵看到曹夫人还有些惊讶,什么事这么着急,一晚上都等不了。 县太爷回到宅子,看到嬷嬷递过来的纸条,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怎、怎么可能?” 嬷嬷福身,“夫人已经带着大小姐赶回东平府救治二位少爷了,老奴担心两位少爷,还请老爷允许,老奴也要坐车赶回东平府去,不亲眼看到两位少爷安然无恙,老奴寝食难安。” 县太爷愣愣的坐在太师椅上,朝嬷嬷摆了摆手。 嬷嬷毫不犹豫,转身退出了房间。 刚走没两步,就听到屋内传来茶碗杯盏摔落地的声音,“欺人太甚。” 嬷嬷脚步未停,转回自己的小屋,拎着早收拾好的包袱,坐着早等在后门的马车,在城门即将关闭之前,出了镇子。 即便都是良驹,日夜兼程,几人赶到东平府,也花了七八日的时间。 第七日半夜,几人到了东平府城门前。 裘老太爷得了二儿媳妇的话,早派了老管家守在城门口,如今见一队人马跑过来,眼泪立刻就出来了,趴在城楼上往下喊,“二夫人!” 曹夫人冷的浑身发抖,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热乎的,若不是苏木槿沿路开了驱寒的药日日给她喝着,若不是她想着两个儿子还等着她回来救命,早撑不住了。 此刻,听到自家老管家的声音,曹夫人硬是挤出一丝力气,猛的抬头,一把掀开头上的毡帽,扬声道,“开城门!” “诶,是我们家二夫人,开城门,快开城门!我们家两位少爷还等着小神医救命呢……” 守城的将士对视一眼,立刻有人跟着老管家下城楼去开城门。 “二夫人……” 老管家跑过去,就要说话,苏木槿骑着马上前,“这位是裘府的管家大叔吧?我义母一路奔波,身体已到极限,咱们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 老管家一愣,看了苏木槿一眼,又看了眼跟在苏木槿身后的几人,忙点头,“我带了马车来……” “不必,直接回府。”曹夫人声音沙哑道。 那边,城门已打开能容许一匹马通过的缝隙,曹夫人一马当先冲进了城。 苏木槿轻叹一声,紧随其后。 老管家忙跟着进了城,坐上停在城门下的马车,“快,回府,回府。二夫人回来了。” 夜深人静,几匹马飞驰而过,停在裘府大门前。 苏木槿翻身下马,扶住曹夫人,云伏上前敲门,门房瞧见曹夫人回来,喜极而泣,“二夫人,您可回来了……” 曹夫人推开行礼的门房,直奔两个儿子的院子。 苏木槿几人紧随其后。 老太爷这几日,日日都宿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听到外面有小厮惊呼,“二夫人回来了……”当下坐了起来,又去找人叫醒了薛老大夫与尤大夫。 曹夫人甫进院子,就看到站在正屋门口,头发由灰白变成花白的老太爷,闭了闭眼,从他身旁走过,进了内室。 苏木槿顿住脚步,朝老太爷福了福身,跟着进了屋。 初看到两人膝盖处的伤,哪怕是做过心理准备的苏木槿,依然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东平府,是夏启最北的一个府城,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个月都处在酷寒之中,这样的天气,别说跪几个时辰,就是跪上一刻钟,那也是要出事的。 裘家大房可真是用心够歹毒的! 曹夫人只看了一眼,就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义母。” 苏木槿忙上前扶住她,与安泠月一起将她放在不远处的美人榻上,一边给曹夫人把脉,一边与安泠月说话,“让蓝遗拿了印信去敲开文家的药铺,帮我准备药材。” 安泠月点头,“曹夫人没事吧?” 苏木槿摇头,“义母本就身子虚弱,这次日夜兼程,一路又这么冷,怕是伤了根本,让人先准备两碗姜汤喂义母喝了……晚点我开几贴药,给义母养养身子,这东平府……怕是住不得了。” “住不得就不住了,没得把命都搭进去。”安泠月咕哝一声,“姑娘先给两位少爷看看吧,看看需要什么药材,一会儿让蓝遗一并取来。” 苏木槿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床边给两人把脉。 安泠月则出了内室,到外间,福了一礼,“劳烦准备几碗姜汤。” 老太爷忙摆手让人去准备,“敢问姑娘,进去的可是……” “我家姑娘。” 薛老大夫与尤大夫也已赶来,“老太爷,是不是江宁府的那位女小神医来了?” 安泠月皱皱眉,神医就神医,带上女和小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爷摇摇头,看向安泠月,“你家姑娘可是薛老大夫口中的女小神医?” 安泠月正想说什么,内室突然传来苏木槿的声音,“泠月姐姐,让裘家人准备两个大木桶,加盖,烧热水。再让人准备笔墨,我要将所需药材写下来。” “是,姑娘。”安泠月抬眸,看着老太爷,“这位就是裘家老太爷吧?两位少爷的伤势严重,烦请您按照我家姑娘的吩咐尽快准备好东西!” 老太爷一愣,看了眼薛老大夫,旋即点头,“快,按照这位姑娘的吩咐,立刻准备两个加盖的木桶,准备热水,笔墨纸砚。” 安泠月将笔墨纸砚送进去,苏木槿提笔写了满满一张纸,递给安泠月,“让蓝遗即刻去取药。” 安泠月将纸送出去,蓝遗接了就要往外走,薛老大夫与尤大夫心痒痒,想看,拦住了蓝遗。 “两位大夫若想看,一会儿我施针时,大可在一旁观摩,这会儿,取药要紧。”苏木槿从内室走出,朝蓝遗摆手。 两人脸一红,退到了一边。 几人等药材的空档,苏木槿给曹夫人施了几针,喂她喝了两碗姜汤,曹夫人的面色才好了一些。 “槿姐儿,永琰与永晟他们……” “义母别担心,我们来的及时,两位义兄的腿……我有把握保住。” “真的?”曹夫人惊喜的握住苏木槿的手,苏木槿点头,旋即道,“只是……怕是要在轮椅上耽误几年才能好彻底……” 曹夫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笑着摇头,“没事,只要他们的腿还好好的,只要他们还能站起来,耽误几年也没事!” 苏木槿心下一松,就怕曹夫人对她抱的期望太大,反而失望,如今她能这么想,她是真松了一口气。 蓝遗很快带了药材回来,苏木槿取出十几味药材,将剩下的拿出去,给老太爷,“让人大锅煮了,倒进木桶里,抬进来。” 老太爷忙让人去弄。 这会儿,裘家上下都给惊醒了。 老大媳妇推着老大来看究竟,老太太扶着嬷嬷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也来到了孙子的院子。 知道曹夫人回来了,就在内室时,她瑟缩了下,小声问老太爷,“是神医来了吗?” 老太爷看了苏木槿一眼,有些犹豫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来了就是来了,没来就是没来……” “吵什么?不知道两位少爷休息需要安静吗?”内室,传来曹夫人生冷夹着风雪的声音。 老太太一哽,看向老太爷的目光竟多了一抹可怜。 老太爷叹了一声,“你回去吧,这边有什么消息我让人送信回去。” 老太太眼圈泛红,有些委屈,“我想留下来看着琰哥儿和晟哥儿……” “不需要!”内室,又传来曹夫人生硬的声音。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看了眼内室,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老妻的手,“回吧。” 老太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老大来了。 “爹,听说弟妹回来了,可是把女神医请回来了?” 老太爷摆手,“你也回去,有什么事等明天白天再说。” 老大还想问什么,被老太爷冷冷瞪了一眼后,吞下了媳妇让问的话,转身走了。 不多会儿,木桶抬进房间,内室的桌子摆设均被移了出去,两个大木桶放满了整个房间,苏木槿指挥蓝遗、云伏,脱了两位少爷的衣裳,不着寸铝的丢进木桶,再盖上木盖。 忙完,扶了曹夫人,“义母,他们需在药水里泡足六个时辰,我方能动手施针,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明日施针时我再喊你。” 曹夫人摇头,“我不回去,我守着他们……” “义母,这会儿守着他们并没有什么用,你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才有精神等我施完针,两位兄长清醒之时,与他们说会儿话。”苏木槿柔声劝道。 正文 269 要么分家,要么和离 曹夫人依然摇头,面色苍白,眼眶发红,“没亲眼看到他们醒过来,我放心不下,怎么睡得着?好孩子,你别劝了,义母知道自己的身体,我还撑得住。” 苏木槿在心里轻叹一声,到底没有再规劝曹夫人。 只是低声与安泠月说了几句,安泠月应了,出去借了裘家的小厨房,做了一些热汤面端进来,一路寒霜赶来的几人,一人分了一碗。 老太爷这才想起一行人是连夜冒着风雪赶来的,他竟然连最基本的待客礼仪都没了,忙叫老管家招呼众人,云伏与云罗都没有动,一人端了一碗汤面,也没避讳,当着老太爷的面吃了。 安泠月笑着道,“厨房还有,想吃自己去盛。” 又对老太爷道,“老太爷不必麻烦,我们需要伺候姑娘,不能离开。” 老太爷愣了愣,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厨房熬上鸡汤、老鸭汤,备用。 屋内,苏木槿将一碗鸡汤面端给曹夫人,不待曹夫人摇头,便道,“义母,咱们几日没有好好吃饭了,你身子又这般虚弱,吃些热食补充一些体力吧……” 曹夫人还想拒绝,苏木槿叹道,“义母也不想一会儿我给两位兄长施针时,还要分心看着您受不住刺激晕倒吧?” 曹夫人一怔,看着苏木槿,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笑,“好,义母吃。” 吃了汤面,身体有了力气,曹夫人撵苏木槿去休息。 因为还要施针,苏木槿没有推拒,与老管家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带着安泠月去了老管家准备好的厢房,略洗漱一二,便倒头睡了。 再醒来,已是天光乍亮。 安泠月坐在窗前的炕上,正望着窗外的大雪出身,听到动静,忙回身,“姑娘,你醒了?” “泠月姐姐,什么时辰了?” 苏木槿掩唇打了个哈欠,捏了捏眉峰,掀开被子下床。 “巳时正一刻,咱们昨日到裘府是晚上子时多两刻,六个时辰,施针得赶到午时了。”安泠月从炕上下来,拿了衣裳给苏木槿披上,“姑娘留意着点儿,这东平府虽说屋内暖和,可屋外实在是冷,姑娘小心着了凉。” 苏木槿笑笑,穿好衣裳。 安泠月去外间叫了热水,苏木槿洗漱好,她又去外面让人端了饭菜过来。 吃过饭,稍作歇息,两人撑着伞去了正屋。 曹夫人神色憔悴的半躺在美人榻上,见到苏木槿进来,想从美人榻上起来,身子一晃又摔了回去。 “义母。”苏木槿神色一紧,忙几步走过去,扶住她,一手拿起她的手腕把脉。 片刻后,眉头就蹙了起来,“义母……” 曹夫人笑着拍她的手,“义母知道,等他们醒过来,义母就去休息,好不好?” 言语间,竟有一丝乞求。 苏木槿心下一叹,点了点头。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苏木槿让人换了木桶内的药汤,注满清水,让蓝遗守在外间,不需人进来打扰,安泠月跟着她打下手。 两位大夫瞧着时辰赶过来,这会儿眼巴巴的看着苏木槿,苏木槿笑了笑,“两位大夫一起来吧,不过……” 苏木槿侧眸看了曹夫人一眼,曹夫人会意一笑,“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出声打扰你的。” 薛老大夫与尤大夫也同时点头,“我们也绝不会出声打扰小神医的。” 苏木槿笑了笑,摊开银针袋子,捏了长针,开始施针。 六个时辰的药汤不过是活络两人先前冻僵硬的经脉,那里面有许多千金难求的药材,更是救命的药。 可再珍贵昂贵的药,也挡不住两人已经耽误了十余天的宝贵救治时间,若非她一早做了药丸让海东青送来,放任他们这么待着,别说十天,用不了五天,不但腿废了,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运气于针上,针飞速落下,她手指翻飞,十八针密密麻麻的落在年龄略大的少年双膝之上。到另一侧,同样的方法将针刺入与她年纪大小相近的少年双膝之上…… 一遍针行过,苏木槿掐着时间,将针拔出。 拔针时耽误的时间更长,两套十八针走下来,苏木槿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浸透。 安泠月欲言又止,紧紧的抿着唇站在一旁。 等苏木槿将针全部拔下,才上前一步扶住苏木槿有些摇晃的身子,“姑娘,你怎么样?” “没事。”苏木槿瞧见她脸色难看,笑着摇了摇头,“去叫裘家下人进来,按照我先前的药方,再煮一些,这一次,只泡双膝和双腿、双脚。记住,两个时辰后开始泡,这一次泡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我来施第二次针。” 薛老大夫与尤大夫对视一眼,朝苏木槿作揖,“我等出去与裘老太医说,敢问小神医,还需要注意什么?” “喂两位兄长吃一些软和的粥。” 两人笑着应下,出门与裘老太爷说了,裘老太爷立刻吩咐人去办,又悄声问他两个孙子什么时候能醒。 屋内,曹夫人也满脸希冀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一笑,伸手在两人脑门上点了一下,“醒了。” 话音甫落,就见两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曹夫人激动的从美人榻上翻身而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却又麻利的站了起来,直奔木桶边,扒着木桶去摸两个儿子的头,“永琰……永晟……” “娘……” “娘……你怎么在这儿?哥,我是……做梦了吗?” 曹夫人喜极而泣,“傻孩子,娘回来了,娘回来看你们了……” 裘永琰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缓缓凝出一个笑容,“弟弟,不是做梦,是娘真的回来了……” 曹夫人抱着两个儿子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止住外漏的情绪,擦了眼泪,扶着木桶站起身,朝槿姐儿盈盈一拜,槿姐儿忙去扶,“义母,你这是做什么?” 曹夫人扶住她的手,眸底含着泪,面上却在笑,“好孩子,义母谢谢你……你们两个,还不快谢谢你们妹妹,若不是她千里迢迢赶来救你们,只怕这会儿,娘回来就是给你们……” 两人这才看到站在曹夫人身侧的苏木槿,虽不知道这个妹妹是怎么救他们的,但娘说的总不会有错,两人对苏木槿虚弱一笑,“多谢妹妹。” “多谢妹妹……” 苏木槿摇摇头,笑道,“等两位兄长重新站起来的那日,再谢我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曹夫人欣慰一笑。 等屋内安排好,两兄弟催促二人去休息,安泠月一手搀一个将两人搀扶出了内室。 外间有丫鬟看到,立刻上来接了曹夫人。 苏木槿将曹夫人送进隔壁厢房,自己欲离开回自己暂时居住的厢房时,被犹豫的薛老大夫和尤大夫拦住,“打扰小神医,有个问题,我二人实在等不及想知道,还请小神医勿怪。” 安泠月眉头紧蹙,就想开口说话,被苏木槿拦住。 “无妨,二位大夫请说。” “敢问小神医,你行的可是失传已久的十八针?” 苏木槿点头。 薛老大夫与尤大夫眼睛一亮。 “我等也曾钻研过十八针,却屡试……”薛老大夫惭愧一笑,朝苏木槿作揖,“还请小神医能指点一二。” 苏木槿抬手扶住他,“老大夫无需多礼,其实行十八针的秘诀都在下针时灌入其中的真气。” “真气?”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 苏木槿点头,“我是练武之人,体内习得真气,行十八针时,注入真气的多少,针下的深浅,都是关键……” 眨眼睛已过去大半个时辰,苏木槿将自己的一些心得毫无保留的与二人说了。 两人自是茅塞顿开,神情却有些无奈,还想开口问什么,安泠月上前一步,恭敬道,“二位大夫,我家姑娘刚行了两套十八针,这会儿急需静养,二位大夫若还想知道什么,可否另换个时间?” 两人一愣,这才发现苏木槿面色苍白,额头满是虚汗。 忙拱手,连声道歉。 苏木槿笑着摇摇头。 …… 在东平府呆了将近一个月,两位少爷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算着再施最后一回针,一个月后再施下一回,然后每个月施针一回就可以了。 这两日,嬷嬷赶了回来,见到两位少爷的腿,心疼的眼泪直掉。 县太爷处理了金水镇的公务,将事情交给了师爷,也骑着马赶了回来。 与嬷嬷一前一后进了东平府。 匆忙赶去儿子院子,看了两个儿子的恢复情况,知道两个儿子还能站起来时,对苏木槿说不出的感激。 等他回到自己院子,面对曹夫人冷若冰霜的脸庞时,心里又难过又懊悔,满是愧疚。 曹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眸没有感情的看着他,直看的县太爷心里发毛,赔着小心赔着笑,“夫、夫人,怎么这样看着为夫?” 曹夫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嬷嬷上前一步想拦,曹夫人朝她苦涩一笑,“嬷嬷,这一次是他们命大,是槿姐儿出手及时,若是府中人瞒着,他们两个会是什么下场?到时,我们收到的就是一封讣告!” 说到最后两个字,曹夫人眉眼掠过一抹狠厉。 嬷嬷心神一震,上下嘴唇微抖。 县太爷的心跟着抖了抖,忙道,“不会的,有父亲看着……” “有父亲看着……”曹夫人冷冷一笑,“老爷可曾听了薛老大夫怎么说?若不是有槿姐儿,你两个儿子不但双腿保不住,就连命……也不一定保得住!你跟我说有你爹看着!他就是这么看着的!” “你们裘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大房,我不管。只要不威胁到我两个儿子,这些年,我可曾动过他们大房?就是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妄图把老爷拉下马,我才在大哥跟前提了一两句,不过是让他带病休息一段时日,他们就对我儿下如此毒手!” 县太爷一肚子苦水,满嘴苦涩,他一进门,老娘就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忘了两个孩子在外面跪着,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爹也说娘是被大嫂撺掇的,是无心的,他已经决定把魏氏休了,以后不会再祸乱裘家了,还低声下气的让他不要生娘的气…… 大哥也拦住他,红着眼求他,说不看魏氏的面,也看在魏氏给他生了几个孩子,看在他们兄弟一场,几个侄子侄女的份上,饶过魏氏这一次,他保证她以后再不敢了…… 曹夫人瞧着他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无声笑了笑。 县太爷看到她的笑容,心中立时咯噔一声,神色显出一丝慌乱,“夫人……” “裘云良,这个裘家我呆不下去了,要么分家要么和离,你看着办。”曹夫人冷声冷气说完,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若和离,两个儿子我会带回曹家,你以后想生多少儿子放在裘家给他们祸害,我都管不着了,也不会这么逼你了!” “夫人!” 县太爷看出了曹夫人眼中的认真,眸底掠过一抹惊惧之色。 他的功名,乃至他如今的知县之位,都是拜岳家所赐。 若没有曹家,就没有他裘云良如今的风光,可这份风光如今要抛弃至亲之人来换…… 但他更清楚,若不是大房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老太太找茬,甚至动手想毁了他的两个儿子,曹夫人是不会如此动怒的。 和离,他从未想过。 分家,只怕老太爷与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县太爷揉了揉生疼的脑门,坐在太师椅上,半晌没有动弹。 直到夜幕降临,小厮进来请他吃晚饭,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去正屋陪着爹娘一起吃了顿晚饭,然后与老太爷一起进了书房。 听了县太爷的话,老太爷的身子晃了晃,“不能分家。” “爹……”县太爷一脸无奈。 老太爷摆手,“魏氏不能再留在裘家,这点我不反对。你回去跟你媳妇说,只要她点头,我立刻让你娘把魏氏休回魏家去,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她回咱们裘家来……” “爹,大嫂为咱们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你把她休回魏家,这四个孩子呢?他们难道会不怨恨我们二房?若因为您休了他们的母亲,以后他们再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又该如何?” 老太爷的脸色一暗,坐在书桌后,良久无语。 “爹,只是分家,不分宗。我们裘家对外还是我们兄弟俩。只是……儿子实在不放心把永琰和永晟再留在东平府了,儿子问过三姑娘,她说永琰与永晟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在东平府生活了,这里太寒冷,不适合他们养伤。还有我夫人……她先前因为生永晟难产,伤了身子骨,这些年一直将养着,方才好了些许,这一次冒着冰雪赶路回来,又动了根本。三姑娘的意思,以后也尽量不要回东平府了……” 听儿子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老太爷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抬头县太爷,好半天才结巴道,“你、你这是想分了家,以后东平府都不回来了?是权当没有我跟你娘,没有你大哥和几个侄子侄女了?老二,你这是要抛家弃祖吗?!” “爹,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县太爷叹气,“大哥性子软,听惯了大嫂的话,几个侄子侄女是大嫂教出来的,您还指望他们能振兴裘家不成?” 老太爷一怔,想着不成器的大儿子,嘴张了张,他不想让两房分家,不就是指望着老二能借着他岳家多帮衬帮衬他大哥吗? “我虽然不服气,但我承认,我两个儿子被曹家教的很好,能文能武,他们才十几岁的年纪,有曹家扶持着,不愁二十年后,咱们裘家不兴旺……” “爹,您要是非要把我们二房与大房拴在一根绳上,这一次,就算我同意,我劝得下我夫人点头,曹家大老爷也不会坐视他的亲外甥被大房如此欺负,爹,得罪曹家的后果,您好好想一想……是咱们裘家的兴旺重要,还是大房更重要?” 哪个更重要? 这还用想吗? 正文 270 和离 是咱们裘家的兴旺重要,还是大房更重要? 这几乎是不用思考的问题。 但分家,等于放弃了大房。老大虽说像老妻耳根子软,但心肠并不坏,魏氏做这些事他想来也不知情。如果他这样放弃老大,老大以后怎么办? 老太爷将自己关在书房,不眠不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翌日一早,他让人叫了县太爷去书房。 “爹同意分家,不过,爹有个条件。”老太爷因为两个孙子受伤花白的头发,一夜间仿佛又白了不少。 县太爷一怔,“爹?” 老太爷满脸疲惫的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着县太爷道,“爹娶你娘的时候,裘家已经没落的连世家的壳子都撑不住了,整个东平府没有人不知道裘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但你娘义无反顾的嫁了我,还带进来几万的嫁妆银子,帮裘家置办田产,买回祖产,甚至祭田……老二,你媳妇在家时,你娘待她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些年……爹一直偏向你们二房,魏氏心有怨恨,才撺掇了你娘……这点是爹没有看好你娘,才让琰哥儿和晟哥儿逢此大难,但你娘她真的是无心的!你娘哪都好,只有一点耳根子软,对魏氏……因为是亲堂弟的女儿,又格外多了一份信任……但你大哥,他绝对没有害你们的心思,这点爹可以拿自己作保……” “爹想说什么?” 县太爷隐约能猜出老太爷的意思,却没有点破。 老太爷神色中闪过一抹赧然,轻叹了一口气,“爹想让你从中说和一下,你哥的官职……” 县太爷心底一凉,想到自己前程锦绣的两个儿子如今的模样,再看到老太爷眼底的希冀之色,言辞间不免带了几分火气。 “爹,琰哥儿与晟哥儿如今病成这样,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娘与大房联手废了他们曹家两个外孙,爹要儿子以什么脸面去见大舅哥说和?” 老太爷的脸色一白,并没继续追着县太爷答应,只是喃喃一声,“不能吗?果然是我想多了……” 旋即苦涩一笑。 “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一下吧,这是爹答应分家的条件,否则,就以善妒休她回曹家。” 县太爷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太爷,“爹,你疯了!” “你回去吧。”老太爷转过头,不看县太爷,脸色却并不比县太爷的好看。 县太爷站在原地不动,“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与曹家为敌,准备让裘家一辈子龟缩在这东平府……”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老太爷淡声道。 县太爷僵硬在原地,半晌,突然讽刺笑出声,“爹自小教导我跟大哥,要以振兴裘家,光宗耀祖,让裘家重回世家之列为重中之重。因此,特意以裘家一半身家娶曹家庶女为妻,并将掌家权直接交到我们夫妻手中,让我们夫妻努力……如今,我两个儿子被伤,我们夫妻不过是做出正常人该有的反应,爹居然以此来要挟我夫妻二人!好,好,好!姜果然是老的辣!” 老太爷神色间满是挣扎,却一声都没坑。 县太爷兀自继续道,“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我这些年的汲汲钻营算什么?我这些年明明知道夫人她不喜欢我利用曹家,还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曹家为咱们裘家谋划,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善妒?夫人她自嫁入裘家,善待公婆,亲和兄嫂侄辈,哪怕大房欺负到她头上,她为了儿子我都一忍再忍!何来善妒一说?爹别拿魏氏往我房中塞丫鬟一事说事,那丫鬟趁我醉酒爬我的床,是我吩咐人杖毙的!与夫人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没有!七出之条,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我夫人一条都没有,爹凭什么要休了她!” 老太爷闭了闭眼,看着失去冷静的二儿子,张了张嘴,“老二,你媳妇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回去就说是爹强硬要求你的,她看在你和两个孩子的份上,会同意的。你们夫妻离开了东平府,你大哥至少还有个保障,爹跟你娘死后才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爹既然不同意分家,那就和离吧。”县太爷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老太爷依然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打着他做坏人,让自己去为大房继续谋划一分前程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神色已经回复到平时办案时的一脸严肃。 老太爷一怔,“和离?” “是,和离。”县太爷淡声道,“大房容不下我们二房,爹跟娘也偏帮着大房,那这个家再呆下去,确实太委屈夫人了,儿子这就回去与曹氏和离。至于裘家的未来……爹都不在乎,儿子在乎什么。” 县太爷说完,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老太爷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站住!” 县太爷的脚步却突然加快。 老太爷的脸蓦然发白,身子摇晃了几下,一把摁住书桌,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朝外大声道,“来人,来人!” 老管家急忙跑过来,“老太爷。” “快,拦住二老爷!告诉他,我还有话说。” 老管家诶了一声,转身就追县太爷,一直追到二房的院子,被守门的小厮挡在了门口,“快,去跟二老爷通传一声,老太爷找他有话说。” 小厮笑着打了个千儿,“老管家,不是小的不给您通报,实是二老爷刚进门时说了,谁都不许进去打扰他跟二夫人说话,要不,您在这等会儿?” 老管家跺了跺脚,点着小厮的脑门儿,“老太爷大还是二老爷大,你个狗奴才,还不赶紧去?耽误了老太爷的事,你有几条小命够打板子的?” 小厮为难的看了眼院子,砸吧了两下嘴,“那……行吧,小的去说一嘴,去不去的,小的可就管不着了……” “赶紧去。” 小厮急步进了院子,老管家跟在后面,快到廊下时,曹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来了,瞪了眼小厮,朝老管家福了福身,“劳烦管家回老太爷一句,就说二老爷说了,与二夫人这边商量好,就过去告诉老太爷一声。” 老管家不知道父子俩的谈话内容,听嬷嬷这么说,想着或许是因为大房的事,二老爷需要跟二夫人先商量再回老太爷,就笑着道了谢,转身急匆匆回去复命。 “去院子门口守着,再让人闯进来,你以后就留在裘家算了!” 小厮头垂的低低的,听到嬷嬷的话,忙抬头应是。 等走回院子门口站定,再回味嬷嬷的话,便觉出三分不对劲儿来,什么叫以后就留在裘家算了? 他原本就是二夫人的陪嫁,以后是要一辈子都留在裘家的啊。 小厮挠了挠头。 …… 县太爷发了狠。 曹夫人虽是庶女出身,却跟在曹家老夫人身边,与嫡女一样教养长大,行事做派向来是干脆利落,听到县太爷同意和离,立刻让嬷嬷拿出嫁妆单子,对照单子将东西归置了。 再让人去信给曹家大老爷,曹家大姑奶奶,告诉他们和离的具体原因。 曹家大老爷见信,立刻派人前来接曹夫人。 曹家大姑奶奶把自己身边得力的两个婆子派了来,帮曹夫人打理嫁妆。 老太爷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让儿子说句硬话,让曹夫人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宽容大度一些,也没说让她原谅魏氏,只是让她帮老大恢复一下官职,就惹来这么多事儿。 等他得了信,与老太太匆忙赶到县太爷的院子时,夫妻俩已经达成了协议。 曹夫人带来的嫁妆按照嫁妆单子全部带回曹家,两个儿子重伤在身,他无力也无钱救治,全交给曹夫人,当然,儿子以后姓裘姓曹,都由曹夫人说了算! 老太爷与老太太听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裘云良,你疯了吗!”老太爷怒道。 老太太扑过去,“老二,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媳妇和离?即便是和离,永琰哥儿和永晟哥儿是我们裘家的子孙,怎么能让曹氏带去曹家……” “留在裘家?”县太爷抿了抿唇,“你们二老有把握治好他们的双腿吗?” 老太太一愣,“不是有小神医吗?” “小神医是曹氏的义女,若我与曹氏和离,你们以为她会留下来治裘家人?” 老太太扭头去看老太爷,“老头子……” 老太爷脸皮紧绷,瞪着县太爷的眼神又怒又气又臊热,“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爹的吩咐,与曹氏划清界限。” “我什么时候让你跟曹氏划清界限了……”老太爷简直怒不可遏。 县太爷看着老太爷的模样却笑了,“爹,大房害的曹氏两个儿子险些丢了性命,你让儿子以两个孩子要挟曹氏,不是逼着儿子与她划清界限吗?” 曹夫人的眉头微蹙,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也看了曹夫人一眼,“儿子这些年亏欠他们母子的太多太多了,和离,让曹氏带走永琰与永晟,是儿子唯一能为他们母子做的了。” “他们是我裘家的子孙!” “那爹就跟曹家人说,留下永琰和永晟,然后看着他们因为双腿治不好,郁郁寡欢一辈子,再郁郁而终吧……” “你……” 老太爷气的胸口血气翻腾,指着县太爷想破口大骂,却又说不出指责的话。 这件事,二房没有一点输理的地方,错的是大房,是他的老妻,是他! 五根手指有长短,他不过是觉得二房混的比大房好,想让二房帮衬一下他大哥,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老大与魏氏听到消息,匆忙赶来,看到一屋子收拾出来的嫁妆箱子,夫妻两个的脸色瞬间变了。 魏氏虽有几分聪明,却都是小聪明。 仗着身份,她行事颇为无忌,先开始因为需要借助曹家的势力对曹夫人诸多逢迎巴结,后来裘家渐渐混的开了,自己丈夫因得了曹家关照,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她出门应酬交际多了,听人说起自己明明是大房媳妇,却处处被二房压了一头,心里慢慢生了厌烦,对曹夫人的态度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处处与二房作对,二房夫妻不在家,但两个儿子在啊,她掉转枪头,处处为难两个孩子。 罚跪这一事,也是一个夫人闲聊时与她说起惩治家中的庶子,见谁太出众夺了自己儿子的风头,怕庶子长大后强过自己儿子,就想方设法毁了他们。 而冬日罚跪,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法子。 因为天冷,我罚了跪,但事务繁忙,一不小心给忘了是常有的,能熬过去,是你命大,但双腿是废定了的,熬不过……那更是皆大欢喜。 二房两个儿子自幼就得曹家悉心教导,文武双全,假以时日,必定是能担起裘家重担的人,那他们大房呢? 她两个儿子呢? 还要像他们夫妻一样,处处看二房的脸色过日子吗? 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觉得不能让这两个孩子越过自己的孩子,不能让他们强过自己的孩子。 他们夫妻看二房的眼色过日子也就罢了,她不想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所以,她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曹夫人娘家撸了自己男人官职的事,借题发挥,让老太太动手惩治两个孩子,再给女儿使眼色,牵制住老太太,老太太高兴的忘了时间…… 事情成了,二房的两个出众的两个儿子也废了,大夫甚至说命都保不住。 她当时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儿。 可没想到曹家真是有本事,竟然不知从哪里弄了药,还请了神医过来给他们治病。 竟然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她这几日正想着招再使一把坏,竟然听到二房夫妻要和离,两个孩子要跟着去曹家的事,简直吓坏了! 怎么能和离? 他们和离了,大房怎么办? 他们还等着曹家出声,帮自己男人恢复官职,甚至让他往高出爬一爬呢? 他们和离了,自己先前做那些事还有什么意思? 没了曹家,裘家算什么? 她终于察觉出自己好像做错了蠢事,坐立难安,拉着老大就直奔二房的院子。 一眼看到曹夫人真的在整理嫁妆,心口一缩一缩的,真的害怕了,“二、二弟妹,你们这是干什么?” 正文 271 回家 曹夫人双眼微眯,扫了魏氏一眼,身子一动,被身旁的嬷嬷猛的拉了一下。 曹夫人恨不得将魏氏千刀万剐以泄自己心头之恨,却也知道,这时候不宜与她做口舌之争,当下,竭力压下心底疯长的恨意,冷冷一笑,“你说我在干什么?裘家容不下我们母子,我们自然不会死皮赖脸的继续呆下去。” 言罢,叫了自己曹家的小厮和丫鬟、婆子过来,“准备好马车,东西打包好直接装车赶回陕西。” 下人们垂着头,态度恭敬的应是。 期间,微抬起打量裘家众人的目光透着意味不明。 县太爷在一旁看着,脸色紧绷,一言不发。 老太爷气的浑身哆嗦,脸色乍青乍白,觉得二儿子小题大做,觉得二儿媳妇出身儒林大家行事却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哪个世家没点子龌蹉,就她上纲上线的死不罢休…… 他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只是想在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老二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他一个当父亲的心情? 早知道,还不如给他娶一个县丞之女,他能压得住,大房也能压得住! 魏氏捅了捅老大,讪笑道,“二弟妹说的什么话,一大家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的,有什么误会解开就是了,何必这么较真儿……” “误会?较真儿?”曹夫人呵呵笑了两声,双眸直视魏氏,扬声道,“你撺掇老太太,害我两个亲儿险些丧命,如今双腿俱残,在这里跟我说误会,说较真儿?魏氏,你当真以为有裘家给你撑腰,我动你不得?” 她终还是没忍住。 嬷嬷脸色一变,想要拦阻已是迟了。 索性深吸一口气,上前道,“大夫人觉得我家姑娘身为二房的媳妇,抢了宗妇的位置;觉得我家两位小少爷文武双全,以后会压大房两位少爷一头……以后,大夫人不用担心了,裘家,以后是你的了!” 满眼的讥讽和冷嘲毫不掩饰,嬷嬷将战火拉到了自己身上,冷傲的微抬下巴扫过裘家众人,甚至裘老太爷,冷笑道,“以后你们裘家想如何便如何,我们曹家与你们再无瓜葛!” 看到魏氏,嬷嬷的目光恨不得将她一口生吞了。 魏氏吓的拽着老大的衣裳,避到了他身后。 老大虽有些愚笨,但也明白,裘家离不开曹家。 见嬷嬷这态度这语气,见老二媳妇那些话,是分明恨上了裘家! 若让她与二弟和离了,那曹家绝对会打击包袱裘家的,那他……哪还有出头之日? “二弟……” 他忙上前,走到县太爷身边,张口想劝说,却被县太爷抬手拦了,“大哥若是想求情说好话,还是免了。不管你们怎么说,怎么解释,我们夫妻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你们作践我两个孩子,害他们命悬一线的事却不是假的!我一心为裘家,为你们,既然你们不稀罕……” 县太爷面上含笑,眸底却一片凉薄,“……我何必讨人嫌!” 老二真的动怒了。 老大舔了舔嘴唇,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二弟,这些事与大哥无关……” 听到他这干巴巴的解释,县太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眸底的寒意却也更浓了。 他的目光撇开老大,看向老太爷,讥讽道,“爹,这些事也与你无关吧……” 老太爷难堪的闭了闭眼。 老太太被魏氏推了一把,脚步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人扶住才没往前栽。 她紧走几步,握住曹夫人的手,“好孩子,这事都是娘糊涂,是娘小心眼儿,一时忘了两个孩子被我罚了跪才……你要打要罚都冲娘来,不要怪罪你大哥大嫂,这件事跟他们确实没有关系……” 嬷嬷的眼神霍然一冷。 曹夫人将手缓缓从老太太手中抽出来,朝老太太一笑,“老太太不用放在心上,我谁都没有怪罪……” 她是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老太太面色一松,露出些许微笑,“我就知道你出身大家,最是通情达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曹夫人已经转身,抬脚进了房间,“裘云良,进来写和离书。”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茫然道,“怎么还要和离?” 老太爷突然觉得,这个妻子自己当年是不是娶错了? 县太爷没有应声,脚步却立刻抬了起来。 老太爷呼吸一紧,“老二……” 老大与魏氏也同时出声,“二弟……” 县太爷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转身,上了台阶,进了房间,嬷嬷在众人的注目下,嘎吱吱的关上了房门。 “老二,我不同意和离!” 老太爷突然出声道,“我是你爹,我不同意和离……” 魏氏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裳。 老太太也跟着喊,“我是你娘,我也不同意和离……” 院子里顿时安静的只剩呼呼的北风。 县太爷的声音清冷冷的从屋内传出来,“那爹就去府衙告上一状,说我忤逆长辈,擅自与曹氏和离吧。” 闻言,老太爷面若死灰。 老太太的神色更加茫然无措。 大房夫妻面露惊恐。 老太爷确实可以告儿子忤逆,但告状下来的结果却是县太爷如今的知县之位极大可能会被人撸下来…… 裘家已经没了一个东平府副都司都事,若再没了一个知县,那在东平府,就彻底沦为世家口中的笑话了。 老太爷不敢。 县太爷赌的,正是他这个不敢。 …… 屋内,曹夫人目光复杂的看着县太爷。 县太爷写好和离书,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站起身朝她一笑,深深一揖,“夫人,这些年……委屈你和永琰、永晟了,为夫的……对不起你们母子。” 曹夫人的眼睛红了红,别开头。 嬷嬷也红了眼眶,“姑爷……” 县太爷看向嬷嬷,朝她一揖,“以后,还要劳烦嬷嬷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嬷嬷福身,“姑爷放心,老奴定尽心尽力。” 县太爷点头,又深深的看了曹夫人一眼,抬脚走出了房间。 曹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小姐……” 曹夫人笑了笑,“嬷嬷,大姐和大哥派的人还有几日能到?” “最晚三日。”见曹夫人不愿多提,嬷嬷犹豫了下,也没再多说。 曹夫人嗯了一声,“让人出去租个院子,将东西先搬过去,等大哥和大姐的人来了,咱们立刻启程。” 嬷嬷应了,出去吩咐。 不一会儿转回来,身后跟着苏木槿和安泠月。 “好孩子,你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些了?”见苏木槿脸色发白,曹夫人忙上去扶住她。 为了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施针,苏木槿几次动用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运针,每次下来身体都虚的要养好几日才能恢复过来,今日,距离上一次施针,刚过去两天。 苏木槿笑着点头,“好多了。” “好孩子,义母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曹夫人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安慰的话,心里对她越发感激。 只要想到若不是苏木槿,她两个儿子有可能命都没了的时候,那股子感激就在心底翻腾,让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初那莫名的怜悯,收了苏木槿当义女。 她何其有幸,竟有这样一个女儿…… “义母,他们毕竟是我的兄长,你再这么客气,我以后都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了。”见曹夫人每次见面都要这么感激一番,苏木槿有些哭笑不得。 曹夫人笑笑,“好,那义母以后不说了,感激的话义母放心里。” 苏木槿张了张嘴,很是无奈。 安泠月在一旁与嬷嬷对视一眼,都笑了。 “你来的正好,我与裘家刚写了和离书,晚些时候就搬出裘家,转回陕西……”曹夫人停顿一下,苦笑一声,才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嫁妆回陕西,我带着你两位兄长跟你回金水镇,他们两个需要你一个月一次的施针,不能让你在陕西与江宁府来回奔波。” 苏木槿点头,她来也正是说这件事。 “那我让蓝遗去安排。从东平府回金水镇,路途遥远,两位兄长受不得长途奔波,我让人做一辆特殊的马车给两位兄长乘坐。咱们慢慢往金水镇赶。” 见她同意,曹夫人微松一口气,笑道,“好,离过年还有一个来月,赶回去刚好不耽误过年……” 说罢,才想起,苏木槿与家里已经没了关系,话一时便停了下来。 苏木槿却没在意,笑眯眯的点头,“今年有义母和两位兄长,过年一定更热闹。” 安泠月在一旁也笑,“咱们回去的时候刚好可以看看沿路的城镇,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呢,不好好欣赏一番,太浪费了……” 苏木槿便笑着道,“顺道准备一些年货,把沿路的风土人情打探一番,瞧瞧有什么生意可做的……” 安泠月便跟嬷嬷吐槽,“我家姑娘都钻钱眼里去了……夫人,您可得好好管管,女孩子家家的,赚钱这么厉害,也没见给我们这些下人涨工钱……” 嬷嬷与曹夫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苏木槿望着房梁翻白眼,被曹夫人虚点了几下,笑的不行。 …… 裘老太爷没能拦住曹夫人与县太爷的和离,便也没再说休魏氏的话,老太太急的生了病,大房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曹夫人与裘家二老爷的和离,在东平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与裘家来往亲密的官家商家,几乎一夜之间成了陌生人;与裘家大房关系密切的几个官太太,商家奶奶,也不见了踪迹。 临近年关,裘家连个送年礼的人都没有。 曹家大老爷与曹家大小姐派来的人到了东平府后,租了个客栈,休整了两日,按照嫁妆单子,一样不少的将曹夫人的嫁妆拉回了陕西。 对裘老太爷的求见,视而不见。 苏木槿画了马车的样图,让蓝遗找了东平府最出名的手工匠人,连夜将马车赶制了出来,车身下以弹簧缓冲路上的颠簸之力,人趟在上面,果然平稳很多。 那些匠人眼睛放光,要分文不取只求把图纸留下。 安泠月就见自家姑娘眼睛也亮了亮,与人做起了生意。 图纸留下,马车卖出去一辆她抽三成,那些匠人居然还觉得三成有些少,死活要给五成,好说歹说才被自家姑娘压到四成,就这,人家匠人还觉得占便宜了…… 安泠月,“……” 这年头实心人真多。 双方签了契约,那些匠人听说苏木槿要回金水镇,又连夜熬工帮她另外赶制了一辆中型的马车。一辆大马车躺着兄弟两个,一辆中型的则坐着他们几个。 安排妥当后,两辆马车,一行十余人出了东平府,走官道往金水镇而去。 县太爷送走儿子和媳妇,与裘老太爷和裘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也启程回金水镇,一路,缀在曹夫人与苏木槿的队伍后,不远也不近。 曹夫人复杂的看了几次,心口堵着气,恨恨将帘子摔下。 嬷嬷有心劝几句,每次都被曹夫人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 腊月十六,一行人终于看见金水镇的城门。 走近了才看到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有熟悉的文家标志,蓝遗就多看了两眼。 马车的车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看到蓝遗,笑弯了眉眼,“蓝遗,你回来了?我三姐呢?” 蓝遗一怔,唇角勾了勾,“桐姑娘,姑娘在马车里。” 桐姐儿笑眯眯的应了,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车子里跟着响起文殊兰的叫声,“棉姐儿,你小心点,文哥哥抱你下去好不好……” 苏木槿掀开车帘子,就瞧见桐姐儿正站在车旁,张着嘴要叫人的模样,笑着道,“桐姐儿,你们怎么来了?” “爹说三姐这几日回来,我跟棉姐儿就来等三姐。”桐姐儿大眼睛弯的只剩一条缝了。 苏木槿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冷,跑出来等我做什么?快上来。” “我去抱棉姐儿……” 桐姐儿咚咚咚的跑回去,从文殊兰手里抢了棉姐儿就往这边跑。 文殊兰还正欣喜刚抱到了软软的小身子,就被人抢了,还一副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由跳脚,“苏岩桐!” 桐姐儿回头看了文殊兰一眼,眼明手快的将棉姐儿塞给苏木槿,“三姐,快快快把棉姐儿抱进车里……” 看着黑着脸冲过来的文殊兰,和护犊子的桐姐儿,苏木槿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唔,明天有爆更~ 正文 272 渣男母子吃瘪 文殊兰没好气的瞪了苏木槿一眼,指着桐姐儿,“问她!” 桐姐儿眨了眨眼,无辜且乖巧的看着苏木槿。 这下,连曹夫人都忍不住笑了。 文殊兰一脸生无可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心帮人看孩子,还被人当成了人贩子千防万防……” 说着,双眼发直,转过身,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晃悠悠走了。 身后,传来众人的哄笑。 桐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爬上马车,趴在苏木槿耳边小声解释,“文少爷老喜欢抱棉姐儿,有一次棉姐儿想去茅厕,他不松手,棉姐儿就尿了棉裤,哭了好半天,打那以后看到文少爷就让我抱着她跑……” 苏木槿一愣。 曹夫人也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笑意盎然,顾及棉姐儿的小面子,都没有再笑出声。 棉姐儿红着脸往苏木槿怀里钻,糯声叫,“三姐,棉姐儿好想你……” 苏木槿亲昵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拥在怀里摇了摇,“棉姐儿哪里想三姐了?” 棉姐儿指着脑袋和心口,“这里和这里想……” 苏木槿满脸笑意,“三姐也想我们棉姐儿……” 蓝遗听车内传来笑声,唇角勾了勾,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县太爷一眼,赶着马车进了金水镇。 一行人直接去了苏木槿的宅子。 来时已经说好,曹夫人先借住几日,再在苏木槿隔壁置办宅子搬过去,苏木槿劝了两次,曹夫人都道,“男女有别,你两个义兄住在你的宅子里,坏了你的名声不好……” 苏木槿不好仔细坚持,只得应下。 安排好住处,苏木槿洗漱一番,抱着棉姐儿与桐姐儿在屋内炕上边说话边吃饭。 桐姐儿细碎的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铺子里的事她不清楚,倒是回到十八里寨的周寡妇,闹了一场笑话。 原来,周寡妇被苏海棠撺掇,知道苏家五房与四房合伙开了个做针线活的作坊,就想去蹭点好处。 “啥玩意儿?你来我的作坊干活?”袁氏瞪着周寡妇,撇嘴,“咱们作坊可请不起秀才老爷他娘干活。” 旁边也想进作坊的小媳妇见状,急了,“周寡妇你有个秀才老爷儿子,还有个镇上周举人当亲家,跟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抢啥活啊……” 围在袁氏身边,想讨好袁氏进作坊的媳妇婆子都纷纷点头,“就是,周寡妇你在这凑啥热闹?赶紧走,别跟我们抢活啊……” 一边说一边给众人使眼色。 就有人说笑着将周寡妇挤了出去。 周寡妇哪里肯依,她是有个秀才老爷的儿子,可那是以前啊,现在他们母子俩穷的跟棍捣了一样;周举人是她亲家,可这会儿亲家不认她,都把他们撵回来了,再不干活,他们母子俩都要活活饿死了! “谁推我?谁推我?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小娼妇推我?”周寡妇骂着往里挤。 被骂的媳妇婆子都怒了,各个眼色一使,目标一致的将她再次挤了出去,“周寡妇,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啥呢?谁不要脸?我们再不要脸,也没有做出自己闲着享福,让亲家帮忙养活儿子,等儿子考上秀才,又里外瞧不上亲家,怂恿撺掇自己儿子娶有钱人家的小姐,抛弃自己未婚妻的恶心事!” “可不是!论不要脸,谁能跟你周寡妇比!” “诶,周寡妇,我昨儿个从镇上回来,听人说你一千两把你大孙子卖给周家当孙子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啊?把孙子卖了?” “听人说的,那秀才老爷去县衙击鼓告状,说周家不经他允许就把他的儿子给抢去周家了,要县太爷给他公道,可是……”那小媳妇鄙夷的看了周寡妇一眼,继续道,“周寡妇却说她同意了,一千两把孙子卖给周家了……” “啧啧,心可真狠啊,自己的亲孙子都能卖了换银子……” “这么说周寡妇你有钱啊,有钱你还跟我们抢啥抢?赶紧的,哪远回哪去,没看到苏五婶子不待见你吗?你在这一会儿影响的她不收我们,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哎呦,连珠媳妇,这样的人你可不敢收进作坊,万一她把作坊的东西拿出去卖了银子……” 袁氏本来在看热闹,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拍大腿,“哎呀俺的娘诶,大娘你说的可再对不过了,要是真给她进了作坊,拿了作坊的东西出去卖,那我们可就赚不到银子了!我就说她儿子的媳妇家那么有钱,怎么会把咱们作坊这几两银子看严厉,这天杀的,果然是来找事儿的啊!” 袁氏在掌心呸了两声,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瞧见周寡妇就直奔过去。 周寡妇见袁氏来者不善,就要跑,却被众人推搡着推到了袁氏手里,袁氏一把揪住周寡妇的衣领,抬手就是两个漏风大巴掌拍了过去。 “啪!” “啪!” 两声脆响。 周寡妇的脸色立刻红润起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喊,“袁氏你干啥你干啥!我是秀才老爷的娘,你敢打我,等我儿子做了官,我灭了你全家……” 袁氏扬起的手一顿。 闻声赶来的战六婶冷声一笑,“当官?李成弼在江宁府赶考时,因为夜宿青楼,玷污了人家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又付不出银两,被青楼老鸨告上府衙。知府老爷当场发话废了李成弼的秀才功名,被勒令他以后不许再参加科考,也就是说他以后与我们一样是老百姓!周寡妇,你难道不知道?” 众人哗然。 “六婶子,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战六婶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们下次去镇上可以去问一问周家的下人,周家没人不知晓。” 被周寡妇唬住的袁氏胆气立刻就回来了,左右开弓将周寡妇的脸拍成了大冬瓜。 …… 听到这里,苏木槿的饭也吃完了,让人撤下饭桌,与桐姐儿又说了会儿闲话,安抚两个小的先睡了。她也歪着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日天大亮。 一睁眼,就看到两个萝卜头齐齐趴在床沿,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她不由心底一软,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姑娘醒了?” 屏风后,安泠月笑着探出头,“饭菜马上就好,姑娘快起来吧。” 苏木槿笑着应了,起床吃了早饭,与两个小的玩了一会儿,才去书房整理堆积了许久的账册。 苏连贵已经盘算了大半,看到她来,皱着眉头道,“脸色这么差怎么不多休息一日,算账也不急在这一日。” “京都那边还等着呢,先前因为救人已经迟了些许日子,总不好让京都那边多等。” 苏连贵一脸不赞同,还想出去请大夫给她看看,苏木槿哭笑不得,“四叔,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放心,我身子若是撑不住,一定不会逞强的。” 苏连贵这才罢休。 书房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苏连贵一心二用,有一茬没一茬的跟苏木槿闲聊,说起小儿子,苏连贵满脸笑意,“肉嘟嘟的,一笑就没了眼睛,人沉甸甸的,抱着像抱了块大石头……” 苏木槿也笑,“长的真好。我给他带了礼物,晚点四叔帮我捎回去,还有四婶和栀姐儿的……对了,五哥今年明年下场吗?” 苏连贵点头,脸上笑意更深,“嘉哥儿的先生说可以下场试试,有八分希望能中。” 苏木槿想了想,想从记忆里找出一些关于这批考试的事情,却一无所获。 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间又突然想起县太爷,苏木槿的眸子就笑眯眯的闪了闪。 等下午过了上衙的时辰,苏木槿就带着礼物去了县衙附近的宅子。 县太爷见到苏木槿,还有几分惊喜,“苏三姑娘,可是夫人有什么话托你转达?” 苏木槿一怔,摇了摇头,县太爷眼底的喜悦缓缓褪了下去,轻叹一声,请她落座,吩咐下人上茶。 “三姑娘来,可是有事?” 苏木槿看了眼手中的礼物,突然笑了,“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义父。” 她将礼物推过去,见县太爷微微蹙起眉头,无奈叹了一声,“义父不要误会,这礼物是先前在东平府就买好的,原本也正打算今日送过来的,只是,刚好有事拜托义父。” 县太爷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什么事,说吧。” 见他误会,苏木槿到嘴边的话却不好再说出去了,沉默片刻,笑了笑,“罢了,这事不麻烦义父了,免得义父为难。” 言罢,起身告辞。 县太爷愣了愣,看着她走出去也没起身相送。 在太师椅上枯坐半晌,才伸手去拿了木盒打开,就见盒子里用绸布包着一块东西。 他眉头微蹙,剥开绸布,触手一片温良。 竟是一块砚台。 还是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 更难得的是,砚台底部那副前朝有名的画家作的竹君子的小画,说千金难求都不为过。 县太爷瞬间坐不住了。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苏木槿与文家联手,背靠镇北侯府,虽唤他一声义父,却多是看在他夫人的面上,如今,他与夫人和离,且苏木槿还是他两个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不觉得自己还受得起这份礼物。 他让人追回了苏木槿。 苏木槿委婉提起来年的县试和府试,想拜托县太爷提点自家准备应考的哥哥一两句。 县太爷诧异,“我听闻你弟弟拜在崔老先生门下,怎么……” “崔老先生带家弟出外游学未归,暂不知回不回来参加考试。” 县太爷捋着胡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只道,“你哥哥可是在镇上学馆读书?” 苏木槿点头。 “让他每隔一旬来寻我一趟,我考教考教他的功课。” “多谢义父。”苏木槿福身道谢。 县太爷看着她,面上扯出一抹笑容,“三姑娘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废一番口水,怎比得上你千里迢迢救了我两个儿子,这份恩情,裘某记下了。” “两位义兄亦是我的兄长,怎能算恩情。”苏木槿摇头,“义父不必介怀。” 县太爷笑笑,将她送出门去。 等苏木槿将请了县太爷提点嘉哥儿科考文章的事告诉苏连贵时,苏四叔一愣神,打着算盘的手一哗啦,好容易算出来的数目瞬间花了…… “槿姐儿,你说什么?” “我请了县太爷提点五哥科考……” “你请了县太爷!”苏连贵声音拔高,瞪着苏木槿,“你怎么……” “县太爷答应了。” 苏连贵话没说完,被苏木槿打断。 苏连贵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噎的猛咳出声,“咳咳,你这孩子……这、这种事怎么好麻烦县太爷……” “四叔,有县太爷指点,五哥一定能过县试的。”苏木槿笑道。 苏连贵看着苏木槿的笑容,恍惚了一下,喃道,“一定能过……” 苏木槿点头。 县试过了就是童生,童生后面就是秀才…… 苏连贵的脸突然涨红了,腾的站起身来,“那、那我去告诉嘉哥儿,让他去见一见县太爷……不,还是我陪着去……还得买些见面礼……” 苏木槿笑了笑,将苏连贵安抚下来,说好过两日等县太爷休沐再一起过去。 苏连贵连连应了,告了退,说要把好消息告诉裴氏,从院子里出去,直接骑着马跑回了十八里寨。 苏木槿仰着头看着外面的天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再一口,本来舒着是好玩儿的,不知想到什么,却突然红了眼。 她将头仰的更高了。 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姑娘,小子是花木桐,有事禀报。” 门外,传来一道男孩子的声音。 苏木槿眨了眨眼,重新坐回书桌后,轻声道,“进来吧。” 花木桐推门而入,眼神直视前方,直走到书桌前才站定,抱拳道,“姑娘,小子前几日回大杂院去看崔婶儿,路过周家,见到周家的姑爷陪着周小姐出去游玩……” 说到这里,花木桐很是不耻的撇了撇嘴,眸底掠过嫌弃。 跟在苏木槿身边这些日子,他多少知道了有关自家姑娘与周家姑爷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对李成弼的为人和做派自然说不出的厌恶和唾弃。 他家姑娘长的好,性子好,哪哪都好,那李成弼居然为了几个钱就抛弃了他家姑娘,转娶了周家小姐! 再渣没有了! 花木桐心底暗暗咒骂完,继续讲他看到的。 “周家姑爷想抱周小姐怀中的孩子,周小姐不让……” 不但没让,还推了他一把,可怜那李成弼瘦弱的被周家小姐推的一个屁股墩在了地上。 周家的下人当时就笑喷了。 “哎呦,我说李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啊?” “该不会是想碰咱们家小姐的瓷吧?” 李成弼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眸底满是阴暗,却发作不得,不但发作不得,还得赔着笑脸,低声下气。 他无视下人的嘲笑,深吸一口气,深情的望着周家小姐,“娘子,以前是我错了,我总觉得自己是读书人,太过清高自傲,被周家落了颜面才会那样对你……娘子,我这段时间在家里一直在反思,我承认原先确实不喜欢你,但在这么长的相处中,在你拼了命为我生孩子……” 李成弼顿了顿,实在说不出喜欢周小姐的话,只得含糊道,“……我才发现娘子你的好,娘子,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问周小姐会不会原谅李成弼? 当然是原谅啊。 因为李成弼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哄的周小姐又哭又笑,“相公……我就知道你是好的……” “……然后,周家姑爷就被周小姐带进了周府……”花木桐说完,小心的抬头去看苏木槿,却见苏木槿有些怔神,又忙道,“姑娘,那周家姑爷明明是过不下苦日子,眼馋周家的银钱,偏还说的理直气壮,这样的男人都是、都是……” 花木桐挠了挠脑袋,一时想不起新学的那个词怎么说,急的满头大汗,憋出一句,“……外面像金子玉器一样漂亮,内里却像棉花一样破败……” 苏木槿,“……” ------题外话------ 爆更来了。 正文 273 标准好男人(中秋节快乐) 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苏木槿捏了捏眉峰,点了点花木桐,“你,明儿个去私塾识字儿去……算了,还是请个先生来给你们一起启蒙吧。” 花木桐愣了愣,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苏木槿会是这样的反应。 待明白苏木槿言语间的意思,扬起的脸上瞬间盈满笑意,眸底激动之色汹涌澎湃,“姑娘……” 苏木槿失笑,“去吧,找安伯父和安大哥说一声,让他们有空留意一下那些落榜的秀才老爷,挑两个人品、性子好的,一个请到咱们院子里给你们几个启蒙读书,一个我回头安排给铺子里的那些伙计,好教他们也认得几个字,免做睁眼瞎。” 花木桐欣喜的连连点头,看那速度,恨不得要把头点掉。 连点了数下,才察觉自己反应过度,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姑娘,小子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告诉姑娘一声,那周家的姑爷不是个好的,他退了姑娘的亲是姑娘的福气,不是,姑娘没嫁给他是姑娘的福气……” 话是没说错,可怎么听着有些怪? 花木桐皱皱眉,挠头的动作更利索了。 苏木槿适才那点儿感伤,被他这几挠之下,都给挠没了。笑道,“好了,再薅下去你小小年纪就要秃顶了……” 男孩子挠头的动作一顿,抬头朝她傻傻的笑了两声。 苏木槿也笑了笑。 “你说的没错,他退了亲是我的福气,只是……”她面上的笑容一敛,淡淡看着他,“你观察敏锐是好事,但本事要用在该用的地方,你整日里操心这些不该你操心的事,是不想报仇了?” 花木桐的脸色顿时一白。 苏木槿轻叹一声,虽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但还是继续道,“我收留你们兄妹二人,并不是让你没事去守着周家揪他的小辫子的!花木桐,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你以后若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就带着你妹妹回大杂院去吧。我身边不缺打探消息的人!” “姑娘,我知道错了。”花木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苏木槿轻哼一声,“错在哪儿了?” 花木桐不敢抬头,一张小脸紧紧的绷着,“我、我不该耍小聪明,觉得姑娘看周家姑爷不顺眼,特意打听了他在周家吃瘪的消息来讨好姑娘……姑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姑娘……” 苏木槿轻叹一声,“行了,起来吧。” 花木桐听话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看苏木槿,“姑娘……” 苏木槿抬手在他脑门敲了一记,“记住了,再让我知道你做一些本末倒置的事……” 男孩子下意识捂住脑门,待反应过来又将脑门凑过去,举了三根指头发誓,“姑娘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本事,再不会做本末倒置的事了……” 苏木槿摆摆手,花木桐见苏木槿没再生气了,才咧出一个笑容,转身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安泠月推门而入,笑着问苏木槿,“姑娘跟那小子说什么了?见人就拉着问本末倒置是什么意思。” 苏木槿,“……” 合着,她刚才说的那小子压根就没明白。 苏木槿无力一笑,叹道,“那小子耍小聪明,老是盯着李成弼不放,白白的把时间都耗在了上面,我警告了他两句,让他好好学本事,别做本末倒置的事,他答应的倒好,结果……” 安泠月噗嗤笑出声。 “这小子那双眼珠子骨碌转一圈就是一肚子坏主意,看着憨实,瓤里却是个鬼精鬼精的,你可不知道他问完别人本末倒置是什么意思后说了什么话……” 苏木槿一愣,“什么?” “他说,姑娘要给我们请夫子,以后我就明白本末倒置是啥意思了……”安泠月想到那小子叉着腰一脸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苏木槿有些头疼,“这小子……回头让蓝遗拾掇拾掇,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四处炫耀。” “我看行。你是没看到那小子瞧见蓝遗他们练武时,那忽闪忽闪的眼睛,比日头还晃眼,你若是让他跟蓝遗练几手,保准他白天黑夜都忙的没功夫炫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木槿待下人好,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但看到她真的请了夫子来教院子里的下人启蒙识字儿时,一群人还是感动的红了眼睛。 特别是守门的夫妇,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的一双儿女,“好好跟夫子认字儿,以后好好孝顺姑娘,听姑娘话儿……” 妇人还特意拿工钱买了块缎子布,给苏木槿做了双室内穿的软底鞋,鞋头绣着两朵开的灿烂的木槿花,活灵活现,很是精致。 安泠月稀罕的看了好几遍,流云也赞道,“焦婶儿的女工赶得上帝师府那些绣娘了。” 闻言,苏木槿心下一动,便请了焦婶儿教棉姐儿和花木桐的妹妹花木棉女工,工钱比照先前翻倍,焦婶连连推拒,只说,“姑娘请夫子教老奴的一双儿女,老奴怎好再要银钱……” 最后,见苏木槿执意,才为难的应下。 苏木槿索性将院子里想学女工的女孩子都叫来,又另外告诉了苏连贵,让桐姐儿和栀姐儿也来学,见学的人多,焦婶儿心里才没那么大负担,教起几个女孩子自然也是格外用心尽力。 这一日,苏木槿盘账盘的眼睛酸涩,被安泠月怂恿,桐姐儿拉着,呼啦啦带了一群小女孩出门逛街散心。 看到布庄,免不了给几个小女孩一人扯布料做衣裳,这一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不但一人扯了两种颜色的布料做衣裳,还给宅子里男女老少一人扯了够做两三身的布料。 扯好布料又想到自己宅子里没有专门做衣裳的,又跟布庄的掌柜打听了镇上做成衣的铺子,一路直接杀了过去,跟人说好下午去宅子里量身定做。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逛,苏木槿看到什么都想买给身边的小萝卜头。 碰到李成弼扶着周小姐进铺子时,她正拿着几颗梅花耳钉在几个小女孩耳朵上比划。 “姑娘放心,咱们金福来的梅花耳钉是真正纯金的,就这么两颗,全是师傅一点点雕琢出来的,您看这手工,里面的梅花蕊都清晰可见,这手艺在咱们金水镇可是独一份儿的……” “您再掂掂这重量,两个加一块儿可足有半两了……” 李成弼一见小二满脸笑容招呼的对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扶着周小姐就想转身,“这里人多,我们换一家……” “换什么?我平时买东西都来他们家。”周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间盈开一抹笑,笑着迎了上去,“苏三姑娘。” 苏木槿侧眸,瞧见周小姐与脸色难看的李成弼,挑了挑眉,回了周小姐一个笑容,“周小姐。” 周小姐走到近前,笨拙的福了一礼,“一直想登门亲自感谢三姑娘的救命之恩,前些日子听说姑娘出了远门儿,姑娘回来我也没得消息,实在失礼。” 说着,招呼跟在身后的周嬷嬷,“嬷嬷,快把斌哥儿抱过来给姑娘瞧瞧……” 周嬷嬷上前,掀开包裹孩子的被子,笑着福身,“三姑娘。” 那孩子睁着一双眼睛,一点也不怕生的瞧着她,看到她笑,也跟着裂开了嘴,流出一大串口水,周嬷嬷忙拿了布去擦。 苏木槿笑笑,“这孩子长的可真好。” 白白胖胖的,又机灵又可爱,关键是姓周,真的很好。 周小姐笑着点头,“就是随了我,傻胖傻胖的……” “小姐这话说的,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才好呢。”周嬷嬷嗔怪道。 苏木槿点头,笑,“是这个理,周小姐不用担心……”她说着,上下看了周小姐一眼,道,“周小姐是天生胖体质,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瘦下来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周嬷嬷的眼睛就亮了,“三姑娘能让我家小姐瘦下来?” 周小姐也是一愣。 苏木槿笑,“哪有瘦不下来的人?只是要看周小姐愿不愿意吃这个苦……” “愿意愿意,我家小姐什么苦都能吃的。”周嬷嬷连声道,说完才发现自家小姐没有动静,不由急道,“小姐。” 周小姐忙点头。 她这些年吃够了体胖被人嘲笑的苦,常常幻想如果能瘦下来该如何如何…… 苏木槿斜了李成弼一眼,唇角勾了勾,“等明日小姐来我家中,我帮小姐仔细瞧瞧,如何?” “……好。”周小姐的眼睛亮了亮,“不管成不成,我都要先谢谢三姑娘。对了,掌柜的,苏三姑娘今日选的一应首饰都算在我们周家的账上……” 掌柜的愣了愣,反应过来忙笑着道是。 苏木槿笑了笑,没跟周小姐客气,给几个小女孩一人选了一副金耳钉,区别是花型不同,小二和掌柜眉开眼笑的将耳钉装进盒子里,递过去。 从始至终,李成弼都乖顺的跟在周小姐身旁,除了进铺子时说了那么一句话,后面都没有再吱声。 哪怕看着苏木槿挑了几两的金耳钉,眼睛都红了,也没开口说什么风凉话。 周小姐告辞离开时,更是小心的护在周小姐身边,眉眼之间甚至有一抹温柔,细声细语道,“娘子,累了没有?前面有个茶馆,我们去歇一会儿,喝杯茶再继续逛吧?” 周小姐淡淡的点了点头,也没看他,径直往前走了。 安泠月碰了碰苏木槿,“这李成弼是转性子了?他不是很嫌弃周小姐吗?怎么这会儿看周小姐像看眼珠子似的,这么温柔,他这是刻意讨好吧……” 说到这,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看惯了李成弼渣男的模样,他这样一副标准好男人的模样真是让她倍生尴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木槿眯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前世,李成弼为了首辅之位,可不是忍了她那么多年吗? 明明不喜她的出身,却哄骗的她团团转。 明明厌恶她进过衣香楼,却还装着对她一往情深,非她不娶。 实际上,贪图的不过是她背后站着的栖颜姐,手中的大把银钱,知道娶了她,栖颜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她的死活,她有了出路,他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 如今,把讨好周小姐当成吃苦,等哄了周小姐处处为他谋划打算,再凭借周家的钱财势力为自己开辟一条路,不怕以后不能成为人上人…… 李成弼,是这么想的吧? 苏木槿嘲讽一笑。 安泠月看着李成弼驼背弯腰的赔着小意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人上人?就不能让这种人得志,否则还不定怎么猖狂呢!” “是啊,这种小人就不能让他得志……” 苏木槿收回视线,淡淡一笑,摸着自家小妹的脑袋,“走吧,咱们去别处逛逛……” 一行人鱼贯出了首饰铺子,与周小姐和李成弼背道而行。 恰这时,李成弼回头望了一眼。 苏木槿正笑着与身边的女孩儿说着什么,她身上穿着鹅黄色窄袖上裳,缎面错落绣着木槿花,光线笼罩下若隐若现,下身着了一件石青色十二幅素面裙,外面披着银灰色滚边斗篷,打扮很是素净,却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一身行头不便宜。 李成弼心里五味陈杂,当初退亲时他就有些后悔,如今,看到苏木槿这样,他更是悔上加悔! 论样貌,苏木槿甩周家小姐几万里地; 论有钱,苏木槿背靠文家,日进斗金,周家在文家跟前,又算什么? 除了周小姐有一个举人爹,苏木槿哪里都比周小姐强! 若当时他娶的是苏木槿,他早当上了老爷,可如今,他不得不卑躬屈膝,像个下人一样讨周小姐欢心,只有讨了她的欢心,他才能继续过着有下人伺候,吃喝不愁,安心读书的日子,才能在十年后能参加科考时,再一如中秀才时那般,考秀才、中举人、进殿试、点状元! 等着吧,早晚有那么一天的。 李成弼盯着苏木槿的背影,握了握拳头,为了那一天,如今吃些苦头算什么!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柔声道,“娘子,前面有家卖糖炒栗子的,你不是最爱吃吗?你在这稍作歇息,我去买来……” 周小姐看了他一眼,摇头,“不用你。” 她随手指了个跟来的丫鬟,“你去跑一趟。” 丫鬟应了,跑去买栗子,李成弼垂下眼睑,眸底晦暗不明。 接下来的行程,不管周小姐怎么撵他,他都当耳旁风,执意围在周小姐身边,碰到熟悉的人就笑着打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陪着媳妇出来逛街似的…… 安泠月对此,很是无语。 “姑娘,这个李成弼可真是……耐得住性子,整日围着周小姐打转,啧啧……” “周举人有银子有人脉,李成弼想卷土重来,背靠周举人再便利不过,他怎会轻易放弃?再者……”苏木槿将最后一笔账写下,揉了揉肩膀,抬眸笑道,“他有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安泠月瞪大了眼,“十年?这人还真可怕……” 苏木槿笑了笑,将账目拢在一边,铺了纸准备写信,安泠月忙上前研墨,看着苏木槿写了一封又一封,接连写了五六封才停下手,拿了其中一副递给她,“回头告诉四叔,让他把这封信誊写几份,按照咱们在各地的分店数目,一处寄去一封。” 安泠月点头,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内容,顿了顿,“姑娘,咱们分店的收益全部送去京都吗?不留下一些?” 苏木槿摇头,“靖王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省不得。” 安泠月便不再多说什么,看着苏木槿将剩下的几封信分别写了封皮装了信封,用蜡封好,才挨个拿起来,笑着道,“纳兰二小姐与皇后娘娘看到信一定会很开心,只是可惜没有办法给他们送年礼……” “总会有机会的。”苏木槿笑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轻叹一声,“不会太久的。” 安泠月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姑娘……” 正文 274 父子打架(三更) 写给各地分店的信雪花似的飞到各地,各分店的掌柜看了信,将店内的生意收益银子寻了在京都也有钱庄的钱庄,存了进去。 然后将银票快马送往京城,秘密送到顾砚山曾借给苏木槿住过的那个宅子里。 许管事接到一个又一个装满银票的盒子,收的手都软了,粗略算了一下银票的数量和银子数目,忙不迭的把顾砚山请了来。 “世子爷,这、这些都是长安县主让人送来的……” 顾砚山扫了眼桌上厚厚几摞子万两一张的银票,笑了,“小心收着,回头找个大箱子装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咱们抬去给靖王送年礼。” 抬一箱子银票去送年礼,呵呵,世子爷您这样会吓死人的。 许管事摸了把额头的汗,干干的笑了笑。 等到腊月二十八,最后一笔银票送进宅子。顾砚山让人抬着箱子,转头就去了靖王府送年礼。 倒也不怕人知道。 左右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镇北侯府有个无所事事的世子爷,整天东家窜西家逛的没个准头,今儿个跟尚书府的少爷好的穿一条裤子,明儿个就能把人家少爷打的鬼哭狼嚎,让尚书大人在朝堂上哭着求盛文帝做主…… 更别提,他没事就去捅捅祁王的屁股,撕撕闲王宝贝的名画,转头又拿了自家老爹涂抹的大字去凑数,两位王爷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偏还发作不得。 比起这些,把靖王爷唯一的儿子吓哭,抬了一箱子东西去赔罪,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见他抬着东西进府,守门的侍卫差点没把手中的长枪给扔了,“爷,世子爷,您、您这是干什么?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您、您可别让小的们为难啊……” 顾砚山一脚将人踹到一边儿,“你们家王爷呢?爷前儿段日子不是吓哭他儿子了吗?他上纲上线的不罢休,爷今儿个带了东西来赔礼,快让他把那小东西抱出来,嘿嘿,来看看我给他准备的小礼物……” 他一边说,一边挑了细长的眉毛奸诈一笑,看的守门的侍卫都想哭了,爬起来就抱住了顾砚山的腿,“我的爷诶……” 他们家小世子真的太小了,您能别逮着一个小孩子使劲儿欺负吗? “嚎什么嚎?爷准备的礼物还能吓哭他不成?给爷滚一边儿去!”顾砚山冷哼一声,再一脚将人踢开,指挥许管事,“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把东西抬进去,直接抬靖王妃的院子去……” 侍卫见拦不住,不由扬声嚎了起来,“顾世子来啦,顾世子来啦……” 怎么听,怎么像‘大家快跑,狼来啦’的潜台词。 院子里瞬间响起一阵惊呼,然后是脚步匆匆往里跑的声音。 许管事捂了捂自己的老脸,脸太大,一时没捂住。 等被靖王府的下人一路防狼似的走到二门时,靖王妃一脸怒色的赶了出来,“请顾世子去花厅奉茶,王爷随后就到。” 顾砚山等人抬着一箱子招摇的进了花厅,等丫鬟奉上茶,靖王爷与靖王妃一前一后进了花厅,撵了人,厅内只留三人在场。 花厅内,安静半晌后,响起靖王妃的低声惊呼,“这么多?” 靖王妃扭头看靖王,靖王的眸色沉浮不定。 片刻后,吐出一口气,“苏三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 “靖王记得她的好,以后莫要卸磨杀驴才是。”顾砚山瞧清楚了他眸底的变化,双眼微眯,笑着道。 靖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靖王妃一眼,郑重道,“我楚元翎以自己的项上人头起誓,绝不会做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之事!” 顾砚山颔首,站起身,“我不宜久待,告辞。” 靖王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演戏自然要全套。” 顾砚山挑了挑眉。 …… 没多久,整个京都都知道了,顾砚山抬了满满一箱子一两的银票去恶心了一把靖王爷,直接讥讽他身为一个王爷,穷的叮当响。 盛文帝听罢,又好气又好笑。 “这混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安生?那是朕的儿子,他也敢!” 袁青在旁边陪着笑了笑,却没敢说什么。 半晌,盛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你去库房挑几件东西,再拿一千两黄金一万两的银子送去靖王府,别寒碜的整个京都都知道他穷,好像朕亏待了他似的。” “圣上这是疼爱靖王爷,别人知晓了也只会说声父子亲和。”袁青笑道。 盛文帝哼了一声,心情却莫名极好。 袁青转头去吩咐了义子袁太监去办此事。 靖王得了赏赐,转头与靖王妃悄声道,“如此明目张胆的把银子送进来,还哄的父皇高高兴兴的给咱们过年的银子,这位世子爷也不容小觑。” 靖王妃翻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真打算过河拆桥?” 靖王摇头,“只是看到长安县主一介女流翻手间能拿出这么多银两,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靖王妃笑着圈住他的脖子,“放心好了,槿妹妹志不在此,你不用担心。” 靖王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蹭在她的发顶,一双黑眸亮的惊人,“你信的过的人,我自然也信的过。” “……楚元翎,你想憋死我。” 靖王一脸黑线,将她从自己怀中捞出来,掂起,凌空晃了晃。 靖王妃双手环胸,任他掂着自己的后领晃来晃去,磨着牙,“您老,玩儿的可还高兴?要不要小的我再表演点其他的,比如,一拳打死一只大狗熊……” 靖王冷峻的面上浮出一抹笑意,将人拎到跟前,亲上了嘟起的红唇,宠溺道,“打死了大狗熊,谁来逗我们王妃娘娘开心……” 靖王妃张口咬住他的唇,磨了磨,“打死了大狗熊,老娘我陪葬!” 靖王笑着将她的话吞入口中,将人拐上了榻…… …… 从靖王府出来,顾砚山直接回了镇北侯府。 老管家等在门房,看到他回来,忙拉住他,“世子爷,侯爷等您好半天了,让您一回来就去书房找他。” 顾砚山摆手,“不去,我累了,回屋休息。” 说罢,抬脚就往自己院子走。 “世子爷!”老管家急的跺脚,三两步跑过去,拽住顾砚山,压低声音道,“侯爷要给世子爷选世子妃,世子爷您……”还是去一趟吧。 后面的话,没等老管家说完,顾砚山已经沉下脸往镇北侯的书房大步走过去了。 老管家摸了把额头的汗,旋即又想到这爷俩,一个想娶无权无势的长安县主,一个想给儿子寻个强力的媳妇…… 完了,这爷俩到一块儿,不吵架才怪。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老腰,认命的抬起脚步,匆匆往侯爷的书房赶。 还没进门,就听到爷俩在比谁的声音高。 “老头子,我说了我不娶!” “臭小子,老子也说了你必须娶!” “要娶你娶!” “那是给你挑的媳妇儿!” “呸,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挑!” “我是你老子!” “反正我不娶。” “老子说了你必须娶!” “要娶你娶!” “那是给你挑的媳妇儿!” “……” 老管家揉了揉被吼的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敲了敲门,“侯爷,世子爷,有话好好说。” “我跟他能好好说话……才怪!” “顾砚山!三天不修理你,你就胆大包天了是不是?” “你随便吼,反正我要娶就娶长安县主,你挑的那些庸脂俗粉……你自己娶。”顾砚山嗤笑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气的镇北侯胡子乱翘,抓了书桌上一个镇纸就砸了过去,“那长安县主徒有虚名,你娶了她对你能有什么帮助?” 顾砚山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在镇纸砸到脑袋的瞬间往一旁闪了闪,镇纸砸到房门上,发出嘭的声响,然后落地,摔的粉碎。 镇北侯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呼吸都暂停了,生怕那臭小子不知道躲,真的被镇纸砸破了脑袋。 谁知道,顾砚山突然回头,冲他嘿嘿一笑,“砸不到。” 镇北侯,“……” “你个臭小子,老子今天不打到你跪地求饶,我就跟你姓!”镇北侯大怒,抓了桌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当然,这次挑选的东西都是毛笔、卷纸这些砸再多都不会砸破脑袋的小东西。 顾砚山哎呦一声,有些狼狈的左右躲闪,寻了个空隙,一把打开门往院子里窜去,“老东西,你想谋杀亲儿子啊……” “与其让你娶个对你没有帮助的长安县主,以后死无葬身之地,不如我现在打死你,也好过以后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镇北侯跟着窜出去,抬脚就朝顾砚山踹了过去。 顾砚山连连后退,“清叔,救命啊……顾熠山要谋杀亲儿子了!” “顾廷骁!”镇北侯飞身追过去,一把扯住顾砚山的后领子,将人凌空一甩,丢了出去。 老管家惊呼一声,“世子爷!” 顾砚山在空中翻了个圈,踩着一旁的树干爬上了树,站在高高的树枝上,晃悠悠的看着下面气的胡子翘来翘去的镇北侯,“摔不着。” 镇北侯,“……” 老管家一把抱住镇北侯,“侯爷,息怒息怒,世子爷还是个孩子……” “呸!他是孩子,我还是老子呢!周世清,你他奶奶的给老子松开,再不松开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镇北侯挣了挣没挣开,气的脸红脖子粗。 老管家仰头,“世子爷,您快说句软和话。” 顾砚山摇头,“我不!” “放开我,我要打到他跪地求饶……”镇北侯咆哮。 顾砚山嗤笑,“我不跪地求饶你是不是要跟我姓?” 老管家想哭。 父子俩,一个在底下咆哮,一个环胸靠在树上,荡秋千一样荡着树枝。 “你给我下来,小兔崽子!” “除非你答应让我娶长安县主……” “门都没有!” “那我就不下去……” 两人闹的动静太大,几乎惊动了整个镇北侯府。 白夫人闻讯赶来,站在门口扬声道,“那么高一时失足摔下来怎么办?骁哥儿快下来,有什么事母妃替你做主……” 顾砚山斜了镇北侯一眼,镇北侯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冲了白夫人一句,“你来做什么?这是我们爷俩的事,与你无关!” 白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深吸一口气,笑道,“侯爷这是什么话?骁哥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我当母妃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还不成了?” 镇北侯还想说什么,白夫人的亲生儿子,镇北侯府的二少爷,顾砚山异母同父的弟弟顾廷玮赶来了,正好听到白夫人这句话,皱了皱眉,喊了一声,“娘。” 白夫人见到儿子,神色立刻缓和下来,“你怎么也来了?” 顾廷玮抬头看了眼顾砚山,笑道,“大哥,有什么话下来说。” 顾砚山摆手,“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言罢,脚下一踩,人若风一般直窜了出去,落在书房的房顶上,不等镇北侯出声,就连踩几个房顶,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镇北侯气的破口大骂。 白夫人脸色难看,甩袖而去。 临走,不忘把儿子也拽走。 见人都走了,镇北侯才扶着腰停住喝骂,老管家上前扶着他往书房走,“您说您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跟个火折子一样,一点就着……” “我不跟你吵,我这会儿没力气了。” 老管家失笑,将人扶坐在太师椅上,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 等镇北侯呼吸喘均匀了,两人对视一眼,眸光都闪了闪。 …… 白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越想越生气,叫了人来问话,“可听清楚了?” “回夫人,确实听清楚了,侯爷想给世子爷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最好能对世子爷有所帮助的贵门世家。世子爷却说他要娶只娶长安县主……” “长安县主……” 白夫人想了想,“就是治好纳兰明月和萧谨言的那个乡下村姑?” 下人点头。 白夫人的眸底冷了冷。 那可不只是治好了纳兰明月与萧谨言的乡下村姑,还是救了顾砚山一条命的救命恩人。 他想娶救命恩人? 那她不妨成全了他。 白夫人思忖片刻,招了自己的奶嬷嬷贴耳听话,奶嬷嬷在白家的家生子,被主家赐姓,跟着白夫人姓白。 白嬷嬷听了白夫人的话,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方点头,“既然夫人想好了,那老奴去准备准备,只是……给世子爷赐这样一门亲事,会不会让太后难做?” 白夫人笑,“嬷嬷不用担心,回头我进宫见了姑姑,再与她商量个万全之策。” 白嬷嬷笑着应了。 等除夕过后,大年初一,进宫朝拜时,白夫人寻了个借口与太后单独呆了两刻钟。 太后听到她的打算,眉头蹙了蹙,“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只是……顾廷骁即使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也依旧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玮儿也只是个二少爷。” “所以,还得麻烦姑姑,帮玮儿寻一门得力的亲家。”白夫人眼中寒芒闪烁,“最好……能压得住那个乡下小丫头!” 太后却不乐观,“你口中的小丫头救了顾廷骁,治好了纳兰明月,更让一心寻死的萧谨言重新活了过来。这个长安县主怕不是个简单的人,你可要想好了,懿旨一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太后这么一说,白夫人倒有些犹豫了。 “姑姑,她不过是个在乡下长大,得了一分机缘的野丫头,在朝中无权无势的,就算再不简单还能翻了天去?玮儿有咱们白家,有得力的亲家……到时,就算顾廷骁夫妻顶着世子爷、世子妃的名头,也越不过玮儿夫妻!” 太后想了想,缓缓点头。 “既然你想好了,那哀家就寻个机会,懿旨赐婚。” 白夫人点头,“谢姑姑。” 太后摆摆手,“这些年着实委屈你了,若是当初你没答应将顾廷骁记在你名下,如今……” “姑姑,顾熠山对我很好的……”白夫人下意识道。 太后蹙眉瞪了她一眼,“都这会儿了还替他说好话!他若对你好,就不会逼你将玮儿的世子之位让给他儿子!” ------题外话------ 三更。 月饼节快乐,十点会有中秋红包,宝宝们记得去抢哈~ 正文 275 争执不下(四更) 白夫人张了张嘴,太后面上已然有了几分不耐烦,“哀家怎么跟你说的?你是白家的嫡女,当今太后的亲侄女,他顾熠山是什么人?不过是泥腿子出身侥幸得了个侯府……” 白夫人垂着眸子静静听着。 太后见状,胸口升起一股子闷气,恨不得敲开自己侄女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 “行了,你不想哀家说你,就自己立起来!” “姑姑……” 白夫人的眼眶红了红。 太后轻叹一声,“看着你这么折腾,哀家总是觉得当年做错了,不该把你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白夫人摇头,“姑姑是疼我……” “哪里是疼你,分明是害了你。”太后一脸疲惫的靠在美人榻上,闭上了眼。 白夫人抿了抿唇,安静的坐着。 半晌,太后突然睁开眼睛,轻声道,“帝师府的几位嫡女,你回头留意一下,让玮儿也看一下,觉得哪个好来跟哀家说一声,哀家给玮儿赐婚。” 白夫人眼前一亮,旋即一点点沉下去,“姑姑,与帝师府结亲合适吗?皇上不是一直不喜欢纳兰明月吗?” 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帝王的心思不要随意揣测。” 白夫人一愣。 太后见她一脸茫然,不由在心底再叹了一口气,“皇上若容不下纳兰明月,你以为帝师府还会叫帝师府吗?” 这孩子……明明当姑娘时,那般聪慧机敏。 怎么这会儿竟问一些明白人一看就知晓的蠢问题? 白夫人看到太后眼底的失望,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是,如兰愚钝了。” 太后摆摆手,“去吧。” 白夫人敛了心神,起身行礼告退。 等她走出宫门,伺候太后的嬷嬷走进来,服侍太后喝了一盏参茶,太后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叹息道,“你说,当初我若是没答应如兰嫁给镇北侯,而是将她嫁去帝师府,会如何?” 嬷嬷一怔,思忖了片刻,笑道,“咱们皇上本就是纳兰帝师的学生,有这一层关系在,帝师府就是站在皇上身边的。” 太后看了嬷嬷一眼,笑了笑,“说的也是。本来就已经是这种关系,她嫁进去不过是锦上添花,反倒是顾熠山……当时手握兵权,倒是非拉拢不可的。” 嬷嬷垂首一笑。 主仆两个的话点到为止,外面传来太监的尖细声音,“启禀太后,诸位诰命夫人觐见。” 太后无奈的摆摆手,“每年都是这些老花样儿……” “等见了诸位夫人,老奴给太后捏一捏。”嬷嬷赔着小意,笑道。 太后笑了笑,揉了揉腰身处,道,“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给我好好揉揉腰,又酸又涩,难受的紧……” 嬷嬷笑着点头。 …… “皇后?” 萧皇后被邱姑姑扯了扯袖子,才回过神,一抬头便瞧见太后有些冷凝的目光,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福身,淡淡道,“太后恕罪,臣妾一时失了神。” 太后皱了皱眉头,轻轻哼了一声,“哀家问你,那长安县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皇后心思百转,知道太后不会随随便便问起槿姐儿。若像她说的是对能治好她和明月的神医感兴趣,不会时隔这么久才发问,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萧皇后微垂目光扫过大殿内一众诰命贵妇,余光看到镇北侯夫人突然微微翘起的唇角,心下顿时一震,一些不得而知的事情瞬间清晰起来。 “皇后!” 太后提高声音,唤萧皇后。 萧皇后淡声道,“依臣妾与长安县主有限的几次见面来看,长安县主……很好。” 太后,“……” 白夫人,“……” 众人,“……” 皇后娘娘,合着您老酝酿这么半天,就得出了很好两个字? 太后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还有其他的吗?” 萧皇后抬头看了太后一眼,摇头。 太后忍了忍,终是忍不住,抬手挥了挥,正要说什么,外头有太监唱和道,“皇上驾到。” 一群人起身迎了盛文帝入座。 盛文帝笑着给太后请了安,问道,“母后与诸位夫人在说什么?” 太后笑了笑,“在说先前给皇后看病的那个小神医,过了年该及笄了吧?” 盛文帝一愣,看了眼萧皇后,萧皇后眉眼微垂,并没回应盛文帝。 盛文帝失望的收回视线,笑道,“长安吗?那么小一点儿,估计得明后年才及笄吧。” “皇帝觉得长安县主如何?”太后问道。 盛文帝挑了挑眉,“那丫头救了朕的命,自是极好的。” 白夫人听的心头一跳,她怎么忘了那个乡下丫头不但是顾廷骁的救命恩人,还是盛文帝的。 若盛文帝以后偏向那丫头,玮儿与他媳妇岂不是要落了下风? 但随即她又想到什么,唇角讽刺的笑了一笑,静下了心。 太后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扫了白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动作,便笑着道,“皇帝也说好,可见真是个好的。既然皇帝与皇后都说她好,人又是骁哥儿亲口说要娶的,不如哀家就做个主,给他们赐个婚,皇帝以为如何?” 盛文帝一怔,看了白夫人一眼,笑道,“母后要把长安嫁给顾砚山那个皮猴子?朕还真怕那皮猴子欺负了朕的长安呢。” 此话一出,大殿一片静寂。 萧皇后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浑身僵硬。 更遑论帝师府前来请安拜年的三夫人婆媳。 太后嗔怪的瞪了盛文帝一眼,“知道长安是你的心头肉,还能委屈了她不成?骁哥儿皮还不是你惯的?跟他爹去战场打仗的时候可没见这么皮,你啊……回头好好教教,别让他祸害了你的心头肉就是了。” 盛文帝笑了笑,“既然幕后觉得他们合适,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给他们赐婚吧。” 太后眉间一蹙,闪过一抹恼怒之色,一闪即逝。 “哀家正有此意。” 萧皇后攥着帕子险些掐破了掌心。 邱姑姑紧张的后背生了一层冷汗。 三夫人婆媳面面相觑。 …… 宫内宴席未散,太后的赐婚懿旨便送到了镇北侯府。 镇北侯冷着脸接了圣旨,等白夫人回府,两人就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白如兰,你做的好事!” 白夫人福身,“谢侯爷夸奖。” 镇北侯气的将圣旨砸到她身上,“你知不知道长安县主只是一个乡下的丫头,在京都无权无势?你想害死我儿子!” “侯爷错了。”白夫人冷笑道,“长安县主虽生长在乡下,却习的一身医术,不但是骁哥儿的救命恩人,更救过纳兰二小姐、皇后娘娘,还有皇上!骁哥儿的救命恩人别人或许不会放在眼里,但帝师府的二小姐,一国之母,天下至尊的皇上,这些人谁敢不放在眼里?侯爷说这丫头无权无势,难道皇上不是她最有力的靠山?!” 说的好有道理,镇北侯哽的半晌喘不过气,指着白夫人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你、你……” “提醒侯爷一句,赐婚懿旨是太后颁的,却是皇上亲口同意的,侯爷若还有什么意见,自去进宫跪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白夫人看着镇北侯明明气的一脸铁青,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又是解恨,又是悲凉。 曾几何时,她恋慕他铁骨铮铮…… 可时过境迁,她当初有多喜欢他的铁骨铮铮,如今就有多厌恶! 白夫人深吸一口气,嗤然一笑,转身甩袖就走。 镇北侯捂住胸口,老管家忙上前扶他,“侯爷,侯爷……快,快去请大夫,侯爷胸口疼……” 白夫人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坚定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顾廷玮知道赐婚的消息,简直不敢置信,直冲到白夫人的院子,“娘,外面传的是真的吗?您真的去跟太后请了懿旨,要让大哥娶那个无权无势,在京都没有一点根基的长安县主?” 白夫人的脸色沉了沉,白嬷嬷在一旁连使眼色,“二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跟夫人说话?夫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这算哪门子的为我好?”顾廷玮也沉了脸,“娘不喜欢大哥就不要去管,就当你没有大哥这个儿子,两厢安好不行吗?为什么要想方设法一次又一次的为难陷害大哥?!娘是非要大哥消失才甘心吗?” “混账东西!”白夫人脸色难堪,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白嬷嬷一惊,忙去阻拦,“夫人,不可……” 却依然晚了一步,白夫人的手指正落在顾廷玮的脸颊上。 白夫人一愣,似才回过神,忙抚上顾廷玮的脸,“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躲,快让娘看……” 顾廷玮避开白夫人的手。 白夫人心口一痛,苦笑道,“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玮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明白娘做这些事是为了谁吗?” “二少爷,夫人都是为了你啊。世子爷根本不是夫人的亲生儿子,是他抢了你的嫡子之位,你才应该是咱们镇北侯府的世子爷……”白嬷嬷苦口婆心道。 顾廷玮凄然一笑,“所以,你们就在大哥的饭菜中下毒,逼的爹将大哥远远送去军中,九死一生?所以,你们就千方百计的设计陷害大哥,一次不成就生二计!金水镇有多少次?大哥回京的路上有多少次?你们甚至利用玲珑表姐想把大哥困烧死在白府!娘,那是我亲大哥,我嫡嫡亲的亲大哥!这世上除了爹娘与我最亲,小时候最疼我最护着我的大哥!” 白夫人脸色一沉,“他若当你是亲弟弟,就不会占着你的嫡子之位不放!” “娘!大哥的娘与爹才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你横刀夺爱,大哥本就是侯府的嫡子!”见他把话说到这般,白夫人还不肯松口,顾廷玮忍不住咆哮出声。 白嬷嬷惊呼一声,“二少爷!” 白夫人直直的看着顾廷玮,冷声道,“你……谁跟你说的这些混账话?” “这些才是真相!”顾廷玮深吸一口气,“娘,我不要什么世子之位,那是大哥的,那是我们母子欠大哥的!娘若是执意要害大哥,儿子也拦不住,只是……” 他凉凉一笑,声音极轻极轻道,“大哥身亡的那一日,儿子绝不独活。” 白嬷嬷满脸骇然,“二少爷!” 白夫人的身子晃了晃,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长的与镇北侯八分像的脸庞,好像看到了当年固执的镇北侯,“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身亡的那一日,我也不会独活。”顾廷玮重复道。 白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人仰面朝后倒去。 “夫人!”白嬷嬷忙去扶白夫人。 顾廷玮也疾步过去扶住白夫人,将人抱上榻。 “老奴去请大夫。” 白嬷嬷红着眼快步出了房间。 顾廷玮看着白夫人苍白的脸色,一时又是懊悔又是气愤,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不知道如何发泄出去。 大夫很快赶来,号了脉,道,“没有大碍,夫人是气急攻心,郁结于心,这段时间多注意……” 见白夫人没事,顾廷玮浑浑噩噩的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傍晚,白夫人醒来,靠在床头,想着儿子的话又气红了眼。 她自生下他,处处为他着想为他打算,没成想竟养出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 “夫人,二少爷还是个孩子,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等过两年,二少爷再长大一些,一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白夫人闭了闭眼,“顾熠山真是好算计,把他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大将军,却把我的儿子养成了眼中只有大哥没有报复的窝囊废……” “夫人……” …… 顾砚山端坐在书桌后,提笔写着书信,听到云笙的禀告,微微蹙眉,抬头看了他一眼,“二弟与白夫人吵起来了?” 云笙点头,眸底亮了亮,“白夫人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了,这会儿大夫刚送出府。” 顾砚山手中的笔一顿,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本该高兴的心,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从顾廷玮打马出京城特意赶去救他那次,他就知道,白夫人手下那些肮脏事都是瞒着他的,亲生母亲要杀了自己的亲大哥,夹在亲生母亲与亲生大哥中间…… 那小子本就是个纠结的性子,如今,不知道为难成什么样儿了? 可若让他开口去劝,他又忘不掉白夫人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事。 顾砚山在心底长长吐出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写信。 “世子爷?” 顾砚山没再搭理云笙,云笙没趣,便不再多话,安静的站在一旁,看顾砚山写写停停,一封信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才写好。 “将信送去金水镇,让文殊兰亲手交给苏三。” 云笙应了一声,接了蜡封的信,抬脚出了书房。 顾砚山双手枕在后脑,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房梁,良久,才嗤笑一声,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与其担心那些未发生的事,不如想想苏三接到他的信和圣旨时,会是什么反应。 要什么反应? 苏木槿已经呈懵逼状态了好不好? “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来送信的文殊兰哈哈大笑,“字面上的意思呗,太后给你和顾砚山赐婚了,等你及笄就给你们成亲办婚事……苏三姑娘,恭喜恭喜……哦,对了,以后要改口叫世子妃娘娘……” 安泠月瞪圆了眼睛,探过头去瞧了信上的内容,心底猛然一松,终于赐婚了。 她担心了那么久,终于赐婚了。 以后不用再担心顾砚山非法调戏她家姑娘了。 苏木槿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了,看着顾砚山在信中提起的各种方案策略,简直哭笑不得。 “对了,顾砚山说圣旨会在一个月后到金水镇,让你做好准备,到时候你县主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文殊兰提醒道。 苏木槿点点头,她的身份对身边的亲人来说,知道不知道都一个样。 只是,她突然特别想知道,李成弼与苏海棠知道她被封了县主,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他们不痛快,自己就痛快。 这个痛点,应该会让他们很酸爽的。 ------题外话------ 节日快乐~ 正文 276 征兵 (五更) 苏木槿挑眉笑了笑。 文殊兰见她笑的猥琐,偷摸着凑过来,“世子妃娘娘,有件事儿咱们打个商量呗?” 苏木槿斜过去一眼,“什么事?” “你那布娃娃……让我掺一股呗?”文殊兰眨巴眨巴眼,笑嘻嘻道。 苏木槿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托着另一只手肘,上下打量着文殊兰,文殊兰配合的转了个身,就听苏木槿摇头道,“不给掺和。” 文殊兰脸一垮,脑袋耷拉下来,“为啥?我们文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有我们文家加入,布娃娃会卖的更好……” “布娃娃的生意我没打算做大。” 苏木槿笑着看了文殊兰一眼,转身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热茶。 文殊兰奇怪道,“为什么?生意这么好?” “两点,一:这布娃娃走的是高端、精致路线,越稀少越珍贵卖的越好,多了就没人稀罕,自然也卖不出价钱了;二:说实话,这生意是我贴补四叔家用的,并没打算靠它赚多少银子。”苏木槿摊手。 文殊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你可真行,随便搞出这么个小玩意儿都能卖到京都,你晓不晓得,京都那些千金小姐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都闹嚷成什么样儿了?” “不是有很多仿版吗?” “你也知道那是仿版!人家千金小姐会缺那点儿买真品的银子?人家要的就是正品!”文殊兰恨不得一根手指头戳到苏木槿头上,戳开好看一看,他的也是脑袋,人家的也是脑袋,为啥人家的脑袋想出的是赚钱的主意,他想的全是赔本的嗖主意! 苏木槿笑笑,不再接这个话题。 靠着这门生意,四婶儿裴氏在苏宅过的舒心极了,每日里只需要看着村里的媳妇婆子做针线,还不耽误哄孩子,苏老太太想找茬时,裴氏根本不用出头,袁氏总会第一时间出现,你问为啥? 当然是这门生意也有他们五房一份了! 苏老太太打架干不过袁氏,跟袁氏讲孝顺,人家当做没听见! 想要赚钱的银子?行啊,老大给多少,他们给多少!老大没给?屁都别想要一个! 梁氏眼红的日日拿眼刀子戳了四房戳五房,被发哥儿看到,转头就告诉了他娘。袁氏二话不说,指着梁氏的头不重样儿的骂了一下午,直骂的梁氏泪眼汪汪,连道以后再不敢了! 这,刚好就是苏木槿当初让五房也加入的原因。 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用法,五婶子性子泼辣,人虽有些懒散,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别人侵害她的利益时,她绝不妥协,这,就足够了。 …… 给两位义兄施过针,留下来吃了午饭,苏木槿转回自己的宅子,陪棉姐儿习字,刚写了两张大字,安泠月就敲门而入,“姑娘,盛少爷和战二少爷来了。” 大哥和战二哥? 刚过完年,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苏木槿询问的看着安泠月,安泠月摇了摇头。 “三姐,是大哥来了吗?”棉姐儿仰头问。 苏木槿点头,把棉姐儿抱下炕,帮她洗了手,围上小斗篷,自己才拿了斗篷胡乱披在身上,往正屋去。 “大哥!” 棉姐儿笑眯眯的朝苏玉盛扑过去。 苏玉盛蹲下身子,接住扑入他怀中的妹妹,将人抱了起来,看向缓步走进来的苏木槿,“槿姐儿。” 两年时间,先前还生涩稚嫩的盛哥儿,身子拔高,长成了模样俊朗,神色冷峻的苏玉盛。 反观先前浑身冷漠气息的战二哥,面上反而多了一些人气,“三丫头。” “大哥,战二哥。” 苏木槿笑着请二人入座,让安泠月端茶。 苏玉盛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跟二哥来是跟你说一声,顺便跟你们道个别。南疆起了战事,江宁府那边在征兵,我和二哥决定应征入伍。” 苏木槿神色一紧,瞳孔微微缩了缩,“征兵?我怎么没有听说?” “我跟二哥也是刚听说,所以……”苏玉盛笑着解释,话到一半看到苏木槿的神色,顿了顿,“槿姐儿,别担心,我跟二哥学了这两年武,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苏木槿摇头,眉头紧蹙,“你们才学两年功夫,到了战场上能干什么?” 苏玉盛一怔,扭头看战二哥。 战二哥拍拍他的肩膀,看向苏木槿,“三丫头,我们是去当兵,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好!你们想去,我不拦着你们,但我有个条件……”苏木槿站起身,神情肃穆的看着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苏玉盛道,“你说,什么条件?” 苏木槿眉头一挑,“打过我。” “什么?”两人同时一怔,“打过你。” 苏木槿点头,“你们若是单打独斗能打的过我,我便不拦,但若是你们连我都打不过……那这战场就得听我的晚几年再去。” “这……” 苏玉盛与战二哥面面相觑。 “怎么?两位哥哥怕了?” 前世,并没有听说什么南疆的战事,这一次,为什么会有? 苏木槿不得而知,却想趁机试探试探两人的功夫学到了什么地步。 男儿想建功立业是好事,但若不自量力,那这战场不去也罢! 见苏木槿坚持,两人无奈,只得点头同意。 苏木槿回屋换衣裳,刚换好一身利索的劲装,走出来准备试两个哥哥的伸手,就听见前院吵吵嚷嚷,一个妇人熟悉的声音穿过通堂传了进来。 “盛哥儿,你出来!娘知道你在里面!你别听你妹妹的话,娘不许你去当兵……” 安泠月皱了皱眉,“姑娘,是沈氏。” 苏木槿嗯了一声,叫了声,“大哥……” 苏玉盛脸色难看,“我出去见她。” “姑娘,她以为是你撺掇盛少爷去当兵的!”安泠月有些生气,迁怒的瞪了眼苏玉盛的背影。 苏玉盛的脚步一顿,接着快速穿过通堂走了出去。 苏木槿侧头看了安泠月一眼,“泠月姐姐!” 安泠月别开头。 “我也出去看看。”战二哥听着前面争执声不断,抬脚也要往外走。 苏木槿轻叹一声,“走吧,一起出去看看。” 两人快步往外走,路上,苏木槿想起战六婶,问战二哥,“二哥,你去当兵,六婶知道吗?” “知道,我娘点了头我才出来的。” 苏木槿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一些,生怕他也是瞒着六婶准备偷摸着去。 “那我先在这祝二哥……一路过关斩将,旗开得胜,屡立战功!” 战二哥笑着握了握拳头,“必须的!” 外院,沈氏拉着苏玉盛,“你知不知道当兵九死一生?你看看你爹的腿脚,一辈子都毁了!你想让娘眼睁睁的看着你变成你爹那样吗?盛哥儿,你听娘的话,咱们不去当兵了好不好?你大了,娘给你娶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然后浑浑噩噩过完这一辈子吗?”苏玉盛突然接话道。 沈氏顿了顿,声音猛然拔高,“娘宁愿你一辈子浑浑噩噩,也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娘,我学武就是为了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娘要是早知道你抱着这样的打算,当初就不该点头让你学武!”沈氏打断苏玉盛的话,“你跟娘说,是不是有人撺掇你去的?是不是……” 沈氏的目光在苏木槿和战二哥身上滑过,眼色清冷。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战二哥看了眼苏木槿,再看了眼沈氏,脸色十分难看。 苏玉盛见沈氏怀疑苏木槿,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甩开沈氏的手,冷声道,“娘,我再说一遍,学武是我自己的决定,应征入伍当兵也是我自己的主意,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梅娘。” 苏连华抹着汗追了进来,看到几人的神情,苦笑一声,看向沈氏,“梅娘,盛哥儿不是说过了吗?当兵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应该支持……” “好好的若是没有人撺掇,他会一声不吭的要去当兵吗?”沈氏突然抬头看着苏木槿,“槿姐儿,你说,是不是你……” “娘!”苏玉盛攥紧拳头,叫住沈氏。 苏木槿看着沈氏指责的目光,面无表情道,“你若晚来一会儿,应该就能看到我为了拦下他将他打倒在地的场面。” 说罢,看了眼听到动静赶出来的蓝遗等人,淡声道,“送客。” 然后,转身离去。 沈氏还想说什么,蓝遗与云伏等人已上前,“几位,有什么话,请出去说。” 苏玉盛看着妹妹决然离去的背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冷静,他看了沈氏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战二哥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他对沈氏突然出来搅局很是不满。 沈氏有些委屈的扭头看苏连华。 苏连华有些疲惫的扯出一抹笑,“走吧。” 夫妻俩一前一后往外走,沈氏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通堂内一处阴暗处。 “怎么了?”苏连华问。 沈氏摇头,“我好像看到了棉姐儿……” 提到棉姐儿,苏连华的眸子暗了暗,这两年,他来过无数次,棉姐儿却一次都不想见他。 “走吧。” 苏连华朝沈氏说的阴暗处努力看了一眼,只看到缩成一团的影子,他摇了摇头,扶着沈氏出了宅子。 回到院子,苏木槿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 出来后,去书房写了一封信,让蓝遗送去沈家,再把沈家的回复带回来。 天将黑,蓝遗回来复命。 “大舅舅他们怎么说?” 蓝遗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道,“南疆起战乱一事,是沈家四老爷出镖时听人说起的,征兵也是。盛少爷与战二哥去应征是沈老爷子拍的板。老爷子让属下转告少主子,他们两个的功夫虽打不过武林高手,应付战场上那些小兵绰绰有余,让少主子不必为他们担心。还说……” 说到这,蓝遗从袖子里掏出信递给苏木槿,左右看了看,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沈老爷子说他联系上了京都的萧家旧部……” 苏木槿神色一凛,看了蓝遗一眼,蓝遗立刻禁声。 苏木槿将沈老爷子的信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完,猛的闭上了眼睛。 “少主子?” 苏木槿的目光猛然冷厉的看着他。 蓝遗心头一凛,没有半分迟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沈家既然是萧家的旧人,就该为少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蓝遗!你擅做主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子?”苏木槿冷笑。 蓝遗垂首,“蓝遗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吗!”苏木槿将信纸砸在他身上,“我姥爷与姥姥年迈,大舅舅只有一只眼睛,二表哥身子羸弱,全家上下只有四舅舅与大表哥两个能撑起家业的人,你居然……” 苏木槿闭了闭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一而再的容忍,可以任由你糊弄?!” 见苏木槿动了震怒,蓝遗心头生出几分后悔,“少主子,属下绝没有此意!身为萧家家生子,不管是我们蓝家,还是他们沈家,都以抱着能为主子死为荣……” ------题外话------ 中秋佳节,爆更陪宝宝们过,么哒~ 爱你们,晚安。 感谢送月票的宝宝们,鞠躬~ 正文 277 提醒(一更) “够了!” 苏木槿抬手,拦住他未完的话,冷声道,“我身边是缺人,很缺人,但……我不需要一个处处当我的家做我的主的属下,你走吧。” “少主子!”蓝遗霍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你要赶我走?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少主子……” 苏木槿肃然而立,眸光微垂,面上轻轻一笑,眸底却满是失望,“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今日,你觉得所做之事是为了我,就敢背着我将沈家拉下水,他日,若你觉得苏家是我的累赘,是不是就敢瞒着我将他们一把火给烧了?!” 蓝遗身子一震。 “我……属下……”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在自家少主子的目光下,所有的解释都是强词夺理。 苏木槿转过身,背对他而立,声音已没有了适才的愤怒,淡淡道,“你自由了这么多年,或许……已经不适合再做人属下了,你走吧。” 蓝遗没有动,良久,垂下头重重磕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开了口,“少主子……属下知错了,求少主子责罚!” 苏木槿没说话,头颅微侧,看着他深深垂下去的头,目光有些复杂。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安泠月道,“姑娘,崔老先生带着业少爷过来了。” “请他们先去花厅奉茶。” 安泠月应了一声,脚步逐渐远去。 苏木槿弯腰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信纸,又仔细看了一遍,闭了闭眼,“蓝遗,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因你而起,你负责解决。沈家,照顾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后的事,我不想他们牵扯其中。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蓝遗抬头,眸底满是希冀,“是不是属下打消沈家那些不要命的想法,少主子就不赶属下走了?” 苏木槿脸色一沉,将信丢给他,“看你以后表现。再一再二不再三。” “是,属下保证绝对没有第三次!”蓝遗眼睛一亮,立刻举手发誓。 苏木槿冷哼一声,“等你办好这件事,再说其他。” 话落,抬脚出了房间。 蓝遗肩膀一垮。 鼓动容易,打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 “三姐。” 业哥儿这一年跟着崔老先生大江南北走了一个来回,面上有些尖锐的青涩现在多了几分圆润,一身石青棉袍,外面披着一件大氅,看到掀开棉帘子进来的苏木槿,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柔和的笑容。 苏木槿笑笑,朝崔老先生福身,崔老先生笑着摆手,小心的戳了一口茶盏内的滚茶,半眯了眼,喟叹,“三姑娘这里可真是享受。” 越砚青拱了拱手,“苏三姑娘。” 苏木槿还礼,“越公子。” 苏木槿小声问挨着自己站,以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业哥儿,“你们可用过晚饭了?” 业哥儿摇头。 苏木槿忙叫了安泠月,让她吩咐厨房准备一些三人喜欢的饭菜,安泠月笑着应了出去,几人才分别坐下说话。 “崔老先生,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崔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看了业哥儿一眼,点头。 苏木槿也侧眸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业哥儿,“业哥儿?” 业哥儿抿了抿唇,“三姐,我听人说南疆起了战乱,大哥要应征入伍,我……” 苏木槿眉头一蹙,想到什么霍然而起,“你也想去?” 业哥儿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想去当兵,是先生,先生要回陕西,我想跟着先生回陕西,继续读书研究学问。” “哦。” 苏木槿长松一口气,重新坐下,“你年纪尚小,不急着考功名,跟着先生多读书,多去外面走走对你以后应试科考有帮助。” 业哥儿笑着点头,“先生也这么说。” 苏木槿笑笑,看向越砚青,“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越砚青淡声道。 苏木槿一愣,“不回来了?” 她侧眸去问业哥儿。 业哥儿敛了脸上的笑容,点头,“先生年纪大了,不宜再长途奔波,这一次回陕西是应崔家族里邀请,回去教导崔氏子孙的。” “那你跟越公子……” “我跟师弟是先生的关门弟子,自要伺候在先生左右。”越砚青接话,眉眼略带几分清冷,看了苏木槿一眼,“左右,朝局混乱,我们兄弟也懒得去趟浑水。” 苏木槿浑身的汗毛猛的竖了起来,越砚青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见苏木槿心虚,越砚青勾了勾唇角。 崔老先生终于将一盏茶喝完,心满意足的放下空茶盏,笑眯眯道,“听说太后颁了懿旨,给三姑娘与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定下了亲事……” “先生,三姑娘早被皇上赐封长安县主。”越砚青插嘴道。 崔老先生哦了一声,“对,是有这么一回事。老夫还没恭喜长安县主……” 苏木槿忙起身,“不敢。” “不敢?你这丫头一手搅的京都混乱至今,居然会说出不敢二字?”崔老先生混不在意的摆摆手,“长安县主,老夫有一句话不知……” “长安洗耳恭听。”苏木槿心下一惊,恭敬道。 崔老先生笑笑,站起身,“县主聪慧异于常人,心机谋算更是令人佩服。只是,朝堂动乱波及百姓,夺嫡之争,历朝历代苦的都是穷苦老百姓。县主长于民间,当知百姓之苦……” 话说到这里,苏木槿已经明白了崔老先生此来的主要目的。 当即躬身道,“老先生所言极是,夺嫡之乱若祸及百姓,必民不聊生,所以,必得快刀斩乱麻,还夏启一个清明繁荣。” 崔老先生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越砚青看了苏木槿一眼。 业哥儿神情纠结,眸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惧,“三姐……” 先生与师兄与他说起三姐搅混了朝堂一池水,他还不信,如今,听三姐亲口承认,他心底再也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苏木槿抬眸,看着他,笑了笑。 “老先生既然连这些都知道,想来我的真实身世也早已知晓了吧?业哥儿都知道了?” 崔老先生点头,“不错。” “那业哥儿就拜托老先生与越师兄了。”苏木槿看着弟弟害怕的眼神,笑了笑,朝崔老先生与越砚青一人行了一个大礼。 “诚如越师兄所言,朝局混乱,你们这几年专心学问即可,功名……等等又何妨。” “三姐!”业哥儿急的眼圈都红了,“你呢?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阁老、首辅?” 苏木槿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不怕,姐一个人照样能让盛文帝寝食难安!” 业哥儿还想说什么,越砚青轻咳了一声,业哥儿握了握拳头,面上扯了一个僵硬的笑,“那、那三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木槿点头,“你跟崔老先生好好做学问,以后考个功名,光耀门楣。” 业哥儿嗯了一声。 接下来,崔老先生又点拨了苏木槿几句,几人一起用了晚饭。 临走,业哥儿告诉苏木槿,他明日会回一趟十八里寨,告诉爹娘一声。 棉姐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舍业哥儿走,业哥儿也红了眼,却不说不走的话,只道,“回头哥哥去找你,一定去找你……” 苏木槿没留意业哥儿这句话中的语病。 等她在京都看到业哥儿与越砚青出现在通政使司,苏玉盛与战二哥出现在东西大营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怕是一早就做好了瞒着她,等在京都站稳脚跟时再告诉她的打算。 …… 翌日,业哥儿回了趟十八里寨,将自己要跟着先生回陕西的事说了。 沈氏不敢置信的揪着儿子胸前的衣裳,“你说什么?你大哥死活要去当兵,你跟娘说你也要离开?” “六哥,你该不会是像二哥一样,被人给撺掇了吧?” 苏海棠在一旁,眸光微闪。 沈氏闻言,立刻道,“是不是你三姐?是不是她……” “与三姐无关。是先生家族请先生回去教导本族子弟,我跟师兄身为先生的学生,自然要一同前往,伺候左右。”业哥儿解释道。 言罢,冷冷扫了苏海棠一眼。 苏海棠往沈氏身后缩了缩。 “真的?”沈氏问道。 业哥儿点头,“真的。” “那你帮娘劝劝你哥哥,让他不要去当兵,当兵太危险了,说不定就……” 沈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业哥儿打断,“娘,你这是因噎废食!” “娘不关!我不许他去,他就不能去!”沈氏强硬道。 业哥儿的眉头皱了皱,去看苏连华。 苏连华轻叹一声,“你娘担心你大哥,自从知道你大哥要去支援南疆,昨儿个一晚上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其实……” “爹也不赞同大哥去当兵?”业哥儿脸色有些难看。 苏连华哪里没看到儿子的神色,苦笑一声,“你们兄弟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爹不拦住。但也别让你娘伤心。” 业哥儿看了看苏连华,没再吭声。 他不劝哥哥,因为,他有他的梦想,哥哥有哥哥的梦想。 业哥儿掰开沈氏的手,沈氏脸上闪过慌乱,“业哥儿……” “娘,你和爹舍不得动苏海棠,那就看好她,别再让她惹是生非!你们……也不要再出现在三姐跟前,她不欠你们的,也不欠咱们苏家二房什么。” 业哥儿看着父母,淡淡的说完这些话,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沈氏伸手想抓住他,被他轻巧的避了开,然后起身,看了苏连华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业哥儿!” 业哥儿的脚步微顿了一瞬,又继续大步朝前走。 沈氏捂着胸口,眼圈发红,“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儿子一个一个都要离我而去!” “娘,六哥跟崔老先生去陕西是崔老先生的主意,大哥突然去江宁府入伍是谁的主意?大哥才学了多久的功夫,好好的如果没人撺掇怎么会想起去当兵?还有,我昨儿个在镇上打听了,县衙那边都没有得到征兵的消息,大哥是从哪里知道的?”苏海棠在一旁道。 苏连华皱眉,“棠姐儿!” “爹不觉得奇怪吗?咱们家谁有那么大本事知道朝廷征兵的事儿?” 沈氏抓住苏海棠的手,“你、你说……” “我知道文家有铺子在江宁府,三姐与文家少爷走的一向亲近,爹娘,你们说大哥的消息还能从哪来?” “战场刀剑无眼,你三姐绝没可能撺掇你大哥……” “即使三姐没撺掇,那这消息呢?大哥从三姐口中知道了征兵的消息,跟三姐撺掇怂恿有什么区别?”苏海棠嘲讽一笑。 沈氏脸色骤变。 苏连华冷下脸,瞪了苏海棠一眼,“够了!少在这做这些挑拨离间的事,你还嫌你娘的身子伤的不够是不是?” 苏海棠看了眼沈氏的脸色,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屋。 只是她刚回屋,沈氏就抓着苏连华的手,“去,咱们去镇上,找苏木槿,消息既然是她告诉盛哥儿的,让她出面劝盛哥儿不要去当兵……” “梅娘!你能不能不要棠姐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原先不是这样的啊!你现在怎么就听不进别人的话了?”苏连华无力的晃着沈氏,“昨日槿姐儿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她没有!她也不想盛哥儿去,所以想用武力压下盛哥儿……” “对,她也不想盛哥儿去,那咱们去找她劝盛哥儿,她……”沈氏抓住苏连华言语中的话,道。 苏连华松开手,呵呵笑了两声,“你果然什么都听不进……” “我要听进去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要我的儿子!我不要我儿子去战场送命……噗!”沈氏说着话,蓦然喷出一口鲜血,人往后仰去。 苏连华大惊,一把抱住她,“梅娘。棠姐儿,快去请张叔,你娘晕倒了。” 等小张叔赶到,把了脉,皱了皱眉。 “张叔,梅娘她怎么样?” “郁结于心,心病。我开一副药,你熬了给她喝了,平时多劝着她点,万事想开点。” 苏连华连连点头。 小张叔斜了苏海棠一眼,没好脸色的写了方子丢给苏连华,“诊费一两。” 苏连华身子一僵,嘴里发苦,却不得不应下,“是,我这就去拿。” 小张叔的一两出诊费历来只针对苏家老宅,因为他不喜欢苏老爷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搬出来的二房要看病也是一两出诊费了。 苏海棠撇了撇嘴,转身进了屋。 “二哥?二哥……”篱笆院外响起苏家老五苏连珠的声音。 苏连华拿了银子出来,看到苏老五,应了一声,“老五,什么事儿?” “家里出事了,爹让你回家一趟。”苏老五招了招手,看到小张叔,咧嘴笑着打招呼,“张叔……” 小张叔翻了他一个白眼,抓了苏连华手中的银子,拎起药箱往外走。 苏连华为难的看了看脸色苍白晕倒在床上的沈氏,“老五,你跟爹说声,盛哥儿他娘病了,我先去抓药,一会儿再回去。” “不是有你闺女在吗?”苏老五扫了眼苏海棠的房间,砸吧了两下嘴,“二哥,你这养的是闺女还是千金小姐?总不会伺候自个生病的娘都不会吧?” 苏连华眸色暗了暗,“我去给他娘抓药,他娘身边也少不了人。你先回吧,我一会儿过去。” “得嘞。”苏老五撇撇嘴,眼见着小张叔出了篱笆院,笑嘻嘻的凑过去,“张叔,估摸着一会儿你又有生意上门儿了。” 小张叔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家别找我,没空伺候。” 苏老五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咱们十里八村的可就张叔你一个大夫,不找你找谁……” 小张叔懒得继续跟他蘑菇,加快脚步进了村,回了自己院子。 苏老五晃悠悠的往苏宅走,路上遇到人都停下唠两句,等他到家,已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头发花白的苏老爷子坐在正屋长凳子上,看到他一个人掀帘子进来,皱了皱眉,“老二呢?” “哦,盛哥儿他娘病了,二哥说给抓了药再过来。”苏老五说了句,跺了跺脚,“爹,我先回屋待会儿,这天儿太冷了,我脑袋都给冻懵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可能晚一些,宝宝们明天看吧。 正文 278 第二个苏牡丹(二更) 苏老爷子摆了摆手。 苏老五朝坐在一旁的苏连贵挤了挤眼,转身出了正屋。 西屋,传来妇人的哭声,苏老爷子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苏连贵站起身,“爹,刚过完年,铺子里忙,要不我先去铺子里,家里的事您跟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商量着,该怎么办回头跟嘉哥儿他娘说一声,出人出力,我们四房都配合。” “老四,你亲侄女的命还比不上你上一天工!”老大苏连荣指着苏连贵愤愤道。 苏连贵没理他,看着苏老爷子,“爹?” 苏老爷子看了眼大儿子,垂下眼皮,“那铺子不是三丫头的吗?你不去有她盯着,急什么。” 苏连贵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屋,一会儿二哥来了,我再过来。” 说罢,不等苏老爷子点头,掀开棉帘子出了正屋。 回到四房,裴氏正哄小儿子吃鸡蛋羹,他脸上露出笑容,“我来,你歇会儿。” 裴氏将调羹递给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商量蓉姐儿的事吗?” “二嫂病了,二哥急着给二嫂抓药,都在屋里等着呢,我嫌屋里闷,回来待会儿,一会儿再过去。” 裴氏嗯了一声,看小儿子扒着丈夫的手咬住调羹不松嘴,笑了笑,有些犹豫的问苏连贵,“这件事……老爷子打算怎么办?” “估摸着是向着大哥的。” 裴氏了然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隔壁屋,袁氏扯着苏老五的棉袍,“我跟你说,一会儿四房咋做咱们咋做,别觉得你手里有两把银锞子就是爷了,听到没有?” “松手松手!仔细给我扯褶皱了!”苏老五拽回自己的袍子,拍平了,才瞥了袁氏一眼,“你当我是傻的?老大那眼神跟头饿狼一样,肯定盯着咱们两房的钱袋子呢!” 袁氏啐了一口,“你知道就好。” 苏老五往床铺上一歪,双手揣进袖筒里,翘起二郎腿,浪里个浪的哼唱了几句。 袁氏推了他一把,“诶,他爹,你说,蓉姐儿为啥被人打成那样儿?” “我哪知道去。”苏老五往里歪了歪。 袁氏撇撇嘴,“我总觉得没好事儿。” “还用觉得?看到老大两口子就不会有好事儿!”苏老五哼道。 夫妻俩正说着话,正屋突然传来张氏一声尖锐的叫声,“蓉姐儿!我可怜的蓉姐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你死了娘也不活了……” 夫妻俩猛的瞪大了眼,苏老五从床上翻下来,就要往外冲,被袁氏一把扯住,“你慌啥?指不定是老大两口子设好的套。” 苏老五一怔,看了眼房门,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一转头,又一屁股坐回了床上。 隔壁四房同样没有动作。 袁氏与苏老五对视一眼,脸上毫不掩饰对大房的鄙夷。 真是什么招都能想的出来。 可不等两人脸上的鄙夷之色褪去,正屋的棉帘子已经被张氏掀开,哭叫着,“老三媳妇,快去叫小张叔过来,蓉姐儿不好了……” 一连喊了两遍。 三房的门被一脸惊恐的梁氏打开,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她拦住梁氏,抬头看着眼圈发红的张氏,“大伯娘,我娘腿脚慢,我去叫张爷爷。” 张氏哪还管谁去,只要有人去就成。 可她应下的头还没点下去,就听女孩儿脆声道,“张爷爷看咱们家向来要一两出诊费,大伯娘,你把银子给我。” 张氏两眼一瞪,“苏山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银子?老三媳妇,你还不赶紧去。” “大嫂,我、我……茶姐儿说的没错,张叔……没银子,他不来,我去也请不来。”梁氏结巴道。 张氏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还想说什么,就听屋内传来苏姚黄的声音,“哎呦,蓉姐儿翻白眼儿了……” 张氏一听,转身就往屋里跑。 苏山茶握住梁氏的手,抬眸道,“娘,外头冷,咱们回屋。” “茶姐儿,你大伯娘她……”梁氏有些担心的望着正屋。 苏山茶摇头,“不管,别人都不管,咱们也不管。” 梁氏看了看四房与五房都没有动静的房门,嗯了一声,与闺女回屋关上了门。 最后,还是苏姚黄跺着脚说苏芙蓉快要死了,苏连荣才白着脸去叫了小张叔过来。 小张叔一看苏芙蓉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伤在哪了?” 张氏抹着眼泪,“都打在屁股上,肉都打烂了。” 小张叔也懒得问是谁打的,一摸苏芙蓉的脉,心就是一沉,“我开服药,先把她的烧退下来,不然,人救过来也傻了。” 张氏连连点头。 就在这当口,苏芙蓉突然说起了话,“少、少奶奶……我、我再也不敢、不敢爬少爷的床了……您饶了我吧……我错了……” 屋内顿时一静。 张氏反应过来,扑过去捂苏芙蓉的嘴,却已是晚了。 不远处披着被子坐着的苏老太太一下子跳了下来,“她刚才说啥?她刚才说啥!” 苏姚黄愣了愣,旋即一脸兴奋道,“娘,蓉姐儿爬了李家少爷的床,她爬了李家少爷的床……” “张三月!”苏老太太看着一脸傻掉的张氏,“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娘,蓉姐儿烧的厉害,先开药……” “说清楚,不说清楚还开啥药!说。”苏老太太强势道。 张氏看着苏芙蓉发白的脸,艰难道,“是、是李家少爷看上了蓉姐儿,把蓉姐儿拉上了床,被新进门的少奶奶发现,就让人把蓉姐儿打了个半死!” 她压根就不知道蓉姐儿是什么时候动的这个心思,她若是知道,帮把手,就算做不成李家的妾,也绝不会让她被新进门的少奶奶逮个正着,险些将人打死。 不等苏老太太说什么,外间听到张氏说话的苏老爷子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冷眼看着大儿子,“爬床……这就是你说的半夜里院子里遭了贼,她被贼打伤的?” “爹,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苏连荣瞪了看不见的张氏一眼,垂着头道。 苏老爷子霍然起身,抬脚进了东屋。 苏连荣傻眼了,忙追过去,“爹……” 苏老爷子一声不吭,进了屋,反手就将房门关了,明显一副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苏老太太也气哼哼的从西屋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骂,“不知道我闺女正说亲吗?一个两个的都去爬床,给人知道了,谁还敢娶我闺女……” “张氏,你赶紧把人给我弄出去,要死也给我死到外边儿去!听到没有!姚黄,你还不出来,你还想不想找个好婆家了?” 苏老太太骂骂咧咧将苏姚黄从西屋拽了出来,拉着往东屋去。 张氏去拦,“娘,你可怜可怜蓉姐儿,拿点银子出来给她看病……” “看啥看?就她这不干不净的,死了一了百了!”苏老太太大力拍开张氏,拉着女儿回了东屋,不管张氏怎么装可怜,老太太说不露头就不露头。 张氏急的没法,去求老三苏连富,苏连富连连摆手,“大嫂,我们三房没钱。” 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我可怜的蓉姐儿啊……” 小张叔叹了口气,一条人命,他到底做不来见死不救,提笔开了药方,拎着药箱出了屋,将药方交给张氏,“去抓药吧,先把命保住,她身上的伤,你们再想办法慢慢治吧。” 张氏喜极而泣,抓了药方就往外跑,跑到大门口才想起她身上没有抓药的银钱,刚要转身回去,就看到迎着风雪走过来的苏连华。 她一把抓住苏连华的袖子,“他二叔,你有没有银子?”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苏连华将袖子拽出来,避开她往院子里走。 张氏紧跟在他后面,“他二叔,蓉姐儿伤着了,张叔给开了药方,我没银子抓药……张叔说她再不吃药,会死的……” 小张叔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说的是不吃退烧药,人治好了也会傻,什么时候说过会死了?! 苏连华抬头看到小张叔紧蹙的眉头,就知道张氏在说谎,加快脚步往正屋走。 到了屋里,只见局促站着的老三苏连富,与脸色难堪的苏连荣。 苏连华朝两人点点头,“爹呢?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苏连富看了眼东屋关的紧紧的房门,又看了眼苏连荣,开口道,“蓉姐儿出事了,爹寻咱们本来是说这事儿的,可……刚才小张叔来看病,大嫂说蓉姐儿是因为爬了李家少爷的床,被李家新进门的少奶奶打伤的,爹跟娘就回了屋,这会儿还没出来。” 苏连华怔了怔,哦了一声,“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苏连华转身掀开棉帘子往外走,张氏往屋里冲,两人险些撞个满怀,苏连华脸色难看的往一旁飞快侧了侧身子,半边身子撞在门框上,疼的冒出一头冷汗。 张氏见状,僵立在原地,看着苏连华大步走出了院子。 苏连荣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去追!” 他也知道,除了老二,这院子里,没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发话,谁的银子他都挤兑不出来。 张氏回神,诶了一声,拔腿就冲着苏连华追了出去。 追到苏连华时,苏连华正与小张叔小声说着话。 “你再不管住你那闺女,你媳妇迟早被她祸祸死……我这话今儿个就撂这,不信,你走着瞧。”小张叔嗤笑道。 苏连华心口发疼,“那孩子……小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越长越歪……” “歪?哪里歪了?你不觉着她某些地方跟苏老头挺像的?” “张叔……” 小张叔摆手,“得了,你不想让我说你爹坏话,我还懒得说他!就他当年做的那些事儿,我说了我都嫌脏了我的嘴!恶心巴拉的小人!” 苏连华无力的看着小张叔,小张叔还要说什么,余光扫到追上来的张氏,拧了拧眉,“你的麻烦追上来了,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答应她任何事,否则……” 后患无穷,嘿嘿。 苏连华也看到了张氏,皱紧眉头嗯了一声。 两人分道扬镳,小张叔背着药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苏连华却刻意加快了脚步,他并不想再与大房纠缠什么,他如今也顾不上他们。 张氏追的辛苦,见苏连华加快了脚步,脸色一变,张口就大声喊道,“苏连华,蓉姐儿是你的亲侄女,你真的忍心看着她死吗?你闺女在镇上开着饭馆,住着大宅子,你手指头缝里落下来一点就能救蓉姐儿的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帮忙……” 她这几句用尽了身上的力气,说完,人也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 好在,她停下了,苏连华也因为她喊的话停下了。 走出没多远的小张叔,脚下一个踉跄,也停住了脚步。 “大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与苏宅已经分家了,你们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们二房如何也与你们无关!槿姐儿不该你们的不欠你们的,不许你们打她的主意!”苏连华冷声道。 张氏只觉心口一紧,差点喘不上气,“你、你……你拿银子来,蓉姐儿不吃药会死的……他二叔,你就当可怜可怜孩子,她叫过你二叔的,你忍心她这么大就死吗?她还没嫁人呢……” 听到动静的人家纷纷打开门往外看,看到张氏可怜兮兮的求苏连华,都面面相觑。 有人走出来,三三两两凑作一堆,小声议论着苏家大房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苏芙蓉好好的会死? 苏连华的脸色沉了沉,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我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你跟大哥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罢,弯腰将铜钱放在地上,转身就要离去。 张氏扑过去,将那把铜钱拿起来,数了数,又哭嚎上了,“天爷啊,真是不给我们蓉姐儿活路啊,日日进山打猎换银钱,咋到给我蓉姐儿救命钱就没了啊……” 苏连华的脸瞬间铁青。 小张叔冷笑,该,活该,刚才还特意提醒你不能给钱,给了就后患无穷,还不信,这会儿吃瘪了吧。 “华小子,这是出了啥事儿?看她哭的这么可怜,该不会是他们家二丫头真的不好了吧?” “哎呦,人命关天的事儿,苏老二,你能帮就帮一把呗。” “对啊,这一年没少见你上山打猎,手里怎么也攒得下二三十两银子了吧?” “二哥,再有矛盾,救命的事儿也不能犯迷糊啊……” 听着周围嘈杂的指责和劝告,苏连华的脸色越发难看。 张氏抬手捂着脸,掌心下的面孔却满是得意。 让你不给,不给也得给!还得多给!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只有这么多了,更何况,我家里也有病人,拿不出更多的银钱了,大嫂与其这么纠缠我,不如好好想想你们夫妻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先拿去换了药救蓉姐儿的命才是要紧……” 苏连华扫了眼张氏头上的一根银簪,冷声道。 周围人的视线瞬间转移过去,看着张氏的目光便有了几分鄙夷。 原来不是没钱啊。 “爹……”苏海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连华身后,看着张氏狼狈的模样,眸光闪了闪,开口唤了声苏连华。 苏连华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守着你娘吗?” “娘醒了,让我来寻爹。”苏海棠笑道。 苏连华嗯了一声,“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苏连华抬脚往村外走,苏海棠跟了两步,脚步慢了下来,回头扶起张氏,“大伯母,你没事吧?” 张氏头发凌乱,眼眶发红,衣裳满是褶皱,哪能没事。 她一把推开苏海棠,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家明明有银子,偏不肯拿出来救蓉姐儿。我告诉你,蓉姐儿若真有什么事,我跟你们二房没完!” “大伯娘,二姐姐怎么了?”苏海棠讶然道,“大伯母冤枉我爹了,我们家确实没银子了,我娘病了,今儿个看病抓药,把家里剩下的二两银子都花了……” 张氏呸了一声,“当我是傻子不成?苏木槿在镇上开着饭馆,住着大宅子,会不给老二他们银钱?你们就是见死不救!” 苏海棠皱了皱眉,眸底蓦然泛起一股寒意,冷冷的扫过张氏。 张氏浑身一颤,话顿了顿。 苏海棠一脸委屈道,“大伯娘,不管你信不信,我三姐……真的从来没有往家里送过银子。二姐姐她……病的严重吗?” “眼看就要没命了,你说严重不严重?”张氏没好气的瞪着苏海棠。 苏海棠垂下头,“大伯娘,我家虽然没有银子,但是……我三姐会医术,先前在镇上,有人快死了,我三姐一出手,人就活了……” “真的?”张氏眼睛一亮,抓住苏海棠的手,抓的苏海棠生疼,“你说的是真的?” 苏海棠点头,“真的,人命关天,我怎么会骗大伯娘。” “好,好,我这就去找她给蓉姐儿看病治伤……”张氏转身要走,被苏海棠拦住,“大伯娘。” “又怎么了?” “大伯娘这么去我三姐肯定不会帮忙的,你这样……” 苏海棠勾了勾手指,张氏凑过去,听到她的话,不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苏海棠笑了笑,“有三姐出手,二姐姐一定能好起来的。” 正文 279 配合演出(一更) 张氏嗯了一声,抬眸怨毒的看了苏连华的背影一眼,转身回去时,又突然顿住,狐疑的看着苏海棠,“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们?苏海棠,你想干什么?” “大伯母,人命关天……”苏海棠无奈一笑,“就算我平时跟二姐姐的关系不好,但也没让她死啊……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我们是一家人……” 张氏挥挥手,目光中的狐疑并没半分褪却,显然,她压根就不相信苏海棠这套说词。 见状,苏海棠眉头微挑,余光扫了一圈逐渐散去的围观村民,朝张氏诡异一笑,“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不好吗?大伯母非要我说出来?” 张氏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你想借我们母女的手给苏木槿难看……” 苏海棠笑而不语。 见她不否认,张氏面上的狐疑去了几分,上下打量了苏海棠一遍,张口呸了一声,“一个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转身就往苏家老宅小跑回去。 苏海棠的脸色沉了沉,看了会儿李家的老宅,眼睑下垂,眸光昏暗,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没过多久,一辆牛车哞哞叫着出了村子,张氏坐在车头,一直叫着,“快点儿,快点儿……” 苏海棠站在篱笆院旁边,直看着牛车成了一个黑点儿才笑着转身进了屋。 苏连华正坐在正屋收拾从动物身上剥下来的皮毛,看到她进来,手下一顿,眼皮都没抬,就继续手下的动作。 苏海棠也不在意,叫了声爹,“娘好些了吗?” “喝了药,睡下了。我一会儿去镇上把这些皮货卖了,中午饭你做好再叫你娘起来吃。” 苏海棠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 张氏与苏连荣带着苏芙蓉赶到镇上十文饭馆时,正是午饭时分。 十文饭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苏连荣探头瞧了瞧,就见十文饭馆门里不远处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子,进去的人先在桌子上摆开十文铜钱,桌子后面的伙计瞧仔细了,收了铜钱,给他一根竹签。 出来的人则主动把竹签投放到一个敞着口的大木桶里。 就他打量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铜钱哗啦啦的不知道往里面投了多少次。 苏连荣有些贪婪的盯着那个木盒子,嘴里咕哝着,“让伙计收钱,也不怕他们偷藏了……” 张氏比苏连荣还要眼红,就这铺子,差一点就是他们大房的了,到最后,反而便宜了四房! 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吭的,咬起人来,疼死人。 张氏狠狠的啐了一口,突然张口大声吼道,“三丫头,救命啊!” 正往前走的客人脚下一个踉跄,几人撞作一堆儿,等好容易站稳,都同仇敌忾的瞪着张氏,“大过年的,嚎什么丧?不吃饭赶紧滚!” “我叫我家侄女,碍你们什么事?不想吃滚蛋!这饭馆是我们苏家的!”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这谁啊?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 “这车上拉着人,该不会又是来讹诈的吧?” “又?感情先前来过这么一出?” “十文饭馆生意好,遭人眼红,可不就被人惦记上了吗?” “这年头,没点家世背景还真没办法把生意做下去……” “被哪家惦记上了?这饭馆不是苏东家跟文家合开的吗?谁敢打文家的主意?那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还能有哪家?李家呗。说什么是柳管事自己做主背后下的黑手,实际上嘛……” “谁还不知道他们李家那点子肮脏龌蹉事儿!”有人插话道。 “先前李家那个纨绔少爷看上一个外来的大姑娘,把人家一家子打的哟……差点都没命。” “诶,这事儿我听说,好像也是咱们苏东家救的……” “什么好像啊,就是咱们苏东家……” “嘿嘿,你们这把话扯远了吧?这俩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不会是有人眼红,学了李家,偷偷来砸场子的吧?” “这个说不好……” “他们敢!咱们这么多人,一人搭一根手指头也能拦住他们……” “对,不能让他们进去祸祸,咱们这地儿好容易有这么个做东西好吃又便宜的饭馆……” 这边刚有人说完,那边就有大汉冲苏连荣和张氏晃了晃拳头。 “喂,你们两个!叫你侄女回家叫去,这是饭馆吃饭的地方,你拉个半死不活的人来这想干什么?” “敢在十文饭馆撒泼,也得看看我们乐意不乐意!” “赶紧走,再不走……哥几个一人一根手指头戳死你丫的!” 众人面色不善的将张氏与苏连荣往外撵,张氏被几个妇人推搡着赶到了牛车边儿。 苏连荣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张氏犹豫了一会儿,旋即一拍大腿,干嚎上了,“三丫头,我是你大伯娘啊,你快出来看看,你二姐被李家人打了,眼看就活不成了,你发发慈悲,救救她吧……” 正驱赶二人的众人一愣,这是啥情况?被李家人打了? 众人不明所以,看张氏嚎的可怜,倒没人再动手驱赶他们了。 见状,苏连荣与张氏对视一眼,眼底都有惊喜,苏连荣示意张氏继续嚎,张氏想起苏海棠的提示,眼珠子转了转,又扬声嚎了起来。 “……三丫头,大伯母知道以前对你不好,苛待了你,大伯母知道错了,大伯母……大伯母只求你,看在咱们都是苏家人的份上,救救你二姐,你要是不出手救她,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吗?”这一次,张氏哭的声音哽咽,双眼落泪。 几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唏嘘的劝道,“苏东家最是仁善,不会见死不救的……” 张氏哭着摇头,“我们两口子对那孩子不好,她若是不愿意救人,我们也无话可说……都是我们夫妻造的孽,可是我家这姑娘,才十六啊,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我怎么忍心看着她去……各位大妹子大嫂子,一会儿你们也帮我说句话,三丫头怎么怨怪我们夫妻都行,她要打要杀我们夫妻都受着,只求她救她二姐一命,我给她磕头都行……” “唉,真是可怜哟……” “怎么就打成这样?李家也太无法无天了……” “大妹子你放心,一会儿我们指定帮你向苏东家说好话,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可不是吗?人命关天……” “别担心,苏东家人那么好,一定会出手救人的……” 张氏连连点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见势头不好,扫了眼苏连荣和躺在牛车上白着一张脸生死不知的大姑娘,眼珠子一转,拉过另外一个伙计先守着,自己一溜烟跑了出去。 安泠月诧异的瞧着伙计,“你说什么?自称咱们姑娘的大伯娘拉着一个快死的大姑娘闹上了十文饭馆?” “可不是吗?”伙计抹了把额头跑出来的薄汗,喘匀了气,道,“一上来就嚷嚷着让咱们姑娘救命,还说他们夫妻以前对姑娘不好,让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都姓苏的份上,让咱们姑娘出手救救她二姐……泠月姐,我瞧着客人都被他们煽动了,都向着他们说话,苏掌柜的一直没来,我怕出了什么事儿,才赶紧跑来报个信儿。” “你做的对,他们把人拉去十文饭馆而不是宅子,摆明了是想搞事情。”安泠月沉着脸,冷静的吩咐伙计,“你先回去,尽量稳住他们,我跟姑娘说一声……” 伙计点头,“泠月姐,这事儿……你说姑娘会不会去?” “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说姑娘去不去?” 伙计挠挠头,讪讪笑了笑,“我怕姑娘去了会吃亏。” 想到吃相难看的苏家人,安泠月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朝伙计摆了摆手,兀自回了院子。 苏木槿正在书房整理各地寄来的消息,看到安泠月沉着脸进来,笑着问,“怎么了?” “姑娘,苏家人又闹幺蛾子了。”安泠月走过去,一脸不高兴道。 苏木槿笑了笑,“闹什么幺蛾子了?” “刚才伙计来报,说苏芙蓉被李家人打的半死不活,大房夫妻把人拉到了咱们十文饭馆,就堵在门口,叫嚷着让你出手救人,还煽动了咱们店的不少熟客……”安泠月磨了磨牙,“若是姑娘不出手救人,咱们十文饭馆的名声就要毁了,这么阴损的招,他们真是太无耻了。” 苏木槿手下的动作一顿,笑道,“这你怕是冤枉他们了。张氏与苏连荣虽然对外人一贯苛刻冷待,对自己的一儿两女却还有几分真心,若真像你说的,苏芙蓉半死不活……以张氏的性子,哪会想到将人拉到咱们饭馆门口,拉拢了咱们的熟客为他们壮势说话?她该是拉着人直接闯到咱们宅子里才是。” 安泠月愣住,“难不成还有人在背后给他们出主意?” 苏木槿笑了笑,将东西放下,“走吧,咱们去看看。” “姑娘知道是谁……是苏海棠?”安泠月看到苏木槿一副了然的神情,突然想到了苏海棠。 苏木槿讶然了一下,“泠月姐姐也想到了?” 安泠月黑了脸,“除了她还有谁见不得姑娘好?姑娘就是太好性儿了,回回都忍让着他们,把他们的胆儿都给养肥了。” 苏木槿笑了笑。 安泠月见她还笑,忍不住跺脚,“姑娘,你要是下不去手,咱们院子里多的是人!保准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 “泠月姐姐……”苏木槿失笑,看着安泠月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的目光,神情恍惚了一瞬。 前世孤冷清傲的泠月姐姐,为救她们引爆自己连骨灰都没留下的泠月姐姐,如今活的这般好,这般鲜活,栖颜姐姐若知道,肯定会很开心吧? 只是,现在的栖颜姐虽说依然是前世那个栖颜姐,但终究经历不同…… 苏木槿笑了笑,眸底有几分失落。 “姑娘?”见苏木槿突然走神,安泠月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苏木槿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泠月姐姐方才的建议……” “姑娘也觉得可行?”安泠月眼睛一亮。 苏木槿摇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若是一刀结果了她,岂不是太便宜了她?我这么小心眼的人,先前在她身上吃了那么多亏,怎么能让她这么容易去死?不但不能让她去死,还得让她活的长久一些,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安泠月,“……”姑娘,你晓不晓得有个词叫后患无穷? 见安泠月一脸姑娘你傻了的神情,苏木槿忍着笑,郑重的点了点头,“所以,泠月姐姐要看好他们,谁要是想动手宰了苏海棠,一定得拦下!” 安泠月无语的瞪着她。 苏木槿抬脚出了书房,面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她的话虽有几分敷衍,却是她的心里话。 前世,他们两口子将她困在地底下八年,换着花样儿的折磨、羞辱。 这辈子,她怎么会让苏海棠那么便宜的死了?! 她没玩儿够,他们都得给她好好活着! …… 两人到十文饭馆时,大房一家三口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还有几个熟客大爷大妈们正跟铺里的伙计商量,“大冷的天儿,给人弄进去等吧……” “是啊,外头多冷啊,这孩子眼瞅着就只剩一口气了,再冻出个好歹怎么是好……” 伙计们,“……”你们也知道眼瞅着就剩一口气了啊,这万一进来我们铺子人没了,到时候我们铺子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啊? 伙计正左右为难,抬眼看到苏木槿与安泠月从马车上下来,神色立刻一松,朝几个熟客陪笑,“我们姑娘来了,您老……” 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拉着他们不放的大爷大妈们立即转了头,朝外走去。 伙计,“……” 外圈的客人瞧见苏木槿,笑着打招呼,“苏姑娘。” “小东家。” 张氏与苏连荣对视一眼,张氏哭着叫了一声,“槿姐儿,你可来了,你二姐……你快来救救你二姐,她快要死了……” 听到张氏的声音,一群人同情的让开一条道,让苏木槿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惨状。 确实挺惨的。 苏芙蓉躺在牛车上,一脸灰白,看上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儿。 “苏东家,你救救你二姐吧,这孩子太可怜了……” “才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没嫁人呢……” “是啊,苏东家救救她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安泠月的脸黑了。 “大伯,大伯娘,二姐怎么了?” 苏木槿笑着朝众人点头,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安泠月眼神不善的扫过苏连荣和张氏,看到苏芙蓉的模样时,微微吃了一惊。 张氏扑过去一把抓住苏木槿,生怕她跑了似的,“槿姐儿,你救救你二姐,你二姐才十六啊,她还没嫁人,死了连个香火都没有,……” “大伯娘,你不松开我,我怎么给二姐把脉看伤?”苏木槿无奈的晃了晃被张氏抓的紧紧的手。 张氏的干嚎声一顿,眼眶中的泪水还没抹去,就带着一抹狐疑看向苏木槿,“你、你愿意给蓉姐儿看病?” “愿意啊,大伯和大伯娘带二姐特意来到十文饭馆门前,让这么多客人做见证,不就是让我给二姐治病的吗?”苏木槿奇怪道。 “难道大伯娘不想让我救二姐,想让大家伙误会我是个连自家二姐都不见死不救的心狠之人?” 张氏张了张嘴,瞪着苏木槿只觉喉咙有些干。 这死丫头,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不成是苏海棠那小蹄子提前透露给她的,可转念一想,苏海棠根本就没跟来,蓉姐儿又是一早受的伤,她们也没那个时间。 苏海棠叫她来十文饭馆闹,闹的越大越好,苏木槿丢了人,又被人威胁,肯定不愿意给蓉姐儿治病,到时候她们再煽动吃饭的客人,逼着苏木槿,不治就得掏银子。 到最后,不管是被逼着掏银子还是被逼着出手给蓉姐儿治病,苏木槿一个见死不救、心眼毒辣的骂名是跑不掉的了。 而她的目的,就是让苏木槿掏银子! ------题外话------ 还有一更,要晚一点,宝宝们明天来看吧。 晚安。 正文 280 狗咬狗(二更) 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儿? 为什么这死丫头开口就说要给蓉姐儿治病? 张氏还在愣神儿,苏木槿已挣脱开她的钳制,走到牛车旁,伸手捏住了苏芙蓉的手腕。 “你干什么?你住手!” 张氏反应过来,猛的扑了过去,她的手刚碰到苏木槿,苏木槿惊呼一声,往一旁踉跄倒去。 安泠月眼神突变,身形极快的跑了过去,一把扶住她,“姑娘!” 周围的人也惊呼一声。 安泠月脸色难看,看向张氏,“你干什么?我家姑娘好心好意给你女儿治病,你为什么推我家姑娘?” “泠月姐姐,不关大伯娘的事,是我没站稳。”苏木槿笑了笑。 安泠月跺脚,“姑娘,他们一看就是上门来找茬的,真要你看病为什么不去咱们宅子找你,非要来十文饭馆闹腾的大家伙都知道?” 闻言,一旁围观的客人面面相觑。 片刻,有人小声道,“安姑娘说的是啊,真要找苏东家治病救人,怎么不去宅子找人?非要来十文饭馆?” “我想起来了,他们刚才一直说先前对苏东家不好,怕苏东家不给她女儿治病……” “你傻了吧?咱们认识苏东家多久了,苏东家见到陌生人出事还会出手救人,何况他们都是苏家人……” “这感情是……想干啥?” “闻到了算计的味道……” 张氏有些懵圈,这是怎么说的?这些人方才不是还心疼她家蓉姐儿的吗?怎么听了人家一句话,就全倒向那死丫头了? 苏木槿抬抬手,朝议论纷纷的客人笑了笑,道,“大伯娘心急二姐姐的身子,有些考虑不周也是有的。只是……” 她转头看向张氏,“大伯娘,我刚才看了一下二姐的脉象,她好像已经喝了药,又经过物理降温,现在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下去,并没有生命危险……还有一个,二姐是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你跟我说一下,我好再开一副药方,你拿回去对比一下先前大夫开的药方,觉得哪个合适用哪个……”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真的是来讹诈的啊?” “你没听苏东家说吗?已经喝过药了!人都没事儿了还拉着人到人来人往的十文饭馆,啧啧……” “说没存什么小心思,你信吗?” “乖乖,亏的我们苏东家心地善良主动要求把脉看病,这要是放在我身上,先前对我不好,现在还想我给她看病,哪远滚哪儿去吧!” “苏东家要是跟你一样不给她治病,可不就正好着了他们的道?” “哇,那到时候大家伙还不得以为苏东家心肠歹毒、见死不救?” “错,大家会以为苏东家平日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到时候十文饭馆的生意就会一落千丈……” “窝草,这些人的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把自家受伤的女儿拉出来作恶,真是没见过这么黑心烂肺的爹娘……” 张氏与苏连荣对视一眼,他们先前说了那么多,才把这些人的拉拢过来,怎么这死丫头一来,几句话就把形势逆转了? 苏连荣给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灵机一动,挥舞着胳膊道,“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我们没想害她,那药是抓的退烧药,没开别的药方,我们没钱,人家大夫不给我们蓉姐儿看病,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三丫头的……” “槿姐儿,你行行好,救救你二姐吧……大伯娘给你跪下了……”张氏说着,对着苏木槿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去。 苏木槿神色一冷,与安泠月身子一闪,避的远远的。 “大伯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方才就说过了,你把二姐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我斟酌了好给二姐开药方,你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怎么开方子救二姐?再说……二姐现在是睡着了,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救命,你不要说的二姐快要……咳。”苏木槿轻咳一声,将没说完的那个字吞下。 众人却都了然的看向张氏,目光满是鄙夷。 自己女儿只是受伤,偏说的自家女儿快要死了似的,引人误会,啧啧……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女人心肠真是狠毒啊。 张氏张着嘴。 她女儿是真的快要死了啊! 昨晚上爬了李家少爷的床,天不亮就被新进门的少奶奶捉奸在床,一句话没说,冷着脸就让人拉下去堵了嘴打,打的昏死过去几次,都被少奶奶让人拿冷水泼醒了继续打。 要不是少爷身边的小厮平日收过她跟苏姨娘的好处,偷跑着把消息递给了苏姨娘,苏姨娘冒着被惩罚的威胁去找了老太太,老太太怕闹出人命,将事情拦了下来,把他们夫妇叫进府,将人抬回了家,她小闺女这会儿不死也被少奶奶压着签了卖身契,给卖到黑窑子里去了。 她当时看着自家闺女鲜血淋漓的下半身几乎要崩溃,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漏子! 她想张口反驳那些人,可蓉姐儿是怎么受的伤,她是万万都不能当众说出去的。 她不说出去,以后蓉姐儿还能远远的嫁了,若说了出去,蓉姐儿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想到这,张氏的眼神突然一厉,恶狠狠的瞪向苏木槿,那死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是不是知道蓉姐儿是怎么受的伤,所以才会那么说? 察觉到张氏阴狠的目光,苏木槿朝她挑眉一笑,张氏的瞳孔一缩,她果然知道!这个贱人! “大伯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苏木槿神情一转,面上带着几分不安,“是不是二姐怎么受的伤不方便说?这个大夫望闻问切,不知道怎么受的伤也不知道伤在哪里,我……实在没有办法开方子……”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故意的!” 张氏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这是先被苏海棠那个小贱蹄子耍了,来到这儿又被这个死丫头戏弄了,她们姐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苏木槿皱着眉头,“大伯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故意什么了?” “你明知道我来就是讹你银子的,你还……” “哦,原来大伯娘是来讹我银子的,不是找我给二姐治病的。”苏木槿接了话,然后神色一冷,“大伯娘凭什么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们当猴子耍?你们当初找人来十文饭馆闹事,我看在亲戚的面子上,那李家的柳管事认罪,我也顺水推舟,没再追究你们的责任。怎么,你们今日又想来这么一出?!”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窝草,老子的一腔热血简直喂了狗!” “这对老不死的东西,居然真是来讹诈的!” “苏东家你可不能再姑息他们了,本来就对你不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你便宜……” “柳管事?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天啊,你们还记不记得先前那个案子,说是吃死了人,还告到县衙了……” “我记得,我记得,十文饭馆差点被毁了……” “那个柳管事不是李家的吗?” 安泠月上前一步,扬声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个张氏是李家大小姐的乳娘,她的大女儿是李家少爷的姨娘,眼馋我们家姑娘这十文饭馆,就撺掇了李家少爷想通过肮脏手段夺走我家姑娘的饭馆,谁知道,事情败露,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替他们跑腿的柳管事给搭了进去!” “我的个娘诶,这哪是亲大伯、大伯娘啊,这分明是仇人啊!” “苏东家,今儿个这事儿得报官啊,不然他们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一计的!”有人高声道。 这话一出,立即就有人附和,“是啊,苏东家,可千万不能再姑息了……” 苏木槿福了福身子,“谢谢诸位乡亲父老,今日这事,我不会再姑息了。泠月姐姐,去报官。” “是,姑娘!”安泠月欢快的应了一声,抬手招过一个伶俐的伙计,那伙计跑的飞快,一眨眼就朝县衙跑去。 张氏与苏连荣一见,慌了。 “三丫头,这事儿不赖我们,是苏海棠说的,是她说的让我们来这十文饭馆闹腾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告官去找她,跟我们无关的!” 张氏说着,腿脚麻利的爬上了牛车,拍着牛屁股,“驾!驾!” 众人哄堂大笑。 “这娘们儿牛马不分啊……” “哈哈……” 苏连荣直觉丢脸,扔下张氏与车板上躺着的苏芙蓉,一个人推开人群溜了。 张氏赶不走牛车,急的大叫,一回头,苏连荣早不见了踪影,一时又急又气,也想跟着走,可又不能丢下自己闺女,脸色乍青乍白的。 不多会儿,伙计带着衙役过来,张氏还在拍牛的屁股,衙役一见,都乐了。 “苏三姑娘。” 苏木槿朝几人点点头,“有劳几位衙役大哥。云伏,你跟着衙役大哥们去一趟,将事情经过仔细说清楚,不许添油加醋,只管照实了说。” 云伏看了一眼跟在一旁的蓝遗,躬身应,“是下,姑娘。” 衙役笑着点头,赶着牛车,带着叫嚷不停的张氏走了。 十文饭馆的熟客有些跟去县衙看热闹,有些热热闹闹的进去继续吃午饭。 苏木槿与安泠月回了宅子,没多久,云伏回来复命。 苏木槿听了经过,愕然失笑,“苏芙蓉爬了李彬的床?被李家新进门的少奶奶打了一顿?” 云伏点头。 “姑娘,这大房的两个女儿怎么都学人家爬床?当人小妾有什么好的?”安泠月撇撇嘴。 苏木槿笑,“许是觉得李家有钱,当小妾也好过嫁给普通人过苦日子好罢。” 安泠月想了想,点了点头。 大房夫妻被苏海棠当了枪使,没讹到银子,反而进了趟县衙,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十八里寨,会饶了苏海棠才怪。 她表示,有些期待他们狗咬狗。 张氏何止窝了一肚子火,她觉得自己被耍了,骨子里那点傲气怎么能允许?是以,她苏家都没回,直奔村头的篱笆院。 “苏海棠,你个小贱蹄子,你给我滚出来!”张氏从牛车上跳下来,撸起袖子冲进了篱笆院。 苏海棠正坐在破旧的桌子旁画着什么,听到张氏的声音,手下一歪,画好的草样从中间被一条粗重的墨迹砍成两半儿。 她皱了皱眉,心中暗暗骂了两句,站起身,从微开的缝隙间看到气势汹汹的张氏,眉头拧了拧,走了出去。 “大伯娘,你怎么……”来了。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张氏一巴掌扇了过来,苏海棠眼神一冷,身子猛的往一旁挪了挪,张氏一巴掌落空,人尖叫一声,朝地上扑去。 苏海棠眼见着她栽倒,径直往后退了两步,才冷声道,“大伯娘想干什么?” 张氏栽了个嘴吃泥,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动手打苏海棠,“你这个小贱蹄子,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今儿个也不会出那么大丑!现在,银子没要到,我们还进了趟县衙……” “真是有够蠢笨的……”苏海棠撇撇嘴,不屑的看了张氏一眼,冷笑道,“你们没要到是你们没本事,与我何干?” “不是你我们怎么会丢人丢到县衙里去……”张氏咆哮,叫嚣着扑了过去。 苏海棠哪里会让她得逞,身子左闪右闪,最后实在不耐烦了,一把抓住张氏的手腕,将人往前一搡,张氏惊叫一声,再一次趴在地上。 然后,不等她起身,苏海棠一脚踩了上去,正踩在她后背心处。 张氏哎呦一声,扭头大骂苏海棠,“你个死贱蹄子,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滚开。” “大伯娘,你生什么气?”苏海棠突然半蹲下去,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踩在张氏背上的那只脚上,张氏疼的连声哎呦,“苏海棠,你快起来,疼、疼……疼死我了。” “疼就对了。”苏海棠突然噗嗤笑出声,“我踩你,本来就是要你疼的啊……” 张氏一副你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苏海棠拍拍张氏的头,张氏气的肺都要炸了,张口就要骂小贱蹄子,可后背心传来钻心的疼,又不得不忍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件事,我不追究了还不成吗?你快把脚拿开……” “大伯娘不追究了?”苏海棠问,眉眼间笑意盈盈,偏诡异的让张氏后脖子发凉。 张氏连连点头,“不追究了,你给我们出主意,本来是一片好意,我们没本事要不到银子,不关你的事儿。” 苏海棠挑眉,“还有呢?” “还有……”张氏不解的看着苏海棠,片刻,恍然道,“你放心,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苏海棠看了眼茅草东屋。 张氏了然,“也绝不会告诉你爹娘的,大伯娘发誓!” 苏海棠笑眯眯的拍了拍张氏的头,“乖。” 张氏骇然的瞪着她,苏海棠脸色一沉,张氏忙垂下头。 直到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篱笆院,坐上牛车,回了苏家,她还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那、那是苏海棠吗? 笑的那么瘆人,好像前一刻笑着,后一刻就会要人命一样。 她虽然知道在篱笆院内,苏海棠不会杀她,但当时那种感觉是真的感觉到了苏海棠眼底的杀气。 张氏浑身抖了个激灵。 苏连荣拍了拍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张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跟他说他也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她疑神疑鬼胆子小,还有,这男人关键时刻居然自己偷跑,她忍了一路! “苏连荣,县衙来抓人时你跑哪去了?” “我……我能上哪去?我那不是被人挤出来了吗?”苏连荣没好气的反驳道。 张氏哈了一声,张嘴呸了他一口,“我信你娘的腿儿……” 大房夫妻在屋里你抓我挠,谁也不让谁…… 苏海棠扑打了下衣裳,回了正屋,先去东屋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沈氏,才放心的掩上门,回了自己屋,看着被墨弄脏的草样,眉头皱了皱。拿起团成一团丢到一旁,又重新铺开一张纸,继续小心的描画起来。 东屋,沈氏听到两道掩门声,睁开了眼。 正文 281 折中之法(一更) 正月十五过后,苏玉盛与战二哥启程去江宁府。 苏连华与沈氏都没有出现。 沈家人与战六叔一家三口来镇子口送行。 沈大舅拍拍苏玉盛的肩头,朗声道,“好小子,舅舅等你建功立业,凯旋而归!” 苏玉盛以拳砸胸,嘭嘭作响,朝苏木槿站的地方笑了笑。 苏木槿永远都忘不了这一日,背对阳光而立的少年,十八岁的年纪,身材高大,浓眉星目,五官轮廓仿若刀刻一般英气铮铮。 对着她笑,“槿姐儿,等着哥哥当了大将军,回来给你撑腰。” 苏木槿鼻尖一酸,笑着摇头,“哥哥不当大将军也没关系,只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一样能给我撑腰。” 苏玉盛含蓄的笑了笑,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又猛的顿住,手指缩回掌心,往后退去。 苏木槿将头探过去,苏玉盛一愣,手缓缓伸过去,摸了摸她的乌黑长发,“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也是。”苏木槿点头。 苏玉盛嗯了一声,收回手时,苏木槿将一个荷包塞给他,“里面有两瓶药和一封信,一瓶大出血的时候止血救命,一瓶……生死垂危的时候能救人一命。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做出这么多,你和战二哥一人一份。那封信……不到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哥哥不要打开。” 苏玉盛神色一凛,捏住了荷包。 苏木槿抬眸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眸微湿,“哥哥,战场上刀枪无眼,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给你们的药,不许给别人用,那是你们的保命药!记住了吗?” “傻槿姐儿。”苏玉盛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眶微微泛红,“哥哥还要回来给你们撑腰呢,我会很惜命的。” 苏木槿伸出小手指,“拉钩上吊……” 苏玉盛笑着伸出小手指勾上她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苏木槿面上这才有了笑容,拿出另一个荷包递给了战二哥,笑道,“二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健康的活着回来。” “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盛哥儿,我们两个一起锦衣还乡。”战二哥接过荷包,沉声道。 战六婶一巴掌拍过去,“是衣锦还乡!就说让你跟你大哥多读点书,整日里舞刀弄棒的,回头当了将军,进了大帐,对着地图你也不认识哪是哪……” 战六叔拍了拍战六婶,战六婶红着眼别开头。 战六叔神情肃然的对战二哥道,“到战场上,别丢了战家的脸!” 战二哥挺了挺胸脯,冷声道,“丢人时我不说自己姓战。” 战六叔,“……” 他现在就想把人弄死! 战大哥轻咳了咳,“二弟,此去南疆路途遥远,一路保重。” “大哥,爹娘交给你了。”战二哥抱拳。 战大哥点头,“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战二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噗通一声跪在战六叔与战六婶跟前,“儿子拜别爹娘,万望爹娘珍重。” 战六婶红着眼睛扶他起来,“好好的,别让我跟你爹惦记。” 战二哥重重的点了点头。 眼看时辰不早,两人辞别众人,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疾奔而去。 送行的人都没有动,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人两骑化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了目光。 两家人说了一会儿话,战六婶拍了拍苏木槿的手,与战六叔、战大哥一起赶车回十八里寨,只留下苏木槿与沈家人。 “槿姐儿……” 沈婉姝低低的叫了一声,却不敢过去。 苏木槿轻叹一声,扫了蓝遗一眼,蓝遗将头垂下。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互相看了一眼,沈老爷子道,“槿姐儿,我们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苏木槿点点头,带着一行人回了镇上的宅子。 分座落下后,沈老爷子开口道,“你不要怪蓝遗,这事儿就算他不提醒,我们也要与京都那边联系上的,实际上,早在我们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份后,就已经在尝试与萧家那些人联系了。只可惜离开京都太久,寻寻觅觅好长一段时间,前些日子才终于跟他们联系上,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你在京中做的那些事……” 沈老爷子逡巡一圈,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自嘲的摇头笑了笑,“姥爷这里虽都是残兵……” 他抬头看苏木槿,道,“但这样的人反而不引人注目!打探消息,卧个底什么的,不会那么容易暴露目标……” 苏木槿怔住,待反应过来沈老爷子话中的意思,眉头紧蹙,直直看向蓝遗。 蓝遗张了张嘴,苦笑。 不是他没听少主子的话,他去劝了,可沈老爷子一根筋,根本就不听劝,他本来打算这几日再去劝劝的,谁成想,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了。 “好了,你不要怪蓝遗,这件事与蓝遗无关,这是……”沈老爷子严肃道,“……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商量后做出的决定。” 苏木槿摇头,“我不同意。” “为什么?”沈婉姝猛的站起身,急红了眼,“安姑娘能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能!我功夫比她还好!还是说你讨厌我……” “姝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婉姝点头,“那好,我跟安姑娘一样,待在你身边,做你的丫鬟保护你!” 说罢,自觉的站在了苏木槿身边。 苏木槿,“……” 苏木槿看向沈老爷子,“姥爷……” 沈老爷子笑着抬手止住她的话,“姥爷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槿姐儿……姥爷姓沈,也姓萧,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魂!先前隐居乡野是为了护你周全,如今你已长成,有了能力,我们怎能再偏安一隅?” 苏木槿看向沈老太太,沈老太太朝她摇了摇头。 苏木槿叹了一口气,出声道,“我明白姥爷的意思了。既然如此,我说个折中的办法,姥爷若觉得可行那就照此做,若不行,今日……就当我们没有见过,如何?” “这……”沈老爷子皱了皱眉头,看到苏木槿认真的肃然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虽过了十几年,京都认识姥姥与姥爷、两位舅舅和舅母的人怕依然不在少数,所以,你们不便进京。二,几位表弟表妹年龄尚小,不适合进京。三,镇上镖局需要大表哥坐镇,所以……” 苏木槿看向二表哥沈启睿和沈婉姝,“睿表哥心有沟壑,姝表姐武艺高强,就让他们两个跟着我,其余人以往怎样以后还怎么样。”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都蹙起了眉头。 沈大舅与杨氏也看了对方一眼,对苏木槿的做法很是不解。 “槿姐儿,你嫌弃大舅瞎了一只眼睛?”沈大舅拍拍自己的胳膊,朗声道,“大舅舅还能再战三十年!” 沈四舅在一旁点头,把自己的胸脯锤的砰砰砰,“四舅舅比你大舅舅更厉害。” “京都认识你们的人太多,你们一出现,保准他们都知道我是谁了。”苏木槿眨眨眼。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看看沈大舅舅,再看看沈四舅舅,又看过几个孙子孙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就听槿姐儿的!” 闻言,苏木槿心底猛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沈老爷子看着苏木槿松口气的模样,神情既欣慰又酸涩,“你日后若碰到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记得,你身后还有我跟你姥姥,我们两个当年在军中,也是骁勇善战的虎将!” 苏木槿笑着点头。 …… 兄妹两人当日下午就带了行礼住进了宅子,沈婉姝强烈要求睡在苏木槿外间的美人榻上,苏木槿很是无奈,劝了很久,才让她打消了睡美人榻的念头,跟安泠月住了一个屋。 等沈启睿住进前院,苏木槿开始每日让人烧了药汤给他泡,隔三日为他行一遍针,如此坚持一个月后,看情况换药汤。 沈启睿不明所以,问了几次,苏木槿都只说是帮他强身健体的。 还是安泠月不小心说漏嘴,兄妹两个才知道,为了治好沈启睿的先天不足之症,光药材苏木槿就搜集了近两年之久。 药汤中有些药材都是苏木槿委托文家四处搜寻的,有钱也难买到。 沈婉姝红着眼笑,“这个臭丫头……” 沈启睿也笑着湿了眼眶,行事越发用心,他本就熟读史书,对京都以及各地来的书信内容又格外敏感,有他帮忙分析局势,规划重点,苏木槿如虎添翼。 …… 李宅。 “小姐,你瘦了!”小玉捏着腰腹处宽松的衣裳晃了晃,惊喜的看着镜中的周小姐,“你看,松了这么多?小姐,苏三姑娘的法子真的有效啊!” 周小姐激动的摸着自己腰腹处,“瘦了吗?我怎么没什么感觉?” “瘦了!瘦了!”小玉高兴的连连点头。 “别人减肥又是节食不吃饭又是在花园里不听的走路,哪像小姐你,只需要隔几日去扎几针吃几贴药就行了?” 周嬷嬷笑着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小少爷的乳娘。 “斌哥儿,快来,让娘抱抱。”周小姐笑着叫了声周嬷嬷,从乳娘怀里抱起儿子,见他转着黑轱辘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心中软的一塌糊涂,轻轻亲了他脸颊一口。 “小少爷今日吃的可好?” 乳娘福身,“小少爷胃口好,吃到打嗝才停下。” 周小姐点了点头,将小少爷递给她,“天冷,不要抱着小少爷在外面待太久,小心着凉。” “小姐放心,奴婢留意着呢,不敢让小少爷着凉。” 摆手让乳娘抱着孩子下去,小玉帮周小姐重新换了件衣裳,还是有些宽松,小玉还想去拿衣裳,被周小姐拦住,“别找了,柜子里那些衣裳都是一样的尺码,肯定都宽松。” 话虽有些嫌弃,但眉眼间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小玉与周嬷嬷对视一眼,也笑,“是,那明日咱们从三姑娘宅子里回来,就去买些料子回来给小姐重新做衣裳。” 周小姐笑着摇头,“哪里就需要做新衣裳了?把这些宽松的按我现在的尺寸往里缩一些就好了。” 小玉福身,“是,都听小姐的。” 周小姐点了点小玉的额头,哼了一声。 周嬷嬷看的笑出了声,主仆两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屋内,突然响起李成弼的声音。 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周嬷嬷福了福身,“姑爷。” 小玉被周嬷嬷瞪了一眼,也跟着福身,“姑爷。” 李成弼眸底闪过一抹阴霾,面上却笑的很是和善,“周嬷嬷,小玉,你们在说什么?” 说着,看向镜子前的周小姐,询问道,“娘子?” “没什么,不过是方才乳娘抱了小少爷过来,说了几句他的糗事。”周小姐淡笑道,“相公不是跟爹爹去城外去看田庄了吗?” “看过了,岳父与人有约,我不好在一旁叨扰,便先回来了。”李成弼的神色僵了一瞬,笑道。 周小姐点了点头,朝小玉摆手,“吩咐厨房,摆晚饭吧。” 说罢,又看李成弼,“相公是与我一同吃还是与婆母一起……” “自是与你一起。” 周小姐嗯了一声,看了眼小玉,小玉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李成弼看了眼杵在室内不离去的周嬷嬷,皱了皱眉,旋即想到即使这老婆子不在屋内,他与周小姐的谈话内容,周小姐也会告诉她,思忖片刻,便笑着道,“娘子可知今日与岳父有约的是什么人?” 周小姐讶然看他,“这我怎么知道?” “是芳华园内百花院的管事。”李成弼眼神清亮,能搭上芳华园,周举人这笔肯定赚翻了! 可惜他本来也要跟去混个眼熟的,都坐上马车了,被周举人以家中妻儿在等候为由给撵了回来。 可恶。 那老匹夫不让他安生在家中读书,带他出门又当他是下人一般使唤,却不许他插手周家的任何一处生意。 分明是没安好心。 周小姐哦了一声。 李成弼皱了皱眉,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的事,压下心底那股烦躁,陪着笑道,“娘子,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跟爹学做生意。” 周小姐看他一眼,微愣道,“相公不是一心想恢复功名,靠举人中进士的吗?” “姑爷不是觉得金银是阿堵物吗?怎么能自降身价!”周嬷嬷也在一旁劝,“姑爷还是以读书为重,不要沾手这些阿堵物……” 李成弼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憋出内伤。 他尴尬一笑,自嘲道,“十年之后才能再参加科考,这十年我若不找些事情赚些银钱,怎么养活娘子和孩子?娘子,你若是觉得为难,那方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我再寻其他法子。” 说罢,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转身走出了房间。 周小姐与周嬷嬷对视一眼,周小姐以眼神问周嬷嬷,“他想干什么?” 周嬷嬷摇摇头,“不管他。” 两人谁也没出声。 李成弼等着两人挽留他,结果,人都走出院子了,也没人叫他。 他又气又臊,转身去了周寡妇的小院。 周寡妇正扒拉着碗吃饭,看到他来,砸吧砸吧嘴,“儿子,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该吃饭了,小心他们不给你留饭。” 母子俩死皮赖脸搬了回来,有一次,周寡妇想吃卤肉,偏那日做的青一水素菜,她闹了脾气摔碗不吃,周嬷嬷见状,立即让人撤了饭菜,整整一日没让人送饭过来,还是她陪了小情,才恢复她的用饭。 给啥吃啥,想吃别的?门都没有。 到点不吃饭,过时不候! 周寡妇被这么治了两次,再不敢挑肥拣瘦了,乖的很。 李成弼扫了眼摆在桌上那一荤一素,肥腻的大白肉,不见油腥的萝卜干,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周寡妇却吃的满口流油。 李成弼有些犯恶心,想跟周寡妇吐槽两句的心思顿时就歇了。 他摆摆手,站起身,“你吃饭吧,我这会儿没胃口,我去书房看会书。” 周寡妇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 李成弼在书房窝了半夜,回院子睡觉时,院门已经落了锁,他气的踹了几下院墙,转身去了书房。 翌日,好不容易周举人没有找他,他在家休息半日。 下晌,门口有小厮传话来,说苏海棠要见他。 李成弼吓的立刻赶赶去门口,见门口的人果然是苏海棠,脸色很是难看,上前一把将苏海棠拉到角落里,“你来干什么?” 正文 282 有情人入洞房(二更) “弼哥哥……” 苏海棠敏锐的察觉到李成弼的小心、恐惧与不耐烦,眸子一闪,巴掌大的小脸露出委屈的神情,柔弱道,“我想弼哥哥了……” 李成弼见她这样,倒不好再说谴责的话。轻叹一声,道,“棠姐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吧。” 说罢,从怀中掏了几个铜钱出来塞给苏海棠,“拿着,坐车回去。” “弼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苏海棠一脸感动的看着他,“弼哥哥,你别急着赶我回去,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李成弼皱了皱眉。 苏海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弼哥哥你看,这是我画的头面首饰,我准备拿这些头面首饰的草样跟镇上的金银首饰铺子合作做生意,我出草样,他们卖了首饰分我银子。弼哥哥你说,我这草样能卖出去吗?” 李成弼看着纸张的草样,眼睛一亮,从苏海棠手中一把拿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点头道,“能,肯定能卖出去。” 说着,抬头看了眼宅子大门,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棠姐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带你去首饰铺子。” 苏海棠点点头,看他进了宅子,将纸卷好,揣回怀里,转身走了。 等李成弼与周小姐说有同窗找他出去喝酒,骗过周小姐,从宅子里出来时,苏海棠早没影儿了。 他抓住门口的小厮问,小厮摊手,“没见有人啊。” 李成弼只觉被人耍了,气的狠狠瞪了小厮几眼,甩袖走了。 小厮看他走远,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吃软饭的白身……” “嘘,你小声点被人听到。”另外一个小厮听到提醒他。 小厮不在意的摆摆手,嗤笑道,“就是他本人听到又咋地?他现在可是看着咱们周家脸色吃饭呢,哪敢得罪咱们周家人。” 另外一个小厮想了想,也笑着骂了句,“还真是……” …… “苏海棠拿了头面首饰的草样兜售?” 苏木槿有些讶然,停下正写信的手,将毛笔拿离写到一半的信远一点,才抬了头去看笑眯眯的安泠月,“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估计这会儿还在找首饰铺子兜售呢。”安泠月嘿嘿笑了两声,“姑娘,你说,咱们要不要放出话,不许那些首饰铺子要她的草样儿?” “她想干什么?”沈婉姝冷着脸,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 苏木槿放下毛笔,看着信想了想,突然笑了,她朝两人勾了勾手指。 安泠月与沈婉姝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你想干什么?” “槿姐儿,你不会是想……” “什么?让文家的首饰铺子把那些草样买下来?!”沈婉姝眉头一拧,冷声道,“不行!她现在这样还不忘记作怪,真让她手里有了银子,她不定再搞出一些幺蛾子!” 苏木槿笑了笑,“姝表姐,你要相信我啊,我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 “你吃的亏还少吗?”沈婉姝大手一挥,“反正这事儿不行,我回头就让爷奶去告诉小姑他们,把苏海棠关在屋里,最好一步都不要出来……” 见苏木槿吃瘪,安泠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木槿有些无奈,“姝表姐,我这么做其实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沈婉姝狐疑的看着她。 苏木槿凑到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沈婉姝一脸‘你忽悠我’的表情。 “你不骗我?” “我发誓!” 沈婉姝半信半疑的点了头,“好。那她我盯着,她敢对你使坏水,我就动手宰了她。” …… 苏海棠的头面首饰被一个银匠铺子以高价买下了,当然,这个铺子背后的东家是文家。 文树懒对苏木槿的做法也百思不得其解。 苏木槿只神秘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苏海棠见草样好卖,陆陆续续又画了十几套,每一套都很清贵雅致,文家这些铺子一经推出,便大赚了一笔。 苏海棠自然也得了一大笔银子。 她迫不及待的定了一个雅间,让人去请了李成弼。 李成弼一见她,脸色就是一沉。 苏海棠朝小二摆了摆手,小二识趣的关上房门。 苏海棠才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堆银票,“弼哥哥,你看。” 李成弼眼睛一亮,看着那些十两百两的银票,目光贪婪且放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视线,抬头看苏海棠,“棠姐儿,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我赚的啊。”苏海棠笑着将李成弼拉坐到椅子上,将那些银票拢到一起,推到李成弼跟前,“弼哥哥,这些银子都给你!” “都给我?”李成弼的心口微微一震。 苏海棠点头,“我画草样赚银子,本来就是为了弼哥哥啊。有了银子,弼哥哥就不用再看周家人的脸色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弼哥哥,你欢喜不欢喜?” “我……欢喜不……”李成弼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看着苏海棠有些娇柔妩媚的笑脸,点头,“……欢喜。” 苏海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伸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小二,上菜。” 外面立即传来小二热情的吆喝声,“诶,天字六号房,上菜喽。”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一盘一盘的端上桌,小二看到桌上堆着的一叠银票,多看了好几眼。 李成弼发现,冷着脸将银票收好,放在自己手边,不时拿小手指去碰触一下、二下、三下…… 苏海棠仿佛没有看到李成弼的小动作,一直不停的招呼李成弼吃菜喝酒,“弼哥哥,这是你最爱吃的片鸭,我一早就订下了,请大厨用果木烤出来的,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还有这道瑶柱虾仁汤,也是让他们提前准备的,弼哥哥不是很喜欢吗,也尝尝……” 李成弼一边应着一边想,自己什么时候最爱吃片鸭了?这家店他以前跟着周举人也来过几次,根本没有片鸭!还有这瑶柱虾仁汤,他只喝过一次,觉得味道鲜美,什么时候很喜欢了?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喝过瑶柱虾仁汤吧? 李成弼觉得苏海棠身上很多谜一样的东西解不开,他也看不透。 但,手指触碰到的一沓银票是真的,只要这些东西是真的,其他的,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如果这能生钱的金鸡,也是他的就更好了。 苏海棠可不知道自己特意为李成弼准备的两道菜,他这会儿还没真正入眼呢。 李成弼眯眼看着笑模样帮她张罗吃食的苏海棠,从她精致白皙的脸蛋儿看起。 不得不说,苏海棠的容貌虽不如苏木槿,却也有她的特色。 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小巧,鼻尖圆润,樱唇微嘟,尤其是一双烟雾般的水眸,含羞带怯,笑起来,既有女孩的娇柔,也有女人的成熟妩媚。 再往下,纤细的腰身,胸前微微隆起的部位,让他看的心下一痒,看着苏海棠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暧昧。 “棠姐儿,你今年多大了?” 苏海棠朝他娇俏一笑,“我比弼哥哥小五岁,今年十四了。” “这么快,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就长大了。”李成弼意有所指的看着她的胸口,慨叹一句,“明年就及笄了啊……” 苏海棠娇羞的垂下头,“弼哥哥,讨厌。” 李成弼哈哈大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触手一片绵软,李成弼的目光不由再一次落到苏海棠的胸口,轻叹一声,咕哝道,“真想你明日就及笄。” “弼哥哥,其实、其实我……”苏海棠羞怯怯的以小眼神偷看李成弼。 李成弼心痒难耐,伸手将她拽入怀中,趴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其实你怎么了?” “其实,人家已经……已经来癸水了。”苏海棠说完,将头埋入李成弼怀中。 李成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苏海棠话中的意思,面露惊喜,“真的?我家棠姐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吗?可以成亲生孩子了吗?” “弼哥哥,你、你真坏……”苏海棠在李成弼怀中闷声不依,扭了扭身子。 李成弼倒抽一口凉气,亲昵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小贱蹄子,再扭下去,小心爷在这儿把你给办了!” 苏海棠惊呼一声,真的不敢乱动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弼哥哥,好了吗?” 李成弼哈哈大笑,捧起她的头,亲了上去。 苏海棠身子一震,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小眼睛带着娇媚柔柔怯怯的看着他,手指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儿,可天太冷,穿的那么厚,李成弼实在没感觉到有手指在胸口撩拨自己,只是觉得,这苏海棠骚起来,比清雅阁的无双姑娘还要有味道。 李成弼一把抓住苏海棠的手,一手摁住苏海棠的头,硬生生亲上了苏海棠的唇,一啃上去就强势起来,一双手也开始往他方才一直肖想的地方奔去,下足了力气! 苏海棠疼的眉头直跳,猛的推开李成弼,“弼、弼哥哥,疼……你弄疼我了。” “小贱蹄子,你真是惹人疼……”李成弼喘着粗气,伸手还要摁下苏海棠的手,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苏海棠忙从他怀中站起来,坐到先前的位置。 李成弼也动了动身子,将棉袍往上撩了撩,挡住尴尬的部位。 小二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笑着说了句,“二位客官,您的饭菜齐了。” 李成弼轻咳一声,摆摆手,“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让人来打扰我门。” 小二躬身应了,关上房门。 李成弼长出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今日真是痛快!棠姐儿,我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来,喝酒。” 苏海棠笑着给他酒杯中斟满酒,“开怀当饮,弼哥哥,我敬你啊。” 李成弼连声叫好,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将一壶酒喝了个精光。 他还不罢休,让苏海棠在屋里等着,他去找小二要酒,等酒拿来,亲自给苏海棠倒了一杯酒,笑着送到她唇边,“棠姐儿,等咱们手里再多一些银子,我就跟周家小姐和离,娶你过门儿,好不好?” 苏海棠眼睛一亮,娇羞的垂下头,就着李成弼的手将酒喝了。 最后,迷迷糊糊的醉了酒,等醒来时,是在一家客栈的床上。 她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撑着身子想起来,不成想背后伸过来一只男人的手将她拽躺到他身上,“天色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儿。” 苏海棠身子一僵,整个人如晴天霹雳一般僵在床上。 片刻后,她猛的扯开被子,就见棉被下的自己未着寸铝,不但她没穿衣服,搂着她的那个男人也没穿衣服! 苏海棠张口就要尖叫,嘴巴突然被男人捂住,她忙摇头推拒男人,“呜呜……” “棠姐儿,你可不能叫,万一把小二叫来就遭了。” 苏海棠的呜呜声戛然而止,脑袋僵硬着往后转,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脑袋一片空白,喃喃道,“弼、弼哥哥……”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正文 283 毛骨悚然的感觉(一更) 李成弼亲昵的在她耳鬓蹭了蹭,大手抓住某处,张口堵住了苏海棠的低喃。 “小妖精,弼哥哥真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将你办了……”李成弼狠狠亲了苏海棠一口,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视线一路下滑,眸底满是暴动的情欲,“……你在床上可真是浪极了……” 苏海棠骇然的瞪着李成弼,依然重复着叫出声,“弼、弼哥哥……” “小妖精,你真是让弼哥哥快活,弼哥哥恨不得马上就娶你过门儿!”李成弼一手将苏海棠搂入怀中,哈哈大笑,一手毫不怜惜的侵往他一整晚都舍不得放手的某处,狠狠用力。 苏海棠疼的嘶了一声,脑袋在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与李成弼上床了……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不是在喝酒庆贺吗?不是在畅想未来美好时光吗?怎么就…… 苏海棠揉了揉疼的要爆炸的脑袋,仔细回想昨日的事情,到最后,骇然发现,她是因为喝了李成弼第二次拿进来的酒才渐渐没了知觉的。 那酒里…… “你在酒中下了药?!”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成弼。 李成弼面上的神色一僵,敛起眸底的欲望,伸出手,笑容柔和的揉了揉苏海棠的脑袋,“胡说什么呢?我们彼此相爱,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弼哥哥这么喜欢你,怎么会用这样肮脏的手段得到你?” 苏海棠怔住,“那、那我们为什么会……” 李成弼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还不是你这小蹄子,自己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酒,喝完酒就挂在我身上,怎么拽都拽不下来,我没有办法,才临近找了个客栈,要了个房间,本来要了热水想让你醒醒酒,谁知道被你拉着泡了一场鸳鸯浴,然后……” 苏海棠的眼睛猛的瞪大,李成弼说的这些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怕在那些世家千金小姐面前丢丑,喝酒向来很有节制,从来都是量力而行,绝不可能喝醉酒而不自知。 除非,弼哥哥刻意而为,有意瞒着她。 想到这,苏海棠有些委屈的红了眼,泪眼婆娑的看着李成弼,试探道,“弼哥哥,棠姐儿不知道……是棠姐儿强迫你的吗?棠姐儿太坏了……弼哥哥你不会怪棠姐儿吧?” 李成弼一愣,看着苏海棠委屈的娇柔怯臊样儿,目光下滑再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娇嫩皮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手指搭上她的肩头,一边抚摸着滑腻的肌肤,一边笑着道,“傻瓜,这种事吃亏的是你,弼哥哥怎么会怪你?也是弼哥哥没有把持住,不应该你一撩拨就顺了你的……” 李成弼一口咬死了就是你勾引的我,所以我才睡了你。 苏海棠微垂着头,听到李成弼这话,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将头闷进李成弼怀中呜呜的假哭起来。 虽然她没有了昨晚的一些记忆,但对于自己主动怎么了李成弼这话,她是不信的。 可不信归不信,既然她早先打的算盘就是一步一步得到李成弼,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再一个,李成弼不是说等她再有钱一些,就休了周小姐娶她过门儿吗? 她何不继续再接再励,一举拿下李夫人的位置。 然后,坐等李成弼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到时候凭借她的手腕和前世掌握的,关于京都那些世家的关系,何愁没有前世的荣华富贵! 想通这些,苏海棠的身子缓缓的软和下来,在李成弼怀中扭来扭去。 李成弼忍耐不住,将人重新扑倒在床上,“小妖精,昨天没有喂饱你是不是……” 说罢,狂风暴雨的痛快起来。 苏海棠被折腾的像是被拆了骨头架子,无力的瘫在床上,连将被子扯过来掩住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李成弼收拾好自己,在她被咬的红肿的唇上又狠狠的亲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绣着不知名花的帕子,拿到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好妹妹,瞧这是什么?” 苏海棠定睛去看,一眼看到白帕子中间几滴干涸的红色印迹。 那是…… 她的落红帕子! 苏海棠猛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抓,“弼哥哥!” 李成弼却快速收回了手,将帕子叠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这可是棠妹妹的元帕,弼哥哥自然要好好收藏起来。” 苏海棠羞臊的红了脸,不依的扭了扭身子,“弼哥哥……” 李成弼哈哈大笑,目光肆无忌惮的将她扫了一遍,才吞了吞口水,开口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先走了,你休息一会儿也尽快离开这里。” 苏海棠点点头。 李成弼吃饱喝足,满意而归。 苏海棠躺在床上,望着房梁,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客官,客官?这都中午了,您再住下去可是要续钱的……” 苏海棠一愣,想到李成弼临走时留下的话,原来他让她尽快离开是这个意思。 心口不觉有些堵得慌,朝外面丢了一句,“再续一日,帮我准备些热水和饭菜送上来。” 外面的小二愣了愣,应了一声,旋即,下楼的脚步声响起。 用热水擦拭了身子,吃了饭菜,丢下银钱结了账,苏海棠出了客栈,在镇上缓步走着。 身子很难受,尤其是那里,每走一步都疼的难受,可她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李宅。 正看到李成弼陪着笑,扶周小姐进宅子。 “娘子,今日去哪了?留为夫一人在宅子里,好生无趣……” “娘子,斌哥儿会叫娘了,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叫爹?” “娘子……” 张口娘子,闭口娘子! 苏海棠看的火大,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撕了那个占着她位置的贱人。 小玉机警的往苏海棠躲藏的地方看过去,看到没人,奇怪的撇撇嘴。 周小姐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玉摇头,“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 周小姐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人,笑着道,“疑神疑鬼。” 小玉吐吐舌头,瞧了李成弼一眼。 李成弼莫名有些心虚,四下打量了一番,眼尖的瞧见角落里被风吹起的一块熟悉的布料,不是苏海棠又是谁,他的心腾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暗中咒骂两句。 面上却笑着道,“娘子,外面风大,赶紧回屋吧。” 周小姐点点头,一行几人回了宅子。 苏海棠在角落里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 流云将两人的事私下告诉苏木槿,苏木槿愣了好一会儿,才抬眸挑了挑眉,“李成弼对她倒是真爱啊。” 流云的眸子闪了闪,接了句,“他对银票才是真爱。” 苏木槿看着她,噗嗤笑了出来。 “小姐,咱们就这么放任他们继续敛财?” 见苏木槿笑过,铺开纸写起了信,流云忍不住在一旁道。 苏木槿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当然不,我准备送他们一场富贵梦。” 流云眨了眨眼,就见苏木槿拿起写好的信吹了吹,等墨迹干了装入信封递给她,“流云姐姐将这封信悄悄的交给文殊兰,让文殊兰好好照顾照顾苏海棠的生意,让他千万照顾好了,别坏了我的事。” 流云点头,接了信转身要走,快到门口时,苏木槿又叫住她,添了一句,“告诉他,若是事情办的好,等事情了了后,我就送他一门更来钱的生意。” 流云想到文殊兰爱财如命的模样,笑了笑,“是,流云一定把话带到。” 文殊兰如何做的暂且不说,只说苏海棠回到十八里寨,发愤图强,在屋内接连画了几日草样,又卖出了高价后,与苏连华和沈氏打了声招呼,在镇上牙行找了工匠,要将茅草屋拆了盖房子。 她可不想从茅草屋里出嫁。 另一个,她也受够了苏木槿住大宅子,她住茅草屋的羞辱感。 苏连华与沈氏也知道她自己画了一些饰品的草样拿去卖,她没把赚来的银钱交给他们夫妻,两人也没要,只当她是想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想盖房就让她盖了。 苏海棠亲自画了房屋建造图,将院子全部圈了起来,前面盖了个小倒座,留了车马间,盖了主房还建了条走廊,完全是仿造一进的小型四合院的结构安排布置的。 她自己住了西厢房,三间连通,布置出了书房、卧室、待客厅。 买了布料做了纱帘,又出银子买了几幅清雅的画挂在自己书房,分出琴区,书画区,每日里,弹琴描画,很是享受。 院子里,青石板铺路,后面僻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说是要弄个小花园出来。 折腾出这些还不够,还学苏木槿置办车马,买下人。 守门的买了一对夫妻,灶上买了一个会做饭的婆子,又买了两个小丫鬟,一个伺候自己,一个伺候沈氏,但沈氏没要,说她不习惯别人伺候。 苏海棠没强求,都留在了自己房中。 一切收拾停当,她又觉得自己的衣裳与首饰陈旧,叫了镇上有名的成衣铺子的老板娘来给自己量身定做衣裳,紧着自己喜欢的一口气订了六套,各色搭配斗篷六件,拼接兔子皮的,狐狸皮的,貂绒皮的,灰鼠皮的都要了。 头面首饰,她亲自花了几个自己前世最喜欢的样式,交给文家铺子制作。 这些行头置办下来,刚到手的银子与分红不但花了个精光,还欠上了一百多两。 她又忙画了几套草样卖了出去,填上空子,手里也结余了一些。 这才想起,自己的东西置办起来,沈氏与苏连华还什么都没有呢。 她想着两人连丫鬟都不要,这些东西也不见得会要,就将这些事丢了开去,日日忙活着画草样,卖图纸换钱,再幻想着早日攒到钱,将周小姐赶出李宅,她光明正大的去当李夫人,当未来的首辅夫人,一品诰命夫人! 对她折腾出的这些事,沈氏没管,苏连华也没管,两人每日去山上下套打猎,回来了就收拾了猎物,隔一日去镇山贩卖一次,日子过的忙忙碌碌的。 这一日,两人捡了两只兔子,从山上下来,走到村中的主道时,临近苏家宅子时,看到一群人围着说闲话,两人本没有在意,就准备绕道而行时,听到里面传来苏海棠的声音。 “诸位嫂子、大娘、婆婆们,可不要乱说,我三姐生意忙,没空回来看爷奶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不是不孝顺……” “棠姐儿可真是孝顺,这是给你爷奶送银子去?送多少?”有媳妇子笑着问道。 苏海棠笑笑,“我们家刚起了宅子,我手头余钱也不多,还要留一下给我娘看病,所以……先给爷奶他们十两……”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十两! 苏海棠瞧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又缓缓道,“……一个月。” “啥?你是说你一个月给你爷奶十两?那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有个婆子大声道。 苏海棠眉眼掠过一抹得意,面上却含着歉意道,“我没本事,赚的钱少,要是像我三姐那么能赚钱,我一个月怎么也能再多孝敬他们一些……” 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更响了。 “我的个乖乖,棠姐儿你可真是发了……” “你姐姐赚了银子可没见她孝敬过你爷奶……” “切,别说爷奶,连她爹娘都没孝敬过吧?” “诶,你们说这一个爹娘生的,那三丫头像谁?” “谁知道像谁,反正没棠姐儿这么孝顺大方啊……” “棠姐儿,你做的什么生意,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发个小财啊?你吃肉我们喝汤也行的啊……” “是啊,是啊,棠姐儿,你这么有本事,带上我们一起发财吧……” 众人将她围在中间,开始说着奉承话。 苏海棠为难的垂下头,“我、我没本事,我要是像三姐一样,开了几个铺子,需要很多人手打理,就能帮大家了……” 众人失望的面面相觑。 有个小媳妇呸了一声,“要我说,苏木槿那小蹄子就不是个好的!先前她闹出那些事,咱们可没少帮忙,她倒好,自己发达了铺子开着,大宅子住着,下人使唤着,哪想过带带咱们?”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可没看出来,那丫头的心思真是……” “先前不还威胁过咱们,不让说她坏话,坏她清白啥的,说咱们说了就吊死在谁家大门上,你们还记得不?”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去镇上问一问?反正她铺子总是要人的吧?咱们也不要多,就要、就要那些人的一半,你们说怎么样?” “干啥只要一半啊?咱们是她的乡里乡亲,平时没少帮她忙的,工钱应该多一半才对……” “对,她不是还有个宅子吗?咱们来回不方便,还能住在宅子里……” “你想的美,人家的宅子凭啥给你住?” “都是乡里乡亲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去住还能帮她看家呢!再说,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跟一群男人住在一起,也不怕坏了名声……” 苏海棠眼神一闪,忙拦住那小媳妇的话,“嫂子可不敢乱说,跟我三姐住一起的都是下人,男的虽然多,但棉姐儿也在那住着呢……” “棉姐儿才多大啊,哎呦,这苏家三丫头可真不讲究……” “可不是,跟那么多男人住在一起,也不怕坏了名声……” 苏连华气的脸色铁青,将背上的东西往地上重重一扔,大声道,“你们胡说什么?” 周遭一静,众人纷纷回头,待看到脸色难看的苏连华与沈氏时,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最先说苏木槿不怕坏名声的小媳妇是刚嫁进村的,见状,嗤笑一声,“苏二叔生啥气呀,我们就是随便唠唠嗑,人在做,天在看,还不准我们说两句啊……” “你们说你们的,我不管,再让我听到有谁败坏我家槿姐儿的名声,我跟她没完!”苏连华冷眼看着那小媳妇。 小媳妇只后背一阵凉,撇撇嘴,“你闺女自己做的啥事你不清楚啊,在这跟我们嚎啥嚎,有本事厉害自己闺女去,我又不是你家的……呸。” “你……”苏连华瞪着那小媳妇。 小媳妇往后退了两步,“哎呦,苏二叔这是说不过,要动手打人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有几个婆子见苏连华气的不轻,忙去拉小媳妇,“你少说两句吧,都一个村的,闹的脸上不好看……” “不好看的也不是咱们,咱们可没跟一大群老少爷们住一块儿……”小媳妇朝劝说的婆子笑了笑,脸上满是讥讽。 苏海棠眸底的笑意更深了,恨不得给这小媳妇鼓掌助威。 她就是要败坏苏木槿的名声,你不是不让人说吗?我偏要让十八里寨的人唾弃你! 婆子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将小媳妇拉到身后,对苏连华与面无表情的沈氏道,“他二叔,他二婶子,这小媳妇刚嫁到咱们村,不懂事,你们别跟她计较……” “她说我闺女跟一大帮老少爷们住一块儿?”一直没出声的沈氏突然开了口。 婆子啊了一声,尴尬道,“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那她整日跟她男人的哥哥、弟弟、老公公住在一块儿,我是不是也能跟外面人说她也整日跟一大帮老少爷们儿住在一起?” 闻言,众人都愣住了。 小媳妇炸毛了,推开婆子指着沈氏,“你这话啥意思?你说这话要不要良心?你这是想逼死我……” “你说那些话要不要良心?你是不是想逼死我闺女?”沈氏话音未落,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小媳妇哪能想到她突然动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想冲过去,被几个婆子猛的拉住了,“好了,你别闹了!” “谁闹了?明明是她先打我的,你们放开,放开我……” “你不张口闭口污蔑人家闺女清白,人家能跟你急,这事你拿到里正那你也没理,赶紧的,别闹了,消停会儿……” 小媳妇没见识过沈氏发疯,她们可是见识过的。 万一沈氏再发疯,几人身上一阵冷寒。 小媳妇扒拉不开几个婆子,恶狠狠的瞪着沈氏,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若不服气,就跟我去里正那论个公道,再不然,我跟你去县衙,你要讲理,我就跟你讲理。但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谁……” 她看着众人,一个一个挨个看过去,众人与她的视线一碰触就立即收了回去,不敢再与她对视。 “……再背后嚼舌根,我听见一次打一次!” 众人面面相觑,都吞了吞口水。 几个婆子讪讪道,“她二婶,你放心,咱们几个也是话赶话说到了,以后再不会了,你放心。” 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那小媳妇也被几个婆子拖着拽走了。 苏连华一脸震惊的看着沈氏,不明白沈氏先前对槿姐儿还正厌恶、反感,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帮起槿姐儿说话了? 他不解,苏海棠更不解。 不但不解,她甚至看到了沈氏看向她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 这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题外话------ 一更。 还有一更,会有点晚,等不及的宝宝可以明早再来看哈~ 沈氏的态度转变原因,后面会慢慢交待的,宝宝们先不要急哈。 其实小栖前面有提示的,不跳章的宝宝应该能猜出一二来。 正文 284 噩梦(二更) 苏海棠心惊,忙去回想这些日子与沈氏的相处,以及沈氏的反应,想了半天才发现,这些日子,她与沈氏说话的次数五个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而沈氏对她的问题,大多是以嗯、不要、好来作答的。 沈氏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海棠想起她与李成弼的事,想起沈氏说即便苏木槿与李成弼退了亲,也绝不会答应让她嫁给李成弼的话,脸色变了变。 但不管如何,这会儿,她得搞清楚,沈氏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大变。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捏了捏衣角,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以后不要在村里说她的坏话,她与咱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不是你三姐!也不是我跟你爹的女儿!”沈氏硬邦邦的扔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苏海棠嘟嘟嘴,小声道,“她明明就是我三姐啊……” 苏连华看着苏海棠还在装腔作势的模样,嘲讽的笑了笑,“棠姐儿,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也不要再自欺欺人,她是不是你三姐,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说完这句话,他捡起地上的袋子,大步追上沈氏,夫妻俩一起走回了村头的宅子。 守门的老两口见到他们回来,笑着躬身,“老爷、太太回来了,二小姐还没回来。” 苏连华嗯了一声,与沈氏进了宅子,去了灶房。 灶房,一个妇人正在揉面,见两人进来,忙见礼,“老爷、太太,晚饭还要一会儿才好,二小姐说想吃甜馒头,我这面刚揉……”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苏连华打断他的话,与沈氏一人提水烧水,一人将兔子皮毛褪下来,将肉洗了挂在钩子上,挂在灶房外面的房檐下。 忙活完,夫妻俩抓了把挂面,加了把蔬菜,一人盛了一碗汤面条,吃了就回自己屋了。 灶上的妇人不解,等苏海棠回来,将事情禀报给了苏海棠,苏海棠冷着脸,让她做好自己的事,他们不让插手就不要插手,随他们去。 妇人忙不迭的应了声,退了出去。 吃了晚饭,苏海棠点了几支蜡烛,将桌案上照的亮亮堂堂的,开始描画。 画到一半,冷不丁想起沈氏看她的那个眼神,手下一错,画了一大半的草样废了。 她烦躁的将毛笔一摔,黑色的墨汁溅的到处都是,她身上的衣裳也被溅上一些,心情更加烦躁! “清明,暮落!” “小姐。”两个小丫鬟正在外间小声说话,听到里屋传来的动静,忙打开帘子走进来。 苏海棠猛的站起身,“清明将桌子收拾干净,暮落拿衣裳给我换了,我要休息。” 两人对视一眼,忙屈身应话,“是,小姐。” 两人手脚麻利的,一个收拾桌子,一个去衣柜拿了睡觉穿的亵衣,伺候苏海棠换了衣裳,洗漱收拾停当,放下帐子,才悄声出了里间,睡到外间的榻上。 苏海棠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瞧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那间昏暗的地下室,想起苏木槿那张苍老的面孔,和她那双黑深的犹若枯井一般看不到底的眼睛。 还有,自己那一双儿女,临死时哭喊着“娘亲,救我……”时的模样。 想起苏木槿被自己设计,一碗毒药毁了她的嗓子,落了她腹中胎儿时满身的血污; 想起她手筋脚筋被挑,还能用肚子说话,满脸是血的看着她,直勾勾的,神色狰狞的大声喊着,“你们,会有报应的!” 苏海棠猛的从床上坐起身,喊清明掌了灯,就放在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撵了清明出去,她重新躺下,混混沌沌的迷糊了过去。 梦中,是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姐姐,我是真心爱慕弼哥哥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嫁给他?”她跪在苏木槿的脚边,嫩白的手指揪着她的裙摆,娇美的脸庞上布满泪痕,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水波盈盈,很是楚楚可怜。 苏木槿却气的浑身发颤。 蓦然起身甩开她,指着她大骂,“苏海棠,你口中的弼哥哥是我的相公,你的姐夫!京师多少名门望族权贵世家的公子侯爷排着队上门提亲你不嫁,居然背着我勾。引我的夫君!你……我这些年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可对得起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将你养大……” “姐姐……”她脸色一白,眸底闪过狠厉之色,面上却更加凄楚,“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可我管不住我自己的心……姐姐,你就成全我吧?” “成全你……”苏木槿嗤笑,“名动京师的首辅府小姐要嫁给自己的姐夫,跟自己的亲姐姐抢夫君?呵呵,荒缪!” 她摔袖离开,留下一句话,“此事不许再提,我会尽快帮你寻一门好亲事,将你嫁出去!” 她跪在地上,双腿冰冷,浑身冰冷,小腹处更是隐隐作痛! 她能嫁给弼哥哥,为什么自己不能嫁?! 那些公子侯爷哪个能跟她的弼哥哥比? 弼哥哥年纪轻轻就成了当朝首辅,权倾朝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那些窝囊废怎么能跟弼哥哥相提并论? 更何况,她与弼哥哥早已经两情相悦,有了孩子…… 都说为母则强,她一定要嫁给弼哥哥,一定要让她的孩子成为弼哥哥的嫡子长子! 她摸着腹中的骨肉,悄悄定下一计。 在苏木槿怀孕三个月,孕吐最厉害、心思最松懈的时候,出手了。 看着苏木槿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腹部,看着大片大片的血从她裙摆四周浸透洁白的地毯。 她快活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苏木槿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就是嫡子,苏木槿没了,她就是弼哥哥的嫡妻,当朝的首辅夫人,一品诰命夫人! 她看着苏木槿仰头,张口想质问,吐出的却是满嘴鲜血和如破锣一般的哧啦声,忍不住在心中放声大笑,哈哈,苏木槿,你也有今天! 想不到吧? 弼哥哥喂你的可不是什么安胎药,是加了毒的堕胎药,不但落了你的孩子,还要了你的嗓子。 “为什么!” 她没想到,苏木槿嗓子发不出声,肚子竟然还能说话! 她惊的肚子隐隐作痛。 看着苏木槿咬牙,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弼哥哥,再一次问他为什么。 弼哥哥满脸阴沉,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染到脚下的血迹,冷冷的看着她,“腹部发声……棠姐儿说的没错,苏木槿,你就是一个妖怪!满京师最毒的药能毒坏你的嗓子,却挡不住你发声说话!你还有多少阴邪的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哈哈。 她就知道,她说的话再光怪陆离,弼哥哥都信! “李成弼,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苏木槿像个疯子一样,声嘶力竭的想求一个原因,却不知道弼哥哥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苏家二房的银钱,供他读书的弼哥哥了。 “来人。” 她躲在暗处,看着李成弼开口唤人。 房门立刻被人打开,几个侍卫在门外低头行礼,“大人。” 李成弼淡声吩咐下去,“挑断她的手筋脚筋,送去西北乱石下的密室,你们几个轮流看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他说的轻轻巧巧,仿佛要挑断的不是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妻子的手筋脚筋,而是路边野草堆里跳出来拦住他去路的阿猫阿狗的。 她看着苏木槿的脸色骇然至极。 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李成弼,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苏木槿,我是你的妻子,我为了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的质问没换来李成弼的松口,却换来几个侍卫接踵进屋,按住她的挣扎,一刀挑断了她欲踹出去的左脚脚筋。 果断而绝决! “啊……”她的嗓子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声音,“李成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李成弼单手背后,一双冷眸没有温度的看着她,似笑非笑,“苏木槿,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弼哥哥……” 她知道,该她出场了。 她一身鹅黄纱裙,头簪海棠花,娇艳欲滴,容颜妩媚,她走到苏木槿身前,看着苏木槿哀求的目光,听着她说,“妹妹,你来了,你快帮我求求相公,他要……” 她冲苏木槿妩媚的笑了笑,转身依偎进李成弼的怀中,李成弼面带笑意的揽住她的腰身,苏木槿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她心中痛快的几乎想要叫出声。 哈哈,苏木槿,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早就是我的了,我的了!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你们……” 苏木槿怒不可遏,“苏海棠!你非要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吗?” 她委屈的将头埋进李成弼的怀中。 李成弼冷眼示意侍卫们继续动手,苏木槿的另一只脚被废了。 她畅快的看着苏木槿恐惧到极致的扭曲面孔,听着她可怜兮兮的为自己求情,“相公,一日夫妻百日恩,求求你,看在我这些年为了帮你登上首辅之位呕心沥血的份上,不要挑断我的手筋,手断了我就再也不能行针,不能书写,不能打算盘……” 可这些话显然是废话,一个男人既然狠绝了心思要废了她,她的哀求只会让他更厌恶。 苏木槿最赖以为傲的手,也被废了。 她看着她疼的浑身冒冷汗,哆嗦不停,却已不再哭喊求饶,而是睁大了一双黑眸狠狠的盯着他们,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你们,会有报应的!”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她与李成弼被拉去刑场,她的一双儿女,儿子在她面前,被砍成两半,小小的头颅滚落地的时候,还一脸惊恐,嘴巴还张着,在声嘶力竭的叫着,“娘亲,救我……” 女儿被当着她的面拉上去官府设置的妓馆,那么娇养长大的女儿,手指扣在马车上,被人硬生生的掰断了手指才拉进车里,该有多疼…… “苏木槿,孩子是无辜的,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她张着嘴大声喊,大声大声的喊叫,“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给你偿命!你放过我的孩子,你饶了我的孩子吧……啊!” 苏海棠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身子颤抖不停,拽着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听到动静的两个小丫头趿拉着鞋跑进来。 “小姐,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 苏海棠茫然的抬头看着她们俩,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们是谁。 东屋,苏连华与沈氏也被吵醒了。 苏连华睁开眼,看着漆黑的窗外,听着寒风呼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沈氏睁着眼看着房梁,什么都没说,重新闭上了眼睛。 …… 苏海棠几乎一夜未睡,天边出现鱼肚白,才就着安神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外面一阵吵嚷声吵醒的。 “老太太,我家老爷、太太不在,二小姐还没醒,你有什么事,等我家二小姐醒了再来,这会儿没主子,没人招待你,你请回吧……” “我来我自己儿子家,还不能进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给老娘让开……” “你还不赶紧让开!这是你家老爷的娘,我是你家老爷的亲妹妹!赶紧……” “不行,没主子允许,我哪能放你们进来!你们赶紧走吧……” 苏海棠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从床上做起来,“清明,暮落。” “小姐,你醒了。” 两人掀开帐子,拿了衣裳伺候苏海棠起身,清明去端了温水进门给苏海棠洗漱。 收拾好,坐在镜子前,暮落动手帮她梳头发。 苏海棠才问了句,“外面吵嚷什么?”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清明道,“是苏宅的老太太来了,说是有事找老爷、太太,李叔说老爷和太太不在,二小姐还未起,不让她们进来,她们硬要闯进来,李叔就与她们吵了起来。” 苏海棠看了眼窗外,呵呵冷笑两声,“去告诉李叔,将门关上,不用理会他们。”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 苏海棠皱了皱眉。 暮落忙给清明使了个眼色,清明立即福身,“是,小姐。”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正文 285 滚 清明出去没一会儿,白着脸转回来,“小、小姐……” 苏海棠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老太太说她有事见小姐,小姐要是不见她,她、她就把小姐勾引自己未婚姐夫,逼的自己姐姐退亲的事都说出去,让小姐嫁不出去。”清明说完,头垂的低低的。 暮落瞪大了眼睛。 苏海棠眉眼冷厉的扫了清明一眼,嗤笑一声,“老不死的,居然敢威胁我?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是。” 清明应了一声,心底松了一口气,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苏老太太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苏姚黄。 “娘诶,这院子真气派,棠姐儿可真是发大财了……”苏姚黄看着地上的青石板,和雕工细致的回廊,拽着苏老太太指着看。 苏老太太瞪了清明一眼,“还不把帘子掀起来?你怎么当奴才的。” 清明咬了咬唇,垂着头快步走到正房门口,“老太太,二姑娘请。” 苏老太太哼了一声,拉着苏姚黄进了屋。 苏海棠坐在主位上,淡淡的看着二人。 苏老太太眉头皱了皱,“苏海棠,你懂不懂规矩?那位置是你能坐的吗?赶紧起来,我坐!” 苏海棠噗嗤笑出声。 “棠姐儿,你笑什么?”苏姚黄走上前,奇怪道。 苏老太太撇撇嘴,“没规矩的东西。” “老太太不是找我有事吗?有事说事吧,我忙的很,没空招呼你们。”苏海棠扫了眼苏姚黄,目光落在苏老太太身上。 苏老太太瞪着她,“我是你奶,那位置是长辈坐的……” “你是我哪门子的奶奶?”苏海棠冷道,“我爹可不是你生的!” “你……”苏老太太还想发飙,苏海棠霍然起身,“说不说?不说滚。” “苏海棠,你咋说话呢?你爹不是我娘生的,我总是你亲姑姑吧!”苏姚黄叉腰指着苏海棠,“你给我下来!” “清明,喊人来,把她们请出去。” 苏海棠扫了两人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你站住!”苏老太太突然出声,拦住想要暴怒的苏姚黄,说道,“你小姑要说亲事了,你们二房这么有钱,给你小姑出一份嫁妆!”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气! 苏海棠忍不住要笑,谁给她们的勇气?! “你们要多少?” 苏老太太与苏姚黄的眼睛同时一亮,异口同声道,“一百两!” 两个丫鬟倒抽一口凉气,她们两人的卖身价一共也才四十两,一百两,这母女俩可真敢要。 苏海棠居高临下的斜了两人一眼,“一百两,把你们卖了都未必值这个价,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掏这笔银子出来?” 苏姚黄得意的抬着下巴,“你敢不给,我跟我娘就把你先前做的那些丑事都说出去,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行,你去说。顺带把苏芙蓉勾引李家少爷,偷爬李家少爷的床,差点被人打死的事一并说出去,看看,是谁嫁不出去!” 苏老太太脸色骤变,“你个死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立即改了口,“你胡说啥!” “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苏海棠抚了抚袖子,淡淡道,“想说什么你们去说,反正说出来坏的是苏家的名声,你们可别忘了我们都姓苏,我才多大,小姑多大了,我不着急嫁人,小姑呢?” 苏姚黄今年都十八了! 眼瞅着媒人给说了一个家里有近百亩田地的,小伙子也踏实肯干,最主要的是家里就这一个小子,嫁过去以后那些家产都是她闺女的。 她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才想着给闺女多弄点嫁妆,过去也好让她婆婆看得起。 可她手里攒的那点银子,这些年全贴补了大房,就算心里念着老闺女,留了一些,可给老闺女的嫁妆,哪里有嫌多的。 这时候,苏海棠大手笔的,盖房子,买下人的,两人一商量,把主意打到了苏海棠头上。 可苏海棠哪里是吃亏的主。 这么一抖落,苏老太太就是再恼恨,也只能偃旗息鼓,谁让媒人说的这个亲事,她满意的不得了呢。 “没有一百两,五、五十两你总有吧?”苏老太太气恨恨的瞪着她。 苏海棠一笑,“添妆也轮不到我一个当侄女的添吧?别人家添什么,我们家添什么。您老可别指望我多出一个铜板!” “苏海棠,我是你姑!”苏姚黄跺脚。 苏海棠扫她一眼,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苏老太太身上,“你们再不走,我保准明儿个苏姚黄有个侄女爬了李家少爷床的消息,就能传到说亲的那家耳朵里……” “你!”苏老太太一惊,脸色大变。 苏姚黄还要说什么,被苏老太太一把拉住,“小贱蹄子,你给老娘等着,老娘看你怎么嫁人!” 苏老太太拉着苏姚黄骂骂咧咧的走了。 清明与暮落对视一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苏海棠斜了她们二人一眼,冷声骂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两人的脸色一白,立即跪下去,“小姐恕罪。” 苏海棠抬脚回了屋,两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 金水镇,某处宅院。 苏海棠在镇上租了个比李宅还要大一些的宅子,每隔两日,便来镇上与李成弼鬼混一整日。 这一日,两人在床上厮混了大半日,让清明去雅客来要了饭菜。 两人吃过饭,又腻歪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将暗,两人才慢悠悠的从宅子里出来往镇口走去。 “弼哥哥,你别送了,给周小姐家的人看到不好。”苏海棠垂着头,体贴的提醒道。 李成弼一垂头便看到她脖颈处自己种上的痕迹,喉咙咕咚一声,拉住她的手,借着宽大的袍子揉捏着她的小手,压低声音道,“小贱蹄子,再勾引我,你今儿个就别回去了,咱们回宅子继续滚纱帐……” “弼哥哥……”苏海棠脸颊酡红,一双氤氲的双眸欲说还休的看着他。 李成弼只觉浑身热燥,恨不得上去扒了这小贱蹄子的衣裳,再大战几回。 “棠姐儿?” 两人正在暧昧不清,不远处传来妇人的叫声。 两人一怔,抬头看到十八里寨几个妇人,一个妇人眼神古怪的看着两人,目光落在两人相接的棉袖处。 “还真的是你啊?我就说我眼神这么好,怎么会看错?这是……李秀才……” “啥李秀才,不是被撸了功名吗?” “哦,弼哥儿啊,你们怎么……在一起啊?” 两人同时一惊,李成弼立刻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朝众人作了个揖,“几位婶子来的正好,我在附近买书,刚好遇到棠姐儿,她崴了脚,劳烦几位婶子回去时捎带上她。” 几位婶子面面相觑,一起看向跟在苏海棠身后的两个丫鬟。 苏海棠微垂着头,眉头微蹙,对李成弼寻的这个借口有些不满意,但这会儿也不好再换别的借口了,忙笑着道,“几位婶子是要回去吗?” 她配合着往前走了两步,做出扭了脚的模样,余光示意清明与暮落上前扶着她,“我赶了马车来,几位婶子要不要趁车一起回去?马车总归要比牛车跑的快一些……” 几人眼睛一亮。 一个媳妇忙上前挤开清明,扶着苏海棠,“可怜见儿的,好好的咋就扭到脚了?等会儿上了车让婶子帮你看看,婶子别的本事没有,帮人整个骨还是没有问题的……” 几人撇撇嘴,但都态度热情的围着苏海棠,簇拥着她出了城门。 李成弼脸色难看的瞧着一行人走远,才转身往回走。 苏海棠一路哄的那些妇人眉开眼笑,甚至还许了下次去镇上捎带上她们的话,依然没挡住几人的大舌头,把她与李成弼在镇子上拉拉扯扯的事宣传的沸沸扬扬。 沈氏当场就冷了脸,回到家,将苏海棠叫到跟前,“她们说的可是真的?你与李成弼又搅和到一起了?” 苏海棠的心立时就沉了下去,面上却淡道,“谁说的?娘让她们来与我对质。” “这么说,她们冤枉你了?你没有与李成弼拉拉扯扯的?”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海棠脸色难看,“娘,你信她们不信……呕……” 她的话没说完,便一阵反胃,捂着嘴跑了出去,在院子里一阵干呕。 联想到两个月未来的癸水,苏海棠的脸色蓦然发白。 沈氏站在门口看着她,叫了清明过来,“去请小张叔。” 清明愣住,回头看苏海棠,沈氏看了她一眼,“她能买你,我就能卖你。” 清明打了个冷颤,忙抓着衣裳跑了出去。 苏海棠吐的昏天暗地,被暮落扶着,连张口喊清明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手颤抖着抚摸上腹部。沈氏看过去的目光更冷了。 暮落吓的脸色比苏海棠的还要难看,“小、小姐,外头冷,咱、咱们回屋吧。” 苏海棠点头,两人回了屋,暮落倒了杯热水给苏海棠,苏海棠抱着水杯,漱了口,让暮落另换了一杯热水端过来,喝了几口,压下那股子翻腾的恶心感。 “去,把清明叫回来,我只是吃坏了肚子,不用看大夫。” 暮落抬眸看了眼正屋的方向,小声道,“小姐,太太让请的……” 苏海棠冷冷看过去,暮落忙点头,“奴婢这就去把清明叫回来。” 可她只走到大门口,就与迎面急匆匆赶回来的清明和小张叔碰了头。 清明小跑的一头汗,“张叔,您快这点儿……” 见到暮落,清明扁着嘴,想哭不敢哭的模样,“暮落姐……” 暮落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进去吧,太太开的口,小姐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小张叔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进了院子。 沈氏看到小张叔进来,福了一礼,“张叔。” 小张叔嗯了一声,“谁病了?你家丫鬟说的不清不楚的。” “是棠姐儿,劳烦张叔给她把个脉……” 沈氏的话还没说完,苏海棠就在屋内嗤笑道,“我根本没病把什么脉!我不看。” “苏海棠,出来。”沈氏冷声道。 “不出。” 小张叔皱眉,“老二呢?” “去山上了。”沈氏眸底掠过一抹嘲讽之色,淡声道,“苏海棠,你要么今儿个让张叔把脉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病,要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这个家!” 屋内顿时一静,暮落拉着清明往外站的更远一些。 她宁愿冷着冻着,也不想到屋里去听主家的秘闻,那些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小张叔一愣,不解的看着沈氏。 苏海棠在屋内,攥着美人榻上的抱枕狠狠的砸了几下,该死的,为了笼络住李成弼的心,最近跟他玩的太疯了,十有八九是有了! 小张叔一摸脉就能探出来,她怎么敢让他看! 她娘八成也是看出什么了,所以才…… 苏海棠一时懊悔自己行事没有顾好后果,一时又恼恨沈氏咄咄逼人,一时又想干脆出去承认了,反正她姓苏,她丢人,他们两口子也得跟着丢人! 苏家还有好几个闺女没嫁人,真把坏名声传了出去,大家都跟着丢人,谁怕谁! 她心头纷乱,各种心思闪电一般掠过。 母女二人成了僵局。 这时,苏连华回来了。 看到小张叔,有些惊讶,“张叔,您这是……” 话没说完,脸色就一变,看向沈氏,“梅娘,是不是你哪里不舒服了?张叔,梅娘她怎么样?” 沈氏眼眶一热,微微别开头。 小张叔看了沈氏一眼,摆摆手,“不是你媳妇,你媳妇好吃好喝的调养着,过两年就没事了。” 苏连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奇怪道,“那张叔这是……” “问你媳妇。” “梅娘?” 沈氏看了眼苏海棠的房间,轻叹一声,“村子里有人跟我说,在镇上见到棠姐儿跟李家那小子拉扯不清,我叫她来问了几句话,她当着我的面就吐了起来……” “吐了?吃坏什么……吐了!”苏连华话说到一半猛的反应过来沈氏话中的意思,脸色大变,“她、她……” “所以我让人请了小张叔过来,给她看看。”沈氏闭了闭眼。 苏连华呆滞的僵在原地,“不、不可能的……”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朝小张叔躬身作揖,“张叔,麻烦你了。” 话落,抬脚往苏海棠的房间走去。 待到房门前,猛的推开了门。 小张叔皱了皱眉,跟着走了进去,沈氏在后。 苏海棠猛的从美人榻上站起来,看着闯进来的三人,强装镇定道,“我不过是吃坏了肚子,爹娘你们怕什么?” “是不是吃坏肚子,一会儿就知道了。”沈氏看了她一眼,眸底神色复杂。 苏连华看小张叔,“张叔……” 小张叔看了眼苏海棠的模样,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往下看到她的身段,脸色更难看了。 “棠姐儿,你是自己乖乖坐下把脉,还是爹按着你……”苏连华看着苏海棠,神色冷清。 苏海棠攥着手,眸底满是恨意,他们都逼她,都逼她! 她蓦地笑出声,不顾三人难看的脸色,坐在美人榻上,伸出手,“你们要看就看。” 苏连华朝小张叔点头。 小张叔两步过去,抓了她的手,按在其脉搏之上,不过片刻,脸色便黑了下来,丢开她的右手,“左手伸出来。” 苏海棠破罐子破摔的伸出左手。 小张叔摸了片刻,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朝夫妻俩点了点头,“滑脉,珠滚玉盘之状,已三月有余。” 沈氏的身子晃了晃,苏连华忙扶住她,“梅娘,你怎么样……” 沈氏朝他摇摇头,面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海棠,手底下却攥的紧紧的,“孩子是李成弼的,你打算怎么办?” 苏海棠摸着腹部,心中五味陈杂,她的儿子,一定是知道她想他了,所以早早的就来陪她了……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你要怎么生?李成弼已经娶了周小姐,你要嫁给他当妾吗?”沈氏声音平稳,只眸底止不住的凉意翻腾。 苏海棠抬头看着沈氏,看了一会儿,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眉眼之间尽透出一股子妩媚之色,娇笑道,“弼哥哥说会休了周家那个胖女人,娶我过门,当他的李夫人。我的孩子自然是他的嫡子!” 沈氏一阵脚软,往后靠入苏连华怀中,闭上了眼。 苏连华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一手揽着沈氏,一手指着苏海棠,厉声道,“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你居然真的跟李成弼那个畜生混在了一起!你、你……你给我滚!”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 大姨妈来了,难受的想哭,明天状态好一些再加更。 宝宝们晚安~ 愿所有女孩子都被温柔以待~ 正文 286 舍不得(一更) “我为什么要滚?”苏海棠神情一变,眉眼满是嘲讽冷笑,“你们是我的爹娘,这院子是我出钱盖的,这儿……是我的娘家!我即便要走,也要弼哥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我入李家门!” 苏连华满目震惊,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你、你……” “爹不用动怒,娘也不用生气,我既然怀了弼哥哥的孩子,自然是要嫁给弼哥哥的,不会让你们所谓的颜面……有损,你们着什么急?有个亲外孙不好吗?”苏海棠勾唇一笑,抬起手,“清明,暮落,扶我去书房,我要给弼哥哥报喜,让他即可休了周家小姐,娶我过门儿!” 院子里,清明与暮落闻声,对视一眼,忙走进屋,扶着苏海棠去了书房。 苏连华气的已是脸色狰狞,额头青筋暴突,嘴唇抖的说不出话来。 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海棠,握住苏连华的手,紧的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苏连华心疼的拥着沈氏,朝小张叔苦涩一笑,“张叔……” “行了,你们放心,这事儿出了你们这院子,就烂在我肚子里,我绝不会对外说只言片语的。”小张叔摆摆手,拎着药箱,望了苏海棠的书房一眼,皱了皱眉。 送走小张叔,苏连华扶沈氏回屋歇息,“梅娘,你怎样?要不要紧?” “不碍事。”沈氏摇头。 苏连华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攥着拳头冷声道,“我去打死这个孽障……” “华哥,别……”沈氏一把抓住苏连华,“不要……” 苏连华背对沈氏,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从沈氏手中抽出来,“李家那小子,先前还是槿姐儿的未婚夫时,棠姐儿就一直觊觎,那时你说,孩子长歪了咱们盯紧点,好好教总能把她的性子拧过来,可你后来也看到了,她为了李成弼那个畜生做了多少伤害槿姐儿的事?!” 沈氏看着被他抽出去的手,目光呆怔,听到他的话,将自己的手缓缓的缩了回去。 “为了李成弼,她陷害槿姐儿,害的槿姐儿险些被老太太一棍打死!为了李成弼,她偷了银钱还死不承认,诬赖槿姐儿!为了李成弼,她几次三番险些要了槿姐儿的命!而槿姐儿为了我们,为了她所谓的爹娘,为了这可笑的血缘亲情,一次又一次的忍了下来!” 苏连华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梅娘,棠姐儿已经无可救药了,她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了!你为了她,说出那么多伤害槿姐儿的话,做出那么多伤害槿姐儿的事,甚至罔顾槿姐儿的性命……如今,她真的跟李成弼那个畜生搅和在了一起,你还要护着她吗?” “梅娘,放手吧……” 沈氏垂着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良久才出声,“我只是想,好歹生养她一场,她要嫁便由她,以后……咱们跟她……互不相欠,恩断义绝罢。” 苏连华霍然转头,“梅娘,你想通了?” 沈氏没有看他,翻了个身,背对他,不再说话。 苏连华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李成弼接到苏海棠的信,又是惊喜又是恐慌。 惊喜的是他又要有儿子了,恐慌的是他与苏海棠的事本就是瞒着周家的,如今,他哄的周小姐开心,周举人刚抬举他,带着他见了两三个大客商,他还想着多搭一些人,好赚更多的钱。 苏海棠有了身孕,娶了她固然能把她手中那些赚钱的草样拿过来,但周家那么大的基业,还有那些让人眼红的人脉、银钱,他更舍不得啊! 李成弼捏着信在书房来回踱步,下不定决心。 周寡妇喊儿子吃饭,见他天还没转暖,竟一头的汗,不由奇怪,“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成弼看着周寡妇,想了想,拉着周寡妇将苏海棠的事小声说了,周寡妇一听苏海棠有了,高兴的点头,“娶,娶,咱们娶!那可是咱们周家的大胖孙子……” “娘,苏海棠要当正妻,她想让我休了周小姐娶她入门。”李成弼烦躁道。 周寡妇一愣,“啥?她当正妻?呸!她怎么跟你媳妇比?你媳妇娘家家大业大的,她有啥?儿子,我跟你说……反正她现在有了你的孩子,肯定是要嫁你的,你就一口咬死,想进门只能当妾,不当妾就不让她进门!” “你说的轻巧,万一她宁愿不进门也不当妾呢?”李成弼不耐烦道。 周寡妇嗤笑一声,“不进门?不进门她那肚子能瞒得住吗?这天儿马上就热了,最多三个月,她的肚子一准儿显怀!没成亲就有了孩子……嘿嘿,她苏海棠除非不要脸了,否则一准儿得嫁!所以,儿子,你得稳住……” 李成弼将信将疑,“这能行吗?” 周寡妇一拍胸脯,“听娘的,保准跑不了你的大胖儿子和美娇妾。” 李成弼寻思了一会儿,拳头砸在手心,“好,就听娘的。我这就给她回信……” 两人正商量着怎么措辞,外面有小厮扬声报喜,“恭喜姑爷,我家小姐有了身孕,如今已三月有余。” 李成弼手中的毛笔一顿,扭头看周寡妇,“娘,外面说什么呢?” 周寡妇笑的合不拢嘴,“儿子,你媳妇有了!你又有儿子了!哎呦,老天保佑,给我李家两个大胖小子,开枝散叶……” “周柔又有了?”李成弼惊喜道。 “是啊,你媳妇又有了。” 李成弼哈哈大笑,“好!好!赏,宅子里人人有份!” 门外报喜的小厮撇了撇嘴,吃穿住用都是我们周家养着,你拿什么赏?赏那也是我们周家的钱,你充什么大老爷? 小厮欢快的应了一声,转过身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地上,“呸!” 李成弼真的是很高兴,周柔又有了,这个孩子铁定跟他的姓,有着他和周家血液的儿子,以后还愁周家的银钱拿不到手里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周柔有了身子,他就能以这个为由,拖着苏海棠。 毕竟,他的正妻也有了孩子,你得先等她生了孩子,我再休啊。 他坐下,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就出炉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信上极尽笔墨的表达了他对苏海棠这个孩子的殷切盼望和期待,也表达了他万分想立刻马上娶她进门的心情,奈何,周家小姐也有了身子,比她的月份还要大一些,为了周家的家产,为了他们和他们的孩子以后的幸福,只能委屈苏海棠先等等,等周家小姐临产生下孩子,他就立刻休了周小姐,娶她进门儿…… 末了,还在信中大方的夹了十两银子,让她买一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别让儿子饿瘦了。 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看着信上的内容,“周柔也有了?” 清明与暮落垂着头,余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眸底满是恐慌。 “她为什么也有了!”苏海棠将信纸团成团,猛的砸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两个丫鬟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半晌,苏海棠才深吸一口气,扶着扶手站起身,“吩咐李叔,准备马车,我要去镇上一趟。” “是,小姐。”暮落推了把清明,两人福了一礼,退出房间。 苏海棠却叫住清明,“你留下帮我换衣裳,梳头发。” 清明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是,小姐。” 果然,暮落出去后,苏海棠冷着脸问清明见李成弼的经过。 清明摇着头道,“奴婢没见着李少爷,信被宅子里的一个小厮拿给了他,然后让奴婢在门房等着,过了好久,才有小厮拿了李少爷的信给奴婢,撵了奴婢出去……” “你没见着弼哥哥?”苏海棠脸色难看。 清明点头,“没见着,宅子都没进,就在门房待着。” 苏海棠的脸色越发难看,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抬脚出了房间,清明愣了愣,忙跟上。 主仆三人一路赶着马车去了镇上,天色已经将黑,苏海棠让李叔将马车赶去了租住的宅子,让李叔捎信儿给李成弼,将他约出来。 李成弼犹豫再三,还是赴了约。 一进门,就见一身白衣素裙的苏海棠,眼含热泪的看着他,眼珠子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的娇弱可怜模样儿,柔柔的叫着他,“弼哥哥……” 李成弼的心瞬间就软了,快步上前抱住她,“天儿这么冷,怎么站外面?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清明与暮落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的垂下了头。 苏海棠投入他的怀抱,呜咽着道,“不怪她们,是我想见弼哥哥,等不及……” “我的娇棠姐儿,弼哥哥也想你,想的浑身都疼了……”李成弼将她紧紧的拥着,在她耳垂下狠狠的亲了一口,才打横抱起她,大步往正屋走去。 “弼哥哥……”苏海棠将头埋入李成弼的怀中,声音带着娇媚的嘤嘤哭着。 清明与暮落身子打了个抖,默默的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这个时候,小姐不会希望她们跟进去的。 两人没有跟进去,实在是太明智了。 因为屋内,太不可描述了。 苏海棠欲拒还迎,虽然怀了孩子,依然将李成弼伺候的舒舒坦坦的。 事后,李成弼瘫在床上,将苏海棠搂入怀中,狠狠亲了两口,“小贱蹄子,真想将你按在床上,玩个三天三夜,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那弼哥哥把周小姐休了,娶我进门,我有更多的花样儿保准弼哥哥玩的更畅快……”苏海棠细白的手指在李成弼光裸的胸膛缓缓打圈儿,娇艳的舌头舔着红唇,媚眼如丝,怎一个妖艳魅惑可以形容。 李成弼满目欲望,就要把苏海棠按倒再行好事,却被苏海棠挡住唇推到了一边儿,“弼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不喜欢你?弼哥哥爱死你这小模样儿了……”李成弼抚摸着她光裸的香肩,笑道。 苏海棠哼的一声转过身,“那弼哥哥就去休了周小姐,娶我进门!” 李成弼悻悻的收回手,歪靠在床头,叹了一声,“不是弼哥哥不想娶你,是周柔她也有了……你想想,如果我能有一个流着周家血脉的儿子,周老头那老东西会不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多给我们一些好处?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和我们儿子的以后着想,棠姐儿,你要体谅我啊……” “真的?”苏海棠回头,娇怯的看着他,氤氲的眸子盈了泪水,很是可怜。 李成弼点头,“真的。” 苏海棠委屈的低头哭了起来,“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也有三个月了,弼哥哥忍心让咱们的儿子一出生就被人骂吗?” “所以,我才说先娶你进门,虽然是妾,但弼哥哥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好,咱们拿周家的银子养咱们儿子,岂不是一举三得?” “弼哥哥要我为妾吗?”苏海棠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楚楚可怜的低声哭泣着,“我一直相信弼哥哥爱我,才会……才会跟弼哥哥……弼哥哥怎么忍心让咱们的儿子当个妾生子?” 李成弼有些讪讪的左右看着,就是不看苏海棠,“这、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再说,回头周柔生了孩子,我再休了她,将你扶正不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 她儿子一旦作为妾生子出生,那就是一辈子都脱不掉的! 一辈子要被人嘲笑,戳脊梁骨! “乖棠姐儿,听弼哥哥一回好不好?不闹了啊……” 她闹?到底是谁在闹?!苏海棠心里几乎气疯了,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她突然下了床,慢慢穿好衣裳,李成弼诧异的看着她,“棠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找周小姐,让她看在孩子的面上,把你还给我!”苏海棠转头,朝李成弼嫣然一笑,“这样,弼哥哥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李成弼脸色大变,忙从床上下来,“你疯了?!你这样做周家会恨死我的!我刚从周家得了些好处,会被你毁了的!” 李成弼有些不明白,苏海棠不是一向最识大体的吗?怎么这会儿…… “钱我也能挣,弼哥哥要多少我就能挣多少!”苏海棠避开李成弼伸过来的手,“弼哥哥自己当老板不好吗?为什么要看姓周的脸色行事?” 李成弼的身子一顿。 苏海棠继续道,“我怀了身子,以后肯定没有办法操办生意上的事儿,到时候,那些生意都是弼哥哥的!弼哥哥不想试试自己当老板是什么感觉吗?” 李成弼心动了。 但也只是一会儿,他分析了一下,苏海棠嫁给他,那些生意照样是他的,她怀了身子,生意肯定得交给他打理的。而周家那边,只要有周柔和孩子在,周举人就不会对他怎么样,不但不会对他怎么样还得扶持他一两把,给他一些好处,毕竟周柔过的好不好,决定权在他身上。 所以,你看,他休不休周柔都没关系,只要纳了苏海棠进门,他不但不会损失什么,还会得一门生意,何乐而不为? “我的心肝儿,你说的弼哥哥都知道,弼哥哥哪里真的是冲着周柔和周家,弼哥哥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啊,那也是我的儿子,而且,周柔怀着孩子,这会儿休了他,弼哥哥以后铁定成为金水镇的笑话,你也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这么没担当的人吧?” 李成弼走过去,将苏海棠揽入怀中,“棠姐儿听话,先进门,我保证,等周小姐一生下孩子,就休了她,把你扶正,到时候咱们儿子照样是嫡出的,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苏海棠愤怒的一把推开李成弼,李成弼猝不及防,脚下打滑,人往后倒去,惊慌之下,伸手拽住了苏海棠的衣袖。 苏海棠尖叫一声,被李成弼拽着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疼……好疼……” 鲜血,几乎是在噗通声响起的下一刻就前仆后继的涌了出来,迅速将苏海棠厚重的素裙染红。 苏海棠脸色苍白的抱着肚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正文 287 孩子没了(补二更) 李成弼傻在地上。 “弼哥哥……救、救我……”苏海棠伸手攥紧李成弼的胳膊,白嫩的手指因为用力,指尖微微泛白,李成弼的胳膊更被她掐出抠的肉往里陷。 李成弼看着裙子底下不停往外渗出的血,瞳孔放大,机械的点头,“救、救你……” 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苏海棠死死咬住嘴唇,不然自己昏倒,直到唇内感觉到一股血腥,才又吐出第二句话,“叫、叫清明……大夫……” 她猛的咬住李成弼的胳膊,牙齿在上面碾磨,“大夫!救我的孩子……” 李成弼疼的一个激灵,猛的从地上窜起来,苏海棠被他大力的动作掀翻到一旁,抱着肚子痛苦呼救,一脸苍白,满头是汗。 李成弼手脚冰凉,来不及多想,伸手抓过外袍,胡乱的套在身上,打开了门就冲外面喊,“清明,清明……暮落、暮落,快去街上找大夫,快!” 清明与暮落不明所以,透过李成弼打开的房间门缝隙看进去,一眼瞧见蜷缩在地上的苏海棠,以及……她身下还在蔓延的鲜血。 两人的瞳孔猛的一缩,对视一眼,暮落丢下一句,“去请大夫,找镇上最好的妇科大夫!” 清明嗯了一声,“暮落姐你小心。”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暮落提着心进了屋,半跪在地上,伸手要碰不敢碰,“小姐,你怎么样?我、我抱你去床上……” “大、大夫……”苏海棠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暮落吓的身子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清、清明已经去请了。” 苏海棠闭上眼,暮落大气不敢喘一口气。 半晌,苏海棠仿佛酝酿了力气,睁开眼,看向她身后满脸惊恐无措的李成弼,柔弱的唤了一声,“弼哥哥,你、你抱我去床上……” “好好,我抱你去床上。”李成弼拨开暮落,上前伸出手,看到她身下的鲜血手立刻收了回去。 苏海棠似乎没看到他缩回去的手,面上的神情越发凄苦,眼泪扑簌落下,楚楚可怜道,“弼哥哥,我好疼……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儿子……” “别哭别哭,清明去请大夫了,咱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许是想到这是他的孩子,李成弼终于不再犹豫,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床边。 暮落快他一步将床上的被褥稍微整理了一下,让苏海棠直接躺在干净的被子上,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新棉被盖在她身上。 苏海棠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子底下不停有鲜血渗出,暮落拿着帕子给苏海棠擦汗,李成弼搓了几回手,终于忍不住,“我出去看看……” 他的话音未落,院子大门被人打开,清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大夫,您快一些,我家小姐等不及了……” 老大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姑娘,老夫实在跑不动了,你等会儿……等会儿……” “不行,您给我家小姐看过再歇,人命关天!”清明拉着老大夫往正屋跑。 两人说话间到了屋里,暮落忙让开床头的位置,老大夫被清明直接推了过去,暮落抓了个圆杌给老大夫坐,老大夫坐下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把、把手给我。” 苏海棠已是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暮落见状,忙蹲下身,把苏海棠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大夫鼻尖的闻到血腥气,脸色一肃,探手把了她的脉,心一沉,又看了她另一只手的脉相,叹息一声,“孩子已经没有了……” 苏海棠猛的从床上做起来,抓住老大夫的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大夫疼的嘶了一声,暮落忙上前劝,“小姐,你抓疼大夫了……” 苏海棠恍若未觉,依然直直的看着老大夫。 老大夫轻叹一声,“太太,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虽然早想到那么一摔孩子会保不住,但是听耳听到,苏海棠还是不能接受,她摇着头,双手抱着头,“不、不,我不相信,我的儿子明明生下来了,明明生下来了,怎么会没了?怎么会没了!你骗我,你骗我……” 老大夫见她这模样,料想是一时难以接受,便同情的再叹了一口气,抬头问站在身后两步远的李成弼,“这位老爷,你家太太的情况不是很好,她腹内好似还没流干净,我这里开一剂药,熬煮了喂她喝下去,我再开一副安神药,让她好好睡一觉。对了,这几日尽量不要下床不要沾冷水,小月子也要当大月子做,特别是她这外力引起的流产,不好好照顾,很容易留下后遗症,万一影响了子嗣可就不好了。” 李成弼闻言,连连点头,“大夫说的是,大夫尽管开药,我……我太太她我会好好照顾的。”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捋了捋胡须。 等老大夫开了药,抓了药,清明送他出门,老大夫特意问了句,“你家太太可是第一胎?” 清明不明所以,点头说是。 老大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伤的很重,一定要好好休养,切记,三个月内不能行房,三个月后若再有孩子,一定要小心谨慎之小心再谨慎!记下了吗?” 清明心中咯噔咯噔跳了记下,“若是再……” 老大夫脸色一沉,“若是再没了,你家太太这辈子也难再怀上孩子了……” 清明吓的倒抽一口凉气,连大夫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昏沉沉回了正屋,李叔在熬药,暮落伺候着给昏过去的苏海棠换衣裳,清理被褥。 李成弼面无表情的坐在圆杌上,看着苏海棠。 “清明,快来帮忙。”暮落见她回来,唤了一声。 两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那边药也熬好了,两人伺候苏海棠喝了,没多久,她身下流出一些黑色的血污,两人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将东西收拾了,给苏海棠擦了擦身子,又换了条亵裤,将被子盖好。 李成弼站起身,“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她醒来告诉她一声,我先回去了。” 两人应声。 …… 苏海棠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 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窗幔,看着那簇簇缠枝花,目光空洞而无神。 还是暮落帮她掖被角,才发现她是睁着眼睛的。 “小姐,你醒了?”暮落惊喜道,“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小姐这一觉睡了好久,小姐饿不饿,灶上一直温着粥……” “暮落,我的孩子没有了。”苏海棠僵硬的扭头看她。 暮落抹了抹眼角,“小姐,您把身子养好,以后还会有的。” 苏海棠冲她一笑,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再有的孩子也不会是这个孩子了……” 她那么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嫡子,就这么,没了。 苏海棠闭了闭眼,指尖不自觉掐入掌心,“弼哥哥呢?” “李少爷……走了。” “呵,走了……”苏海棠眼角渗出泪水,顺着鬓间流入乌发之中。 暮落张了张嘴,“小姐……您身子虚弱,大夫说要好好将养,灶上温着米粥,我端一碗来您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良久,苏海棠睁开眼角,握着她的手用力,“扶我起来,我喝粥。” 她要养好身子,养好了身子,才能把李成弼从周家抢过来,才能把那泼天的富贵握在自己手中。 她不能倒下! 不能! 她强压着心底的愤怒不甘喝下一碗粥后,重新躺回床上。 暮落将窗幔撩起,端了一个火盆放近一些,小心翼翼的问苏海棠,“小姐,要不要……让李叔回家报个信儿?” 报信儿? 苏海棠嗤笑一声,是该报个信儿,他们都觉得她未成亲就有了孩子丢了他们的脸,如今孩子没有了,他们的脸面保住了。 估计得高兴疯了吧。 她摆摆手,“去吧,告诉他们,我的孩子没了,他们满意了吧。” 暮落心下一惊,不敢多说,行了一礼,出去传话了。 …… 沈氏与苏连华听了李叔的话,同时愣住。 苏连华朝李叔摆摆手,李叔退出正屋。 沈氏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苏连华忙伸手扶住她,“梅娘。” 沈氏推开他,步伐缓慢的往东屋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梅娘?” “你别跟进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氏进了屋,将苏连华关在屋外,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天边浓厚的云层,出了许久的神。 苏连华看着关上的房门,长长的叹了一声。 …… “姑娘,四叔,歇一会儿,吃碗莲子羹吧……”安泠月端着两碗莲子羹,笑眯眯的走进书房。 书房内,苏木槿放下手中的账册,捏了捏鼻梁,朝苏连贵笑了笑,“四叔,咱们歇一会儿。” 苏连贵点头,看了眼安泠月递过来的莲子羹,笑着摇头,“你们女孩子吃的东西,四叔吃不惯,四叔去铺子转一圈儿,活动活动筋骨。” 看着苏连贵走远,安泠月朝外面多看了好几眼,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了,才一把将房门关上,凑到苏木槿跟前。 苏木槿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姑娘,苏海棠那边儿有消息传过来……” 苏木槿一怔,道,“李成弼答应娶她了?” 安泠月摇头,撇撇嘴,“你都想不到,谁也没想到,苏海棠怀了身子,她有喜了!” 苏木槿挑了挑眉,“她以孩子要挟李成弼娶她?” 安泠月讶然的看着苏木槿,点了点头,“她让李成弼休了周小姐娶她进门当正妻,可惜啊……” 安泠月仰头无声笑了一回,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咳,才道,“姑娘肯定也猜不到,周小姐也有了,比她的月份稍微大那么一点点……李成弼舍不得周家的基业,就让苏海棠等等,等周小姐生了孩子再娶她进门儿,两人发生争执,一不小心,李成弼把苏海棠拽倒了……” 拽倒了? 苏木槿正舀莲子羹的手一顿,看向安泠月,安泠月重重点头。 “摔倒了,听说,当时流了一地的血,她肚子里那个孩子,都没等到大夫到就没了……”安泠月唏嘘了两声,“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海棠的嫡子……没了? 苏木槿的眸子闪了闪,“孩子……真的没有了?” 安泠月摇头,“千真万确,没有了。听传话的人说,苏海棠还因此伤了身子,若是调养不好,以后孩子会怀不住……李成弼却连夜都没留,撇下昏死的苏海棠,一个人回了李宅。” 苏木槿不置可否。 “姑娘,你说苏海棠会不会恨死李成弼那个渣男?”安泠月眨眨眼,问道。 “你说呢?”苏木槿斜她一眼,笑了笑,拿了一张纸,提笔写了一行字,吹干墨迹,将纸条递给她,“想个法子,把这张纸送给苏海棠……” “好,我去找蓝遗,让他晚上悄悄放到苏海棠的房间里,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苏木槿挑挑眉,伸出手指摇了摇,“不,我要苏海棠知道,这信就是我写的。” 安泠月一怔,看着信纸上的内容,瞪大了眼睛。 “姑娘,这……” ------题外话------ 昨天电脑莫名黑屏了,今天去修理了一下,抱歉,补上二更。 宝宝们,中秋节快乐~ 正文 288 恭喜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海棠看到信,非得气死不可!” “气死?那可不成,我还舍不得她这么早去死……”苏木槿勾了勾唇角,面上满是笑意,眸底却一片凉意。 “泠月姐姐,让人多留意一下那边的动静,她的孩子没了,周小姐的孩子还好好的呢。” 安泠月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苏木槿话中的意思,“姑娘,你是说……苏海棠会对周小姐动手?” 苏木槿颔首,“她这会儿还没从失去孩子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以她的性子,怎会让周小姐的孩子平安出生?” “这人的心思可真是狠毒啊……” 安泠月倒抽一口凉气,“姑娘,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周家?” 苏木槿点了点头,“等周小姐下回上门,你寻个机会提点一下她身边的周嬷嬷。” …… 清明一手端着糕点,一手拿着一封信走进卧室,先将糕点放在床头的高几上,将信拿在手里翻了翻。 暮落看了一眼,“谁的信?” 清明摇头,道,“那人没说,只说,小姐看了信自然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两人目光一致的看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苏海棠。 暮落道,“小姐还在休息,等一会儿……” “拿来我看看。”她的话还没说完,苏海棠已睁开眼,缓缓坐起了身子。 暮落忙拿了靠枕放到她身后,瞧着苏海棠靠的舒服了,才示意清明将信拿过来。 苏海棠伸手接了信打开,一眼瞧见上面的字迹时,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再瞧清写的是什么时,瞳孔猛的一缩,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恭喜,你的哥儿没了,以后不用受砍头之苦了……” “恭喜,你的哥儿没了,以后不用受砍头之苦了……” “恭喜,你的哥儿没了,以后不用受砍头之苦了……” “啊!苏木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苏海棠突然尖叫出声,将信纸撕的粉碎,从床上往地下扑。 暮落与清明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小姐!小姐,你身子还没好……” “滚开!滚开!” 苏海棠一把推开两人,踉跄着在脚踏站稳身子,一脸苍白抓着窗幔,神色疯狂的吼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衣裳……把衣裳给我穿上,我要去杀了那个贱人!我要去杀了她!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清明吓的脸色都白了,暮落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暮落姐,我、我好怕……” “别、别怕,快去拿袄子和裙子给小姐穿了,我……我再劝劝……” 清明猛点头,转身跑去拿衣裳,暮落壮着胆子伸出手,先试探的碰了碰苏海棠的亵衣,见苏海棠没甩开她,才慢慢的一点一点扶住她的胳膊,劝道,“小姐,你还在做小月子呢,天气寒冷,咱们先去床上好不好?” “贱人……那个贱人!那个贱人……”苏海棠对她的话却恍若未闻,口中喃喃的全是骂苏木槿的话。 暮落咽了口口水,再次晃了晃她的胳膊,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苏海棠依然没有反应。 清明拿了衣裳回来,惊恐的看着苏海棠,“暮落姐……” 暮落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站在原地别动。 当暮落将话重复到第三遍,苏海棠依然没有反应时,暮落咬了咬唇,突然道,“小姐,您要找苏木槿报仇,总得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您这样去找她,无疑是找上门挨打,吃亏的还是小姐……”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在室内响起。 苏海棠吃人的目光看着暮落,“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吃亏?亏的是她苏木槿!是她苏木槿!我不可能吃亏,我怎么会吃亏!” “小姐!” 暮落脸色一白,忙跪在地上。 清明吓的也忙跪在地上。 苏海棠瞪着暮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仰头往后倒去。 “小姐……” 暮落忙爬起来去扶苏海棠,两人一起跌倒在身后的床上。 “清明,快、快去请大夫!” 清明愣了好一会儿,被暮落拿枕头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拎着裙角跑了出去。 大夫来把过脉,皱着眉头问暮落,“你家太太刚落了孩子?” 暮落点头。 大夫摇了摇头,“做月子期间不能动气,你们不知道吗?怎么让她气的吐血?” 两人对视一眼,口中发苦,“我家小姐收到一封信,看到信上的内容……气的几乎发狂,吐了血,人就昏过去了……” “我开一副药,四碗水煎成一碗,喂你家小姐喝了。”大夫瞧了眼两人,叹了口气,提笔写了方子递给两人,“你们谁与我一同抓药?” 暮落看了眼清明,清明忙道,“我,我跟大夫去抓药。” “这药连喝三日,切记,让你家小姐平心静气,做月子期间郁结于心,动气伤肝,以后坐下病根儿,可是要带一辈子的……”大夫摇着头道。 暮落张了张嘴,“大夫,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你家小姐若是落下病根儿,以后只要一动气,心口就会生疼,肝气郁结,甚至影响寿数。” 暮落骇然的失声,“这么严重?” 大夫叹气,“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多注意点儿吧……” 暮落忙点头,叮嘱清明抓了药赶紧回来。 …… 等苏海棠醒来,天已将黑,清明端了药进来,暮落扶苏海棠起来喝药。 苏海棠别开头,作势要下床,“拿走,给我换衣裳,我要出门一趟。” “小姐,大夫说你要安心静养,不然会落下一生气就心口疼的毛病,会、会跟您一辈子的……”暮落小心劝着。 苏海棠霍然抬头看她,暮落没敢躲,任她看着。 好一会儿过去,苏海棠才嗤笑一声,眸底恨意翻腾,磨着牙道,“我倒是差点着了这贱人的道!把药端来,我喝。” 暮落忙将药丸递过去,苏海棠接了,深吸一口气,仰头硬灌了下去。 见她喝了药,暮落与清明对视一眼,两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端了清水漱了口,苏海棠重新躺回床上,将清明撵出去,留了暮落说话,“明儿个去牙行再买个会做饭的婆子来。” 暮落忙点头应是。 “以后院子里的事你盯着点,除了弼哥哥和弼哥哥派的人,其余的人和物件儿都不许进来,听明白了吗?” 暮落点头,“听明白了,小姐。” 苏海棠闭上眼,养了一会儿神,又道,“你回头去买一些红花,跑远一些的地方买,小心不要被人发现。” 暮落心中咯噔一声,张口想问什么,话还没说出去,就听苏海棠恨恨的道,“我的孩子没了,凭什么她周柔的孩子平安无事!” 暮落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将未出口的话死死的咽进了肚子里。 这时,苏海棠突然看着她,“二十两一张卖身契,我能买下你,也能卖了你,明白吗?” 暮落吓的心神剧颤,头嘭的一声磕在地上,“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绝对不敢出卖小姐的!”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苏海棠冷冷的看着她。 好半晌才闭上眼嗯了一声,“乖乖听话,我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是,小姐。” 暮落双腿发软的走出卧室,房门一关上,整个人就虚脱的瘫坐在地上。 清明忙上前扶她,“暮落姐,你这是怎么了?” 暮落眼眶发红,咬着唇拼命摇头,一个字都不敢露。 她们卖身为奴,是生是死,只要主人家一句话! 生死她都不怕,她怕的是……生不如死。 ……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苏海棠出月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李成弼,将人约去了离周家和李宅不远的一处酒楼,特意在二楼要了一个雅间,临窗,临大路,人站在窗户前,一开窗,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自然,底下的人一抬头也能将二楼的风景看个尽兴。 李成弼本来不打算赴约,但因为把苏海棠拽倒让她没了孩子,自己心里也愧疚,再加上苏海棠的字里行间尽是柔弱可怜,让他到底不忍拒绝。 他想了半晌,还是寻了个借口,出门去赴了约。 一进雅间,苏海棠就扑了过来,纤纤玉手环住他的腰身,娇媚动人的脸蛋儿在他胸口磨蹭着,声音柔弱的让人怜惜,“弼哥哥,我好想你……” 李成弼长松了一口气,将苏海棠往怀里揉了揉,“好棠姐儿,弼哥哥也想死你了。” “弼哥哥,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棠姐儿?”苏海棠小女儿态的抬手轻轻锤着李成弼的胸口,“你知不知道棠姐儿想你想的日夜难以入睡?你知不知道……” “都怪弼哥哥,最近刚结识了几个商人,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与他们周旋……”李成弼揉捏着苏海棠娇软的身子,闭眼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哄劝道,“弼哥哥跟他们打好交道,以后也好帮你把生意做大,到时候咱们夫妻双剑合璧,还怕什么文家……” 苏海棠窝在他怀里点着头,乖巧又柔顺,“弼哥哥想的真周到……” 可在李成弼看不见的地方,她双眸发冷,眸底恨意丛生! 她怀了他的孩子,被他拽到没了孩子,伤了身子,被苏木槿的恭喜气到吐血!他不闻不问,满心思的只想着觊觎周家的家业,她的生意。 见到她,一句都不提关心她身体的话。 这,还是她认识的弼哥哥吗? 她的弼哥哥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哪怕她撺掇他给苏木槿下药害死他的骨肉,挑断苏木槿的手筋脚筋,他也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怕她伤心,怕她难过,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现在呢? 她小产,一个月,他不但一次都未踏足过她的院子,甚至连封书信,连个口信儿都没有送过! 这会子,搂着她,却想的是那档子事儿! 看着他眸底升腾而起的欲火,苏海棠心中莫名燃起一股恨意,她的孩子,她聪明伶俐、乖巧听话的嫡子! 被他害死了! 是被他害死的! 她猛的攥紧了手指,唇配合着李成弼的动作,亲吻他的脸颊,亲到唇边时,突然压低声音柔柔道,“弼哥哥,三姐知道我的孩子没了……” 李成弼唔了一声,并未在意。 苏海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绕着李成弼的胸膛,身子更依偎进他怀中,娇柔道,“弼哥哥,我好害怕……三姐跟周小姐关系那么好,她会不会把咱们的事告诉周家……” 话说到这,李成弼的身子蓦然一僵,旋即,一把推开她,“你说什么?” 苏海棠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撞到桌子才稳住身形。 苏海棠吃痛的低吟一声,手指紧紧攥着桌脚,抠着桌子的指甲泛着透明的白色,恨意陡然加深。 半晌,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李成弼,“弼哥哥,我好疼……” “啊……” 李成弼啊了一声,有些讪讪的走过去,扶着她,“我也没用力气,你怎么一推就倒……” 苏海棠搂着他的腰身,带着他一边往窗边走,一边暧昧的伸出舌头添了添他的下巴,噗嗤一声娇笑道,“软萌易推倒……弼哥哥不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弼哥哥爱死了你这骚模样儿……” 闻言,李成弼眼神一变,目光赤果果的看着苏海棠某处,“小贱蹄子,一个多月不见,大了不少,不知道重了没有,来让弼哥哥称一称……” 两人说话间,已是到了窗口位置。 苏海棠余光扫了下正往这边走的马车,眸光闪了闪,娇羞的笑着往后再退一步,上半身微微探出窗外,因为是半侧着身,底下的人只要听到动静抬头,就能把两人的动作看个彻底。 “弼哥哥,啊……讨厌……弼哥哥,等周小姐生了儿子,你会不会休了她,娶我?”苏海棠躲着李成弼,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传到楼下的马车内。 李成弼暧昧的笑着,啃咬着苏海棠脖颈处,声音清朗,“娶,当然娶,那个又丑又胖的丑八怪,若不是看着他们周家有钱,我才不会娶,等她生了儿子,咱们手里有了银子,我就休了她,娶我的娇海棠入门……” 楼下的马车帘子被人猛的掀开,三张脸同时探出帘子外,看向二楼。 ------题外话------ 倒霉催的小栖,大姨妈刚过去又发烧了,脑袋晕乎乎的好像喝了酒~ 今天就一更,喝药睡觉去了~ 宝宝们国庆快乐,吃好喝好玩好~ 注意冷热交替,该加衣服的时候千万别硬抗,阿嚏! 正文 289 标题无能(一更) 圆脸的小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二楼窗户旁肆无忌惮行不可描述之事的两人,结巴道,“小、小姐,真的是姑爷……” “呸!他算哪门子的姑爷?不过是咱们周家招进门的赘婿!”一旁的婆子啐了一口,脸色难看。 反倒是被二人簇拥着的年轻妇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看着李成弼痴迷的眼神,略显猥琐的表情,和那双她早先爱极了的修长手指,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抬了抬手,“于叔,不要停车,继续走。” 于叔应了一声,挥舞着马鞭甩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得儿得儿的飞快跑了过去。 苏海棠傻眼。 不敢置信的瞪着马车离去的背影,甚至忘了推开快将她的上身剥光了的李成弼。 直到楼下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惊呼,看到几个男人猥亵地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时,她才陡然回神,忙搂起身上的衣服,退开窗户旁边。 而李成弼,早已穿戴整齐,正站在不远处冷漠的看着她。 苏海棠的心口一疼,似有刀子划破心脏,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霎时变白,“弼哥哥……” “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都被人看光了,丢不丢人?”李成弼大步走过去,皱着眉,小心不让自己的脸暴露在窗外,微侧着身子将窗户嘭的一声关上。 然后稍松一口气,转身回到桌子旁,坐下,一抬头看到苏海棠还没穿好衣服,面上便露出几分不耐,“愣什么呢?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海棠猛的撞进怀中,撞的他胸口生疼。 “弼哥哥,我怕……你抱紧我……” 他抓住苏海棠的双肩,想要推开她,却被她抱的紧紧的,娇软的玲珑身躯在怀,两个馒头更是挑战着他的耐心,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李成弼的火气很快被她撩拨起来,一把抱起她,将人摁在了不远处的美人榻上。 “你这个小贱蹄子,这么想男人,爷今儿个就成全你,在这儿办了你……” 他嘴里嘟囔着,手下更是毫不怜惜,一把扯开苏海棠拢到一起的衣裳,用力扯开,露出她雪白柔嫩的肌肤,苏海棠嘤咛一声,“弼哥哥,冷……” 刚近五月的天儿,还有着冬日没有完全褪去的冷风,顺着室内另一扇没有关上的窗户,呼呼的吹进来。 李成弼哈哈笑了笑,手指抚摸上她的脸蛋,顺着脸蛋到肩胛骨,然后一路往下,“冷?不怕……弼哥哥一会儿就让你热起来……” 他轻而易举的脱了苏海棠的衣裳,又扯落自己的衣裳,翻身上了美人榻…… 苏海棠拥着李成弼,眸光阴冷的瞪着房梁某处,圆润的指尖划在李成弼背上,用力的抠着…… 李成弼又是疼又是享受的叫着,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与他正恩爱的女人,面上一丝欢愉的表情都没有。 …… 马车停在李宅大门口。 守门的小厮忙跑过去,将凳子放在马车旁,笑模样的垂首站在一旁。 赶车的车夫将马鞭丢给小厮,站在凳子旁,“小姐,咱们到家了。”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探出一个圆脸小丫鬟,朝车夫挤了挤眼,车夫一愣,“小玉,怎么了?” “小玉!” 马车内,响起一道严厉的警告声。 小玉泄气的瞪了车夫一眼,车夫茫然的眨了眨眼。 小厮不明所以,上前要扶小玉,被小玉一巴掌挥了开,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小姐,周嬷嬷,我扶你们下车。” 周嬷嬷扶着周小姐的手看着她踩了凳子,小玉接过,等她稳稳的站在地上,自己才就着小玉的另一只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周小姐已是四个多月的身子很有些显怀,周嬷嬷与小玉一人一边,护着她上台阶。 周小姐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车夫,要说什么,想了一会儿,又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进了院子。 小玉在身后给周嬷嬷使眼色,周嬷嬷瞪了她一眼。 等服侍周小姐去了内室歇息,两人空了,小玉拉着周嬷嬷的手出了房间。 “嬷嬷,今儿个的事就这么算了?”小玉气鼓鼓的叉起腰。 周嬷嬷嘘了一声,“小姑奶奶,你要喊的人尽皆知吗?” “那怎么办?干看着姑爷跟别的女人鬼混在一起吗?”小玉撅起嘴,替自家小姐委屈。 虽说她家小姐嫁给李成弼的手段有点不光彩,但她家小姐对李成弼多好,他害的小姐差点一尸两命,没了功名,小姐都没怪罪他;他丢了功名,小姐也没嫌弃他,还愿意跟他继续过日子,还准备给他生个姓李的大胖小子,可李成弼呢…… 他居然背着她家小姐跟外面的女人鬼混! 而且,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是他从前的相好! 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 周嬷嬷见小玉气恼的模样,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这丫头,小姐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大气性?” “嬷嬷!”小玉不敢置信的瞪着周嬷嬷,一脸‘你竟然是这样的周嬷嬷’的神情。 周嬷嬷被她的表情逗笑,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小玉的眼珠子陡然瞪大,不等周嬷嬷把话说完,她就一声怒喝,“她敢!” 周嬷嬷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要嚷的人尽皆知吗?” 小玉唔唔的摇头。 周嬷嬷松开她,叹了口气,瞪着她,“这事儿你知道也要给我装不知道,小心坏了咱们小姐的事!记住了吗?” 小玉捂住嘴,连连点头。 见周嬷嬷松了口气,又凑近周嬷嬷,“嬷嬷,这事儿咱们小姐也知道了?” 周嬷嬷的神情有些纠结,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都说为母则强,我瞧着咱们小姐这两年长大不少,特别是跟着苏三姑娘这大半年,更是学了不少本事。这事儿……估计小姐心里早就有谱了……” 小玉看了眼内室的方向,哦了一声,“我也觉着小姐比以前聪明了好多!以前是咱们帮小姐出主意,现在都是小姐安排咱们做什么什么的……” 听小玉这么一说,周嬷嬷一愣,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时间,神情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他们家小姐若是先前没有因为看上李成弼,使手段嫁给他。如今,依靠这份聪明,加上周家的家世,加上瘦下去的俏丽容貌,寻一个与李成弼旗鼓相当的姑爷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又何必受李家母子的气,遭这样的罪! “嬷嬷……”小玉推了把周嬷嬷。 周嬷嬷恍神,摆了摆手,“你照看小姐,记住我方才跟你说过的话,寸步不许离开小姐,我去找老爷和太太,去去就回。” 小玉忙点头,“嬷嬷放心,有我在这,苍蝇都别想进去一只!” 周嬷嬷点点头,转身快步朝后门走去,从后门出来,穿过小巷子,进了周家。 …… 两日后,李成弼与苏海棠鬼混回来。 一进门,就被于管家带去花厅。 花厅内,跪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 小厮有些眼生,但丫鬟……是在他跟周柔院子里伺候的三等丫鬟,名唤小珠的。 周寡妇在一旁一直给李成弼使眼色,眼睛都要眨抽筋儿了。 李成弼有些奇怪,朝周举人与周太太抱了抱拳,叫了声,“岳父、岳母。” 侧身去问周小姐,“这是怎么了?” 周小姐笑着摆了摆手,“小珠,把你先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姑爷听听。” 冲着他来的? 李成弼神情一紧,仔细想了想,他跟这个小珠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才缓缓放下心,撩袍子坐到了周小姐身旁的太师椅上,伸手端了茶,抿了一口,笑道,“这丫头做了什么?偷窃?还是……” “姑爷,姑爷救命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珠已经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姑爷,姑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成弼一口茶喷了出来,手中的茶盏也被她撞翻泼在身上,他丝毫顾不得滚烫的茶水,一把推开小珠,莫名其妙道,“你胡说什么?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姑爷!” 小珠还要扑上来,周举人已经脸色难看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够了!好好说话!再敢说一句废话,我这就让人把你拖进暗娼里卖了……” 小珠吓的身子抖了抖,扑在地上朝周举人嘭嘭磕头,“老爷,奴婢都招了,不敢有半句假话!是姑爷……” 李成弼瞪着她。 小珠呜呜的哭了起来,“……是姑爷在外面的外室,找上了奴婢,给了奴婢五两银子,让奴婢把红花放到小姐的饭菜中,说是……说是小姐的孩子若掉了,就再给奴婢十两银子,还帮奴婢和小武哥赎身,让小武哥当一个铺子的二掌柜,还、还给奴婢出嫁妆,让奴婢风风光光的嫁给小武哥……奴婢第一次下手,就被周嬷嬷和小玉姐抓住了,老爷,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周寡妇大叫,“你胡说,你这个贱人,你休想污蔑我儿子!我儿子没有养外室,更不可能让外室害我儿媳妇,我儿媳妇怀的可是我李家的孩子……” 她扑上去要打小珠,被两个粗实婆子一把摁住,周太太摆摆手,两个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块破布,堵住了周寡妇的嘴。 “你这个小贱蹄子,几两银子就收买了你!”小玉气的撸起袖子,走过去打了小珠一巴掌,用力之大,让小珠的脸颊上立刻肿起几个手指印,她不解恨,还要动手,被周小姐叫住,“小玉,好了……” 小玉愤愤的瞪了小珠一眼,临走又踹了她一脚,才回到周小姐身旁站定,恶狠狠的盯着李成弼。 李成弼哪里顾得上周寡妇被人摁住堵了嘴巴,他早被小珠那一番话惊的心底掀起波涛巨浪,外室?什么外室?他在外面自从有了苏海棠,其他女人那些花样儿他都看不上眼了,只有苏海棠每次在床上都能给他不一样的体验,他现在在外面只有苏海棠一个女人! 莫不是…… 苏海棠自己的孩子没了,嫉恨周柔,所以想法子也要让周柔的孩子没了? 李成弼越想越有这可能,心中暗骂苏海棠是个不省心的。 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装傻充愣道,“外室?什么外室?” 他抬头,盯着周举人冰冷的目光,一脸无辜的解释道,“岳父大人明鉴,弘载自得知娘子再次有了身孕,欢喜的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给娘子,又怎么会在外面养外室?更何况,小婿也没有这个银钱……这丫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来挑拨我跟娘子的关系,挑拨我和岳父、岳母刚修好的关系,实在是其心可诛!” 小玉一脸嫌弃兼恶心的瞪着李成弼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想说什么,被周嬷嬷一把抓住。 周小姐面色淡淡的看着李成弼,轻轻吐了几口气,笑道,“爹,娘,相公既然说不是他授意的,那肯定不是他。把她拉下去发卖了吧。” 她摆摆手,立刻有两个婆子走上前,要拖着小珠出去。 小珠扒着地不走,“小姐,奴婢句句属实,真的是姑爷的外室收买了奴婢,给了奴婢银子要害了你腹中的小少爷,奴婢没有说谎……小武哥,小武哥,这事你也知道的,你帮我给小姐求求情,小武哥……” 名叫小武的小厮飞快的爬到了另一边,“不不,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珠不敢置信的瞪着小厮,被人硬生生拖拽了下去。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290 谁给她的脸?(二更) 周举人与周太太对视一眼,冷冷的扫了李成弼一眼,起身甩袖离开了花厅。 周太太怜惜的拍了拍女儿的手,也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诺大的花厅一时只剩下周小姐与李成弼等李宅的诸人。 周寡妇对着周太太的背影呸了一声,在接到周嬷嬷冷冷的眼神后,讪讪的往后退了两步,躲在李成弼身后。 这边,小厮跪着膝行到周小姐跟前,猛磕头,“小姐,奴才真的不知小珠做下的这些恶事,奴才只是与她有些首尾,却断断没有她这害人的心思……” “周嬷嬷,这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人,万一日后咱们落难,怕也会这般落井下石,寻了人牙子,与那小珠一并发卖了吧。”周小姐淡淡道。 小厮脸色发白,瞬间瘫软在地上。 周嬷嬷扫了一眼,点头道,“原是咱们庄子上的家生子,既这般不中用,他的家人也留不得了,老奴这就寻个妥当的人牙子,一并给卖了。” 周小姐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伸出手扶了小玉,兀自出了花厅,往卧室走去。 周嬷嬷叫了人来带小厮下去,小厮却突然大声道,“小姐,小珠说的是真的,李成弼的那个外室姓苏,叫苏海棠,在城西租了个宅子,前段时间也怀了身子……” “你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周寡妇扑过去,就要动手,被小厮一把推开,咚的一声撞在一旁的太师椅脚上,将太师椅撞的仰面倒下去,她自己额头也撞出了一大块淤青。 周寡妇疼的嘶叫一声,“你这个狗奴才!来人,把他卖了,卖去鸭子馆,把他一家子都卖进黑矿山上里去……” 小厮脸色一变,扭头去看周嬷嬷,“嬷嬷,奴才知道错了,奴才虽然知道却没害主子啊……” 周嬷嬷看他一眼,眉头紧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嬷嬷摆摆手,立即有下人进来将他托了下去。 小厮还在嘶叫,“嬷嬷,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李成弼的外室叫苏海棠,嬷嬷叫人去城西那宅子一打听就知道奴才说的是真是假了……” 李成弼在一旁讪笑,“嬷嬷别听这狗奴才胡言乱语……” 周嬷嬷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姑爷且记着,你有今日衣食无忧的福气是谁给的。” 李成弼脸色一僵,面色变了几变,受教的点头,“嬷嬷放心,弘载知道好歹。” 周嬷嬷便不再多话,抬脚出了花厅,去了周小姐的卧室。 …… 周寡妇拉着李成弼回了她的小院子,一进去,就转身将院门关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周寡妇才开口,“咋回事儿?苏海棠那个贱蹄子疯了不成!你媳妇儿怀的可是咱们李家的孩子,流着周家血液姓咱们李氏的孩子!那小贱人敢仗着怀了你的孩子想害了……” “她的孩子早没了……” 不等周寡妇把话说完,李成弼就冷着脸开口打断了她。 周寡妇一愣,“啥、啥意思?” 李成弼将脸别开,低声道,“字面上的意思,她的孩子掉了,流产了,没有了……” “啥?啥!咋个没了?不是都坐稳当了吗?咋说没就没了?”周寡妇一把揪住李成弼的衣裳,非要李成弼说个明白。 李成弼不耐烦,掰开周寡妇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末了为自己强辩一句,“你说她说那样的话,我肯定要劝上一句的,谁知道怎么她就坐地上去了……” “啊……你个混账!那可是你的儿子啊……”周寡妇气的一巴掌拍打在李成弼胳膊上,心疼的脸都扭曲了,“你再有气也该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够了!” 李成弼将周寡妇推到一边,脸色难看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不知道爱惜,还说那样的狠话……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怪得了谁!” 周寡妇指着李成弼,一手捂着胸口,气的生疼。 难怪她最近催问苏海棠的事时,李成弼总是推三阻四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李成弼见周寡妇心疼的白了脸,眸底掠过不耐,但到底还是怕她气出个好歹来,放缓了语气宽慰道,“娘放心,她坐了小月子,身子恢复的好着呢,过不了多久保准还能给娘再添孙子……” 周寡妇哪里是心疼苏海棠,她心疼的是她的金孙孙! 但儿子低了头,她到底不好再绷着脸,只狠喘了几口气,道,“听说她自己做了营生,手里也是有些银钱的,你好好笼络住人,早点把人纳进宅子里是正经。” 李成弼点头。 见儿子只点头不吭声,周寡妇皱眉,“是不是那小贱人还惦记着当正妻,不肯当妾?” 李成弼看了周寡妇一眼,嗯了一声。 周寡妇啐了一口,“不要脸的小骚货,床都爬了,肚子都大过了,还想当正妻,谁给她的脸?!这事儿你甭管,看娘的!娘保准她回头一准儿答应进宅子当妾!” 李成弼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周寡妇却一挥手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 没过几日,十八里寨的老少爷们儿、大娘大神婆子小媳妇们,都在传苏家二房的二女儿苏海棠跟李家小子有了首尾,不但有了首尾,还为他落了一个孩子,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刚与苏姚黄订下亲事的那家有百亩良田的后生爹娘一听说此事,连夜叫了媒人来退亲。 苏姚黄哭的死去活来,苏老太太气的站在苏连华宅子外叉着腰骂了一天一夜,归结成一句话,“赶紧将那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丢到李家去。” 沈氏一口气没上来,气的撅了过去。 苏连华让人关了院门,不听苏老太太那些恶言恶语。 十八里寨的闹腾,金水镇上的苏海棠没空理会,因为,她被人设计了。 刚买进门准备给她赶车的半大小子,半夜爬了她的床…… 她一早醒来,便觉得浑身疼的难受,一扭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少年脸庞,吓的尖叫一声,赤着身子从床上滚了下去,没了被褥的遮盖,浑身的痕迹看的一清二楚,她几乎崩溃! 床上的小子怯生生的看着她,扭着棉被的模样,好像是她强了他! 她气的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暮落与清明听到她的叫声冲进来,一看屋内的情形,两人都傻了眼。 “滚!把他给我赶出去……不,把他丢到人牙子那,有多远给我卖多远,永远都不许他再进金水镇!”苏海棠吼的嗓子眼血腥之气翻腾。 暮落与清明对视一眼,眸底满是骇然,忙一人扶了她起身,一边去推搡那少年。 少年委屈的辩解,“……明明是小姐拉着我,非要我骑她……” “住口!滚!滚呐……”苏海棠抱着身子蜷缩在地上,拼命吼着。 暮落的眸子闪了闪,朝清明使了个眼色,清明忙过去,抓着少年的胳膊往外拽,那少年猝不及防被拽了出来,浑身果着,什么都没穿。 清明尖叫一声,捂着眼转过了身子。 暮落也红了脸,将头垂下,“你、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我们小姐不留你了,你赶紧走!” 少年还想说什么,苏海棠尖叫一声,“李叔,李叔……” 院子里,正打扫庭院的李叔应了一声,就听苏海棠喊道,“进来把这人弄出去,赶紧弄出去……” “小姐,你也没穿衣裳呢。”暮落惊呼一声,忙把床上的被子拽下来,裹住苏海棠。 李叔一进屋,瞧见屋内站着一个没穿衣裳的小子,哎呦一声,忙脱了自己的外衫将人裹了,“你这混账小子,小姐的闺房也是你能进的?!赶紧跟我走!” 待李叔将人拖拽出去,苏海棠死活不上那床,让暮落与清明把床上的东西,连同她现在披着的被褥,全部一把火烧个干净。 至于那个爬上她床的小子,等她反应过来要问个清楚时,人已经被人牙子卖去了江南。 苏海棠只得认了这个哑巴亏。 等十八里寨那些风言风语传到她耳中时,她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她想花钱平息,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岂是她几个铜板能解决的? 总之到了最后,银子花了,风言风语依然存在。 更甚至苏老太太将苏姚黄亲事黄了的事全怪在她的头上,见了她就要扑上去厮打,苏姚黄更是看仇人似的看着她。 沈氏与苏连华,一直没有出面。 苏海棠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愤恨,她被村里人说的那样破烂不堪,他们一句话都不替她解释,苏木槿都不要他们了,他们还因为别人一句话上去跟人理论! 她才是他们亲生的! 她才是! 苏木槿不过是被爹娘抛弃不要的野种、贱人! 苏海棠恨的牙痒痒,转身上了马车,既然他们无情,就别怪她以后不当他们是亲生爹娘! …… 因为小珠下红花的事,李成弼在宅子里乖巧的呆了数日,觉得能叫周家与周小姐宽了心后,寻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出门去找苏海棠寻欢作乐。 苏海棠这会儿却吓的面色苍白。 因为她的癸水,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没有来,还是暮落提醒她该换洗却一直没有换洗,她才警觉。 待两人寻了个大夫进宅子,悄悄把了脉才知道,她竟然又怀上了! 可李成弼,没来找她,也是大半个月了。 她肚子里这孩子,是那个少年的还是李成弼的…… 苏海棠自己都不知道。 暮落的脸也白了,嘴唇哆嗦着,“小姐,这、这……不会那么巧吧?” 苏海棠猛摇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怎么可能会那么准! 只是一晚上就怀上了?不,绝对不可能! 让清明送走大夫,两人正在室内惶惶不安时,清明的声音突然尖锐的响起,“小姐,李少爷来了!” 苏海棠身子一颤,暮落也吓的身子抖了抖。 “小姐,怎么办?” 苏海棠攥紧了手,深吸一口气,看着暮落道,“像往常那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记住了吗?” 暮落瞪大了眼,瞧见苏海棠眸底的阴冷,忙不迭的点头。 苏海棠朝她摆摆手,暮落白着脸往外退,险些撞上撩帘子进来的李成弼。 李成弼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方才不小心摔了我的金钗,许是心还慌着。”苏海棠站起身,冲李成弼娇柔的笑了笑,朝暮落摆了摆手,“去吧,一点小事也值当你这般小心,我还能罚你不成?” 暮落忙陪着笑道,“奴婢一向胆小,多谢小姐不罚之恩。” 撵了暮落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苏海棠与李成弼。 等暮落关上房门出去,李成弼不等苏海棠说第二句话,抱着她就上了床。 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玩了不少花样儿,李成弼狠狠的解了馋,看着累瘫在他身上的苏海棠,抚摸着她光裸的香肩,满足的叹了口气。 苏海棠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儿,突然委屈道,“弼哥哥,咱们村子里那些闲言闲语,你可听说了?” ------题外话------ 二更来了。 更新结束~ 正文 291 签下卖身契(一更) 李成弼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抓住苏海棠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提溜起来,“先别管那些闲言闲语,我问你,你是不是买通了宅子里的丫鬟往周柔的饭菜里面下红花?” “什么红花?”苏海棠的脸色微微一变,皱着眉将手抽出来,“弼哥哥,你抓疼我了。” 李成弼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什么真的是我?”苏海棠眸底一片阴鸷,面上却没显露分毫,只做不知,“我都不认识你们宅子里的丫鬟,怎么买通?再说,我连红花是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别再狡辩了,那丫鬟跟小厮已经全招了……”李成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苏海棠,你明知道周柔怀的是我的孩子还找人往她饭菜里下红花,你是想让我再失去一个孩子?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 “弼哥哥,我没有……” 苏海棠摇头,委屈的巴掌大俏脸配上一双楚楚可怜的水眸,真的要多柔弱可怜有多柔弱可怜。 心底却是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鬟小厮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你?”李成弼嗤笑,“不是你还有谁?外室?我这些日子除了来你这儿哪都没去过!不是你那小厮能指名道姓叫出你的名字还能说出这宅子的位置?苏海棠,你当我是傻子好哄骗不成?!” 苏海棠脸色一白,满脸委屈不敢置信,“弼哥哥,我若是真的收买了你们宅子里的人害周柔,又怎会让那人来我这宅子?那不是给周家留下把柄吗?我、我有那么蠢吗?” 见李成弼的面色没有改善,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弼哥哥只怀疑我,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周家发现了我们暗中来往,故意设计陷害挑拨我们两人的关系?” 这话一出,李成弼顿时一愣。 苏海棠哭哭啼啼,柔声继续道,“弼哥哥仔细想一想,周家只说我收买了丫鬟往周柔的饭菜里下红花,那红花可下了?周柔可有事?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我心肠狠毒要害她腹中骨肉,我……我比窦娥还冤啊我……” “这……”李成弼也有些拿不准了。 他回去的时候,那名叫小珠的丫鬟已经招认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小厮也毫不犹豫的喊出了苏海棠的名字和她这个宅子的位置。可要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周柔平安无事,那周家是怎么知道丫鬟往饭菜里下了红花的? 未卜先知? 不能吧。 苏海棠委屈的扑到李成弼的怀中,柔软的身子蹭着,“我还说他们是见不得弼哥哥喜欢我,合伙演了一出戏挑拨离间我们关系呢……弼哥哥,周柔怀的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我怎么舍得伤害我们的孩子?这中间一定是有人搞鬼……” 李成弼半信半疑的搂住苏海棠娇嫩的身子,“果真不是你?” “弼哥哥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苏海棠梨花带雨,一脸坚定的举起三根手指,“若这件事真是我亲自动手做的,就让我、让我……让我不得好死……” 她只是吩咐了底下人,没有亲自动手,所以这事不算是她亲自动手做的。 李成弼直直的看着她,半晌,才叹息一声,搂了搂她的身子,“不是你就好,如今周家对你印象极差,我就是想纳你进门,周家都未必同意,你暂且再忍耐半年,等周柔生了孩子……” 苏海棠心下一沉。 若说先前,她真的是一点嫁给李成弼为妾的心思都没有,但这会儿,她改变主意了。 她肚子里多了一块肉,一块不知道是谁的种的肉。 前世的李成弼爱她入骨,肯为她做任何事; 可现在,她已看明白,李成弼的眼中只有金钱利益和权位,妄图挑战他的深情,她这辈子都别想入李家门! 所以,她得趁着这块肉还没显出来,先进李家门。 然后…… 进了李家门,凭她的心机和手段,还怕不能把周柔从李夫人的位置上拽下来吗?! 想到这,苏海棠的泪水落的更密更急,娇俏的巴掌小脸更惹人怜爱了,“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周家故意的,先说我要害周柔,再拿这事堵住弼哥哥的口,不让弼哥哥娶我进门……呜呜,他们欺负我爹不疼娘不爱孤身一人跟着弼哥哥,呜呜,我不能成为弼哥哥的累赘,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说着,人腾的从李成弼怀中坐起来,赤着身子就往床柱上撞去。 李成弼惊的忙一把抱住她,看她委屈的泣不成声的可怜样儿,心底一软,“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不迎你进门,你别哭,咱们好好想办法就是了……” “想什么办法?他们周家人多势众,欺负咱们只有两个人……”苏海棠一边哭一边留意李成弼的神情。 苏海棠口中说的欺负咱们两个人,显然戳到了李成弼的痛处,他最恨的就是周家一大家子人合伙对付他。 他黑着脸,揽着苏海棠,冷声道,“你放心,我总会有办法的。” …… 李成弼冷着脸回了李宅,看到周嬷嬷扶着周小姐在院子里散步,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姑爷,您这是去哪了?”周嬷嬷皱着眉问。 李成弼冷眼看过去,“怎么,我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 周嬷嬷与周小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相公误会了,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关心你……” 周小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成弼抬手打断,“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两人看着他进了屋,周嬷嬷才小声道,“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不是找人跟着他了吗?嬷嬷去问问。”周小姐也低声道。 周嬷嬷嗯了一声,扬声喊小玉,小玉端着差点小跑过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小姐快来尝尝,是太太特意让厨娘做的玫瑰糕,清香扑鼻,入口即化,可好吃了……” 周嬷嬷拽了小玉一把,“好好守着小姐,我去前院一趟。” 小玉点头,扶着周柔坐在垫了软垫子的石凳上,看着周嬷嬷脚步飞快的出了院子,奇怪道,“嬷嬷这么着急干什么?” 周小姐笑而不语,捻了玫瑰糕吃了一块儿,果然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不一会儿,周嬷嬷转回,脸色很是难看。 周小姐的眉头瞬间蹙起,“周嬷嬷……” “小姐……”周嬷嬷疼惜的看着自家小姐,很为她不值。 周小姐笑了笑,“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看不开的?是那个苏海棠吧?” “小姐?”周嬷嬷讶然惊呼出声。 “相公是不是想纳她进门?” 周嬷嬷脸色难看的点头。 周小姐低头瞧着杯中沉沉浮浮的红枣,半晌,抿唇一笑,“她想进那就让她进,不过……” “小姐!”小玉与周嬷嬷同时低呼。 “……她怎么进门得我说了算!” 周小姐朝两人调皮的眨眨眼。 两人对视一眼,小玉眨眨眼,凑过去,“小姐,你想让她怎么进门?” 周小姐看着周嬷嬷,周嬷嬷也跟着凑过去,周小姐才小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两人的眼睛猛的一亮,看着周小姐连连点头。 “小姐真聪明!”小玉眼睛放光的看着自家小姐。 周小姐噗嗤笑出声,“哪是我聪明,不过是跟在苏三姑娘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罢了。” 李成弼想了不少法子,在周小姐跟前陪了不少小心,终于哄的周小姐松了口,他欣喜若狂,“娘子这般明白事理,宽容大度贤惠仁爱,能娶到娘子这样的妻子,真是我李弘载前世修来的福分!” “相公,你想纳苏家五姑娘进门这事我应了,但有件事,相公也得依了我,不然,我拼上善妒的名声也不会让她进门……” 李成弼一愣,“娘子请说,是……什么事?” “很简单,苏海棠进门签下卖身契,我便许她做相公的妾。”周小姐笑道。 ------题外话------ 还有一更,稍晚些。 正文 292 他们若安好,可怎么得了(二更) “什么?让我签卖身契?”苏海棠霍然站起身,脸色一片铁青,咬着牙怒骂,“贱人她休想!” 李成弼脸色难看,“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弼哥哥……” 见李成弼脸色不好,苏海棠暗骂了自己两句,眸中立时蓄满了泪水,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弼哥哥,我是替你委屈,你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却被他们周家拿捏着,连纳个妾入门都要看他们周家的脸色……” 苏海棠的挑拨离间,显然很见成效。 李成弼的脸色越发难看,眸底更涌起阴鸷之色,“早晚……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苏海棠目光一闪,一脸崇拜和信赖的看着李成弼,“我相信弼哥哥!” 李成弼看了她一眼,脸色的神色才稍稍缓和,“她要你签卖身契,你就签。” “弼哥哥……”苏海棠瞪大眼。 李成弼抬手,冷笑两声,“没有经过官府认定的卖身契是无效的,到时候,咱们在县衙动动手脚,她周柔就是拿着你的卖身契,也别想拿捏你!” 苏海棠一怔,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方才怎么没想起来呢。 “弼哥哥,你都为我打算好了?”她惊喜的扑到李成弼怀里,娇软的身子蹭了蹭,“我就知道弼哥哥对我最好了……” 李成弼将他一把搂紧,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张口在她脖颈处啃了两口,“小贱蹄子,这回你满意了吧?回头可得好好伺候我……” 他暧昧的凑到苏海棠耳边,盯着苏海棠红润的樱桃小口,喉咙咕咚一声,“上次你伺候的我就很舒服,这回还按那次的来……” 苏海棠羞臊的埋入他怀里,小拳头轻轻锤着他的胸口,“弼哥哥,你好坏……” 两人说着话,李成弼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三两步进了内室,将她丢到床上。 苏海棠惊呼一声,下意识护住腹部,李成弼饿狼扑食般扑了上去…… …… “姑娘,事情办妥了。”安泠月笑眯眯的敲门进到书房,眸底的笑意满是狡诈,“李成弼想从县衙那边动手脚,买通了县衙里的人,可惜啊,谁让姑娘是大人的义女呢,所以这事儿嘛……嘿嘿,银子照收,事情照办……” “这么说,卖身契成了?”苏木槿放下账册,挑眉。 安泠月点头,“可不吗?李成弼跟苏海棠估计打死都想不到,县衙里的人收了那么大笔银子却不办事儿!把卖身契还给弄成了真的。这会儿不定怎么高兴呢。” “泠月姐姐,你来……” 苏木槿朝她招招手,安泠月凑过去,苏木槿低声叮嘱了几句,安泠月噗嗤笑出声,“姑娘,他们俩会恨死你的。” “他们若安好,可怎么得了……”苏木槿耸耸肩,笑模样的眨了眨眼。 两人在屋内笑作一团。 门外,沈婉姝举起的手已经到了门边,顿了顿,还是收了回去。 槿姐儿最近在忙活什么事,总是背着她。 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一直不知道下去吧。 流云走近,见她到了门口又转身离去,很是奇怪,“沈姑娘,怎么不进去?” 沈婉姝朝她笑笑,“不打扰她看账册,我去找棉姐儿。” 目送沈婉姝走远,房门由内打开,安泠月看着沈婉姝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流云姐姐,有事吗?” 流云点头,将手中的信晃了晃,“文少爷刚送来的信,说是从京都转过来的,来自江南的信。” “谁的啊?”安泠月接过信看了一眼,见到上面的留名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苏木槿。 苏木槿奇怪道,“怎么了?谁的信?” “姑娘,是项姑娘写来的信。”安泠月道,翻过信背面看了一眼,又补充道,“红蜡封信,还有个急字。” 苏木槿眉头一蹙,“拿来我看看。” 安泠月紧走几步,将信递给苏木槿。 苏木槿拆了信,拿出信纸,打开看上面的内容,只一眼过去,面色就大变。 “是项姑娘出事了吗?”安泠月关切道。 苏木槿沉着脸点头,“秋黎姐姐与她母亲、幼弟扶棺回乡,用积蓄买了几亩良田一个铺子,秋黎姐姐善经营,铺子由一个多到五六个,惹了祖家大伯、几个叔叔觊觎,引着她幼弟失手打死了人……” “什么?那怎么办?咱们能帮上忙吗?” 苏木槿摇头,“关键是项小弟已经承认了是他失手打死了人,又有人证物证……想翻案,除非人不是项小弟杀的,不然就是我们在江南有人也帮不上忙,更何况,我们在江南……没人。” “谁说江南没有人?” 文殊兰摇着折扇从外面走进来,“苏三你忘了你义母是哪家的小姐了?” 曹……曹家! “原江南织造穆家,先前与程家关系交好,本是想借着程家那个得宠的嫔妃的势再得些好处,谁知好处没落着,落了一身腥。穆家倒了,起来了一个栾家,这栾家……” 文殊兰拿扇子敲敲桌子,“咳咳,渴死我了,怎么也没有一杯茶水?” 苏木槿看了眼安泠月。 安泠月好笑的倒了杯水端过去,文殊兰接了一口喝了,递给安泠月,“再来一杯。” 又喝了一杯,才继续道,“栾家的老祖宗是现在曹家老太爷的亲妹妹。” 苏木槿眉头一皱,“这个倒是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了,我也没听说过,是顾砚山那小子查了消息让海东青送来的。”文殊兰从怀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递给苏木槿。 苏木槿接过信,从头看了,才恍然。 原来,这曹家的大姑娘当年选婿,看上了苦哈哈的栾家小子,大姑娘的父母不同意,背着她给她另外寻了亲事,这大姑娘知晓后,让自己的丫鬟李代桃僵嫁了过去,她自己个儿则跑去找栾家小子了。 三日回门时,险些没把知道实情的曹家二老气死。 等后来栾家小子带着曹大姑娘回来求二人原谅时,被曹家人乱棍打了出去。 曹家大姑娘血性,拉着栾家小子跪在大门口磕了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家大哥见妹妹不容易,私底下时不时接济帮衬二人,那栾家小子也是个本事的,不过十几年就俨然成了江南富商,到他孙子这一代,更是人才辈出。 硬生生将原来的织造穆家给挤了下来…… 文殊兰又饮了一气水,砸吧着嘴问苏木槿,“这项秋黎是什么人?值得动用曹家的人情去救吗?” “人命关天的事,你说值不值得?”苏木槿斜了他一眼,“从这里写信到陕西,再到江南,大概要多久?” “很快,海东青的速度,你是知道的。” 苏木槿嗯了一声,“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义母,请她写信回陕西,再让曹家老太爷写信送去江南栾家。” …… 苏海棠被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了李宅。 暮落、清明、李叔都跟着,临走前一天,暮落问苏海棠,“小姐,你嫁给李少爷的事,要不要让李叔回去跟老爷、太太说一声。” 苏海棠冷着脸,“不用,以后我的事都不用他们操心。” 暮落没敢再多话,也没敢递消息出去。 苏海棠的院子被安排在一个小跨院,跨院只有三间房,暮落与清明都得去跟周家的下人挤大通铺。 周小姐身边的周嬷嬷冷着脸来说规矩。 “好叫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妾要有妾的样子,更何况姑娘是个签了卖身契的……玩意儿,更要分清主仆尊卑,好好伺候姑爷和小姐……”周嬷嬷鄙夷的看着苏海棠。 苏海棠对她何尝不是鄙夷、不屑。 不就是欺负她签了张卖身契吗?也不看看那卖身契是真是假,就这般将她往脚底下踩,呵呵,等她将周柔拽下来,看她怎么跟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下贱胚子算账! 周嬷嬷见苏海棠一脸阴沉不忿,嗤笑一声从袖筒里掏出卖身契,拍在桌子上,“棠姨娘可看好了,这卖身契是由官府盖了章的,你以后就是咱李宅最低贱的妾,比奴才高不了多少……” 苏海棠本没在意,可余光扫过去,看到那卖身契上鲜红的印章,脸色登时一白。 ------题外话------ 二更到。 更新结束~ 感谢宝宝们的推荐票~么哒,爱你们 正文 293 愤怒的海棠花(一更) 她猛的扑过去,伸手就要抓那卖身契。 周嬷嬷眼疾手快,一把将卖身契攥在手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棠姨娘这是要做什么?” “这不是我签的那张!”苏海棠瞪着周嬷嬷,“你们诓骗我!” “诓骗你?”周嬷嬷冷笑一声,将卖身契放到她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亲笔签下的卖身契,若是认不清自己的字儿,也瞧瞧那一旁的手印儿,这个可一点儿都做不得假……”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写的……”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瞪着卖身契上熟悉的字迹,和那鲜红的大拇指印儿,再看到一旁那属于金水镇县衙敲下的印章,瞳孔忍不住猛的一缩,扑过去要抢,“这不是真的!” 周嬷嬷往一旁挪了两步,将手中的卖身契举高,“是不是真的……棠姨娘心里自然有数。” “周嬷嬷,给她看。” 周小姐扶着小玉的手出现在几人的视线内。 周嬷嬷皱了皱眉,防备的看了苏海棠一眼,小心挡在两人之间,“小姐,你怎么过来了?这种腌臜的地方……” “嬷嬷,把卖身契拿给她看。”周小姐朝周嬷嬷笑了笑,示意她。 周嬷嬷有些犹豫,“这……” 苏海棠冷眼看了周小姐一眼,趁着周嬷嬷犹豫,扑上去抢了卖身契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忍不住怒火中烧,双手攥着那张纸,忍不住想一把扯个粉碎。 耳边忽然传来周小姐淡然的声音,“这卖身契已经在官府备过案,棠姨娘若撕了,回头再去官府补办一个就是了。再说……棠姨娘是个聪明人,想来不会做这种蠢事!是吧,棠姨娘?” “你们……你们联手欺骗我?!”苏海棠猛的抬头,恨恨的瞪着周小姐。 小玉上前一步,胸脯一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撇着嘴,嗤笑道,“你还用得着我们联手?实话告诉你吧,这卖身契是我们家姑爷亲手交到我们小姐手里的,我们姑爷还说了,你就是个妾,若犯了什么错,要打要骂要罚或是……要卖要杀,都由我们小姐做主!他一个字的情都不会求的!” 苏海棠的脸色陡然一转,眸底阴冷瘆人。 “小玉……”周小姐唤了一声,“棠姨娘才进门,小心吓着她。” 说罢,周小姐笑着看苏海棠,“棠姨娘身边这两个丫头瞧着是机灵的,就继续当着你的大丫头吧,回头再让周嬷嬷寻几个二等三等和粗使婆子,放到你院子里伺候。嬷嬷……” 周嬷嬷微倾身,“小姐放心,老奴省的。” 周小姐点点头,扶着小玉转身往院门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苏海棠一眼,笑道,“一直觉得棠姨娘是个很聪明的人,怎么也会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那点儿鬼话?” 小玉也跟着看了苏海棠一眼,眸底又是可怜又是鄙夷,扶着周小姐一边往外走,一边唏嘘,“可不是吗?姑爷说弄个假卖身契糊弄小姐,她就信了,真是笨的可以,枉我先前还觉得她聪明……” 苏海棠的身子一晃,只觉晴天霹雳一般,难以置信。 “你们说什么?你们说什么!你们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苏海棠紧走几步,想去追周小姐和小玉,被周嬷嬷拦住,从她手中夺过卖身契,才笑着道,“既然已经进了门,有些事也不怕棠姨娘知道了……” “什么事,你说!”苏海棠咬着牙瞪着周嬷嬷,一手指着周小姐她们离去的方向,“她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假卖身契?什么……” “姑爷说哄骗你卖身契不会在官府备案,你就会乖乖签下卖身契,到时进府当个可打可杀的妾,逗我们家小姐一乐……” 周嬷嬷后面再说什么,苏海棠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进去,脑袋轰隆隆的,一片空白。 他骗她? 他骗她! 他居然哄骗自己签下真的卖身契,他居然将她当成玩意儿送给姓周的贱人糟蹋?! 李成弼…… 李成弼! 枉她先前还心疼他,可怜他,一心一意的为他打算,为他谋划! 却原来,她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啊!” 苏海棠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朝周嬷嬷撞了过来,周嬷嬷似早有防备,身子一侧,避开了她。 苏海棠扑落了空,往地上栽去。 清明与暮落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苏海棠,“小姐,小姐……” 苏海棠血红的一双眼瞪着周嬷嬷。 周嬷嬷仿若未觉,将卖身契塞入袖筒,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海棠,笑道,“你们两个,好好给棠姨娘收拾一番,今儿个可是她的好日子,一会儿姑爷吃了饭就会来安歇的。” 暮落与清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周嬷嬷也不管二人没有应声,抬脚出了院门,两人松了一口气,将苏海棠从地上架起来,正准备往屋里走,周嬷嬷又转了回来,笑着对苏海棠道,“我家小姐最近身子笨重,听姑爷说棠姨娘伺候人的本事比衣香楼的姑娘还厉害……这段日子,伺候姑爷的活就交给棠姨娘了……” “滚!给我滚!”苏海棠扭头怒喝,见周嬷嬷笑模样的看着她,心头更是气的要死,左右看看,没见什么能砸人的东西,捋下手上的镯子猛的砸了过去! 周嬷嬷哎呦一声,将东西接了个满怀,笑眯眯的道谢,“多谢棠姨娘赏。” 说罢,乐呵呵的转身走了。 苏海棠气的眼前一片金星忽闪,胸口一阵血气翻腾,直翻的她压都压不住,张嘴一口喷了出去。 暮落与清明脸色大变,“小姐?小姐!” 苏海棠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抹去唇角的血,攥住清明的胳膊,“你扶我进屋,暮落,你去找找李成弼,找到他让他来见我!” 最后一句,说的时候带着掩饰不住的戾气! 暮落忙应声,“是,小姐。” 清明扶苏海棠进了屋,先把床铺收拾出来,扶苏海棠躺下休息,才开始打扫整理房间。 暮落一会儿转回,清明看了眼她空荡荡的身后,有些担心的低声道,“暮落姐,李少爷呢?” 暮落摇摇头,“我进去跟小姐说。” 清明点点头,张口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小心。” 暮落拍拍她的手,进了内室,“小姐……” “人呢?”苏海棠眼睛都没睁,冷声问了句。 “少爷说待与太太用过晚饭,自然会过来,让小姐自己吃晚饭……”暮落小声回道。 苏海棠呵呵冷笑两声,睁开眼,磨着牙恨恨道,“吃饭?我哪来的心思吃饭?!他这是心虚理亏不敢来见我吗?暮落,你去……” “小姐……”暮落上前一步,劝道,“你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一下你腹中的小少爷啊。先前大夫就说了,让您小心保胎,若是这个孩子再落了,你可能会伤了身子,以后再想怀孩子就困难了……” 苏海棠冷眼瞪过去,暮落的话一顿,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有些窒息。 好一会儿过去,苏海棠才摆了手,“去端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把事情问清楚。” 暮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苏海棠阴鸷的神色,又将话咽了回去,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内室,拉着清明与厨房端饭。 厨房的人倒也没难为二人,将一早准备好的三菜一汤放在食盒里递过去,又弄了一小桶米饭,并二人的饭菜一块儿给了二人。 两人道了谢,一路回了小跨院。 甫进门,就听见内室传来熟悉的那女争吵声。 “不是真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苏海棠尖声道,“我亲眼看过那卖身契,上面有我的签名,有我的手印儿,有官府的印章,是官府承认的卖身文书!李成弼,你把我卖了……” “你、你浑说什么?”李成弼皱眉,“卖身契是你自己签的,手印是你摁的,什么叫我把你卖了?” “你还不承认?!”苏海棠扑过去,揪着他胸前的衣衫,“那周家的老婆子都说了,说你是故意的,故意哄骗我签下卖身契,卖进来逗他们家小姐乐一乐的……”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求个推荐票~ 正文 294 毒海棠大骂李渣男(二更) “她的话你也信?你先前不还说那周家是故意找了事挑拨咱们两人的关系吗?”李成弼抓住苏海棠的手,一把扯下丢开到一边,顺手顺了顺自己胸前的衣裳,眉间掠过不耐,“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咱们两个在这吵的不可开交,得利是谁?还不是周家!” 苏海棠瞪着他,“你早知道那卖身契是真的?是不是?” 李成弼的视线往旁边挪了挪,心虚的咳了一声,有些愧疚道,“棠姐儿,这事儿是弼哥哥没有办好,没想到县衙那文书胃口那么大,我给了他十两银子,他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给我盖了真的印章……”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苏海棠声音尖锐,素日娇俏的脸上带着狰狞,“你如果提前告诉我,打死我也不会进李宅的大门!” 李成弼被她连番指责,适才那点心虚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你怪我?是我逼着你签的卖身契吗?是谁说只要呆在我身边,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的?”他阴沉下脸,看着苏海棠铁青的脸,甩了甩袖子,“我也是晚饭前才知晓那卖身契是真的,周柔非要我陪着吃晚饭,我胡乱应付了两口,急急忙忙跑来跟你解释,你倒好,上来就是一顿指责……” “你才知道?你要是才知道那周柔、周老婆子,还有她身边的丫鬟为什么会说你是故意哄骗我的?”苏海棠瞪着眼前死不认账的男人,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 李成弼气极反笑,“我故意哄骗你?我有必要哄骗你吗?你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我的,十八里寨都知道你爬了我的床!你不入我们李家的门,还有人敢要你这双破鞋吗?” “你……”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错了吗?” 李成弼呵呵冷笑,“先前周家人说你下红花要害周柔肚子里的孩子,你说他们是挑拨咱们关系让我别相信,怎么轮到你头上,你就信了?不但信了还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苏海棠,你这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那卖身契是真的!我现在就是她手底下一个连奴才都不如的下等妾!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苏海棠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冲李成弼吼道。 李成弼脸色阴冷,看着苏海棠狰狞可怖的脸,猛一甩袖子,“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一直觉得你善解人意、温柔可人,还一心为你打算,真的想等周柔生了孩子,就休了她扶你为正妻!看你如今这疑神疑鬼的模样,也就只能当个妾!” “李成弼,你有没有良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成弼冷笑一声,甩袖就走。 暮落与清明吓的头垂的低低的。 李成弼从内室出来,看到两人,冷声吩咐道,“看好你们家姨娘,做妾就要守做妾的本分,没有我与太太的吩咐,不许出这小跨院一步!” 两人忙屈膝应声。 待李成弼出了小跨院,两人进到内室,就见苏海棠白着脸瘫软在地上,面上满是泪水。 两人对视一眼,眸底都是讶然。 “小姐,地上凉,您快起来。” 两人搭手把苏海棠扶坐在床上,暮落喊清明去端一些热水来,喂苏海棠喝了两口,被苏海棠抓住,泄愤似的一把砸在地上。 茶碗落地摔成碎片,与茶碗内的热水一起飞溅的满屋子都是。 清明吓的惊叫一声,躲到了暮落身后。 暮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看向气恨恼怒神色有几分癫狂的苏海棠,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事已至此,咱们得想个办法补救啊……” 苏海棠闭了闭眼,“补救?拿什么来补救?他们两口子串通好了一块儿欺负我……贱人!贱人!贱人!” 看着苏海棠又发泄一回,暮落才朝清明使了个眼色,清明会意的点点头,跑出去看了一圈,将跨院的门关上,又跑回来,朝两人摇摇头,“没人,我看了,肯定都去吃饭了。” 暮落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苏海棠,小声道,“小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想一想,那份卖身契若是真的,咱们主仆三人的命可就全捏在李少爷跟周家小姐手里了,所以……”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海棠的脸色,苏海棠冷笑着反问,“所以什么?” “所以,你现在不能跟李少爷闹翻,不但不能闹翻,还要让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小姐爱极了小姐,这样,他才会听小姐的话,休了那周家小姐,把小姐扶正。” 说完,她又偷偷瞧着苏海棠,小声补上一句,“小姐不是一直这么打算的吗?” 苏海棠的神色陡然难看起来,瞪着暮落。 暮落舔舔唇,干笑道,“小、小姐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就、就……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不,你说的对。” 苏海棠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对极了。是我适才昏了头……” 暮落说的对,那卖身契若是真的,自己的小命就等于捏在了周柔和李成弼的手中,她居然不知死活的去质问李成弼?挑衅李成弼? 若李成弼真厌了她,那她这么些日子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她以后的荣华风光不是全都没了吗? 那怎么能行?! 她多活了一世,没道理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差! 不能,也绝不! 她不愿意。 想通这一点,她愤怒至极、焦躁到几近爆发的情绪终于被她压了下去。 见她神情渐渐平和,暮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清明也偷偷的吐了一口气。 “把饭菜端来,我吃一点,你们也去吃,吃完我亲自去请弼哥哥回来。” 两人点头,将饭菜端进来,伺候苏海棠吃了晚饭,两人随手扒拉了几口,帮苏海棠重新梳洗装扮好,三人一起出了跨院。 刚出跨院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婆子拦住去路。 “姑爷有吩咐,棠姨娘出言不逊,就罚在院子里不许出去。” 苏海棠脸色一沉,“你也知道我是姨娘,是你半个主子,还不赶紧让开!” 婆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嗤笑道,“你是谁的主子?我是周家人,只听我家小姐和姑爷的,哪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呸!” “你怎么说话呢?这里是不是李宅?是不是李少爷的家?你们是不是得听李少爷的?我家小姐是李少爷的妾怎么就不算你半个主子了?你这话敢不敢去李少爷跟前说!” 暮落一叉腰,指着那婆子也怼了起来。 婆子鄙夷的看了三人一眼,张口就道,“去打听打听,这宅子真正做主的是谁?是我们家小姐!在我跟前装主子……赶紧给我回去,别逼我动手把你们打回去!” 婆子伸手从身后捞出一把扫帚,比划着往苏海棠的脸上扬了扬,“哎呦呦,瞧瞧,这么娇嫩可人的小脸蛋儿,被这扫把挂花了可就成了丑女人了……” 苏海棠将手指攥进掌心,瞪了那婆子一眼,霍然转身,“我们回去。” “小姐……”暮落与清明低声叫道。 “回去。” 三人铩羽而归,婆子得意的拎着扫把转了个圈儿,“腌臜的东西,勾引我家小姐的男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苏海棠听到,身子一滞,眸子冷凝的仿佛能拧出一把水。 待三人进了跨院,关上了院门,暮落着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我出不去,你们等明儿个去拎饭菜的时候……”她朝二人勾了勾手指,将自己的计划悄声说了,两人眼睛一亮,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翌日,两人出去领饭菜时,那婆子见苏海棠没出来,果然没再拦,两人去到厨房,一人领了饭菜回去,一人往一个过路小丫鬟的手里塞了一把铜钱,打听到了李成弼的书房所在,一路上避开了人,直奔书房而去。 ------题外话------ 二更来了。 预告:明天有爆更。 感谢宝宝们的推荐票票,爱你们~ 正文 295 设套(一更) 苏海棠低了头,又小意奉承,陪着李成弼玩了不少新花样儿,将人伺候的既舒坦又痛快,李成弼才算有了笑模样。 两人在床上厮混了大半日,李成弼舒服的躺在床上,让苏海棠帮他清理了身子,搂着她在床上说话。 “卖身契的事儿是我的不是,没有提防周家,让他们给钻了空子……” 闻言,苏海棠的眼圈就红了,仰着小脸委屈可怜的看着李成弼,“弼哥哥,周家实在太可恶了,先前说我要害你的孩子,这会儿又拿卖身契作妖……他们,分明是见不得你喜欢我,故意让你跟我关系疏远呢……” 李成弼嗯了一声,眉头狠皱了皱,抚摸着苏海棠裸肩的手蓦然紧了紧,旋即轻叹一声,“再忍一忍,等周柔生了孩子,我再以善妒休了她,到时候她那些嫁妆咱们想法子都留下来,再加上你的本事,咱们开几个铺子,就什么都不愁了。” 苏海棠的眼神闪了闪,垂着头点了点,乖巧道,“我都听弼哥哥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一日,李成弼在苏海棠的小跨院用过早饭,准备出门去周家铺子溜达,路过后罩房时,听到里面传来几个小厮搓麻将的说笑声。 “诶,你们说咱们周家这姑爷算怎么回事儿?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还弄进来一个妾?咱们家小姐也真能容的下……” “这有什么?那妾不是签了卖身契吗?咱们小姐想卖就卖,想打杀就打杀了,跟个玩意儿一样的东西,怎么容不下?再说了,咱们小姐那大肚子的模样,也伺候不了姑爷,把人放家里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外面好……” “这么说也有道理。” “你们有没有觉得其实咱们姑爷也挺可怜的?” “他可怜?被咱们老爷看上一步登天,这辈子都不用愁吃喝了,可怜个屁……” “瞧你这点出息!我的意思是说那新进门的小妾!听说手里可有不少的银钱,还有能生钱的生意,可没见她给咱们姑爷一星半点儿的……” “你傻了吧,她自己的生意怎么会给姑爷?” “所以说咱们姑爷可怜啊,枉他掏心掏肺的对那小妾,还差点跟咱们小姐翻脸,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舍得把手里的银子交给他……” “不是听说那小妾爱咱们姑爷爱的死去活来,还非姑爷不嫁……” “嘴上说说你也信?女人啊,都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问女人要银子?你让姑爷去要个试试,能要来……嘿嘿,才是真爱……” “瞧你那猥琐样儿……” 一群人哄堂大笑。 李成弼若有所思,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抬头看了眼没有几步的大门,转身直奔苏海棠的小跨院。 他却不知道,他刚离开原地,那群说笑的小厮就偷摸着出了房间,瞧着他去的方向,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哈哈笑了起来。 “哎呦,这下有好戏看了。” “赶紧去告诉老爷去……” “我跟上去听墙根儿……” “诶,我也去,走走……” 其中两个小厮远远缀在李成弼身后,看着他进了小跨院,互相挑眉,一块儿去了后花园,从后花园靠近小跨院那一处墙头上翻了过去,小心蹲在正屋的窗户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棠姐儿,你意下如何?” 房间内,李成弼似乎已经说了自己的打算,苏海棠皱着眉,没有立即回答。 “棠姐儿,你怎么不说话?不愿意?” 苏海棠眸底掠过一抹寒意,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笑着道,“弼哥哥怎么突然想起接手我的生意了?” “你现在一直在宅子里,不能轻易出门,那生意岂不是落下了,我刚好跟在周举人身边学了不少经商的手段,刚好接过手,把咱们的生意好好壮大壮大……”李成弼笑着憧憬道。 苏海棠的眸子眯了眯,捏着帕子掩在唇边轻轻笑了笑,“弼哥哥真是好打算。”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把这门生意做大的。你平日画的花样儿呢?都是去的哪些铺子,你给我交代一下,我一会儿先去走一遍,混个脸熟,以后好攀交情……这些生意上的事,有时候还是男人与男人有话聊……” 苏海棠听着李成弼如话痨一般喋喋不休说了一刻钟,面上始终带着笑,但就是不吐口也不拿自己画的草样给他。 李成弼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反应过来苏海棠是在敷衍自己了。 “棠姐儿,你是不是不愿意把生意交给我?”他冷下脸,看着一脸笑意的苏海棠,方才没发现,这会儿越看越觉得她笑的很假很敷衍。 苏海棠面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无奈道,“弼哥哥,我做的是女人的生意,往来的客人也多是女人,并不适合你接手,所以……” “所以……你就是不愿意把生意交给我罢了!寻什么借口!” 李成弼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苏海棠,“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什么都听我的,原来就是这样爱的我?这么听的我的话?” “弼哥哥,你误会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李成弼冷笑一声,“对,我是误会了,误会你真的是爱我,真的是什么都会听我的!” 苏海棠眉头猛的一蹙,面上掠过一抹不耐,却不得不更耐心的解释,“弼哥哥,这两个不能混为一谈,我爱你,但这生意……这生意是我的经济来源,相当于我的嫁妆,你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的很。”李成弼嘲讽一笑,“你是想说我接手了你的生意就相当于抢了你的嫁妆,吃一个小妾的嫁妆,吃相太难看了,是吧?” “弼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成弼却懒得再听她解释,大手一挥,“行了,你不给就算了,我也懒得再跟你废口舌!你出不去宅子,我倒要看看你守着这生意怎么做?!” 他冷眼看了苏海棠一眼,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苏海棠脸色一变,猛的站起身,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李成弼不是原先那个疼爱自己到骨子里的李成弼,但还是忍不住因为他的冷眼和态度白了脸。 暮落见李成弼怒气冲冲出了门,忙进来,“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你没事吧?” 苏海棠扶着暮落重新坐下,疲惫的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头。 “李少爷……看着好像很生气,小姐,你又和他起争执了?”暮落小心道。 苏海棠嗤笑一声,“争执?他上来就想抢我的生意,还说什么我不给他,就是不爱他!我若不是为了他,会甘愿以妾身进这破宅子?” “啊?”暮落有些不敢置信,“那生意是小姐的银钱来源,给了李少爷,小姐怎么办?周家已经很针对小姐了,李少爷怎么不知道体谅小姐一二?” “你都知道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苏海棠恨恨道。 暮落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姐,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苏海棠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怀疑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你拿些散碎银子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周家……”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又摆了摆手,“算了,就算知道是周家所谓,咱们也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最后一句,她说的无比惆怅和后悔。 早知道,她就该拼着担上未成亲就有了孩子的脏名,也不进这名为李宅,实则是周家的宅子!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小姐,那咱们……”暮落也有些难过的红了眼。 苏海棠抬眸瞧见她的模样,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你跟清明是我的人,我不会不管你们的。不就是低头吗?一回生二回熟……” “小姐,你要把生意交给李少爷?”暮落讶然道。 苏海棠默然片刻,点了头,“不过在这之前,你跟清明寻个机会出宅子,或者让李叔去寻以前的那些老客户,先让他们把银子结了,结算的银两你全存进……” 她悄声说了,暮落连连点头。 两个偷听墙根儿的小厮耳朵都贴到了窗户上,也没听清楚说的是哪个钱庄,只好回去跟周举人说了,周举人捋了捋胡须,招了于管家过来,吩咐他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小跨院那几个人。 正文 296 二更 小半个月后,于管家派去的人来回话,说苏海棠将全部身家分别存进了镇上的两大钱庄,两个钱庄有个共同点,“在京都都有总店?” 于管家点头。 周举人皱着眉想了半晌,也没搞懂苏海棠这么做的用意。 “老爷,您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举人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找人把消息递给苏三姑娘,按原计划行事。” “是。”于管家应了,思忖片刻,又道,“老爷,县衙那边……咱们要不要?” “这个我自有安排。” …… “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暮落将清明支去院子里守着,让她看到有人进来就出声提醒,才关了门,将怀中揣着的一沓银票小心逃出来,递给苏海棠。 苏海棠看了看,抽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她,“你跟清明最近辛苦了,把这个分了,你们也好添一些胭脂水粉。” “谢谢小姐。”暮落眼睛一亮,接了银票,福身道谢。 苏海棠抬了抬手,“没有被人发现吧?” “小姐放心,我是隔一段时间去一次,事先也头仔细观察过,没有人跟踪的。”暮落确定道。 苏海棠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与那些掌柜的也都通过气儿了?” “是,那些掌柜的一听说其中一成分给他们,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 “好,办的不错。” 苏海棠的脸色更柔和了,笑着看了暮落一眼,“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暮落一怔,屈膝道,“奴婢九月的生辰,还有两个月及笄。” 及笄吗? 苏海棠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想起也是九月要及笄的苏木槿,哦,不,苏木槿真正的及笄是十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十月十八。 十月十八,呵呵…… “小姐?”见苏海棠神色不对,暮落轻轻唤了一声。 苏海棠回神,朝她笑了笑,“等你及笄,我帮你寻门好亲事,等你家小姐我成了这宅子的女主人,开了铺子让你家那口子去当掌柜的,你们一起跟着我,可好?” “小姐……”暮落脸色泛红,娇羞的捂住了脸。 苏海棠笑出了声,“害什么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小姐,你再说……你再说我不理你了。”暮落羞臊的跺了跺脚,转身往外跑。 与进门的李成弼撞了个满怀。 暮落呀了一声,李成弼伸手拦住她的腰身,软香扑满怀,他色眯眯的将暮落打量了一番,手在暮落腰间摸了摸,暮落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李成弼,跑了出去。 苏海棠刚好全看在眼里,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却还没忘记那一沓银票,在李成弼揩油没看自己的空档,快速的将银票塞到了枕头底下。 然后,笑着起身,拉着李成弼在桌子旁坐下,亲手倒了茶递给他,“弼哥哥,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李成弼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欢迎我?那我走……” 他还没站起来,就被苏海棠扑了个满怀,柔软的身子钻入他的怀抱,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坐在他的双膝上,仰着好看的小脸,笑的一脸妩媚,“怎么不欢迎?我巴不得弼哥哥日日夜夜都歇在我屋里,不让某人沾一点碰一点……” “小蹄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有多爱我……”李成弼一手将苏海棠摁在怀中,一手往不可描述的地方探索过去。 苏海棠嘤咛一声,亲上李成弼的下巴,“弼哥哥,棠姐儿错了,你说的对,我现在嫁了人,不能像先前那样随意出门,手头的生意这么一直荒废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交给弼哥哥……” 李成弼眼睛一亮。 苏海棠拉着李成弼往西侧的小书房走去,进了书房,将这些日子准备好的账册拿出来,放到书桌上,再推着李成弼坐到椅子上,娇滴滴的娇笑道,“弼哥哥,这些都是首饰生意的账册,咱们把草样卖给了哪家铺子,银钱几何,出货多少,盈利多少,上面都有记载……” “你这是?”李成弼将苏海棠搂入怀中,一手挑着她的下巴,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 苏海棠朝他抛了个媚眼,笑道,“我嫁了弼哥哥,以后自然要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这些生意上的往来合该由弼哥哥来接手才是。我先前魔怔了,这会儿想通了……” “哈哈,果然是我的小宝贝儿,想通了就好。”李成弼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亲了她的唇一口,哈哈大笑,“你放心,弼哥哥一定将这生意做大,给咱们儿子攒下一份基业!” 苏海棠星星眼的连连点头,面上充满仰望和信赖。 这神情瞬间取悦了李成弼,他拉着苏海棠在书房又解锁了几个新姿势。 李成弼满意而归,苏海棠目送他离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忙收拾齐整回了屋,拿了银票放到了盒子里,将盒子放到一处隐秘的地方。 …… 李成弼接手了苏海棠的首饰生意,每日都来苏海棠院子里坐一坐,聊的最多的就是催她画草样,多画,多画,再多画…… 苏海棠与他讲草样不能出太勤,不然这一批饰品还没卖出去,新草样就出来了,大家看上新的首饰,原先的就卖不出价钱了。 李成弼却觉得,这样饰品有人喜欢,那一样也有人喜欢,多画草样出来,多打饰品出来,买的人多,赚的钱才更多。 两人说了几次,都以冷脸险些吵架最后苏海棠让步告终。 一个月,苏海棠赶出四套头面首饰的草样图。 李成弼拿出去确实卖了高价,但那些首饰铺子的反馈并不好,大多像苏海棠说的,新花样出来以后,老的就没多少人愿意买了,都想着要新的,如此往复了一个月,他的草样图是卖了钱,但首饰铺子亏了本儿,都不乐意了,要问李成弼要回损失。 李成弼自然不给,几家铺子一时间闹的有点僵。 好巧不巧的,一家铺子的掌柜说漏了嘴,把买花样图的真实价格说了出来,李成弼当场发飙,质问起掌柜的。 掌柜的冷笑连连,将与苏海棠的私下协议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还给李成弼算了一笔账,说苏海棠手里最少也有一万两! 一万两? 一万两呐! 这个贱人,居然瞒的他死死的! 难怪她这么痛快的把生意交给了他,合着是拿他当跑堂的伙计使唤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成弼勃然大怒,回去就与苏海棠大吵了一架,还让苏海棠交出那些银两。 苏海棠也怒了,她百般迁就万般迁就,低声下气再低声下气,在他跟前伏低做小,他还不满意! 她冷笑着扔下一句话,“这笔银子我是不会给你的,想要银子,要么休了周柔娶我,要么……我拿这银子赎了身,出去立个女户,我自己养活我跟我肚子里的儿子!” “儿子?你又怀上了?”李成弼一愣,看向她还平坦的小腹。 苏海棠点头,“这两个月一直没有换洗,八九不离十是有了,约莫是进门前那几次……” 李成弼哦了一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突然抬头道,“棠姐儿,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娶的人就是你,只是,周家先设计我成了他们家的女婿,才委屈你当了这见不得人的妾……” 苏海棠见好就收,委屈的红着眼别开了头。 李成弼眸底闪过阴鸷,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好了,别生弼哥哥的气了,周柔眼看着要生产了,等她生下我的孩子,我就休了她……” “弼哥哥,周家家大业大,认识的人也多,想休周柔怕没那么容易,我倒是有个法子,既能留下周柔的嫁妆,还让周家无话可说,只是……”苏海棠一副我为你着想,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 李成弼蹙了蹙眉,“有什么法子,你说。” 苏海棠为难的犹豫着,李成弼又催了一遍,她才不情不愿的凑过去,小声说了她的主意。 “什么?下药!”李成弼倒抽一口凉气,瞪着苏海棠,“那红花可是活血之物,放到参汤里,可是会大出血的……” 产后大出血会造成什么? 血崩啊! 血崩可是会要人命的。 他虽然厌恶周柔,却还没想过要害她性命,苏海棠居然…… 难道先前周家说苏海棠买通宅子里的丫鬟将红花下到周柔的饭菜中的事,是真的? 李成弼不寒而栗。 看苏海棠的眼神都变了。 苏海棠暗自唾骂了几句,想当年,李成弼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可比她狠多了,她这些还都是跟他学的呢! ------题外话------ 还有一更~ 宝宝们明天再来看吧。 正文 297 周小姐再生产(三更,有修改补充) “弼哥哥若是怜惜那周柔,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苏海棠委屈的撅起嘴,眼泪都要落了下来,“我一门心思想为弼哥哥扫清后患,若因此遭了弼哥哥的厌恶,我、我……我又图什么?” 她拧巴着,想从李成弼身上下来,被李成弼一把抱住,“好棠姐儿,是弼哥哥想差了,你这主意极好。” 有了流着周家血脉的孩子,周家就没借口要走周柔的嫁妆。 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周家以后还得处处关照他,毕竟,他不好了,他周家的外孙也没有好日子过。 仔细想想,苏海棠的心虽毒,主意却真的是个万全之策。 苏海棠扭着腰身,在李成弼大腿根部来回晃,“弼哥哥刚才怪我……” “嘶……你这个小贱蹄子,又发浪了!”李成弼倒抽一口凉气,感受着身体内升起的蓬勃火焰,一把将苏海棠拦腰抱起,抬脚去了床上。 苏海棠嚷着小心孩子,却与李成弼又玩了一个新花样儿。 事后,李成弼狠狠搓着她的香肩,“这事你来办,可要记得一点,千万不能伤了孩子!” “弼哥哥这么不相信我,不如自己去找人来做这件事。” 苏海棠微嘟着嘴,眸底寒芒忽闪而逝,面上却很是委屈,“我可不想帮了弼哥哥,还要落下不好……” “好了好了,不生气,弼哥哥只是这么一说。”李成弼笑着亲了亲她,“留着那孩子以后也好牵制周家,再说,有个孩子在,周柔的嫁妆才能更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不是吗?” 苏海棠这才稍缓和了神色,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 等到周柔发作的日子。 周举人与周太太一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随身而来的还有一早就请来的两个稳婆和大夫。 周太太带着两个稳婆进了产房,李成弼在外面接待周举人,周举人不耐烦看见苏海棠,冷冷的瞪着李成弼,“你媳妇生孩子,你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杵在这儿干什么?给你媳妇添堵吗?” 李成弼被怼的脸色乍青乍白。 周寡妇见状忙出来打圆场,“棠姨娘你赶紧回去,在这裹什么乱。” 说罢,狠狠瞪了苏海棠一眼,低声骂了句,“没有眼色的东西。”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扶你们姨娘回她的小跨院儿?你们太太没有平安生下孩子,不许出来添乱!听到没有?” 苏海棠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抱着肚子楚楚可怜的看着李成弼。 李成弼叹了一口气,朝她使了个眼色。 暮落与清明忙上前,暮落小声劝着,“姨娘,我们先回去吧,你的身子重,一直这么站着也吃不消,太太这儿……一会儿奴婢再来代姨娘守着,好不好?” 苏海棠又看了眼产房,轻轻点了点头,朝几人福了福身,才离去。 周举人冷哼一声。 屋内,两个稳婆摸了周小姐的胎位,笑着跟周太太说,“太太放心,小姐的胎位正着呢,这是第二胎,比第一胎好生……” 周太太面上一喜,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周小姐躺在床上,咬着唇忍着一波一波的阵痛,笑着安抚周太太,“娘,我没事……你、你先出去吧,产房里不干净……” “娘不走,娘在这里给你壮胆儿!”周太太拿了帕子擦去女儿额头的汗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小姐的脸色更白了一些,却没有惊呼出声,只是看着周太太点了点头。 周太太欣慰的笑了,“好孩子,委屈你了。” 周小姐笑着摇头,“是女儿先前不懂事,让爹娘操心了,以后……啊……不会了。” “好好,先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会儿,积攒体力,一会儿好生孩子。”见女儿的脸色越发不好,周太太忙拦住她。 两个稳婆也点头,“小姐要是能睡着,就睡一会儿,若是还能吃下东西,也可以再吃一些东西,有了力气才好等宫口开了生孩子。” 周小姐点头,“娘,我想吃面条。” “好,你最喜欢吃你周嬷嬷擀的面条,娘这就让她给你做一大碗去。”周太太笑着快步出了房间,与周嬷嬷说了,周嬷嬷会意点头,去厨房做了一锅面。 又很快端过来,周小姐忍着阵痛硬是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筷子,叫道,“疼……疼死了……娘……嬷嬷……” “快,快!”周太太忙叫稳婆。 两个稳婆掀开搭在周小姐身上的毯子探头一看,“宫口开了,小姐听老婆子我的话,我让你使劲儿你就使劲儿,不让你使劲儿的时候,你就忍着。” 周小姐说不出话,只疼的满头大汗的看着周太太点头。 周太太忙道,“她听到了听到了……”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一个在周小姐腹部小心用着巧劲儿往下推孩子,一个看着宫口,喊着两人使劲儿,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孩子的头。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小姐使劲儿,使劲儿啊……” 周小姐抓着周太太的手,仰头尖叫一声,接生的稳婆一手拖着孩子的头,往外一使劲儿,婴儿的哭声瞬间响彻整个产房。 稳婆乐呵呵的拎起孩子,将孩子头朝下,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孩子吐出一口脏污,才笑着抱在怀里,去看性别。 一瞧见是个带把的,满脸笑意的抬头与周太太和周小姐道恭喜,“恭喜恭喜,是位小少爷……” 另外一个稳婆也笑着拿了剪刀过来,两人帮忙剪了脐带,抱着孩子去清洗干净,用襁褓包了,递给周太太,“给周太太道喜,给周小姐道喜。小少爷面相好看,生下来发红,过几日长开了定是个白净好看的大胖小子。” “哈哈……好。赏,赏!都赏!”周太太高兴的抱着未睁眼的小外孙,哈哈大笑。 又抱着给周小姐看了一会儿,将孩子递给周嬷嬷,“去,抱出去给老爷看看,咱们周家又多了一位小少爷。” “是。”周嬷嬷满脸喜气,小心抱着襁褓往外走。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虽然不明白这李家的媳妇生的孩子为什么说是周家多了小少爷,但都知道不该问的话不问,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好。 两人接了赏钱,利落的帮周小姐收拾了身子,正要谢恩离去,床上的周小姐又是一声尖叫。 周太太紧张的握住女儿的手,“怎么了?柔儿?” “娘……”周小姐疼的倒抽冷气,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攥着周太太的手吐出一句话,“还、还有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 两个稳婆一听,忙扑回去,掀开毯子,去看宫口。 那宫口果然还没缩回去,两人甚至已经看到了黑乎乎的头发,不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双胞胎啊。 没听说周家有生双胞胎的人啊。 难道是李家的遗传? 可这会儿也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啊,两人又是一通合力忙活,一个时辰后,第二个孩子也生下来了,一看孩子的性别,周太太乐的比得了个小少爷还高兴。 “哈哈……孙女,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柔儿,你真是咱们周家的大功臣!快,快拿赏钱,给两位稳婆双倍赏钱。” 两个稳婆哎呦一声,忙道谢,喜庆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直说的周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产房外的周举人和李成弼听了也高兴的很,连声叫,“赏,阖府都有赏,每人赏一个月工钱。” 一时间,整个宅子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周寡妇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觉得周小姐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果然没看错,这一胎就生了俩,还是龙凤胎,哎呦,她的乖孙孙哟…… 周举人高兴是因为有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很是圆满。 李成弼高兴是因为他手里若是有了流着周家血液的一个儿子跟一个女儿,还怕周家以后不顺着自己吗?! 一想到周柔那些嫁妆,将苏海棠扶正后那些银两,他心里就一阵火热。 “恭喜岳父,当姥爷了,还是两个孩子的姥爷!” 他一边笑着与周举人寒暄,一边叫人,“赶紧的,你家小姐刚生产完,身子虚,去煮一碗参汤端过来给她补补元气。” 下人看周举人,周举人点点头。 那人才笑着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参茶过来,进了产房。 李成弼激动的猛搓手,小心的听着产房内的动静。 直到屋子里传来几道惊呼,“不好了,小姐这是……这是出血不止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快,快想办法!” “这、这眼看怕是要血崩了,大夫,大夫呢?快、快请大夫……” 周举人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就往屋内走,大夫被拽着上了台阶,进了屋。 两人进去,李成弼也想跟进去,被周举人一个冷眼瞪的怔在原地,“你进来做什么?净添乱!外面好好待着。” 李成弼觉得自己的计划快要实现了,也不跟周举人计较这一时片刻。 周寡妇吓的手脚都软了,“儿、儿子,你媳妇这是、这是……这是要血崩了?” 李成弼压着翘起的唇角点头,“好像是。” “哎呀,这好端端的刚生了俩孩子,怎么会突然血崩……”周寡妇急的团团转,“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娘,有大夫呢,你慌啥?”李成弼皱眉斜了周寡妇一眼,很有些看不上他娘的手足无措,压低声音道,“再说,她没了,对咱们说不定还是好事……” 屋内不时传来声音,却俱是不好的声音,没救了之类的话。 半个时辰后,周举人满脸寒霜,悲痛欲绝的走出房间,瞪着李成弼,“把宅子里的人都给我叫去大厅,我要问话!” “岳父大人,我娘子她……” “还不快去!”周举人咆哮道,“谁在我女儿的吃食中下了红花,我要扒了她的皮,把她挫骨扬灰!给我女儿陪葬!” 李成弼心底一喜,眸底掠过得意的光芒,面上却一片震惊凄惶之色,“红、红花……怎、怎么会?我娘子,我娘子她……” “李成弼,是个男人就找出在吃食中下红花的人,替你媳妇报仇!”周举人冷眼看着他。 李成弼差点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沉着脸点头,“岳父放心,我绝不会饶过害死我娘子的人!” 他下意识里已经觉得周柔没救了,死定了。 听到他的话,周举人的眸底迸发出森寒的冷意,呵呵冷笑道,“正好,我也绝不会放过想害死我女儿的人!” 李成弼没有留意到周举人话语中的想字,意气风发的出门去找替死鬼了。 李宅的人很快被集中到一起,一个一个捋。 凡是接触过吃食与参汤,或者在此期间进出过厨房的人都仔仔细细排查了一遍,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当时在做什么,身边有没有人作证,互相作证后,还得有第三人能说出他们的行踪,这嫌疑才算洗清。 到最后,只剩下苏海棠身边的暮落与一个烧火的丫头。 烧火丫头吓的面无血色,“我、我今儿个不当值,就是、就是贪嘴,趁着厨房没人去偷了一个肉包子……老爷饶命啊……” 周举人冷冷的看着她,问厨房的那些人,“你们可有人看见过她?” 一群人都摇头,说没看见她进厨房。 烧火丫头嘭嘭磕头,“柳婶子,我进厨房时,瞧见你在外面压水的地方洗芹菜,芹菜叶子丢在编着喜鹊登枝的竹篮子里,那会儿……那会儿小姐刚动了胎气,还没开始生小少爷和小小姐……柳婶子,你想想,给我做个证啊……” “这……”被指明的柳婶子想了想,看着烧火丫头的可怜样,朝周举人点了点头,“老爷,这丫头说的确实没错,姑爷说晚上想吃芹菜水饺,我就剥了芹菜最嫩的里面,把叶子和外面老些的芹菜放到了竹篮里,竹篮上编的是什么,我倒没留意……” 周举人皱了皱眉,看了那烧火丫头一眼,朝于管家摆手,“你去跑一趟,看看那篮子编的是什么。” 于管家去了,不一会儿拎着一个竹篮子回来,篮子里放着芹菜和一些芹菜叶子,篮子上的纹样确实是喜鹊登枝。 “这么说,她没有嫌疑了。”周举人道。 烧火丫头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奴婢在周家吃得饱穿得暖,巴不得小姐长命百岁,怎么会害小姐!” 周举人嗯了一声,摆摆手,柳婶子忙过去将那丫头拉起来,站到一边。 “你是棠姨娘身边的丫鬟?”周举人看着暮落,眼神闪着几分诡异。 暮落福身,“见过老爷,奴婢暮落,是伺候棠姨娘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周举人呵呵冷笑,“这么说,往我女儿饭食里下红花……是棠姨娘指使你做的?” 暮落一惊,面上有些慌张,急切的往李成弼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成弼脸色一变,狠瞪了她一眼,暮落吓的身子一缩,收回视线连连摇头,“不、不是奴婢!奴婢没做过!” “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给我剥了她的衣服打,打到她开口说实话为止!”周举人瞥了李成弼一眼,冷笑道。 李成弼被他那一声冷笑惊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珠。 暮落吓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老爷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做过,那红花不是奴婢放进面汤里的……” 这话一出口,她猛的顿住,仓惶的抬头去看李成弼。 李成弼大怒,看他做什么?没见周举人刚才已经怀疑他了吗? 李成弼这会儿吃了她的心都有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面汤……”周举人看着她,“我只说是吃食,谁告诉你红花是下在面汤里的?来人啊,把这贱婢给我摁住,乱棍打死!” “不!不!我、我……”暮落突然扑过去,抱住李成弼,“少爷,少爷,你救救我,这主意是你和小姐想的,跟奴婢没有关系啊,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周遭一片哗然。 李成弼的脸色蓦然一白,反应极快的一脚将暮落踹倒一边,“混账东西,谁让你给我娘子下红花的?分明是你自己爬我的床不成,怀恨在心,才栽赃嫁祸……” 他转头撩袍子跪在地上,一脸正然道,“岳父大人!这等贱婢勾引我不成,妄想谋害主子,留不得了……” “你胡说,我没有勾引你……我有证据,老爷我有证据!那红花我没有放完,剩下的还在我家小姐的房间里,您可以派人去搜……”幕落呸了李成弼一口,大声道。 周举人看了李成弼一眼,哦了一声,叫了于官家,“带人去搜,搜到东西连同跨院那个贱人给我一块儿带过来,我们周家要清理门户。” 正文 298 和离(一更) “贱人,你胡乱攀扯什么?来人,还不赶紧将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李成弼突然打断暮落的话,扬声道。 周举人冷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是胡乱攀扯?” “这……”李成弼一顿,“她爬床未果,才生了这歹毒心思,这会儿不过是反咬一口罢了,岳父可千万不要被她的胡言乱语蛊惑……” “是不是胡言乱语,一会儿便见分晓,你急什么?”周举人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抬手叫了于管家过来,“去,带着她再叫两个婆子到棠姨娘那小跨院,给我仔细搜一遍,若是翻到红花……就把跨院那位给我一块儿带过来!” 于管家点头,应声带着人去了。 李成弼心下一沉,眼神有些锋利的看着暮落的背影,恨不得一刀子将这贱人给结果了。 她居然把红花藏在苏海棠的房间里,她是嫌她主子在这宅子里活的还不够艰难吗?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主意是他跟苏海棠一块儿想出来的,若抓了现行,苏海棠把他供出来怎么办? 即使苏海棠不把他供出来,就凭暮落适才那些话,也够周举人认定他是同谋了! 该死的! 贱人! 这会儿,他只能寄希望于那红花被苏海棠发现丢了或者转移了地方。 但,结果让他失望了。 苏海棠护着腹部,被一个婆子粗鲁的拽着,看到李成弼,她眼眶一红,眼泪要落不落的,很是委屈,“弼哥哥,他们、他们说我要害姐姐……” 李成弼张了张嘴,在周举人冷冰冰的眼神下,愣是讪讪一笑,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苏海棠眸底寒光忽闪,面上却一副受尽了冤枉和委屈的模样,“周老爷,我没有害姐姐,我真的没有……” “哪个是你姐姐?”周举人将苏海棠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声,“苏三姑娘如今在金水镇也算是个人物,怎么会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妹妹?你们……可真不像是亲生姐妹。” 苏海棠的脸色骤然一变,冷凝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周举人却不再看她,目光落在被另一个婆子扯着跪在地上的暮落身上,再抬起看着于管家,“找到东西了?” “找到了。”于管家将手里的一个纸包递过去,“在棠姨娘的妆奁匣子最底层,被一根金钗压着。” 周举人打开,满满一包红花。 周举人冷哼一声,将红花甩到李成弼与苏海棠两人中间,“害我女儿的主意是谁出的?这红花是谁买的?你们在饭菜里放了多少?那丫头,再说一遍,给我仔仔细细的说清楚!” 李成弼心口一紧。 苏海棠脸色一变,紧盯着暮落。 暮落垂下头,“主意是小姐想的,李少爷点头答应的……” 苏海棠的眸子瞬间眯起,眸底卷起寒潮瞬间席卷暮落,暮落被她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哆嗦,却咬着牙道,“小姐,奴婢不想死……” “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还……”李成弼怒喝。 周举人没看二人,只盯着暮落,“放心大胆的说,这宅子……我说了算!” 暮落得了保证,激动的磕了个头,语速极快道,“李少爷说,周小姐生下孩子后给她下红花,让她大出血……血崩,等她死了,李家借着孩子就可以强留下周小姐的嫁妆,还能拿孩子要挟……要挟周老爷与周太太帮衬他……” 周举人听的一阵火大,看着李成弼呵呵冷笑。 李成弼满头冷汗,“岳父,她胡说八道……” 这时,暮落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苏海棠。 苏海棠下意识觉察出不好,刚想开口喝止,就听暮落闭着眼大声道,“我家小姐说周小姐的孩子不能留,她要奴婢在周小姐产前的汤面中下红花,要害周小姐一尸两命……” 苏海棠的眼睛陡然瞪大,不敢置信的瞪着暮落,“暮落,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暮落跪着往一旁挪了两步。 苏海棠突然反应过来,抬手指着暮落,“你这个贱人,你敢陷害我?信不信我把你卖去青楼妓院……” “棠姨娘,你怕是搞错了,连你都是我们周家的人,你想把她卖了……也得问问我们老爷答应不答应?”于管家不屑的扫了苏海棠一眼,将一个小盒子拿出来递给周举人,“老爷,这是从棠姨娘屋里找到的一沓子银票,老奴想着棠姨娘既然卖身到咱们周家,她的东西也是咱们周家的,就给拿回来了。” 苏海棠与李成弼的脸色同时变了。 苏海棠一把推开那婆子,就要扑过去抢小盒子,另外一个婆子见状,上去拽住了苏海棠的头发,将她往后拖去。 “啊!疼……疼!放开!那是我的银子!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姓周的,你把银子还给我!我要赎身,我拿自己的银子赎身……” 周举人冷笑了两声,看向顿住脚步停在他不远处的李成弼,“李成弼,原以为你才华横溢,我周家行事虽有些不光明,但自你娶了我女儿,我周家在吃穿住用方面没亏待过你吧?甚至……我还听了我女儿的话,让你参与进我们周家的生意中,但你……却狼心狗肺,与这贱人合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我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岳父大人,我、我是冤枉的……” 李成弼试图解释,周举人却懒得再听。 “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我女儿与你和离,我女儿的嫁妆与两个孩子都归我们周家,从此与你再无半分干系……” 他的话一顿,看着李成弼。 李成弼脸色难看,咬着牙摇头,“你休想!那两个孩子是我的,就算……要和离,那孩子也是我的……” “你若是答应这第一条路,这盒子里的银票……”周举人扬了扬那小盒子,还特意打开让李成弼瞧了瞧里面那厚厚的一沓银票,才道,“……都给你。” “那本来就是我的!”李成弼瞪着周举人。 周举人没搭理他,继续道,“你若是不答应,那么咱们就走第二条路,见官!周家女婿见财起意,与小妾联手妄图害死原配太太,吞没嫁妆银子,扶小妾上位。人证、物证俱在,我相信县太爷会给我们周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你、你威胁我?”李成弼不敢置信的盯着周举人,突然反应过来,“周柔根本就没有事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对不对?”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自从知道你跟苏海棠混在一起,苏海棠对我女儿下手,我就在等这一日了。”周举人看着李成弼几乎要气疯的神情,笑了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过时……不侯。于管家,瞧着时间,姑爷不答应,就去报官。” 于管家点头,“是,老爷。” 周举人转身就走,他的乖乖金孙、金孙女哟,他刚刚就只瞧了一眼,他得赶紧回去看看他的两个小宝贝儿。 左右,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 料想如今白身的李成弼也不敢跟官府硬碰硬,更何况,小盒子里可是有一万多两的银票,比他女儿的嫁妆值钱多了。再一个,苏海棠的肚子里也怀着他的孩子,没了他女儿的龙凤胎,他照样也会有儿子。 只要他冷静下来,就能分析出利弊,答应和离。 果然,他离开没一会儿,李成弼就与苏海棠商量出了结果,与周小姐和离,要银票和苏海棠的卖身契。 周举人爽快的应了,苏海棠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就冷笑着将暮落发卖去了那下贱的地方。 暮落白着脸,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 清明跪在一旁哭着求情,苏海棠看的心烦,觉得她们素日关系好,暮落背叛自己的事清明肯定也知晓,恼怒之下,将清明也一起发卖了。 清明傻了眼,头磕在地上嘭嘭作响,“小姐,你饶了我们吧……” 暮落拉住她,“算了,咱们的命在她眼中就跟草芥一样,你求她有什么用?” “可是……暮落姐,她要把咱们卖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啊……”清明哭的泣不成声。 暮落拍拍她,却没再说什么。 牙人很快被寻来,欢天喜地的拉了两人出去,连夜卖出了金水镇,至于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李成弼找到周寡妇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她一脸不舍,“龙凤胎啊,咱们村多少年都没见人生过……都是苏海棠那个祸害精,扫把星……” 骂着骂着,连周小姐也骂了进去,于管家脸色难看的让人将三人赶了出去。 “弼哥哥,我先前租的院子还在,我们先去那边住吧。”苏海棠抱着肚子娇怯道。 周寡妇见她那狐媚样儿,没忍住,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苏海棠尖叫一声,脚下一滑,人往后倒去。 正文 299 你人都是我的还要什么嫁妆(二更) “苏海棠!” 李成弼脸色一变,忙伸出手接住她,苏海棠脸色发白,后怕的抱着肚子,“弼哥哥,孩子……咱们的孩子……” “孩子没事。”李成弼安抚了她一句,抬眸瞪着周寡妇。 “娘,你做什么?” 周寡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朝李成弼讪讪一笑,“我、我……娘不是故意的,娘就是看她那妖里妖怪的模样儿不顺眼……” “看她不顺眼儿?你看谁顺眼?看银子顺不顺眼?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你朝思暮想的孙子!” 李成弼烦躁的吼完这一嗓子,扭头拉着苏海棠就走。 周寡妇委屈的跺了跺脚,瞪着苏海棠啐了一口,要不是这小贱人撺掇,她这会儿一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抱在怀里了,哪还用受儿子的气。 李成弼的脚程快,苏海棠跟的有些吃力,没一会儿就走了一身汗,她哎呦一声抱着肚子不走了。 “弼哥哥,我、我肚子疼……” 她拽着李成弼的衣裳,一张小脸皱巴在一起,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样子。 李成弼一惊,“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苏海棠点头,“许是方才在宅子里……” “我去找辆马车。”李成弼将苏海棠扶到一旁,快步超前走去。 周寡妇跟过来,看着苏海棠抱着肚子,撇撇嘴,想说两句风凉话,但想到她肚子里是自己的孙子,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不一会儿,李成弼坐着马车来接二人。 苏海棠租的院子比李宅大,周寡妇一眼就钟意了,看苏海棠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这么大院子得不少银子吧?” “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房租,不算贵。” 周寡妇的声音猛的拔高,“一个月十两的房租?!这院子不是你买下来的吗?” 苏海棠摇了摇头。 周寡妇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嘟囔,“两个丫鬟全卖了,这会儿谁来伺候我……” 苏海棠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周寡妇走远的背影,眸子冷冷眯了眯。 李成弼付了车资,走进来,看了眼气鼓鼓的周寡妇,皱着眉问苏海棠,“我娘怎么了?你又跟她吵架了?” “娘说这宅子挺大的,问我多少银子买的,我说十两一个月租的,她就生气了……”苏海棠委屈的解释道。 李成弼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了,“那就别理她。” 苏海棠伸手挽住李成弼的胳膊,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弼哥哥,我原先一直觉得嫁给你是要跟着你住在李宅的,所以这宅子没有买下来,这会儿既然咱们回来了,不如……拿银子把这院子买下来吧?” “买下来需要多少银子?”李成弼左右瞧了瞧宽敞大气的宅院,有些心动。 苏海棠笑着道,“不多,七百两。” “七百两!”李成弼惊呼一声,“这么贵?” “不算贵的,弼哥哥忘了吗?这宅院是四进的,后面还有一个花园和一排后罩房,这么大的宅院七百两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苏海棠笑劝道。 她是想把这宅子买下来的,买下来就是她的嫁妆,不管以后如何,她的嫁妆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但银子就不一定了。 还有铺面,她现在有些后悔,应该早些时候买几个铺面当嫁妆的。 这会儿,估计能把宅院挂在她名下就不错了,铺面……想都不要想了。 李成弼犹豫不决,苏海棠陪着笑又斟酌着词句劝了几回,李成弼才下定决心,“好,那就买下来吧,我李弘载也算在镇上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宅子了。” 他这话一出,苏海棠的心便一沉。 她试探着提了一句,“弼哥哥,这宅院买下来,不如给我做嫁妆吧?我要风风光光的嫁给弼哥哥当正妻!弼哥哥,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 “你想当正妻,回头去县衙把卖身契销了,回十八里寨转一圈,告诉大家一声就行了,用得着再办一次?更何况,这宅院买下来应该是李宅,给你做嫁妆算怎么回事?”李成弼几乎没有考虑便脱口而出。 苏海棠瞬间红了眼,满脸委屈怯弱,“弼哥哥,我想坐八抬大轿,我想你去我家接我,我想嫁入李家,而不是像进李宅那样……我怀着我们的孩子,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她小声嘤嘤的哭着,一边余光打量李成弼的神色。 李成弼这回却一点也没有被她的楚楚可怜打动,冷着脸道,“你也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孩子都有了,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浪费银钱!” 苏海棠攥了攥掌心的帕子,拧的指甲尖都泛白了。 …… “姑娘,周家来人了。”安泠月掀开门帘进来回禀,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苏木槿瞧见,忍不住勾唇角,“让人去花厅,我这就过去。” 安泠月应了一声,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姝表姐,你一会儿跑一趟文家,问问文殊兰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婉姝点点头,看着苏木槿出了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叹了一口气。跟在苏木槿身后出了门,跑了趟文家,回来后,苏木槿还在花厅,她便去前院寻二哥沈启睿。 “二哥,你怎么又偷着练功,小心槿姐儿知道又要说你了……” 槿姐儿寻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材给他当洗澡水泡,这么长时间调理过去,见效是惊人的,沈启睿的身体素质的变化也是明眼能看得到的。 沈启睿觉得身体好了,那颗崇尚武功的心就开始活跃了。 苏木槿说了几次,他的经脉还需要时间修复,他的身体素质虽然比以前好上很多,但若是练武……要付出的有可能是常人的十倍甚至百倍,却未必能达到普通人的水平。 沈启睿虽有些沮丧,却一点也不泄气,怕苏木槿担心,都是背着她偷偷学。 “你怎么有空过来?槿姐儿呢?”沈启睿抹了把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呼吸笑着问沈婉姝。 沈婉姝笑笑,“周家来人了,槿姐儿在见客。” “周家来人?”沈启睿眉头一皱,“槿姐儿跟周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周小姐身体偏胖,槿姐儿曾答应帮周小姐调理身子让她瘦下来,恰逢周小姐怀孕,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这会儿……许是周小姐生产了,周家来报个信儿吧?”沈婉姝不是很确定的说着。 沈启睿摇了摇头,“槿姐儿既然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别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 沈婉姝哦了一声,耷拉下脑袋。 沈启睿笑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槿姐儿不想让我们知道,定是为我们好。” “我知道……”沈婉姝仰头叹息,“我只是看着她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心疼她,但……我又笨,除了这一身功夫,什么都帮不了她……二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傻瓜,有用没用不是这么算的。”沈启睿看向京都的方向,眉峰渐渐锐利,“咱们如今身在金水镇,需要提防的人不多,一旦去了京都,槿姐儿的处境很危险的……” 沈婉姝一愣,神色渐凛,“我知道了,二哥,我会好好练功的,好到时候保护槿姐儿!” “正好,我刚学了一套拳,我们来比划比划……” 两兄妹在前院斗拳,苏木槿与安泠月在花厅听着周嬷嬷说这几日发生的事。 “……照三姑娘的吩咐,那银子给了李成弼,听说苏海棠想拿银子把她先前租的宅院给买下来当嫁妆,被李成弼拒绝了……” 周嬷嬷眉眼间清晰可见的鄙夷。 苏木槿笑了笑,李成弼前世可是官居首辅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苏海棠是不会舍得放手的,除非…… 李成弼稀烂的不成样子,彻底没了进学的希望,估计她才会死心吧。 这会儿想要嫁妆,是不是看到了李成弼爱财如命,想为自己留个后手,没想到被李成弼冷硬的拒绝了。 “泠月姐姐,去把我给两个娃娃准备好的银锁拿过来……” 安泠月笑着去端了银锁过来,两个一个写着吉祥如意,一个写着平安顺遂。 周嬷嬷接了道谢,“来时,太太和小姐都叮嘱我,要给姑娘多磕几个头,谢谢姑娘帮我家小姐精心调理身子,若不然我家小姐怎么会一举生下龙凤胎……又是多亏了姑娘的提点,我们周家我们小姐才拜托了李成弼这样表里不一,心黑手狠的斯文败类,老奴多谢三姑娘……” 周嬷嬷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苏木槿忙亲自扶起她,“嬷嬷客气了,你家老爷是个眼明心清的人,即使没有我的捣鼓,他也不会留李成弼这样的人在周家祸害周家的子嗣。” 周嬷嬷笑了,“正是这个理,我家两位小少爷和小小姐若是有李成弼那样的父亲教导长大,不定长成什么样子,实在是想想都可怕。” 安泠月忍不住抿唇笑了出来。 “周举人是个伶俐人儿。” 没两日,传出李成弼盘下了两间铺子,专门做首饰花样子的生意,别说,生意还挺好。 安泠月撇嘴,“姑娘,就让他们这么开铺子赚钱?” 正文 300 买下人风波(一更) “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文殊兰没有形象的瘫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朝安泠月诡异一笑,“知不知道那句话怎么说的?” “什么话?”安泠月没好气的皱了皱眉。 金水镇的老百姓,日日念叨的国民相公人选文家少爷,是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尤其是做生意的天赋,简直让人发指。 但实际上…… 与这人熟悉了,才知道他其实一点都没有外界传的那么邪乎,除了那张能骗骗人的脸……咳咳。 文殊兰扫了眼正算账的苏木槿,瞧着她手底下翻飞的算盘珠子,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嘿嘿笑了笑,“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安泠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文殊兰话中的意思,挑起眉也笑了。 苏木槿抬眸瞧见两人傻笑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文大少爷,想好怎么把你砸出去的那么多银子收回来了吗?” 文殊兰抬手打了个响指,“放心,我早安排好了,保准那渣男连个铜板都留不住……” 安泠月有些兴奋的眨了眨眼,文殊兰扫了她一眼,晃了晃二郎腿,“……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安泠月,“……” 她有些明白沈姑娘每次见文殊兰,都想抽他一顿的那个眼神是怎么来的了。 看来,她有必要抽空研究几个小阵,武功打不过,至少她还能将人困到阵法里,让他体验一把欲哭无泪的感觉。 …… 李成弼与苏海棠黑着脸从县衙出来,牙行的牙人笑眯眯的朝两人抱拳,“瞧今儿个这事闹的,李少爷,李太太,多担待,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下次……一定给二位最大的优惠。” “担待……”李成弼嗤笑一声,斜看那牙人,“不敢,你们牙行我们可是不敢再去了。万一再看中什么,又跳出来一个叫价的,我们可吃不消……” “哈哈……瞧李少爷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您二位如今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听说文家的铺子都在打听李太太的草样图,想高价购买呢,这不过是多了一百两银子,您二位轻轻松松就卖出来了……” 苏海棠冷眼看了口齿伶俐的牙人一眼,拉了拉李成弼,“弼哥哥,咱们去别的牙行看看,宅院里只有李叔和做饭的厨娘,你外出谈生意,也需要两个伶俐的小厮跟着,我这月份大了,也需要人在一旁伺候,还有娘那里,也要一个人……” “李太太要买下人?”牙人立刻惊喜道,“可是巧了,昨儿个刚从京都来了一批人,都是在大家子里伺候过的丫鬟、婆子,规矩好,手脚既利索又干净,李少爷和李太太去选几个?” 李成弼似笑非笑的看着牙人,苏海棠也没一点去的打算。 牙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二位尽管去选,人若是不好,我以后再不见两位,二位若是觉得好,多选两个,算我送给李少爷和李太太的赔礼,少爷、太太觉得如何?” 白送两个? 大家子出来的丫鬟与婆子,都是教好的规矩礼数,一个少说也得二三十两,两个五六十两,倒是把买宅子多出来的那一百两抵消了一大半。 李成弼与苏海棠对视一眼,苏海棠轻轻点了点头。 见两人默许,牙人高兴的前头带路,将人带回了牙行,一进牙行,又迫不及待拉了十几号人出来,笑眯眯的介绍,“前面这一排都是在小姐、少爷身边伺候的一等、二等丫鬟,后面那排是三等的,李少爷、李太太瞧瞧,有没有看上眼的……” “多少银子?”李成弼像是看货物一样挨个看过去,眼睛突然一凝,落在其中一个丫鬟的脸蛋上。 牙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笑容灼热的仿佛能把人融化,“这些一等、二等的丫鬟要价贵,一个四十两,后面三等的要便宜一些,二十五两。” “这么贵?暮落跟清明两个才四十两吧?”李成弼回头看着苏海棠,咕哝了一句。 苏海棠没有看到李成弼先前的那个眼神,见他问自己,点了点头。 “不过,那两个丫头虽然便宜,一个两个都背主,不是好的,可见便宜没好货!”李成弼转过身又扫了一遍那些一等、二等的丫鬟,随手指了三四个,“我瞧着这几个不错。” 苏海棠看到他指的那几个,瞧了眼他眸底的光芒,笑着问了那几人的情况,将李成弼看上的那个眉眼有几分媚态的丫鬟剔除了。理由是,“我和娘身边一人添一个大丫鬟,再挑一个后面三等的就行了,哪能都要一等的,弼哥哥挣钱这么辛苦,我怀着身孕帮不上大忙,可不能再这样浪费银子了……” 李成弼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牙人见状,笑着将那丫鬟拉出来,“李太太瞧这个丫鬟,先前是伺候他们家少奶奶的,一手的推拿绝活,这个买回去,您一家可都能跟着受益……” “会推拿?”李成弼闻弦知其意,顺着牙人的话道,“每日在外奔波,累了一天到家若是有这么个丫鬟按摩推拿一番,定是不错的。把这个也买了吧……” 最后一句是看着苏海棠说的,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苏海棠的眼眸眯了眯,冷眸扫了那牙人一眼,牙人似没看见,一直笑呵呵的。 “棠姐儿!” 李成弼的声音多了几分压迫之意。 苏海棠深吸一口气,笑着点头,“自然好,看着这丫头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会推拿,倒是我小瞧人了。娘最近老是捶腰,说腰疼,把这丫头放到娘身边每日帮娘按摩推拿一番,倒极好,弼哥哥觉得呢?” 李成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多了几分冷意,“自然好的很。” 两人又挑了一家子五口的,两对夫妻加一个几岁的小子,付了银子,换了文书,坐车回家。 马车到门口,李成弼率先下车,没有等苏海棠径直回了院子。 苏海棠攥着帕子一脸阴沉。 “把人带去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带去老太太的院子。” 李叔应了,先把马车赶去倒座房的马厩,再带着一群人去洗澡换衣裳。 苏海棠拖着笨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小心的去了周寡妇的院子。 李成弼也在。 她笑着走上前,叫了声弼哥哥,李成弼冷着脸应了一声。 周寡妇皱着眉瞪了眼苏海棠。 这边,李叔把人都带了来,周寡妇不等苏海棠说话就指着那有些媚态的丫鬟道,“这个放到我儿子的书房去,不是说大家子出来的吗?应该识字吧?平时帮我儿子整理打扫一下书房……” 那丫鬟瞟了一眼李成弼,满脸欢喜的应了下来。 苏海棠的脸瞬间就黑了。 “娘,这丫鬟是弼哥哥特意买来孝敬您的,您最近不是腰腿一直不舒服吗?这丫鬟会按摩推拿,让她每日给你……” “她在书房伺候就不能每日给我按摩推拿了吗?”周寡妇斜了苏海棠一眼,“我还用得着你教我怎么做!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我不用你操心!” 说罢,也不去看苏海棠难看的脸色,又挑了两个丫鬟留在自己身边,挑完还咕哝道,“给自己买了两个丫鬟伺候,也不知道给我儿子买两个……” 苏海棠的脸更难看了。 “娘,弼哥哥身边有两个小厮……” “小厮是男人!男人会伺候我儿子穿衣吃饭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大家子的少爷身边是啥样儿的!”周寡妇啐了一口,“儿子还没生出来呢,就当起我们李家的主了!” 苏海棠噎的险些喘不过气,咬了咬牙,眼眶一红,眼泪就涌了出来,可怜兮兮的看向李成弼,“弼哥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还有些账目要算,先去书房了。” 李成弼仿佛没听到苏海棠的话,跟周寡妇说了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那丫鬟一眼,“你跟我来。” 那丫鬟福身应了声,朝周寡妇与苏海棠行了个礼,跟在李成弼身后走了。 两人的对话隐隐传进来,“你原先叫什么名字?” “奴婢……进了李府就是少爷的人了,还求少爷给奴婢赐个名儿。” “不如叫红袖如何?” “红袖添香的那个红袖吗?” 李成弼哈哈大笑,“你果然读过书吗?” “只认识几个字……” 红袖添香! 红袖添香! 他当她是死的吗?当着她的面就勾搭调戏别的女人! 苏海棠攥着衣袖中的帕子,气的肚子隐隐作痛。 正文 301 作死的海棠花(二更) 周寡妇看到她脸色难看,怕伤到她的金孙,摆了手撵人,“你赶紧走,看见你我就脑壳疼,走走走……” 苏海棠站起身就走。 “瞧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儿,哪点比得上周家小姐!也不知道我儿子是中了什么邪,偏跟着你出来了……” 周寡妇一边吐槽,一边将自己挑剩下的那两人赶去追苏海棠,“好好伺候你家少奶奶,她肚子里可怀着我们李家的金孙,要是有一点差池,我扒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丫鬟脸色一变,忙跪下磕头,再爬起来,飞快的追上了苏海棠。 “少奶奶,奴婢扶您。” 两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取悦了苏海棠,也因着她跑了这么一下午,又被母子俩气了两回,肚子真的很不舒服,便由着两人扶着回了自个的院子。 给两人起了名字,还是叫暮落与清明。 晚上,李成弼回来听到她叫两人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还叫这两个名字?听着就让人膈应,赶紧换了。” “我叫顺口了,换来换去也是麻烦。”苏海棠笑着起身,伺候李成弼脱了外头的大氅,交给暮落,叫清明端了热茶递给李成弼,“弼哥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见她不愿意换,李成弼只撇了撇嘴便不再理会,接了茶喝了两口递给苏海棠,“才九月底的天儿,居然已经这么冷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苏海棠笑着茶杯递给清明,“摆晚饭吧。” 她当然不想改了,暮落与清明这两个名字多好听,光是每日叫着这两个名字让她们伺候自己,她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诡异快感! 哈哈! 没错,就是快感! 别人知道不知道,她不清楚,她却是知道木槿花的别名,可多了,其中有两个,一个是清明篱,一个是朝开暮落花。 所以,只要她身边有伺候的丫鬟,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都会起上木槿花的别名! 因为,只要叫着她们的名字,她就觉得好像在叫苏木槿伺候自己似的,那感觉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哪怕是李成弼。 …… 有了红袖的陪伴,李成弼每日呆在书房的时间越发的长。 苏海棠的忍耐也到了极致。 这一日,她特意让厨房煮了瑶柱虾仁汤,带着暮落与清明去了书房。 刚进院子,还没走进,就听到书房内传来男人与女人的喘息与调戏声。 “啊……少爷,奴家受不了了……” “小骚货,这样就受不了了,一会儿上了床怎么伺候你家少爷……” “少爷,您真厉害……” “少爷,您饶了奴家吧……” “少爷……您这都是第三次了,奴家真的不行了……” 苏海棠脸色铁青,瞪着守在院子门口的两个小厮,“你们都是死人吗?竟然让这贱婢在书房打扰少爷用功!” “少奶奶,是少爷撵咱们出来的,说……” “说不让咱们伺候,就留了红袖姑娘一个人在屋里……”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辩白道。 苏海棠瞪了两人一眼,“过去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踟蹰。 见他们不动,苏海棠脸上的怒气更盛了,“暮落,你去。” 暮落啊了一声,“少奶奶,要不、要不咱们等一会儿……” 少爷正在里面忙啊,她这会儿去敲门还不得被打出来。 书房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对话更是糜烂不堪,苏海棠气的浑身发抖,攥着清明的手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书房门一开,里面的景象瞬间出现在几人的视线内。 红袖的下半身裙子被褪到地上,上半身棉袄被解开,肚兜胡乱的扯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肌肤,李成弼正掐着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连在一起…… 两个小厮看的瞪大了眼睛,使劲吞了吞口水,目光黏在红袖白嫩的肌肤上,落在她胸前大片好春光处挪不开眼。 房门突然被踹开的响动,让一脸欢愉的红袖被吓的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拢自己的衣裳,正闭着眼享受的李成弼身子一僵,不可描述的地方险些折断! “少奶奶饶命,少奶奶饶命……”红袖扑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拼命磕头。 李成弼回头看到气的脸色青白的苏海棠,眉头蹙了蹙,看了眼红袖,淡定的整了整衣服,“起来,磕什么头?你既然是我的人了,改明儿给你家少奶奶端杯茶,当个妾就是了。棠姐儿,你说呢?” “弼哥哥……” 苏海棠在脚踹开房门那一刻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鲁莽了。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她实在不该把事情闹大,应该学学苏木槿,私下里寻了错处,将这些人悄悄处置了。 但这会儿已是晚了,她只能摆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满眼泪水的看着李成弼。 可惜,看多了她楚楚可怜模样的李成弼已经免疫,这几日正对刚入口的肉新鲜着,看多她这样也只是放缓了语调,“你身子笨重,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你们两个是怎么伺候你们少奶奶的!” 见李成弼岔开话题,苏海棠咬了咬牙,面上换了一副失落伤感的模样,“是我想着弼哥哥辛苦,煮了瑶柱虾仁汤送过来……” “你有心了,把汤放下就回去吧。” 李成弼开口撵人,苏海棠再不愿,也只得先走,再慢慢想对策。 可不等她想出对策,那红袖突然害喜了。 尤其是那大夫说,十成十是个孙子时,周寡妇高兴疯了,逼着她点头让红袖升为妾。 李成弼也指责她,没有容人之心,想当初他纳她进门时,周柔可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苏海棠气的险些吐血,周柔爽快?那卖身契是怎么回事! 她愤愤的应了,私下里吩咐清明与暮落在台阶上泼水,想落了红袖的孩子。 谁知道,第二日,红袖没事,她却出事了。 她与红袖一起上台阶,故意将红袖往泼水的地方寄,没留意到脚底下那一点薄冰,一脚踏上去,噗通一声,脸朝前往前跌去,肚子重重的撞在了台阶上。 “啊!” 暮落与清明吓的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去扶苏海棠,苏海棠已是疼的脸色惨白,额头满是冷汗,“疼……疼!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话没说完,就疼晕了过去。 “少奶奶?”红袖惊呼一声,小心的扶着自己的肚子大声叫人,“快,快叫大夫……” 周寡妇与李成弼也呆了。 等大夫匆忙赶来,孩子已经保不住了,用了药落下来,清晰可见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女儿。 苏海棠醒来时,刚好看到产婆端着放着死婴的盆给周寡妇与李成弼看。 周寡妇长出一口气,“我的老天爷啊,幸好是个女娃,要是个带把的,看我不剥了这贱人的皮!” 李成弼只瞥了一眼,就嫌恶的摆了摆手,让产婆端走处理掉。 苏海棠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又昏厥过去。 等她二次醒来,就看到暮落与清明跪在地上,红袖一脸泪水的窝在李成弼怀中,李成弼小意的哄劝着,看见她醒来,突然就翻了脸,“苏海棠,你干的好事!” “少奶奶,奴婢从未想过与你争抢少爷,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想生下少爷的孩子,您、您怎么就容不下……”红袖哭的梨花带雨,煞是好看。 苏海棠的神情蓦然一厉,阴鸷的瞪着红袖。 贱人,敢用她惯用的招数。 显然,李成弼很吃这一套,尤其是一个怀着自己儿子,他还没玩够的女人。 他的脸色更冷了,“你让下人泼水结冰想害红袖腹中的孩子,却不想老天爷看不过去,自食恶果!苏海棠,你可真是心狠手毒!大夫说你接连落了两个孩子,以后很难再怀上孩子,我已经与娘商量过了,过几日就扶红袖为平妻,她生的孩子就是我李家的嫡子嫡女。这些日子,你给我待在房间里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也不管苏海棠白的如纸的脸色,拥着红袖离开了房间。 红袖扭头,看着苏海棠,挑衅的笑了笑。 苏海棠再忍不住,破口大骂,“贱人!你休想得逞!” 红袖哭的声音更大了,“少爷……” “苏海棠!我看你才是贱人!”李成弼怒不可遏,转头骂了句,接着扬声,“来人,把这院子给我看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院子!” 门外的小厮立刻应声。 …… 这些事当日就传到了苏木槿耳中。 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完了一杯茶,才笑着对文殊兰道,“行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安泠月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脸八卦的问。 正文 302 仙人跳(三更) 文殊兰朝她嘿嘿一笑,“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安泠月额头的青筋往外突突跳了两下,转头扮可怜,“姑娘……” 苏木槿忍笑,“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最多两日便见分晓了。” 安泠月,“……” “我去找沈姑娘。” 她要去跟沈姑娘说一声,姑娘跟着文少爷,都被文少爷传染了坏毛病,可不能再让文殊兰靠近姑娘了。 …… 苏海棠害人没还成,反而害死了自己的骨肉,精神几乎崩溃。 红袖小人得志,日日端着平妻的架子拿捏苏海棠的吃食和烧炭,又时常在苏海棠面前提及李成弼对她的好,气的苏海棠吐了两回血,伤了元气才罢休。 “得了,要不是相公说还要留着你画草样图维持铺子生意,呵呵……” 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苏海棠自己脑补了出来。 这贱人是想趁她病着要了她的命啊! 而李家母子,明明都知道,却视而不见,任由这么一个买来的贱婢肆意践踏她! 他们别忘了,那铺子是她的首饰图撑起来的,若是没有她的图纸,她看李成弼怎么赚钱?! 苏海棠发了狠,买通一个大夫,让那人告诉李成弼,“少奶奶因没了孩子已伤了身子,又吃喝不好,屋内空气又不好,看脉象最近好像还吐了几回血,元气大伤,若按先前做一个月小月子就行了,现在……估摸着没有两三个月怕是起不了身。” 李成弼冷着脸看红袖。 红袖扮可怜,“我才接手宅子里的事务,有些看不到的地方,姐姐也不提醒我一句,爷,都是我的错……” 听完她的话,李成弼便觉得苏海棠是故意的,当下甩袖离去。 苏海棠也不管,日日要好吃的,红袖但凡有点怠慢,她就身子难受要请大夫,来回几次,李成弼厌了烦,指责红袖,“你如今已是平妻,怎么学那小门小户的拈酸吃醋?她的身子一日不好,铺子的生意就一日不稳,再这么下去,儿子生出来吃什么喝什么?你有没有脑子!” 红袖恼怒苏海棠的狡猾,却不敢再拿铺子的生意和腹中孩子未来的福利作伐,开始好生好喝的伺候起苏海棠。 可这好日子没过几日,与他们合作的几家铺子突然换了新的合作对象,接连推出三四套精巧别致的头面首饰,李成弼怒极,去找人理论。 被人怼回来,“听说你家少奶奶没了孩子在做月子,我们这生意可耽误不得,少不得要找别家了……” 李成弼急的没法,即使放低姿态与人好话说尽,人家也没搭理。 李成弼气的回到院子将苏海棠骂了一通。 苏海棠却不在意,没了这些人,还有其他的首饰铺子,金水镇没有,江宁府有。江宁府没有,顺天府有。夏启这么大,她一手好丹青描绘出的那些美艳绝伦的首饰草样图,还愁没有买家?! 但李成弼看不到啊,他骂了苏海棠,回头开始砸银子找新的买家。 恰好这时金水镇来了一些商人,住进了芳华阁。 李成弼好容易买通了芳华阁里的小管事,带着苏海棠剩余的草样图进了芳华阁,大手笔在里面摆了一桌,请了那些商人吃饭。 偏巧有人看上了李成弼的草样图,大手一挥当场全部接收了,只是他手头上暂时没有银子,说好先借李成弼一万两银子付这芳华阁的住宿钱,等过几日下人送了大额银票过来,再翻倍还他。 能住进芳华阁的客人,还有几个亲朋作保,李成弼自然没有半分怀疑,高高兴兴的与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回了镇上,筹集了一万两银子送去了芳华阁。 过两日,他去芳华阁寻人结账时,发现那位客人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可能?他还有欠款没有结清呢,怎么能走了?” 与他们一同吃酒的商人同情道,“听说是家里生意出了问题,他们家下人不但没有带来银票,还说家里祖产都抵押出去了……” 李成弼听的眼前一阵发黑。 “那我的画呢?我的那些草样图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家的小厮好像抱着一个画筒走的,说不定是你的……” “谁能想到他们家那么大的基业,说败就败了?” “可不是吗?这年头做生意风险太大了,指不定在哪就翻船了……” “这年青人真是太可怜了,那首饰图纸咱们也瞧见过的,真是很惊艳,说不定他能凭借那些图纸东山再起……” “有可能……” 他们后来再说了什么,李成弼一个字都没听到,只知道他不但把家里仅剩的银子砸了进去,还把那些赚钱的图纸全弄没了…… 还有可能,要把他名下那个四进的宅子给折进去。 因为那客人要借一万两,他手里只有九千两,想着过两日那客商就能翻倍还自己,就寻赌坊借了一千两,如今利滚利得有一千四百两了。 他那个宅子买下是八百两,还差六百两的空档呢! 李成弼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日,赌坊的人找上门,拿着借据,让李成弼还现银一千八百两,不过一日,就又翻了四百两。 李成弼气的脸色涨红,“你们、你们这是抢钱呢!” 赌坊的人哟了一声,嗤笑道,“李少爷这话说的,借钱的时候咱们可说的好好的,一千两银子借出去,一天利息二百两,您是第一次,说好只借两日,咱们也没多要,只收了四百两……您昨儿个没去,咱们今儿个少不得跑一趟,这冷飕飕的天,跑腿和茶水钱您得给掏点儿吧……” “我没银子……” 李成弼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来人亮出的刀打断,“李少爷这是想赖账?可想好赖账的代价了?一千两一条腿,八百两一只胳膊,李少爷要舍哪个?” 他说着,将刀重重扎在一旁的高几上。 李成弼吓的身子一哆嗦,脸色发白,“你们、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赌坊的人哈哈大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少爷若是不还钱,可别怪哥几个草菅人命哟……” 说完,又是一通大笑。 “我、我……我还……你们再宽限我几日,我一定还……” “今儿个翻四百,明儿个就是翻八百,李少爷准备再借几日?”赌坊的人听他愿意还钱,好脾气的帮他算账。 李成弼听的心肝乱跳,咽了咽口水,心中默默算了一笔账,才咬着牙开口,“我今日就去找买家,晚上子时前一定还上!”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人大手一挥,“成!第一次合作,我们就宽限你一回,今晚子时我们再来收账!你若是敢诓骗我们……” 那人笑容一顿,杀气腾腾的看着他,“可别怪我们真的草菅人命!” 送走赌坊的人,李成弼瘫软在太师椅上,红袖扶着腰进来,“相公,那些人……来干什么?” 看着面向凶恶,不像什么善茬。 李成弼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看都没看红袖一眼,脚步飞快的朝苏海棠的院子奔去,到了内室,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苏海棠摇醒,“快,你现在立刻画几套头面首饰图,我拿去卖了换银子……” 苏海棠看他一眼,别开头,“我身子难受,大夫嘱咐我不要起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脾气!”李成弼没耐心的喝道,“赶紧起来画图!你要是不想今晚子时被赶出院子无家可归,就赶紧画图,不然,不但这宅子保不住,咱们那两个铺面也保不住……” “出什么事了?” 看着李成弼有些疯狂的神情,苏海棠的脸色冷凝道。 李成弼有些难堪的站起身,“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赶紧起来画,没有时间了……” 他转身要走,苏海棠怎么会让他走,一把拽住他的袍子,“你把话说清楚!” 李成弼挣了两下没挣开,低声咆哮道,“我被人下了仙人跳,借了赌坊的驴打滚,欠了一千八百两银子!还不放手……” 苏海棠傻在当场。 正文 303 一夜回到解放前(四更) 片刻后,她猛的扑过去,拍打着李成弼,“你疯了吗?那种地方的银子怎么能借?你怎么能去借那种地方的银子!你这是想害死我们一家吗?” 李成弼猝不及防,被苏海棠一巴掌打到后脑勺上,气的一把将苏海棠推回床上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去追究这些,赶紧画图把图卖出去换了银子保住咱们的宅子和铺子才是正经!” “我不画!” “你说什么?”李成弼瞪大眼。 苏海棠跌坐在床上,头发凌乱,面色蜡黄,倔强的看着李成弼,“我说我不画!” 李成弼脸色陡变,想疾言厉色,可看到苏海棠眸子里的冷意,咬了咬牙,挤出一抹笑,“棠姐儿,若是没了铺子和宅子,咱们住哪儿?难不成你想回十八里寨看村里那些人的眼色?” 苏海棠不为所动。 李成弼眸底满是阴冷,却不得不拿出所有的耐心继续哄劝道,“弼哥哥知道在红袖这事上委屈你了,你放心,等这件事解决了,我立刻把红袖发卖了,只是……她肚子里到底怀的是咱们李家的孩子,你以后也不能生了,到时留子去母,孩子交给你养,就当你亲生的,好不好?” 苏海棠冷笑一声,一双黑眸冷冷的看着李成弼,“你用得着我的时候知道求我了?知道低声下气了?红袖那贱人作践我的时候,你在哪儿?” “是,都是弼哥哥的不是,不气了啊。弼哥哥保证,以后家里只你一个女主人,好不好?”李成弼强压着心底的怒火,软言相劝。 苏海棠冷哼一声,“要我画也可以,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李成弼皱眉。 “第一,按你说的,红袖生了孩子就卖了她,孩子记在我名下就是我亲生的。” 李成弼点头,这点他没意见,苏海棠以后不能生了,他李家总得有后吧。 “第二,你想要孩子可以,但不许再娶平妻纳妾什么的,只需找通房丫头,通房一旦生了孩子,都要记在我名下,孩子的生母通通发卖,以后谁都不许提起。” 苏海棠将他的劣性根看的通透,管不了他找女人,总要管得住那些女人靠着孩子与她争抢正妻的地位,只要她是正妻,那些荣华富贵就是她的! 李成弼皱了皱眉,也点了头。 “第三,这件事解决后,我要两间铺子中的一间当陪嫁!” 一间铺子生意好的话,一年出息也不少,足够她胭脂水粉和一些花销了。 要两间铺子,李成弼肯定不答应,但一间铺子,还是可行的。 见苏海棠还没放弃为自己争取嫁妆,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李成弼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但他不点头,苏海棠就不松口,在卖铺子、宅院与让她松口画图两者之间,他犹豫了足有半刻钟,才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左右铺子在苏海棠的名下,出息也在李家,总比卖掉什么都落不着要好。 瞧李成弼点头答应,苏海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扬声唤了清明与暮落给自己洗漱更衣,又吃了饭,铺开纸,准备好笔墨,开始画起她记忆里那些在京都很是流行的头面首饰来。 她那些图纸先前被她自己炒到五百两一套,她画了四套,凑足了两千两,交给李成弼,李成弼拿了图纸兴冲冲去寻买家。 却没仔细去想,那些人既然退过一波苏海棠的画,手里有了更便宜的图纸,怎么会再出高价买? 李成弼说的口干舌燥,走了许多先前合作的商家,人家也不愿意要。 “五百两,你们怎么不去抢啊!瞧瞧,我们刚买的图纸,比你家少奶奶那份可要漂亮好看的多,也不过才二百两……” 李成弼见说不通,咬了咬牙,想降价卖,人家摆了手,“咱们都是有信誉的商家,与别人合作的好好的,买你的干什么?不要不要!” 李成弼接连被赶出铺子,看着卖不出去的图纸和日渐西落的太阳,大冷的天儿,生生急出一身的汗。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彻底黑下来,他依然一幅图纸都没有卖出去。 两个跟着他跑腿的小厮小心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跟在李成弼的身后恨不得连脚步声都隐匿起来。 李成弼绝望的回了宅子,周寡妇从苏海棠那里得了信,一直在正屋等着,瞧见李成弼进来,就扑过去问,“咋样?银子还给他们了吧……” 李成弼被晃的身子一个趔趄,小厮忙上前扶住他。 见儿子不吭声,周寡妇问两个小厮,小厮摇头,“一套图纸都没卖出去,那些商家好像商量好的,一口咬死找到了新的合作对象,对方既便宜图纸又好,少爷降价卖他们都不要……” “那、那……”周寡妇呆了呆,看着李成弼,“那、那些人会不会来把咱们的宅子和铺子抢走?” 什么叫会不会? 百分之百,铁定会!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往后缩了缩,宁愿站在风呼啸的门外,都不想站在暖和的屋里碍人眼。 这会儿在主子面前刷存在感,保不准就会被再卖一次,下一次谁知道会卖去哪儿。 苏海棠坐在椅子上没站起来,看着身子一晃一晃的李成弼,突然觉得让那些人收回宅子和铺子也不错。 反正这些东西写的也不是自己的名字,没了就没了。 回头她再卖画赚回来就是了,只是下一次,她就要写自己的名字了! 她这算盘打的好,可惜,自此之后,她的画在金水镇彻底卖不出去了,白送人家都没人要,她气疯了,转头问李成弼在她卧床养病那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将那些商家得罪的如此彻底?两人大吵一架,因为手头的银子越来越少,贫贱夫妻百事哀,开始由几天一吵,变成日日吵,到后面甚至动起手来……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家筹不出银子,赌坊的人子时来收账,他们只能拿宅院和铺子抵。 宅院抵了八百两,两个铺面连带里面那些货物一共抵了一千两。 那些人只让他们收拾了一些贴身的衣物,就将一家人撵出了宅院。 李成弼与那人争执了两句,被一个不大的小子一把推倒在路边的雪窝里,栽了一身的雪泥。 “娘希匹的,再跟老子罗里吧嗦讲废话,看老子不废了你!” 一群人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关上了大门,在里面哈哈大笑。 周寡妇气的眼泪直流,“造孽啊……这可是不让人活了啊……” “弼哥哥,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是先寻个客栈,洗个热水澡,把你这一身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苏海棠扶着李成弼,软声道。 李成弼脸色难看的应了,一家人搀扶着往最近的客栈走。 几个下人都一脸死灰,知道自己是难逃被再卖一次的下场了,却因为他们的卖身契被李成弼等人攥着,只能跟着走。 第二日,两人带着几个下人去了牙行,买的时候四十两一个卖的时候被生生抹去了五两银子,接待他们的还是那个笑眯眯的牙人,李成弼让他原价买,他却笑道,“买东西和卖东西可不一样,我若原价买了回来,我们牙行回头怎么卖?您总得让我们赚个辛苦钱不是?” 不管李成弼怎么说,他都一口咬死了三十五两不二价。 李成弼没奈何,四个丫鬟,两个一等的卖了七十两,两个三等的卖了四十两,那一大家子牙人给凑了个整,五十两,倒是把赶车的李叔和做饭的妇人留了下来。 一共一百六十两。 先前他看不上这些,这会儿却成了他们的全部家当。 拿着这些银子,李成弼又租了一个一进的小宅院,带着一家人住了进去。 隔日,苏海棠拿着银子去街上采买东西,却偶遇与周柔说笑的苏木槿,眼睛登时就红了。 正文 304 苏木槿,你害我!(五更) 彼时,小玉扶着周小姐刚从一家首饰铺子里出来,与要进铺子的苏木槿迎面碰上。 周小姐笑着福身见礼,“苏三姑娘。” “周小姐。” 小玉跟着笑眯眯的行礼,“今日可是巧了,我家小姐正说明日去寻三姑娘,说她已经做完了月子,要跟着三姑娘继续减肥大业。” “可以,周小姐若有空,明日可随时过去。”周家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周小姐这点要求她自然会全力满足。 周小姐嗔瞪了小玉一眼,笑着与苏木槿聊起家常,抱怨道,“两个孩子有我爹娘和嬷嬷奶娘看顾,我平日里要看上一眼都要先排队,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亲娘看自己孩子还要排队的画面感太强,苏木槿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泠月也跟着笑。 沈婉姝勾了勾唇角,刚露出的笑容在听到苏木槿的轻咳时顿住,左右看了一圈,笑着上前道,“外头冷,前面有个茶馆,不如进去聊?” 周小姐笑着摇头,“我跟小玉还要去布庄买一些细面布给孩子做小衣裳,就不打扰苏三姑娘逛街了。” 两人就要分道扬镳,突然斜地里冲出来一个人。 “苏木槿!” 一群人都停下脚步,朝发声的地方看过去。 见到冲出来的人是谁时,几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小玉扯了扯周小姐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小姐,是棠姨娘。” 周小姐轻轻嗯了一声。 沈婉姝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挡在了苏木槿身前,冷眼看着苏海棠,“你来干什么?” 她来干什么? 这话问的好。 苏海棠冲出来那一刻还没想到自己拦住苏木槿与周柔想干什么,但看到两人都冷下来的脸,突然就笑了,她来干什么?自然是看不得她们笑的那么灿烂。 凭什么她现在坏了身子,生不了孩子,还得陪着李成弼跟怀着他孩子的女人一起吃苦受罪。 这两个,一个与李成弼有过婚约,一个是李成弼的前任太太,都该过的比她惨才对。 凭什么,她们却活的这般恣意潇洒?! 她不能忍。 “苏木槿,我现在这么惨,你是不是很得意?”苏海棠咬牙道。 苏木槿眉头一挑,看着她,“你过的好不好,与我何干?” “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家姑娘早与你没有关系了,你冷不丁冲出来做什么?自取其辱吗?”安泠月冷笑一声,站在沈婉姝身旁,将苏海棠更隔绝在苏木槿三步外。 苏海棠看着她与沈婉姝,嗤笑一声,“怎么?安家惊才绝绝的阵法二小姐如今真的成了苏木槿身边的一个贱婢……啊!” 苏海棠的话没有说完,脸上就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 她尖叫一声,捂住脸,抬头就看到苏木槿正吹着自己的手指。 “苏木槿,你打我!” 苏木槿抬眸看她,双眸微眯,“是啊,我打你了,你的嘴巴再不干不净,我不介意帮你爹娘多教教你……怎样好好说话!” 沈婉姝攥了攥手,瞪着苏海棠,恼恨自己方才为什么会犹豫那么一瞬没有动手! “我说错了吗?明人不说暗话,安家是什么身份你会不知道?你不就是冲着安泠月那一身的鬼魅阵法才出手救他们一家的吗?!安家随便一个人都能抵得过一队精锐暗卫!别人不知道,你当我也不知道吗?!” 苏海棠冷笑连连,看向安泠月,“你被她骗了,她就是要你对她感恩戴德,把命都卖给她……” “我乐意!”安泠月出声打断她,似笑非笑道,“她从来没有要求我报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知道我们安家的事,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安家随便一个人就抵得过一队精锐暗卫,所以,你最好祈祷别犯到我们安家人手里,否则……” 她嘿嘿笑了两声,看到苏海棠瞬间变了的脸色,心头爽了一把。 暗暗觉得,难怪文殊兰老用这招,看着别人明明很憋屈却明显不能拿你怎么样的感觉,真的是……挺爽的! 苏海棠狠狠瞪了安泠月一眼,转眸看沈婉姝,“姝表姐,连你也被苏木槿收买成了她的下人吗?你明知道她不是……” “苏海棠!”沈婉姝突然出声,冷眼看着她,“你娘已经被我爷奶逐出沈家,她不是沈家的女儿,你自然也不是我们沈家的外孙女!我也不是你的表姐!” 苏海棠一怔,显然不知道这件事,脱口道,“你说什么?” 苏木槿也有些惊讶的看过去,沈氏被逐出沈家一事,她也不知晓。 想到曾自作主张的蓝遗,苏木槿的眉头蹙了蹙。 沈婉姝将话重复了一边,冷声道,“你既然不顾爹娘的劝告执意要嫁给李成弼,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做下的孽债自己尝自己还!槿姐儿不欠你的!滚!” “她不欠我?不,她欠我的!” 只要想到梦里那些荣华富贵,苏海棠的心就生疼生疼的,按照梦里的发展,明明是她一路碾压苏木槿,将苏木槿骗的团团转,甚至在她将李成弼推上首辅之位后,硬生生夺了她的诰命,抢了她的男人! 可现在呢,她是抢了她的男人,但这个李成弼贪财好色,骄奢淫逸,根本不是她梦里那个李成弼! 这一切都是拜苏木槿所赐。 她合该活成梦里那样的! 而不是现在潇洒无事一身轻。 沈婉姝冷笑,“你真是魔障了!若说欠也是你欠槿姐儿的!” “我欠她什么?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要不是她……”说到这里,苏海棠的神情一滞,看了眼苏木槿,再看眼周小姐,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苏木槿道,“是你对不对?” 沈婉姝劈手打下她的手指,“你再乱指,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你问问她做了什么?你问问你身后这个贱人都做了什么?”苏海棠的神情突然狰狞起来,激动的狂喊着,只是她话音未落,就被沈婉姝一巴掌扇翻在地上,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 “苏海棠,不想活再乱说一个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沈婉姝声音发寒,眸子里毫不掩饰一团杀气。 苏海棠抱着她的脚仰头狂笑,笑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沈婉姝!我才是你的亲表妹!你知不知道苏木槿做了什么?她串通周家害我签了卖身契卖身入周家为妾!害我被周柔百般刁难羞辱!害我丢了自己的生意,被李成弼嫌弃!甚至……” 她看着苏木槿,双眸血红,眸子里恨意翻腾,仿若滔天骇浪张口就能将苏木槿吞噬,嘴唇因滔天的恨意被她咬破,血腥味直入口鼻,她却分毫未察,只用眼神撕咬着苏木槿,恨声道,“……她害我失去了第二个孩子,害我这辈子都可能生不了孩子了!” 说完这些,她看着神情漠然冷淡的苏木槿,尖声凄厉咆哮,“苏木槿,是你害我!” 围观的吃瓜群众一片哗然,看向苏木槿的目光都变了。 还有人悄声议论,“瞧着姑娘长的挺漂亮的,怎么这么狠毒啊?” “谁说不是,看那小媳妇的凄惨样,一辈子不能生孩子了啊,真是可怜……” “嘘,小心听到被报复……” “……” “你胡说八道什么?”安泠月嗤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说我家姑娘害的你,有证据吗?上下嘴皮子一啪嗒就在这里胡说,败坏我家姑娘的名声,你可真是用心歹毒!若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当我家姑娘是心肠狠毒的恶人呢!” 说完,她冷眼瞧着先前说她家姑娘心肠狠毒的路人,意有所指道,“她可怜?她险些害死我家姑娘的时候你们知道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头上那颗脑袋是摆设吗?还是里面装的都是浆糊?”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涨的通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讪讪的陪着笑。 正文 305 身份曝光(六更) 周围的人听安泠月这么一说,怀疑的目光便落在了苏海棠身上。 安泠月呵呵冷笑两声,接着补刀,“她不装的可怜,你们大家伙会相信她吗?她可是扮可怜的高手,先扮可怜抢了我家姑娘的未婚夫,再扮可怜夺了这位小姐夫君的宠爱,把男人抢过去了,过的不好了,倒怪起我家姑娘跟这位小姐了,真真是……会扮可怜的女人天下无敌了。” 有个婆子突然插混接了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周围顿时一静,接着轰然一阵大笑。 安泠月见目的达到,见好就收,转身笑眯眯的回到苏木槿身边,“姑娘,咱们回去吧,碰到这种人,眼睛都脏了,哪还看的进去那些好看的首饰。” 苏木槿嗯了一声,与周小姐稍点头示意,叫了沈婉姝,转身要走。 围观的人瞬间让出一条路。 苏海棠在她身后突然冷笑,“苏木槿,你怕了吗?” 苏木槿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苏海棠,转身走到苏海棠身边,蹲下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还有件事你没说,你身边那个暮落是被我收买了,你下给周小姐的红花她一早就告诉了我,所以,你跟李成弼那个渣男才能那么快净身出户……哦,对了,那一万两银票的事也是暮落告诉我的,怎么样?那一万两是不是全进了李成弼的荷包?苏海棠,被人耍的团团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她从地上站起身,双眸睨着苏海棠瞪的几乎要蹦跳出来的眼珠子,气的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表情,唇角勾了勾,淡声道,“我先前说过,你既然喜欢那渣男,我就成全你们!苏海棠,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选了,不管对错,跪着也得继续走下去……” 因为,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给她逃离的机会的! 她早说过,要成全他们的! 成全他们…… 做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爱相杀的…… 宿世怨侣! 她这个人,优点不多,但有一个,爱记仇,能记前世今生两辈子! “苏木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杀了你……”苏海棠猛的起身朝苏木槿扑过去,苏木槿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圈在怀里,压在她耳边小声道,“苏海棠,背叛之痛,囚禁之苦,杀子之仇,被挑断手筋脚筋之恨……” 她瞧着苏海棠惊惧的眼神,声音越发轻忽,“……我会跟你们一笔一笔算清楚的。” 她松手,看着苏海棠僵硬的瘫软在地上,转过身,大步走到安泠月与沈婉姝身边,朝二人微微一笑,“走吧。” 沈婉姝看了眼惊惧的仿佛见鬼了的苏海棠,淡漠的转过头,跟上两人的脚步。 小玉也扶着周小姐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看热闹的老百姓也纷纷散去。 只是苏木槿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扬声叫住。 “长安县主!苏三姑娘……” “长安县主……” 街道两边的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飞奔跑来的衙役,他们这金水镇什么时候出了县主这么大的人物? 众人一头水雾的看着那衙役跑到苏木槿跟前,先是抱拳,后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长安县主,您可让小的好找,快,京都又有圣旨来了,大人让小的来找县主……” 苏木槿眉头微蹙。 安泠月上前,一把拎起那衙役,扫了圈倒抽冷气的路人,压低声音道,“你懂不懂低调?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出来,恐怕别人不知道我家姑娘的身份是不是?” “这……”那衙役一愣,见安泠月沉了脸,忙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是是是,都是小的思虑不周,实在是太着急,这嘴巴一秃噜就……” 安泠月还要说什么,被苏木槿拦住,“可有说了是什么事?” 衙役摇头,“不清楚,大人让县主赶紧过去。” 苏木槿微蹙的眉头又紧了紧,嗯了一声,“咱们过去看看……” “谁是县主?苏木槿是县主?她怎么可能是县主?”苏海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抓着衙役的袖子嘶声问道。 那衙役看了她一眼,袖子一拽,将人搡到地上去,“你谁啊?苏三姑娘就是县主!皇上亲封的长安县主,怎么不能是县主了?” 这事,他们县衙里的人都知道。 毕竟,上一次接圣旨的经历实在太过震撼了。 谁能想到他们家大人收的义女居然是救了当今皇上性命的长安县主,还是皇上亲封的! 这份荣耀,让他们都跟着挺直了腰杆儿,与有荣焉! 苏木槿瞧着苏海棠惨白惨白,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忍不住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明明温和如春风,苏海棠却激灵灵连打了几个冷战。 苏木槿等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恍恍惚惚的从地上爬起来,东西都没买就回了巴掌大的狭窄小院里。 周寡妇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呸了一声,“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一脸丧气!让你买的东西呢?家里没米没面的,中午吃啥?问你话呢?你是个死人啊……” 红袖乐的在一旁看热闹。 苏海棠从兜里掏出那十两银子丢给周寡妇,周寡妇欢喜的接了,揣到怀里,又骂了苏海棠几句,“别人家娶媳妇伺候婆婆,我倒好,娶了个祖宗,天天的还要我伺候……” 骂的痛快了,肚子更饿了,见苏海棠不顶用的样子,只好自己出去随便买了些东西,先把午饭应付过去。 李成弼回来吃饭,苏海棠还没缓过神儿。 周寡妇将她的异状说给了李成弼听。 李成弼懒得搭理她,问都没问,吃过午饭依然出门去寻商机。 却听到街上有人议论长安县主,他起初没留意,等听到那些人将长安县主的名字叫苏木槿时,立刻冲了过去,“你们说什么?长安县主是谁?谁是长安县主?” 那人瞥了他一眼,道,“镇上都传遍了,咱们金水镇出了位长安县主,就是十文饭馆的那个女东家,名唤苏木槿的苏家三姑娘……” 李成弼震惊了。 苏木槿竟然成了长安县主? 她怎么成了长安县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苏海棠今儿个那模样,是不算早知道了苏木槿的身份? 李成弼拔腿就往回跑,一气跑到院子,拽着苏海棠大喘气,“苏、苏木槿……是、是不是、是不是长安县主?他们……镇上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是!她只是一个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贱人!贱人!”苏海棠受不了苏木槿突然成了长安县主的事实,李成弼这一刺激,她突然尖利的叫喊出声,怒瞪着李成弼。 仿佛李成弼要是再说苏木槿是尊贵的长安县主,她就要与他拼命似的。 李成弼却是听的一愣,“你说什么?苏木槿不是你三姐吗?她爹娘……” 他的眼睛陡然圆睁,掐住苏海棠的肩膀,用力道,“苏木槿不是你爹娘的孩子,她是皇上的女儿?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她是个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野种!才不是皇上的女儿!” 苏海棠瞪着李成弼。 李成弼瞪着苏海棠。 半晌,李成弼突然出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苏海棠的脸上,将苏海棠扇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勾引我,不是你从中作梗,槿姐儿就不会跟我退亲,她不退亲,我就是县主的相公!” 李成弼突然反应过来,想到自己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看着眼前的苏海棠,杀了她的心都有! 贱人! 贱人! 他的功名利禄! 他的权力地位! 他的富贵荣华! 都没了! 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李成弼扑过去掐住苏海棠的脖子,将苏海棠压倒地上,苏海棠看着李成弼狰狞的脸,突然哈哈大笑,“李成弼,你活该!你贪图周家的家世和银钱抛弃了苏木槿,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你是咎由自取!哈哈……” ------题外话------ 六更~ 更新结束~ 宝宝们,六章算不算爆更? 正文 306 她死了吗?(一更)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苏海棠的嘲笑,让李成弼心底的恨意犹若翻腾奔涌的骇浪,滚滚而至。 他掐着苏海棠脖子的手用力的微微颤抖,额头的青筋突突的往外冒,苏海棠被他掐的脸颊通红,拼命拍打着他的手,“李、李成弼,放手……咳咳……” 一旁看热闹的红袖眼中精光乍现,不着痕迹的掂着脚步悄悄退回了房间,隔着门缝偷瞧着外面的动静。 乖乖,这看着斯文儒雅的李成弼不会真想把苏海棠给掐死吧? 苏海棠挣扎的动作越发激烈,李成弼面上的狰狞也越发让人惊惧。 “杀……杀了我,你、你……你也活不了……咳咳……放、放手……” 苏海棠终于害怕了。 拍打李成弼的动作渐渐变慢,脸色也有些不对劲儿了,李成弼却尤不解恨,掐着她的脖子使劲晃了晃,“苏海棠,别给我装死!” 苏海棠大脑缺氧,眯着眼缝看着癫狂的李成弼,闭上眼嘲讽一笑,口里不清不楚的咕哝了一句。 难怪苏木槿不要你,活该…… “儿子?儿子!你干啥呢?你……嘶……” 周寡妇端着盆从外面回来,瞧见李成弼压在苏海棠身上,正想骂苏海棠几句白日宣淫不是良家妇女的话,就见苏海棠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自己儿子正掐着她的脖子。 吓的将盆一扔,扑过去就拽李成弼的手,“儿子,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松手!你快松手!” 不知道是木盆落地的声音太响惊醒了他,还是周寡妇的杀人偿命惊醒了他。 李成弼突然收回了手,面色发白,带着惊恐和慌乱,“娘,她、她……死了吗?” 周寡妇也吓的抱着儿子的胳膊,不敢动,“不、不知道……” 母子俩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海棠,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成弼抬脚踢了踢苏海棠,“苏海棠,你起来,别想装死蒙混过关……” 苏海棠没动静。 周寡妇吞了吞口水,抱着儿子胳膊的手紧了紧。 “儿子,你……你试试她还有没有鼻息?人家不都说人死了没呼吸了吗?” 李成弼犹豫着还没动作,就见被他踢了一脚的苏海棠陡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做起来,掐着自己的脖子咳的天昏地暗。 没死! 母子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到底咋回事?好好的你们这是闹啥?”周寡妇拉着李成弼问。 提起这话,李成弼的脸愤怒不已,抬手指着苏海棠,“你问她!要不是她一直勾引我,我怎么会跟槿姐儿退亲,要是没退亲……” “苏木槿?咋又跟她扯上了?到底是咋回事?”周寡妇听的稀里糊涂,狠狠瞪了苏海棠一眼,看着李成弼,“儿子,你慢慢说……” “娘,我方才上街,人家说京都来了圣旨,是传给长安县主的,你知道这长安县主是谁吗?”李成弼气急败坏的瞪着周寡妇。 他可没忘了,逼他与苏木槿退亲的还有自己老子娘一份功劳! 这些女人,一个两个的,都害苦了他。 周寡妇一愣,感觉儿子这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长安县主是谁?也没听人说咱们镇上有长安县主这号人物啊?长安县主是皇帝的女儿还是王爷的女儿?” “娘!长安县主是苏木槿,苏木槿就是长安县主!皇上御笔亲封的!”李成弼咆哮道。 周寡妇啊了一声,不敢置信,“苏、苏木槿是长安县主?咋可能……” “怎么不可能?咱们金水镇还有第二个苏家三姑娘吗?还有第二个十文饭馆的女东家吗?还有第二个苏木槿吗?!没有!” 李成弼说的有些歇斯底里,一身的戾气,“当初要不是苏海棠勾引我,要不是娘你撺掇我娶周柔,要不是……我如今就是县主的未婚夫,未来的县主相公啊!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说到后面,他的眼圈都红了,心疼的。 他们孤儿寡母,自己亲娘身无长物,这些年,他伏低做小,拼命努力读书,为的就是一天出人头地,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可现在呢? 为了这么个贱人,他周家赶了出来; 为了这么个贱人,自己的三个儿女都成了周家人; 且,这贱人平白占了正妻的位置,却连个蛋都不会下了! “贱人!” 李成弼疼的捂住自己的心口,抬脚往苏海棠身上狠狠踹去。 苏海棠刚缓和过来一点,被李成弼一脚踹到地上,索性躺在地上不动了,还闭上嗤笑李成弼,“你这会儿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了?是我让你跟周家小姐滚上床的?是我逼着你跟苏木槿退亲的?我勾引你……李成弼,你若是君子,又怎会被我勾引?不过是……你自己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我呸!” “贱人!” 李成弼气的又是一脚踹过去,正中她的腹部,苏海棠惨叫一声,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 她浑身疼的抽搐,却还不忘挑衅李成弼,“你有种去找苏木槿,冲我发脾气算什么男人?苏木槿当年喜欢你喜欢的发疯,说不定你这会儿去求她,她能帮你恢复秀才功名……” 这话一出,李成弼的脸色顿时变了。 就连站在一旁漠然的看着李成弼踹打苏海棠的周寡妇,也是眼前一亮,拽住还想踹苏海棠的李成弼,“儿子,苏海棠这句话说的好,槿姐儿当年那么喜欢你,你姿态放低一些,说不定真的能把秀才老爷的名头再捞回来!她是县主,这点事对她来说是小事啊……” 苏海棠就瞧着李成弼眼底的愤怒和癫狂慢慢被狂喜和希望的光芒取代。 她忍不住在心底狂笑,去吧,快去吧,她等不及要看苏木槿怎么羞辱他了! “对,对,我低个头算什么,只要能恢复秀才功名,我一定能考上举人当上官……”李成弼一拳头砸在另一手掌心,“就这么办!娘,我的衣裳……你快帮我找一身体面的……” 周寡妇突然踢了苏海棠一脚,“还不赶紧起来给我儿子找衣裳……” 苏海棠躺在地上不动。 李成弼嫌弃的看了苏海棠一眼,“装什么死?赶紧给我起来!” “我肚子疼,起不来,你的衣裳全在柜子里,你让红袖给你找。”她疼的很,不想伺候这个伪君子真小人。 李成弼转身就走,丝毫没顾及大冷的天,苏海棠一直躺在地上身子吃不吃得消。 周寡妇嫌弃的撇嘴,“赶紧起来,别给我躺在地上赖活!起来做饭去……” 苏海棠却闭上眼,躺在冰凉的地上,闭目养神。 将周寡妇的念叨当成了耳旁风,一吹即散。 …… 李成弼换了自认为最体面的一身长袍,裹了件还是在周家时添置的大氅,拿着家里最后一点银子去街上寻了个干果铺子,攒了一盒,揣在怀里去寻苏木槿。 听到李成弼来寻她,苏木槿几乎要笑出来。 沈婉姝冷着脸,“他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表姐高看他了,他来……怕是为了他自己。”苏木槿勾了勾唇,眸底一片凉意嘲讽。 安泠月睁大了眼睛,瞧着苏木槿的神色,大胆猜测道,“姑娘,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了你长安县主的身份,有求于你?他想求的……” “秀才功名!”沈婉姝接话。 苏木槿笑着点头。 沈婉姝站起身,“我将他赶走。” “我跟你一起去。”安泠月兴冲冲的跟上去,“我还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男人,得好好长长见识。姑娘,你等着,一会儿我回来学给你听。” 苏木槿眨了眨眼,“……” 她其实也想去看一眼,李成弼知道她成了身份尊贵的长安县主时,是个什么模样。 而此时门口的李成弼还正与守门的小厮套近乎,“这位小哥,我是你家姑娘原来的未婚夫,我有要事要见她一面,你让我进去吧……” “李成弼,你还有脸来!”沈婉姝满脸冰霜,冷眸瞪着人模人样的男人,手在腰间一拂,长鞭抖空响起,尖锐之声划破长空。 正文 307 送上门找虐(二更) 李成弼身子一僵,讪笑着叫了一声,“沈表姐。” “呵。谁是你表姐?”沈婉姝脸色难看,长鞭挽在手上,冷眼看着他,“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是自己滚还是我将你抽的满地打滚?” 李成弼眉头皱了皱,暗骂一声,面上却不敢显出半分不悦,陪着笑道,“沈表姐,我有事要见槿姐儿,你能不能……” 他往前走了一步,沈婉姝手中的长鞭啪的一声落在他脚尖前两根手指处。 李成弼吓的惊呼一声,眸底满是阴鸷,“沈表姐这么是干什么?我要见的是槿姐儿,你没有权力逐客吧?” “哎呀,真的是脸皮超厚的。”安泠月从沈婉姝身后探出头,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手指撑着下巴,将李成弼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凑到沈婉姝耳边低语,“怎么一副被女人掏空了身子的模样儿?他这是天天在女人床上过的?” 李成弼的脸一黑,脸上也难看起来。 沈婉姝眼底滑过笑意,嘲讽道,“当真是把男人本色诠释的淋漓尽致。” 这下,轮到安泠月噗嗤笑出声。 “你们……”李成弼攥了攥拳头,“我要见槿姐儿!你们若是再横加阻挠,我……我可不管她是不是县主,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发狠的看着二人,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莫名其妙。 沈婉姝冷声道,“笑话,你有什么脸来见槿姐儿?鱼死网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这一身行头在我的鞭子下变成一身渔网!” 安泠月抿着唇忍笑。 李成弼气的呵呵冷笑,“好,好!你不就是仗着自己会功夫吗?欺负我一个文弱书生算什么本事?” “废话这么多……滚!”沈婉姝长鞭挥出,啪的一声砸在李成弼身前,李成弼下意识后退两步,沈婉姝接连甩鞭,李成弼节节后退,等他狼狈的站稳身子时,才发现,已被沈婉姝的长鞭赶出很远。 几个路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面上带着笑,肯定是笑话他的! “滚!”沈婉姝收回鞭子,嘲讽的看着李成弼。 李成弼怒不可遏,“沈婉姝,你不要太过分!我是槿姐儿的未婚夫……” “啪!” “这话说出来,你也不臊的慌!”沈婉姝冷笑,“我小姑、姑父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书读,供养你进学读书,你考上个小秀才就得意忘形,一边跟苏海棠纠缠不断,一边跟周家小姐玩暧昧……李成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安泠月在一旁补充,“前未婚夫!” “我是苏海棠的相公!槿姐儿的妹夫!”这话总没错吧。 安泠月挑眉一笑,“苏海棠没有告诉你我家姑娘不是苏家二老爷的女儿吗?李成弼,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要不得。” “你们……你们就是要拦着不让我见槿姐儿!” 安泠月连连点头,“答对了,但没赏!” 李成弼气的头顶冒烟儿,“我不管,我今儿个一定要见到槿姐儿,见不到槿姐儿,我就去街上找人多的地方说长安县主喜欢我,曾经爬我的床……啊!” 一条长鞭破空袭来,重重甩在李成弼的肩头,厚重的大氅与里面的棉袍全被打破,露出白花花的棉絮,和被鞭子打的出血的肩膀。 李成弼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肩头,怒瞪沈婉姝,“你这个贱人……” 话音未落,大门内陡然飞出一人,脚未落地,直奔李成弼跟前,抬手扇了他两个巴掌。 李成弼正要咆哮,一抬头看到来人,面上立刻涌起狂喜之色。 “槿姐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 “李成弼,谁给你的勇气在我家门口耀武扬威骂我表姐?”苏木槿两巴掌打完,转身走到沈婉姝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长鞭,挽在手里一鞭一鞭的抽在台阶上。 李成弼脸色变了几变,末了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沈表姐对我动手,我……一时失言,沈表姐,对不起……” 听他叫沈婉姝表姐,苏木槿只觉自己被恶心到了,但仔细一想,这渣男娶了苏海棠,他叫沈婉姝一声表姐,还真的是一点没错。 “我爷奶已经把小姑逐出沈家了,苏海棠不是我表妹,你攀的是哪门子交情?”沈婉姝凑到苏木槿跟前,“槿姐儿,抽他!” 李成弼,“……” “啪!” 一声脆响,李成弼只觉脚尖钻心的疼,低头一看,鞋尖都被鞭子抽破了。 “槿姐儿?” 苏木槿扬眉,“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叫长安县主!” 话落,手中长鞭应声飞出,将李成弼另一只鞋的鞋尖抽破。 “啊!”李成弼痛的低呼一声,看着站在台阶之上,一身藕荷色窄袖百褶裙的女子,巴掌大的脸蛋,鼻尖圆润,小小的樱桃唇,小瞧圆润的耳垂,一双眸子像倒映了漫天星辰,璀璨夺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看的一时痴迷起来,“槿姐儿,我是你的弼哥哥……啊!” “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家姑娘,下一次我就挖了你的双眼去喂狗!”安泠月晃了晃打疼的手腕,冷冷的看着李成弼。 苏木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上毫不掩饰的嘲讽,“李成弼,你口口声声嚷着要见我,现在我出来了,说吧,你来干什么?” 李成弼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他上前两步,在安泠月与沈婉姝冰冷的眼神下又退回远处,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槿姐儿……”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成弼立刻改口,“……长安县主,先前的事,我都是受了贱人蒙蔽,是苏海棠勾引我,说她喜欢我要嫁给我,其实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恶心。” 苏木槿莫名想到前世这二人的背叛,胸口一阵反胃。 “所以,你是想说……苏海棠一勾引你,你就上钩了!周家一设计你,你就顺水推舟攀上了周家,李成弼,什么事到你嘴里,都是别人的错,你一点没错是吧?” “槿姐……长安县主,我说的都是实话……”李成弼还要表一表他的无辜,却见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我真是有病了才会跟你在这废话!” 话落,转身就往大门走。 李成弼一愣,眼见苏木槿就要进了宅院,忙高声道,“槿姐儿,看在咱们未婚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让县太爷恢复了我的秀才功名吧!我保证,以后把咱们是未婚夫妻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苏木槿脚步一顿,转头,笑看李成弼,“你这是在威胁我?” 见她有了反应,李成弼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恢复秀才功名……” “来人。”苏木槿扬声唤道,宅院内闻声飞出几道身影,“姑娘/小姐。” 苏木槿抬起握长鞭的手,虚空点着李成弼,“将这个人送去县衙,告诉县太爷,就说我说的,他妄图私闯民宅,情形恶劣,让县太爷看着处理。” “是。” “哦,还有……”苏木槿想了想,看着李成弼惊愕的神情,笑的绚烂夺目,“他若是再出现在这宅院门前,或者……从他口里传出于我不利的消息,就让县太爷将他能参加科考的时间再向后延个十年……” 这话一出,李成弼的神情骤然大变,“苏木槿,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苏木槿好笑的看着他,“你忘了吗?我是长安县主,皇上御笔亲封的哟,别说延个十年,我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敢跳出来说我做的不对。”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陡然一寒。 李成弼骇的面色一白,后背窜过一股凉意。 “是苏海棠撺掇你来的吧?明知道我不但不会给你好脸色,还让你来找抽,她可真是‘疼’你!”苏木槿嘲讽的看着他,将疼字咬的很重。 李成弼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铁青,难看的吓人。 正文 308 及笄,圣意(三更) 云伏等人上前,李成弼后退两步,“别把我送官,我这就走!” 他神情悲愤,眸底波涛翻涌,看着苏木槿。 “还不滚?!” 沈婉姝走上前,挡住李成弼阴毒的目光,“管好你的嘴,管好苏海棠,你们两口子再敢出来祸害槿姐儿,下一次,我的鞭子就不是抽在你的肩头,会抽在你脑袋上!” 安泠月跟着补充,“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啧啧……下一回做事之前记得想想后果,看你承不承担的起!” 苏木槿转身进宅子,安泠月与沈婉姝紧随其后。 云伏等人确认李成弼走远,才转身回去,叮嘱守门的小厮,再看到此人,就去寻他们。 …… 三人刚在花厅坐下,流云就挑了帘子进来,说,“曹夫人来了。” “义母?” 怎么这会儿来了? 苏木槿起身去迎,曹夫人掀了兜帽,将斗篷解开,交给跟来的丫鬟,朝她摆了摆手,那丫鬟笑着去挽沈婉姝的手,“沈姐姐,这天儿怪冷的,你带我们去隔壁喝杯热茶吧。” 沈婉姝哪有不应的,带着人去了她自己屋。 安泠月端茶进来,给二人倒了茶,站到一边,苏木槿嗔怪的斜了她一眼,“泠月姐姐!” 曹夫人笑着抿了一口茶,“我又不是外人,怎么在我跟前也立起规矩了?槿姐儿若埋怨我,以后我可不敢再来了。” 安泠月闹了个红脸,轻咳一声,坐到了苏木槿身侧的位置。 苏木槿这才露出笑容,转眸看曹夫人,“义母来是为了圣旨的事吗?” 曹夫人先点头,又摇头。 “圣旨让你接到圣旨后十日,动身进京。我算着你的生辰也是这几日,槿姐儿……你今年十五,及笄是大姑娘了。” 苏木槿一愣。 她前世今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过生辰,自然也没想起这回事。 “是,十月十八。” 曹夫人将这个日子在嘴里嚼了两边,笑道,“那便是后日。” 苏木槿点头。 曹夫人看着她越长越娇嫩的颜色,和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你母亲给大嫂写了一封信,说她不能亲自帮你插簪,看你成人,想让大嫂过来帮忙……不巧大嫂在动身前一日查出有了身孕,便把这事托到了我这里。好孩子,义母后日来帮你梳发插簪行及笄礼,可好?” 苏木槿看着曹夫人疼惜怜爱的眼神,心底某处不觉变的柔软起来,轻轻应了一个好。 曹夫人面上的笑容便浓了几分。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京都那边的近况,大哥写了信,让我给你一并捎来,你记得赶紧看,看完就烧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写信封了我让人寄回曹家,让曹家那边去查……” “义母?” 苏木槿一愣,心下微动,曹家这是打算好就站在他们这一边了吗? 曹夫人见她的模样,便笑,“大嫂是帝师府的小姐,我们曹家哪还需要站队。更何况,靖王……比起闲王与祁王,更具帝王心。” 母女两个笑着说了一些及笄礼当日的琐事,用过晚饭,苏木槿将曹夫人送上马车,看着马车走远,才去了书房,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放在烛火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铺纸提笔,写下她心中的疑惑,并点出前世她所知道的,几处关键地方。 比如,驻守京都东西大营的人手这几年的调派; 再比如,朝堂文武百官明面上的站队,与私底下的站队; 再比如,京都各大世家联姻,各关系人脉网…… 写好信,立刻派人送去曹夫人处。 第二日,曹夫人亲自送来自己当年及笄穿过的衣裳,让苏木槿试个大小好修改,毕竟明日就是及笄礼,赶做衣服实在太匆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苏木槿明面上的生辰及笄是九月份,早已经过去了。 若是她再去铺子赶及笄服,定会引人怀疑。 好在曹夫人的衣裳很合身,稍微缩了腰身就能穿。 曹夫人带着苏木槿演练了两遍,才转回去。 到次日,她一早就过来忙活,并不敢大张旗鼓,只是在苏木槿的小院子里小小热闹。 虽然简陋,没有什么重要的客人,甚至司赞都是曹夫人一人肩挑了,但好在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落,完完整整的行完了礼。 曹夫人看着盛装的苏木槿,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她犹豫了很久,转回家又问了两个儿子的意见,才下定决心,“槿姐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进京?盛文帝可派了人沿路保护你?” “不能太晚,我这几日将各生意再梳理一遍,等十月二十五启程进京。”苏木槿笑道,“对了,义母,两位兄长的腿,我已让文殊兰寻了他们药铺的老大夫,回头我将针法交给他,以后由他给两位兄长施针……” 曹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槿姐儿,我跟你两位兄长商量了,我们决定跟你一起进京。” “你们也进京?”苏木槿一愣,“义母,京都水太混,两位兄长还有腿疾在身,不适合……” “傻丫头,你听义母说。”曹夫人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正因为京都人际关系错综混杂,各势力表面相安无事,内里破涛汹涌,我才更要陪你一起去!我虽然生长在陕西,却跟着你义父辗转了不少城镇,你义父在京都述职时,我也跟京都的夫人们打过交道。你虽是长安县主,却只是个孩子,有时候,就需要像我这样的长辈出面帮你应酬一些你拒绝不得而不得不去的交际!你可是义母好不容易才盼到的女儿,义母得跟去给你掌掌眼,不能叫那些小人欺负了去!……再一个,你两位兄长的腿还没好,我可不放心文家的什么老大夫,还是你继续帮你两位兄长医治吧。” “义母……” 苏木槿鼻尖微微泛酸,她这会儿是真的感动了。 京都那样混杂的地方,她本可以避开,却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 曹夫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孩子,有义母在,镇北侯府那老虔婆交给我!我当姑娘那会儿,可谁都没怕过!就算她是太后的亲侄女,我也有办法叫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苏木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曹夫人话中的意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义母。” 曹夫人哈哈笑,“怎么?皇上不是说等你及笄就让你和镇北侯府世子成亲的吗?” “这是盛文帝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若是知道我是萧长恭的女儿,还会让我跟顾砚山成亲吗?”苏木槿微微蹙眉。 顾砚山少年成名,这几年却被盛文帝圈在京都,南疆那么大的动静,盛文帝都没松口。 若是知道槿姐儿是萧家的女儿,他们两个…… 曹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轻叹一声,“怕是难了。”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安泠月掀开帘子走进来,笑着道,“曹夫人,姑娘,文家太太来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将文家太太迎进来,落座上了茶,文家太太才道明来意,将揣在袖子里的巴掌大沉香盒子拿出来递给苏木槿,“我家那小子说这两日是长安县主的及笄礼,我准备匆忙,县主看看喜欢不喜欢?” 苏木槿讶然的看着文家太太,笑着接了盒子,福身道谢。 文家太太连忙起身,道不敢。 曹夫人笑着拉她坐下,“在自个家里,她是晚辈,这个谢礼你受得起。” 文家太太这才欠身继续坐了,抬头看了眼花厅,曹夫人与苏木槿会意,摆手让其他人退去,文家太太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县主,这是世子爷连夜让海东青送来的信,世子爷另外有信交代,让县主看完这封信后,给他回个信,海东青在我家,即刻就能将信送走。” 见文家太太神情凝重,苏木槿与曹夫人面上也添了凝重。 ------题外话------ 三更 更新结束 正文 309 京都有变(一更) 两人对视一眼,曹夫人接过信递给苏木槿。 苏木槿拆了信,看到信上内容的刹那,瞳孔陡然一缩,脸色刷白。 曹夫人见她神情大变,心不由跟着一紧,“槿姐儿,可是京都出了事?” “是姑姑……姑姑出事了。” 苏木槿未抬头,说了这一句话后,薄唇抿的紧紧的,仔仔细细的瞧着信上的内容,不错过上面的每一个字,待将信通读一遍后,将信一把翻盖在高几上。 “怎么会这样?!”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信拿给曹夫人,“义母,你在这陪文太太,我去书房写信。” 什么事连等她进京都来不及? 曹夫人接了信,翻开,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只一眼,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文家太太隐约知道出了大事,但在镇北侯府多年,她也知道世子爷既然没有告诉她,自然是不想她知道。 所以,这会儿,哪怕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两人接连变了脸色,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曹夫人骇然的看完书信内容,只觉手脚冰凉。 云嫔生的七皇子,被萧皇后失手摔入御花园的冰湖,人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云嫔哭的晕厥过去。 朝堂一片指责之声,谴责萧皇后谋害皇嗣,不配为后,请盛文帝下旨废后,将萧皇后关入冷宫。 盛文帝勃然大怒,一力撑起群臣的谩骂,死不松口。 文武百官见状,旧事重提,说萧家一门居心叵测,先是萧侯爷自残请辞,再是战神王爷淫乱后宫,如今萧氏残害皇家子嗣,其心当诛! 并有谏官以死进言,“萧氏不除,夏启必亡!” 钦天监夜观星象也抖抖索索进言,“帝星暗淡,贪狼犯冲,七煞、破军隐有合围之势……皇上,此异象生,必有浩劫啊!” 盛文帝怒斥,“一派胡言!” 他雷厉风行的将二人拖出去斩杀。 但依然挡不住百官废后的呼声。 盛文帝索性不上朝,眼不见心不烦,可整个京城都因为此事暴动了,更牵连到萧家一门清誉,有人说萧家父子当年的忠于朝廷都是装的,是为了麻痹盛文帝,好让萧皇后产下皇子夺了盛文帝的皇位;也有人说盛文帝先前几次中毒都是萧皇后下的毒手。 萧家人包藏谋朝篡位的祸心,罪不容诛! 当杀! 当杀! 当杀! 顾砚山在信中一连用了三个当杀来表达如今京都老百姓对萧家的恨意,对萧皇后的必杀之心,以及他暗中调查此事,只是甫一出手,就被人发现,损失了一个精卫队的事。 他在信末提醒苏木槿,“此来京都,危险重重,一路小心!” 苏木槿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时辰,才写好一封信,交给文家太太,文家太太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起身告辞。 二人将文家太太送走,苏木槿站在台阶上与曹夫人道,“义母,去京都的事怕是要提前了。” 曹夫人点头,“我这就回去,收拾行礼。你准备提前几日?” “过了明日,后日一早动身。” “好。” 曹夫人轻叹一声,握了握苏木槿的手,“别太担心,皇后娘娘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女子,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境地太久的。” 苏木槿扯了抹僵硬的笑容,摇了摇头,“姑姑怕是着了别人的道……” 不然怎么会摔了云嫔的孩子? 她原先别说能见到孩子抱孩子,她是连她的荣坤宫都不出的。 这中间一定是有人故意算计姑姑! 听苏木槿这么说,曹夫人的心猛的提了起来,她还想说什么,苏木槿已经缓和了神色,抬手叫了人,“去寻苏掌柜来一趟。” 小厮应声跑了,曹夫人想了想,也趁机告辞离去。 苏木槿目送曹夫人离去,转身回了院子,安泠月迎上来,“姑娘,出什么事了?” “泠月姐姐,咱们进京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苏木槿不答反问。 安泠月一愣,回道,“收拾的差不多了,怎么了?” “你叫上云罗、云绸她们,尽快把东西收拾出来,咱们在金水镇再停留一日,过了明日,后日一早城门一开便启程去京都。”苏木槿道。 安泠月又是一愣,“这么赶?” 赶? 她倒是想日夜兼程赶去京都,可是…… 苏木槿苦笑,盛文帝派人下圣旨的同时,也派了一队士兵护送她进京,不但派了士兵,还将她的县主仪仗弄了来,许她一路以县主的身份入住各地驿馆,让各地知府县令好好护她周全,可谓是用心良苦。 可这用心良苦的背后藏着什么,怕只有盛文帝自己知晓了。 “走吧。” 她还要把各地的账目翻看一遍,将下一年的计划做出来,针对收支平衡和不赚钱的行当和铺子做出适当调整,安排好一切事宜,这些都需要时间,这一日怕是要忙个天昏地暗了。 苏四叔匆匆赶来,苏木槿将她要提前去京都的事说了,与他说了金水镇的事由他全权负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与文家老爷一起商量。 苏连贵点头应下。 只是…… 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一次进京,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回来金水镇了,棉姐儿怎么办? 揉了揉太阳穴,苏木槿暂时将这些问题抛开,又让人叫了文家父子前来,四人坐在一起商量来年的计划,苏木槿一心二用,一边提取几人的意见,一边翻看核算账目。 接连忙了一日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将一切敲定。 再看对面三个男人,略上了些年纪的文家老爷一脸疲惫不堪的模样,文殊兰与苏四叔也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的模样。 送走文家父子,苏四叔去了前院客房休息,苏木槿摇了摇有些混乱的脑袋,让安泠月端了盆冷水,洗了个冷水脸,又小心遮掩了一下面上的憔悴,才笑着去了棉姐儿的房间。 自花家兄妹来了院子,白日几个小伙伴便一起上课读书习字、学习琴棋书画,晚上,她因为忙的太晚,花家那个木棉便陪着棉姐儿玩儿,日子久了,棉姐儿就拉着她一同睡。 这会儿,两个小姐妹正坐在烧热的炕上玩九连环,花木桐还没离去,坐在炕上一角翻看着一本书,不时抬头看两眼玩耍的二人。 苏木槿进去时,他刚好抬头,一眼瞧见她,脸上立刻涌了笑容,下炕见礼,“姑娘。” 棉姐儿与花小妹同时抬头,看到她,棉姐儿笑着扑了过去,“三姐。” 苏木槿快走几步接住她,哎呦一声扑在热炕上,“我们棉姐儿怎么这么重,三姐都要抱不动了。” 棉姐儿嘻嘻笑了两声,“那棉姐儿以后不吃晚饭了……” 苏木槿抬手刮刮小妹的鼻尖,笑道,“正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晚饭,万一就长这么高成了小矮子怎么办?” 棉姐儿啊了一声,黑色的眼珠子眨啊眨,有些无措道,“棉姐儿不要当小矮子……” 苏木槿哈哈大笑。 花家兄妹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泠月跟着进门,话木槿朝她使了个眼色,安泠月带着花家兄妹退了出去。 苏木槿抱着小妹坐在炕上,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棉姐儿说,棉姐儿却主动开了口,“三姐,你是不是在发愁进京的事?” 苏木槿轻叹一声,这两日赶着收拾东西,那么大的动静,小妹肯定是知道了的。 她抬头歉意的看着棉姐儿,“三姐要提前进京,这一次去,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三姐放心不下你,所以想问问你,是跟着三姐一块儿进京,还是回十八里寨?” “我不想回去……”棉姐儿垂着头,眼睛有些红。 苏木槿搂了搂她,小声道,“苏海棠嫁了人,已经不回十八里寨了,那宅子里现在只有……你回去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三姐再给你留一个人,好不好?” “可是……”棉姐儿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泪水,她扁着嘴望着苏木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道,“……我、我……我舍不得三姐……” 正文 310 进京(二更) 苏木槿心底一软,鼻尖微微酸涩,将棉姐儿搂入怀中,“三姐也舍不得棉姐儿!你跟三姐一同进京好不好?” 棉姐儿趴在苏木槿怀里哭了好半天,才揉着眼睛摇头,“我不去,我什么都帮不上三姐,去了只会是三姐的麻烦……” “傻棉姐儿,你怎么会是三姐的麻烦……” 苏木槿的话没有说完,就见棉姐儿小脸上挂着泪水,神情肃然道,“我不会武功不会保护自己,要是有人抓了我威胁三姐,就会成为三姐的附赘和麻烦!所以,我不去!三姐去吧!等我长大学好了本事,再去找三姐……” 说完,眼泪汪汪的看着苏木槿,“三姐,你……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苏木槿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三姐怎么会把三姐的宝贝妹妹给忘了?” “那三姐每天……不,三天……七天……最少半个月要给棉姐儿写一封信,好不好?” 苏木槿点头,举起三个手指头,“三姐保证,最少半个月给棉姐儿写一封信!” 棉姐儿这才破涕为笑,“三姐说话要算数。” 苏木槿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将她软软的身子搂入怀中,“三姐说话算数!等过了这段时间,你若是愿意进京,三姐回来接你,可好?” 棉姐儿连连点头,“听说京都很繁华……” “是啊……”苏木槿一笑。 外表繁华昌盛一派生机勃勃之貌,内里黑暗肮脏一派污秽不堪之相。 对于带不带沈家兄妹去京都,苏木槿其实很有些头疼。 她那个表姐着了魔似的要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睿表哥也是偷摸着练武功,想要文武双全,武自保,文帮她出谋划策,她说了无数次,他依然坚持己见。 沈家的人,天生有一股执拗让她无法拒绝。 连夜问过两人,果然毫无悬念的异口同声,“我们跟你去京都。” 苏木槿心中微叹,“棉姐儿不能跟着我去京都,她身边要留人,不如表姐……” “你想都不要想!”沈婉姝脸一黑,不等她把话说话就开口拒绝。 沈启睿也将视线避开,不搭理她。 苏木槿有些哭笑不得,“我身边那些人云字开头的是顾砚山给我的人,蓝遗是我身边的亲卫队长,流云是……萧王爷的养女,泠月姐姐也是要跟着我的,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下,所以……” “所以什么?”沈婉姝一拍桌子,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苏海棠嫁了李成弼,棉姐儿回去十八里寨,小姑与小姑父肯定是宠着她护着她,苏海棠还能再回娘家欺负她?就算苏海棠敢动这歪心思,小姑他们现在也未必搭理她!更何况,棉姐儿她还有姥姥、老爷,两个舅舅、舅妈在,她还能吃什么亏不成?” 沈启睿点头,“姝姐儿说的对,你若是不放心棉姐儿回十八里寨,不若把她送去苗家寨,有爷奶他们照顾,棉姐儿不会有事的。” 苏木槿很是无奈,又费了半天唇舌,两兄妹依然咬死不松口。 她只得无功而返。 苏连贵知道后,笑着将事情揽下,“棉姐儿还有我这个四叔在呢,你放心进京,我会顾看着她的。” 苏木槿叹了口气,“劳烦四叔了。” “一家人说的哪两家话。” 翌日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整个院子灯火通明,荆条有序的将收拾好的行礼装箱搬上马车,众人洗漱吃过早饭后,前厅集合准备出发。 棉姐儿乖巧的窝在苏木槿怀里,眸子里满是不舍,眼睛一直红着,看模样昨晚上没少落泪。 花家两兄妹有点蔫儿,棉姐儿回十八里寨,他们却无处可去…… 等曹夫人带着马车过来,苏木槿亲了亲棉姐儿,将她交给苏连贵,“四叔,有什么事写信给我,有急事的话可以去找文家人,他们那边有特殊渠道能够把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我手里。” 苏连贵满脸担忧,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四叔知道你这一去不定有什么危险的事在等着你……槿姐儿,四叔帮不了你太大的忙,但你要记着,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这金水镇有四叔在,就有你的落脚地!” 苏木槿眼眶一红,笑了笑,“我知道了,四叔代我转告四婶和战六婶战六叔他们一声,这回走的急我不能同他们辞别了,等我回来……” 苏连贵的眼睛红了红,一阵风吹来,他别开头,拿起衣角试了试眼角的眼泪,笑着摆手,“一路顺风。” “四叔多保重。” 沈启睿朝苏连贵点了点头,“四叔放心,我会照顾好槿姐儿的。” 苏连贵放下棉姐儿,郑重的朝他施了一礼,沈启睿避到一边,回了一礼。 苏木槿与沈婉姝、安泠月等人上了马车,马车启动,棉姐儿追在后面带着哭腔喊,“姐姐,棉姐儿在家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好的……” 苏木槿看着小短腿的妹妹追着跑,喉间也有几分哽咽,朝她挥了挥手,“好!姐姐一定平平安安的好好的回来……” 车子走到街上,早起的商家已经在打扫自家铺子前面的地,听到大部队哒哒的马蹄声,都望了过来。 突然,从街道另一头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群骑着马的士兵跑到近前,为首的将军翻身下马,跪在马车前,“末将曹猛见过长安县主,城门已开,可以启程了。” “启程吧。”苏木槿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 曹猛应了声是,站起身,走过去上了马,扬声道,“后队变前队,调头。启程回京!” “是。”几十道响亮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传出很远。 不少临近正沉睡的百姓因这一声吼被惊醒。 几十个士兵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口而去。 不少铺子的小厮都放下了手中的伙计,出来看热闹。 “哎呦,这就是县主出行的阵仗,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总算是见识过了,没白活……” “这可是咱们金水镇独一份儿!多少年也难得一见的……” “别说,每日里都起这么早,就今儿个起的最划算……” “哈哈,昨儿个那小子要死要活的跟我换班,今儿个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得后悔死……” 众人议论声中,车队渐行渐远,有些人干脆跟着车队一路到了城门,眼见着瞧不见了才转回去,跟人津津乐道的说着。 苏海棠一大早被周寡妇喊起来出来买菜,将苏木槿出行的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苏木槿是身份尊贵的长安县主,她却只是一个乡野村姑? 凭什么苏木槿能攀上文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而她,那么努力,现在却落得这么惨?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她的! 她想要,就只能扮柔弱扮可怜,取得苏木槿的同情后,她才把东西让给她? 而那些即使是她抢要过来的东西,也藏着深深的杀机! 苏连华与沈氏劝苏木槿把东西让给她,是因为那些东西对苏木槿有危险! 凭什么! 她才是他们亲生的! 他们为了护着苏木槿却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她恨不得他们去死! 凭什么! 老天爷对她这么不公平! 苏海棠恨的牙齿咯咯作响,手指捏着竹篮,将竹篾捏的嘎吱嘎吱响。 她又气又恨,等浑浑噩噩回到小院时,才想起没有买菜,正要转身再去时,已被出门瞧动静的周寡妇发现,一见她提着的篮子空空的,立刻大骂出声,“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逗我开心,养你能干啥?下不了蛋还饭都不会做……” “娘,还没做好早饭吗?我肚子已经叫了好几遍了……饿的好难受啊。”红袖从屋里走出来,抱着肚子,一边与周寡妇说话,一边挑衅的看着苏海棠嗤笑。 周寡妇哎呦一声,“娘煮了鸡蛋,先给你拿两个,可不能饿着娘的大胖孙子……”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明天尽量爆更,要是有五更,宝宝们就把票票投给小农女好不好? 正文 311 苏海棠发疯(一更) 311苏海棠发疯 苏海棠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朝外走。 红袖站在正屋门口,依靠在门槛上,抱着肚子噗嗤笑了一声,“娘,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你瞧,理都不理你呢。” 周寡妇也瞧见了苏海棠的眼神,正发愣呢,被红袖这么一嘲笑,怒火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 “苏海棠,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让你买个菜,你空着手回来,人跟见了鬼一样魂都没了……我还不能骂你几句了?我告诉你,买不回来菜你也甭回来了!你个丧门星……不下蛋的老母鸡……” 苏海棠没有搭理她,甚至没有再回头,拎着篮子拐出了小巷子。 出了小巷子,走在已经人声鼎沸的街道,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大早上就有些热闹的人群。 耳中还不时听到有人兴奋的议论着长安县主出城的盛况…… 她闭了闭眼,一把推开正说的兴高采烈的男人,朝菜市场快步走去。 她身后,被她推了一把的男人踉跄了两步,撞上另外一个人,被扶住。 “喂,你这婆娘是不是眼睛瞎了,好好的怎么推人……” “行了行了,看她那张受虐脸,不知道是哪家可怜的小媳妇儿,这么早挎着篮子出来,保不准是被撵出来去买菜的……” “那也不能推人啊,有没有家教……” “这种人能有什么家教,你跟她计较,气的还是自己,不划算不划算……” 众人看了一会儿热闹,慢慢散去。 苏海棠去菜市场捡了便宜的菜塞满了篮子,走过卖猪肉的摊子,长的粗壮的卖肉老板拎着一块肥腻腻的猪肉大声吆喝着,“走过路过,瞧瞧这又肥又出油的大肥肉,这么大一块儿一罐子猪油能吃到明年入夏了,早买早划算嘞……” 苏海棠站住了脚。 那老板一见,以为来了生意,笑容堆了一脸,“小嫂子,来一块儿?” “多少钱?” “十八一斤。” 苏海棠摸了摸衣兜,那里么有周寡妇给自己买菜剩下的二十个铜板,说让她买一些鸡蛋回去,煮给红袖吃,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补营养。 可那孩子又不是她的,关她什么事! 苏海棠眉眼冷了冷,留下两个铜板,掏了十八个出来,“给我来一斤,要能出很多油的。” “嗳,得嘞。”肉摊老板高高兴兴的接了铜板,切了一斤拿绳子系好,递给苏海棠,“小嫂子拿好,欢迎再来。” 回到家,自然免不了被周寡妇又一顿喝骂,苏海棠将剩下的两个铜板递给她,“去的晚,鸡蛋被一家大户买走了。” 见她买了一块肥肉,还能剩下钱,周寡妇哼了一声,抓过钱,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做饭!因为你我宝贝孙子都饿了大半天了,我告诉你,今儿个的饭没你的份儿,让我看到你偷吃,我打断你的腿……” “一会儿我们吃饭,你把猪油烤出来,装到罐子里……” 苏海棠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往灶屋走。 红袖端着一个白瓷碗出来,“娘,还有没有红糖蛋?这两个连塞牙缝都不够,你孙子还饿着呢。” 苏海棠一眼扫到她穿的是自己唯一一件从宅子里带出来的好料子的素锦衣裙,并一件桃红色的灰鼠皮的斗篷,这些东西她还有大用场的! “谁让你碰我的东西?给我脱了!”苏海棠几步走过去,抓住红袖身上的斗篷一把扯了下来,接着去拉扯她身上的衣裳。 红袖尖叫一声,将白瓷碗丢了抱住自己的肚子,“娘,娘……我的肚子……你的孙子……啊!疼啊……” 周寡妇吓了一跳,左右瞅了瞅,瞧见门口的扫帚,扑过去抓了劈头盖脸的朝苏海棠身上打去,“你这个贱人,你想干什么?你给我松手!红袖怀着我李家的孩子,你敢把红袖怎么着,我就让我儿子休了你!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你给我松手……” 扫帚上的毛刺几次打在苏海棠脸上,挂了好几道血痕,苏海棠却不管不顾,死命去脱红袖身上的衣裳,见上衣扯不动,她双手猛的向下,摸着红袖的腰身,找到马面裙的系带,一把扯了,然后飞快的拽过来,塞到自己怀里! 然后,继续去脱红袖身上的衣裳。 红袖尖叫连连,周寡妇打的手都软了,眼看着苏海棠满脸血淋漓的,可她就是不松手,死命的扒扯衣裳。 周寡妇气的直喘粗气,“苏海棠,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没教养的贱人!你……” 苏海棠霍然扭头,眸光森寒冰冷,像是野兽想要撕咬人一般,带着血腥和杀意,再加上她一头脸的血,骇的周寡妇猛的闭上嘴,将没有说完的话吞了下去。 “啊!娘,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 红袖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如说方才做戏的成分多,那这会儿是真的吓到了。 周寡妇一见她的脸色,也急了,“赶紧把衣裳脱了给她啊!棠姐儿啊,你别急啊,让红袖脱了,这就脱了给你啊,你千万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红袖抱着肚子站在原地不敢再挣扎,苏海棠三两下将衣服扒了,裹到斗篷里,瞪着两人,“再敢动我的东西,我轻饶不了你们!” “是相公让我穿的!”红袖抱着肚子防备的看着苏海棠。 苏海棠瞟了她一眼,视线向下,落在她的肚皮上,冷笑道,“反正我不能生了,你要是再挑衅我,信不信我也让你再生不了孩子!” 红袖骇然的瞪大眼睛,将肚子抱的紧紧的,连连摇头,“不、不敢了……” 苏海棠冷冷的扫了站在原地的周寡妇,嗤笑一声,裹着衣裳回了屋。 见她走了,周寡妇才掂着脚跑过去扶住红袖,“红袖啊,你没事吧?肚子还疼不疼?” “疼、疼……”红袖攥着周寡妇的手,肚子疼的往下坠。 周寡妇吓的不行,“不怕不怕啊,娘先扶你回屋,娘去给你请大夫……” 红袖点点头,几乎将全部的重量都交给了周寡妇,踉跄着回了房间。 周寡妇哪里还敢使唤苏海棠,她怕她带人回来害了她的宝贝孙子! 等她跑到药铺把大夫请来,红袖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呻吟不止。 大夫把了脉,笑着道,“只是惊了胎,不碍事,喝两幅安胎药就好了。” 周寡妇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看着大夫开了药,跟去抓药,回来又忙不迭的把要煮了端给红袖喝,看着红袖喝了药,脸色渐渐好了,才终于大松了一口气,瘫在床边。 苏海棠将衣服归置好,出了房间也不管两人,自己做了饭自己吃,刚吃完饭将锅碗刷出来,李成弼回来了。 看到她从灶屋出来,冷着脸冲她说了一句,“把我的早饭端红袖屋里去。” 苏海棠没搭理他,抬脚回了自己屋。 他皱了皱眉,奇怪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周寡妇恰好出来,看到他,眼眶突然就红了,“儿子,你可回来了。” “娘,苏海棠怎么了?跟她说话也不搭理人?” 周寡妇走过去,拉着儿子的手将苏海棠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你是没看到她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和红袖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活活吞了啊……你娶的这是什么媳妇儿啊!” “红袖动了胎气?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李成弼皱着眉,急问道。 周寡妇摇头,“没事没事,大夫说了只是动了胎气,我刚才已经喂她喝了安胎药了……” 李成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罢,脸色一变,瞪着苏海棠的屋子,冷声道,“我去找那贱人算账!” 她大步走过去,一脚将苏海棠的房间门踹开,大步进去一把揪住了坐在床沿的苏海棠的头发,扯着往外拉。 “贱人,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上天了!敢动我的孩子,谁给你的胆儿?今天不打死你,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了……啊!” 正文 312 夫妻撕逼(二更) “贱人,你敢咬我?你给我松口,听到没有!” 李成弼疼的一声大喝,拽着苏海棠的头发使劲往外扯。 苏海棠扭着半个身子,一口白牙咬在李成弼的手腕上,他扯的越用力,她嘴下也越使劲儿。 “啊……疼!疼!疼死我了,你这个贱人!贱人……” 李成弼只觉自己的手疼的都要废掉了,忙松了拽着苏海棠头发的手,腾出手一巴掌扇到苏海棠脸上,苏海棠吃痛,嘴下却更用了力气,不过一会儿,就满嘴血腥。 “啊!啊……贱人!快给我松口!啊……娘,打死她,打死她!”李成弼抬脚去踹苏海棠,苏海棠猛的松开口,往一旁躲开,李成弼一脚踹空,两条腿劈了一个漂亮的一字马,疼的嗷嗷大叫。 周寡妇站在不远处,已经看傻了眼。 李成弼连叫了三声,她才反应过来,抡起扫帚叫嚣着冲了过来。 “苏海棠你这个贱人,你敢咬我儿子,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苏海棠闪身避开,一把抓住周寡妇手中的扫帚,拽过来,再反手打在周寡妇身上,周寡妇猝不及防,被苏海棠拽了个踉跄,还没站稳,又被铺天盖地的扫帚打的抱头逃窜。 “啊……啊!你这个贱人,你殴打婆婆,咬伤你男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别打了!疼!别打了……”周寡妇嚎叫着往李成弼身后躲。 苏海棠冷笑一声,满脸阴霾,攥着扫帚连李成弼也跟着打! “你们不是厉害吗?不是想打就打吗?来啊,还手啊,打我啊……”苏海棠一边打一边仰头大笑,“一个只要银子连亲孙子都能卖的死老婆子,你有什么指责我生不了孩子?!我生不了孩子都是谁造成的?是你儿子!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弄没的,是他!我的第二个孩子是怎么没的?要不是你们欺人太甚,弄个贱人来恶心我,我的孩子怎么会没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 “啊!啊……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怪我们干啥?儿子,起来打她……儿子?儿子你咋了?”周寡妇骂骂咧咧的躲着苏海棠的扫帚,想撺掇李成弼打苏海棠,没想到一看到李成弼的神情,人都呆住了。 只见李成弼惨白着一张脸,左手抓着右手手腕,血不断的从手指的缝隙间往外涌出,地上已经滴了一大片血液。 “我的手……好疼,娘,大夫……快找大夫……我的手要废了……疼死我了,啊……” 李成弼咬着牙忍着疼和心底的恐惧,朝周寡妇喊道,“快去啊,我的右手要是废了,以后怎么考科举啊!” 周寡妇啊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跑。 而苏海棠因为李成弼这句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发愣的看着李成弼出血的右手手腕,喉咙发干。 “贱人,我的手若是废了,我要了你的命!” 李成弼咬着牙,血红着眼瞪苏海棠,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苏海棠往后退了退,干干道,“这不能怪我,是你……是你先来找事的,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右手……我……” 她想说自己没用力,可那股带着肉的血腥还在唇齿间未散去,甚至,她的牙缝里还夹着从李成弼手腕上撕扯下来的肉屑…… 她还想让李成弼考科举,她还想像梦里那样富贵荣华……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李成弼能参加科考! 他若参加不了科考,那就只能当一辈子白身,当一辈子的老百姓! 那她就要跟着当一辈子的村姑,永永远远的呆在这巴掌大的金水镇,永永远远的当一辈子的村姑! 她不要! 她不要! 苏木槿是县主,她即使不能当县主,也要是一品诰命夫人! 她不能被苏木槿踩在脚底下! 不能! 绝对不能! 苏海棠摇头,拼命的摇头,然后扑过去看李成弼的手腕,“不会的……不会的,你的手腕好好的,不会有事……”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李成弼抬脚踹在肚子上,疼的身子一个痉挛,往后跌坐在地上。 “贱人,你还敢过来?你给老子滚开,滚开!” 苏海棠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发红,“弼哥哥,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是你提笔的右手,我只是太生气……我生气你和娘眼里只有红袖,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可你们……你们都拿我当奴才,当下人……我只是气不过,我没想伤你的手,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啊……” “滚!” 李成弼不为所动,见她要扑过来,抬脚又踹了过去。 苏海棠被踹的惨叫一声,抱着肚子跌坐在地上,眸底迸发出阵阵寒光,可一抬起头,面上便满是委屈可苦楚,仿佛受尽欺负的小媳妇。 “弼哥哥,对不起……” “大夫,你快点,快点儿啊……” 院子外,响起周寡妇的声音,脚步纷乱的往这边跑着,片刻后,她喘着气拽着一位大夫进了院子。 看到苏海棠在儿子身边,她扑过去,一把揪住苏海棠的头发将她拽到一边,又打又骂,“贱人,你害我儿子伤了手,还靠那么近想干啥?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他的手没事,否则,我把你卖去青楼妓院去!” 大夫跑的大喘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蹲下身子给李成弼看伤,一见还往外流血的伤口,脸色就是一变,“这、这是割腕了……” “大夫,你看看我儿子,他被这贱人咬到了手腕,一直流血……” 大夫脸色骇然,听到周寡妇的话,哦哦两声,点了头,“我先拿药给他止血……对了,这药半吊钱一瓶,你们得先把钱给我。” 大夫从药箱里取了药,看了破旧的小院子一圈,将药瓶攥在手里,看着李成弼的伤势补充道,“他这伤势,恐怕得大半瓶止血药粉……” “这么贵?”周寡妇惊呼一声。 李成弼瞪了周寡妇一眼,“去拿钱!” 苏海棠从地上爬起来,“我去拿!钱在哪儿?” “不要你去!”周寡妇恨恨的瞪了苏海棠一眼,掂着脚回了屋,不一会儿拿了半吊钱出来,递给大夫,大夫接了揣到怀里,这才示意李成弼松开摁住伤口的手。 李成弼松开手,血猛的往外涌去,苏海棠看到伤口的位置,脸色一白,呼吸骤停,身子也晃了几下。 手筋…… 手筋! 她见过苏木槿的手筋被挑断的伤口,跟李成弼的这个一模一样! 天啊! 她咬断了李成弼的手筋! 大夫一见他的伤口,脸色也是一变,倒抽一口凉气。 “大夫,你快倒药止血啊!”周寡妇着急的看着一直往外涌出血的伤口,催促大夫。 大夫深吸一口气,忙将手中的药瓶往下倒,药粉不要钱似的撒在伤口处,渐渐的血液涌出变慢,再到停止,最后只剩下干涸的血悬在手腕上。 “大夫,你快瞧瞧,我儿子的手没事吧?以后还能拿笔写字吧?”周寡妇拽着大夫的袖子,问的急切。 大夫听的一愣,“你儿子是读书人?” 周寡妇猛点头,“我儿子是秀才老爷,以后是要参加科举当官老爷的……” “这……”大夫愣住,一句话在嘴里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海棠紧张的看着大夫,呼吸都要停止了。 李成弼也满脸希冀,“大夫,我的手以后还能写字吧?” “能是能……”大夫皱着眉,看着那伤口,犹豫了再犹豫,在母子俩松了一口气后,又开了口,“只是……也只能写个字什么的,太长久的书写或者干重活,怕是……” “怎么样?”苏海棠脱口而出,说完,又猛的闭上嘴,往后退了两步。 大夫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写字要悬腕,你这手腕即使伤好,也没有太大力气,是不能悬腕太久的,所以……” 李成弼的瞳孔陡然剧烈收缩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大夫,“你的意思是,我、我……我不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吗?” 正文 313 手废了(三更) 313手废了(三更) 大夫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唉了一声,“以后重活怕也……” “我问你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提笔参加科举考上了!”李成弼突然暴虐的冲大夫吼了一声,满眼的赤红,一脸戾气,仿佛大夫点了头,他就要扑上去杀人一般! 大夫吓的手一抖,手中的药瓶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药瓶碎裂,药粉落入雪泥之中,顷刻便没了踪迹。 “这、这……科举考试费时太久,你若是能坚持下来,还是能考的!”慌乱之下,大夫的求生欲陡然爆发,选择说慌保命。 李成弼的眼睛一亮,“真的?我能坚持,我肯定能坚持的!你快给我治伤,快……” 周寡妇也笑了,“大夫,你把我儿子手腕的伤治好,以后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大夫,真的能治好吗?”苏海棠注意到大夫干笑的神情,有些怀疑。 周寡妇张嘴朝苏海棠啐了一口唾沫,“贱人,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儿子的手治不好?我告诉你我儿子的手要是真的治不好,看我不把你撕碎了剁吧剁吧喂外面的狗吃!” 大夫轻咳了一声,“快把病人扶屋里去,外面天太冷,对他的伤势不利。” 周寡妇忙诶了一声,换了副笑脸朝大夫点头,“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屋。” 一手扶着李成弼,一边骂苏海棠,“你是个死人呐,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苏海棠愣了愣,有些委屈怯懦的看了李成弼一眼,李成弼怒瞪了她一眼,“这会儿了装什么可怜?我告诉你苏海棠,咱们这笔账……没完!过来扶我起来。” 苏海棠垂着头扶着李成弼从地上站起来,一起身,他就一把甩开了她,扶着周寡妇进了屋。 大夫仔细帮他清理了伤口,又倒了止血的药,如此两三次后,血终于止住,他小心看了那伤处,心底惊了又惊,却不敢再像方才那般直接说出口,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伤是被人咬的?” 母子俩目光一致,狠狠瞪向站在不远处一副怯懦模样的苏海棠。 “是那个贱人!发了疯,像狗一样咬着我儿子不松……”周寡妇想到儿子鲜血淋漓的手腕,气就不打一处来,见到苏海棠这小意的模样,更是忍不住几步走过去,劈头盖脸的打起来。 苏海棠顶着一脸被扫帚挂出来的血痕,又被周寡妇将脸打了几个对称来回,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一声都没再吭,手紧紧的攥成了拳,也没敢还手。 等大夫给李成弼包扎好伤口,嘱咐了他最近什么都不要做,专心养伤,不要外出受寒,以免留下天一冷手腕就疼痛难忍的后遗症。 李成弼一一记下,周寡妇去给儿子做饭,指使苏海棠跟着大夫去抓药。 大夫见她可怜,拿了一些止血祛疤的药给她,“你这脸若是不好好医治,怕是会留疤的,我这药效果虽然比不上文家药房的,但总归便宜,就收你五个大钱好了。” 苏海棠摇头,“我没有钱。” “这……”大夫一愣,看她着实可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算了,看你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这药就送给你结个善缘吧。” 苏海棠千恩万谢了,拿了药,临走,又回头问大夫,“他的手腕是不是好不了了?” “好是能好……”大夫轻叹一声,“我告诉你,你回去别告诉他,瞧他们母子那架势,我怕他们来找我拼命……” 苏海棠忙举起手发誓,“若是我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一言半句,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诶诶,别……别!哪用发这样的毒誓。”大夫见没拦住,又叹了一声,“他手腕的伤是次要的,关键是手筋,他的手筋好像……受损严重,所以我才说能写字,但写不长时间,要知道科举考试要经历九天,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 大夫摇摇头,看了她一眼,道了一个字,“难。” 苏海棠心头突突猛跳,神情摇摇欲坠,“没有别的办法吗?” 大夫笑了,“我只是个普通大夫,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小嫂子可以去寻一下文家药铺,听说文家有一个女神医,十五六的年纪,一手十八针出神入化,或许她有法子治好你相公的病呢。” 大夫的话还不如不说。 苏海棠几乎是在他提起女神医时就想到了苏木槿。 苏木槿恨他们夫妻还来不及,让她出手救李成弼? 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她攥紧拳头,身子连打了几个摆,才深吸一口气,朝大夫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拿着药出了药铺。 …… 在经过三波暗杀试探,两拨驿馆下毒,一拨近身刺杀后,苏木槿一行人终于‘顺利’平安到达京都。 进城时,太阳已经西落,一群人到了县主府,洗漱吃了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苏木槿让人悄悄将消息递出去。 “槿姐儿,你先回房睡一会儿,有消息回来我再叫你。”曹夫人担忧的看着苏木槿眼底的一团乌青,心疼道。 苏木槿摇了摇头,朝曹夫人笑了笑,“一路上接连出事,义母与两位义兄都没有好好休息,义母快去休息吧,我年轻,扛得住……” “这是扛得住扛不住的问题吗?你这孩子……”曹夫人皱了皱眉,朝外看了一眼,安泠月掀开门帘,沈婉姝与流云紧随其后,两人一人端了一个炭盆,炭盆里燃着旺盛的银霜碳。 安泠月道,“许叔知道咱们这几日进京,一早就准备了炭盆,姑娘,你去睡一会儿吧,我们在这守着,有消息立刻就叫醒你,绝对不耽误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苏木槿抬眸瞧了眼几人憔悴的脸色,笑道,“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人守着。” 见苏木槿不配合,安泠月蹙起眉头,看着曹夫人打眼色,曹夫人叹了口气,“别看我,我刚才已经劝过了,不听!” “槿姐儿……”沈婉姝上前一步,也要开口劝人时,蓝遗与沈启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手中端着托盘,沈启睿道,“厨房熬的红枣姜糖茶,一人一杯赶紧喝了驱驱寒。” 安泠月接了,给曹夫人与苏木槿一人端了一杯。 沈婉姝退后两步,凑到沈启睿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沈启睿看了眼神色紧绷的苏木槿,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妹妹,“别担心,槿姐儿不会有事的。” 等看到苏木槿将一杯红枣姜糖茶喝完,他笑着松了一口气,“好了,快扶她回屋好好睡一会儿,明儿个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二哥,你说什么呢?她要是乖乖听话回去睡觉,我们还用得着废那么多唇舌……槿姐儿!”沈婉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木槿摇着脑袋,晕沉沉的往一旁栽去。 流云眼明手快,飞扑过去一把扶住苏木槿,将人揽入怀中。 苏木槿挣扎着撑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表、表哥,我要知道京都的消息,不、不能……不能睡……” “你放心,我跟蓝遗今晚会守着,有消息进来我总结归纳好,明儿个提前一个时辰叫醒你……”沈启睿道。 苏木槿摇头,“两、两个时辰……” 沈启睿一愣,看着她不肯好好去睡觉的执拗眼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提前两个时辰叫醒你!乖,好好睡一觉,你这一路都没好好睡过觉……” 苏木槿闭上眼,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嗯声,人已睡了过去。 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耳边叫自己,她抬手拍了一巴掌,将蚊子声打跑,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被打的某人站在原地,捂着脸,哭笑不得。 “我的小辣椒,一年不见,更辣了……” 见她睡的沉,面上还带着憔悴之色,叫醒她的心思便散了。 他爬上床,掀开被褥,躺在外侧,将背对着他的苏木槿揽入怀中,鼻尖在她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好好睡一觉吧……” ------题外话------ 三更~ 更新结束 有点卡,我捋一捋,明天再爆吧,今天爆不动了,~o(>_<)o~ 正文 314 顾砚山,你这个臭流氓(一更) 苏木槿心里有事,虽然一路没好好睡过觉,却在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依然醒了过来。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不但躺,还脑袋枕着人家的胸口,双手抱着人家的胳膊,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腿…… 为什么处在男人双腿中间,膝盖顶着人家腹部,小腿肚跟脚卡在人家不可描述的地方! 她倒抽一口凉气,正想将自己不听话的零件撤回来…… “醒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喑哑的嗓音,有些熟悉。 苏木槿转动僵硬的脖子,卡卡卡的往上看,陡然撞入一双带着笑意的双眸中,漂亮的黑眸仿佛倒映了满天星辰,一闪一闪的让她心虚的不敢直视。 “睡迷糊了?” 黑眸的主人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着凉发烧。” 苏木槿干干一笑,将自己不规矩的手和脚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挪走,一边说话吸引男人的注意力,“你、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余光瞧着她的小动作,眸底间的笑意越发加深,“怎么,吃干抹净了,不想负责?” 苏木槿的手脚一顿,随后,以光速离开男人,蹭蹭蹭的缩到安全范围之外——床角处。 男人仰头哈哈大笑。 这小女人,不过一年多不见,怎么越发逗人? 苏木槿被他笑出一脸黑线。 自己躲什么? 端看两人完好的衣裳就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这男人一年多不见,恶劣的纨绔性子越发猖狂! 她轻咳两声,将胸前的衣裳拢了拢,呼出一口气,看着男人泛着笑意的双眸,微微上挑的长眉,唇边也溢出笑意,“顾砚山,好久不见。” 顾砚山唇角勾出一抹邪肆的笑,伸手拽过苏木槿,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滑过她的额头、鼻尖,落在她像点了唇脂的桃红小口上,声音里盈着温柔和缱绻,“好久不见,我的世子妃。” 画面若定格在此处,很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意境。 可惜…… 某人的目光下滑到胸口,砸了咂舌,“怎么这么久不见,还是小笼包?” 苏木槿,“……” 她现在是躺着的,躺着的! 他还指望看到蒸熟的大包子吗? 不对! 重点压根儿不是这个! “顾砚山,你这个臭流氓!”你是往哪里看的! 苏木槿脸一黑,抬脚就要将男人踹开,可谁知,腿脚才有动的迹象,就被男人伸腿压住,压住了…… “你起来!” “我不起。” “顾砚山!” “在。” 苏木槿只觉额头的青筋突突突的往外冒,谁来告诉他,顾砚山是不是被人调换了?! 怎么这么傻缺这么二! “姑娘,你醒了吗?我进来伺候你穿衣……” “不用!”苏木槿忙拦住要进来的安泠月,“泠月姐姐,你先去帮我到厨房煮些粥,再准备一些小菜,一会儿吃了好进宫。” 外间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安泠月的声音,“好,我把热水放在外面,姑娘出门就能看到。” “嗯,谢谢泠月姐姐。” 外面恢复安静,苏木槿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去推顾砚山,“你怎么来了?赶紧起来,我一会儿还要进宫见盛文帝,睡了这么久,外面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我还得跟表哥商议应对之策……” 顾砚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抓住苏木槿推自己胸膛的双手,凑到她额头亲了一口,才拉着她一块儿起身,哀怨的瞪着她,“不解风情的女人!哼……” 苏木槿,“……” 男人起身,下了床,逆着玻璃窗过来的亮光,站在地上整理有些卷皱的衣袍,颀长的身形,有些模糊看不清的五官,却让她的心底莫名的欢快起来。 “顾砚山……” 男人抬眸看她。 她唇角一勾,笑了,“顾砚山……” 男人的眼睛似乎闪了闪。 她伸出手,朝他伸过去,“顾砚山……” 男人身形一僵,下一瞬猛扑过去,将床上的女人捞在怀里,紧紧箍住,身子微微发抖。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听他喃喃低语出的话,苏木槿的眼眶莫名一红,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闷闷的出声,“好多人想杀我,盛文帝派去保护我的那些人偷偷放水,他们以为我没看见……要不是泠月姐姐提前有准备,用阵法困住了他们,我们一群人都要交代在他们手里……” 男人拥住她身子的双手又紧了紧,“是我不好,我应该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盛文帝是不是已经防着你们镇北侯府了?” 男人轻叹一声,“不说这些,让我看看你真的没有受伤吧?一点都没有吧?” 他说着,伸手将苏木槿推离一点儿,上下打量苏木槿,手还伸到她衣襟处样样的想剥开看看里面。 苏木槿刚酝酿起来那点子感动的情绪,瞬间蒸发了。 她黑着脸一巴掌拍掉顾砚山的爪子,“你就一直这么装纨绔,能装的几时?盛文帝若对镇北侯府动了杀心,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真的纨绔!” “太后一日不死,他想动镇北侯府就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顾砚山将她的衣服拢了拢,帮她整理了一下滚的有些皱巴巴的衣角,安抚一笑,“别担心,老头有病,我是纨绔,闲王跟祁王的人巴不得我们父子永远缩在京都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盛文帝……他也怕我们镇北侯府势力太过强悍他无法掌控,才将我们禁锢在京都,所以……目前是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分析下来,苏木槿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你与侯爷心里有数便好。” 顾砚山耸了耸肩,还要说什么时,外面传来男人的轻咳声,“槿姐儿,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 是二表哥。 苏木槿瞪了顾砚山一眼,扬声道,“二表哥稍后,我这就来。” 顾砚山盯着苏木槿的衣裙,眸子亮了亮。 苏木槿无力的又瞪了他一眼,推着他往外,“赶紧出去,别耽误时间了,我还要跟二表哥商量事情,免得一会儿进宫见盛文帝出纰漏……” 顾砚山顺着她的力道出了内室,甫一出去,就迎上沈启睿清冷淡漠的目光,他揉揉鼻子,轻咳一声,“表哥安好……” 沈启睿,“……” 谁是你表哥! 苏木槿换了衣裙,头发先胡乱的辫了两个麻花辫,垂放在胸前,利落的出了内室。 顾砚山与沈启睿一同看过来。 苏木槿摸了摸两个麻花辫,“怎么了?” 她不会梳那些精致的发髻,从前世就是,一方面觉得太废时间,另一方面是自己手笨,打算盘也好,琴棋书画也罢,她都信手拈来,唯独梳发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手残。 哦,手残这个词,是栖颜姐嘲笑她的时候说的。 想到栖颜姐,苏木槿放下手抬头看沈启睿,“二表哥,靖王府那边有消息吗?” 闻言,沈启睿脸色一变,点了点头。 “你先洗漱,一边吃饭我一边跟你说。” 苏木槿嗯了一声,径直去洗漱。 沈启睿看顾砚山,“顾世子还没用早饭吧?” 顾砚山惊喜的点头。 沈启睿朝他笑了笑,“我送顾世子出去,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你们镇北侯府的早饭时间。” 顾砚山,“……” 难道不应该留下他一起吃早饭吗? 端着粥和小菜进来的安泠月手一抖,险些没把托盘扔了。 苏木槿瞧着一脸黑线的顾砚山,忍不住也笑了。 “泠月姐姐,厨房还有什么,多端一些过来吧。”苏木槿洗漱好,接过安泠月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看着对峙的两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好笑,“表哥,顾砚山,来一起吃早饭吧。” 安泠月笑着转身去端饭,顾砚山斜了眼沈启睿,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过,一甩袍子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 苏木槿先盛了一碗粥递过去,见沈启睿冷着脸站在原地,无奈道,“表哥,顾砚山这一年多没离开过京都,对京都的局势比咱们更清楚,咱们边吃边聊……” 沈启睿嗯了一声,脸色依然不好,却听话的走过去,坐在了两人中间。 然后,扫了一眼顾砚山。 顾砚山,“……” 苏木槿捂了捂脸,将盛好的粥放到沈启睿跟前,自己盛了一碗粥,默默的低下头扒着碗里的粥,看两个男人在自己眼前……眉来眼去。 没一会儿,安泠月又端了几屉小笼包进来,看了眼三人的座位,自觉的从沈启睿身边拖了一个圆杌,夹到了沈启睿与苏木槿的中间。 “姑娘,你往旁边去一点儿……” 苏木槿,“……” 沈启睿,“……” 顾砚山,“……” 怎么办,内心很想笑,想狂笑,拍桌子狂笑停不下来的那种,可是不敢,怕得罪狠了未来大舅子。 ------题外话------ 一更~ 求推荐票~ 正文 315 险恶用心的盛文帝(二更) 顾砚山抿紧唇,生怕一不留神把嘴里的粥喷出来,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微垂着的眸子里满是撒丫子欢快奔腾的笑意。 苏木槿扶了扶额,轻咳两声,瞪了顾砚山一眼。 察觉到小表妹给某人使眼色,沈启睿心底那股‘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失落感更重了,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端起一屉蟹黄包,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安泠月有些莫名的看着化失落为食量的沈启睿,又看了对面顾砚山一眼,笑着夹了一个蟹黄包给苏木槿,“姑娘,赵妈说这是靖王妃早两日送来的螃蟹,知道姑娘喜欢蟹黄包,算着姑娘这几日进京,特意给留的。” 苏木槿朝她笑笑,接过蟹黄包吃了。 几人吃个半饱,放慢了速度,沈启睿开始说起昨晚汇总的消息,顾砚山在一旁边吃边做补充。 “……这个云嫔,自入宫便借手段得了盛文帝盛宠,哪怕怀孕期间,盛文帝对其都宠爱有加,不时歇息在她的宫中,她的七皇子自是更得盛文帝疼爱……皇后娘娘这两年虽把持着后宫,但萃玉宫与永和宫互为对立之势,又因先前那两场官司很是低调安分,所以,齐家与周家动手的可能性并不大……可后宫之中,除了这两宫,哪还有人敢这样陷害皇后娘娘?” 沈启睿话说到此,筷子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从苏木槿身上看到顾砚山身上。 苏木槿与顾砚山也与他的视线接触,缓缓蹙眉。 “平素谁得利谁就有动手动机那一套,显然在这里不适用……”沈启睿又道。 顾砚山点头。 苏木槿略沉吟片刻,拉过放蟹黄包的屉,用筷子点着里面的蟹黄包,“假设,这个是周家,这个是齐家,这个……是盛文帝,这个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倒了台,周家与齐家会如何?” 沈启睿眸光一闪,点着皇后娘娘那个蟹黄包,“这个位置……谁上了位,谁就是正宫,自古皇位立嫡立长,嫡子之位,周家与齐家定会心动……” 说到这,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的脸上一片平静,似乎早猜出了这个结果。 顾砚山在一旁点头,“我跟老头儿猜的大差不差。周家与齐家因先前的事大伤元气,低调平衡了两年,朝局安稳了两年,很显然,盛文帝不想要这种平静和安稳,他想看着朝局动乱,看周家与齐家哄抢,而皇后娘娘便是个突破口!七皇子一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后娘娘,所有人都觉得皇后娘娘一定会下位,周家与齐家便瞄准了皇后的正宫之位,即使他们这会儿不想争抢,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些附官也不会答应!” “所以,姑姑是被盛文帝给坑了。” 苏木槿冷然一笑,眸底波涛翻涌,想到盛文帝‘我爱皇后,天底下我最爱皇后,为了皇后我不惜与朝臣作对,与天下为敌,谁敢怼皇后,我就要谁的命’的恶心嘴脸,就忍不住想杀人! 这个神经病! 她将手中的筷子嘭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姑娘,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安泠月见苏木槿气的脸色都变了,忙轻声安抚。 苏木槿深吸两口气,嗯了一声,看着碗里吃了大半的粥,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将碗一推,站起身,“我去理一理……” “槿姐儿……” “苏三……”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 顾砚山看了眼沈启睿,陪着笑,“表哥你来。” 沈启睿抽了抽嘴角,“顾世子跟槿姐儿尚未成亲,还是唤我的字吧。” 说罢,看向苏木槿,“槿姐儿,还有一件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木槿蹙眉,看着两人,“还有事?” 两人同时点头,沈启睿道,“盛文帝这次宣你进京,不是因为皇后娘娘一事,是因为南疆的战乱。” 苏木槿有些莫名,“南疆的战乱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启睿看向顾砚山,“你来说吧,这件事你最清楚。” 顾砚山点点头,脸上有些凝重,“南疆战乱,派了定国侯身边的得力大将曹绥前去平乱,如今,曹绥受伤被擒,先锋军与大部队失散,下落不明……” 他说到这里,看了眼苏木槿,眼神有些愧疚。 苏木槿的目光陡然锐利,盯着他,“说下去。” 顾砚山轻叹一声,“你大哥与战家二哥就在先锋军中。” 苏木槿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腿脚发软,瞪着顾砚山,“你说什么?” 顾砚山将话重复了一遍,接着道,“我已经派人赶赴南疆,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苏木槿闭了闭眼,只觉浑身冰冷。 “我大哥他们只是新人,怎么会编进先锋军中,这不合常理!” 话一出口,她便反应过来,抬眸去看顾砚山,“齐家调查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顾砚山点了点头。 沈启睿的脸色骤然大变,“难不成盛文帝也知道了槿姐儿的身世,所以在沿路设下埋伏……” “说来好笑。”顾砚山嘲讽一笑,“齐家调查苏三,是看苏三得盛文帝宠幸,想拉苏三入祁王的阵营,将苏大哥与战二哥调入先锋军,也是想送他们一场功劳,谁知道曹绥是个无能的,不过三个照面就被南疆那群蛮夷擒了……” “原来如此。”沈启睿的神色稍缓,“那盛文帝宣槿姐儿进京的意图……” “苏三医术高超,擅解蛊毒,盛文帝被周贵妃与齐贤妃撺掇,要派苏三去南疆。”顾砚山沉着脸道。 安泠月皱眉,脸色难看,“他们这是巴结不上我家姑娘,想着法的要害我们家姑娘!让我家姑娘一个女孩子去南疆,他们还要不要脸?” “那这一路的埋伏暗杀又是怎么回事?”沈启睿看顾砚山。 顾砚山摇头,“我还在查。盛文帝既然有心派苏三去南疆,不可能半路下杀手,但他派去保护苏三的那群人又偏偏在遭遇暗杀时划水,这就不好说了……” “你方才说在南疆被生擒的将军叫什么?”苏木槿突然灵光一闪,问顾砚山。 顾砚山心下一动,“姓曹,曹绥。” “盛文帝派去护送我家姑娘进京的小将也姓曹,叫什么曹猛!对吧,姑娘?”安泠月看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 “这就说的通了。”沈启睿点点头,“顾世子,你找人调查一下曹家。” 顾砚山点头。 “你一会儿进宫,盛文帝肯定会问你关于南疆战乱一事,我的建议是,与其等他下旨命令你去南疆,不如你主动开口,这么做有几个好处:一,在他对你还有好感时赌一把他的愧疚;二,让周、齐两家琢磨不透你的用意;三,给长安县主捞一把功劳。对你以后恢复真实身份有好处。” “你都想到了?”苏木槿挑眉,眸底盈着笑意,看了他一眼。 顾砚山学着她挑眉,长叹一声,“未来世子妃身世显赫,医术卓绝,心思玲珑……身为纨绔的世子爷胆战心惊哇……” 苏木槿嗔瞪他一眼,啐了一口。 …… 几人商议定,天已大亮,苏木槿换了一身进宫面圣的衣裳,披了斗篷,与安泠月一起上了县主专用的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 安泠月被留在宫门外,看着苏木槿拢着手跟着小太监往宫里走,满脸担忧。 小太监带着苏木槿走过长廊,见左右前后都没人,悄悄凑到苏木槿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一会儿圣上说什么,县主只管应下便是。” 苏木槿一愣,抬眸扫了眼那小太监,却是个眼生的,不由蹙了蹙眉。 小太监见她生疑,手从袖子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一晃而逝。 苏木槿一眼瞧见那东西,心下便了然。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入了玉清宫门,袁太监笑眯眯的迎上来接人,小太监才顿住脚步,恭敬而带着几分谄媚朝袁太监见礼,“小袁公公。” 袁太监摆摆手,给苏木槿行了礼,笑道,“县主可算来了,圣上一早就念叨着你今儿个要进宫,都问了好几次了……” 苏木槿笑笑,从袖子里掏了一个素白的荷包塞给他,“袁大人一向可好?” “哎呦,可不敢当县主这一声大人……”袁太监笑嘻嘻的接了荷包,低声道,“邱姑姑让小的提醒县主一句,一会儿圣上的话尽管答应。” 又是这一句。 苏木槿不动声色的点头,“大人可知道是什么事?” “南疆。”袁太监小声且快速的说了两个字,然后笑着抬手做请状,“长安县主请。” ------题外话------ 二更~ 求推荐票~ 正文 316 试探,自请(三更) 苏木槿微微颔首,率先一步进了玉清宫。 袁青瞧见她,笑着拱了拱身,“长安县主。” “袁公公。”苏木槿避开他的礼,微微福身。 袁青面上的笑容更浓了,“圣上一早就等着县主了,县主快请进。” 话落,亲自上前打起帘子,苏木槿道了谢,走了进去,袁青跟在后面。 “圣上,长安县主来了。”袁青走过去,在盛文帝身边小声道。 盛文帝哦了一声,依旧低着头,将手中的折子看完,朱笔批了个阅,撂下笔,抬头看了眼乖巧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的苏木槿,笑着招手,“长安啊,来,过来,到朕这边来。” “长安参加皇上,皇上万岁……”苏木槿垂着头,态度恭敬的跪下磕头。 盛文帝摇头笑,“好了好了,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多规矩。袁青,还不赶紧把长安扶起来。” “诶。”袁青笑着上前,伸手扶了苏木槿一把,“县主……” 苏木槿道谢起身,安静的站在一旁。 盛文帝摇头,“你这孩子,一年没见,怎么变得如此拘束?过来,让我瞧瞧……对了,袁青,这丫头的生日是几月来着?” “九月二十。”袁青躬身笑道。 盛文帝点头,“及笄了,那就是大姑娘了。去,把朕给长安准备的及笄礼物拿过来。” 袁青笑着应声退下。 苏木槿忙跪下谢恩。 这一次,盛文帝亲自下了龙椅,走到身边扶她,笑道,“好了,朕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你可是朕的救命恩人,以后这些规矩就免了……” “皇上隆恩,只是礼不可废,这样……会不会不合礼数?”苏木槿有些茫然的看盛文帝。 盛文帝瞧见她的神情哈哈大笑,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既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要这些规矩的,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免了。” “是,谢皇上隆恩。”苏木槿乖巧一笑,朝盛文帝福了福身。 盛文帝笑笑,转身走回龙椅旁坐下。 两人唠了几句家常,袁青端着一个盒子走进来,笑着放到桌案上,盛文帝笑着示意苏木槿,“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圣上算着县主九月及笄,亲自去私库给县主挑选的。”袁青在一旁提示道。 苏木槿心下了然,这是提醒她不管是什么礼物都要感恩戴德,毕竟这是一国皇帝亲自选的礼物。 她道了谢,起身走过去,打开了盒子,瞧见里面的礼物时,瞳孔猛的一缩,狠命压下溢出口的惊呼。 里面摆放着的赫然是一把短小精悍的黑鞘匕首。 这种匕首,苏木槿在三个人身上都见过。 第一个,顾砚山。 第二个,蓝遗。 第三个,流云。 顾砚山的匕首是镇北侯爷给的,蓝遗的匕首是蓝家家传的,流云的匕首是她父亲给的。 这把匕首的共同点,就是萧家。 镇北侯爷曾在她父亲的营帐当过小将,蓝遗是萧家的亲卫队遗孤,流云是她父亲收养培养留给她的人。 盛文帝送她这样一把匕首,是什么用意? 苏木槿的脑子快速旋转,面上却做了一脸茫然状,无措的看了眼盛文帝,“皇上,这把匕首给长安做及笄礼吗?” “怎么样?喜欢不喜欢?”盛文帝瞧着她的反应,脸上带着笑容。 苏木槿眨了眨眼,“长安没收过及笄礼,及笄礼还能送匕首的吗?” 盛文帝一愣,似乎没想到苏木槿会这么问。 袁青轻咳两声,苏木槿转头去看袁青,还是一脸茫然。 “圣上送的礼物,长安县主还没谢恩呢。”袁青提醒道。 苏木槿这才恍然的啊了一声,“长安谢皇上恩典。” 盛文帝笑着摆了手,“起吧,才跟你说过不要这些规矩,怎么又忘了?” “啊……”苏木槿又茫然的看了盛文帝一眼。 盛文帝指着她对袁青道,“瞧这丫头,怎么年龄长了,人却瞧着愚笨了?” “皇上,长安的医术又进步了呢。”苏木槿微微嘟嘴,小声道。 盛文帝看着她,好一会儿过去,终于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好好,是朕说错话了,朕的小长安医术精进,越发聪明可人了,顾砚山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前世积了什么德,才能娶到我们家长安啊……” 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却马上要嫁人的浓浓遗憾。 苏木槿羞涩的垂下头,“皇上取笑长安……” 盛文帝哈哈大笑,期间,朝袁青使了个眼色,袁青会意,笑着道,“圣上,您召见了几位太医院的大人商讨远赴南疆一事,几位大人适才已经到了,正在外面候着……” 盛文帝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这群废物,养他们何用?一个两个都说自己对蛊虫没有研究,克制不了南疆的蛊毒!南疆蛊毒若不能控制,朕纵然有百万大军,又如何平乱!” 苏木槿心下一松,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正想用什么法子引盛文帝说南疆之事,既然两人搭好了桥,她自然要配合往上走了。 她佯装讶然的惊呼一声,“皇上,我呀……” 吸引了两人的目光,苏木槿笑着福身,笑的格外灿烂,“皇上,长安能克制蛊毒啊……不如让长安去走一趟?不过,那南疆远不远啊?” 说到最后,她有些踟蹰的问盛文帝,好像盛文帝说远她就不乐意去了,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你能克制?”盛文帝有些怀疑的看着她。 苏木槿点了两回头,“自从解了皇上和纳兰二小姐的蛊毒,我就专门研究了一段时间蛊毒,什么子蛊、母蛊、子母蛊的,什么通过饮食下蛊,通过血液下蛊,通过交配下蛊……” 交配? 盛文帝脸一黑,瞪了苏木槿一眼,嗔怪道,“女孩子家家的,什么话都说。” 苏木槿的脸腾的一下爆红,嗫嚅道,“我、我……长安错了,通过入洞房下蛊?阴阳调和?” 盛文帝一愣,旋即,指着苏木槿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你可知南疆正起战乱,此去危险重重?” “啊?太医院不是没有人能可知蛊毒吗?我不去的话,咱们夏启的兵是不是要枉死好多?”苏木槿轻叹一声,“既然我有这个能力,怎么好见死不救呢。皇上,您就让长安去吧,长安保证不丢您的脸!” 盛文帝深深的看着她,“不怕死?” 苏木槿眨了眨眼,“怕死,我躲在后面行不行?” 盛文帝一噎,瞪了她一眼,“朕给你二十个锦衣卫,让他们暗中保护你。” “谢皇上。”苏木槿眼睛一亮,忙跪下谢恩。 盛文帝摆手,轻叹一声,“起来吧。你这般年纪又刚及笄,马上就要嫁入镇北侯府,朕真是担心……” “皇上若觉得县主劳苦功高,不妨等县主平安归来时,好好赏赐县主一批嫁妆,让县主风风光光嫁入镇北侯府。”袁青在一旁笑着建议。 盛文帝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笑道,“也好。长安,等你立了大功回来,朕便封你为长安公主,收你当朕的义女,如何?” 苏木槿的瞳孔猛的一缩,眸光闪亮的看着盛文帝,欢天喜地的跪下谢恩,“多谢皇上,长安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圣恩!” 盛文帝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朕看好的长安县主!” 苏木槿满脸都是笑意,看着盛文帝目光兴奋激动中带着些许崇拜和亲昵。 …… 袁青送走苏木槿,回到御书房。 盛文帝已继续批阅奏章,头都未抬,淡声问袁青,“你怎么看?” “奴才瞧着,长安县主像是把圣上当成了父辈,想亲近圣上,又不太敢……”袁青垂头笑着道。 盛文帝抬眸扫了他一眼,骂了句老东西,“朕是问你她看到那把匕首时的反应。” 这个吗? 袁青的神情微微一滞,只一瞬便恢复原样,笑道,“女孩子家家的,或许都喜欢精致的发簪、珠宝之类的,不喜欢匕首……” 盛文帝想了想苏木槿的反应,轻轻嗯了一声,“或许是朕想多了。” 袁青垂着头,没有再开口。 当日下午,圣旨下到县主府,苏木槿十日后,随军前往南疆。 这边圣旨刚下不久,那边,顾砚山就骑着马闯进了正德门。 ------题外话------ 三更~ 求票票~ 正文 317 大闹玉清宫(四更) “顾世子,无召不得进宫……” “快拦住他!” “顾世子,你不能进宫……” “来人啊,顾世子擅自闯宫,快去禀报皇上……” …… 盛文帝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被绑成粽子的顾砚山,抬手将手中的奏折砸了过去,“你好大的胆子啊,没有召见也敢擅自闯宫,你知不知道朕再晚一点下旨,你就被当做刺客被射成马蜂窝了?!” “不管,反正皇上心疼我,舍不得我死……” 顾砚山正梗着脖子硬气,一瞧见迎面飞来的奏折,机灵的往一旁挪跪了两步,盛文帝见状,哭笑不得,“你、你……你是吃准了朕宠着你是吧?瞧瞧,瞧瞧,朕这是养了个臣子吗?朕这是养了个儿子!” 他指着顾砚山,跟袁青诉苦。 袁青笑着躬身,“皇上疼爱顾世子……” 顾砚山桀骜的哼了一声,下巴差点扬到天上去,“怪我喽。” “混账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盛文帝冷哼一声,面上却没有怒意,“说说吧,好好的你又发的什么疯?莫名其妙的来闯宫?” “怎么是发疯?皇上,战乱,南疆!你把我媳妇儿派去那种遍地毒虫的地方,她万一回不来我不就成了鳏夫?”然后皱眉咕哝了一句,“这婆娘居然都不找我商量一声,一点都没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盛文帝瞪他一眼,“找你商量什么?这是朕下的圣旨,她只有服从的份,哪能讨价还价?” “皇上你当我是傻的吗?”顾砚山瞪着一双大眼睛,“你上午召见她,下午就有旨意了,那肯定是你问她愿不愿意去,她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是我顾家的媳妇儿,不该找她男人商量商量的吗?” 盛文帝揉了揉有些疼的脑壳,“长安还没嫁给你,你怎么就成了她男人了?” “那我不管,皇上让她去,我也要去!” 顾砚山仰着脖子瞪着盛文帝,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瞪下去的架势。 盛文帝的神色瞬间一变,眸底寒意翻腾,更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只片刻,便笑着骂他,“你去干什么?长安去帮忙可知蛊毒,你去可帮不上什么忙!” “我去保护她啊!”顾砚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摇头晃脑,“我爹说了,自己的女人要自己保护!” “你爹说?”盛文帝笑。 顾砚山撇撇嘴,“我本来想让我爹进宫帮那婆娘求情的,我爹说圣意不可违,还想把我关家里,嘿嘿,亏我跑的快……” 盛文帝忍不住又拽了一本奏折过来,朝他砸了过去。 “连你爹都管不住你,朕看你是想翻天……” “不管,反正皇上不让我去,到时候我就偷偷摸摸的混在军队里去。我可就这么一个媳妇儿……”顾砚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轻哼着。 盛文帝眸底一沉,手指虚点着他,笑骂,“朕这两年真是惯的你……” 两人僵持好半天,盛文帝才一副我怕了你的模样,骂道,“想跟你媳妇一块儿去也行,但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参合进南疆的战乱中,你这个世子位还没有坐稳,你自己经心着点儿。” “诶,谢皇上!他们想杀我夺世子位还嫩点儿。”顾砚山嘻嘻笑着想从地上蹦起来,结果被绑的太多道,没有蹦起来,反而四脚朝上,躺在了地上。 他蹬了几下脚,没爬起来,生无可恋的看着一脸忍笑的袁青,“袁公公,你这么看笑话可不厚道……” 盛文帝哈哈大笑,“赶紧的,把人扶起来。” 袁青忙笑着将他扶起来,看了眼盛文帝,见盛文帝摆了手,才给顾砚山松了绑。 顾砚山跳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抡了抡胳膊,抱怨道,“胳膊都麻了,这群人的手忒黑了。” 盛文帝失笑,摆手撵人,“赶紧滚,看见你就烦。袁青,送他出去,告诉那些人,下次绑人不许绑这么多道,把人绑坏了。” 袁青笑着点头,“是,圣上。” 顾砚山得意的扬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玉清宫,袁青将人送到宫门口,笑着道,“我的小祖宗,下次可不敢再这么闯宫了。您要是有急事,就让人送口信给老奴,老奴来接你。” 顾砚山摆手,满不在乎的道,“得嘞。” 说罢,跳上马疾奔而去,所行之处,惊起百姓一阵骂声,他也混不在意,攥着缰绳,让马儿撒了欢的跑。 袁青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玉清宫。 “怎么样?” 袁青将自己看到的一幕说了,盛文帝若有所思,“派人盯着他,他若有什么异动,可先斩后奏。” 袁青心下一惊,面上无波无澜的应声,“是。” …… 靖王府,花厅。 “你也去?”苏木槿愕然的看着顾砚山。 顾砚山点头。 靖王皱了皱眉,“你这会儿离开京都,父皇怎么会应下?” “我也没想到他会答应。”顾砚山脸色略沉,“是怕我留在京都会坏了他的好事?” “你们镇北侯府如今不过是闲职,撼动不了定国侯府,也对峙不了周丞相府。能坏他什么事儿?”靖王妃抱着西瓜大的肚子哼了哼。 苏木槿附和点头。 靖王的眉头拧的更紧,“你们小心为上,我有不好的预感,你们此去定是困难重重……” “还用你预感?”靖王妃翻个白眼怼过去,“槿妹妹虽然是县主,去南疆不过相当于一个大夫,顾世子……干脆什么职位都没有,只负责近身保护槿妹妹,两人这困难可大了去了……” 靖王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媳妇儿。 “盛文帝给你二十个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楚元翎,我们能给他们两个多少人?”靖王妃掰着手指头嘀咕了几句其他人听不清的话,抬头看靖王。 靖王略沉吟片刻,“有父皇的人在暗中,咱们的人怕不适合出现,这样,我安排一些军中的人,到时候近身保护你们二人,不到危机时刻不出手,关键时候……若父皇的人不动,就让他们出手。”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靖王妃眉头紧蹙,瞪了靖王一眼。 等两人离开,她冷着脸问靖王,“楚元翎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到危机时候不出手?什么叫你父皇的人不动才让他们动?你这是在拿他们两个人的性命做赌?!” ------题外话------ 四更~ 求票票~ 正文 318 凶险难测(五更) “颜儿……” “别叫我,你把话说清楚!”靖王妃伸出手,挡住想过来拥她的靖王,面色清冷。 靖王苦笑一声,“你误会我了。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父皇发现咱们靖王府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军中……我既然派了人跟在两人身边,两人若是遇到生命危险,父皇的人若不动,再由咱们的人出手……” “说来说去,不还是拿他们两人的命做赌?若他们遭遇危险,盛文帝的人见死不救,你的人来不及出手呢?你想过这个可能没有?”靖王妃冷声道。 靖王有些尴尬的别开头。 靖王妃眸底怒意翻腾,“楚元翎!你果然想到过这种可能,那你还……” “颜儿,我只能这么做,否则,父皇一旦发现我们在军中有势力,咱们整个靖王府就会像闲王和祁王一样,成为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可以冒险,但我不能让你和嘟嘟还有咱们未出生的孩子陷于危险境地,我承受不了……” 靖王妃的眼睛红了红,别开头,“那也不能不管他们二人的死活。” “你放心,我会叮嘱那些人,时刻关注着他们二人,绝不会让他们二人有生命危险的。”靖王保证道。 靖王妃摇了摇头,“槿妹妹待我们夫妻二人倾覆所有,顾世子更是坦坦荡荡,我们却……” 靖王拥住靖王妃,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他们两个都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会明白我们的苦衷的。” “你不懂,一次两次他们能理解,但次数多了,人心就会推远,想再拉回来都不可能了。”靖王妃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坦露身世的苏木槿,心底满是愧疚。 靖王抿了抿唇,夺嫡之路危险且荆棘遍布,他要护着妻儿安全,势必要舍弃一些什么。他们二人若怪,就怪在他身上吧。 …… 两人明白靖王的尴尬处境,对于他在盛文帝派了人监视二人的情况下,还能铤而走险派人暗中保护他们,很是感激。 “云伏、云罗他们受了伤,我再派几个人跟在你身边,蓝遗、流云他们你也带着。盛文帝可没说不许咱们带伺候的人。” 两人回到县主府,顾砚山皱着眉头道。 苏木槿摇头,“不用了,我在路上被人暗杀行刺的事,盛文帝明明知晓却装作不知,怕是也有试探我身边人手的意图,你这会儿派人来,不是坐实他的猜测吗?我身边有蓝遗、流云和泠月姐姐,已经足够了。” “只有他们三个怎么够?”顾砚山摇头,还要再劝苏木槿,沈家兄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沈启睿长身而立,看着顾砚山清声道,“加上我们兄妹。” 沈婉姝附和,重重点头。 苏木槿蹙眉,“二表哥,姝表姐,你们……” “别说你没打算带我们去的话。”沈婉姝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槿姐儿,我的功夫比你好!哥哥虽然武功不行,但这段时间练熟了七影迷踪步,遇到危险逃跑不成问题。我们不会成为你的赘累。” “盛文帝既然让你去南疆克制蛊毒,到时候定要与南疆的人接触,我看过一些有关南疆的书籍,对他们那边的习俗和五毒有一些了解。”沈启睿道,“他们那边以圣女为尊,五毒为友为兵,夏启想兵不血刃收付南疆,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苏木槿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惊奇的看着沈启睿,“二表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启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聪明。” 苏木槿一噎,轻咳两声,“去南疆,太危险……” “不是废话吗?不危险我们能眼巴巴的跟着去?”沈婉姝气的瞪了她一眼,“有我在你身边,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帮你扛一会儿,帮你多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 “沈婉姝!”苏木槿也怒了,第一次声音冷厉的叫沈婉姝的名字,“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什么叫为我争取逃命的时间?你去就是送死的吗?那你去干什么?不许去!” “你……” 沈婉姝有些猝不及防,看到苏木槿真的生气了,有些无措的去看沈启睿,“二哥……” 沈启睿摇了摇头,“槿姐儿,你表姐不会说话,你别把她的话放心里。你放心,遇到危险,我们一定会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谋其他。”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将头别开,“你们先出去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 “你还想什么啊?我……”见她不让自己去,沈婉姝有些着急,话刚说到一半被沈启睿摇头止住,拉着她出了房间。 “二哥,你拉我干什么?”沈婉姝气鼓鼓的甩开沈启睿的手,“我哪有说错话,那丫头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沈启睿瞪了她一眼,“你还不明白?槿姐儿怕你为了保护她送了命,所以不想让你去。” “啊……”沈婉姝有些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苏木槿为什么突然大发雷霆,眼圈一红,“那丫头……” 沈启睿揉揉妹妹的头发,“这两日先不要提这件事,等槿姐儿冷静下来,我来说。” 沈婉姝连连点头。 …… 屋内,苏木槿与顾砚山又商量了几个细节,说到萧皇后的事。 顾砚山问苏木槿,“你……要不要见一见萧皇后?” 苏木槿摇头,“这件事既然是盛文帝的手笔,姑姑身边这会儿定布满了眼线,我不适合这会儿出现在姑姑的宫中。免得进了盛文帝的眼,对姑姑更不利。那些朝臣最近还在折腾吗?” “可不是,一个个跟打了鸡血,扑腾着要把萧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顾砚山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好对策帮萧皇后解围吗?” “没有。”苏木槿苦笑,“姑姑亲口承认是她误摔了七皇子到湖中,即使咱们找到了姑姑误摔的证据,姑姑依然是摔了七皇子,造成了七皇子的早死……” “那怎么办?就让朝臣这么一直叫嚣?”顾砚山蹙眉。 苏木槿捏了捏鼻梁,捂着额头闭上眼,有些单薄的身子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看上去格外弱不禁风。 顾砚山轻轻叹了一声,站起身,将她半搂入怀中,“别急,我来想办法。在咱们离开京都之前,尽量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正在这时,安泠月在外带着笑意道,“姑娘,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题外话------ 五更 嘿嘿,爆更成功~ 打劫票票~ 正文 319 故人来了(一更) 耳边响起掀门帘子的声音,苏木槿忙从顾砚山怀中起身,转过头将自己眼角的泪痕擦了擦。 顾砚山有些失望的看了眼空落落的怀抱,眉眼不善的回头瞪了掀门帘子进来的安泠月一眼。 安泠月有些莫名其妙,无辜的眨了眨眼,抬眸瞧见背对着她抹眼角的苏木槿,脸色顿时一虎,抿着唇狠狠瞪了顾砚山一眼。 “你把我家姑娘怎么了?” 顾砚山哭笑不得,他能怎么着她家姑娘?这是他媳妇儿,嫡亲的媳妇儿,他疼还来不及,还能把她弄哭不成? “泠月姐姐,我没事,眼睛里进了沙子……”苏木槿适时回头,帮顾砚山解围。 安泠月看着自家姑娘有些发红的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大冷的天儿,屋子里连一丝风都没有,哪里来的沙子? 不过自家姑娘替姑爷说话,她也不好拆台,只嘟着嘴哦了一声。 苏木槿笑了笑,“是谁来了?” 安泠月哎呀一声,朝外笑着道,“项夫人,项小姐,项小弟,快请进。” 项? 苏木槿惊讶的神情还没落去,便看到当先进来的一对母女,那女子的容貌熟悉的让她有些热泪。 “秋黎姐姐!” “长安县主。”项秋黎柔和一笑,看到苏木槿激动的神情,心底微微一暖。 苏木槿快步上前,与她一起扶了项夫人到座位旁,项夫人要行礼,被她轻轻摁下,“项夫人不用多礼,您是秋黎姐姐的娘亲,与我也是长辈,咱们这都是自家人,不要那些虚礼。” 说罢,又去看窜了一个个头,已经快要赶上项秋黎身高的项小弟,笑道,“小弟已经长这么高了,是个大人了。” 项小弟有些腼腆,却记着规矩,朝苏木槿躬身作揖,“苏姐姐。” “乖。”苏木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小孩子的脸腾的红了,硬挺着腰背站在原地,浑身都僵硬了。 苏木槿失笑。 “泠月姐姐,你去请义母过来,陪项夫人说说话,让许管事把咱们旁边的小院收拾出来,给秋黎姐姐和项夫人、项小弟住。” 安泠月笑着应了,去请曹夫人。 苏木槿与项夫人才说了几句闲话,曹夫人便笑着进了屋。 两位年岁相当的夫人自然又是一顿寒暄,两人的相公都是做官的,很有共同话题。 两人说了一会儿,就一脸亲热的手牵手要去曹夫人的院子。 项小弟被许管事带去看他们的院子。 房间里便只剩下苏木槿与项秋黎、安泠月。 “顾世子呢?” 苏木槿见屋里没了顾砚山的踪迹,不由奇怪的问安泠月。 安泠月朝内室努努嘴。 苏木槿愕然一笑,正要出声叫人,顾砚山已自己走出了内室。 她先前见来了女客,自己的身份不好出现在县主府,便利索的避去了里间,听到苏木槿寻他,便知道外面这姑娘是她信任的,自然放心走了出来。 苏木槿笑他,“你躲什么?这是秋黎姐姐,你先前不是也认识的吗?” 顾砚山哀怨的瞅了她一眼,他媳妇儿是不是有点傻?他当然认识这姑娘,可认识跟信任是有很遥远的距离的好不好?他来县主府可是偷偷摸摸的,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他们关系如此亲昵,可是要生许多事端的。 项秋黎面容清冷,见到顾砚山,规规矩矩福了一礼,“还要多谢顾世子当年出手相助,我父亲的冤案才能那么快沉冤得雪。” 顾砚山挑了挑眉,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嗔瞪他一眼,“秋黎姐姐与我是生死之交,性命皆可托付那种,在她面前不用演戏……” 顾砚山揉了揉腮帮子。 这傻媳妇儿! 关系好也不能这么拆他的台吧? 见她难得小孩子气的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自己,顾砚山好笑的摇了摇头,朝项秋黎轻轻颔首,“项小姐不用多礼,你既是苏三信任之人,咱们之间自不必在意这些。” 项秋黎却没看他,她的神情有些复杂的落在苏木槿身上。 “秋黎姐姐,怎么了?” 苏木槿也察觉到了项秋黎的异样。 项秋黎摇头,下一刻,身子一矮跪到了地上,速度快的与她近身的苏木槿都没反应过来,已受了她一个头。 苏木槿慌忙躲开,“秋黎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三姑娘,我自诩心思伶俐,擅商贾,又通阴阳之术,想着自己能把母亲和幼弟照顾好,可……”项秋黎扬起头苦涩一笑,“……我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要置我们母子三人于死地的会是自己最亲的亲人!这一次,若不是栾家出面,我小弟怕真的坐实了杀人的罪名,小弟若身死,母亲羸弱,怕是也会跟着……项秋黎多谢三姑娘屡次伸出援手!救命之恩当以身为报!还请三姑娘收留我们,我日后……” “等等。”苏木槿上前,扶起项秋黎,“秋黎姐姐,我救项小弟是因为知道他肯定是冤枉的。再个,这个救命之恩你要谢得感谢栾家,毕竟出手的是栾家人,我只是帮忙求了个情……” 项秋黎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若不是你开口,栾家怎么会出面?我去见过栾家老太君,她说我要是报恩,来找你就行,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苏木槿一噎,有些无奈。 安泠月在一旁抿着唇偷笑,朝项秋黎眨了眨眼。 项秋黎心领神会,怂恿道,“我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姑娘要奉旨去南疆,我幼年跟我爹在南疆附近的州县待过,认识一些南疆人,南疆的语言我也会一些……” 苏木槿讶然,这个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项秋黎见她感兴趣,又神秘一笑,“姑娘可还记得,我通阴阳之术,天生阴阳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话一出,她的目光缓缓看向苏木槿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目光一冷,“还不滚!” 身旁忽然有股冷风窜过,安泠月抱着胳膊,有些惊惧的贴近苏木槿,看着项秋黎,“项、项姐姐,这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项秋黎点头,“一个兵痞子,好像有些惧怕顾世子,躲的远。这种生前带着杀戮死去的人,身上怨气很大,他们靠近姑娘,是因为姑娘气势旺盛,能压制他们灵魂的怨气,不被怨气所吞噬……” 顾砚山黑着一张脸,看着项秋黎,脏东西不是应该怕阳气旺盛的男人吗?靠近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儿? 安泠月干干笑了两声,拉了拉苏木槿的衣袖,“姑娘,我突然觉得这屋里好冷。” 苏木槿哑然失笑。 项秋黎也笑,“安姑娘别怕,等我安顿下来,就把咱们县主府走一遍,到时候我再教你几个阴阳术结合的阵法,保准这方圆百里的脏东西都不敢踏足咱们县主府。” 安泠月眼睛一亮,“阴阳术结合的阵法?” 项秋黎点头。 苏木槿想到前世两人折腾出来的那些人见人怕,鬼见鬼逃的阵法,心底有些发怵,面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顾砚山靠近她,低声问,“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就变了。 苏木槿朝他咧嘴一笑,“咱们这次去南疆,可不用怕了。” 顾砚山挑眉,看了眼安泠月,和被安泠月兴奋的拉着说话的项秋黎,“她们?” 苏木槿重重点头,趴到他耳边小声道,“秋黎姐姐和泠月姐姐的阵法很厉害,绝对能让咱们横着走!” 顾砚山瞧着她一脸抑制不住的亢奋,再去看两个比苏木槿大不了多少的姑娘,手摩挲着下巴,有些好奇。 “真要带她们去?” 苏木槿点头,盯着两个拿着茶碗开始铺摆阵法的身影,眼睛放光,“秋黎姐姐比我聪明,又会南疆语言,又通阴阳之术,她与泠月姐姐联手,基本上没我什么事儿了!” 顾砚山,“……” 夸别人,有必要踩自己吗? 为什么一年没见,他觉着他媳妇儿越来越傻了? ------题外话------ 一更。 正文 320 祸水东引(1) 苏木槿没有说的原因还有一个。 按照时间推算,曲云这会儿应该还在南疆,且尚未接下圣女之位。 如果泠月姐姐与秋黎姐姐都能去,那到时候她们四个就能在南疆重逢了! 想到曲云与她那个情郎,苏木槿忍不住轻叹一声,抬眸看了眼正说的开心的安泠月与项秋黎,又忍不住喟叹一声,握了握拳头,她的重生既然能帮泠月姐姐一家人都保住性命,帮秋黎姐姐心中不再遗憾,那必然也能助小云儿与她的情郎长相厮守,双宿双飞! “苏三?” 见她眼睛发直,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攥拳头的,顾砚山轻唤两声,到第三声才把人叫醒。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反应?” 苏木槿朝他挑眉一笑,“不告诉你。” 等他知道小云儿的本事,怕是要觉得她身边都是妖怪了。 毕竟多智近妖,更何况,小云儿那一手能操控毒物、与毒物沟通交流的本事。 顾砚山,“……” 算了,他还是回去跟老头商量一下,他这个想法有没有能实施的可能。 …… 镇北侯听了顾砚山的主意,半天没回过神儿。 “你、你这是想祸水东引?” 顾砚山大刺刺的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眸底掠过几抹锐利,面上却一副吊儿郎当,“怎么,不行?” 镇北侯捋捋胡须,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可行,只是……这件事若是被周、齐两家知道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顾砚山朝镇北侯挑了挑眉,“老头儿,你要是这点儿本事都没有,我可是要瞧不起你的。” “你这臭小子!敢瞧不起你老子……”镇北侯一愣,待反应过来顾砚山话中的意思后,吹胡子瞪眼睛。 顾砚山耸了耸肩。 镇北侯哼了一声。 顾砚山已站起身,“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过几日就要出发,尽量在这几日搞定,我要让我媳妇儿走的没有后顾之忧没牵挂!” 话落,手已摸上房门,回头看了镇北侯一眼,“对了,我进宫撒泼时,盛文帝提醒我一句,说我的这个世子位尚未坐稳,让我一路注意安全……” 镇北侯摆摆手,嘴里正咕哝,“有了媳妇忘了爹……” 猛一听到顾砚山的话,脸色骤然一变,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再抬头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不由气恼的抬脚将某人坐过的椅子踹翻在地。 “这混小子,有种你这几日都别回来!” 坐在高高的树梢上,看到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某人,摸了摸下巴。 盛文帝想杀他,还想让镇北侯府自己被黑锅,这行为简直……可以退位了。 …… 第六日,一个从南疆一路讨饭讨回来的残兵扑到正德门,说了一个让整个朝野都抖三抖的超级大秘辛! “皇上,小的亲耳听到曹大将军与南疆来的人在帐子里秘密商议,要表面与南疆作战,私底下安通款曲,各取所需。曹大将军要功绩,南疆要、要……” “要什么?说!”盛文帝沉着一张脸,眸光泛着冰冷的杀意直直落在齐家的阵营队伍上。 小兵的头猛的扑到地上,嘭嘭嘭的磕了起来,“不敢欺瞒皇上,曹大将军与南疆人达成协议,曹大将军要功绩,南疆要……要建国中国!” ------题外话------ 对不起宝宝们。 我家小外甥女病了,小栖心疼小外甥女,去陪了两天。这两天更新有些少。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么么哒 正文 321 祸水东引(2)(一更) 群臣哗然,皆扑跪在地,高声呼喊,“皇上息怒!” “息怒?” 盛文帝怒极反笑,“朕的大将军私通南疆,要建一个国中国,你们让朕息怒?让朕如何息怒?!” 盛文帝发怒的声音响彻大殿,众人的视线放的低低的,头能垂多低垂多低,就怕被波及到自己身上。 大殿之内,一阵恐怖的寂静。 半响,盛文帝冷眼看着底下缩成乌龟似的众人,嗤笑一声,点名道,“齐屿,曹绥是你的人,你来说说,他的胆子是谁给的?!” 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全聚集到齐家阵营打头的定国侯身上。 乖乖,定国侯也算是皇上的老岳父了,皇上待这位老岳父一向和善可亲,这会儿…… 哎呦,可是一场大戏。 周丞相阵营的文武官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余光不停的扫视着齐家阵营的人。 定国侯两眼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回皇上,老臣不知……” “你不知道?”盛文帝呵呵冷笑,“曹绥是你手底下第一得力大将,你告诉朕你不知道?齐屿,你当朕是傻子好戏弄不成?!” “皇上息怒,老臣……确实不知!”定国侯咬了咬牙,一头磕在地上,发出嘭的声响,“请皇上给老臣一段时间,老臣一定查出真相,自证清白!” 盛文帝看着他,“一段时间?三日是一段时间,一个月是一段时间,一年也是一段时间,定国侯,你要朕给你多少时间自证清白?!” “三日足够。”定国侯一脸冷杀,“曹绥为人耿直,谋略勇猛皆当,是以老臣才举荐他为此次平乱南疆的大将军,若想知道他有没有私通南疆,只需要翻一翻他的府邸,但凡商议,不可能蛛丝马迹一点都不留下!老臣请旨,亲去查抄曹家!” 周丞相阵营的文武官员个个眼睛锃亮,满脸兴奋与激动的看着齐阵营的人。 换来的,是齐家阵营的人集体的怒视。 盛文帝自然没有忽略底下两帮人的较量,心底满是冷笑,面无表情道,“好,朕就等你三日,三日后,你若不能给朕满意的答复……” 盛文帝起身甩袖离去。 袁青扬声唱了退朝,跟着盛文帝快步出了大殿。 定国侯的头垂的低低的,一张脸几乎涨成青紫色! 他何时出过这么大的丑?丢过这么大的人?! 定国侯世子上前扶起定国侯,担忧道,“爹,曹家……” 定国侯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定国侯世子左右看了看,忙应了声是,不顾周丞相阵营里的人奚落的目光和视线,扶着定国侯一路出了大殿。 …… 周丞相眸色淡淡的看着定国侯有些仓惶的背影,叫过身边一个官员,“去打听一下,从南疆回来的士兵被带去哪了?” 那官员一愣,悄声道,“相爷,齐家失了盛宠,这正是咱们帮闲王夺嫡的大好时机啊,为什么要掺和进曹家跟齐家这件事中?” “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周丞相淡淡道。 直觉? 那官员又是一愣,这个直觉该不会是类似女人直觉的那个直觉吗? 但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问,他是绝对不敢问的。 “让你去打听你就去,记得把事情打听清楚一些。”周丞相看了他一眼,虽然叫不上来名字,但平素在朝堂上对他们周家和闲王还是很维护的。 想到叫马儿跑也得给马儿一些甜头吃,便和善的笑了一笑,“这么年轻有为,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那官员眼睛一亮,躬身作揖,“多谢相爷栽培。” 周丞相摆摆手,那官员听话的退走了。 没多久,那官员便一脸苍白左摇右晃的来回话。 周丞相听到结果,眉心就是狠狠一跳,“死了?” 那官员点头,“下官没见到人,只看到他被人抬了出去,搭在脸上的布落了下来,下官才瞧见……相爷,您说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丞相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脸色不是很好看,似乎没听到那官员的问话,抬脚就往外走去。 那官员飞快的追了上去。 “皇上是不是答应齐老侯爷查抄曹家了?” “是啊。”官员奇怪道,“相爷不是也听到皇上说了好吗?” 周丞相脚下生风,官员跑的格外费力,“相爷……” “去叮嘱咱们的人……算了,我再找其他人通知,你回去,除了早朝其他时间闭门不要出来。”话落,周丞相已走出十几步子外。 官员有些莫名摸不着头脑,但既然相爷这么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官员转身朝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要出宫得跟在周丞相后面,又转回去跟着周丞相。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周丞相上了马车,冷声吩咐车夫有多快赶多快,往家去。 等到了家,他立刻叫了自己的儿子到书房商量对策。 而另一边,定国侯与定国侯世子也回了定国侯府。 定国侯同样召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进书房。 “爹,儿子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周家所为!”二儿子齐赟沉着脸道。 定国侯世子看了一眼他,蹙眉想了想,也点头,“爹,二弟说的有些道理。您想这件事什么时候曝光不行偏赶在咱们与周家争夺后位这个关键时刻。若说不是周家搞的鬼……” 定国侯冷笑一声,“……儿子都不相信。” 齐赟点头,“是啊,爹,周家的嫌疑最大。” 定国侯脸色难看,一巴掌打在书桌上,嘭的一声响,只见定国侯手下已凹进去一个巴掌印,“这个老王八蛋,明的不行就给老子来暗的!我看他是非要搞死我们定国侯府才肯善罢甘休……” “爹,咱们只有三日的时间,这件事要怎么办?”定国侯世子急的眉头拧巴到了一块儿,一直不停的搓着手。 定国侯看向齐赟,“老二,你呢?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齐赟略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爹,周家能这么做,咱们也能!左右这皇后的位置咱们齐家拿不到,他们周家也休想!” “咱们也这么做?怎么做?”定国侯世子不是很明白齐赟的意思,开口问道。 正文 322 祸水东引(3)(二更) 定国侯瞪了定国侯世子一眼,嫌弃道,“你二弟把主意都出了,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你是棒槌吗!” “爹,我……”定国侯世子的连一下涨的通红。 定国侯摆摆手,“行了,知道你榆木疙瘩不开窍,所以爹才把世子之位传给你而不是老二跟老三。” 提到齐家老三,定国侯忍不住轻叹一声,抬眸看齐赟,“老二,这件事你来办,先前那些账册的事可以拿出来用一下……” “爹,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周家能找到人说咱们齐家的人私通南疆,咱们也可以找到人说周家的人私通西楚!”齐赟一字一句道。 定国侯世子瞪大了眼看齐赟。 定国侯的脸色陡然一僵,面色尴尬的无以复加,在大儿子看笑话一样的眼中,轻咳一声,“老二,这个主意好是好,但你有几分把握能做成?那个士兵可是……” “那个跑回来报信的士兵……”齐赟看着定国侯父子二人,淡淡道,“已经死了。说完话没多久,就死了,说是力竭而亡……” 定国侯与定国侯世子对视一眼,定国侯一巴掌拍在书桌上,“马拉了个巴子的,敢糊弄老子!谁?谁干的?!” “确实是力竭而死。”齐赟轻叹一声,“我亲自去确认过,背后的人手段很是高明,除了周相爷,放眼整个朝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闻言,定国侯父子两人都皱了皱眉。 “爹,咱们想办成这件事,怕不容易。”齐赟道。 定国侯瞪眼,“我负责去查抄曹家,弃卒保帅,你们兄弟两个去做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咱们齐家得不到的后座,周家也休想!” 齐赟为难的叹了一口气,点头,“儿子知道了。” 定国侯世子也纠结着应声,“是,爹。” …… 父子三人兵分两路,定国侯直奔曹家。 曹家背靠定国侯府,这些年很是助长了气焰,家中不成器的子弟仗着家世,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几乎不用定国侯怎么费劲儿,就把曹家捅了个稀巴烂。 自然而然的,在书房书页的夹层中,发现了几封曹绥与南疆私通的书信,上面还有曹大将军的私章,只字未提定国侯府,简直是再不能确定的证据了。 有了这些书信,定国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复命。 盛文帝不置可否。 定国侯一势的人趁机喊冤。 周家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两家在朝堂吵的不可开交,盛文帝大怒,再一次甩了袖子走人。 定国侯挑衅的看着周丞相。 周丞相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果然,不到下午,便传来周丞相的儿子周秉瑜,先前不但逼死官员,还曾在西楚边境为官时,与西楚皇室之人私下来往过密…… 周丞相几乎瞪红了一双血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定国侯。 “你、你竟然……” 定国侯一脸惊讶,“周丞相如此铁骨铮铮,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让人……那啥的儿子?!真是闻着伤心听着落泪……” “齐宣!你不要太过分!你们齐家与南疆私通不是我们周家捅出来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的瑜儿!”周丞相低声怒吼。 定国侯看着愤怒至极的周丞相,笑了笑,“老相爷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是要害你的瑜儿?我这是要害你们整个周家!” 最后一句话,他是无声张着口说的,他也相信一路青云直上的周丞相一定能看得懂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周丞相气的额头青筋直突。 盛文帝瞧着底下两大巨头旁若无人的声讨着对方,讽刺一笑,“狗咬狗!可真是精彩绝伦的一出戏!” 两人身子一僵,忙垂下头,将身子伏的低低的,“皇上,老臣……” “皇上……” “够了。”盛文帝冷冷的看着二人,“你们都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你们对朕对夏启是最忠心耿耿的,是吧,我的两位好爱卿?” “老臣不敢!” “老臣……不敢!” “呵呵,虚伪。”盛文帝抬手点着二人,扬声道,“虚伪!这就是朕的文武百官之首,就是朕的夏启的中流砥柱,呵呵……” 盛文帝的巴掌拍在龙椅上,梆梆作响,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凉意,“来人,给朕好好查清楚,可千万别冤枉了朕的忠臣!”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凝神屏气,一个个都在极力缩小存在感。 皇上你都说了,这俩人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个是武官之首,您让谁查这两人都不合适不是? 盛文帝目光在大殿内逡巡一圈,落在一左一右挺对称的两处,突然笑了。 “顺天府何在?” 顺天府尹身子一僵,脸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队伍里挪出来,“顺天府尹在。” “大理寺何在?” 大理寺卿身子蓦地打了个哆嗦,身子咔吧咔吧的僵着机械步似的走了出来,“大理寺卿在。” “周家周秉瑜一案交于大理寺调查审理,齐家曹绥与南疆私通一案交于顺天府调查审理,最迟一个月内,我要你们两家给我结果!” 大理寺卿与顺天府尹同命相怜,对视一眼,眸子里写满了生无可恋,磕头接旨谢恩。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们?! 还能不能好好的当个顺天府尹/大理寺卿了? 下了朝,周丞相撕吃了定国侯的心都有了,手指哆嗦的指着定国侯,“姓齐的,我再说一遍,你们齐家的事不是我们周家做的手脚!你休要针对我儿!” “你说不是你动的手脚就不是了?”定国侯嗤笑一声,“老东西,想害了我们定国侯府,你们周家拿下后座,门都没有!我们齐家得不到的东西,就算让给萧家那个不中用的萧谨言,也不会让你们周家得到!” 这话一出,周丞相突然愣住,目光直直的看着定国侯。 定国侯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周丞相扑过去一把拉住他,定国侯反手扣住他的命门,“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我们都被人算计了!”周丞相一脸气急败坏。 定国侯冷笑,“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老子告诉你,你就算把天说转,也休想……” “齐宣,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你怎么不用脑子想一想,这时候若是我们两家都出了事,谁才是最后的获利者?” ------题外话------ 明天抓紧时间,给宝宝们小爆更一下~ 么嘛~ 正文 323 猜测(一更) “老子管谁是最后的获利者,总之,我们齐家得不到后座,你们周家也给老子歇了这心思!”定国侯嘿嘿冷笑。 周老丞相只觉额头青筋突突突往外冒,恨不得一棒子把这武夫的脑壳打掉,看看他里面是不是都是浆糊! 不然,怎么连句人话都听不懂? “萧谨言!是萧谨言!”周老丞相死死的拽住定国侯,压低声音怒吼道。 定国侯一愣,脸上还带着滑稽的轻蔑和鄙夷,眼神却有些直愣的瞪着周老丞相,“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两败俱伤,最后的得利者是萧谨言!”周丞相忍不住再次低吼一声,一把扯过自己的手,甩了甩袖子,瞪着发愣的定国侯,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用脑子想一想,你们齐家把持着军队,我们周家进去几个人?哪一个不在你们齐家监视范围?那个跳出来的士兵为什么话一说完就被灭了口?还有……” “你等会儿!”定国侯反瞪回去一眼,“你说话不会喘气儿的?说那么快干什么?你让我好好捋一捋……” 周老丞相,“……” 周老丞相气的磨了磨牙,左右看了看,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场合,压低声音道,“明日休沐,郊外十里庄上,咱们再好好说话。” 定国侯想了想,摆了摆手。 周老丞相忍气甩袖离去,嘴里不停怒骂,“武夫!武夫……” 定国侯皱着眉头看着周老丞相离去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大殿,又盯着玉清宫的方向看了好半天,才咕哝着骂了一句,“娘的,不会是被这小兔崽子给玩儿了一把吧?” …… 翌日,休沐。 城外十里庄。 名字虽叫十里庄,却不是真正的农庄,而是一处休闲娱乐场所。 周老丞相用手底下一个人的名字包下了十里庄,等定国侯一到,两人就挥退了伺候的人,坐在热浪滚滚的屋里说话。 听了定国侯的猜测,周老丞相眉眼肃然,“你的意思是……皇上其实并没有拉萧谨言下位的打算,不过是趁此机会想看咱们两家起内讧?” 定国侯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周老丞相,“我们齐家跟你们周家起内讧?周老头,你的脸得有多大?!” 闻言,周老丞相一愣,旋即,脸色涨的通红,又羞又臊的瞪着定国侯,“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的?我说的是盛文帝那小子故意玩我们!他压根就没有拉皇后下位的打算,就想看看我们两家是什么反应,看我们蹦跶……” “你给我打住!”周老丞相抬手,拦住定国侯,“盛文帝跟萧家的恩怨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有多少次想拉萧谨言下位的?” “拉个屁的下位!他要是舍得拉萧谨言下位,还会死命的护着?” “他那不是护,他那是做戏给我们看!他压根没有世人看到的那么爱护萧谨言……” “你放屁!”定国侯破口大骂,“照你说的,盛文帝那小子想把萧谨言拉下位,那为啥要出手把曹绥的事捅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是盛文帝捅出来的?说不定是萧谨言背后的人……” “周老头,你糊弄谁呢?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周老丞相话一顿,眉头蹙起,看着直喘气的定国侯,摆了摆手,“行了,我让你来,不是跟你吵架的。咱们好好捋一捋……” 定国侯冷哼一声,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周老丞相也端了杯茶,轻啄几口,放下,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开口道,“咱们先来说萧皇后不小心摔死七皇子一事。” “说。”定国侯哼一声,倒还算配合的接了话。 周老丞相抚着胡须,轻声道,“宫内传回来的消息是萧皇后在御花园的湖中小桥上偶遇抱着七皇子的奶娘,奶娘抱着七皇子行礼时,七皇子调皮脱了手,萧皇后刚好弯腰接住抱了起来,谁知道七皇子继续挣扎,萧皇后没有抱过孩子,没搂紧,一失手,七皇子从她怀中挣脱出去,摔下了桥……” “你说这些多废话有什么用?不就是萧谨言失手把七皇子从桥上摔落湖,人没了吗?”定国侯撇撇嘴。 周老丞相看他一眼,继续道,“这个消息一传出宫,咱们两家是不是行动了?” “废话!萧谨言祸害皇家子嗣,已经不配为国母,拉她下来理所应得!” “可是盛文帝不答应,对吧?” 定国侯翻他一眼,“那小子压根就没有拉萧谨言下位的打算!这么多年了,他有太多机会,一次都没……” “你错了,他一直想废了萧谨言的皇后之位。”周老丞相一脸确定道,“你口中的太多机会,都要背负骂名,所以他不敢。但这次不同,七皇子的死是萧谨言一手造成的,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把萧谨言拉下后位!却被你们齐家与南疆私通一事打断,继而又出了我们周家的事……所以我断定,这件事跟皇上无关,是萧谨言身后的势力出手了。咱们疲于应付自家的事,不动萧谨言的后位,皇上没了戏台子,你觉得萧谨言还能被废吗?” 周丞相想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派了一个小兵,就乱了咱们争夺的格局,破了盛文帝的计划,扰的朝堂人心惶惶,搅的后宫嫔妃不得安宁。好!好个萧家!百年之虫,死而不僵!” 他斜眼去看定国侯,定国侯的脸色极为难看,“萧家人除了一个萧谨言,早死绝了?哪还有人!周老头,你休要胡言乱语!” 周老丞相淡淡的看着他,唇角勾了一抹嘲讽的笑,“可笑,当年你我自负文武状元,看不起纨绔出身的萧鼎,却没想如今萧家没了,你我还困在局中!” 定国侯脸色大变。 周老丞相不再看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两口气,重新睁开眼时已恢复一片淡然的神情,“老侯爷,你虽然将齐家摘的干净,但夏启谁人不知曹家是你们齐家养的一条狗?你觉得你们齐家能脱得了干系吗?” “老东西,你们周家也干净不起来!你的好儿子可是跟西楚皇室秘密接触过,你们周家更脱不开干系!”定国侯怒声道。 周老丞相呵呵一笑,“那我们就泥菩萨过江,各显神通吧。” ------题外话------ 推荐好友淼仔新书《错嫁权臣:商女不服输》: 商贾巨富殷家三小姐殷若,美貌如花,名动边城。虽是女子,却为家族接班人。 她的人生早已注定,一辈子与金银财宝打交道。 不想一纸圣旨下来,她要嫁给当朝王爷??还是侧妃? 殷小姐怒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婚啊,谁要就拿去! 为退婚,她出奇计,巧潜伏,送军备,立名目,一心想拿住当朝王爷的痛脚,逼他送自己一封休书。 梁未,当今尧王,战无不胜,可他只打算南征北战,建功立业,戎马一生。 某人要退婚? 细数心弦,无处不是殷若的影子。 梁未怒了,已乱我心还想走?我不给,你休想! 正文 324 会出人命的(二更) 玉清宫,御书房。 盛文帝烦躁的将奏折摔到地上,袁青站在一旁,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袁太监探了探头,没敢进去。 盛文帝突然出声,“你说……幕后策划这件事的人会是谁?” 袁青摇头,“奴才不知。” “这两个老东西觊觎萧家这个皇后的位置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此大好的机会,他们不会轻易放过……”盛文帝拧着眉头,似在与袁青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朕已经拗不过他们的坚持要撤了萧家的皇后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齐家私通南疆,周家与西楚皇室关系亲密的事!让朕不得不丢下朕的家事,来处理国家大事!让那两个老东西不得不把煮熟的鸭子放飞,竭力自救!又恰恰好的帮萧家度过了这一劫!” 盛文帝忍不住拍起巴掌,啪啪啪三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御书房回荡,似带着几分嘲讽。 “这可是个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袁青垂着头,余光扫了盛文帝一眼,陪着笑道,“圣上不说,奴才还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依圣上所言,这幕后的人……可能是谁?” 盛文帝抬眸,看着袁青冷冷的嗤笑一声,“除了死了都不消停的萧家,还能有谁!” 袁青心头一紧,惶惶道,“这……人都死了,他们还能怎么闹腾?” 嘭! 盛文帝抬手将书桌上的镇纸扫落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眸底一片阴霾,“朕也想知道,他们萧家都绝了后灭了种了,还怎么闹腾?!袁青!” “奴才在。”袁青忙上前两步,腰弯着,头几乎垂到胸口。 盛文帝却没看到,只冷冷的吩咐道,“派人去查萧家那些旧部,给我一个一个查,有嫌疑的,准他们可先斩后奏!” 袁青的眉头微微一挑,应下声,“是,圣上。” 盛文帝深吸一口气,朝他摆了摆手,袁青悄无声息的退出御书房,先回了自己房间。 袁太监偷偷摸摸的瞧了瞧外面,见没人,快速推开房门跳进来,转身又关上。 袁青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 “义父……”袁太监小声的叫了一声,一溜烟跑到他身边,小声道,“你跟圣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了?”袁青眉头一皱。 袁太监点头,咽了口唾沫,看了眼袁青的脸色,特小心的凑过去,几乎趴到袁青的耳边低语道,“义父,我想到一个人……” 袁青的神色蓦然一厉,“什么人?” 袁太监的声音又压低几分,“长安县主……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极好,上一次圣上召长安县主进京,皇后娘娘身边的邱姑姑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嘱咐长安县主一句话……义父,你说,长安县主与皇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袁青道。 袁太监摇头,“我想不出来,总觉得她们之间不简单……” 袁青抬手在袁太监头上狠狠敲了几下,袁太监疼的惊呼一声,抱着头跳到了一边儿,“义父,疼、疼……疼。” “你小子还知道疼!一刀子下去你永远都不会喊疼了!”袁青没好气的虚点着袁太监,“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也敢在这里胡乱猜测,知不知道你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不但长安县主跟皇后娘娘受连累,关键的是你自己!你自己的小命也会给搭进去!” 袁青一边说一边在脖子上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吓的袁太监一把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煞白的连连摇头,“不、不能吧?” 袁青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衣裳,狠狠瞪了他一眼,“祸从口出知不知道?你若是管不好你自己的嘴,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义父!”袁太监惊惧的瞳孔紧缩。 袁青打住他,“别叫了,真到那个时候,你觉得我还能救的了你?你不知道圣上跟萧家的恩怨吗?圣上不会杀皇后娘娘,可旁的人……你什么时候见他在乎过?” “这、这、这……”袁太监一连说了三个这,也没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只周身发冷,入坠冰窖一般,浑身抖成了筛子。 见他吓成这样,袁青又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知道的当不知道,听到的当自己是个聋子,才能在宫里活的长久。” 袁太监受教的连连点头。 袁青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间,去寻盛文帝的那些暗卫安排事情。 …… 朝堂几乎瞬间安静了。 像一锅沸腾的水突然被倒入许多冰块,除了冰块的融化时,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昨日那些吼的撕心裂肺,死谏逼盛文帝废后的事没发生过…… 周、齐两家再顾不上盛文帝废不废后,保不住本家,还要后位有个屁用啊! 这两家,每日里不是你戳我一下,就是我扎你两下,抱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打算把大理寺与顺天府折腾的鸡犬不宁。 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笑话。 盛文帝搭的好好的戏台子,被周、齐两家祸祸的分崩离析,塌的不能再塌了。 尽管愤怒的几乎忍不住体内的暴戾因子,他依然面色淡淡的嘱咐顺天府尹与大理寺卿好好审查两家的案子,绝不能轻易放过蛛丝马迹。 两家私底下更是闹腾。 盛文帝得了消息,冷冷一笑,不让他好过,他们也休想好过! “去,找人提点云嫔两句,如今没人吆喝了,该轮到她出场了。” 袁青垂眸,“是。” 云嫔得了提点,将自己关在寝殿内整整一日,看着自己哭肿的眼睛,憔悴不堪的容颜,咬了咬牙,叫了人进来梳洗,在天色将晚时,踏入了荣坤宫的宫门。 邱姑姑一脸防备的看着她,“云嫔娘娘,我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云嫔一把推开她,冷眸扫过,冷笑道,“好狗不挡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的路,滚开!” 话落,抬脚朝殿内走去。 “你……”邱姑姑被推的一个踉跄,身后的小宫女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她,“邱姑姑,你没事吧?” 邱姑姑摇摇头,“我没事,快去通知娘娘,云嫔来找茬了。” 正文 325 演戏谁不会(三更) 小宫女诶了一声,拔腿就往回跑。别看个子小,跑起来倒是挺快的。 等邱姑姑被另外一个宫女扶着回去时,萧皇后已经坐在主位上看着云嫔行礼了。 “云嫔,起吧,赐座。” 有小宫女搬了杌子,云嫔冷笑一声,“皇后娘娘的荣坤宫居然有我云嫔的座位?莫不是皇后娘娘心虚了!” 邱姑姑脸色一变,厉声道,“云嫔娘娘想干什么?在皇后娘娘的荣坤宫就对娘娘疾言厉色!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你们有谁记得我的身份?我是皇上的女人,是皇上的宠妃,我是七皇子的生母!我好好的儿子,好好的儿子……你们,你们问问你们的皇后娘娘,她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我家皇后娘娘是好心,怕孩子摔了……”提起七皇子,邱姑姑的喉咙有些干。 萧皇后的神情也满是愧疚,她本是好心,但好心却办了坏事,害了那无辜的孩子。 萧皇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底下眼圈发红,满脸丧气的云嫔,从位置上站起身,“云嫔,七皇子的事,本宫不否认,虽然本宫是好心,但好心办了坏事,这个我承认,是我……害了那无辜的孩子……” “无辜?你也知道我的皇儿是无辜的!萧谨言!你也知道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云嫔一脚踹开杌子,抬手指着萧皇后,“你自己没了儿子,是不是也要看着我们这些人跟你一样没有儿子,在皇宫里孤零零的活着!枉我幼年时,祖母每每在我跟前提起你,都赞不绝口!你们萧家落难时我祖母还为你们萧家可惜!更是奉寺庙必为你萧家人点长明灯,你好,你可真是好!” 云嫔双眸落泪,目光却如寒冰一般刺向萧皇后。 听她说起长明灯,萧皇后与邱姑姑都是一怔。 就连云嫔身后跟着伺候的一位姑姑,一位宫女都微微变了脸色。 贴身扶着她的宫女脸色一白,下意识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娘!” 云嫔唰的一下将自己的袖子扯回,冷笑道,“拽什么拽?我儿子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好瞒的!萧谨言,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云穗与你势不两立!不给我儿子报仇,我跟你姓!” 萧皇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向邱姑姑,“邱姑姑,你带她们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云嫔说。” “皇后娘娘!” 邱姑姑哪里放心留下这看着一脸疯狂的云嫔与萧皇后独处,想着劝萧皇后,可抬头瞧见萧皇后的眼色,心底一动,便不再说什么,只面上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瞪着云嫔,“云嫔娘娘可记住了,这是皇后娘娘的荣坤宫,不是任你横行无忌的荏苒宫!我们走。” 邱姑姑带着人离去,萧皇后指了指被云嫔踹翻在地的杌子,“坐吧。” 云嫔左右看了看,萧皇后浅浅一笑,“我也就剩这么点自由了。” 云嫔的眸子微微一动,看着萧皇后有些嘲讽的笑容,也嘲讽一笑,“咱们这个皇上的心思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萧皇后看了她一眼,见她弯腰将杌子翻正,“你坐近点儿,免得外面那些耳力好的人听到咱们的对话。” 云嫔皱眉,却还是听了萧皇后的话,将杌子搬的离她更近一些,才落座。 “你让我把人都撵走,是想知道当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萧皇后看着她,淡淡道。 云嫔的手攥在一起,牙齿咬的咯嘣响,“奶娘伺候七皇子一向精心,我不相信只是一个行礼,她居然抱不住……” 想到那个出了事就服毒自杀的奶娘,云嫔恨的牙痒痒。 萧皇后点头,“确实不应该。当时,我跟邱姑姑还有荣坤宫几个宫女往荣坤宫的方向走,七皇子的奶娘抱着七皇子在桥中央的亭子里,按理说,看到我上了桥,她不应该再动,毕竟桥不宽,她抱着孩子更该谨慎小心才是,可是……” “她当时告诉我的是生怕皇后娘娘怪罪七皇子不知礼数,便抱着七皇子给皇后娘娘行礼,谁知道……”云嫔的声音隐忍着滔天的恨意,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的。 萧皇后没有感情的扯了扯嘴角,“她抱着七皇子刚蹲下身,七皇子就从他怀中挣扎着跳了出来,不远处又刚好是桥地面与桥栏杆中间的空隙处,我担心七皇子不小心从空隙处滑落入湖,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七皇子是不是怕生,对我格外排斥,我正要将他交给他的乳娘,就见他的乳娘一脸灰白的看着我,扑过来跟我抢七皇子,口里却喊着,‘皇后娘娘你干什么?七皇子还只是个孩子……’我惊了一惊,下意识要抱紧孩子,却被她一把推了出去……” 萧皇后说到这,看着云嫔又是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或许想不到,我平日很少去御花园,那桥更很少上,唯一一次上了桥,被那奶娘推了两步,脚下打了滑,怀中的孩子也被奶娘推落进湖……” 她闭了闭眼,“是我没有抱紧他!” 云嫔泪如雨下!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云嫔抓着胸口的衣裳,拼命压低声音,却又歇斯底里。 萧皇后的眼睛微微泛红,“为什么?大概是……别人的命不是命吧。” “哈哈……别人的命不是命?除了他自己的是吧?!我进宫这么久,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服侍他尽心尽力,不干涉朝政,不与人为敌,甚至规劝自己的娘家不要仗着我在宫内受宠,就在宫外胡作非为!我没有对不起他!没有!”云嫔仰头大笑,一边声嘶力竭的怒骂,一边哭的不能自已。 “娘娘,皇后娘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皇儿,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啊……” 萧皇后看着云嫔,恍惚看到多年前,得知萧家父子惨死,萧家家破人亡时的模样,不!她那会儿比云嫔还要可怜,最起码,云嫔只是没了一个儿子,爹娘兄弟姐妹都还在,而她,失去了一切…… 她正想着,就听云嫔一声呸,站了起来,“他不是喜欢演戏吗?不是喜欢看戏吗?演戏谁不会?咱们就演一出给他看!害我儿子,哪怕他是九五之尊,我也要扒下他一层皮!” ------题外话------ 三更~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 正文 326 达成合作(一更) 萧皇后一怔。 云嫔噗通一声跪在萧皇后脚下,仰着头急切道,“娘娘,我家老祖宗常在我耳边念叨,说萧家一门忠烈,死的却如此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甚至……不清白。老祖宗时常教导我们日后若遇到萧家人,能帮则帮,能助则助!我进宫这么久,虽没有帮衬过皇后娘娘,却也没学那等下贱的胚子暗地里使手段……虽无功却也自问无过,娘娘,我不是您的对手,更不是您的敌人,我们……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为什么不能联起手来给那个自以为是的畜生一个爆头痛击?为什么不能让他亲自尝一尝那种疼入骨髓的痛处!让他自食恶果呢?娘娘……” 她膝行两步,抱住萧皇后的腿,“娘娘,萧老侯爷死的不甘,萧王爷死的窝囊,都是拜那丧心病狂的畜生所赐啊!娘娘,您不想报仇吗?您不想让他们的英灵清清白白的转世投胎吗?娘娘……” 想! 她想的骨子都疼了! 但她不敢任性,因为她还有槿姐儿呢! 她不能让盛文帝的目光落到槿姐儿的身上,不能让盛文帝对槿姐儿有一丝一毫的起疑,不能让槿姐儿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所以,她不敢也不能任性。 萧皇后看着眼底疯狂的云嫔,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眸底的波涛汹涌已恢复平淡,她起身,弯腰将云嫔扶起,拿手中的锦帕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别哭,外面会听到的。” 云嫔的眼泪涌的更厉害了,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攥的太用力,手指微微颤抖,“娘娘……我难受,我这里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萧皇后轻叹一声,将她的手抓下,“盛文帝是个多疑的人,你这样从荣坤宫走出去,他会……”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响起杌子被踹翻在地发出的嘭嘭声响。 云嫔的手冰凉的没有温度,紧紧的汲取着她掌心的热度,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在下一刻尖利的叫喊出声,“萧谨言,你还我儿子!你害死我儿子,我跟你不共戴天!你敢说你是无辜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尖锐的声音一顿,看向她,“娘娘,这样行不?” 萧皇后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皇上是真的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是我!”云嫔又尖声叫了一句,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道,“娘娘,他不是真的喜欢你,若是真的喜欢你,绝对不会把你推上风头浪尖上的!” 萧皇后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她尖声又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才拦住她,“我有不能说的理由,不能与你合作,但你若有什么行动需要我配合,可以找亲信的人递话给我。” 云嫔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当即收了嗓子,跪到地上,“云嫔多谢娘娘相助之恩,从今往后,我云嫔就是娘娘的人,若有背主,但凭天帝惩处,生死不论!” 萧皇后将她扶起来,“不必如此,我帮你的有限,与盛文帝为敌,你……多小心。” 云嫔点头,“娘娘放心,我自小就聪慧,我爹娘亦是把我当成宫内嫔妃来养大的,宫里这些阴谋算计尔虞我诈,对我都不是难事。娘娘才要小心,盛文帝既已动了把你拉下后位的心思,一次不成,定会想第二个法子……” 想到被盛文帝牺牲的儿子,云嫔就忍不住心如刀绞。 她咬了咬牙,冷然一笑,“他向来主宰惯了别人的命运,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毫不心疼的牺牲,下一次说不定会想出更恶毒的……” 萧皇后的心一紧,脸色难看,这个后位她虽然不屑,但于她保护槿姐儿却很有利,所以,她不会再轻易的让盛文帝抓到把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嫔红着一双眼骂骂咧咧的走了,走到荣坤宫外,还朝荣坤宫的宫门啐了口唾沫,抬脚狠狠踹了两脚…… 过路的宫女和太监看的眼睛都直了。 邱姑姑气的让人端了水去泼,云嫔冷冷一笑,丢下一句,“萧谨言,这事咱们没完!” 然后,甩袖离去。 没过多久,整个宫中都知道荏苒宫与荣坤宫杠上了。 …… 荣坤宫发生的事,不过一刻钟便传到了盛文帝的耳中。 他心情大好的在西南要求增加军饷和粮草的奏折上朱笔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让户部一众官员吓的腿都软了,第二日上朝跪在地上不起来,哭的声泪俱下,总结成两个字,“没钱。” 盛文帝气的将奏折砸到了一众人的头上,“没钱没钱,朕什么时候要钱你们都没钱,要你们有什么用?!” 当然这是后话。 这会儿盛文帝高兴,袁青远远的扫了一眼,虽瞧见了奏折上的内容,却安静的什么都没说。 盛文帝一口气批了十几个准字,才缓了心口的兴奋,抬头看了眼袁青道,“云嫔的娘家是干什么的来着?” 袁青一愣,躬身道,“云嫔娘娘的父亲是外放四品知府,母亲是当地一户富商的女儿。” 盛文帝哦了一声,笑道,“没想到一个富户的女儿竟然能教出如此善解人意的可人儿,去,宣朕的旨意,封云嫔的母亲为……” 他的话略一顿,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又摆手,“算了,这会儿封赏,难免有息事宁人之闲,若是让云嫔知道我是为七皇子的死弥补他们云家,怕也不会情愿。” 袁青垂着头,没有说话。 “吩咐暗处的人,最近别逼那么紧,别把朕的皇后逼跳墙了。”盛文帝爽朗大笑几声,叫了声袁青,“让他们歇两日,朕也好有个不知情的借口。” 袁青笑着应了是,躬身退了出去,将这话传到了暗卫处。 …… “这主意是你想的?” 苏木槿好笑的看着一脸邀功的某人。 某人微仰着下巴,有些冷傲的哼了一声,翘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满脸都是‘快夸我,快夸我’的傲娇样儿。 苏木槿抿了抿唇,“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世子爷果然聪慧过人,在下佩服!” 某人的下巴依然微扬。 苏木槿挑眉,“甘拜下风?” 某人斜她一眼,哼的扭开了头。 苏木槿忍笑,“五体投地?” 某人瞪她一眼,“苏木槿,你给我严肃点儿!” 苏木槿眨眨眼,笑着凑近他,放软了声音,狡黠道,“世子爷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 某人眼睛一亮,“以身相许!” “做一顿好吃的犒赏世子爷……” 瞧着他璀璨夺目的眸子因她这句话而失落蔫儿吧,苏木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家伙在他面前越发没有遮拦,肆无忌惮了。 “苏三,你是故意的吧?”某人瘫在太师椅上,丝毫没有形象包袱的翻着白眼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办成这件事费了多少力气?就那个小兵,差点把我们镇北侯府给暴露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姑娘,有贵客来了。” 门外,安泠月突然敲门,声音有些诡异的激动和兴奋。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 苏木槿微蹙眉,站起身,“什么人这个时候来县主府?” 外面已是夕阳将要落下的光景,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 顾砚山也从太师椅上起身,“要不要我躲一躲?” 苏木槿点头,指了指内室,“你先去我的卧室等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顾砚山颔首,从容的去了苏木槿的卧室。 见他进去,苏木槿才开口对外面的安泠月道,“泠月姐姐,请客人进来吧。” 门帘子被人打开,安泠月打着门帘,将一个带着头帽斗篷、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让进了房间,苏木槿正诧异,就见那人伸手掀了斗篷取了头帽,眉眼温和,面容熟悉,朝她柔和一笑,“槿姐儿……” 苏木槿的眼睛陡然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姑姑!” 正文 327 夜黑送行人(二更) 来人正是萧皇后。 “姑姑!”瞧着眼前不过三十多岁,双鬓却已有银发的妇人,苏木槿的眼睛微微泛红。 她上前一步,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木槿给姑姑磕头……” 长这么大,见过姑姑几次,却都碍于身份怕给彼此招来杀身之祸,不能相认也不敢相认,更没有以侄女的身份给姑姑磕过头,这会儿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他们姑侄相认,她自然要痛痛快快的给姑姑磕几个头。 “砚山给姑姑磕头……” 她的头还没磕下去,身旁已经跪了另一个本该待在内室的人。 她侧眸去看顾砚山,顾砚山朝她一笑,握着她的手给萧皇后一起磕头。 萧皇后眼睛一红,忙笑着一手一个将他们扶起,“好,好,都是好孩子。” “泠月姐姐,再端两个火盆过来,煮两碗姜糖红枣茶过来给姑姑驱驱寒……” 安泠月笑着应了,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陆续端了两个火盆,并两碗姜糖红枣茶进来。 “姑姑,天气寒冷,你一路过来,小心着了凉,快趁热喝了,让身体暖和点。”苏木槿端了一碗递给萧皇后,萧皇后看着满是氤氲雾气的碗,笑着接了,捧在手里,喟叹一声,“好,姑姑喝。” 见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笑了笑,一小口一小口的将姜糖红枣茶喝的干干净净,笑着看二人,“这样可以了吧?” 苏木槿点头。 萧皇后忍不住笑了,“你这小丫头,姑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个长度,看着苏木槿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苏木槿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起身几步走到萧皇后身边,萧皇后想都不想,伸手一把将苏木槿揽入怀中,“姑姑对不起你们,是姑姑没用,当年没能护着你父亲,没能护住你,害的你在民间吃尽苦头……” “姑姑,没有……”苏木槿摇着头,声音哽咽,泪如雨下。 明明不想哭,可看到萧皇后的眼泪,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想到为了让她活下去不甘死去的父亲;为了让她活下去奋力挣扎的母亲;为了护她们母女而几乎拼尽拜年基业的帝师府;得知她还活着毫不犹豫召集萧家旧部交给她,为了掩护她,开辟后宫战场将盛文帝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默默保护着她的姑姑…… 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才是,是她的出现又让他们陷入新一轮的担惊受怕之中。 顾砚山轻轻别开了头,眼眶微微湿润。 安泠月捂着嘴,眼中满是泪水。 “好孩子,不哭了啊……”萧皇后抱着心心念念的侄女痛哭了一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帮苏木槿擦了脸上的泪水,“姑姑是借着你邱姑姑的名头,出来采买东西的,不能在县主府久待。我有几件事嘱咐你……我长话短说,你好好听着。” 苏木槿点头,一脸肃然之色。 萧皇后见她眉眼之间的铮骨,依稀有弟弟的风采,心头又是一酸,眼泪涌了出来,她忙别开头,擦了眼泪,略带几分泪腔道,“第一,如今的南疆以圣女为尊,三大长老联手把控南疆诸事,盛文帝无能,一直未能真正收服南疆,所以,你此去南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宁愿事情无法解决,也绝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定要主意安全,自己的性命排在第一位!记住了吗?” 苏木槿点头,脑中却想起一件事,前世南疆是战二哥打服的,南疆有一片毒瘴林,是南疆人饲养五毒的地方,他们以五毒为友为士兵,战二哥就是烧了南疆的毒瘴林,让南疆人无法控五毒杀人,才险险夺了胜利…… 但这会儿,曲云还在南疆,战二哥也只是一个先锋军,南疆之战若想胜利,她要怎么做? 毁了曲云的家乡? 那是万万不能的。 苏木槿吐了一口气,算了,这个问题先不想,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槿姐儿?” 见她眉头深锁,脸色阴晴不定,萧皇后叫了她一声,“我说的话听见了吗?” 苏木槿点头,“姑姑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的。” 萧皇后欣慰的点点头,“第二件事……” 她略蹙眉看了安静的坐在一旁当陪客的顾砚山,轻叹一声,“……盛文帝对顾家已经起了疑心,你……因为是顾世子的未来世子妃,所以也受到了波及。此去南疆,你们两个千万小心行事,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顾砚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看着满目担忧的萧皇后,郑重保证道,“姑姑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槿姐儿,不会让她有事的。” 萧皇后淡淡的点了头,眉眼之间的担忧却依然没散去。 …… 像是约后了一般,萧皇后走后,天黑透后,帝师府也来人了。 “姑娘,纳兰三老爷来了。”流云有些兴奋的打着帘子,将身后的人请进屋。 苏木槿正与顾砚山说着前去南疆走的路线,乍见形容有些苍老的纳兰三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三老爷,您怎么来了?” 纳兰三老爷板起脸,“你这县主府不安全?” 苏木槿摇头,秋黎姐姐与泠月姐姐研究了一个阴阳阵,召集了十八个曾当过将军的亡魂为阵鬼,阴阳阵一出,还别说,现在的县主府晚上比白天都安全! “这是你……你娘让我给你的。”纳兰三老爷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苏木槿。 苏木槿忙接了,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看到上面内容的瞬间眼眶又忍不住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忍着泪意将信看完,朝纳兰三老爷福了福身,“劳三老爷稍候,我去给……她回封信。” 纳兰三老爷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摆了摆手,“去吧。” 等她两刻钟后出来,将信交给纳兰三老爷后,才郑重的跪下磕头,行大礼,“槿姐儿给舅舅磕头,舅舅安康……” 纳兰三老爷的身子一僵,看着眼前有几分像极了萧长恭一身铮骨的外甥女,有几分像他妹妹一身倔脾气的外甥女,喉咙哽咽了一下,伸出手将她扶起,“好了,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舅舅,我娘她的身体还好吗?我这次寻不到借口,不能去看她了,等我从南疆回来,一定去看她!你让她等着我,我……我从南疆给她带礼物回来,好不好?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三舅母,表哥表姐他们都有!”苏木槿有些近乡情怯的看着纳兰三老爷。 纳兰三老爷心下翻腾,鼻尖泛酸,面上却盈着一团柔和,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好,舅舅一定帮你转达!你表哥表姐也念着你,想见你,等你从南疆回来,回家来,咱们一家子好好聚一聚!” 苏木槿笑着点头,“一定!” “南疆凶险,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顾世子……”纳兰三老爷看着顾砚山,“我们家槿姐儿相信你,我们纳兰府自然也信你,槿姐儿这一路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顾砚山正色应下,“舅舅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槿姐儿的!” 纳兰三老爷笑笑,又叮嘱了两人一些事,末了,将自己准备的书籍从怀中拿出来递给苏木槿,“这个是介绍南疆风土人情的,你们路上无事的时候可以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苏木槿笑着接了,送纳兰三老爷出门,出府时偶见一道黑影忽闪而逝。 顾砚山脸色骤然一变,抬手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夜色下陡然窜出十几道人影往黑影消失的地方飞去。 纳兰三老爷的神情凝重起来,“槿姐儿,是不是盛文帝的人?” 苏木槿点头,“应该是。舅舅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即使他知道你来县主府也只会往你来送行方面想……” “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顾砚山在一旁也附和点头。 纳兰三老爷忧心忡忡的走了。 苏木槿看着顾砚山,“那个人绝对不能留活口!你去追人,我去找秋黎姐姐,她应该有办法找到那人……”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正文 328 非常手段(一更) 顾砚山颔首,“我去去就回。” 两人分头行动。 苏木槿转回自己的院子,遣流云去寻项秋黎,自己则叫了安泠月到正屋。 等项秋黎的空档,将事情与安泠月说了。 安泠月闻言,脸上立刻多了几分凝重,“阴阳阵是我与项姐姐共同完成的,我虽能变换改动阴阳阵,却无法差遣阵中的鬼将,想要知道来人是谁,怕只能等项姐姐来了。” 苏木槿点头。 “姑娘,这人是不是盛文帝派来监视顾世子的啊?”安泠月突然想起萧皇后提起过的事,心下一咯噔。 苏木槿摇头,“应该不是,那人是明显看到我跟三舅舅一同出府,太过惊讶才露了行踪的。” 听苏木槿这么说,安泠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若这人真的是盛文帝的人,那姑娘的身世就有可能暴露,暴露的后果是什么,安泠月几乎不敢去想。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什么人不能留?”项秋黎打帘子进来,身后跟着流云。 安泠月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项秋黎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一沉,朝安泠月点了点头,两人就一道出了正屋。 苏木槿与流云忙跟出去。 星幕下,寒风呼啸,挂在院子里照明的灯笼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有几盏已经经不住摇晃,灭了光亮。 项秋黎就站在院子中央,一头长发随风飘起,宽大的斗篷也钻进了风,将斗篷吹的往后肆意飞扬着。 她回头看了眼苏木槿,笑了笑,“姑娘,我要开始了,你不要怕,他们不会伤人的。” 安泠月的呼吸一窒,身子僵了僵。 苏木槿笑着摇头,握了握安泠月的手,项秋黎看了安泠月一眼,笑道,“泠月妹妹不怕,我们的鬼将都很听话的。” 安泠月扯了抹干干的笑容,“嗯,我不怕……” 嗯,她不怕,她一点也不怕,她只是有些发怵。 流云也笑着拍了拍安泠月的肩膀。 项秋黎朝流云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举起手,闭上眼。 众人只觉一道诡异的阴风呼啸着从不远处飞来,落在项秋黎身前五步外的地方,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一直到第十八道阴风呼啸而过,项秋黎才陡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某处轻声问道,“看到我家姑娘逃跑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你们可有人看清楚了?” “唔,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眼睛呢?很血腥?”说着,她转了个方向,看向另一侧,“你也看到了?眉骨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痕?好,还有吗?” 安泠月不自觉的攥紧了苏木槿的手,咽了一口唾沫。 苏木槿反手紧握住她的手。 院内,项秋黎还在问,“身上呢?这种死士身上一般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印迹吗?如果让你们去寻,你们有几分把握能寻到此人?五分吗?” 话说到这,项秋黎转身看向苏木槿,“姑娘?” 苏木槿点头,“那就拜托秋黎姐姐你这些鬼将朋友们帮忙寻一下此人,若是让他逃离,我们县主府凶多吉少,所以此人非找到不可。” “好。”项秋黎颔首,转头朝前方点了点头,“若看到此往皇宫方向去,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拦下!非常时期,你们可行非常手段。” 似乎是鬼将说了什么,项秋黎好笑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行,只要你们办好此事,想吃什么,我相信我家姑娘不会吝啬一两顿好吃的。” 闻言,苏木槿也笑,“可随意点餐,想吃什么有什么。” 项秋黎朝前方挑眉,“听到了吗?” 过了一会儿,项秋黎才踏着台阶上来,开玩笑道,“姑娘怕是要破费了,这些鬼将很能吃的。” 苏木槿也笑,“不怕,咱们县主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和吃食了。” 沈家兄妹察觉到院子里的异状,也赶了过来,听苏木槿说了经过,沈启睿皱着眉头道,“此人若失踪,盛文帝那同样会怀疑到县主府。” 苏木槿叹了口气,“盛文帝太过多疑,不管咱们怎么做,他的人但凡失踪,他总会起疑的。” 沈启睿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神情几度变化,沈婉姝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你还有什么好法子吗?让盛文帝的人失踪,总比给槿姐儿招来杀身之祸要好……” “杀身之祸?”沈启睿眼睛一亮,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一愣,“睿表哥……” …… 长安县主临去南疆前三日夜,县主府突遭黑衣人闯入刺杀,幸亏长安县主吉人自有天相,侥幸在身边丫鬟的保护下全身而退。 可惜,长安县主府被黑衣人一把火烧去了大半,很是凄惨。 盛文帝闻言大怒,令顺天府彻查此事。 顺天府尹垮着脸接下差事,叫苦不迭,很想说他手里还有周家的事没查清楚呢,又来这么一宗刺杀长安县主的案子…… 他怎么觉得这两年自己的脑袋一直不牢靠呢? 很快,他就发现这刺杀有猫腻,这明显是有人想要阻止长安县主去南疆,正值夏启与南疆战乱,什么人会这么着急的阻止长安县主去南疆? 朝堂众人的目光几乎全都集中到了定国侯身上。 定国侯气的脸红脖子粗,他奶奶的,他自己家的事还没料理清楚,哪还管那个黄毛丫头去不去南疆?!就那小身板去了南疆也不过是个死字!还用得着他动手吗?! 定国侯阵营的人信了。 但谁叫还有个周老丞相呢? 这么好的有利条件不拿来用一用怎么对得起他这双掌权的手? 几乎是一夜间,定国侯府就被打到了下风口。 定国侯气的指着周老丞相大骂老匹夫,闹的朝堂纷乱不堪。 盛文帝却乐见其成,看到两人掐架,连着几个早朝脸上都挂着笑,至于那个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踪了的黑衣人,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 后宫,荏苒宫。 云嫔勾着唇看着镜子里美目倩兮、眼眸如水波,凄楚动人的那张脸,伸手抚上去,笑了笑,“这个长安县主,真是好手段。” 闻言,站在云嫔身后的闫嬷嬷,眸光闪了闪。 云嫔似不经意的回头扫了那嬷嬷一眼,闫嬷嬷姿态恭敬的垂下头,“娘娘,您坐了太久,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听说御花园的腊梅花开了,红艳艳的趁着大雪,很是好看,咱们去折几支回来插花瓶里,也给娘娘添几分喜气……” “喜气?”云嫔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嬷嬷,“你是在跟本宫说喜气两个字?” 闫嬷嬷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失言,还请云嫔娘娘恕罪!” “失言?恕罪?”云嫔伸出手,不远处的宫女忙小跑归来扶住她的胳膊,她从梳妆台前缓缓站起身,走到闫嬷嬷身边,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闫嬷嬷眸底掠过一抹狠厉,只一瞬面上便带着惶恐,磕起头来,“娘娘恕罪,奴婢无心之失,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故意的喽!”云嫔似乎不打算放过嬷嬷,松开宫女的手,蹲下身子挑起闫嬷嬷的下巴,啧啧出声,“瞧这想杀人却又不得不忍着的眼神儿,啧啧……芳絮,给本宫掌嘴!” 一旁的宫女一愣,看了眼不敢置信抬起头的闫嬷嬷,小声道,“娘娘,闫嬷嬷是……” “明知道本宫刚没了七皇子,还敢说喜气,她分明是在看本宫的笑话!本宫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作践了?!打,给我狠狠的打!”云嫔恨恨道。 芳絮见主子铁了心,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走上前,抬手给了闫嬷嬷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寝室内回荡。 闫嬷嬷瞪着芳絮,眼神几乎要吃了她,芳絮吓的蹬蹬后退两步,去看云嫔,“娘娘……” “没用的东西!”云嫔没好气的瞪了芳絮一眼,芳絮委屈的红了眼睛。 云嫔转头瞪向闫嬷嬷,闫嬷嬷敢瞪芳絮,却不敢跟云嫔杠上,少不得要伏低做小,“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出去院子里跪着,本宫没说起来,不许起来。” 闫嬷嬷的话戛然而止,抬起头,“娘娘,外面在下雪……” “就是要你下雪跪在外面,本宫才能解心头只恨!”云嫔一脸阴鸷,瞧着闫嬷嬷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冷笑连连! 盛文帝,你以为你安排了人在本宫身边,本宫就什么都要受制于人吗? 本宫叫云挽,力挽狂澜、击搏挽裂的挽,可不是柔婉的婉! 正文 329 黑化(二更) 君既无心她便休! 她自幼所学也没教她要像个菟丝花一样缠附着男人而活! 她学的,是怎么玩儿转后宫,是怎么……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跟本宫玩阴谋算计,呵呵,那就来! 云嫔抬手指着宫外,声音里满是恨意,“滚!给本宫滚出去!芳絮,找个小宫女给本宫看着,没有本宫的允许,她若敢不听话就起身,就把她给本宫送去玉清宫,交给皇上发落!” 芳絮一惊,想劝又不敢劝的模样,“娘娘!” 云嫔恨恨甩袖,背对二人。 芳絮有些为难的看着闫嬷嬷,小小声凑过去道,“闫嬷嬷,娘娘这会儿在气头上,您先出去,等一会儿娘娘的气消了,奴婢再帮您求个情,您看呢?” 见云嫔说出不听她的话就交给皇上发落的话,闫嬷嬷便知道云嫔是真的被气狠了,心下一边怪云嫔心狠,一边怪自己多嘴,明知道七皇子刚没了,居然说什么喜气,简直是自找死路! 她深吸一口气,磕了个头,“娘娘,奴婢说错了话,该罚,奴婢这就出去领罚,娘娘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为奴婢这样不会说话的人不值当的……” 云嫔没搭理。 芳絮扶着闫嬷嬷起身,将她送出宫门,看着她跪在了宫门口的那条道上,才招了个小宫女看着,自己转身回了云嫔身边。 “娘娘,跪那儿了。” 云嫔勾唇一笑,“找人看死了她,不跪到天黑不许她起身。” 芳絮会意,笑着点头,只是笑意刚达眼底,就敛起旋即蹙了眉头,声音几近呢喃道,“娘娘,咱们真的要跟皇后娘娘联手吗?” “怎么?你还有更好的人选?” 芳絮摇头,咕哝道,“这么多年也没见皇后娘娘动过手……” “你没发现这两年萃玉宫与永和宫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吗?”云嫔浅浅一笑,如水的眸子丝毫没有方才的阴鸷,甚至带着无尽的温柔,“这可是咱们皇后娘娘的手笔。” 芳絮一怔,“奴婢怎么没有看出来?” 云嫔看了她一眼,“我都没看出来,何况你。” 芳絮不解,“可是娘娘刚才不是说……” “是皇儿死后,我将宫中这些事都捋了一遍又一遍,将皇后娘娘推敲了许久,才猜测出来的。”提到七皇子,云嫔眸底满是悲伤。 芳絮也红了眼眶,“娘娘……” 云嫔抬手,眼中透出几分狠厉,“他既然害了我一个皇儿,就要再还我一个!” “娘娘!”芳絮一惊。 云嫔斜她一眼,笑的风情万种,“咱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也该派上用场了。” “娘娘……”芳絮却心疼的眼睛都湿了。 云嫔抬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擦了擦,“哭什么?没出息。” “奴婢……奴婢心疼小姐。”芳絮声音哽咽。 云嫔也红了眼,脸上却在笑,“有什么好心疼的,我的命从出生就注定了,不是吗?好了,赶紧把眼泪擦一擦,别让人看出破绽,现在这荏苒宫可没有几个咱们自己人,小心露出马脚。” 芳絮连连点头,抬手小心把眼泪抹了,使劲儿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两下,才笑着福身,“娘娘。” 云嫔笑着扶她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去吧,小心一些。” 芳絮抿着唇重重点头,临走,笑着问云嫔,“娘娘,奴婢方才在闫嬷嬷面前的表现怎样?” “过关。” 芳絮唇角翘起一抹得意,下一瞬恢复如常,态度恭敬的应了是,退出寝室。 寝室外很快响起芳絮与小宫女压低声音的议论,“闫嬷嬷在娘娘跟前犯了忌讳,唉……你们可千万记得不要在娘娘跟前说那些讨喜的话,这个时候……不合适。” 寝室外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宫女们小小的回应声,“多谢芳絮姐姐……” “谢谢芳絮,我们记下了……” “闫嬷嬷是不是仗着她是皇上赏赐给咱们娘娘的人,所以有点那个奴大……” “噤声!”芳絮警告道,“这样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到娘娘跟前!这话若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咱们娘娘?你们想害死娘娘吗!” 众人一静,都不敢吱声了。 “好了,娘娘没有胃口,你们有谁会做龙须面的吗?咱们拿鸡汤给娘娘下一碗素净的龙须面,总不能饿着娘娘……” 芳絮这么问,是因为知道有个小宫女会做龙须面。 那个小宫女愣了一下,“娘娘要吃龙须面吗?” 芳絮摇头,“娘娘说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我记得皇上有一次来咱们荏苒宫,御膳房送了龙须面过来,娘娘也吃了大半碗,兴许这会儿……” 她轻叹一声垂下了头。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都知道盛文帝自七皇子没了后,再没来过荏苒宫。 “没人会吗?”芳絮沮丧的叹了一口气,“我去御膳房瞧瞧,看看大厨能不能看在往日娘娘打赏不少的份上做一份……” 声音很是低落。 几个小宫女也都垂下了头,荏苒宫没了七皇子,皇上也不来,她们娘娘失宠了。 御膳房向来是看人下菜的地儿,怎么会有人愿意来。 小宫女微垂着头,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眸内的神情,片刻后抬起,笑着道,“芳絮姐姐,我学过龙须面,不如……让我试试?” “你真的会?”芳絮眼睛一亮,热切的拉住小宫女的手,“如碧,你真的会?” 小宫女如碧点了点头,有些犹豫道,“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太久没做了……” “没关系,咱们多试几次,总能行的。”芳絮拉着人往荏苒宫的小厨房走。 …… 闫嬷嬷言行不当,惹怒了刚丧子的云嫔,云嫔大发雷霆不管不顾的将闫嬷嬷撵去跪在大雪中,这事儿从荏苒宫到玉清宫的一个来回的时间就传到了盛文帝的耳中。 盛文帝面上的神情阴沉不定,“袁青,你说云嫔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袁青嘴角一抽,故意和有意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嗯?” 盛文帝看袁青。 袁青陪着小心上前道,“难不成……云嫔娘娘知道闫嬷嬷是圣上的人了?” 盛文帝瞪他一眼,“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袁青陪笑,“奴才的意思是云嫔娘娘知道闫嬷嬷是圣上派去监视她的人了。” 盛文帝的眉头蹙紧,“看来,她是准备秋后算账了。” “以奴才看,倒是未必。”袁青小心道。 盛文帝斜他,“怎么说?” “圣上想啊,云嫔娘娘正因为七皇子的去世伤心,闫嬷嬷偏在她跟前说什么喜气喜气的,这……除非云嫔娘娘不把七皇子放在心上,不然,但凡是个做母亲的听到这话都会发火的,更何况……云嫔娘娘不是因为这事儿跟皇后娘娘闹的不可开交吗?” 袁青小心翼翼的说完话,垂着头余光快速在盛文帝面上扫了一眼。 盛文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袁青笑了笑,恭敬的又退回原处。 盛文帝将书案上的奏折一推,站起身,“走,咱们去荏苒宫安慰安慰朕的云嫔娘娘。” 袁青眉头一跳,笑着躬身应声。 闫嬷嬷瞧见盛文帝,冻的僵硬的身子猛的一震,欢喜的膝行着过去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她以为盛文帝会叫她起身,却没想到盛文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荏苒宫。 袁青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闫嬷嬷注定要成为圣上哄云嫔娘娘一笑的牺牲品了。 闫嬷嬷骇然的看着袁青,“袁公公,袁公公……” 袁青伸出手指放在唇上晃了晃,闫嬷嬷脸色刷白,再不敢吭声。 耳边却传来盛文帝的大笑声,“不过是一个奴才,惹了你生气打杀了就是,何必忍着受气?袁青,将那藐视主子的奴才就地乱棍打死!” 闫嬷嬷的瞳孔剧烈收缩,“袁公公,袁公公,您救救奴婢,奴婢也是为……” “住口!你想让你全家人为你陪葬吗?”袁青神色一厉,压低声音提醒道。 闫嬷嬷瞬间瘫软在地。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30 女人的报复(一更) “这个老东西,又大发善心了,既然她想她家人了,送他们一家团聚就是了。”盛文帝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袁青的心一沉,看着瘫软在地的闫嬷嬷,摇了摇头。 闫嬷嬷张张嘴,却惊惧害怕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袁青摆手,身后立刻有两个太监上前,一人架着闫嬷嬷一只胳膊,将人往外拖去。 人快拖出荏苒宫时,闫嬷嬷突然张口,似要尖声求救,却被太监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强行拽麻袋一般拽了出去。 天空落下零零散散的雪花,不一会儿,跟着起了风,再一会儿,风雪肆虐。 袁青站在廊下,望着雪花飞舞的办公,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可怜闫嬷嬷不过说错一个字,就丢了一家人的性命。 这个皇宫就是如此,命如草芥。 …… 屋内,盛文帝好脾气的搂着云嫔坐在窗的美人榻上,点着外面飞扬的鹅毛大雪,笑道,“瞧瞧,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会有一个丰收年。” 云嫔窝在他怀里,眉目微垂,不喜不悲,不哀不怒。 盛文帝皱了皱眉,探头去瞧她面上的神色,“怎么,还在生气?” 云嫔往他怀里挪了挪,脑袋钻到他怀里,避开他的探视,闷声道,“臣妾心里不高兴……” 盛文帝微微挑眉,眸底刚盈气几分不耐,就听云嫔声音有几分哽咽的说着,“臣妾一想到皇儿就这样没了,就恨不得把某些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说到最后八个字时,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十根手指紧紧攥着盛文帝胸前的衣裳,圆润白嫩好看的指尖因为用力泛着异样的白。 盛文帝眼底的不耐缓缓消失,将她的紧了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朕知道你心疼皇儿,朕何尝不心疼他……只是,皇后毕竟是萧家的人,与朕曾青梅竹马,朕实在舍不得对她动手……委屈爱妃了。” “臣妾不管,臣妾不管!皇上不是皇后一个人的丈夫,皇上也是臣妾的男人,臣妾受了欺负,皇上身为臣妾的男人怎么能不为臣妾出头……”云嫔揪着他的衣裳,脑袋顶着他的胸口拼命摇头,力道有些大,顶的盛文帝疼的眉头蹙起。 盛文帝眸底掠过怒意,想伸手推开她,握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云嫔惊呼一声,从他怀里弹出来,仰头望着盛文帝,“皇上,您弄疼臣妾了……” 一张未施粉黛的如玉脸庞,白皙柔嫩的娇颜,精致漂亮的五官,尤其那一双盈着水雾,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望着她的水眸,眸中满是深情和缱绻,又带着些许委屈和不甘,甚至还有几抹崇拜和敬仰。 盛文帝的手瞬间就松了,难得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肩头,“弄疼你了?都怪朕,听到你哭只顾着心疼,手底下就没了分寸。” 云嫔轻轻摇了摇头,眼眶中的泪珠随着她小幅度的摇晃,滑落脸颊,更添了几分娇弱让人怜惜之色。 盛文帝轻叹一声,有些痛苦道,“朕明白你报仇心切的心情,但皇后……你还不能动……” “皇上,臣妾……呜呜……皇儿死的好冤枉啊……”云嫔哭的梨花带雨,很是楚楚动人。 芳絮与几个小宫女端着龙须面回来,看到袁青,讶然的顿了顿脚步。 袁青朝她们摇了摇头,几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寝室内却传来云嫔的声音,“是芳絮回来了吗?快进来。” 芳絮去看袁青,袁青侧耳听着寝室内没有动静,便朝芳絮点头。 芳絮端着面进了内殿,行礼,“奴婢见过皇上。娘娘,您想吃的龙须面做出来了,您这会儿要尝尝吗?” “龙须面?”盛文帝一愣,“爱妃也喜欢吃?” 云嫔拿着帕子沾着眼角下的眼泪,芳絮笑着道,“是奴婢见娘娘胃口不好,想起先前有一次娘娘也是如此没有胃口,皇上来了荏苒宫,御膳房恰好送了龙须面过来,娘娘吃了不少,就想着这一回再试试,好歹让娘娘吃进去一些东西,再这样下去……奴婢怕娘娘的身子撑不住……”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有些红,头微微垂了下去。 盛文帝叹了一声,“端过来。” 芳絮忙端过去,盛文帝接了,挑了一筷子,先尝了尝,笑道,“味道果然不错,你们做的?” “是如碧做的。”芳絮的眸光闪了闪,恭敬的回道。 盛文帝挑龙须面的手微微一顿,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倒是个厨艺好的,没分到御膳房倒是可惜了。” 不知是饿了还是味道真的很好,盛文帝将一碗龙须面连汤带几道配的小菜都吃光了,吃完才想起他端面是想喂云嫔的,看着主仆俩巴巴的眼神,他尴尬的咳了咳,将碗筷放回托盘上,摆手,“味道不错,再去给你家主子做一碗来。” 芳絮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袁青见芳絮出来,看了她一眼,芳絮朝他福了一礼,端着托盘对几个小宫女说,“皇上说味道不错,让如碧再给娘娘做一碗。”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这意思是方才那一碗皇上自己吃了? 袁青甩了甩拂尘,拂尘在空中发出铮铮的声音,几个小宫女都将头垂了下去。 芳絮带着几人下去,袁青看了眼宫殿,依然站在原地。 而屋内,又恢复了一个好脾气的哄劝,一个委屈可怜的喊打喊杀,只是不一会儿,安慰的声音便变了腔调,喊打喊杀的声音也变成了呜咽…… 袁青,“……” 等芳絮再端着一碗龙须面过来时,远远的就见袁青朝几人摆手,不许她们再过去。 芳絮诧异的看着他,袁青抬手指了指寝室,芳絮恍然的瞪大了眼睛,旋即面上便有几分愤愤之色。 袁青当然知道芳絮生的什么气,人家刚没了儿子,你安慰个人居然安慰到床上去了,真的是…… 袁青有些尴尬的别开了芳絮的视线,听着寝室内一声高过一声的口申口今…… 接连几日,盛文帝都歇在了荏苒宫,对云嫔越发娇宠。 后宫有关云嫔失宠的谣言不攻而破。 一个月后,荏苒宫再次传出云嫔有了身孕的消息。 …… 与此同时,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一路急行军,已到了南疆边界,却误闯进一片云雾缭绕的森林。 项秋黎脸色不好的勒住缰绳,“姑娘,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南疆的圣地,也就是南疆人口中所谓的养蛊之地……” 正文 331 东南蛊地(二更) 331东南蛊地 闻言,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顾砚山抬起手,身后跟着的人马都停了下来。 “秋黎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苏木槿道。 按路线,他们是绕过了这片森林的,怎么会绕来绕去反而绕了进来? 项秋黎摇头,“我也说不清楚,这里不像是有阵法的模样。” 安泠月在一旁附和点头。 “我们原路返回呢?”顾砚山蹙眉问道。 这一次开口的是沈启睿,他眉头紧蹙,面色不好看,摇了摇头,“南疆的蛊地不是咱们想出去就出去的。” 顾砚山去看项秋黎。 项秋黎缓缓点头,“沈公子说的没错,南疆的蛊地若非南疆人,外人进入很容易迷失方向,困死其中。” “那怎么办?咱们原地等死?” 沈婉姝一鞭子甩到一旁一棵树干足需四人合抱的大树上,鞭稍甩到树上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长鞭末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 沈婉姝倒抽一口凉气,忙把自己的鞭子收了回来,正想宝贝的去摸一摸时,被苏木槿飞起一脚踹落在地上。 “槿姐儿,你……” 她的话只开了个头,就骇然的看见落在地上的长鞭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了! 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真的没了! “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沈婉姝脸上满是震惊和惊惧之色,她到这会儿还有些不明白,她不过是抽了那树皮一下,怎么她的长鞭就像是沾了融化尸体的毒液一般,就那么消融的,一干二净了! 蓝遗策马上前,盯着那树道,“这树有毒……” 废话,瞎子都看的出来!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片刻后,看着苏木槿道,“像是消尸液的味道。” 沈婉姝脸色骤变,真的是?! 项秋黎点头,“这树应该是拿毒液种养出来的。我幼年认识的南疆小姐妹曾告诉我,南疆的蛊地,里面任何一种东西都有毒,摸不得,碰不得,沾不得!”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走,出不去;待,呆不得。 “难不成真的要困死在这里?”沈婉姝跺了跺脚。 沈启睿看了妹妹一眼,安抚道,“总有办法的。” “我们小心一些,绕着边围走,不要再深入了,外围只是有毒的植物,若是再往里,五毒会越来越多……”项秋黎四处看了看,捡了一个方向,带头先走了过去。 苏木槿看着顾砚山,无力一笑,南疆是曲云的天下,但这会儿曲云并不认识她,且两人还处于敌对的立场…… 前世,曲云虽说过不少南疆的事,对于这个蛊地也略有提及,却也只是偶尔几句,并不详尽,她也不知道会有踏足南疆这一日,若她早知有这一日,前世一定好好跟曲云请教。 顾砚山伸手过去,拉着她的,两人晃悠悠的跟着部队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耳中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一声尖锐的叫声似从高空俯冲而下,苏木槿余光扫见箭矢一样飞速冲向顾砚山的黑色无名物,反手抓住顾砚山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拽到自己的马上,双腿夹紧马肚,马儿立刻飞快朝前跑去。 等她拉住缰绳,再回头看时,场中的景象让她忍不住瞳孔剧烈一缩。 顾砚山的那匹马,高大威猛,马蹄有劲,只一个照面,就被那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黑色无名物种消灭了。 像婉姝表姐的长鞭一样,消失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方才她没有下意识将顾砚山拽过来的话,那无名物种俯冲飞掠的对象就会是顾砚山,那么此刻顾砚山…… 她心底骇然,面色苍白如雪,攥着顾砚山的手不只是吓的还是后怕的,抖的停不下来! 顾砚山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拍她,“我没事,别怕。” 蓝遗等人立刻将苏木槿与顾砚山围护在其中,警惕的看着四周和高空。 蓝遗扬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自闯入我们的圣地?”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众人顺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南疆服饰,露着肚脐,胳膊,光着双脚的少女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众人面前。 看到众人剑拔弩张的防备模样,她眨了眨眼,好看的有些妖冶的眸子一寸一寸冷下来,“你们不是我们南疆人?你们是夏启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是我们南疆圣地,不许外人和陌生人进入!” 正文 332 南疆少女 这少女先前说的是南疆语言,看到众人的模样后,质问的话是用的夏启话。 “姑娘别误会。” 项秋黎上前一步,笑着行了个南疆人的礼,“我们只是误闯,绝非故意擅闯。” “你懂我们南疆礼节,是生活在边界的老百姓?”南疆少女歪着头打量项秋黎。 项秋黎散发出可亲的善意,道,“我父亲曾在南疆边界为官,我在这里呆过几年,懂一些南疆的习俗和礼仪,还认识一些南疆的小伙伴儿……” “你爹是当官的?”南疆少女的眉头蹙了蹙,刚有些好转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去,“夏启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当官的!” 项秋黎一哽,面上却带着几分谆谆善诱,“官有好官坏官,清官贪官,我爹虽是一个小吏,但却仰不愧天,伏不愧地!是个难得的为民请命的好官清官!姑娘或许不知,你家大人应该还记得,十年前在边界小镇为书吏的项大人,离任时是……” “项大人?可是项远山项大人?”南疆少女一愣,旋即道。 这下,轮到项秋黎一众人愣住,“姑娘知道我爹?” 南疆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项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听我阿爹说,他离任时是唯一一个有夏启和我们南疆人集体送出的万民伞的人。你是项大人的女儿?” 项秋黎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热血翻腾,深吸一口气,笑着点头,“我是项大人的女儿项秋黎。” 南疆少女看着她,眉眼缓缓弯起,清脆的笑声像铃铛一样清凌凌的响了起来,“项姐姐,我是娜朵儿。” 闻言,项秋黎一怔,有些愣愣的看着南疆少女,“你是娜朵儿?” 南疆少女点头。 “阿幼敏的妹妹娜朵儿?” 南疆少女眯着眼笑。 项秋黎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神,“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走时,你才……” 她伸手比划着,娜朵儿笑的更欢快了,“项姐姐,我那会儿才几个月呢……我阿姐时常在我耳边提起你,家里还有她画的你的小像呢,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众人瞧着两人越说越高兴,不由面面相觑。 安泠月悄悄凑近苏木槿,低声道,“姑娘,没想到项姐姐的人缘这么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念着她。 而且还这么巧的恰好在他们被困在这圣地出不去时,从天而降。 苏木槿笑了笑,秋黎姐姐一直是她们几个中最厉害的一个,而人缘也是实力和本事的其中一样。 有了娜朵儿的带领,他们一群人很顺利的出了南疆圣地。 走了一段距离后,娜朵儿停下脚步,看着项秋黎身后的众人,有些为难的将项秋黎拉到一边,“项姐姐,前面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我能带着你去,但不能带着陌生人去……” “没关系,我知道的。”项秋黎朝她安抚一笑,“我们这次来是有比较要紧的事,娜朵儿,你们南疆现在的圣女是曲云吗?” 娜朵儿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项秋黎也不为难她,“好,那我们去我爹当小吏的镇子落脚,你阿姐若有空的话,你发个信号给我,我找你阿姐问几句话,这样可好?” 见她不再继续追问让她为难的问题,娜朵儿连连点头,“我一定把话带到。” 娜朵儿与他们分道扬镳,身影很快远去。 项秋黎转回来到苏木槿身边,道,“姑娘,我约了幼时的小伙伴有空见面,咱们先去前面的镇上吧,有些事情需要先打听清楚……” 苏木槿点点头。 她担心已经失踪许久不见的大哥与战二哥,心急如焚,虽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忌讳盲目行动。 “走吧。” 顾砚山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你大哥与战二哥不会有事的。” …… 一行人很快进了镇子,只是,镇子内诡异的安静。 顾砚山谨慎的扫着四周,提醒的目光掠过蓝遗等人。 蓝遗朝几人摆了摆手,身后众人立刻四散开去。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走出很远,不但一个人都未曾遇见,街道两旁的铺面全是关着的。 不一会儿,有人回来禀报,“各处都是大门紧闭,不见一人。” 整个城镇,寂静的仿佛一座空城。 项秋黎看着破败的街道和空无人烟的城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在这生活那几年,虽生活艰苦,大家伙却都很和乐,这里……也很热闹的。” 苏木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 战争一起,遭殃受罪的向来是百姓。 “走吧,先寻个客栈落脚。” 项秋黎点了点头,“往前直走,有一家如意客栈,是镇上唯一的客栈。” 一行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一处破旧的两层小楼前,果然看到一块匾额,上写着如意客栈。 看到那块匾额,项秋黎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秋黎姐姐,你怎么了?”苏木槿见她神情不对,忙伸手扶住她。 项秋黎摇头,抬手指着那块匾额上的四个字,笑着与苏木槿说,“姑娘瞧,这如意客栈四个字,还是当年掌柜的托我爹写的。” 苏木槿一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苍劲有力的四个字,横平竖直,一如项大人的为人,刚正不阿。 只是可惜,这样一个好官…… 两人正看着字各有所思,客栈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里面探出了头,盯着项秋黎看了起来。 两人听到动静,也望了过去。 项秋黎看着老者,展颜一笑,“越伯伯。” “项、项丫头?”老者惊呼一声,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蹬蹬蹬跑到项秋黎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有些哽咽的叫了一声,“真的是你!” “是我,我来了,越伯伯。”项秋黎松开苏木槿,朝老者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礼,“这么多年不见,越伯伯可好?” “好,好,好……”老者一脸三个好字,眼眶已然发红有了水意,“你爹他……越伯伯都听说了……” 听他提起父亲,项秋黎的鼻尖微微泛酸,笑着道,“我爹是个好官。” “你爹他……”老者还要说什么,耳边忽听到马蹄声响,脸上就是骤然一变,“快,快……你们快进来!来人,把马牵去后院,快点儿!” 他的话音甫落,客栈里瞬间冲出五六个伙计打扮的少年,脚步飞快的掠到几人身边,接过缰绳,拉着马飞速往后院走。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客栈,远处尘土飞扬,一行十余骑飞驰而来。 项秋黎等人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人飞奔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老者才将几人让到了客栈内的桌椅旁坐下。 老者笑盈盈的看着项秋黎,“项丫头还没吃饭吧?” 看到项秋黎点头,忙转头去吩咐人,“去烧点热水,做些饭菜端上来。” 有人应声去了,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夏启与南疆这会儿闹的正僵,南疆那边抓了曹绥,这会儿还没放出来,咱们这边的士兵损失过半,士气大减……” 这些,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知晓了。 苏木槿想了想,问道,“越伯伯可知现在南疆的圣女是何人?” 老者看了苏木槿一眼,侧眸以眼神询问项秋黎。 项秋黎一笑,落落大方道,“这是我家姑娘,姓苏,是盛文帝御封的长安县主,这次是……” 老者脸色一变,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看了苏木槿一眼,不待项秋黎把话说完,就将人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给人当了下人?就算你爹不在了,你爹的这些好友还在,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 项秋黎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 忙解释,“越伯伯,我没有卖身给姑娘,你误会了。姑娘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我爹的冤屈能平反也多亏了姑娘与顾世子……我带着母亲与弟弟投奔我爹的家人,他们眼馋我家的家产,设计陷害我弟弟,也是姑娘求了人,救下了我弟弟的性命,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以后跟在姑娘身边……” 这么一说,倒是…… 他不好说什么了。 老者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项秋黎点头,“真的。” 老者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么做也没错……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知会越伯伯一句,越伯伯虽没什么本事,但本家好歹还有几个中用的人,我与你爹是至交好友,你爹又有恩于我,于情于理,你们姐弟的事我都要帮上一把的……” 说着,很是愧疚的又叹了一声,“越伯伯对不住你们……” 项秋黎忙摇头,“越伯伯……” 她还要说话,却听耳边响起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老者脸色一沉,将项秋黎往里推了推,“你们先上楼,我去看看。” “黎姐儿!我是阿幼敏,越伯伯,黎姐儿是不是在你这里?”外面清脆的女声传了进来。 项秋黎眼睛一亮,看向老者,“越伯伯,是阿幼敏。” 老者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她,“我去开门。” ------题外话------ 对不住宝宝们,小栖又感冒了,脑袋晕的。 今天只有一更了。 正文 333 哥哥的下落(一更) 客栈的门被打开一条缝,挤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一袭水蓝色南疆少女的服饰,一头苗银头饰,叮当作响,赤足露脐,胳膊上缠着银白色的蛇模样的臂钏,人一进来,就蹦跳着往前跑了好几步,眼睛在客栈中央逡巡一圈,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冲着项秋黎飞扑了过去。 “黎姐儿,真的是你!” 项秋黎也笑着拥住飞扑过来的少女,眉眼笑意弯弯,“阿幼敏。”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阿幼敏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又叫又跳,面上的笑容肆意而飞扬,“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长什么模样给忘记了?!” 项秋黎放任她的肆意,温润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可是听娜朵儿说,你房里还留着我的小像……” “娜朵儿那丫头,一见面就把我给卖了……”少女的声音里有着懊恼,更多的依然是欢喜。 “黎姐儿,阿幼敏好想你!”少女拥着项秋黎,喟叹一声。 她们南疆人表达感情一向热烈,不管是爱情、亲情,亦或是友情。 项秋黎眸底微润,笑道,“阿幼敏,黎姐儿也想你。” 两人对视,片刻后,欢快的笑了起来。 越老者瞧着二人,笑了笑,“好了,有什么话坐下说。” 两人手拉手走过来,项秋黎介绍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与阿幼敏认识,“这是阿幼敏,我跟随父亲在这个小镇上呆过三年,与阿幼敏是小时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位是长安县主苏木槿,这位是镇北侯世子顾砚山,这是我的好姐妹安泠月、流云,这两位是长安县主的表哥表姐……” 众人挨个认识了,阿幼敏朝众人点头示意,目光落在苏木槿与顾砚山身上时多了几许审视,她看着项秋黎轻轻摇头,“我大概能猜到你们来乌克镇的目的,只是……黎姐儿,我不建议你卷入其中。项叔父只是一个小吏,实在不必为夏启皇室如此卖命,不值当的……” 听她这么一说,苏木槿与顾砚山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苏木槿看向项秋黎,项秋黎苦笑道,“阿幼敏,我爹……他已经过世了。” 阿幼敏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项秋黎简单说了项远山的死因,阿幼敏气的一拳头锤在桌子上,“难怪左长老常说夏启的盛文帝昏庸无能,项叔父那样清廉的好官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还不知道那些被冤枉死的好官又有多少……” 众人的目光缓缓看向苏木槿。 想到祖父与生父的死因,苏木槿也不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阿幼敏瞧着众人奇怪的脸色,顿住了话,也看向苏木槿,不解的问项秋黎,“怎么?” “此事一言难尽,有空我再同你慢慢说。我们此次来是为了……” 项秋黎说了个开头,突然顿住看向苏木槿,“姑娘,还是你来说吧。” 她朝苏木槿使了个眼色,苏木槿瞬间会意,点头接过话,继续道,“阿幼敏姑娘既是秋黎姐姐的好友,也是我苏木槿的好友,我们不想欺瞒姑娘。我们此次来南疆的目的,一是为了寻找我大哥与战二哥,救回他们;二是为了南疆与夏启边界的百姓们,不再受战乱之苦。所以,我们需要姑娘的帮助……” 苏木槿的话微微一顿,观察着阿幼敏的神色,见她眉头微动,眸底有光芒闪动,心下便有了谱,“……姑娘若方便,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阿幼敏一手摸上手臂上的臂钏,身体几乎在苏木槿话落的瞬间紧绷,面上虽变化不大,身子却已有蓄势待发的防御之态。 苏木槿摇头,“并不知,秋黎姐姐说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什么都不会同我们说。当然,姑娘若觉得为难,今日便只当你与秋黎姐姐的朋友见面之行,我等不会为难姑娘。” 阿幼敏看向项秋黎,项秋黎点头,脸色凝重,“在见到娜朵儿之前,我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你们姐妹。你若不点头,我今日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这是我们十年前就说好的,我一向守信诺。你是知道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阿幼敏轻叹一声,周身的防备缓缓卸去,“只是……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插手能解决的事情了。” 众人闻言色变。 顾砚山眉峰微冷,苏木槿亦是满脸凝重,“还请姑娘告知。” 阿幼敏看了眼苏木槿,项秋黎松开她,退回苏木槿身边,“长安县主于我家有两次救命之恩,我父亲的冤屈得以洗刷清白,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功不可没,他们二人都是我项家的恩人。我如今已自卖自身跟在长安县主身边……” “秋黎姐姐……”苏木槿动了动唇,被项秋黎拦住,“阿幼敏,你知道的,我一向清高孤傲,若非我家姑娘是个值得信任的可靠之人,我不会托付身家性命。” 阿幼敏有些震惊的看着她,“黎姐儿,你……”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罢了,左右我知道的这些事,你们费一些功夫也是能查到的。” 见她愿意松口,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越老者引着众人坐下说话,上了茶水,撵了客栈的伙计去后院,自己留下来伺候。 阿幼敏这才开口,“南疆现在在阿兰雅圣女的统领之下,我是圣女的女儿曲云小姐身边的婢女。圣女下,最有实权的是左长老,其次是右长老,左长老一直蠢蠢欲动,有取缔圣女的野心,最近,我听到一些许风言风语,说左长老抓了一批夏启的士兵,关在牢房,里面有没有长安县主的大哥不得而知……有人说,左长老与此次来与南疆作战的夏启大将军达成了什么协议,要背后做出对南疆不利的行为,我与小姐等人最近正在查证此事……” “夏启的大将军名叫曹绥,传回京都的消息是他被南疆生擒,下落不明。”项秋黎道。 阿幼敏摇头,“牢房里并没有叫曹绥的人,我们找了在夏启的卧底,让他指认曹绥,并没有此人。” 听阿幼敏这么直接的说起在夏启的卧底,苏木槿与顾砚山不由对视一眼。 阿幼敏看着二人抚了抚眉头,在眉梢处手指微微上挑,笑道,“我们南疆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安插卧底不过是为了早一些得知战报,好减轻百姓伤亡。” 顾砚山抱拳,“惭愧。” 阿幼敏见好就收,接着道,“我家小姐虽是下一任圣女,也得右长老支持,却远不及左长老的势力庞大,尤其是圣女对左长老颇为器重……” 说到此处,她眉头紧锁,手握成拳,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茶盏一盏一盏的都跳了起来,茶盖落下发出清脆的噼啪噼啪声。 客栈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左长老是怎么迷惑了圣女,让圣女对小姐也生了偏颇,还一门心思的想要拆散小姐与子徵少爷的姻缘……” “阿幼敏姑娘,你们南疆有多少人知晓左长老的狼子野心?”苏木槿敛神道。 阿幼敏垂眸略思忖片刻,开口道,“三分之一。” “此次战乱多半是左长老挑起的?” 阿幼敏嗯了一声,“毋庸置疑。” “那么,他的目的……是圣女之位。”苏木槿猜测。 阿幼敏看了苏木槿一眼,点头,“他想取缔圣女,成为南疆的统领者。” “抓进来的那些人,你们审问过吗?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有没有什么线索?”若真是夏启的士兵,说不定是定国侯与曹家定下的惑敌之策。 不,准确来说,是迷惑盛文帝与那些不出京都的京官的障眼法。 阿幼敏点头,“审问过,说是夏启的先锋军,奉命探查敌情的……” “什么?”苏木槿霍然起身,看着阿幼敏。 阿幼敏疑惑的看过去,“长安县主,这是怎么了?” 正文 334 救人(二更) “我家姑娘的大哥便是先锋军队的一员。”安泠月在一旁开口道。 阿幼敏眼眸瞪大,去看项秋黎,项秋黎一脸肃然的点头,“确是如此。” “这……据我所知,被左长老抓进大牢的人,全都用过刑了,我们南疆的刑法不比夏启,夏启伤在表面,我们则是……” “阿幼敏!” 项秋黎突然出声,打断阿幼敏。 阿幼敏噤声,就见适才她还觉得面色温和无害的少女神情陡然冷厉,周身盈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让她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稀薄,有些窒息的感觉。 南疆人擅毒,尤其蛊毒、五毒。 “槿姐儿,他们不会有事的。”顾砚山的脸色也很是难看,眉头紧蹙冷眼扫过阿幼敏。 阿幼敏后背一凉,避开顾砚山的视线,歉意的看向苏木槿,“长安县主……对不住。” 苏木槿摇头,神情缓缓敛起,看向阿幼敏,郑重道,“还请阿幼敏姑娘告知我大哥和战二哥所处位置,我要救他们出来。” “长安县主别急,你把令兄的模样画个小像给我,把所有人放出来有难度,但只放一两个人……我还是有法子的。”阿幼敏笑道。 苏木槿朝她感激一笑,问越老者借了笔墨纸砚,将苏玉盛与战二哥的头像画了出来递给阿幼敏,“我大哥苏玉盛与战二哥战栖柏入先锋营与周家有关,曹绥是周家的人,周家与我有些仇怨……阿幼敏姑娘到时见机行事,若有任何为难之处,不必勉强,只需告知我们地牢的位置,我自会去救人。” “与夏启大将军有密谋的是左长老,人若丢了,与我们何干?周家若追究责任,自是追究曹绥与左长老的。”阿幼敏狡黠一笑。 苏木槿忙躬身行礼道谢。 阿幼敏起身扶住她,“长安县主客气了,你既然是黎姐儿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我阿幼敏的朋友,更何况……你的两位兄长并未做出伤害我南疆人的事,送你一份人情,也无不可。” “姑娘这份人情,苏木槿定会百倍偿还!”苏木槿眸底含笑,郑重道。 阿幼敏怔了怔,笑道,“那我们有帮有还,刚刚好。” 她起身,看向项秋黎,“我只是随便寻了个借口跑了出来,还要赶回去,等我与小姐商量好计策,到时传信给你们,黎姐儿,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吧?” 项秋黎笑着点头,“记得。” “那好,你们等我消息,最多十日。”阿幼敏不舍的抱了抱项秋黎。 苏木槿颔首,“我们也商议商议怎么揪出暗处的曹绥与周家军,助你家小姐一臂之力。” 阿幼敏笑着看了她一眼,“长安县主的用意我会转述我家小姐的。” 阿幼敏告辞离去,众人关了客栈门,退回远处。 苏木槿看着众人都有些疲惫的神色,笑道,“连日赶路,大家伙都累了,先洗漱吃点饭休息休息,养好精神咱们才能更好备战。” 顾砚山附和点头,朝众人摆了摆手。 “越伯伯,麻烦您了,给我们安排一些房间,还有热水饭菜。” 越老者点头,“长安县主客气了,饭菜后厨已经备好了,你们先吃,我再让人烧一些热水,一会儿送去各个房间,您看如何?” “有劳了。”苏木槿笑着从怀中掏出钱袋,没有打开,径直递给越老者,“我们可能需要在此盘桓一段时日,这是这段日子的花销……” “这……”越老者笑着推了,“不用了,长安县主的来意越某已知晓,南疆与夏启最近一直相安无事,若非南疆的左长老与夏启的周家野心勃勃,百姓也不会遭此厄难,长安县主若能救下无数南疆与夏启百姓,不过些许吃食,算得了什么。” 苏木槿一怔,见他态度坚决,倒是不好再多相让,只好笑着道谢。 顾砚山玩味的看着越老者,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冒出的胡渣,长眉挑起又落下。 越老者被他看的心惊肉跳,陪着尴尬的笑了两笑,寻了个借口麻溜的钻进了厨房。 顾砚山眸底的玩味更浓了。 苏木槿察觉出他的异状,奇怪道,“怎么了?这位越老板你认识?” “你不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吗?”顾砚山伸手挑起她的一缕黑发,放在鼻尖轻嗅,旋即煞风景的皱着眉头丢开,“苏三,你几天没洗头发了?” 苏木槿,“……” 你的话题跳跃性是不是太大了? 况且,他们这一路走来一直在赶路,她担心大哥和战二哥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时间折腾头发? 不过话说,她到底几天没洗头发了? 苏木槿捏起一撮头发放到鼻尖嗅了嗅,额,还好,没发臭…… 刚这么想完,就见某人夸张的往后跳了两步,“你都馊了……” 苏木槿,“……” 是个男人你就别跑,本世子妃保证不打死你! …… 南疆,地牢。 阿幼敏带着两个婢女缓步走进来。 侍卫见状,面面相觑,“阿幼敏,你怎么来了?” 阿幼敏斜了两人一眼,声音清冷道,“小姐苦闷郁结,要两个夏启人撒气,我来挑人。” “这……”两个侍卫面露难色,其中一人道,“姑娘别让我们为难,没有左长老的吩咐,这里的人不能轻易带出……” “怎么?未来的圣女的话在你们这也不好使了?左长老连小姐的家都当得了?”阿幼敏眉眼含笑,眸底却一片凉意,缠绕在手臂上的银白色臂钏突然动了起来,盘旋出双蛇头吐着芯子看向二人。 二人见状,各自咽下一口惊恐的唾沫,陪笑道,“不、不敢,姑娘请。” 阿幼敏摸了摸蛇头,臂钏片刻恢复原状。 凭着画像,阿幼敏轻易的寻到了苏玉盛与战二哥两人,只是两人的模样……有些惨不忍睹。 阿幼敏恼怒左长老的心狠手辣,面无表情的将人带了出去。 两个侍卫见她寻的人,还建议,“这两个眼看着就活不成了,不好扫了小姐的性质,不如换……” “你们对姑娘我选的人有意见?” 嘶! 嘶!嘶! 两人忙退后两步,“不敢,姑娘选的人挺好的,一看这长相,洗干净之后就是很俊很俊的……” 阿幼敏,“……” 满脸都是凝固的血,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人长的很俊的? 阿幼敏满脸黑线的带着人离开。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人出声道,“这事儿……要不要禀告左长老一声?” “这个……没有必要吧?不过是两个人,里面不是关了上百人呢吗?少一两个没人会发现的吧?左长老会在意吗?” “不会在意吧?” “那就不说了?” “不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嘿嘿笑了两声。 阿幼敏身后的两个婢女一人搀扶一个将人秘密带到了曲云的飞霞殿。 “小姐,人带回来了。” 听到动静,正盘腿坐在草垫上运功的少女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微蓝的瞳眸,光华夺目,巴掌大的脸蛋更是精致绝伦,长发梳着简单的南疆发式,绑着深青色发带,耳中坠着两只同色蛇样耳坠,圆润细长的手指捏着一袭直坠到脚踝的竹青色长裙,赤足踏在地上,脚踝处缠着两道同色的蛇样脚镯,转头看向阿幼敏。 “怎么样?人没事吧?” 阿幼敏皱眉摇头,“人没死,但受伤严重,靠他们自己……恐怕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曲云见到二人惨状,面色微变,“左长老的手果然够狠。你先去给你朋友送信,这两人……安排去我的秘密之地休养一段时日,再送他们出去吧。” 阿幼敏点头,“小姐,子徵少爷的事……圣女松口了吗?” 曲云摇头,神情悲伤又痛苦,抿着唇道,“阿娘脾气执拗,又偏信左长老的话,觉得夏启人心狠毒,尤其是夏启男人,更不可信,让我不要再与子徵有牵扯,否则,她便出手……毁了他。” 阿幼敏骇然,“圣女怎么能……”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 正文 335 小伙伴大会面 她话音一顿,叫了声小姐。 曲云抬眸看她,阿幼敏道,“小姐,左长老心思深沉,更有取缔圣女之心,若再放任左长老在圣女耳边煽风点火,我担心到时候受苦的不只是子徵少爷,还有咱们南疆的数十万百姓。” 阿幼敏的话让曲云的眸子微凉,面上也多了几抹肃穆之色。 她略沉吟片刻,冷声开口,“那就撕开左长老的伪善面目,让阿娘看个清楚明白。阿幼敏……” 阿幼敏眼睛一亮,“阿幼敏在。” “你的朋友……” “黎姐儿,项秋黎,是十年前在边界乌克镇上当小吏的项大人的长女,小姐也见过两面的。” 曲云恍然,“是通阴阳之术的那个小姑娘?” 阿幼敏咯咯笑起来,“小姐,黎姐儿与我同岁,比您要大上两岁。” “是吗?”曲云也勾了勾唇角,“你跟他们约一下时间,我也想去见见盛文帝派了什么样的人来攻克我南疆。” “小姐……听长安县主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并没有与咱们南疆开战的意思,相反,她更赞同不动一兵一卒,不伤一户一民来解决咱们跟夏启之间的矛盾……” “对了,长安县主说夏启那个不要脸的大将军派人送回京都的消息是他自己被咱们南疆活捉了,但我仔细看过,咱们地牢根本没有这号人……京都那边更是传出那个曹绥与咱们南疆互相合作,各取所需,才引得盛文帝大怒……” “嗯,若长安县主真有此心,我们不妨合作一二。”曲云看着外面生机盎然的树木,淡声道。 “小姐,你说左长老真的为了那个位置,要牵连进这么多无辜人吗?”阿幼敏眉头紧锁,“他怎么忍心?” 曲云看了她一眼,嘲讽一笑,“有些人眼中只看得到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主仆二人又商量了一些见面的细节,阿幼敏离了飞霞殿,先回了趟自己家,再小心避开众人视线,偷摸着溜进了乌克镇。 见到苏木槿等人,将苏玉盛与战二哥已经救出的事说了,苏木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起身表示感谢,阿幼敏笑着拦住她,“长安县主是说要百倍偿还这份人情,可还作数?” 苏木槿等人一愣。 苏木槿点头,“自然作数。” “几位随我走一趟吧。”阿幼敏的目光在诸人身上飞快掠过,笑容微敛,神情蓦然添了几分肃穆,“长安县主想无伤亡解决南疆与夏启的问题,我们小姐也不想看到南疆的百姓受苦……既然我们双方的目的一致,不如来谈个合作,长安县主以为如何?” 众人的视线落在苏木槿身上,苏木槿略沉思片刻,看向顾砚山,顾砚山朝她安抚一笑,她回之一笑,对阿幼敏道,“好。” 阿幼敏的眼睛光芒大绽,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肆意飞扬,很是欢喜雀跃。 下一刻,她从长凳子上起身,朝苏木槿郑重的行了一个南疆的礼,“阿幼敏代南疆的百姓多谢长安县主仁心仁德!您是一个好人。” 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幼敏的动作很快,回去不过几日,就传了消息过来,约了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汇合了苏木槿等人,避开左长老的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飞霞殿。 几人进去时,曲云正站在殿中,背对殿门。 “小姐,长安县主与顾世子来了。”阿幼敏将几人引进飞霞殿,笑着提醒曲云。 曲云转身,一双微蓝的眸子略带着浅浅的笑意,乌黑的长帆瀑布般倾泻而下,精致的仿若上天宠儿的五官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红唇微抿,点头朝她示意,“长安县主。” 小云儿…… 苏木槿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呼吸暂停。 她与栖颜姐遇见小云儿时,她一身狼狈,容颜尽毁,身上更是藏着不知道多少种能要人命的毒。 她们当时几乎以为她会活不下去,但她,却有着坚韧的意志力,硬生生的熬过了她近乎刮骨疗毒、钻心断骨的祛毒解毒之法,活了下来。 然后,就是疯狂的炼制蛊毒,她不惜以自身的血液养蛊,等到她们发现时,她只身回了南疆,以一人之力灭了左长老的庞大势力,还了南疆老百姓一个干净和顺的生存环境…… 再然后,她与她们一样跟在了栖颜姐身边,却一个……都没有得到善终。 她攥了攥拳头,目光从曲云身上挪开,落在并肩站在她左侧的安泠月与项秋黎,心底止不住的微微抽搐,上辈子,她眼瞎心盲偏信白莲花与渣男,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好姐妹惨死,上辈子,她们守护她良多,这辈子,就让她来好好护着她们吧。 见苏木槿的神情不对,顾砚山捏了捏她的掌心,苏木槿吃痛回过神。 “怎么了?” 朝顾砚山抿唇一笑,“我没事。”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曲云跟前,阿幼敏站在曲云身后半步的位置,笑道,“小姐的眼神真犀利,我没介绍您都猜出来谁是长安县主了。” 曲云笑了笑,目光掠过与苏木槿关系亲密的顾眼神,眸色一暗。 阿幼敏介绍道,“那位是长安县主的未婚夫,镇北侯府的世子爷。” 曲云朝顾砚山微微颔首,“顾世子。” “曲小姐。” 几人简单做了介绍,分座坐下。 曲云先开口,“咱们时间有限,我捡重要的与大家说。长安县主?顾世子?”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曲云抿了抿唇,别开头看向阿幼敏,“阿幼敏应该同各位说了左长老的事,我再补充一些,左长老此人心机深沉,从拥护我阿娘当上圣女后,就一直在试探我阿娘的底线,逼我阿娘做各种各样的妥协,这些都是表面能看得到的,还有我这些年与右长老查到的,左长老一直在背着我阿娘研究一种很邪门的蛊毒,是我们南疆的禁蛊之首,被这种蛊毒侵蚀后,人便会成为尸毒人,这种尸毒人若用在战场……” 她的话一顿,面上升起一股怒意。 “所谓尸毒人,已经不能算是有血有肉的人,因为尸毒人没有七情六欲,只是一个承载了毒素的活动物体,任何人只要碰到或者被尸毒人所伤……必死无疑。” “好狠毒的手段!” 众人骇然,倒抽凉气。 ------题外话------ 感冒+大姨妈,疼的死去活来的,还能更惨吗? 今天只有一更,对不住宝宝们,明天尽量多更点。 正文 336 对策(一更) 尸毒人! 苏木槿对这三个字有着深刻到骨髓里的认知。 前世,小云儿的母亲命丧左长老之手,小云儿的情郎亦没逃过他的毒手……小云儿杀了左长老之后,他的那些尸毒人被大火焚烧,骨灰埋进了南疆的蛊地,却还是出了意外。 尸毒人的毒不知怎地流进了河水之中,乌克镇周边几十个村落,全染上了毒瘟疫。 她那会儿,为了帮李成弼笼络民心,特意易容成他的模样先后几出几进这些毒瘟疫最严重的区域,最后,李成弼得了民心,她却染了毒瘟疫,休养了大半年身子才慢慢好转。 如今想来,真是…… 蠢不可及。 发觉自己又想起了渣男,苏木槿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下来。 “南疆与夏启若想长治久安,必须先除去左长老此人,长安县主以为如何?” 正巧这时,曲云抬眸望来,海水一般的眸子晃动着微蓝水波,有着一股让人的心情莫名安静下来的魔力,苏木槿颔首,“我赞同,曲小姐既想到要除去左长老,想来已有对策?” 见苏木槿没有为难,曲云心下一松,面上多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是,只是左长老此人不是那么轻易相信人的人,所以,需要一个诱饵……”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苏木槿挑眉。 曲云眸底的笑意加深,眼睛弯起,“长安县主真是聪明。” 顾砚山却沉了脸,看着曲云道,“曲小姐想让长安县主当这个诱饵?” 曲云眼底的笑意一顿,面上有几分尴尬,“长安县主是盛文帝指派来南疆的人,若是设局,左长老更容易入……” “我不同意。”不等她说完,顾砚山就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南疆由圣女主政,左右长老扶持,圣女偏信左长老,右长老有名无实,身为下一任圣女的曲小姐势力单薄,我等手下又无兵马……敢问曲小姐,有几分把握?” 顾砚山此言一出,满殿皆寂。 曲云默然。 阿幼敏在旁急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 “阿幼敏。” 曲云唤住阿幼敏,眉眼抬起看向顾砚山,轻叹一声,“顾世子这些话说的真好,你也知道现在南疆几乎在左长老的统治下,看他依然不死心,想要害我阿娘自己坐上那个位置。说实话……” 她侧眸看向苏木槿,歉然一笑,“……我只有三成的把握。我们只查到左长老在秘密研究能炼制出尸毒人的蛊毒,但他们走到了哪一步我们并不知晓……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必须阻止,否则,任由左长老再这么下去,尸毒人一旦炼成,南疆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与南疆临界的夏启亦会跟着遭殃……”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滑过,神情有些无力,“我与右长老商量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当然我也能做诱饵,但……” “小姐。”阿幼敏面露担心,有些焦灼的看了眼项秋黎。 项秋黎与她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阿幼敏又急又气,跺了跺脚。 “但……不可否认我是最好的诱饵。”苏木槿笑着开口道。 顾砚山脸色难看,“苏三!” “姑娘!”安泠月与项秋黎也同时出声。 沈婉姝也想喊,被沈启睿拦住。 他观察着苏木槿的神色,朝要暴起的沈婉姝摇了摇头,示意她听苏木槿继续说下去。 那边,苏木槿揪着顾砚山的衣袖,撒娇般轻轻晃了晃,顾砚山难看的脸色渐渐缓和,但眸底的担忧不减反增。 苏木槿朝他安抚一笑,才抬起头看向曲云,“曲小姐,你……阿娘身边有多少左长老的人,能查出来吗?” 曲云微愣片刻,颔首,“可以。”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成你的人吗?”苏木槿又道。 曲云又是一怔,但下一瞬就明白了苏木槿的意思,“长安县主是想……” 她重重点头,“长安县主放心,我一定会准备妥当的,绝对不会让长安县主有生命危险的。” “好。那就按曲小姐的法子,我来配合,你们留在暗处……” “我跟着你。”顾砚山黑着脸。 安泠月与项秋黎也毫不犹豫,“我们跟着姑娘。” 流云与沈婉姝慢了一步,正要开口,被苏木槿抬手拦住,“行了,你们在暗处随即应变。” 蓝遗眉头紧蹙,几次想开口都没能开。 一群人商定好动手的日子,留下充足的时间给曲云和右长老做部署后,苏木槿提出接苏玉盛与战二哥回乌克镇,毕竟南疆这边,一旦与左长老撕破脸,到处都是危险,苏玉盛与战二哥又重伤在身,不宜留在此处。 阿幼敏举着火把,曲云走在前头,带着众人在山洞中走了许久,才到一处空旷的山野之处。 又在夜色里走了几刻钟的路,才到一间不大的茅草屋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阿幼敏道。 她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走出一位年轻男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颀长,容色俊朗,看到阿幼敏身后的曲云,整张脸都盈出一股说不出的温润柔和气质,“阿云。” 曲云弯眸一笑,适才给人有些冷清感觉的下一任圣女瞬间仿若换了一个人,眉眼含笑,姿颜惑人,“子徵哥哥。” 男子的眸底满是柔情,笑容浓了浓。 阿幼敏也笑着唤了一声,“子徵少爷。” 苏木槿听到二人唤男子的名字时,瞳孔微微一缩,目光迅速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子徵,子徵,栾袆栾子徵! 小云儿那个情郎。 前世,她只从小云儿的回忆里听说过此人,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能见到真人。 阿幼敏引着几人进了屋,曲云将栾子徵介绍给苏木槿等人,很是直白的告诉大家,“这是我的心上人,是你们夏启人。” 男子朝众人颔首,姿态落落大方,并没有因曲云的直白而尴尬,反而对她宠溺一笑,“诸位有礼,我是江南栾家栾袆,字子徵。” 江南栾家。 苏木槿回头与项秋黎对视。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见二人发笑,栾子徵有几分讶然,不明所以的看着。 项秋黎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家弟曾被人诬陷杀人,多亏栾家老祖宗出手,才救了家弟一命。” 闻言,栾子徵笑了笑,虚扶了项秋黎一把,道,“姑娘不必多礼。” 他又转头看向苏木槿,“这位是长安县主吧?那这位就是顾世子了?” 他笑着朝二人拱手,顾砚山上前拦了他,“栾少爷不必如此,说起来,我们也算有几分姻亲,是自己人。” 这话,栾子徵又听不明白了,不由笑道,“还未请教?” “长安县主是萧家的女儿。” 萧家? 栾子徵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面上立刻添了几分敬重,“原来是萧姑娘,这么算来……我虚长县主几岁,算是县主的……表哥?” 顾砚山脸一黑。 八百里远的亲戚,什么表哥! 见他吃瘪,苏木槿忍不住抿唇笑着朝栾子徵微微福身,“栾表哥。” 这一声表哥叫出来,顾砚山的脸更黑了。 栾子徵笑了笑,曲云也跟着笑了,亲热的挽住苏木槿的胳膊,“原来你是子徵哥哥的表妹,那以后也是我的表妹。” 苏木槿,“……” 小云儿,姐姐我比你大。 咱们四个中,你是年龄最小的。 可素,虽然这亲戚关系有点远,但小云儿若真嫁了栾子徵,她还真的乖乖叫一声表嫂子。 这…… 苏木槿轻轻咳了咳,“曲小姐,我哥哥他们……” “你是子徵哥哥的表妹,不用叫我小姐,叫我曲姐姐或者……嫂子,都可以。”曲云一副看婆家妹妹的可亲神情。 苏木槿,“……” 栾子徵忍笑,搂过曲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曲云的蓝眼睛微微睁大,惊呼一声,脸蛋快速晕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木槿,“苏、苏姐姐,对、对不住……这边请,苏大哥和战二哥身上被下的蛊已经被我解了,只是他们身子还有些虚弱,不适宜长途奔波……” 正文 337 动手(二更) 茅草屋外面是茅草屋的模样,内里却自有乾坤。 曲云在正屋某处按了一下,一扇门缓缓在众人身侧打开。 房间内,有两张床,床上躺着两个人,此时听到动静都睁开了眼睛。 苏木槿率先快步走了进去,看到苏玉盛略显苍白但明显已经生命无忧的面色,心底的担忧终于重重的放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唤了一声,“大哥。” “槿姐儿,你怎么来了?!”苏玉盛先是茫然,待反应过来看到的是谁时,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大拉扯到伤口,疼的嘶了一声,额头汗珠滚滚而下。 苏木槿忙上前扶住他,扶起枕头,将他小心背靠着枕头坐在床头,顺手捏住他的手腕,仔细查看了他的脉象,皱着眉道,“身子太虚弱了……” 苏玉盛虚弱的笑笑,“没事,大哥养几日就好了。” 苏木槿不理他,起身到战二哥床前,笑道,“二哥,你没事吧?” 战二哥缓缓起身,也靠坐在床头,“没事,二哥皮厚实呢,比你大哥耐打。” 苏木槿笑,捏起他的手腕,看了脉,点了头,“确实比大哥的身体好太多。” 苏玉盛干笑两声。 “是我连累大哥和战二哥了。”苏木槿歉意道。 两人摇头,“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选择。” “槿姐儿,你怎么来南疆了?”苏玉盛担心的望着妹妹,猜测道,“是不是……” 苏木槿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递给战二哥,又倒了两粒走过去给苏玉盛,“南疆过段时日会起争端,你们呆在这里怕有危险,大哥、战二哥先把这药吃了,我们带你们先回乌克镇。” 苏玉盛见妹妹避而不谈,眸底的担忧更盛,与战二哥对视一眼,将药丸吞了。 阿幼敏从外面走进来,提醒道,“长安县主,快要天亮了,你们得抓紧时间了,若是被左长老的人发现就要坏事了。” 苏木槿道了谢,正准备叫蓝遗时,顾砚山已走到苏玉盛床前,“我来背大哥。” 苏木槿的嘴角一抽。 苏玉盛也有些傻眼,“不、不,我自己……” “从这里要走三刻钟的山路,再走小半个时辰山洞,再走一大段的距离才能到乌克镇。”顾砚山淡淡的看着苏玉盛,“大舅子,还是我来背你吧。” 大舅子…… 苏玉盛哽住,瞪大了眼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轻咳一声,凑到苏玉盛耳边低声道,“大哥,盛文帝给我们赐了婚,说是等我们从南疆回去便奉旨成婚……” “什么?!”苏玉盛惊呼出声,“真的?” 苏木槿点头。 苏玉盛瞪着顾砚山看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劳烦顾世子背我走这一趟了,唔,先帮我掀开被子,顺便帮我把衣裳穿上,南疆夜里冷,我不能着凉……” 顾砚山,“……” 他刚才是不是不应该出手? 苏木槿唇角勾了抹笑,看着顾砚山听话的帮苏玉盛收拾了,将他背在身上,蓝遗背着战二哥,几人出了茅草屋,准备往山下去。 临走,苏木槿劝了栾子徵一句,“如今南疆与夏启关系紧张,栾表哥不如先与我们回夏启,等双方关系稍缓和一些再图你与曲小姐的事。” 栾子徵颔首,“多谢县主表妹美意,我留下……自有我的用意。” 见他如此,苏木槿不好再劝,只好在回到飞霞殿的时候从旁劝了曲云几句,曲云点了头,说在动手之前会劝栾子徵离开去乌克镇。 一行人在天亮之前赶回乌克镇,苏玉盛与战二哥多亏吃了苏木槿的药,路上虽有些吃力,好在没有因为移动让身上的伤更严重。 苏木槿按照两人的身体状态,重新开了药,每日按时给二人喝。 同时,两边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最后的安排部署。 七八日后,项秋黎收到阿幼敏传来的消息,两日后动手。 次日,南疆圣女派人来请长安县主与镇北侯世子前去南疆做客。 两人应下。 …… 动手这一日,一大早,南疆派来迎接长安县主与镇北侯世子的马车就到了乌克镇。 苏木槿带了安泠月与项秋黎,顾砚山带着云笙与蓝遗,上了马车。 其余人暗中跟着。 前来迎接二人的是南疆礼士官,一脸弥勒笑,一双眸子却很显精明,提及左长老的次数居多。 苏木槿与顾砚山便心中有了数。 车马行的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入了南疆。 马车停在南疆圣女殿前,礼士官引着二人进了圣女殿。 大殿内,左右站立着南疆的臣子,左右两列为首的,是两个身着褐红色长袍的老年男人,左侧的身形高大,一身正气,面上挂笑,但眸底却闪烁着戾气;右侧的老者面无表情,看向二人的眸色却有些激动。 不用说,左侧的定是左长老,右侧的是右长老了。 至于曲云的阿娘圣女,此刻正端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夏启来的长安县主,世子爷,为何见到我们圣女不下跪?”殿内左侧的臣子有人扬声道。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接过去,“我们南疆的臣子前去夏启,见了盛文帝都要下跪的,你们为什么不跪?你们这是藐视我们南疆!” “藐视我们南疆者,杀!” 杀字一出,大殿内登时一静,左长老姿态悠闲的看着二人的反应,见两人不卑不亢,面色沉稳冷静,眸子闪了闪,犹豫了片刻,抬了手。 霎时,冲进去一队南疆士兵,将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困在其中。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正文 338 鸿门宴(一更) 顾砚山面色冷凝,伸手将苏木槿拉到身边,身体呈防御状态。 苏木槿扫了眼犹看死人般盯着他们的左长老,轻轻拍了拍顾砚山,抬眸拦住面色骤变欲上前呵斥的曲云,又瞧了眼见他们被围困住,神情突然放松的圣女。 她心下一沉,明白了怕是左长老怂恿了圣女,做了与他们一样的打算。 他们……这是入了左长老与圣女的鸿门宴了。 “敢问圣女,这是何意?”苏木槿一边肃穆看向圣女,一边给安泠月与项秋黎打手势,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绕着二人盯着南疆士兵打转儿。 “跪下,给我们圣女磕头,大礼参拜,或可饶尔等性命。”依然是大殿左侧臣子的叫嚣。 “跪下磕头……” 边上立刻有人附和。 右长老站出来,指责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长安县主与顾世子的身份哪里用得着下跪!左长老……” 左长老漠然不作声。 顾砚山冷笑,“先帝在时,许南疆知州自治,知州与知府平行,你们圣女等同于从四品官,县主位列正二品,我乃镇北侯府世子,让我们跪下磕头,你们圣女受的起吗?亦或者说……” 他的目光紧盯着左长老与圣女,周身仿若出鞘的利剑,锋芒大绽,“……你们圣女真的想自立为王,不顾百姓死活,要与我夏启开战了?!” 闻言,左长老温和带着笑意的老脸一僵,双眸微微眯起,扫了其中一个臣子一眼。 那人一个激灵,立时呵呵冷笑出声,“二位既来到我南疆,自然按照我南疆的规矩走,顾世子如此说话,是要逼我们南疆反了夏启不成?” “笑话,是谁一进门就让我们下跪磕头的?”顾砚山冷眼瞧着开口的臣子,突然挑眉嗤笑,“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不许人说,嘿嘿,左长老可真是教的一手好臣下……” 左侧一众臣子怒目而视。 左长老的脸上再稳不住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砚山,“顾世子口出恶言,非君子所为吧?” “左长老明知我与长安县主代表的是夏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怂恿你的人羞辱我等,可还记得为人臣子的分寸?”顾砚山淡淡回视。 左长老冷眸以对,抬起手,重重放下。 左侧一众臣子冷眼看着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 南疆士兵手中的利器越发往几人逼近。 右长老急的满头是汗,“圣女,万万不可如此啊,长安县主与顾世子是代表了盛文帝,这时候与他们闹翻,就等同于夏启撕破了脸,消息传回京都,盛文帝大怒之下,咱们南疆的数万百姓可怎么办?圣女,三思啊……” 右长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规劝圣女,右侧的一众臣子也跟着跪下,口呼,“圣女,三思啊……” 圣女面带几分犹豫,抬眸去看左长老。 “阿娘!”曲云忍无可忍,怒其不争的低吼一声,“左长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对他的话如此偏听偏信,怎么就听不进去女儿与右长老的话?!今日若是长安县主与顾世子有什么万一,等同于打了盛文帝的脸面,他岂会罢休?到时候南疆不说生灵涂炭也会横尸遍地!这难道是阿娘想看到的吗?阿娘,你醒一醒吧!你知不知道他背着你在偷偷研究尸毒人,尸毒人若被他炼制成功,阿娘还管得住他吗?咱们南疆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阿娘你想过没有!……” 圣女震惊的看着女儿,满目不敢置信,“尸毒人?怎么会?那不说失传了的禁蛊吗?” 曲云眼看那些人的利器要碰到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了,“阿娘,你想知道什么我回头慢慢跟你解释,赶紧让这些人停下来!” “云儿……”圣女看了眼背对自己的左长老,又看了眼急的不停磕头叫着圣女三思的右长老与一众臣子,有些茫然。 曲云瞧见圣女的模样,闭了闭眼,张口厉喝道,“住手!我以下一任圣女的身份命令你们,都给我停下!住手!” 此言一出,正拿着利器逼近苏木槿与顾砚山几人的南疆士兵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曲云微松一口气。 左长老眸色暗冷。 “往后退,全部往后退,退出大殿。”曲云继续道。 左长老转身,看了眼曲云,“圣女还在,小姐这是要取而代之吗?来啊,听圣女的命令,将这些不尊我南疆的夏启贱民抓起来,若有反抗……” 他抬眸扫了曲云一眼,声音极其淡然的说着,“……格杀勿论!” “你敢!”曲云大喝,“都给我住手!住手!你们听到了没有……” 那些南疆士兵却只听到了左长老的命令,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左长老的人。 曲云又怒又恨的瞪着左长老,“左长老,你想造反!” 苏木槿侧头问安泠月与项秋黎,“准备好了吗?” 两人一同应声,“准备好了,姑娘。” “好。蓝遗、云笙保护好泠月姐姐与秋黎姐姐,我们按原计划……”苏木槿摸上腰间,抽出自己的火红长鞭,甩上半空卷出一个鞭花,抖空响起震天雷一般的啪啪之声。 “……动手!” 那些南疆士兵脚步一顿,围困在中央的数人身形一晃,下一瞬,出现在包围圈之外,将那些南疆士兵往里踹了踹,紧接着,大殿内众人骇然的看着那些挤成一团的南疆士兵……自相残杀。 左长老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与顾砚山,“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苏木槿甩了甩手中的长鞭,挑眉一笑,“左长老觉得我们对想杀我们的人能做什么?讲不通道理,当然要动拳头了。” 左侧一众臣子见状,忙将左长老围在中间,指着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尔等敢杀我南疆之人,就等着受死吧……” “圣女,这些人非杀不可啊……” 右长老因为苏木槿与顾砚山逃出包围圈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被提了起来,“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长安县主与顾世子是来我南疆做客的,圣女,杀不得啊……” “圣女,三思啊……” “杀不得啊……” 大殿内,乱做一团。 曲云攥着手,看着圣女,“阿娘,左长老居心叵测,你不能再纵容他了……” 圣女揉揉眉心,叹了一声气,“云儿,左长老虽有些私心,但还是为咱们南疆好的,今天这事他与我商议过,不过是想给夏启来人一个下马威,并没有想真的要他们性命的意思……” 曲云闭了闭眼,已然放弃了说服她阿娘,“阿娘,你会后悔的。” 圣女皱了皱眉,“云儿……” “阿娘什么都不用说,且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着吧。”曲云不再看她,朝下面的苏木槿与顾砚山并右长老等人点了点头。 几人会意,右长老站起身,无奈的看了一眼圣女,抬手拍了拍掌。 大殿内瞬间涌进一队南疆士兵,与右长老一侧的臣子也立刻变了模样,如猛虎一般扑向左长老阵营中的人,殿内一片惊呼交加。 苏木槿与顾砚山的人也趁机冲了进来,几人直奔左长老。 “圣女,右长老与夏启狼狈为奸,当杀……啊……” “我们才是南疆人,你们帮夏启助纣为虐,会有报应的……” “啊!放开我,老匹夫……” 圣女站起身,双眸骇然的瞪着曲云,“曲云,你想干什么?难道你真的如左长老所说,要将你阿娘我取而代之吗?” “我对圣女之位半分兴趣都没有!”曲云冷声道,“左长老说什么你都信,那就让左长老告诉你,他到底想干什么!” 底下,苏木槿与顾砚山、蓝遗与云笙四人已将左长老团团困住,左长老不慌不忙口中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在召唤什么,可等了半晌,大殿外什么都没有。 他脸色一变,从袖子里掏出一管笛子,放在唇边吹奏成调,可半晌过去,依然没有动静。 他不信邪的咬破手指,将血滴到地上,试图引来什么,可如前两次一样,依然没有动静。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惊慌之色,抬眸瞪着苏木槿与顾砚山,“你们做了什么?” 正文 339 尸毒人(二更) “不是他们做了什么,是我做了什么。”曲云站在台阶之上,面容清冷的看着左长老。 左长老脸色难看,“是你!” “是我。怎么,左长老没想到吧?你一直看不上的小姐也有背后捅你一刀的一天!”曲云冷然一笑,举起手,接连晃动几下,她手腕上平日做装饰用的蛇形手镯陡然化作一条真的青蛇,吐着芯子窜出,从高高的台阶上直扑左长老面门。 左长老满面寒霜,冷笑一声,“曲曲几个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儿就想困住我,黄毛丫头未免太小看我!” 他身形一动,褐红色长袍无风自起,众人眼前一花,一阵烟雾似的毒雾突然笼罩了整个大殿。 左长老一招得手,大笑出声,“让你们尝尝我新研制出的失心散……啊,你们怎么没有中毒?啊……” 左长老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毒雾中逼近的两道人影惊的叫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瞪着钳制住他的二人,“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失心散从来没有失手……” “区区失心散,我们早已找到破解之法。”曲云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毒雾缓缓散去,大殿之内竟然没有一人中毒,左长老的脸都狰狞了,“这怎么可能?我的失心散刚研制出来,你们怎么可能有解药?” “怎么?你能在我身边安插人,我就不会在你身边安插卧底?”曲云似笑非笑的望着灰头土脸的左长老,朝右长老抬了抬手。 右长老带着人一拥而上,将左长老团团困住,各自释放出自己的毒宠。 或是毒蛇,或是蜈蚣,或是蝎子,密密麻麻的围在左长老脚下,虎视眈眈,左长老不敢乱动,冷视曲云与右长老,“不会叫的狗咬人生疼……我倒是小瞧了你们!圣女,我早说过曲云小姐与右长老串通想要谋夺你的圣女之位,你总不信,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下令将他们一举拿下,更待何时?!” “曲云,你闹够了没有?还不给我住手?右长老,带着你的人退下!”圣女一脸威严的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看着曲云与右长老。 右长老为难的看向曲云,曲云看了眼圣女,一脸失望。 “阿娘,你不要说话,我会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如果到时候你依然觉得我再胡闹,那……我离开南疆,圣女之位你坐着,坐一辈子!”话到最后,曲云是有些怨恨的。 圣女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深深的看着曲云,“你想干什么?” “右长老,将咱们这些年查到的证据都带上殿来。”曲云摆了摆手,走到一边。 右长老看了眼圣女,见圣女脸色难看却没有阻止,便轻应了一声,朝身边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飞快跑出去,片刻,带了十好几人进来。 “小姐,人带来了。”那人退回右长老身后。 进来的一众人见到殿内的情形,脸色都有些发白,看到左长老被几十只毒物围在中间动弹不得,叫着就要冲上去。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姐姐的命来……” “你杀了我阿爹阿娘,我要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我的儿子……圣女,你让左长老放了我的儿子吧,我来给他试毒,我老头子的命给他……” “……圣女,小的亲眼所见,左长老他抓了我们一个村落的人去帮他试毒,我们整整一个村落啊,全没了……” “圣女,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 曲云朝右长老使了个眼色,右长老颔首,拍了拍手掌,片刻,外面又进来一批人,几个身形强壮的汉子捆绑着一个衣衫褴褛,一看就已经失去神志的少年走了进来。 “儿啊,阿娘的儿啊……”一个啼哭的老妇人见到少年就要冲过去,被右长老的人死死抓住。 另外一个年轻妇人抱住老妇人,“阿婶儿,他已经不是你儿子了,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被毒物侵蚀的毒人了……” 圣女的神色在看到少年的刹那陡然一变,“这是什么?” “尸毒人的半成品。”曲云看着少年双眸呆滞,身上绿一块白一块的凄惨模样,深吸一口气,“阿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左长老的杰作,尸毒人!他抓了活人做试验,这些人的家人亲人都是被左长老抓去做尸毒人的试验……死去的。” 圣女看向左长老,“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们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这些人分明是右长老与曲云收买了来故意陷害我的!我这些年来爱戴百姓,帮助了多少南疆人?右长老不知道,圣女可是知晓的!怎么会偏信他们的阴谋算计,冤枉与我?”左长老嗤笑一声,据理力争道。 圣女看曲云与右长老,“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不见棺材不落泪!”曲云冷笑一声,扬声道,“出来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躲什么躲?” 左侧左长老的阵营里缓缓走出三人,左长老一见三人,双眸陡然一寒,那三人惊的后退两步。 左长老呵呵笑道,“你们可都是我器重的人,这是被右长老与小姐收买了要陷害与我吗?” “所有说你坏话的都是被我们收买了,所有的证据都是我们伪造的……”曲云好笑的扫了圣女一眼,“我们为了拦你下马可真是煞费苦心。” “你们当然是煞费苦心!”左长老朝圣女行个一礼,掷地有声道,“你们想谋夺圣女之位,而我是圣女的忠实拥护者,你们想取缔圣女,必然要先除掉我……” 圣女的脸色因他的忠心表白稍稍缓和。 曲云似早已猜到圣女的反应,只冷笑着看了左长老一眼,“你不必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今日就可在此立下毒誓,我曲云从未肖想过圣女之位,阿娘,你这圣女之位……我不要!” “曲云!”圣女脸色难看的直视女儿。 曲云嘲讽一笑,“阿娘,左长老说我觊觎你的圣女之位你忌惮我,我说我不要你的圣女之位你又生气?你想我怎么做?左右都不对,是吗?” “阿娘死后,这圣女之位是你的。”圣女定声道。 言外之意,我还没死,这圣女之位你觊觎不得。 曲云自嘲一笑,“我既说过我不要,就是不要。” 她不给圣女再说话的机会,看向左长老,“你还有什么话说?” “呵呵,什么话都被你说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左长老素日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有几分狰狞,看向圣女,“圣女就任由这两人如此欺辱与我?”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圣女看着左长老,不知为何,她心底对自己女儿的话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对左长老…… 左长老仰头大笑,“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我为圣女鞠躬尽瘁这么多年,圣女还要为几个老百姓杀了我不成?” “这么说,你背着我炼制尸毒人的事是真的?”圣女的双眸微微眯起。 左长老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大殿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带着人杀了进来,“爹,我来救你了!你看我身后是什么?咱们的尸毒人炼制成功了!” 男子一马当先冲到左长老身边,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身形壮硕的人,不,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因为他们双目呆滞无神,双手犹若戴着满是绿草的手套,颜色诡异。 苏木槿的瞳孔剧烈收缩,见人要上前阻拦,大喝一声,“都不许碰!尸毒人奇毒无比,沾上必死无疑!” 那男子看了苏木槿一眼,嗤笑一声,抬眸看向圣女,“我早说过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定会觉得咱们研究禁蛊不对,炼制尸毒人是错的,你偏不信,要听我的早些把这对流着夏启人血液的圣女母女杀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走!”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男子伸手将左长老拎起,冲圣女与殿内众人得意的哈哈大笑,转身带着两个尸毒人扬长而去。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正文 340 献祭(一更) 圣女脸色大变,前一刻还有几分的不确定,这会儿已到了十足的验证。 “可恶!” 她暴怒厉喝,一掌打在一旁的石柱上,石柱化为齑粉,漫天飞舞。 苏木槿等人却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望着曲云冷声道,“尸毒人放出去祸害无穷,曲小姐与右长老可有什么法子能消灭他们?” 曲云与右长老对视一眼,缓缓摇头。 “我们只来得及查出左长老在炼制尸毒人,尚未有时间研究如何消灭尸毒人。”曲云说完,看向圣女,“阿娘,炼制尸毒人所需要的蛊毒是咱们南疆的上古禁蛊,你可知晓有什么法子……” 圣女脸上的暴怒还未褪去,冷冷的看了右长老一眼,右长老神色一僵,垂下头去。 她收回视线,转身朝大殿外走去,“跟我来。” 苏木槿与顾砚山互视一眼,看向曲云,曲云朝二人微微颔首,几人一同跟了出去。 一行人一路入了圣女的寝宫,圣女扫了眼苏木槿与顾砚山身后的安泠月、蓝遗等人,眉头紧蹙,曲云忙道,“他们都是长安县主与顾世子的心腹,信得过。” 圣女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抬脚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一声沉闷的声响从床底下发出,圣女站起身,将床推到一边,露出底下的地道。 曲云面露讶然之色,“阿娘,你房间里怎么会有一条密道?” 圣女拿起密道入口处的火把,点燃了,才道,“我阿娘临死的时候告诉我的,这里是……历代圣女才能进的地方。” “阿娘,左长老野心勃勃,炼制尸毒人就是想取你而代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我们就多一份力量……”曲云试图想劝圣女让苏木槿等人也进去,但劝告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圣女抬手拦住。 圣女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淡声道,“走吧。” 她举着火把率先下了密道,曲云愣了片刻,突然笑了,“长安县主,顾世子,我们也赶紧进去吧,我阿娘说这里是历代圣女才能进的地方,那里面肯定有我南疆传承至今的上古密蛊之法,说不定有破解尸毒人的法子。” 苏木槿看了眼顾砚山,眉头微蹙,前世,小云儿虽灭了左长老的势力,也毁了尸毒人,却不能算真正的消灭尸毒人,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爆发的大面积的毒瘟疫……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云儿的阿娘死的突然,尚未来得及把密道的秘密告诉小云儿,也或者是密道之内并无破解尸毒人的法子,都不得而知。 “怎么了?”顾砚山拥着苏木槿,跟上曲云下了密道,察觉到苏木槿的一样,小声在她耳边问道。 苏木槿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 …… 众人先后进了密道,穿过一条狭长的台阶,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入口处的守卫是五毒的雕像,一边是两条身体略缠在一起的双青灵蛇,蜈蚣,碧蝶,一边是玉蟾,圣蝎,天蛛。 安泠月小声问项秋黎,“项姐姐,不是五毒吗?怎么有六种?” “传说碧蝶在阵法的加成下,有减少伤害的能力,只是,阵法早在上古时期就已失传,所以,碧蝶如今只是普通的碧蝶……”阿幼敏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这个说法苏木槿也听曲云提起过,当时大为惊叹,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盛文帝从前任皇帝手中接过南疆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并不敢取缔南疆的知州自治制度,不说这个上古流失的阵法,就是五毒,面对千军万马亦让人不敢小觑。 更何况,盛文帝那般怕死想要长命百岁的人。 圣女上前,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拿着项坠放在大门的凹槽处,大门缓缓打开,圣女举着火把走进去,众人紧跟其后。 大门后的空间从门口两侧开始向内,一根根火把突突突的点燃起来,将整个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却是一个空旷的大殿。 大殿两侧,各有两扇门。 圣女将火把随意的插在门口的火架上,抬脚朝左侧第一道门走去,边走便与曲云道,“分头行动,我去第一道门,右长老带人去第二道门,云儿与长安县主等人去第三道门,阿幼敏带着长安县主和顾世子带来的人去第四道门,每个房间内都有记录蛊毒与解蛊之法,大家仔细查找,三个时辰后,大殿汇合。” 安泠月与项秋黎看向苏木槿与顾砚山,两人颔首,众人分开散去。 曲云带着苏木槿与顾砚山进了第三道门,门内,是数不清的密卷藏书,分门别类的记载着南疆的巫蛊之术,三人分了工,开始翻找…… 时间一时一刻一息的过去,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 曲云摇了摇头。 苏木槿摇了摇头。 顾砚山也摇了摇头。 三人起身,顾砚山扶了苏木槿一把,淡声道,“走吧,出去看看,说不定其他人有收获……” 其他人确实有收获,但脸色却不大好。 苏木槿疑惑的去看安泠月与项秋黎,两人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右长老找到了一卷残破的破解之法,要、要牺牲活人献祭,用各种蛊毒打造出不怕毒素的身体来抵挡尸毒人……” 项秋黎点头,“这法子与尸毒人的炼制法子几乎一模无二,必须得活人生生被蛊毒折磨肉体,直到最后献祭,成为没有知觉,没有痛觉的活死人……” “太残忍了……”两人叹气道。 曲云皱眉,“没有其他的法子?” 两人摇头,“只有右长老寻到了,我们……都没有收获。” 圣女冷着一张脸,看了曲云一眼,“走吧。” “阿娘,这法子不能……”曲云的话说到一半,被圣女抬眸止住,“阿娘在你眼里,是个可以牺牲自己子民只为自己苟活的人?” 曲云一怔,忙摇头,“不是,阿娘不是……” 圣女别开头,“出去再说。”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先后出了密室,回到圣女的寝殿。 “圣女,左长老掌握了尸毒人,怕是很快就有所行动,咱们也得加紧……”右长老顶着压力,上前道。 圣女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你去查一下与左长老关系近的人,凡左长老一脉的人,全部抓起来投放进地牢,审一审。” 右长老眼睛一亮,立刻应声。 他就怕圣女妇人之仁,觉得左长老叛乱只抓他一人即可,还好还好,圣女还有几分理智。 见到右长老的神色,圣女脸色沉了沉,右长老慌忙退了出去。 至于对付尸毒人…… 他没有法子,也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与圣女和小姐,以及夏启的长安县主与顾世子了。 右长老离去,圣女摆手,让右长老的人也走了,只留下曲云、阿幼敏并苏木槿、顾砚山等人。 “长安县主,你们是夏启盛文帝派来的人,应当知道想要南疆与夏启和平不开战,左长老这个人……不得不除。”圣女看着苏木槿,淡声道。 苏木槿点头,抬眸与圣女对视,“圣女的意思是?” “左长老与他的尸毒人交给你们夏启,只要左长老这个危害除去,我可保证我们南疆最少六十年内绝不会起造反之心。”圣女道。 曲云一愣,“阿娘,你要长安县主和顾世子他们对付左长老和他的尸毒人?他们……” “长安县主以为如何?”圣女并没听曲云的话,直直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沉吟片刻,抬起头,“好,成交。” “长安县主!”曲云急忙喝住她,“尸毒人奇毒无比,你们对上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曲小姐别担心,我们有别的法子。”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 曲云只当二人是安慰她的,还要再说什么,项秋黎朝阿幼敏使了个眼色,阿幼敏会意,拉了拉曲云,曲云无奈的闭了口。 几人离开圣女的寝殿,回曲云的飞霞殿,没走出多远,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就调了头,去了关押曹绥的地牢。 正文 341 曹绥的小心思(二更) 曹绥先前与左长老联盟,往京都传他被南疆俘虏的消息,为逼真,藏身在左长老的秘密宅子里。 左长老事发,他被右长老的人揪了出来,直接丢进了地牢,成了真正的阶下囚。 这会儿看见苏木槿与顾砚山,扑过去就喊,“长安县主救我,顾世子救我,南疆人凶狠恶毒,将我堂堂夏启大将军关在这地牢里,实在是欺人太甚,可恶至极!二位救了我,等我回到京都,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二位请功……” 两人对视一眼,顾砚山似笑非笑的走过去,在牢房的栅栏上踢了两脚,吊儿郎当的笑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曹大将军吗?怎么在这儿待着呢?” 曹绥尴尬一笑,“顾世子别取笑我了,我这不是……不是被南疆这群毒物给坑了吗?世子爷,您跟长安县主是来救我的吧?咱们的军队呢?打死这些龟孙子……” “军队?哪来的军队?我是陪同长安县主来的,她才是咱们皇上给你派来的援军。”顾砚山扬了扬眉,双手环胸靠在牢房栅栏上。 曹绥啊了一声,皱着眉头看了苏木槿一眼,咋呼道,“怎么可能?要派也是派世子爷您啊,您才是在战场厮杀了多少年的少年将军,派、派长安县主一介弱质女流来南疆,这、这不是送死吗?” “有胆子这话等你回京后,你去跟皇上说。”顾砚山嗤了他一声,曹绥陪笑,“皇上派长安县主来,一定有皇上的用意,微臣不敢随意揣测圣意……” “得了,皇上不在这,听不到你这番表忠心的话。”顾砚山看了苏木槿一眼,见苏木槿颔首,抬脚又踹了一下牢房的栅栏,道,“大将军,想不想出去啊?” 曹绥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想,想啊,做梦都想。” 顾砚山白他一眼,“你才进来多久?有时间做梦?” 从上午事发,到现在也不过大半日,现在外面天儿都没黑,做的哪门子的梦? 曹绥这会儿心里只剩下懊恼了,怎么侯爷没有派齐家人来,反而送了这么一尊大佛来?! 他说一句,对方怼两句,还能好好沟通说话吗?! “那我们来谈个合作,你点头答应,我们就放你出去,你若是不答应,那……”顾砚山耸了耸肩,挑着眉,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就等死好了。” 见他面上在笑,眸底却真的有一抹看死人的神色,曹绥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敢显露,陪着笑道,“长安县主与世子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还谈什么合作啊?” 娘的,老子这条命现在都攥在你们手里,谈个屁的合作?老子有拒绝的权利吗? 还有一点,长安县主与顾砚山与南疆圣女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居然想放人就能放人,可见,这中间很不简单。 “左长老的事,你知道多少?”顾砚山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木槿颔首,上前一步,直奔主题。 曹绥一愣,有些犹豫,“这……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机会只有一次,曹大将军若是没有诚意,那我们这就走了……”苏木槿说完,转身就走。 顾砚山扫了曹绥一眼,双手抱在脑后,也抬起了脚。 “别、别啊!我这不是……二位留步!我知道的真的不多,但我保证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二位!”曹绥一见两人真的一言不合就要走人,忙开口留人。 等两人转身看着他,几乎一个模样的看着他,等他开口时,他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暗暗咒骂,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还没成亲呢,就一副夫妻相,合伙欺负他! 可谁让他行事不够谨慎,这会儿有求于人呢,没招了,先出去再说吧。 曹绥轻叹一口气,开始说道,“左长老此人有野心,且野心不小,他一心想取代圣女,成为南疆的统治者,因此,手底下笼络了不少能人异士,有南疆的也有……咱们夏启的,据投到左长老门下的夏启人交代,左长老笼络的南疆异士,多半都会炼制蛊毒,操控五毒,经常用活人做试验,手段很是残忍狠毒……” 曹绥的叙述有些乱,苏木槿与顾砚山听了个七七八八,挑拣着有用的记下了,又问曹绥,“左长老秘密研究了一种蛊毒,若能研制成功,就可炼制出尸毒人,你可知晓?” “尸毒人?”曹绥愣了一瞬,突然道,“你说的是尸蛊吧?” “尸蛊?”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顾砚山道,“说下去。” 曹绥点头,“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听那个夏启人提过两句,说左长老手底下的一个南疆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半卷南疆上古蛊毒的方子,什么都不懂就拿着活人做试验,把人活生生的折磨死,有些侥幸没死的,也失去了神志,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他实在看不下去,又怕贸然撤退被左长老杀人灭口……” 苏木槿叹了口气,说这些等于没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左长老炼制成功了。”顾砚山打断曹绥,“尸毒人出现了。” 曹绥脸色大变,瞪着顾砚山,“真的……成功了?” 两人齐齐点头。 “那人曾说炼制蛊毒的人告诉他,尸蛊一旦炼成,人体就会成为一个毒素寄存体,所有被尸蛊人所伤甚至碰到沾上的人都会中毒死亡,这种毒掺和了太多的南疆毒素,发作又快,无药可解……而且,尸蛊人已经不能算做人,所以,即使把他们的身体砍成数段,毒素依然存在,碰到他们的人依然会死亡……” 曹绥的脸色越发难看,似乎也想到了尸蛊人的恐怖之处。 “左长老此人,实在太过阴狠……” 苏木槿与顾砚山的脸色也很难看,“曹将军,我们与你谈的合作就是左长老,你与左长老有协议,有你去引出左长老,找到他的老巢,我们助南疆除掉左长老,恢复南疆与夏启的和平相处。你的意见呢?” 曹绥神情一变,双眸肃穆,“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其他的都好说,这个免谈。”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顾砚山挑眉笑着歪了歪头,看着曹绥,“曹绥,你知不知道你与左长老联手,想要坑皇上一把的事已经被他知道了?你们一家老小都被投进了大牢,如今都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关着呢……”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曹绥猛的抓住牢房的栅栏,不敢置信的瞪着顾砚山,“顾世子,这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想不想知道是谁把你们一家老小关进去的?”顾砚山环胸退后两步,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看着曹绥。 曹绥隐约知道是谁了,但却不敢去想,声音有些连自己都有没察觉到的颤抖,“谁?” “你们觉得长安县主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高看她一眼,想拉拢长安县主到祁王的阵营,就在背后调查她,知道了她的长兄与另外一个世叔的儿子到了南疆,想送他们两个一份锦绣前程,将他们二人编进了先锋营,可谁料老侯爷知道了某些了不得的事,又决定除掉长安县主,所以你的兄弟曹猛在半路故意放水,想要那些黑衣人要了长安县主的命,而你这边知道左长老在拿活人做试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左长老的人除了她的两位兄长,我说的可有错?”顾砚山淡淡看着曹绥,面上虽笑着,眸底却寒意涌动。 曹绥面露骇然,并没有反驳,反而爽快的认下,“是,顾世子说的都对,这些事都是我们兄弟做下的,还请世子爷看在稚子无辜……” “稚子无辜?呵呵。”苏木槿嘲讽一笑,“我两位兄长可有得罪过他齐家?可有得罪过你曹家?” 曹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们曹家对齐家可真是忠心耿耿!齐老侯爷对你们……也足够心狠手辣!”苏木槿吐出胸口憋着的闷气,冷笑道,“将你们曹家人送进顺天府大牢的正是齐老侯爷……本人!”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正文 342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曹绥的眼神锐利而肃杀,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木槿,“我跟着老侯爷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我曹家一门家眷都是无辜不知情的!老侯爷岂会如此待我曹绥?你们说是老侯爷就是老侯爷,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苏木槿淡淡一笑,看着面前这会儿才有了一些沙场大将军派头的曹绥。 “替罪羊……知不知道?”顾砚山嘲笑的斜了他一眼,“周老头是什么人,你不比我们更清楚?你们曹家兄弟早在接下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任务时,就没有觉悟?” “什么觉悟?”曹绥冷眸。 顾砚山微微抬眸,好笑的看着他,“曹大将军,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什么觉悟?自然是任务失败或者曝光时,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觉悟!” 曹绥身子一震,双手紧握成拳,目光从顾砚山脸上移到苏木槿脸上,“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以不信我,不信顾世子,当然,此次来的都是我们的人,你也可以说我们是事先统一了口径,不相信他们……”苏木槿淡然望着他,“我与顾世子本来想策反你,让你戴罪立功,虽不一定能救下你曹家满门人性命,但总能救下几个延续你们曹家的香火,既然你不领情,那今日之事,就当我们从未提过。” 话落,她看了眼顾砚山,顾砚山看了曹绥一眼,玩世不恭的面上满是怜悯。 两人转身就走,竟好像真的不打算再说服曹绥了。 曹绥眼睁睁看着两人一步一步走远,脑子里乱极了,想开口叫住两人,又觉得他们曹家是老侯爷的左膀右臂,老侯爷应该不会做自断臂膀的事。 但随即又想到当年老侯爷因为拉拢萧家不成,将萧家父子逼上绝路,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死的窝囊,受尽朝臣嘲讽的事。 心下越发冰凉。 如果老侯爷只因为拉拢不成就灭了萧家,那么他们兄弟知道齐家太多事,老侯爷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曹家?! 在两人踏上拐角将脱离他视线的刹那,他霍然开口,“长安县主,顾世子,请留步。” 顾砚山挑了挑眉,苏木槿眸底掠过笑意。 顾砚山回头,漫不经心的看了曹绥一眼,“怎么?曹大将军还有何指教?” 曹绥又握了握拳,看着顾砚山,“顾世子,你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曹绥只问一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曹家人?” “老侯爷从你们曹家书房搜到几封你与南疆左长老的来往书信,你觉得以皇上的性子,会如何处置你们曹家?”顾砚山同情的看着曹绥道。 他觉得,他觉得曹家满门必死无疑。 想当年,萧家对盛文帝何等忠心,可结果呢?只因为一个齐老侯爷与周老丞相一人一句功高盖主恐有异心就落的家破人亡的下场,更遑论他们曹家确实做了与南疆暗度陈仓之事! 虽然,他只是听命行事。 曹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伸手紧紧抓住牢房的栅栏才稳住身子没倒下去。 “若是……我若是听命于你们,我曹家……能保的住吗?” 两人对视一眼,苏木槿摇头,“不能,有太多人知道你们曹家与左长老的勾结,即使有我与顾世子为你做伪证,你们曹家……也难逃一劫。我们只能尽力帮你留下几枝血脉……” 曹绥捂住心口,似终于承受不住大祸临头、家破人亡的痛楚,跌坐在地。 顾砚山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叹然出声,“我们时间不多,只能留给你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你若愿意,计划半夜就要启动,你若不愿意,我们就实施另一套计划……” 曹绥没有抬头,攥着胸前衣襟的手紧了紧。 两人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牢房来传话,曹绥答应了。 …… 半夜,牢房蓦然起了大火,看守牢房的士兵打开牢门将里面关押的一众犯人全部带了出来,有个别犯人得了空,打伤士兵猫着腰跑进了黑夜…… 这一夜,几乎半个南疆都知道地牢失火,不少犯人趁乱逃跑了,这其中,就包括曹绥和几个左长老请来的南疆能人异士。 曹绥与其中一人侥幸逃脱南疆士兵的追缉,躲进了左长老已经检查过无数次的宅子里。 另外一人通过他们的渠道联系上了另外几个逃出来的能人异士,几人又悄悄联系上了跟着左长老逃离的其他人,当夜,几人就被左长老的人接去了某个犄角旮旯。 曹绥小心的通过路程进行了距离估算,又仔细记下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推算出了大概位置,死死的记在脑中。 几人被领进亮若白昼的山洞琢成的房间时,左长老正坐在类似圣女宝座的高位上,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底下的两个尸毒人。 曹绥看见尸毒人,想到他们的可怕之处,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他冷着脸大步走了过去,站在台阶下看着左长老,满脸怒不可遏,“左长老真是逍遥,可还记得你的盟友因你的失误险些将小命撂在你们那可恶的圣女手里?!我若是命丧南疆,我手底下那些兄弟怕不会善罢甘休!” 左长老眉头一蹙,脸色一沉,眼神如利刃一般射向曹绥。 曹绥回视过去,虽是仰着头,但他在沙场二十余年,手下亡魂无数,自有一股杀气萦绕全身,这会儿怼上左长老,更是气势全开,霸气侧漏。 左长老愣了一瞬,面上便添了笑容,“我道是谁,原来是曹大将军,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我们圣女居然是一条不叫的狗,咬起人来这么疼!曹大将军,您没受伤吧?” 曹绥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左长老还是有些忌惮他手中的几十万兵马的,若不然,方才那眼神撂出来的时候,就会要了他的命了。 他一个人,难免有些忌讳,但这会儿偏还不能认怂,越认怂,死的怕是越快! “曹将军请坐,来人,上茶。” 左长老笑意盈盈的请曹绥在底下落座,曹绥大手一挥,大刀阔斧的坐下,抬头看着左长老,冷着脸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情喝什么茶!左长老,我曹绥是粗人,不管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我被丢进牢房受的这奇耻大辱……这仇,我必须报!” ------题外话------ 抱歉,宝宝们,今天只有一更。 明天看情况尽量多更~ 正文 343 简直可怕 左长老眸底的光微微闪了闪,面上笑意不变,“曹将军想报仇?” “这不是废话吗?我他娘的被关到地牢去了!老子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受过这等窝囊气,这仇,非报不可!”曹绥一拳头砸在一旁的高几上,高几噼啪几声,碎裂摔在地上。 左长老的人纷纷望过来,神色不善。 左长老笑着摆了摆手,看着怒气旺盛的曹绥,笑道,“……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左长老一向是爽快人,怎么这会儿说话吞吞吐吐的?你该不会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被一个女人吓破了胆子吧?”曹绥眉头紧蹙,有些嘲弄的斜了左长老一眼。 左长老的眸子沉了沉,笑意浅了几分,淡声道,“女人?我南疆的圣女等同于你们夏启的皇帝,曹将军这是觉得我们南疆长于妇人之手吗?” 曹绥看了左长老一眼,仰头粗狂的大笑三声,“左长老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吗?不然,又怎会一直想取而代之?” 左长老看了曹绥一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曹大将军果然了解我!南疆再由女人带领下去,迟早走向灭亡!……” 他还想说什么,被曹绥抬手拦住,“哎哎,左长老,我没什么兴趣了解你的宏图大业,我只是来找你借条路,我要回乌克镇,调集我的几十万大军打去圣女殿!妈的,敢关老子,老子他娘的干死她!” 左长老心下一动,“曹将军要率兵攻打南疆?” “没那想法,老子就想打下圣女殿,把那个没事就爱瞎叨叨的狗屁圣女抓起来,也把她丢进地牢尝尝做阶下囚的滋味儿!”曹绥挥手,一脸打什么打,老子这会儿就想报仇,一雪前耻的模样。 左长老想了想,笑道,“曹将军可知盛文帝派了人来援救你,但这会儿那群人与圣女搞在了一起,对了,我还听说,你们曹家被盛文帝投了大狱……” “你说什么?什么大狱?”曹绥霍然起身,抬脚就往台阶上走。 左长老的人立刻上前拦住他,被他一把掀翻,“滚开!左长老,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们曹家被皇上投了大狱?!” “曹将军稍安勿躁。”左长老坐在高位上,一动不动,一双精明的眸子却不错眼的观察着曹绥的神色,见他这会儿不但暴怒,还有几分暴躁想打人的模样,才轻叹一声,表示同情后,开口解释,“你们曹家被齐老侯爷出卖,成了他的替罪羊,盛文帝一怒之下将你们曹家人全部投了大狱,又派了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前来南疆,试图以长安县主精通的解蛊之术来牵制南疆,还想……” 他神情古怪的看了曹绥一眼,更是同情。 曹绥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一脚踹翻一张椅子,“你倒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啊!” 左长老眼瞅着他一会儿砸了自己的高几,踹翻了椅子,却并不生气,眸底反而升起一抹算计,“……盛文帝还想瞒着你,让长安县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你救出去后,帮他平了南疆,再以论功行赏召你回京都,一旦你到了京都,身后没了几十万士兵撑腰,性命怕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曹绥被左长老这话说的倒抽一口凉气,面色铁青,“你说的都是真的?” 左长老点头,“绝不敢欺瞒曹将军半句。” “妈了个巴子的,这老家伙可真是阴险奸诈,一边让我给他卖命,一边却想要我性命!”曹绥狰狞着一张脸,怒骂出声。 左长老对他的反应满意极了。 “曹将军节哀……” “我他娘的节个屁的哀!左长老,借我几个人,带我出去,我把我的几十万兵马都给你拉来,助你当上南疆之主,你帮我救回我的家人,在南疆给我和我的家人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怎么样?” 曹绥一脚踩在台阶上,看着左长老。 左长老唇角勾了勾,眸底掠过一抹得意,一闪即逝,面上却故作讶然,“曹将军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是真的要反了你们夏启?” “老子一家都要被他给杀了,老子还能给他卖命?老子又不是个傻的!你说吧,这合作能不能做?能做就派人给我带我出去,不能做就当我没事,老子自己杀回京都救人去!他娘的,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不成!”曹绥瞪着铜铃大的双眸,杀气冲冲。 左长老蘑菇了一会儿,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下了台阶,在倒数第三个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曹绥,“曹将军真想救出家人?” 曹绥眉头一蹙,凶神恶煞的瞪着左长老,“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你痛快点儿,能不能行?” “曹将军是爽快人,我自然也不会推诿,你们曹家出事与我也有关系,曹将军放心,只要我取缔了圣女,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潜入京都救你家人。” “真的?”曹绥有点不敢相信这老头子答应的居然如此爽快。 左长老点头,“自然。” 曹绥眯了眯眼,审视的打量着左长老,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左长老笑眯眯的任他打量。 曹绥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收回视线点了头,“成,我就再信你一回,希望左长老不要让我的几十万兄弟失望啊,再来丢下合作伙伴逃跑这么一出,我就是身为将军,也管不住他们跟我一样的暴脾气的。” 左长老脸色一僵,眉头微蹙,眸底掠过肃杀,面上却不显,反而带着笑,“这次是我的不是,曹将军别生气,回头我让人给曹将军一家寻一处有好山好水的地方做补偿,如何?” 曹绥挑了挑眉,志得意满的笑,“这还差不多。我先去休息一下,左长老帮我挑几个人,送我去乌克镇,我那帮兄弟再等不到我,说不定会偏听偏信长安县主与那个顾世子的话,到时候咱们就要吃闷亏了。” 他的话落,左长老的神色一凛,“好,我让人带你下去休息,明日一早,找人送你去乌克镇。” 曹绥嗯了一声。 左长老朝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带着曹绥走了。 走过宽敞的山洞道路,曹绥被领进一间石室,石室内物品齐全,曹绥一头扑在床铺上,闭上眼想着今儿个发生的一连串的事。 对长安县主与顾世子的未卜先知,有些说不出的惊惧。 这两个人对他与左长老简直了如指掌,对左长老的反应分析的一言不差,就连左长老会先试探他说的话都猜的八九不离十,简直可怕。 正文 344 阴的就是你这老小子(一更) 说不得,他们曹家人真的能在这二人手下寻的一条生路。 曹绥闭着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翻过身,睡了过去,却不敢睡死,睡的迷迷糊糊,保持着三分警惕。 毕竟,这左长老可是有前科的人,他既能丢下自己逃跑,又难保他不会因为自己那点剩余价值再做出什么事来。 石室外监视的人,瞧着屋内没了动静,转身去见了左长老,将曹绥在石室内的情况都说了。 左长老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摆了摆手,“去找几个人,明儿个跟着他一块儿去乌克镇。” 那人应了,转身要走,又被左长老叫住,“让人在他身上下个蛊,若有什么异变,咱们也能立刻知晓。” “是,长老。” 那人微微一愣,点头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等那人离去,大长老的石室内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身形壮硕,眉目与左长老有几分相似,此刻眉头紧蹙,走到左长老跟前,“阿爹,这姓曹的还能信得过?” 左长老颔首。 壮硕男人却有些反感曹绥,“我总觉得那家伙不像个好的,他能背叛盛文帝,背叛齐家,说不定也会……” 左长老看了壮硕男子一眼,淡声道,“阿齐木,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名叫阿齐木的壮硕男子一怔,“阿爹的意思是?” “曹绥此人看似憨楞,实则颇有心机手段,不然也不会深得那齐老头信任,将驻扎在乌克镇的几十万兵马都交给他统帅……咱们虽然先前在逃离时阴了他一把,但他想走出南疆,能找的人只有我们,同样,我们想拉下圣女,也需要他的军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话说到这,左长老的唇角勾了勾,看了眼儿子,阿齐木顺着他的话问,“阿爹,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我刚接到京都传来的消息,有人将齐老头与咱们合作的事告诉了盛文帝,齐老头为了摆脱通敌的罪名,把曹家当做替罪羊送进了大牢,曹绥这会儿……巴不得咱们与他合作,好让咱们派人去救曹家人!你说,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不能用?” 阿齐木愣了一会儿,似在理左长老说的话。 见状,左长老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够灵光,一件事非要掰开揉碎了分析给他听,他才能明白。 好在,他的身子骨还行,等拉下圣女,成为南疆的统治者之后,让儿子赶紧娶妻生子,他好好挑选一两个聪明伶俐的,把他的大位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等阿齐木理清楚,又皱着眉头看着左长老发问,“阿爹,他自己不是有人吗?自己派人去救曹家人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过一道手与咱们合作让咱们派人去京都救人?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左长老有些不耐跟反射弧太长的儿子讨论这个问题,敷衍的应付了一句,“他倒是想让自己人去,可那些人敢去吗?怕是一踏入京都地界,就能被人先斩后奏。” 说罢,便不再理会阿齐木兀自进了内室。 阿齐木拧着眉头又想了许久,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但想到许是已经睡下的左长老,咕哝了两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话,抬脚出了石室,回了自己屋。 …… 翌日一早,几个南疆人抄小道将曹绥送出了南疆,一路披荆斩棘硬生生的绕道乌克镇的屁股后面,摸黑进了镇。 进了镇的曹绥如鱼得水,立刻让人好好伺候带自己回来的南疆人,自己避开众人去了趟越家客栈。 等他再抹黑回来,倒头睡下。 第二日一早就召集了自己麾下的将军副官,窝在房间里整整一日没有出去。 这一切都被几个领路的南疆人看在眼里,所以,等第三日,一群大老爷们胡子拉渣的走出房间,举着拳头说要助左长老上位,为自己的家人杀出一条生路时,几人都默契的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左长老。 而左长老在不知不觉中,被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狠狠的阴了一把。 等他反应过来,指着曹绥破口大骂时,已是二次被人堵在圣女殿,进出不得。 “曹绥,你敢阴我?!你想想你的家人,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大牢吗?”左长老气急败坏,拼命召唤所有自己能召唤的毒宠,可明显的,人家第一次就能让他那些召唤无效,这一次依然是不管召唤多少次,他的毒宠说不出现就不出现。 “你们到底对我的毒宠做了什么?”他简直要疯魔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不科学。 曹绥站在苏木槿与顾砚山身侧,同情的看着左长老,想说阴的就是你这老小子,你他娘的还挣扎什么啊,不是告诉了你长安县主精通蛊毒,对这些毒物很有一套吗?你还想召唤毒宠,还想翻盘?你白日做梦吧你。 圣女站在台阶之上,神色冷凝,“左长老,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却……事到如今依然不知悔改!当真是罪不可赦!来人,请众臣,请百姓。吾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左长老的罪行公诸与众。” “哈哈……”左长老扬天大笑,指着圣女,“你要公布我的罪行?我身为左长老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南疆做了多少贡献!反倒是你,身为圣女,却一心沉迷过去不自拔,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些儿女情长,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南疆圣女,不配这南疆最高的统治之位!我这样能为南疆百姓谋福利的人才配得上这位置,我才配……” 圣女的神色僵了一瞬,扫了眼与苏木槿站在一起的曲云,下一刻,面色更为冷凝,朝右长老等人挥了挥手。 圣女殿的大门被士兵缓缓打开,右长老指挥着人将左长老押到圣女殿外空旷的广场上。 那里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南疆众臣与平头百姓。 圣女走出来,站在圣女大殿门口,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左长老身上,淡声道,“右长老,开始吧。” “是,圣女。” 右长老应了一声,上前两步,朗声道,“左长老为祸百姓,曾为炼制蛊毒,抓了一个村子的人以活人炼制尸蛊人……” 正文 345 蛊杀(二更) 只这么一句话,就足够定左长老的死罪了。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甫落,就听得广场内喧哗一片,有人不敢置信,有人叫骂,有人悲呛哭出声。 “我就是那村子里侥幸逃脱出来的,他抓了我们一村子的人,都死了都死了啊……” “我的儿子啊,被他炼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畜生啊!我可怜的姑娘,刚嫁过去三个月,刚怀了孩子啊……” “……” 周遭纷杂的喝骂声不止,左长老愤怒的瞪着右长老与圣女,“你们污蔑我,我为南疆劳苦功高……” “行了,都这时候了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子,有什么用?”右长老淡淡的看着他,“你害死那么多无辜百姓,可想好死后怎么面对他们了?” 左长老冷笑一声,“多谢你提醒,我还有尸蛊人,我儿子一定会来救我的!” 右长老面色微变,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眼中突然有了笑意,看着左长老的神色仿若看个死人,“你说的是他们吗?” 左长老心头蓦然涌出一股不安来,他忙抬头朝右长老适才看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情景一入眼,他便猛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右长老,“你、你们……真是阴险狡诈……” “论阴险狡诈……谁比得过你?十几年如一日的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可真是好心机。”右长老看着左长老,声音冷清。 二人身后,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 是蓝遗、安泠月与项秋黎、沈启睿与沈婉姝、阿幼敏与娜朵儿姐妹带着被捆绑成在一条绳子上的一嘟噜人并阿齐木与他的尸蛊人走了过来。 几人未到广场,就有人飞奔进来报信儿,“阿齐木被抓了,尸蛊人被带回来了,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千万不要碰触尸蛊人,他们全身都是毒,沾上就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喊叫让广场诸人都吓的连连后退,人都挤做一团,给阿齐木与那尸蛊人让出了一条宽阔的不能再宽阔的大路。 阿齐木不时挣扎着捆绑自己的绳索,一张嘴被封的结结实实的,被阿幼敏牵着往前走,但凡脚步慢一些,就会被身后拿着鞭子的沈婉姝抽上一鞭子,哪都不打,只打头,阿齐木受不了疼,只得一步一踉跄却不敢慢下来的快步朝着广场中央走。 那两个尸蛊人更是乖顺的跟着他,保持十步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阿齐木在广场中央停下脚步,那两个尸蛊人也跟着停下脚步,离尸蛊人近的南疆都往后退了又退,直到无法再退,才顿住脚步,又惊又怕的看着那两个已经浑身发绿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尸蛊人。 阿齐木挣扎着呜呜叫,沈婉姝一鞭子抽下去,“安静点儿,再敢妄图驱使尸蛊人,信不信我们立刻就杀了你阿爹?!” 阿齐木果然不敢再吭声了,看着沈婉姝连连摇头。 沈婉姝抱着鞭子站在不远处。 安泠月与项秋黎回到苏木槿身边,“姑娘,事情办妥了,左长老的老巢都被我们给端了,里面的人一个不少全抓了,打头的那个就是左长老的儿子阿齐木,后面那些是他重金请来的能人异士,有几个……是咱们夏启人。” 说到那几个为虎作伥的夏启人,项秋黎眸底泛冷,她虽然也不喜盛文帝,但总归还记得自己是夏启人,不会做叛国投敌的事,这几人倒好,不但叛国投敌,做的竟然还是残害百姓的事! 简直孰可忍孰不能忍! 安泠月的脸色也不好,“我们在山洞还找到了先前失踪的一些乌克镇的居民,有一些已经被尸蛊迷失了心智,眼看就要成为下一个尸蛊人,我们无法,只得就地将其焚烧了……” 苏木槿点头,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也是将尸蛊人就地焚烧,只有焚烧才能消灭尸蛊人,但…… 苏木槿突然想起前世南疆周边城镇那场毒瘟疫,神色一凛,立刻道,“泠月姐姐,你与蓝遗再回去一趟,将焚烧的骨灰拿东西装了,挖个深坑埋进去,免得那些骨灰落入水中,引发毒瘟疫……” 安泠月与项秋黎的脸色陡然一变。 安泠月道,“我这就去。” “我也一同去。”项秋黎看着苏木槿,苏木槿颔首。 两人脚步匆忙,走到蓝遗身边,将苏木槿的话简单说了,蓝遗的脸色也跟着骤变,遥看了苏木槿一眼,见苏木槿神色肃穆,朝她点了点头,带着安泠月与项秋黎,转身快步朝来时路奔去。 曲云也被苏木槿的猜测惊的有些缓不过来神,若是那些骨灰落入水中就能引发毒瘟疫,那这尸蛊毒就太可怕了。 苏木槿看到她发白的脸色,安抚道,“以防万一。” 曲云看着她的神情,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如果他们不照她说的做,很有可能会爆发毒瘟疫。 想到这,曲云看向圣女与左长老的脸色越发不善。 若不是阿娘这些年喂大了左长老的野心,他们南疆何苦遭此浩劫?!那些南疆百姓又怎会丢了性命?! 圣女察觉到女儿有些发冷的眼神,眸子微微垂了垂,再抬眸时一脸淡漠,朝右长老摆了摆手,“既然左长老意图以蛊乱南疆,那就……蛊杀吧。” 左长老的身子一颤,瞪着圣女,“你不能杀我,我为南疆鞠躬尽瘁……” 但谁也没听他的话,右长老已召了自己的双头蛇毒宠,摸着蛇头说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语言,那双头蛇在他掌心蹭了蹭,下一刻,离开他的掌心,蛇身在地上蜿蜒扭动着朝左长老吐着蛇芯。 阿齐木见状,呜呜啊啊的叫了起来,那两个尸蛊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圣女看向苏木槿,苏木槿朝她微微颔首,看向沈启睿兄妹与阿幼敏姐妹,点了点头。 沈婉姝与阿幼敏立刻跑出去,不一会儿拎出两个硕大的木桶,将木桶里的液体全泼到了尸蛊人身上,阿齐木似乎明白了几人想做什么,呜呜啊啊叫的越发厉害,眼看那两个尸蛊人就要挣脱束缚。 圣女声音冷厉的开了口,“长安县主为何还不动手?” 苏木槿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我助圣女铲除内患,说到底这些是南疆的家事,这命令还是圣女来下的好……” 圣女皱了皱眉,看着蓄势待发的阿幼敏抬了抬手,阿幼敏眼中兴奋异常,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了就往两个尸蛊人身上丢! 阿齐木一声惨叫,那边与之响起的是左长老被双头蛇一口咬在唇上,发出的惊天惨叫。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宝宝们晚安~ 正文 346 断臂(一更) “不要烧我的尸蛊人……” “圣女,我错了,我错了!你看在我这些年为你鞍前马后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饶我一命吧……啊!” 他的话在双头蛇第二口咬在喉咙处时,戛然而止。 然后,双目死死的盯着圣女,嘴无声的张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紧接着,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双眸呆滞,渐渐失去光泽,整个人如木桩子似的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阿齐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尸蛊人被烧成了一团火球,耳边听得左长老最后一声惨叫,再回头时,就看到自己阿爹栽倒在地的画面,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声嘶力竭的叫了一声,“阿爹!阿爹……” 他猛的抬头,双眼发狠的瞪着圣女与苏木槿等人,“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去!去把他们都给我杀了,都杀了……给我阿爹报仇!都杀了……” 众人都以为他疯了的时候,阿幼敏尖叫一声,众人看到场中的情形,都忍不住跟着尖叫出声。 那……那两个已经烧成火球的尸蛊人竟然速度极快的朝苏木槿与圣女扑了过去! 安泠月与项秋黎脸色大变,“姑娘!” 沈启睿兄妹也满脸骇然,拔腿往苏木槿的方向跑过去,可尸蛊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乎是在眨眼睛就扑到了苏木槿跟前。 苏木槿抬起脚,就要踏出七影迷踪步,可看到一旁有些惊住还未反应过来的曲云,咬了咬牙,劈手一掌将曲云打了出去,曲云反应过来,借着她打出去那掌的力道身形急速朝圣女的方向扑了过去,“阿娘!” 顾砚山眼见她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自保而是去救人,气急败坏的一把将人扯开,反手打出一掌逼的那浑身是火的尸蛊人硬生生退了几步,争取了几瞬逃离的宝贵时间。 “杀了阿齐木,尸蛊人听他指挥,杀了他!”顾砚山冷声喝道。 圣女身形纹丝不动,眼看着那尸蛊人扑过来,指挥阿幼敏与左长老,“杀了阿齐木!” “小姐!”阿幼敏眼见着曲云挡在圣女跟前,骇的声音都变了调,身子飞窜出去,抱住了曲云,“啊!” 娜朵儿见状,眼睛都红了,“畜生!” 她抬起胳膊摇起手腕上的铃铛,不多会儿,她手臂上缠着的银蛇臂钏吐着蛇芯嘶嘶的朝着阿齐木飞扑了过去。 右长老更是听到圣女的吩咐立刻就召唤了自己的双头蛇去攻击,阿齐木在双头蛇与银蛇的双重攻击下,瞬间就倒下了,只是临死前,他那双眼睛如淬了毒一般看着圣女,“你不配当圣女……南疆长于妇人之手,永远只能给人当狗!哈哈……” 圣女脸色难看,冷冷的扫了一圈众人,转身回了圣女殿。 两个尸蛊人没了主人的操控,呆立在原地,不过片刻便烧成了一团灰烬。 曲云抱着被尸蛊人抓住胳膊咬了一口的阿幼敏,满脸惊惧,“阿幼敏,阿幼敏!右长老,你快来看看阿幼敏……” 娜朵儿红着眼,倔强的没有落泪,看着阿幼敏开始慢慢变色的胳膊,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右长老收了双头蛇,快步走过去,一眼看到阿幼敏胳膊上的变化,脸色一片灰青,“快,快把她的胳膊砍了,不然尸蛊上窜到她心口,可就神仙难救了,快啊!” 眼看那尸蛊毒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窜到了胳膊肘,还有继续往上窜的趋势。 曲云瞳孔猛缩,“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右长老摇头,曲云又猛的抬头去看苏木槿,苏木槿沉着脸摇了摇头,时间太匆忙,她根本来不及配置解药,再一个,她前世那治毒瘟疫的方子,能解的也只是经过河水稀释过不知多少遍的尸蛊毒,阿幼敏这种被尸蛊人咬了一口直接传播的尸蛊毒,她那方子怕是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小姐要快,再晚阿幼敏连命都要保不住了。”右长老急的满头是汗。 娜朵儿惊惧的看着阿幼敏的脸色越发苍白,“阿姐!” “小姐,砍吧。”阿幼敏抬头看着曲云笑了笑。 曲云紧紧的抿着唇,眼底有泪花晃动,看着阿幼敏重重点了点头,“会有点痛,你若忍不住就叫出来。长安县主,借你的匕首一用……” 苏木槿见她开口,将腰上盛文帝赐的萧家匕首丢过去。 曲云抬手接了,看了右长老一眼,摁住阿幼敏,看着尸蛊毒已窜上胳膊肘上二寸余的手臂,手起刀落,左长老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去点穴止血,绕是如此,胳膊砍断的刹那崩出的血依然让阿幼敏苍白的脸色变成了灰白色。 阿幼敏惨叫一声,攥着衣裳的手骤然收紧又松开,人也昏厥了过去。 众人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面露不忍。 沈婉姝一把撩开衣衫,将内衬的棉布撕了下来,递给曲云,曲云低声道了谢,给阿幼敏包扎伤口。 娜朵儿看着端了一条胳膊的阿幼敏,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阿姐!阿姐……” 项秋黎上前,拥住几乎站立不住的娜朵儿,眼睛通红。 苏木槿蹲下身,摸着阿幼敏另一只手腕上的脉搏,好一会儿才松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眸看着曲云道,“还好,切断的及时,毒素没有进入体内,目前只是失血过多,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曲云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抱起阿幼敏,“我送她回飞霞殿,右长老,你送一些补气血的东西过去。” 右长老忙点头。 临走,曲云抬眸看了眼圣女殿,眸光清冷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右长老一见她那眼神,直觉要坏,张口想说什么,被曲云淡淡看了一眼,什么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广场上的南疆百姓将阿幼敏为救曲云断了胳膊,都有些感动,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默默目送主仆二人离去。 项秋黎与苏木槿说了一声,拥着娜朵儿跟了上去。 右长老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木槿与顾砚山道,“长安县主,顾世子,今日之事……” 苏木槿看了眼被烧成灰烬的尸蛊人,提醒道,“这些尸蛊人邪性的很,右长老还是妥善处理一下这些骨灰吧,免得落入河水之中,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此话一出,右长老的脸色微变,“这……都化成灰了还能作恶?”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圣女殿一眼,淡淡一笑,“右长老可以拿你们南疆百姓的性命赌一把试试。对了,还请转告圣女,我们明日来找她商谈南疆归属夏启一事。” 右长老的脸色又是一变,比先前更难看。 正文 347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二更) 瞧着右长老难看的脸色,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眉头都蹙了蹙,直觉这事要生意外。 果不其然。 第二日,一行人去圣女殿请见圣女时,被圣女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为由拒之门外。 一行人只得无功而返。 接连三日,次次不见圣女。 沈婉姝呵呵冷笑,“堂堂南疆圣女,不说一言九鼎,连最起码的守信都做不到,当的什么狗屁圣女?!” “姝姐儿,不可胡说。”沈启睿沉下脸呵斥了一句。 沈婉姝不觉自己说的有错,翻了自家二哥一眼,看向别处。 沈启睿轻叹一声,问苏木槿与顾砚山,“圣女一直避而不见咱们也耐她不何,不如换个法子?” 苏木槿与顾砚山互相看了一眼,苏木槿开口道,“表哥是想去找曲小姐?” 沈启睿点头,“曲小姐与圣女是母女,她的话圣女应该会听几分,至少……能让圣女不要再躲在圣女殿避而不见我们。” 苏木槿微微一叹,这个道理他们何尝不懂,只是……小云儿与圣女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很僵很糟糕,若让小云儿出面,恐怕会加剧她们母女关系的恶劣。 顾砚山知道她的心事,朝沈启睿轻轻摇了摇头。 沈启睿见状,眉头微微一蹙,只得歇下了从曲云那着手的心思,另寻他法。 圣女躲着不见人,顾砚山派人堵了右长老几次,这一日,终于堵到了右长老,将人提溜到了苏木槿跟前。 右长老一脸无奈,“长安县主,顾世子,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我现在也说不上话啊。我们家圣女现在谁都不见……” 苏木槿挑了挑眉。 顾砚山抱胸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右长老。 右长老被两人的眼神看的有些狼狈想逃窜,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赔着小心,“不如,我去通报一声?” “好啊。”苏木槿挑眉一笑,“请右长老转告圣女,我与顾世子是来协助曹将军收复南疆的,圣女若一直避而不见,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曹将军那里,我们可管不住了。” 右长老猛的抬头看着苏木槿与顾砚山。 两人神情淡淡,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样,都微微挑着眉,面上含笑,眸底却闪动着有些暴戾血腥的光芒。 右长老的心,一紧。 想到苏木槿与顾砚山对左长老的手段,立刻反应过来,两人既然能被盛文帝派来南疆,哪里会是什么善茬,圣女若再不出面,事情可真的要大发了。 他们南疆虽通蛊毒,有毒宠为友为兵,却不一定挡的住眼前这两人的阴谋算计啊。 他再不敢托大,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长安县主与顾世子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圣女,有什么事咱们当面好商量。” “好,有事咱们当面好商量。” …… 右长老抹着汗出来,一路赶去圣女殿。 圣女依然不见人,右长老急的想骂人,将苏木槿与顾砚山明白说了圣女再不见人,他们就要动手揍人的事说了,圣女才松口让他进去。 “圣女……” “一个黄毛丫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威胁到本圣女的头上了!”圣女脸色阴沉。 右长老蹙起眉头,摇了摇头,“如今之事,圣女打算怎么做?归顺夏启……” “我南疆物产富饶,自给自足,为什么要归顺夏启?”圣女打断他的话,冷声道。 右长老一怔,旋即眉头皱的更紧,“圣女这是要与夏启开战?” 圣女一甩衣袍,往高位上一坐,满脸冷傲,“有何不可?还是你觉得我南疆只配给夏启当条看门狗?!” 右长老只觉一阵头疼,闭了闭眼,“圣女可有想过咱们南疆一旦与夏启开战,最先遭殃的是咱们南疆的百姓?可有想过战争是要死人的!先前咱们被左长老蛊惑与曹绥的大军交锋几次,可有一次是占了便宜的?就是唯一占便宜那次,还是曹绥假意被打败,假意……”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老是被人一激就冲动行事呢?这些年吃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右长老不由恼恨左长老父子,恼恨阿齐木临死还要撺掇圣女一把! 却又觉得阿齐木有句话没说错,圣女有些妇人之仁,大事当头只会意气用事,这是大忌! “请圣女为南疆的数万百姓性命着想,咱们南疆抵不过夏启几十万兵马,真打起来,南疆会吃亏的……”右长老苦口婆心。 圣女看着他,眼神有些冷,“你觉得我南疆只配给夏启当条看门狗?!” 听她坚持,右长老的一片心像是被泼了冰水,哇凉哇凉的。 他抬眸反问,“圣女要拿南疆百姓的性命成全你的自尊心吗?” 人命面前,自尊心算个屁! 右长老难得在心中骂脏话,却恨不得真的骂出声。 这些年,若不是左长老撺掇来撺掇去,又与齐家搞在一起,妄图取缔圣女,他们南疆与夏启会一直两厢安好,和平相处! 哪里会落到现在人心惶惶的地步? 盛文帝再有不好,对自己国土之内的臣民也没有刻薄过,对他们南疆更因为是先祖就赐封下来的知州自治,多了几分宽容。 但那不代表他允许有人挑战他的至高皇权。 圣女若敢设国中国,他毫不怀疑,盛文帝会趁机将南疆设知府,夺了他们南疆的知州自治之权。 圣女被他的反问哽住,脸色越发难看。 右长老怕她真的想不开为了那所谓的狗屁自尊牺牲南疆的百姓,将心底的猜测掰碎了细细讲给她听,一边说一边观察圣女的脸色。 将她终于听进去,神色有了松动,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继续再接再励。 两人在殿内一直说到日落西山,右长老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干的已经要裂开的嘴唇匆忙去回复苏木槿,第二日见面相谈。 翌日,一行人再度来到圣女殿,好在,圣女终于放人进去了。 圣女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开口道,“我有几个条件,长安县主与顾世子若能答应,我南疆就继续归属夏启,若不然……就战场上见。” 苏木槿扫了眼右长老,呵呵笑了两声,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 正文 348 圣女的进逼与妥协(一更) “圣女请我帮忙除去左长老的时候怎么没有提你这几个所谓的条件?” 圣女一噎,右长老面上露出几分尴尬。 顾砚山双手环胸,嘲讽的看着二人,“条件一个接一个,我们若答应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下一堆条件等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了。”右长老抹了把额头的汗,素日没有表情的脸上陪着讪讪的笑脸,看上去带着几分小心和掩饰不住的尴尬。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顾砚山朝她挑了挑眉,苏木槿会意一笑,抬眸看向圣女。 圣女眉头微蹙,“长安县主以为如何?” 苏木槿摇头,“不如何,我遵照约定帮圣女除去了左长老,圣女既然要单方面撕毁约定往上加条件,恕我等……无法答应。” “你……”圣女脸色一沉,“不过是几个对你们来说举手之劳的条件,长安县主听听又如何?!” 圣女扫了眼右长老。 右长老认命的上前当和事佬,“长安县主,顾世子,真的是很简单的几个小条件……” “你们南疆……不斩来使吧?”顾砚山挑眉看向圣女。 右长老被打断话,听着顾砚山的问话抬头去看脸色难看的圣女。 “我们南疆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圣女冷着脸。 顾砚山一边点头一边晃到右长老身边,哥俩好的搂住右长老,“没办法,圣女能食言一次,我等害怕第二次啊,不如,右长老送我们回乌克镇?” “你们……欺人太甚!”圣女甩袖,冷喝一声,“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休想离开圣女殿。” 右长老苦笑一声,他昨天说的那些话全白费了。 顾砚山嘿嘿一笑,“是谁刚才说他们南疆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的?啧啧……老右啊,真是辛苦你了。” 右长老张了张嘴,他是右长老并不姓右,可转念一想,这会儿哪是纠结称呼的时候?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高高在上的圣女,面上有些疲惫,“圣女,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助我南疆除去内贼,使南疆免受一场浩劫,对我们南疆有功,万万伤不得。” “谁说我要伤他们?”圣女看着二人,面无表情,“我只是说请他们留在圣女殿……做客。” 右长老愕然。 顾砚山翻了个白眼。 苏木槿朝安泠月与项秋黎使了个眼色,确定两人会意了,才抬眸看圣女,“我们若想离开圣女殿,圣女怕是拦不住……” “那就试试。”圣女冷笑一声,扬声道,“来人!” 顾砚山嘿哟嘿哟叫了两声,揽着右长老的脖子将人拽到自己腋下,“这就是你誓死效忠的圣女?呵呵……老右,且行且珍重啊。” 他侧眸与苏木槿对了个眼神,将右长老往前一推,几人背对背围成一个圈,在圣女殿门被人打开的刹那,项秋黎手中丢出一团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立刻炸起了浓浓的烟雾。 浓雾中还有人高喊一声,“小心有毒。” 冲进来的南疆士兵顿时停在原地,抬手捂住口鼻。 不一会儿,浓雾渐渐散去,圣女才反应过来,“这是障眼法,快,他们肯定出了大殿跑出去了……” 南疆士兵闻言转头往外冲。 右长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圣女,追不上了。” 圣女大怒,“可恶!” 片刻,南疆士兵来禀告,“回圣女,没、没找到人。” “一群废物!”圣女声音尖锐,瞪着右长老,“现在怎么办?” “什么条件都不提,送文书去向长安县主与顾世子说清楚;……”右长老的内心是拒绝的,可事情被自家圣女搞砸成这样,他作为圣女殿唯一的长老,只能肩挑重担,“……要么,真的与夏启开战!” “不行!”圣女满脸怒火,瞪着右长老的目光仿佛带了杀意,“继续归属夏启可以,他们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右长老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平静的看着愤怒的圣女,“圣女如此任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说……”右长老看了一圈殿内的南疆士兵,“我们南疆士兵和百姓的命真的比不上圣女的那点子自尊心?” “你……”圣女暴怒,高冷美艳的面上有片刻的扭曲,指着右长老,“你不用拿话激我,我说不行就不行!他们夏启要开战便战,当我南疆怕他们不成?!” 右长老的心猛的一沉,面上越发清冷,他甩袖转身,“我会将圣女的意思转达给南疆百姓的。” 他抬脚往圣女殿外走,圣女气的浑身哆嗦,“右长老这是在威胁本圣女?” “圣女若这么以为,我也无话可说。”到了这会儿,右长老已经失望至极,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殿内的南疆士兵面面相觑。 “你们都在逼我,都逼我!你们以为我稀罕这圣女之位……”圣女尖声道。 右长老背对圣女,半晌才轻叹一声,“能力有多大责任有多大,圣女既坐了这个位置,自当以南疆百姓为先。” 身后,圣女呵呵冷笑两声。 “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随便你们。”圣女下了台阶,快步离开了圣女殿。 右长老看着圣女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朝过来扶他的南疆士兵摆摆手,“今日之事,切勿往外泄露一个字,知道了吗?” 那士兵点点头,再朝殿内的众多士兵看了一眼。 众人都会意点头。 右长老回到自己处,提笔写了归属文书,寻到圣女,圣女面无表情的盖了大印,丢给右长老,右长老捧着文书,看着上面的南疆大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 苏木槿与顾砚山前脚回了乌克镇的越家客栈,文书后脚送了过来。 两人接了文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飞霞殿传来的消息,栾子徵不见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来报信的南疆少女红着眼摇头,“阿幼敏姐姐受了伤,高烧不断,小姐守了她两日,今日阿幼敏姐姐终于清醒了,小姐就去找栾公子,谁知道……山上茅草屋里根本没人,桌子上都有灰尘了,肯定不是今天不见的……” 正文 349 为什么不可以(二更) “我家小姐让我来长安县主这里看一看……看一看栾公子是不是来找苏公子与战二公子了。”南疆少女说着,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泪意,“你们这里没有,没有……” 苏木槿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你们家小姐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若只是栾子徵单纯的下山来访友,这少女不会这样慌张,一副着急的要哭要崩溃的模样。 “圣女不同意我家小姐与栾公子在一起,她先前还派了好几拨人要杀栾公子……”少女说到这,面露骇然之色,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天!栾公子该不会是被圣女……” 她转身就往外跑,“长安县主恕罪,我赶回去给我家小姐报信。” 苏木槿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前世,小云儿与栾子徵是没有在一起的,起因也是圣女,小云儿的阿娘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但小云儿认准了一个人,就认了死理儿。 圣女为了逼两人分开,用了不少手段,阴的阳的,软的硬的,但两人谁都没有松手…… 顾砚山看到苏木槿的脸色,微思忖片刻,握了握她的手,“我让曹绥那边派人四处找一下栾子徵的下落,各个关口也严查看看,栾子徵虽不会武功,人却是极其聪明的,即使落到圣女手上,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苏木槿抿了抿唇,想扯一抹笑出来,却没成功,便作罢,朝顾砚山点了点头。 顾砚山松开她的手,抬脚出了乌克镇,去寻曹绥。 苏木槿带着安泠月与项秋黎片刻都没停留,跟着出门从小道去了飞霞殿。 曲云并不在飞霞殿内。 娜朵儿告诉几人,“小姐去找圣女了。” 苏木槿抬脚要去圣女殿,被娜朵儿拦下,“长安县主,我知道你关心我们家小姐,但……这件事说到底是小姐与圣女母女之间的事情,您若插手,惹恼了圣女,小姐与栾公子的结果怕会……更不好。”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都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嗯了一声,“是我鲁莽了。” 娜朵儿摇头,“您是个好人。” 苏木槿朝她笑了笑,“你姐姐怎么样了?” “伤口恢复的很好,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提起好险保下一条命的阿姐,娜朵儿面上也露出一抹笑。 …… 彼时,圣女殿。 曲云踩着软毯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逼近圣女,精致绝伦的面上满是清冷之色,双眸定定的抓着圣女的眼神,“阿娘,你把子徵哥哥藏去哪了?” 她甚至没有问是不是你,直接就确定了人是圣女她的好阿娘藏起来的。 圣女一脸冷色,“曲云,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谁准许你上来的?下去!” “阿娘把子徵哥哥还给我,我立刻、马上离开,绝不迟疑。”曲云寸步不让,身子更一步逼近圣女。 圣女甩袖而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你的子徵哥哥。怎么,他不见了?说不定是不耐烦我给他的考验,自己跑了……” “不可能!”曲云冷声打断圣女,“子徵哥哥说过他一定会征求你的同意再与我成亲,你说过给他机会的,你说话出尔反尔,你把子徵哥哥还给我!” “曲云,我看你是魔怔了!咱们南疆多少好男儿你不能找,偏去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能保护你吗?他能给你什么帮助?他们夏启人成了亲是要住在婆家的,要每日三省,哪怕寒冬腊月,哪怕酷暑难耐,都要伺候在婆婆身边,长辈吃饭,你只能站着伺候饭菜,长辈训斥哪怕你没有错你也只能认错,生不出儿子就要帮自己的相公纳妾,不纳妾就会被人说善妒、不孝。曲云,你确定你受得了这样的日子?” 曲云看着圣女,眸子里有些复杂,“阿娘,我为什么姓曲?我身为圣女的女儿,为什么只有一个夏启人的名字?你说我不该找一个夏启人,那你呢?我阿爹难道不是夏启人?!你不是找了一个夏启人吗?这么些年你不是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吗?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子徵哥哥不会武功怎么了?我会!我不需要他保护,我可以保护他!” “住口!” 听她提及自己的生父,圣女脸色骤变,眸子里瞬间充满冷意,“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在我跟前提起他!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夏启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到最后,眼神已经微微有些疯狂。 看着圣女的模样,曲云心里很是难受。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提起阿爹,阿娘就会失控,让她想多知道一些阿爹的消息都不能,只知道自己这个名字是阿爹取的,阿爹的姓,阿爹取的名,可阿爹呢? “阿娘,我与子徵哥哥两情相悦,您就成全我吧,子徵哥哥说过,等我们成亲后,一年住江南,一年住南疆……” “不行,我不答应。”圣女冷冷的打断她的美梦,“曲云,我阿娘传下来的圣女之位是要传给你的,圣女不在南疆,你是想引起南疆百姓恐慌,想给夏启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我们南疆的机会吗?!” “阿娘!”曲云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不是宝贝你的圣女之位吗?我不要你的圣女之位,我跟子徵哥哥商量过了,我们的儿子跟子徵哥哥姓,女儿交给你,有她来当下一任圣女,你自己教……” “你自己不想要圣女之位,就推给自己的女儿。”圣女看着曲云,冷笑,“你怎知你女儿想不想当这个圣女?!” “那你跟阿奶可曾问过我要不要当这个圣女?”曲云反问。 圣女深深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敛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曲云,淡声道,“你走吧,我没见过栾子徵,他既然不在南疆,那我们先前的约定作废,你以后再不许与栾家联系,即使栾子徵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许再跟他说一个字……” “说到底,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曲云笑了,清灵通透的双眸露出讥讽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圣女所有的心思,就那么站在圣女面前,与她对视,“我也说了,我曲云嫁定了栾子徵,谁都别想拦!”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 正文 350 没一个好东西(一更) “你……”圣女气结,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腾的一下窜入眼底,瞪着曲云,“你非要跟我作对不可吗?我是你阿娘,还能害你不成?我……”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曲云淡淡的看着她,“你是想说这一句话吧?” 圣女看着油盐不进的女儿,克制住想冲出口的指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云儿,不管你信不信,阿娘是真的为了你好,夏启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你乖乖听阿娘的话,阿娘在咱们南疆给你挑一个最好的男儿当你的夫婿,你是南疆人,一辈子留在南疆不比背井离乡好吗?再说,阿娘年岁已大,这圣女之位早晚都是你的,你就听阿娘这一次,好不好?” “阿娘,我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话,只这一次,你让我自己做决定吧。”曲云摇头,神情很是坚定,她没错过圣女眸子里掠过的杀气,眉眼间最后一抹温情缓缓消散,“阿娘不过三十多岁,还能坐十几年的圣女,等我女儿长成接圣女之位,刚好。” “你就这么想要嫁给那个夏启男子?夏启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 “是。” “我若不许,你是不是连我这个阿娘都不认了?”圣女怒。 曲云摇头,“出身我无法选择,你是我阿娘,这一辈子都是,我与子徵哥哥都会敬着你,但若是子徵哥哥没了,那阿娘……” 她看着圣女浅浅一笑,眸光决绝,“……你就当你的女儿也死了吧。” 圣女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 说完这句,曲云转身缓步下台阶,走下去,背对圣女,淡声道,“我知道阿娘不会放了子徵哥哥,我也不求阿娘放了子徵哥哥了,我只求阿娘不要再插手,我若能找到子徵哥哥就说明我们有缘分,我会嫁给他。我若找不到……阿娘就再寻一个圣女继承人吧。” 话落,她抬脚就走,不再与圣女纠缠。 圣女气的紧咬牙关,手都有些发抖,冷声道,“还说不敢威胁我,明明就是在威胁我!” 空旷的大殿响着她的声音,带起几道有些狠厉的回音。 “威胁我……” “威胁……” …… 曲云回到飞霞殿,见到面露焦急之色的苏木槿时,微微怔了一瞬,“长安县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苏木槿往她身后瞄了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你与圣女谈的怎么样?” 曲云露出一抹苦笑,满脸无力和疲惫,“能怎么样?她认定了夏启的男子不可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不让我与子徵哥哥在一起,我软的硬的都试了,她依然不松口。” “小姐,圣女不会对栾公子不利吧?”先前送信给苏木槿的南疆少女突然出声,问了句。 曲云的眸子猛然一厉,那少女吓的后退一步,“小姐,对、对不起……” 曲云笑了笑,笑容却没能到达眼底,“不关你的事。” 苏木槿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你有什么打算?我们若能帮上忙,定不会袖手旁观。” 曲云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谢谢长安县主,这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只是……我阿娘那个人极重她的圣女之位,更不许人挑战她的权威,她若知道你们帮我,以她的脾气,恐怕会对刚稳定下来的南疆与夏启的和平局面不利……所以,这件事,你们就当做不知道吧。我虽一直被阿娘压制着,但好歹也是下一任圣女的继承人,还是有自己的势力的。” “可是……”想到前世小云儿与栾子徵的悲惨结局,再瞧着面前一脸坚定的曲云,苏木槿的忍不住心疼她,心疼他们。 曲云朝她笑了笑,“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子徵哥哥,把他救出来的。” 苏木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在她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定要说。” 曲云点头,“一定。” 安泠月与项秋黎无奈的对视一眼。 三人告辞离去,回到乌克镇客栈,顾砚山从曹绥的大营回来,看到苏木槿,开口问道,“怎么样?” 苏木槿摇头,“圣女不松口,栾子徵下落不明,曲云不想节外生枝。曹绥那边怎么说?” “那老小子还想跟我耍滑头,被我提点了几句,老实了,这会儿正派人四处搜寻栾子徵的下落呢。” 苏木槿嗯了一声,提醒道,“你让他的人行事小心一些,别被圣女那边察觉。” 顾砚山会意点头,看了云笙一眼,云笙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客栈。 “蓝遗。” 苏木槿想了想,叫过蓝遗,“你让咱们的人去寻一下曲云的父亲,若是……他还活着,就将这里的事告诉他,想办法请他来一趟南疆。” 她记得,小云儿曾与她说过,她的父亲因不愿留在南疆当入赘女婿,便撇下她阿娘回了夏启,重新娶妻生子,她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 若小云儿的父亲不愿意来,那势必要用一些手段了。 蓝遗听懂了苏木槿话中的意思,点头应下,“我这就书信通知他们,让他们尽快查得消息送过来。” 沈婉姝在一旁叹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情分也早忘光了,更何况,圣女现在性子偏激成这样,不一定能劝的醒。” “有一线希望都要尝试一下,尝试过才知道有没有用。”沈启睿也略叹了口气,看向苏木槿,“你别太担心,我瞧着栾公子对曲小姐是真心的,两人既然有缘,未必不能在一起。” 苏木槿笑了笑。 …… 曲云得知苏木槿为她做的事后,很是感动,让人捎话给她,说她已经寻到栾子徵的大概位置,准备找个好时机进去救人。 苏木槿闻讯,特意带了人前去帮忙。 曲云待拒绝,被苏木槿劝住,“我知道你担心南疆与夏启的和平之约,放心吧,曹绥的几十万大军驻扎在乌克镇,你阿娘纵然不乐意,也不会真的与曹绥打起来,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 曲云愣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确认过了,子徵哥哥被我阿娘困在了咱们先前去的那个地宫,那个地方出口入口都在阿娘的寝宫,我们想进去有些难,所以……我找了几个挖地洞的高手,准备从离我阿娘寝宫最近的地方,一路挖过去。” 曲云示意娜朵儿铺开地图,点着其中一个位置,“咱们当时进地宫时,是朝前走的,我估计地宫的正确位置大概就在我阿娘寝宫的正北方,我们从这里拦截过去,这里这些范围挖过去,应该能与地宫碰头,即使挖不到直达地宫,也能与通道交叉,只要找到通道,就能找到地宫……” 苏木槿与顾砚山上前看了曲云手指的方向,在心中估略了一下那条狭长的通道与地宫所处的大概位置,点了点头。 顾砚山在一旁也附和了一声,“那就行动吧,你们去救人,我来断后。” 几人商定计划,开始动手。 挖了两日,果然挖到了那条狭长的通道,曲云立刻带着人钻了进去,苏木槿等人也紧随其后,顾砚山与云笙几个则守在两条通道交叉处,另派了两个人守在挖出的洞口处,只待她们救出人,就立刻撤退。 曲云与苏木槿等人一路到地宫门前,看着守在地宫前的六毒。 “地宫的钥匙……”苏木槿皱眉上前,与曲云并肩看着地宫大门上的凹槽,曲云道,“是我阿娘带着的那条项链坠子,历代圣女相传。” “你能打得开吗?” 曲云深吸一口气,从身边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吊坠,朝苏木槿微微一笑,“或可一试,你们往外退出二十步。” “小心。” 几人退至二十步之外站定,曲云才小心的将吊坠放到凹槽处,竟然奇异的贴合了! 曲云眼睛一亮,将吊坠摁进去,往后退了两步,地宫大门在众人的注视下嘎吱嘎吱的缓缓朝两边打开。 众人都惊喜的走过去,正要欢喜,却见曲云的脸色陡然一变,身形极快的朝尚未完全打开的门缝飞掠进去,声音惊惧而恐慌,“阿娘,住手!” 苏木槿脚下踏出七影迷踪步,闪身到大门前,待看到里面的景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跟着闯了进去,“圣女,且慢!” 项秋黎与安泠月紧随其后,一眼看到里面,圣女手腕上缠着一条吐着蛇芯的毒蛇,正举在被捆绑在地宫大殿某个柱子上的栾子徵身前。 正文 351 圣女的疯狂(二更) 沈婉姝与娜朵儿跟在两人身后,齐齐的变了脸色。 几人都等不及缓缓打开的地宫大门,跟着闯了进去,直掠到圣女与栾子徵跟前。 曲云惊恐的望着圣女手腕上的毒蛇,声音都有些发抖,“阿、阿娘,不要……子徵哥哥,不要,不要……” 看到几人,栾子徵虚弱的笑了笑,“云儿,我没事,伯母只是请我来做客……” 此时的栾子徵面容苍白,在头顶火把的照亮下,清晰可见露在外面的脖颈与手背上,有几个蛇牙印迹。 苏木槿压下心头的惊呼,放平声音,劝道,“圣女,万万不可。”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圣女神色微冷,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落在满脸惊恐的曲云身上,目光有些复杂,“云儿,阿娘是为了你好,只有栾子徵死了……” “不可以!”曲云霍然抬头,双眸泛红,“子徵哥哥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曲云!你是南疆的下一任圣女,你有你的使命,岂可因一个夏启男子就放弃!栾子徵今日非死不可!”圣女眼神骤冷。 “云儿,不可……”栾子徵摇头,“你阿娘说的对,你是南疆的下一任圣女,你有你的使命,不值得为我……” “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我喜欢子徵哥哥,我爱子徵哥哥,我要跟子徵哥哥在一起!子徵哥哥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曲云咬着牙,忍下几乎要脱眶而出的泪水,看着圣女,低吼道,“我说了我不稀罕你的圣女之位,你把圣女的位置看的比命还重,我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开始防着我,生怕我夺了你的圣女之位,我不要了不是正合你的意?!阿娘,圣女!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稀罕你的圣女之位,我也不要你的圣女之位!我只要我的子徵哥哥,你为什么非要逼我?!非要逼着我跟你一样,痛苦一辈子你才甘心吗?!” 圣女的脸色骤然一白,眸子里掠过一抹狼狈和痛楚,下一刻,周身泛起一股肃杀之气,“即便你恨我,为了南疆,为了我百年后圣女位有传人,我今日也必要断了你的念想。” “够了!” 曲云冷笑出声,“说来说去,还是你嫉妒我能得子徵哥哥真心相待、不离不弃罢了。又何必给自己谋杀女儿幸福的举动套上如此冠冕堂皇的可笑理由!” 她侧眸望着虚弱的说一句话就要攒好一会儿力气的栾子徵,不知道这两日受了自己阿娘多少虐待,一时间,心口疼的犹若万箭穿心,几乎站立不住。 苏木槿见状,忙伸手扶住她,她感激的朝苏木槿笑了笑,却是满目悲凉。 曲云深吸一口气,缓缓稳住身形,往前踏出两步,抬手摇起手腕处的银铃铛,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不过片刻,几条银白色的蛇吐着芯子飞快的朝她爬来,而她手腕、脚踝处做装饰用的银蛇饰品也都吐着芯子冲着圣女的方向,她自己则挡在栾子徵身前。 “阿娘既然要动手,那就来吧!” 圣女的脸色既难看又难堪,“曲云,你想造反?” “不敢。今日要么阿娘杀了我和子徵哥哥,要么放我们离开。”曲云眸光微凉,看向圣女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显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圣女气急,“你别以为你是我生的就能威胁我!” “这天底下还有人威胁的了阿娘吗?”曲云一笑,面上满是自嘲自厌,“阿娘若是心疼女儿,又怎会要杀了女儿的心爱之人?!” “你……”圣女气的仰头冷笑,“罢了,我如今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索性杀了你的情郎,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话落,她的手极快速的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根长鞭,卷起曲云撂到一边,而手腕上的毒蛇吐着蛇芯朝栾子徵飞扑过去。 曲云大骇,“不!” 说时迟,那时快。 一条长鞭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力道斜地里飞过来,如利剑一般硬生生斩断的了毒蛇的头,将毒蛇一分为二,斩落在地。 圣女眼神一厉,瞪向苏木槿。 苏木槿微松一口气,不去看圣女,另一鞭甩出,鞭稍甩在圣女卷住曲云的鞭子上,鞭子应声而断,曲云得救,身形极快的扑到栾子徵身边,抱住栾子徵温热的身子,吓的浑身发抖,尖叫出声,“啊!” 苏木槿眼眶一热,忍不住别开头。 她只知道小云儿爱的艰难,却从不知她爱的如此辛苦。 安泠月与项秋黎等人都红了眼眶。 沈婉姝咬着牙,“我从未见过如此做人母亲的,不想女儿幸福也就罢了,竟还下杀手!你这样的人,简直枉为人母不配做人母亲!” “圣女,您放过小姐与栾公子吧,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啊……”娜朵儿扑跪在地,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圣女冷着脸,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苏木槿的心沉到了谷底,圣女咬死不松口,要救栾子徵,只能硬抢了。 “小云儿,你救栾子徵出去,我来拦住圣女。”她上前一步,挡在曲云身前,淡声道。 圣女猛的看向她,“长安县主这是要介入我们母女的家务事之中?” “圣女搞错了,栾子徵是我表哥,于我有恩,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命丧于此。”苏木槿平静的回望着圣女。 圣女眉头微蹙,扫了眼栾子徵,“他是你表哥?我从未听他提起过……” “圣女既知他是江南栾家的人,那应该知道栾家是皇商吧?促成这件事的就是栾表哥。栾表哥是栾家年轻一代中目前最有成就的一个,未来成就不可估量。有这样一个女婿,圣女不吃亏。”苏木槿小心分散圣女的注意力,背着手朝曲云和安泠月、项秋黎等人打手势。 安泠月与项秋黎接到暗示,对视一眼,开始小心的看着圣女周遭。 曲云飞快的解开了栾子徵身上的绳索,栾子徵根本没有力气站直身子,绳子一松开,他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圣女看了一眼扶着栾子徵起身的曲云,视线重新回到苏木槿身上,笑道,“长安县主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要。” 苏木槿的眉头蹙了蹙。 “圣女非要为了一个栾子徵,与曲小姐母女反目?这……貌似划不来吧?” “她早晚会明白的。”圣女淡声道。 苏木槿笑,“她若是永远都不明白呢?若是栾子徵有个万一,她恨你一辈子呢?你要承受着亲生女儿的恨一辈子?” “她会明白的!”圣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冷的看着苏木槿,“我能明白,她也能明白!栾子徵没有她,照样会娶妻生子,一生快活!她没了栾子徵也能活!她是下一任圣女,高高在上,要什么男人没有!” 苏木槿心下一动,思忖圣女这强硬的态度是不是与小云儿的父亲有关。 因为小云儿的父亲回到自己的家乡,照样娶妻生子将她抛到了脑后,她便觉得夏启的男子都是如此…… 看着圣女冷的不能再冷的脸色,苏木槿突然觉得她好像发现了真相。 可是,不等她开口再说什么,圣女已身形一闪,拦在了背着栾子徵往外撤的曲云身前,“曲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他,你还是我的好女儿……” “我不放!你若觉得我违背你的意愿大可不认我这个女儿,这辈子,我是嫁定了栾子徵!”曲云倔强的抬眸与圣女对峙,“别逼我!” 圣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变故在瞬间发生,圣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眼神一狠,淬了毒的匕首闪着寒光朝栾子徵身上捅去,曲云身形一转,单手握住圣女的手,硬生生将匕首转了个方向,再飞起一脚,匕首擦破圣女的胳膊,刺进她身后的柱子上。 圣女的脸色在看到胳膊上的黑血时,陡然变白,想也不想就从身上掏出解药倒了一颗吃下去,然而,身子依然软瘫在地上,嘴唇瞬间变得黑紫,可见匕首上的毒有多厉害。 曲云却一眼未看,抬脚就走。 圣女瘫在地上,恨恨的叫苏木槿,“长安县主,拦住他们,你若是拦住他们,我就答应臣服夏启,我们南疆永远臣服夏启,做夏启的臣民!若不然,等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就立刻派人打进乌克镇,一路北上,搅的你们夏启永无宁日……” 闻言,众人都骇然的看着圣女。 沈婉姝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为了一己之私,竟要罔顾南疆与夏启那些无辜的百姓……”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 正文 352 情蛊(一更) 圣女却不管不顾,死死的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回视她,冷然道,“圣女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我们夏启也不介意在战场上收复南疆。我既有法子带人除了势力庞大的左长老,自然也有法子让南疆不得不臣服!” 此言一出,圣女的脸色更难看,“长安县主莫忘了战乱苦的是老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圣女都不心疼自己的子民,肆意挑起战争,我何苦替圣女心疼你的子民?”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还回一句。 圣女一噎,恨恨的瞪着苏木槿,好一会儿,仰头大笑,恼怒异常,“好,好,不愧是夏启皇帝老儿派来的特使,口齿伶俐的紧……你以为你不愿相助,我就没有办法了吗?真是太小看我南疆圣女了。” 她的话一出,苏木槿的心一沉,“圣女就这般见不得自己女儿幸福?非要将他们二人逼上绝路不可?” “这是我们母女的事,轮不到你管,滚开!”圣女冷喝一声,盘腿坐好,双手结了个繁琐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苏木槿乍见她的手势,脸色就是一变,急忙去拦,却已迟了。 地宫外,突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叫声,似痛苦到了极致,却偏偏压抑着不肯大声喊叫出来。 “子徵哥哥!”曲云惊叫一声。 苏木槿暗叫一声不好,动作迅速的去阻拦圣女,“圣女且住手,有话好好说。” 项秋黎与娜朵儿闻听曲云的叫声就冲了出去,片刻后,两人搀扶着面无血色的栾子徵转回地宫,曲云满目血红,面上满是绝望。 等走近,看到被苏木槿打断催动蛊虫的圣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声嘶叫,“阿娘,阿娘,你饶了子徵哥哥吧,你饶了他吧……” “小姐……”娜朵儿跟着跪在曲云身侧,朝圣女磕头,“圣女,您放过小姐和栾公子吧……” 安泠月与项秋黎看的眼眶温热,沈婉姝咬着牙,面上已是怒极之色,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被苏木槿摇头止住。 圣女已近乎疯狂,这时候说什么都会刺激到她,对小云儿与栾子徵不利。 圣女呵呵冷笑,“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阿娘……”曲云满目绝望,声音压抑着不甘和惊惧,“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子徵哥哥吧?他会死的,他会死的……阿娘……” “死了更好,死了你就不会日夜念着他,为了他连阿娘都不要了!”圣女双眸微凉,看着痛苦不堪的女儿。 曲云霍然抬头,“阿娘是真的想置子徵哥哥于死地?” “他难道不该死?!” 曲云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发直,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的走过去,将扎进柱子的匕首拔出来,再缓缓走到圣女跟前。 圣女双眸森冷,“曲云,你想干什么?为了一个男子,要弑母吗?” “弑母?” 曲云看着她,摇头,抬起手,将匕首慢慢的放在自己脖颈的动脉处,冷声道,“我无法选择出身,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母是谁,但我能选择是死还是活……” “小云儿,不要!” 苏木槿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脚步都跟了过去。 曲云后退一步,高声道,“都别过来!” 众人只得顿住脚步。 圣女心下一紧,不敢置信的瞪着曲云,“你为了他,要死?” “云儿,不、不要……”栾子徵虚弱出声,苍白的脸上似积攒了许多的力气才吐出这么一句话,说完话,身子就软的没有一丝力气,朝地上瘫去。 项秋黎忙将他扶坐在地上,靠在柱子上,“栾公子,你怎么样?” 栾子徵张了张嘴,却再没了开口的力气,双眸通红的看着曲云。 曲云与他对望,眼眸里满是泪水,她不明白,她只是想跟子徵哥哥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阿娘为什么就容不下子徵哥哥! “曲云!”见二人死到临头还在眉来眼去,圣女气怒的吼道,“你为了他,要寻死觅活?” “我知道阿娘给子徵哥哥下了蛊。”曲云眨了眨眼,收回眼泪,面无表情的看着暴怒的圣女,将匕首往动脉处比了比,“阿娘把子徵哥哥体内的蛊虫取了,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我知道阿娘不在意我的死活,但……若被外面的人知道是阿娘逼死了下一任的圣女……” “曲云,你好大的胆子!”圣女脸色骤变,怒喝出声。 曲云眉眼疏冷,“我死了,阿娘就不用时刻防着我抢你的圣女之位了,不好吗?” “你敢!” 曲云抬起手,看了眼栾子徵,眸光决绝,匕首扬起落下就要割开动脉。 圣女瞳孔一缩,“住手!” “小云儿,不要!” 苏木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曲云的手,“不要感情用事,事情还没有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曲云朝她凄然一笑。 圣女抚着胸口,望着苏木槿,突然道,“杀了她,一命换一命,你杀了长安县主,我就放过栾子徵。” “你这个神经病,关我们家槿姐儿什么事?”沈婉姝怒瞪过去,“她好心调和你们母女的关系,你却让你女儿杀她?你真是脑壳坏掉了!” 安泠月与项秋黎也冷下脸防备的看着圣女。 曲云突然笑了,满脸的嘲讽自厌,“长安县主不但是夏启皇帝派来的特使,还是子徵哥哥的表妹,阿娘以为我杀了长安县主,子徵哥哥的家人就不会让子徵哥哥娶我,夏启更容不下我,是吧?哈哈……” “小云儿……” 看她笑的悲凉,苏木槿心口生疼,她们的小妹妹,前世是怎么撑过亲生母亲害死自己最心爱的人的那种痛苦的? 沈婉姝厌弃的瞪着圣女,“你这种人真是被毒虫腐蚀了脑子,不配为人母亲!” “我不会答应你的。”曲云看着圣女,嘲讽一笑。 圣女满脸怒火,“那你就等着你的心上人死在你面前吧。” “云儿……” 栾子徵虚弱的叫了一声,项秋黎立刻抬头叫曲云,曲云扑过去,“子徵哥哥,你怎么样?” 栾子徵一把抓住她的手,仿佛用尽了一身的力气,声音极轻道,“好、好活……为了我……不值……听话,好好……当、圣女……” 曲云眼中的泪水扑簌落下,拼命摇头,“值得,值得!我要子徵哥哥好好活着……我不要当什么冷冰冰的圣女,我要当子徵哥哥的新娘子,做子徵哥哥有温度的妻子,为子徵哥哥生儿育女……” 栾子徵闭上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呢喃道,“傻……丫头……” “子徵哥哥!” 眼见栾子徵的手软滑落地,曲云的叫声充满绝望,苏木槿的心脏猛的一跳,她身形一闪到二人跟前,蹲下身拿起栾子徵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摸到虚弱的脉象,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长安县主,子徵哥哥……” 苏木槿朝曲云摇摇头,“没事,他只是身体太虚弱,晕厥过去了。” 曲云这才破涕为笑。 苏木槿遥望了朝这边看来的圣女一眼,避开圣女的视线,压低声音与曲云道,“他种的是情蛊,越动情蛊毒发作的越厉害,晕厥反而是好事。” 曲云点头。 “他的情蛊……我有六成的把握能解。” 曲云点到一半的头霍然抬起,微蓝的眸子发亮的看着苏木槿,苏木槿微抿唇,“我怕出现万一……” 曲云发亮的眸子慢慢黯淡下去。 圣女冷笑,“栾子徵身上的蛊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曲云,想要我帮他解蛊,就杀了长安县主。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心上人去死!” 曲云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安静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栾子徵,许久,才轻声道,“子徵哥哥,长安县主是个好人,你不想她因我们而死,我也不想……长安县主说有六成把握能解了你身上的蛊,我们试一试好不好?你若能解了蛊,我们就一起活,你若是……我陪你一起死。” 正文 353 解蛊救命(二更) 栾子徵的手微微动了动,曲云笑着抬头,“长安县主,子徵哥哥答应了,我们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你来帮子徵哥哥解蛊。” 苏木槿看了眼圣女,深吸一口气,“好。” 话落,她朝安泠月与项秋黎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身形在圣女身边绕了几圈,布置了一个阵法,项秋黎道,“可困住她几个时辰。” 曲云点头,“足够了。” 见几人要离开,圣女冷笑道,“你们会后悔的……” 她似乎想再次催动蛊虫,却见安泠月伸手丢了块石子儿在她脚下,然后,她眼前一花,面前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花海,绚烂夺目的令人目不暇接。 花海中,一个男子背对她站着,男子身材颀长,背影似有几分熟悉。微风拂过,撩起男子的长衫,男子似未觉察,视线一直落在斜前方,她顺着男子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远处一抹紫色,好似在朝男子挥手。 男子笑着快步走过去,那股愉悦从他欢快急促的步伐中就能感受的到。 她的视线随着男子的步伐加快,落到那抹紫色上,终于瞧清了那抹紫色是个人影,瞧身形,还是一个身材玲珑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何,她总看不清女孩子的容颜,只听到女孩子悦耳动听仿若铃铛的清脆笑声。 那笑声让她忍不住心悸,忍不住……想落荒而逃。 但她却动弹不得,只能跟着男子的视角移动。 女子的五官随着两人距离的缩小终于清晰可见,她看着女子娇俏可人、眉眼微带几分魅惑的容颜,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是她,竟然是她! 是只有十六岁的她!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脖子僵硬的转去看那男子,待看到男子深情缱绻的双眸,清俊如玉的面庞时,心底一阵抽搐,是他,竟然是他! 是那个她爱的发疼的男子!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摸那记忆里的容颜,手却穿空而过。 她听到那个十六岁的自己轻灵的笑声,飞扑进男子的怀抱,仰着头叫他,“曲容安!” 她浑身一震! 曲容安! 这个她埋葬在心底十五年的名字,她埋葬在心底十五年的爱人。 “曲容安,我阿娘不想我嫁给你,说你是夏启人,我要是嫁给你,就要伺候公婆,整日在家立规矩,就没办法当圣女了……” 男子浅浅一笑,将她拥在怀中,满目缱绻,“我爹娘不止我一个儿子,我无需留在家中传宗接代。” 她欢喜的从男子怀中跳出来,手腕上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与她的笑声相呼应,“真的吗?那你能一辈子留在南疆吗?我要跟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笑,“能,我哪都不去,就留在南疆守着我的阿兰雅!” 她高兴的扑到他身上尖叫,“曲容安,你真好,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男子拥着她,声音温润,笑容缱绻,“我也是,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我的阿兰雅……”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她泪流满面,想要扑过去扯开两人,面前的画面却突然一转。 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妇人,小心的护着她慢慢前行。 两人身边,围绕着几个孩子,欢喜的叫着爹娘,那男子一边扶着妇人,一边小心护着几个孩子,眉眼间满是柔情。 “相公,你说我肚子里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子轻柔一笑,“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一胎再添一个女儿,正好凑足两个好字,岂不更好?” 妇人笑着点头,“相公说的是。” 她满脸的泪水瞬间被愤怒代替,“曲容安!” 男子身形一顿,转过头,果然还是记忆中俊朗的容颜,可那眸中的柔情却不再对她。 她的心瞬间冷如寒冰。 “哈哈,哈哈……”她仰头狂笑,笑的眼泪肆飞,心痛难忍。 “圣女?圣女!”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她挣扎着想扑过去抓住那男子问他一句,“为什么?你当年不是说要留下来陪我的吗?为什么不告而别?你不是说你们家不需要你传宗接代的吗?为什么你会再娶妻生子,还与她那么恩爱?!为什么……” 可不待她上前,眼前突然一亮,右长老枯瘦的脸出现在眼前。 “圣女,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 圣女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入了幻境,伸手一摸,果然满脸的泪水。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缓缓起身,“吩咐下去,全南疆搜抓曲云与长安县主等人,死活不论!” 右长老面露骇然,“圣女?” “你要抗命?”圣女眸光微冷。 右长老垂下头,“属下遵命。” 圣女缓步出了地宫,右长老一脸愁容,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老圣女,你当年做下那等事,可曾想过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 苏木槿与曲云等人一路回了飞霞殿。 娜朵儿吩咐人将殿门紧闭,谁来叫门都不许开,殿内伺候的人不明所以,有人想问原因,被曲云一个冰冷的眼神看过去,立刻熄了火,乖乖的关了殿门。 曲云吩咐娜朵儿,“你在这里守着,外面若有动静,立刻报于我知晓。” “是,小姐。”娜朵儿垂首应了,看着人关了殿门,小小的身子站在殿门前,一动不动。 苏木槿看了蓝遗一眼,蓝遗犹豫了一瞬,拱手退后,站到了殿内能看清外面动静的窗户旁。 几人一同进了曲云的寝宫,将栾子徵放下。 苏木槿问曲云要了纸笔,写了几味药草递给她,“这几样药草能寻来吗?若寻不到,我让顾砚山回乌克镇拿。” 曲云扫了一眼,立刻点头,“都是我们这边解蛊时常用的,我让人去找。” 两人分工,开始行动。 苏木槿先掏了一个瓷瓶出来,倒了一粒药丸塞到栾子徵口中,项秋黎端了温水过来,喂他喝了两口,将药送进去。 “扶他坐下,我要查看他的蛊虫在什么位置。” 项秋黎点头,与安泠月一起扶着栾子徵缓缓坐到地上,苏木槿盘腿坐在他身后,起手就要运功,顾砚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头微蹙,“非你不可?” 苏木槿点头,圣女防着小云儿,解蛊之法从未传过她,她前世与小云儿学的那些解蛊之法,大多是圣女被左长老害死之后,小云儿从圣女的寝殿内发现的秘籍中学来的。当年两人都是半吊子,她不如小云儿良多。 若是前世的小云儿来解这情蛊,定有十成十的把握,到她这里,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六七成罢了。 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拼上一拼了。 顾砚山眉间越蹙越紧,满眼担忧和拒绝,只是没说出口。 苏木槿朝他安抚一笑,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情蛊不同于其他毒蛊,不会反噬。” 顾砚山看着她,握着她的手越发的紧,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她不可。 见他依然不松手,苏木槿手腕一转,在他手腕处点了一下,顾砚山只觉手一麻,待反应过来,苏木槿已经缩回了手,他面色冷凝的看着她。 苏木槿干干的陪了一笑,开始在栾子徵身上运功,待发现蛊虫所待的位置时,脸色发白,身子微微晃了晃。 “怎么了?”顾砚山伸手扶住她。 苏木槿摇头,在他耳边低语一句,顾砚山的脸色骤然一变,有些怜悯的看了栾子徵一眼。 没多久,曲云端着一碗熬煮好的药进来,苏木槿再一次试探了栾子徵的脉象,确认可以后,朝曲云点了点头,曲云深吸一口气,将碗凑到栾子徵唇前,低声说服他将药喝了。 一碗药入腹,不过片刻,栾子徵的脸色便红的仿若火烧一般,头上更是冒出阵阵白烟,身子微微痉挛。 曲云大惊,“长安县主,子徵哥哥他……” 苏木槿伸手将适才准备的茶碗伸到曲云跟前,看了顾砚山一眼,顾砚山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子。 苏木槿抽了抽嘴角,掏出匕首递给曲云,“我需要你的心头血来引出蛊虫,几滴即可。”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54 逃走(一更) 曲云一愣,接过匕首,毫不犹豫的扯开上衣,一刀刺了下去,血瞬间涌出,滴落在茶碗中。 苏木槿接了几滴,叫过安泠月,安泠月立刻上前,拿了止血的药粉扑在曲云胸口,下一刻,胸口的血止住,安泠月帮曲云整了整衣衫,退开。 这边,苏木槿将茶碗凑到栾子徵的心口,瞧着他心口蠕动的一个点,眼明手快,一刀落下,那小点瞬间扑出,落在茶碗的血液中。 成了! 苏木槿心中狂喜! 她捡起止血药粉在栾子徵伤口处倒了一些,指甲大小的伤口几乎在瞬间就止住了血。 她这才有空去看落在茶碗中的蛊虫。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手几乎拿不住茶碗,双子蛊! 所谓双子蛊,都是情蛊,是南疆上古禁蛊。 只因为,双子蛊一个在男子身上,一个在女子身上。 在男子身上的情蛊,男子对女子用情越深,蛊虫反噬越厉害; 在女子身上的情蛊,则是男子若对女子无情,才会催动情蛊,情蛊以女子心意为食,吞噬女子之心…… 她暗叫一声糟糕,冲一旁的安泠月低喝一声,“拿碗来。” 安泠月一怔,反应迅速的扑到桌前拿了一个茶盏过来,“姑娘。” 苏木槿来不及多解释什么,握着匕首,手起匕首落,在栾子徵的心口划下一刀,血瞬间滴落在茶盏内,她神色冷凝,反身一把扯开曲云拢起的前襟,将茶盏凑到曲云心口,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捏住她的脉搏。 曲云不明,“长安县主,怎么了?” “别说话。”苏木槿眉目清冷,眉头紧蹙成川,示意安泠月端着茶盏,自己则运功在曲云身体内探测,不过片刻,便发现了曲云身体的异样。 果然是双子蛊! 她的脸色不由一白,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圣女竟然如此待自己的女儿! 亏的小云儿前世为了替她报仇,九死一生,险些丧了性命,她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这般…… 苏木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下一瞬,出手快若闪电,点住了曲云周身大穴,尤其是心口处的几处。 曲云猛的瞪大眼睛,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看着她,“小云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秋黎姐姐,把栾子徵放地上,你跟泠月姐姐过来帮我按住她,尤其是上身,半分都不能动弹。” 项秋黎与安泠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上前固定住曲云。 苏木槿抬头看了眼顾砚山,“顾砚山,你出去,换娜朵儿进来,让她把寝殿内的冰块找来,要快。” 顾砚山的身子僵了一瞬,听到苏木槿声音里的急迫,没有回头,闷声嗯了一声,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娜朵儿拎着一大桶冰块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两人抬着一个木桶,木桶内全是冰块。 娜朵儿一脸担忧,“长安县主,顾世子说你需要冰块和大的沐浴桶,我们全拿来了,是不是我家小姐她……” “等会儿再说,你们帮我把她放到木桶里,冰块掩埋住她。” 几人对视一眼,听命行事,曲云这会儿貌似已经猜到了什么,眸子里说不出的悲凉。 苏木槿心下不忍,握了握她的手,曲云回了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让人心疼。 苏木槿垂下眸子,咬住匕首,一手端着栾子徵的心头血,一手覆在曲云心口处,运功。 很快,曲云周身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雾,只苏木槿运功的心口处温热。 一个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点飞速的朝曲云心口处挪动,苏木槿眼疾手快,抓住口中的匕首一刀落下,再将栾子徵的心头血凑过去,那小点还保持着往前扑的动作,苏木槿一把推开曲云,将那黑色的小点接入血液中。 血液瞬间凝固,将黑色小虫困在其中。 苏木槿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抹着额头的汗水,朝曲云笑了一笑,“没事了……” 几个女孩子都不敢置信的瞪着苏木槿,和她手中茶盏内的黑红凝固体。 娜朵儿看的浑身颤抖,“小姐……圣女,圣女她……” 曲云一脸苍白,项秋黎与安泠月慌忙将其扶出,三人合力帮她穿上衣赏,曲云冰冷的身子仿若没有温度一般,坐在栾子徵身边,动也不动。 娜朵儿眼睛通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项秋黎与安泠月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寝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外面突然响起撞击大门的声音,几人同时抬起头。 沈婉姝快步朝外走去,边走便道,“我去看看。” 其实不用看,大家也知道外面撞门的是谁。 阿幼敏踉跄着跑过来,苍白的脸上养了这么些日子才有了一些血色,被她这么一折腾,又苍白一片,娜朵儿跑过去扶住她,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阿姐……” 阿幼敏拍了拍她的手,快步走到曲云与苏木槿跟前,“小姐,我知道一条小路,带着子徵少爷,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曲云抬眸看她,往日神采奕奕的微蓝双眸黯淡无神,阿幼敏的眼眶突然一红,“小姐,为了子徵少爷,快走啊!” 苏木槿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外面,沈婉姝飞快的往这边跑,“右长老带着人来找曲云,我听到他们说生死不……”论。 “槿姐儿,顾砚山让咱们赶紧回乌克镇,他在门口抵挡一阵,拖延时间……” 曲云霍然从地上站起身,“娜朵儿,扶着你姐姐抄小路先走……” “小姐!”阿幼敏满脸担忧。 曲云看她一眼,笑了笑,“阿幼敏,我怕是要连累你们一家人了,你们赶紧走,右长老若是派人找到你们,你们就说不知道我跟子徵哥哥去哪了。” 阿幼敏瞬间明白了曲云的意思,满眶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小姐。” “快走!”曲云推了两人一把,姐妹两个泪眼看着曲云,外面的喊声越发的大,撞门声也越发剧烈,娜朵儿咬了咬牙,“阿姐,咱们不能成为小姐的负累,走。” 阿幼敏也知道自己跟着小姐是累赘,听到娜朵儿的话,点了点头,姐妹两个很快消失在几人的视线内。 苏木槿扬声叫蓝遗,“你背上栾子徵……先撤回乌克镇,再做打算。”说着最后一句,她看了眼曲云。 蓝遗点头,蹲下身背起栾子徵。 曲云嗯了一声,“阿幼敏的房间有条密道,我们从密道出去。” 苏木槿颔首,“你们先走,我跟顾砚山断后,乌克镇客栈汇合。” “少主子!”蓝遗一惊,就要放下栾子徵。 苏木槿冷下脸看他,蓝遗抿了抿唇,“我留下保护姑娘。” “你是觉得我护不住自己,还是顾砚山没有能力保护我?”苏木槿冷声道,“赶紧走,保护好栾子徵与小云儿,他们平安无事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蓝遗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应了声是,背着栾子徵往外走,曲云朝苏木槿点了个头,才忙跟上。 沈婉姝自动跟在苏木槿身侧,挽着鞭子,坚定道,“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姑娘,我们……” 安泠月与项秋黎也想留下,被苏木槿拒绝,“圣女对小云儿动了杀念,你们会阵法,一定要保护他们平安离开南疆。” 见苏木槿态度坚决,两人咬了咬唇,只得应下,转身跟上了曲云等人。 苏木槿带着沈婉姝快步出了寝殿,跟顾砚山汇合,顾砚山见她回来,气的脸都变了色儿,“不是让你们都走吗?” 顾砚山瞪了眼沈婉姝,吃人的心都有了。 沈婉姝挽着鞭子的手紧了紧,想瞪回去,又觉得没底气,吭哧了一会儿,缩回苏木槿身后。 顾砚山冷哼一声,“你们赶紧走,看右长老这架势,真是要格杀勿论的……我在这里拖延一时片刻,你们回乌克镇找曹绥。” “行了,这会儿跑也跑不远,不如给他们争取多一些时间。” 苏木槿话音甫落,殿门再次遭受撞击,且伴着木头断裂的咔擦声。 正文 355 当年事(二更) 顾砚山脸色一变,拉着苏木槿往后急退,“所有人,都闪开。” 众人刚刚退开,殿门轰隆一声被撞翻在地,右长老带着一众南疆士兵闯了进来,看到苏木槿与顾砚山,微微一愣,“长安县主,顾世子……”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顾砚山上前一步,“右长老这是……” 右长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二位就不要明知故问了,还请告知曲云小姐与栾子徵公子的下落,我等奉圣女之命要将二人带去圣女殿……” “右长老可知圣女给曲云小姐与栾子徵下了双子情蛊?”苏木槿走到顾砚山身边,开口问道。 右长老的眉头立刻蹙起,“长安县主说的可是我南疆禁蛊?” 苏木槿颔首。 “这怎么可能?双子情蛊是我们南疆上古禁蛊,老圣女一再严令……”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猛的看向苏木槿,“长安县主认得我们南疆的双子情蛊?” 这双子情蛊便是他也只在书中看过描述,并没有亲眼见过。 苏木槿微微颔首,“我恰好在书中见过这种蛊……” “长安县主可是帮曲云小姐和栾子徵公子解了双子情蛊?”右长老急切的追问道。 苏木槿愣了一瞬,干脆利落的点头,“解了。” 右长老的瞳孔微微一缩,看着苏木槿,好一会儿,才闭上有些酸痛的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须臾,再看向苏木槿时,面上带着复杂的神色,“难怪夏启皇帝会派长安县主来我南疆,这双子情蛊,便是我们南疆老圣女也只知下蛊之法,而解不得蛊。” 南疆养毒虫为宠,修习内功者并不多,而探测蛊虫在身体内的位置要用到的就是修炼出来的那一点真气…… 苏木槿笑笑,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右长老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只道,“栾子徵你们可以带走,曲云小姐……是我们南疆下一任圣女,是不能离开我们南疆的,还请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告知小姐的下落。” “右老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生死不论,你们圣女想要你们下一任圣女的命……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告诉你他们的消息?”顾砚山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右长老。 右长老老脸一红,讪讪一笑,“我们圣女那是气话……” “是不是气话右长老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顾砚山挑眉。 右长老苦笑,去看苏木槿,“长安县主,您看……” “圣女既然担心曲云忌惮她的圣女之位,曲云离开南疆不是正和她意吗?”苏木槿朝右长老淡淡一笑,“彼此成全不是更好?” 右长老张了张嘴,叹息一声,“事情若是有长安县主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怎么,我们不交出人你还不打算放我们离开了?”顾砚山玩笑似的睨着右长老,一手将苏木槿往身后拉了拉。 右长老无奈点头,“圣女的命令,吾等不敢违抗,还请二位……” “右长老这是想挑起南疆与我夏启的战争?”苏木槿冷声。 右长老立刻摇头,“只要二位说出曲云小姐的下落……” “得,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原点了。”沈婉姝吐了句槽,手腕长鞭一翻,抖空甩了个响儿,身形一闪,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她的人已经到了右长老身后,鞭梢处隐藏的毛针亮晶晶的将右长老的脖子围了一圈儿。 众人的神情同时一变。 沈婉姝挑眉笑着与右长老玩笑,“右长老,不如你当一回人质,送我们离开南疆吧?圣女身边现在就你一个大长老了,应该不会连你的命也不要了吧?” 南疆士兵都瞪大了眼睛,显然都没想到沈婉姝会来这么一手,不少人吓的连声喊,“别杀我们右长老,我们放你们走……” “不要杀长老……” 沈婉姝朝苏木槿挑了挑眉。 苏木槿与顾砚山互相看了一眼,眸底都有笑意。 有右长老一路‘护送’,苏木槿等人很快过了边界线,回到了乌克镇。 到的镇口,正迎上点了兵骑着马的曹绥,曹绥见二人平安回来,哈哈笑了两声,“我就说你们两个不会有事。” 几人回到客栈,越老伯忙迎了几人入内,沈启睿担忧的迎上来,“怎么样,都没有受伤吧?” 苏木槿看了沈婉姝一眼,沈婉姝得意的挺了挺胸脯,笑道,“二哥,这回可多亏我,我们几个才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沈启睿看几人没事,担忧的神情才稍稍缓和几分,从怀里掏出一封有些厚的信递给苏木槿,“江南寄来的信,我担心是紧急情况就拆开看了,谁知……你们看看吧。” “长安县主,你们都没事吧?” 二楼楼梯上,娜朵儿扶着面色有几分苍白的曲云下来。 苏木槿笑着点头,“都没事,丝毫未伤。” 曲云长松一口气,被苏木槿扶着坐下。 苏木槿才有空去看信的内容,顾砚山弯着腰凑过来看,一见上面的内容,两人都惊住了,苏木槿霍然抬头看向沈启睿,“二表哥,这信……” “是栾家人写的。”沈启睿道,“想来是栾子徵写信告知过栾家他与曲云小姐的事,所以栾家才动了心思去查圣女与曲云父亲当年的事……” 听沈启睿提到父母,曲云一愣。 苏木槿的神情有些复杂,“小云儿,你……做好思想准备,你父亲……”她轻叹一声,将信递给曲云,“你还是自己看吧,你父亲为了你跟你阿娘,真的是……”苦熬了一生。 曲云莫名有些心慌,接过信一目十行的快速看了起来。 娜朵儿站在她身后,自然也看到了信的内容,随着信纸一页一页掀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 曲云惶惶的抬起头,看着苏木槿,捏着信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这……这是真的?信上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苏木槿颔首,“栾家人查的,当不会有假。” “这怎么可能?我阿奶说过的,我父亲抛弃了我阿娘,回到自己的家乡娶妻生子,现在还正过着快乐的生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终身未娶,郁郁而终?!这怎么可能!” 最后一句,她有些惊惧的低吼出声。 “那我阿娘……那我阿娘怨了这些年,恨了这些年,甚至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是为了什么?”曲云想嘲讽的大笑,眼泪却突然落了下来。 她恨她阿娘,恨她阿娘自己得不到爱情,也不让她幸福;恨她阿娘眼睛里只有权势地位,从小到大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甚至为了一个圣女的位置,对她下格杀令! 可看着信上的内容,她又忍不住心疼她阿娘,她阿娘当年定然也如她爱子徵哥哥一般爱着她的父亲,不然为什么在父亲离开后,毅然决然的生下了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再找过情郎…… 她阿娘口口声声说恨极了夏启的男子,没有爱何来的恨?恨极了恰恰是爱惨了的最好证明! 她捏着信,缓缓站起身,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苏木槿道,“我要回圣女殿一趟。” 苏木槿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去。”娜朵儿红着眼上前。 顾砚山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头拧着扫了曲云一眼,苏木槿朝他弯了弯眸,捏着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顾砚山,“……” 这丫头,是在对他使美人计? 他轻咳一声,“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圣女不见得对曲云的父亲还有情,你们可要想好,万一圣女不放人……” “不会的,我阿娘肯定还爱着我父亲!”曲云斩钉截铁道。 顾砚山一噎,轻哼一声,“你们先去,我找曹绥要点儿人。” 她信,他可不信。 那圣女可是连自己女儿的命都想要的! 偏这傻妞儿着了魔似的护着曲云,害他不得不跟在后面看紧她,免得她有什么闪失。 …… 右长老前脚回到圣女殿复命,刚汇报完情况,还没等圣女大发雷霆,就有人高声道,“小姐回来了!” 右长老,“……” 你们特么的是在逗我吗?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 南疆剧情进入尾声,京都的渣渣们,来受虐吧。 正文 256 万般皆是命(一更) 356万般皆是命 圣女脸色一沉。 右长老转身回头,就见大殿门口处逆光走进几人,为首的正是他们下一任的圣女曲云。 曲云走上前,看了眼右长老,微一颔首,抬头望着面沉如水的圣女,轻唤了一声,“阿娘……” “来人,把曲云给本圣女抓起来!” 圣女一声令下,殿内立刻涌进几个南疆士兵,应令朝曲云走过去。 右长老眉头一紧,想开口说什么,看到圣女阴沉的脸色,无奈垂下了头。 曲云原地未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扬声道,“阿娘,我回来是因为这封信,阿娘若看过信还执意要抓我,我无话可说。” “你又玩什么把戏?”圣女冷着脸,扫了眼她手中的信,不屑一顾。 曲云面色冷清,举着手中的信,淡声道,“阿娘看后便知。” 圣女狐疑的看着她,母女对峙半晌,圣女终松了口,“来人,把信拿上来。” 伺候在圣女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取了信,快步拿给圣女。 圣女接过信,冷冷的看了曲云一眼,“你最好别在我跟前耍花招,否则……” 她威胁的话因余光扫到的内容而戛然而止,“……曲容安,孟川人士,享年三十一岁,盛文十九年殁。”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句话,似要把信纸看穿,旋即,霍然抬头瞪着曲云。 曲云的双眸平静如水,“父亲离开南疆后终身未娶,郁郁而终……” “你……胡说八道!” 圣女的手有些抖,出口的呵斥里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音。她急不可耐的低头去看信纸上的内容,一目十行,眼神转的飞快,却一个字都不舍得落下,直到看到信的末尾,“……曲家人言,曲容安自南疆回来便郁郁寡欢,先后拒绝父母、亲人所提亲事,说他已有妻子,要等妻子来团聚,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几年,直到他相思成疾命不久矣,依然不肯透露半分对方的消息……临死前,曲容安拒绝曲家过继侄子继承香火,宁愿孤身离世,一生未娶,身边无儿无女,郁郁而终……” “这不可能……” 圣女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视线慌乱的在大殿内左右乱转,似乎想找谁确认,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人,颓然的望向曲云,双眸惊慌而恐惧,重复着口中的那句话,“这不可能……” “阿娘,父亲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他的妻子是你,你与他之间从未有过第三人,所谓的父亲抛下阿娘转回家乡又娶妻生子,过着快活日子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阿奶哄骗阿娘的谎话啊!阿娘……阿爹他……一直在等你去找他,等了你十几年……”曲云红了眼。 “住口!”圣女厉喝一声,将信纸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几脚,似乎不解恨又跳起来胡乱的踩着,一边踩一边尖声道,“阿娘明明说他吃不了我们南疆的苦,怕我缠着他,所以才不告而别……那些信,分明是他亲笔写给我的,他说他又成亲了,他说他妻子怀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能为他们曲家传宗接代……这才是真的!曲容安他还活的好好的,他跟他的妻子儿女活的快快乐乐的……他是个抛弃妻子的陈世美,他是个罪无可赦的恶人,他……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绝不可能!” 圣女踩信纸的画面有些孩子气,可众人瞧着她灰白的脸色,听着她近乎灭顶恐惧的嘶吼,又忍不住心酸的别开头。 曲云眼眶盈泪,心痛不已,“阿娘……” 右长老早在曲云开口说她父亲郁郁而终时便变了脸色,这会儿瞧见圣女的模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敏锐的看了他一眼,右长老身子一僵,有些心虚的躲开苏木槿的目光。 苏木槿蹙了蹙眉,扫了圣女一眼,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见苏木槿没有吭声,右长老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暗暗吐了一口气。 “曲容安!” 高位之上,圣女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下一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往地上瘫去。 曲云惊呼一声,“阿娘!” …… 苏木槿松开圣女的手腕,站起身,曲云忙问,“长安县主,我阿娘怎么样了?” “急怒攻心,郁结于心,你阿娘这些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苏木槿看了眼圣女,摇了摇头,对曲云道,“你说的对,你阿娘……对你父亲一直念念不忘,哪怕她以为你父亲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也没想过忘记他,这才走了极端……” 曲云点头,“阿娘与我一样,是个可怜人……” “我去开药,等你阿娘醒来,你劝着她一些,我担心……”苏木槿轻叹一声,看着曲云,“……你阿娘解了多年的心结,乍听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会想不开……” 曲云脸色一白,神色凝重的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 苏木槿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注意休息。” 曲云朝她笑了笑,“好。” 苏木槿叫了娜朵儿跟她一块儿出去开药抓药煮药,留下寝室内的空间给她们母女。 寝室的大门刚关上,圣女就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的望着背对她站在窗前的女儿。这是她与曲容安的女儿,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珍宝,有着曲容安一般好看的五官,有着与她一般像海水一样微蓝的瞳眸…… 她当年也是渴望女儿的出生的啊,渴望她能随心所欲,快活一生。 可这个想法,随着阿娘递到她手中关于曲容安的信,随着那些信的内容,慢慢消散。 她开始看不得女儿那张像极了曲容安的脸,看不得她一日比一日强大,甚至听不得别人在她跟前说女儿的好…… 生怕,她自己生的女儿像曲容安一样,背叛自己,留她一个人在这泥沼里越陷越深…… 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圣女闭了闭眼,一串泪水从眼中滑落。 怕女儿突然转身看到,她忙抬手擦掉,曲云余光扫到,故做没看见,停了好一会儿,见圣女神情平和了,才转过身,装作才发现她醒了,“阿娘,你醒了?” 圣女嗯了一声,想要坐起身,曲云快步走过去,扶起她坐好,倒了一杯水端过去,“阿娘喝口水。” 圣女接过去,看了她一眼,张了几次嘴,却都没说出话。 母女俩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一个像浑身扎满了刺的刺猬,恨不得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扎伤;一个自生自灭惯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破局面。 母女一坐一站,许久,圣女才叹了一口气,“云儿,你帮阿娘找长安县主来,阿娘有话想问她。” 曲云点头,“阿娘稍等。” 圣女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几次想开口说声对不起,却都没有勇气。 苏木槿很快端了药进来,圣女也不问,接过一饮而尽。 苏木槿笑着看她,“圣女不怕我在药中下毒?” 圣女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却没成功,“长安县主若想要我的命,又何须救我。坐吧,我有事想问你……” “圣女是想问那封信吧?”苏木槿顺了条圆杌,坐在床边,笑声道,“信是栾家人写的,栾家是皇商,行事小心,知道自家子孙喜欢上了南疆姑娘,就找人来南疆查姑娘的底细,圣女别恼,栾家人来查正是因为想结这门亲,不然会直接来人将栾子徵带走,不让他们两人再见面……” 见圣女脸色微愠,苏木槿忙解释了一句,解释到一半,突然想起圣女与曲容安的悲剧,便停了解释,心中一叹,“栾家查出圣女当年与曲容安的事,派人去了趟曲家,得知了其中的曲折,察觉到你们二人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便修书一封,寄到了我手中……” “误会?”圣女凉凉一笑,神情已不复下午在圣女大殿的激动,反多了几分嘲弄,“万般皆是命罢了。” 正文 357 回京,暗杀(二更) “我阿娘千方百计阻挠我们在一起,我早有所察,却还是入了她的套,说白了,不过是我不够爱他,不够信任他,不然,那些谎言……只要我去曲家走上一趟,便能一捅即破,但我……没那么做,呵呵……” 她抬眸看着苏木槿,自嘲一笑,“我这些年活的像个笑话,不但把自己困死在这片大的天地里,还险些害了我与曲容安的女儿,更害的曲容安命丧黄泉……” “我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想的,她无非是想让我们母女将这圣女之位一代一代传下去,不容旁人染指罢了。可这南疆是南疆人的南疆,圣女顺应天命,本就不是我们母女的所有物!” “长安县主,我以南疆圣女的身份宣布,我南疆愿与夏启世代交好,只要夏启不对我南疆用强,我南疆自此再不会起争端,并会助夏启挟制南安边境。只一点,还请长安县主转告盛文帝,我南疆想继续保持知州自治,这一点我们南疆会一直坚持。” 苏木槿点头,“我会转达,圣女能及时醒悟,从大局着想,是南疆百姓之福,南疆在圣女的带领下,必会繁荣昌盛、和泰民安。” 圣女笑了笑,“南疆事了,你们也该回京都了吧?” “是,等折子呈上去,得了皇帝批复,最迟半个月,我们就要回京都了,圣女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苏木槿问。 圣女颔首,微蓝的眸子漾开一抹柔情,“江南啊,真是个好地方,以前常听曲容安说夏启风景秀美,他的家乡几乎步步成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我准备过段日子放下圣女的包袱,去他的家乡看看……他和他口中的美景。” 闻言,苏木槿一怔,旋即笑道,“随时欢迎圣女来蹭我们的队伍。” 两人对视一笑。 栾家这封信简直是神助攻,不但化解了圣女的执念,救了曲云与栾子徵,更顺利解决了众人头疼的南疆问题,可谓一举三得。 只可惜,阿幼敏失去的手臂再也长不回来了。 曲云对此,很是懊悔,阿幼敏却乐观的劝自家小姐,“一只手臂换了小姐一条命,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的……” 不想让阿幼敏失去了手臂还要露着笑脸劝自己,曲云只得放下这个包袱,让自己面对阿幼敏的时候不再露出愧疚的情绪。 苏木槿与顾砚山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回京都。很快得了回信,盛文帝龙心大悦,令二人押解犯人曹绥进京受审,南疆继续保持知州自治,对南疆的识趣,盛文帝很是高兴,特意送了一些嘉奖以示鼓励。 而直到苏木槿等人准备启程,圣女与曲云才笨笨拙拙的展开普通母女的相处模式。 栾子徵的身体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渐渐恢复。 圣女已不排斥两人的事,两人也已与圣女打了报告,准备与苏木槿一起从南疆出发,苏木槿北上回京都,他们两个半道转回江南,去栾家。 圣女思考了一个晚上,点头同意了栾子徵带曲云去栾家。 只是,小两口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前脚回到江南,圣女后脚就带着人跟去了江南,还在江南置办了一处五进的大宅子,然后,风风火火的带着媒婆上门给自家闺女提亲去了…… 苏木槿得知消息时哭笑不得,替便宜表哥默哀。 丈母娘阻拦不许他们在一起时,差点要了他的命; 丈母娘突然想开同意他们在一起了,估摸着他要吓个半死。 毕竟圣女亲自去提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但总归,两人都有了与前世不同的命运,结局是好的,这就足够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苏木槿与顾砚山奉旨押曹绥进京。 一路上,每逢下榻驿馆,必遭暗夜刺杀,目标一致,都想要了曹绥的命。 离京都越近,刺杀越疯狂。 有时,一个晚上甚至两三拨刺客,刺客的狠辣阴毒也越发上不得台面。 苏木槿将匕首送进最后一人的胸腔,抽出时身形一闪避开溅出来的鲜血,站在一脸难看喘着粗气的曹绥跟前,似笑非笑道,“齐老侯爷对曹大将军可真是看重,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杀你了,你猜,下一波刺客什么时候到?” 曹绥冷着脸瞪了苏木槿一眼,“长安县主何苦这时候挖苦人?” “挖苦?”苏木槿呵呵笑,“你该庆幸我只是挖苦你,若不是齐老侯爷快一步将你当了替罪羊,我答应尽力帮你留下曹家血脉,下一步,我就会亲自动手除了你,毕竟,你是齐老侯爷的左膀右臂,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曹绥神情骤然大变,“你……” 下一刻,苏木槿脸色一冷,手中匕首直甩过去,曹绥惊出一身冷汗,想躲竟没快过那匕首,匕首擦着他耳边飞掠到他身后,一个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曹绥转身看到黑衣人,倒抽一口凉气,只觉耳朵一阵火辣,抬手一摸,满是温热的血液。 苏木槿却没再看他一眼,身形在屋内忽闪忽现,出手狠辣果断,一把匕首在夜色的掩护下泛着寒光收割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顾砚山护在她左右,见谁想使坏,就暗戳戳的捅过去一刀,不能致命,得留着给他媳妇儿慢慢玩儿,给他媳妇杀个过瘾。 前一刻还气的要死的曹绥,简直被顾砚山这无耻的举动惊的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有着小战神之称的顾少将军吗? 简直就是个谄媚媳妇的世家小纨绔! 两个人,一个暗戳戳的将人捅个半死送去给媳妇儿收割;一个拿着匕首跟切瓜似的来一个切一个,来两个切一双,倒显得他苦哈哈的打倒一个人有些蠢。 娘的,莫名受到一万点暴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曹绥怒了,将刀一扔,躲在两人身后看热闹去了。 等到天边泛白,最后一波黑衣人全撂倒在地,苏木槿拿着匕首头也不回的在曹绥肩头蹭了蹭,蹭光了上面的血迹,入鞘,收起。 顾砚山斜了想暴起的曹绥一眼,吹了吹手中同样泛着寒光的匕首,慢悠悠的在他另外一个肩膀上蹭干净了,装入鞘。 曹绥,“……” 蓝遗等人敲门而入,身后跟着云笙、安泠月与项秋黎等人,“世子爷,长安县主,你们没事吧?” “小姐,顾世子,你们没事吧?” 几人都是一头脸,浑身的血。 反观身上干干净净只有裙摆和脚上靴子沾了血迹的苏木槿与顾砚山,几人都有些扎心了。 除了几乎秒杀的二人,第二轻松的就是安泠月与项秋黎了,两人配合,鬼阵一出,几乎所向披靡,单方面虐杀! 沈启睿与沈婉姝兄妹慢一步来到,沈婉姝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累脱力了,苏木槿瞧见,立刻从怀中掏了一个瓷瓶丢过去,“补气的,姝表姐赶紧吃两颗。二表哥没事吧?” 沈启睿摇头,虽说自己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但手下功夫还是太弱!他心里暗自发了狠,回去一定要再努力一点练武,下一次,绝不能成为妹妹和槿姐儿的负担! 见众人都没事,顾砚山摆手让云笙去叫驿丞,驿丞睡的很死,被叫醒还迷糊着,一看到满院子的尸体,吓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眶,“这、这……这怎么这么多黑衣人?我这、我这可怎么交代啊?” 顾砚山抱着胸,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你说呢?我们在你的驿馆被刺客骚扰了一个晚上,你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睡了一个晚上,嘿嘿,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皇上交代吧?” 驿丞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跪到半路看着满地的血又直了起来,哭丧着脸,“我这当了几十年的驿丞,可是第一次遇见……” 几人沐浴洗漱一番,在小镇上随便寻了个地方准备吃早饭,谁知道,吃包子吧,包子有毒;喝粥吧,粥里有毒,喝杯清水吧,水里都有毒,偏偏,众人都还没动筷子吃,就曹绥吃了。 这特么就尴尬了。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58 扑面而来的恶意(一更) 曹绥,“……” 这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 曹绥抻着脖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几人神情诡异的瞧着他黑紫的脸,还有后脑勺隐约要冒起毒雾的模样,投去同情的叹息。 曹绥掐着自己的脖子,觉得呼吸都困难了,抬眼去看苏木槿,似乎想给她一个泪眼婆娑、可怜至极的模样博取同情,可他那一张被毒气侵袭像爬了藤蔓似的脸实在让人很跳戏。 “哎呀,我的娘呀,吓死个人了。”沈婉姝拍着胸口站到沈启睿身后,“曹大将军您可别笑了,笑的跟鬼似的。” 项秋黎眨眨眼,沈婉姝身后某处一眼,轻咳了一声,“我们鬼将大人比曹大将军英俊帅气多了。” 说完,还朝沈婉姝的方向重重点了点头。 场面忽然一静。 沈婉姝僵着脖子咔吧咔吧转过身,黑色的眼珠骨碌碌扫了一圈,发现没人后正要松一口气,又猛然想到什么,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瞪着项秋黎,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项秋黎朝她尴尬一笑,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什么,鬼将大人,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您不回去歇着吗?咱们晚上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嗯嗯,没问题……” 众人诡异的看着她,就连隔壁桌吃饭的客人都奇怪的望过来。 安泠月干笑两声,别看她跟项秋黎合作了那么久,乍听那鬼将大白天的还能出现,腿肚子也跟着哆嗦了,小碎步哒哒哒迈的飞快,溜到了苏木槿身边。 苏木槿哭笑不得。 顾砚山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看热闹。 项秋黎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环顾一圈,笑了笑,“他回去了,呵呵……” 众人,“呵呵……” 曹绥,“……” 呵呵个鬼! 还有没有人记得他中了毒? 再不解毒,他就要嗝屁了,你们这群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愚蠢人! 不行了,他不能呼吸了,好难受…… 曹绥恨恨的瞪了几人一眼,眼白一翻,一头栽到了地上。 周围吃饭的客人尖叫一声,仓惶跑开,临走还不忘顺走没吃完的包子。 店家急的跳脚,“还没给钱呢!还没给钱呢!你们跑什么跑……你们、你们把我的客人都吓走了,这早饭的银子你们得给他们掏了……” 苏木槿摆摆手,安泠月忙掏了荷包拿出一块银锭子递过去,那店家这才熄了声,瞪了地上的曹绥一眼,“赶紧把人拖走,大清早的见死人,真是晦气……” 死人曹绥,“……” 你才是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 苏木槿见曹绥这会儿还在翻白眼生气,不由噗嗤笑了一声,见曹绥眼白都有些黑紫色的藤蔓绕了进去,才从怀中掏了个水蓝色的瓷瓶,倒出两粒褐红色的药丸,蹲下身塞到曹绥口中。 曹绥狼吞虎咽将药使劲往肚子里压,药丸入腹,似有一阵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五脏六腑,熨帖的他几乎想呻吟,片刻后,他的身子有了知觉,便自己缓缓坐起身,谁知道,刚准备站起来,腹部一阵绞痛,肚子咕噜咕噜的像有人在他肚皮上打鼓。 他狼狈的捂住肚子,一把抓住店家的前领衣襟,“茅、茅厕在哪儿?” 店家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指了指自己家的铺子,“进、进去往里,角落……” 曹绥松开店家,脚步飞快的跑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有个老妇人跑了出来,“这什么客人,拉的臭死人了……” 店家忙拉住老妇人,“娘……” 老妇人扫了眼苏木槿等人,撇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脸色很是难看。 好半晌,曹绥才白着脸从院子里出来,站在门口,抓着门槛,看到苏木槿,腿脚都在发抖,又惊又怕,“长安……苏姑娘,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我这人都快拉虚脱了……” 苏木槿挑了挑眉,“解毒的。” 众人瞧着曹绥那如耗子见了猫般的模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别过身子,都笑了起来。 曹绥有苦说不出,木着脸抱着肚子装深沉,看到苏木槿朝自己走过来,腮帮子和下巴上的胡渣都抖了几下。 苏木槿满脸笑意,捏住他的脉搏看了一会儿,松开手道,“好了,没事了,这次下的毒不是见血封喉的,若是鹤顶红……你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粥是一个大锅里熬的,包子是一笼屉里拿的,壶里的水更是同一个锅里烧开的,别人吃起来都没事,偏他们这一桌,全是毒,若说巧合?那太巧了。若说故意,这下毒的人手段真的是何其高?! 顾砚山凑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曹绥,口中啧啧有声,“这就是你誓死效忠的主子?一路上都在找机会想杀了你灭口!我说曹大将军,你有这本事还不如做个中立党,跟着皇帝的脚步走,以后不管谁做皇帝你都是个功臣!现在倒好……把自己个的前途毁了不说,还把一家子人的性命都送上了断头台!都不知道该说你们这些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曹绥看着顾砚山,吭哧吭哧了好一会儿,才磨着牙道,“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会傻到当姓齐的手中那把刀,被他利用陷害,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世子爷说的对,我即便是把刀,也该是皇上手中那把!” 苏木槿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面上却嘲讽一笑,“知道悔改了?这些话等见到皇上再说吧,说不定皇上看在你知错能改,又在南疆之事上出了不少力气的份上,能留你们曹家几根血脉……” 曹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皇城的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额头都磕出了血,可见用力之大。 “行了,人已经走了。” 顾砚山侧了侧身,余光扫了某个拐角处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 曹绥感激的看过去一眼,却见顾砚山宽大的袖袍下露出两根牵在一起的手指头,还有顺带往上爬,试图握住女子手掌的打算,被女子躲了开。 曹绥心里暗骂了句活该,眼神还没挪开,就见那白皙的小手反手握住了顾砚山的! 两人还贼兮兮的对视一笑。 曹绥转身就走。 娘的,他刚九死一生,能别给他看这种刺激心肝儿的画面吗?他的一妻四妾这会儿可都在大牢里生死不知呢! …… 一行人哆哆嗦嗦又走了两日,小(大)心(杀)谨(四)慎(方)一路有惊无险的顺利到了京都。 盛文帝特意派了几个官员前去城门口迎接,苏木槿与顾砚山押着装有曹绥的囚车穿过街道一路上了通往正德门的路。 路上有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拿馊掉的坏鸡蛋砸到了囚车上,紧接着,坏菜叶子,石子儿,坏掉的咸鸭蛋铺天盖地的落在了曹绥的囚车上。 不过百米的距离,曹绥的额头就被几个石子儿砸破了,血水糊了他一脸,看上去很是凄惨狼狈。 扑面而来的满满的恶意! 曹绥气的想骂人,偏这会儿说什么话都有可能入了盛文帝的耳朵,只能咬着牙忍着,抬手护着自己的头脸,凄惨狼狈可以,却不能真的受伤。 他们曹家如今就指望着他一个人翻身了,他若是伤着了,那可就什么话都由着齐老东西说了! 苏木槿与顾砚山转身看了曹绥一眼,回头时互相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未到盛文帝跟前,两人都不敢放松。 越是大庭广众之下,曹绥若死了越会死无对证。 那么多百姓,可都砸了东西过去的。 蓝遗、云笙等人早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一眼不错的盯着囚车,以及从各处砸来的五花八门的东西,但凡有奇怪的就小心处理掉。 “又来了一个,小心点儿。”云笙悄悄提醒蓝遗,蓝遗点头,身形一闪,抬手接下了一个被烂菜叶子包着的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突的一变。 鹤顶红! 居然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他霍然抬头,朝烂菜叶子飞来的方向扫过去,一眼瞧见了躲在人群中的一个中年汉子,瞧见他看过来,身子一矮,缩到了人群背后。 ------题外话------ 一更来了~ 正文 359 一波又一波(二更) 蓝遗不动声色的挪到了苏木槿跟前,小声道,“姑娘,有人往囚车上砸鹤顶红。” 他笑着伸出手,一个两指头粗细的小瓶子静静的躺在掌心。 苏木槿有些无语的往后扫了眼被这扑面而来的恶意折磨的狼狈不堪的曹绥,不厚道的笑了。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还真有人当真了。” 顾砚山探头过来,也笑了,“这齐老头对他还真是不放心,都到这儿了还在折腾,去,将东西拿给那老小子瞧一瞧,让他好好心疼心疼自己个儿……” 蓝遗敛起笑容应了声,转身退几步到了囚车旁,与曹绥悄声说了,曹绥立刻瞪起了铜铃大的双眸,目光如狼一般在人群里四处搜寻。 苏木槿意外的看了眼蓝遗,视线收回时扫了顾砚山一眼,“你使唤起我的人倒是挺顺手的。” 顾砚山挑起长眉,刚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马蹄震动声,一匹马拉着一辆燃着熊熊烈火的马车朝这边急速冲了过来。 后面隐约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边跑边叫,“闪开,快闪开,这马疯了……” 街道上一片惊叫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微冷,顾砚山道,“来了。” “按原计划,小心行事。”苏木槿朝安泠月与项秋黎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点头,身形骤然一闪,直扑那通身是火的马车而去。 蓝遗与云笙护在囚车两侧,眼神锐利,紧盯着由远及近的马车与人群中几个蠢蠢欲动的‘老百姓’。 几个官员被顾砚山撵去驱散人群。 老百姓们叫嚷着退到街道两旁的铺子里,眼睁睁的瞧着那马车带着大火冲进押着曹绥的队伍。 项秋黎与安泠月不知何时退到了苏木槿身边,安泠月笑着道,“姑娘,成了。” 苏木槿微微颔首。 那着火的马车跑到囚车附近时,后面那两个怎么都追不上马车的家丁突然追上了,身子一跃而起,看似扑向马车前头的马匹,身子快落地时,却目标一转,手中攥着泛寒光的匕首猛的刺向不远处囚车内的曹绥。 众人嘴角一抽。 曹绥险些破口大骂,干你个乌龟王八蛋,来杀他就光明正大的上,还玩个声东击西的把戏,真他娘的有病! 当这一大街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眼看那匕首就要砍到自己脑门儿,曹绥往后一闪,瞪着身形不动的蓝遗跟云笙,刚想开口叫两人,就见拿匕首那人的动作一顿,匕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噗嗤’一声扎进了狂奔的马肚子上。 马儿前蹄一掀,扬声嘶鸣,另一个家丁扑过来,随之加入战斗,两人一脸的狠劲儿,两把匕首上下翻飞,‘噗嗤’‘噗嗤’声不绝,直把一匹马身上刺了十几个窟窿,才罢手。 曹绥有些傻眼,视线在苏木槿与顾砚山身上绕了一圈,再瞧了瞧他们身边几个随从一点儿也不意外的神情,直觉这两个家丁有古怪。 果然,他刚这么想完,那两个家丁已一脚踩在马头上,声音铿锵有力道,“曹将军,能为咱们家侯爷而死,你也算死的其所!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们很快会送他们过去与你团聚的……” 曹绥瞠目结舌。 他们是把那马当成自己了吗? 曹绥有些后脊背发凉,咽了咽口水,僵着脸去看苏木槿与顾砚山,扯了最近想笑。 顾砚山朝他挑了挑眉,“曹将军别急,这指定不是最后一波,咱们还没到玉清宫呢。” 曹绥笑不出来了。 苏木槿抿了抿唇,看了眼躲在街边铺子里的几个来迎接的官员,抬手打了个响指,蓝遗与云笙闻声而动,项秋黎丢出一块石子儿砸到了那两个家丁中间。 两人清醒过来时均是一怔,余光扫到曹绥还好好的待在囚车内,对视的眸子里满是震惊的神情,正要二度出手攻击囚车时,身子突然一震,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了。 顾砚山趴在马背上,吊儿郎当道,“把人拖去玉清宫,让他们自己跟皇上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杀害曹大将军,还有他们口中的老侯爷究竟是谁?” “是,世子爷。”云笙应了,一手揪着一个,将两人捆绑好放在了囚车前的横梁上坐下。 至于那匹马和燃着的马车,自有人处理。 老百姓被这一出吓的都没人再出来扔砸,一行人很快走到正德门,一个太监笑着迎上前,“见过长安县主,见过顾世子。奉皇上口谕,请二位入宫觐见,曹大将军暂且押送顺天府大牢,择日再审。” 苏木槿微微挑眉,看了顾砚山一眼,顾砚山也微翘了唇角,从怀中掏了一个金元宝丢给那太监,“成。云笙,你将曹大将军连同那两个想浑水摸鱼杀曹大将军的贼人押去顺天府大牢,告诉顺天府尹,那两个贼人武功高强,险些杀了曹大将军,让曹家密谋南疆左长老一事死无对证,可让顺天府尹将贼人看好了,若是让他们得逞伤了曹大将军,皇上怪罪下来,他可是要吃不利兜着走了……” “是,世子爷。”云笙扬声应了,带着几个士兵赶着囚车调头赶去顺天府尹。 苏木槿看了蓝遗与沈启睿等人一眼,几人了然后退。 …… 玉清宫。 袁太监远远瞧见苏木槿与顾砚山,进去通禀。 袁青笑着上前,“圣上,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已经到了。” 盛文帝似乎没有听到,袁青微垂下头,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袁太监见御书房没有动静,不由奇怪的探头扫了一眼,袁青狠狠瞪了回去,袁太监吓的忙缩回了头,知道事情不对劲儿,忙走出去拦住已经走到近前的苏木槿与顾砚山等人。 “长安县主,顾世子,请稍候,容奴才去回禀一声。” 袁太监一脚踏入玉清宫,却没再去通禀,而是安静的站在御书房外。 不知道过去多久,盛文帝的声音才响起,“袁青,你这个老东西,朕让你找的人呢?朕的长安呢?顾砚山那臭小子呢?你给朕把人叫去哪儿了?!” “哎呦,是老奴的不是,这不看着圣上作画,一时忘了神儿。”袁青赔着笑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笑道,“长安县主与顾世子适才已经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盛文帝笑骂了袁青几句,袁青这才缓步走出御书房,瞪了听墙根儿的袁太监一眼,出了玉清宫,请苏木槿与顾砚山进去。 “长安县主恕罪,世子爷恕罪,是老奴的不是,一时忘神儿,没听到下面人的通禀。”袁青笑着赔礼,苏木槿与顾砚山俱都是心知肚明之人,哪里不清楚这是盛文帝故意撂他们面子呢?!当下也不说清,只笑着道,“没扰了皇上的兴致吧?” 三人小声说了几句,袁太监笑盈盈的打了帘子,三人进了御书房。 “长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砚山叩见皇上,皇上万万岁……” 盛文帝哈哈大笑,快步从书案后走下来,亲自扶了两人起身,大掌拍在顾砚山肩头,“好小子,身体又壮实了……” 顾砚山却呲牙咧嘴的往一旁躲,“皇上,你这手劲儿忒大了,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受不住……” 盛文帝瞪过去一眼,指着他,“瞧瞧,这就是朕的顾少将军?!没一点出息!” 顾砚山耸耸肩,“您这话可说错了,我爹当年送我去军营是想让我活下去,那少将军的称呼还不是那些人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随口称呼的,您当我是萧家那个战神王啊,一门父子俩都牛逼哄哄的……” 盛文帝脸色陡然一变,眸光微寒,只是一瞬,便消失无踪,好气又无奈的瞪着顾砚山,拉着苏木槿道,“长安啊,朕有些对不住你啊,瞧瞧这混小子这德行,朕怎么觉得这小子越来越不靠谱?你要不要毁个婚什么的……” 苏木槿心底一沉。 ------题外话------ 二更来了。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60 各存心思(一更) 她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顾砚山已一把攥住她的手,压着她的脑袋凑到她唇边‘啵’的亲了一口。 “那可不成,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的,怎么能反悔?她的清白现在被我毁了,只能嫁给我了!再说,您把我这媳妇儿给弄没了,回头给我赐个那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进个房间都要嬷嬷许可!我可受不了那窝囊气!反正您不能毁婚,不然……不然我就赖在你这御书房蹭吃蹭喝,我不走了!” 顾砚山搂着苏木槿的肩头,一副纨绔子弟该有的痞痞模样看着盛文帝。 盛文帝微愣,眸底情绪浮沉变了几变,面上却哭笑不得的点着他,“你啊你……你可真是跟你爹一点都不像!你爹像你这般大时,成熟稳重,你生母亦是读过书的文雅女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泼猴儿?在朕面前也没大没小的,着实该打!” 听得盛文帝的话,袁青哎呦一声,抬手挡了下视线,举着袍袖笑,“圣上与镇北侯爷少年伙伴,关系非一般人比,世子爷怕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敢在圣上面前多了几分叔侄般的随意。” 盛文帝笑骂了袁青一句,“就你知道,我能不知道这小子是吃准了我舍不得打罚他吗!行了,赶紧滚吧!你媳妇儿还是你媳妇儿,朕不动你的!” 顾砚山嘿嘿一笑,好似很得意的挑了挑眉,“谢皇上,那我就带我媳妇儿先回去啦。” 盛文帝面上嫌弃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的摆摆手,“滚,滚,滚!赶紧滚。” 顾砚山拉着人就要跑,又被盛文帝叫住,“等一下,你们两个这次解决南疆之事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都不要,皇上别把我媳妇儿给弄没了就成!”顾砚山嬉皮笑脸道。 盛文帝冷哼一声,笑看被他拉扯着的苏木槿,“长安啊,你呢?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苏木槿摇头,“长安不敢居功,南疆能和平解决,还是多亏了皇上的仁义国策,才让南疆圣女心悦诚服。” 盛文帝深深看了苏木槿一眼,心情开怀的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跟着顾砚山也学会溜须拍马了,不好不好。” 顾砚山护犊子般将人拽到身后,拉的苏木槿一个踉跄,他仿佛没看到一般,“皇上答应了我媳妇儿还是我媳妇儿的。” 盛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滚滚滚,朕还想着你辛苦,给你个大内侍卫长当当,瞧你这样儿,还是算了吧。好处都给我们家长安得了……” 一边说一边撵人。 两人退出御书房,顾砚山搂着苏木槿的肩头,借着帮苏木掖头发的动作,嘴唇蠕动了一下,“别回头,朝前走。” 苏木槿心头一动,余光飞快的扫了玉清宫各处一眼,在能藏人的地方都巡了一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且带着满满的杀意。 盛文帝竟对他们二人动了杀念! 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二人合力解决了南疆兵乱?亦或是从南疆回来,那么多暗杀的人却没有人伤得了他们两人分毫?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好消息。 最让她心惊的是,她自觉感知敏锐,却没有察觉到盛文帝的杀心! 两人一路出了玉清宫,袁青现身,随意的摆了摆手,包围了玉清宫的诸人悉数散去,袁青才重新进御书房。 盛文帝冷着脸,“这小子每次都使这一招,他倒是真把自己当朕的侄子了!” 袁青垂着头,没有出声。 盛文帝看着窗外,手指摩挲着御案上的龙凤镇纸,好半晌,才朝袁青抬了抬手,“派人给我盯死了他们二人,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袁青应了声,站在原地没有动,盛文帝皱眉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圣上……”袁青上前一步,声音微微压低了才说,“曹家那边……奴才瞧着齐老侯爷最近有些上火,私底下的动作不少,曹家人收监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死了十几号人,都是曹绥得用的。” “这老东西!怕是想斩草除根,把知道内情的人都给除了,好把他们定国侯府撇干净啊!”盛文帝冷笑一声,“吩咐下去,好好盯着曹家那些人,若再有伤亡,我为他们是问。” 袁青应了声是,躬身退行几步,正待转身出去,又听盛文帝道,“让他们警醒着点儿,若是顾砚山与长安出手救曹家人……他们只需看着回来禀告便是。” 袁青微垂的眸子动了动,“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 从玉清宫出来,顾砚山拉着苏木槿,看似东瞅瞅西瞧瞧,实则目的性明确,直奔正德宫门。 正德宫门口,沈启睿与沈婉姝兄妹在不远处等着,蓝遗坐在马车前,看到两人出来,跳下来几步走到二人近前,“怎么样?” 顾砚山嬉皮笑脸的神情没变,扬声道,“你家县主可是赚大发了,可怜我什么好处都没得……” 他唉声叹气,苏木槿趁机插了一句,“回去再说,一路奔波,我累了。” 蓝遗与沈启睿都是极其敏锐之人,立时就察觉出了两人异样的态度,忙赶着马车回了县主府。 等安泠月与项秋黎布置好阵法,几人进了屋。 苏木槿将发现的异状与几人说了,蓝遗与沈启睿的神色立刻大变,沈启睿道,“盛文帝想杀你们?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南疆之事?” “怕还有护曹绥之事。”顾砚山眸光微冷,“盛文帝只给了我们十个暗卫,我们经过一路刺杀,却全身而退。以盛文帝多疑的性子……” 他看了眼苏木槿,眉头微微蹙起。 苏木槿面沉如水,果然与她所想一样。 沈婉姝冷了脸,“什么意思?他是觉得我们几个要么死了要么受个重伤,或者缺个胳膊腿的才满意?” “他是怕顾世子与槿姐儿成亲后会成为他的威胁。”沈启睿一语中的。 顾砚山看过去,微微颔首。 项秋黎蹙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道,“我梳理了一下消息,顺天府大牢,曹家那边自进了监狱,已经先后死了十几个人,这些人大多是曹绥得用的人……咱们一路护着曹绥进京,如今曹绥完好无缺的入了顺天府的大牢,而顺天府尹是齐老侯爷的人,曹家怕还要死人……”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眼苏木槿与顾砚山,“曹绥若不死定会咬齐家一口,即使咬不死他们,也会啃下一块肉来。盛文帝此人,最见不得外戚得势,以我的分析,他肯定会趁机阴齐家一把,齐家先前交出的是驻扎在南安与北戎的边境的部分兵权,南疆那的兵权因为当时夏启与南疆局势紧张,盛文帝没敢要,是吧?” 她侧眸看顾砚山,顾砚山还没出声,沈启睿已接了话,“项小姐分析的有道理,照这么说,这一次,盛文帝的目标还是齐家的兵权。南安、北戎、南疆,齐家三处兵权被夺,只余西楚小部分兵权,已不足为惧。到时,即便封祁王为太子,他们齐家也无力再与盛文帝抗衡……” 他抬头,与项秋黎对视一眼,项秋黎眸中掠过讶然之色,似没想到沈启睿一个长于乡间的文弱书生竟对朝局如此通透。 迎着他的目光,项秋黎微微颔首,看向一旁的苏木槿,“姑娘,盛文帝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齐家的兵权,你与顾世子能否解决南疆一事,他都有理由收回兵权。还有曹家一事……” 她的眼神一厉,定在顾砚山身上,“是顾世子动的手吧?” 顾砚山轻蹙眉头,“怎么?” “有些愚蠢。”项秋黎话一出口,顾砚山的脸就黑了。 项秋黎却拉回了视线,对苏木槿道,“若是我没猜错,齐家的打算应该是让曹绥取得南疆左长老的信任,帮左长老得到南疆,左长老派人助齐家一臂之力……” 正文 361 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二更) 沈启睿眼神微冷,接了话,“到时候,盛文帝再来个后发制人,将齐家的阴谋当众揭露,那就是如铁一样的证据,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打草惊蛇,被齐老侯爷找了个替罪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 “依你们所说,盛文帝是早计划好了清算齐家,被我给破坏了?” 两人这么一分析,顾砚山的脸更黑了。 沈启睿与项秋黎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 苏木槿忍俊不禁。 二表哥与秋黎姐姐的本事,她前世便自叹不如。 沈婉姝不厚道的脆声笑了出来,被自家哥哥看了一眼,才耸肩止住笑意。 安泠月皱着眉头看苏木槿,“姑娘,盛文帝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曹家的事是顾世子捅出去的?” 此言一出,几人同时一怔。 “怕是知道了。” 众人一惊。 顾砚山双手环胸靠坐在太师椅上,长眉微蹙着,“我去大闹玉清宫时,盛文帝曾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说我的世子位尚未坐稳,要小心南疆之行。”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苏木槿双眸微冷。 顾砚山朝她呲牙一笑,“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想借刀杀人,也得看我愿不愿意老实站着给人砍啊……” “所以,他今日试探毁婚那一出,是对你的警告!”苏木槿眉头紧蹙。 顾砚山敛了面上的笑,“我倒担心齐家狗急跳墙,把对你身世的猜测告诉盛文帝。” 沈启睿的眸光瞬间冷冷望向顾砚山,“我仿佛记得是顾世子把槿姐儿送到盛文帝跟前的!” 沈婉姝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面对未来小舅子的谴责目光,顾砚山免不了几分心虚,下意识解释道,“当时纳兰二小姐的身体状况极差,眼看就……” 苏木槿抬了抬手,“这件事不能怪顾砚山。” 她开口叫蓝遗,“盛文帝下了这么一盘棋,虽然半道被打乱了,但齐家……他定是要动的,所以,曹家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可以死,曹绥却一定不能死。二表哥,你说盛文帝会不会派人在大牢暗中保护曹绥?” 沈启睿点头,“一定会。” “姑娘,你是想让蓝遗也暗中窥视齐家的动作?”项秋黎想到什么,上前一步道。 苏木槿点头,“盛文帝想动齐家,咱们也要动齐家,既然他对咱们起了疑心,咱们不妨遂了他的愿,暗中将曹绥保护起来,等他见过曹绥,齐家再做不得幺蛾子时,再把沿路遇到那些刺杀告诉他。” “这样的话……”项秋黎与沈启睿互相看了一眼,略沉吟片刻,两人点了头,“倒是最好的法子了。只是盛文帝的疑心一起,怎么打消?齐家对姑娘身世多有猜测,只看他们对苏大哥与战二哥下的狠手便知,他们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沈婉姝抱着头,摇了摇,“你们说的我头晕,他们敢对槿姐儿动手,我就要了他们的命!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在这里猜来猜去的干什么?” 屋子里顿时一静。 苏木槿抿唇轻笑,“姝表姐说的是,咱们猜来猜去也没有用,回头找找靖王与靖王妃,这几年,他们应该在各府安插了不少人,打探一下不就知道了。其实,即便我的身份现在暴露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把一些事提前……” “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了,你信不信盛文帝立刻翻脸将你送去见你父亲?!”顾砚山脸色难看的瞪着苏木槿,“还有,你觉得盛文帝会让战神王的女儿嫁进镇北侯府吗?” 苏木槿一噎,眨了眨眼,将话题扯开,“蓝遗,碰到刺客时,记得多挣扎几下,不要那么快让人死掉,多演一会儿给盛文帝的人看……” 蓝遗扫了眼顾砚山,抱拳躬身应了,转身出了门。 其余几人眼睛蹭亮,也各自寻了借口走了,屋子里顿时只剩下苏木槿与顾砚山二人。 顾砚山伸出手指朝苏木槿勾了勾,“苏三,过来。” 苏木槿嘴角抽了一抽,当她是阿猫阿狗呢,勾手即来? 她翻了顾砚山一个白眼,垂眸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中。 她离开京都时,快要过年,因为着急赶路,年都没过,如今回到京都,已是阳春三月,天气虽已转暖,但从南疆那样暖和的地方回来,京都的天反而觉得冷了。 缓缓喝了两口热水,身体从内到外慢慢暖和了,她才去看顾砚山。 谁知,一抬头就迎上顾砚山眯起的眼睛,眸子亮晶晶的,有些桃花眼的感觉,她愣了一瞬,刚想说什么,手中的杯子被顾砚山咬在口中,一仰头,尽数喝了。 苏木槿哎了一声,“那是我喝过……” “你不过去爷过来。”顾砚山将茶杯往一旁的高几上一放,双手撑在两边的高几上,将苏木槿逼进太师椅中,唇几乎擦着苏木槿的,笑眯眯道,“苏三,圣旨不是说等你及笄后就让你嫁进侯府吗?要不,咱们先把亲事办了?” 他说的轻松,身子却有些紧绷,一双笑眯眯的眼眸里还有着忽闪而逝的紧张。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了拉,“顾砚山,要不,咱们把亲事取消了吧?” 顾砚山的身子猛的一僵,想要起身,却被苏木槿搂的更紧,女子清灵灵的说话声响在耳边,软软的身子窝在他的怀中,轻声道,“我若只是长安县主,对镇北侯府或许没有什么助力,但我是萧家的女儿,是战神王萧长恭的女儿,盛文帝本就对你们顾家忌惮,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们顾家……” 她停顿了一下,在顾砚山的怀里蹭了蹭,才继续道,“我担心盛文帝会狗急跳墙,给你们顾家胡乱安上什么罪名……” 这一点,她先前就想到过,只是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掌握先机,不会把事情搞坏到那种地步。 可今儿个在玉清宫,盛文帝那试探的口气,眸底闪烁的杀意,让她警醒了,害怕了。 她是活了两辈子,是知道某些未发生的事,但凡事都有意外,她不是神仙掌控不了。 就像栖颜姐的魂,这辈子没有落到栖颜姐身上,反而成了靖王妃林夕颜…… 顾砚山前世对她有恩,若盛文帝因她的关系对顾家动了杀心,她觉得,她万死都难辞其咎。 “你这脑瓜子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顾砚山掐住她的腰,身子一转,自己坐在太师椅上,将人放在自己大腿上,黑着一张脸将人禁锢在怀中。 “还动,再动信不信我在这儿先入洞房……”顾砚山凑近苏木槿唇边,张口咬了上去。 苏木槿身子一僵,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双手想要推拒,却被他一把钳住,另一只手则压着她的后脑勺,重重的亲上了她的唇。 “唔唔唔……” 她气的想咬人,顾砚山却笑眯眯的盯着她,眸子里满是挑逗。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木槿只觉要喘不上气了,顾砚山才轻叹一声,放过她,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道,“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就不能想一些好的?比如祁王与闲王提前暴动,盛文帝提早禅位什么的呢?” 苏木槿正捂着胸口顺气的手一顿,抬眸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喘着气反问他,“这话……说、说给你……你信吗?” 顾砚山眼睛一眯,盯着她水亮的红唇,苏木槿忙捂住,蹭的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我不说我不说,你别再来了……” 难得见她有这样的一面,顾砚山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俊朗帅气的脸庞,像洒满了星辰的一双眸子耀眼的让苏木槿几乎挪不开视线,好似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从她心底缓缓炸开。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男子的笑颜,自己也跟着笑了。 瞧见她笑弯的眸子,与眸子里再明显不过的情意,顾砚山面上的笑容一顿,捂住了砰砰跳的胸口,将人拽到怀中,“傻丫头,不许再笑了,再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题外话------ 抱歉,宝宝们,家里下大雨,昨天传了一章忽然停电了,刚来电,赶紧补上。 今天的更新依然在十点,么么哒~ 正文 362 突如其来的发烧 他喟叹一声,将人紧紧的拥在怀中,低头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压了压躁动的情欲,深吸几口气,“你只管照着你的想法和计划大胆往前走,不用顾及旁的,顾家……盛文帝既然选择动齐家,就暂时不会动顾家,不然边境出了乱子,他找谁上阵杀敌。你身边那个项小姐与沈二表哥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物,有他们在你身边,你能省不少力气……” 苏木槿窝在他怀中,只觉心口软的一塌糊涂,“那你在盛文帝面前要再多小心三分。” 顾砚山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没娶你过门儿呢……” 软香在怀,他抱着人还想再腻歪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妇人声音,似乎站在门口有些奇怪,“不是说人回来了吗?怎么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是义母。”苏木槿身子一僵,一下从顾砚山怀里跳了出来,刚站稳,正准备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曹夫人已掀开门帘子进来了。 苏木槿尴尬一笑,摸了摸被顾砚山揉乱的头发,开口唤了一声,“义母。” “曹夫人。”顾砚山跟着起身,朝曹夫人颔首示意。 曹夫人,“……” “哦,你们聊,我……我找泠月姑娘,对,我找泠月姑娘……”她的视线从苏木槿凌乱的头发看到衣裳,再看到二人发囧的脸上,轻笑着转身,咕哝了一句,“哎呀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 “义母……” 苏木槿只觉更尴尬了,送走曹夫人,转头瞪了顾砚山一眼。 顾砚山却笑眯眯的看着她,在她瞪过来时,飞快的窃了一口香,“刚进城,我不适合在县主府待太久,我先回镇北侯府,明后天找个时间,咱们悄悄去一趟靖王府。” 苏木槿点头,将顾砚山送出去,转身回屋,安泠月已经带着下人准备好了热水,“姑娘,你先泡个澡,休息一会儿,厨房那边已经在做饭了,很快就好。” 苏木槿笑着道了谢,舒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亵衣,本是打算先在床上歪一会儿的,谁知竟一觉睡了过去,安泠月寻她时愣了一会儿,小心拿被子给她盖了,嘱咐底下人全退出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从南疆回来,路上走的快,且隔三差五的就要碰上暗夜杀人的不速之客,一群人都累的够呛,姑娘与顾世子更是不得休息。 见安泠月一个人出来,众人都疑惑的看过来,“姑娘睡着了,我没叫醒她。” 曹夫人立刻点头,“嗯,别叫她,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你们这一趟回来,瞧着都瘦了……来来,咱们也赶紧吃,吃完你们赶快去休息。” 一群人热闹的吃了饭,项秋黎瞅了个空拉着安泠月问,“姑娘没事吧?” 安泠月摇头,“看上去有些憔悴,很疲惫。” 项秋黎嗯了一声,“姑娘心里有事,担心、操心的事情又多,加上长途跋涉……让她好好睡一觉。” 项秋黎带着项夫人与项小弟离去,沈婉姝与沈启睿兄妹也回了自己房间。 安泠月带着下人收拾饭桌,曹夫人悄悄去卧室看了眼苏木槿,见她睡的沉,脸色有些苍白,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哎呦一声,“额头怎么这么烫?泠月,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大夫来看过,说是长期疲累所致,吃几服药,好好休息几日就行了。 送走大夫,曹夫人亲眼看着药熬好,让安泠月准备了软糯的米粥,叫醒苏木槿先吃了半碗粥,又看着她把药吃了,睡下,才离去。 苏木槿一觉睡到大天亮。 睁开眼就瞧见顾砚山正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茫然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撑着脑袋坐起身,瞧见他眼底下的黑眼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砚山扶着她坐好,在她背后放了个迎春花的靠枕,将她的头发放到耳后,摸着她的脸颊,轻叹一声,“刚来一会儿,不过一个晚上不见,怎么瞧着就瘦了一圈……” 苏木槿,“……” 她反手将顾砚山的手握住,笑,“你的眼睛有病了,得治。” “槿姐儿醒了吗?” 这时,沈婉姝恰探头进来,看到苏木槿,皱着眉头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我去端粥,喝了粥喝药……” 不等苏木槿反应过来,她已经飞快的跑去端了粥过来,将顾砚山挤开,要喂苏木槿吃粥。 苏木槿,“……” “表姐,我还没有洗漱。” 安泠月笑着端了温水进屋,苏木槿要起身,被沈婉姝一只手压下,“泠月,把水端过来,让她在床上随便洗漱一下,这天儿还有些冷,下床小心再着凉了。” 安泠月笑着应了,看向顾砚山,“顾世子,还请你去外间稍候一会儿。” 苏木槿,“……” 算了,她最狼狈的时候顾砚山都见过了,还怕一张没洗漱的脸和一头乱成鸡窝的头发吗? 被两人强制性的在床上洗漱过,吃了一碗粥,又喝下一大碗药,沈婉姝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欣慰道,“不烧了,还稍微有点热,你今儿个哪也别去了,就在家睡觉吧。” 说罢,将人摁躺在床上,拉被褥盖好,端着托盘,出去了。 安泠月也笑着收拾了房间,端着木盆出去了。 没多一会儿,顾砚山走进来,摸了摸她的脑门儿,“确实还有些热,刚好这几日没什么事,你好好在家休息两日,靖王府那我晚上过去一趟,把事情与靖王与靖王妃说了便是。” 苏木槿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娇弱,不过是有些发热,出出汗就好了,这么躺在床上怎么能好?” “听话,大夫说让你好好休息几日,你就好好休息。”顾砚山点点她的额头,“齐家人心惶惶,周家虽蠢蠢欲动,却也不会傻到盛文帝没表态之前有什么动作,剩下那些虾兵蟹将随他们蹦跶,起不了什么浪花,顺天府大牢那边我也加派了人手,不会让曹绥出事的……” 他的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沈婉姝的惊呼声,“真的有人去杀曹绥!” ------题外话------ 服气的很,来了一会儿,到晚上又停电了,手机折腾了好久才码出一章,宝宝们见谅。 正文 363 不谋而合 “嘘,小声一点,姑娘身体还没好呢,听到要着急了。” 顾砚山脸一黑。 苏木槿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软糯的娇腔,“顾砚山,我真没事……” 顾砚山心底一软,抬手摸了摸她泛着红晕的脸颊,顺了顺她身后的靠枕,调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才道,“我让他们进来把事情说详细了,咱们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木槿眉眼一弯,笑着点头。 顾砚山起身出了房间,片刻后,带着几人进了卧室。 沈婉姝垂着头,有些歉疚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槿姐儿,对不起……” 苏木槿笑笑,伸手拉了沈婉姝坐在床边,看了几人一眼,笑道,“大家自己找地方坐吧。蓝遗,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点。” 见沈婉姝占了床头的位置,顾砚山有些醋味的一直盯着沈婉姝,沈婉姝被看的头皮发麻,挣开苏木槿的手,干笑道,“我、我跟二哥一起坐。” 顾砚山这才眉开眼笑的坐到床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在被子下握住苏木槿的手。 苏木槿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齐家若想杀曹绥,定会在他未见盛文帝之前,所以,我昨晚亲自去了牢房,躲在暗处……”蓝遗抬眸看了床上的二人一眼,目光微垂,接着道,“……果不出姑娘与顾世子所料,盛文帝亦派了暗卫在暗处。子时过后,大牢里陆续来了两拨人,第一波,属下出了手,暗卫没动;第二波,属下动手时暗卫还在,将那些刺客斩杀后,暗卫突然离开了。” 项秋黎侧眸去看沈启睿,沈启睿恰好抬眸看她,两人视线相对,都是一怔,旋即浅笑点头,“沈公子以为……” “项小姐以为……” 两人同时出声,引的几人瞬间看过来。 “二表哥,项姐姐,你们两个以为什么?”苏木槿扫了眼面露尴尬的二人,突然想到什么,喜悦的朝顾砚山眨了眨眼,被子下更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顾砚山翻手将她的手压在掌心,五指交缠。 苏木槿挣了挣没挣开,嗔瞪他一眼。 顾砚山心情极好的在被子下玩弄着她的手指,面上却一副认真状看着沈启睿与项秋黎,“二位是想到了一处吗?” 项秋黎大方一笑,“盛文帝将暗卫撤走,意味着咱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今日天亮,盛文帝就要召见曹绥了吧?不知道沈公子……” 沈启睿颔首,“我与项小姐不谋而合。” 蓝遗看着二人,点头,“不错,天方大亮,召曹绥进宫的口谕就进了顺天府尹,我们亲自看着曹绥进了宫门才转回。” 苏木槿嗯了一声。 顾砚山捏了捏她的手,适时开口,“我昨晚去了趟靖王府,从靖王那得了一些消息,齐老头对苏三的身世确实怀疑了,不仅仅因为苏连华与沈氏,还有……” 他看了眼沈家兄妹,“沈家一门与留在帝师府充作萧长恭之女养大的纳兰书琪。纳兰书琪的长相与苏海棠有几分相像……不过隐藏在齐家的下人也说了,齐老头目前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沈启睿摇头,“齐家人只是没有证据,真相……他们怕是已经知道了。” 项秋黎点头附和,“沈公子说的有道理,若不是齐家知道了真相,怎会突然对苏大少爷与战二爷下了格杀的命令?他们明明前一刻还想拉拢姑娘的。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真相,知道姑娘是萧王爷的女儿,知道姑娘绝不可能站到他们的阵营里去,不但不会与他们同一阵营,还有可能因为萧王爷的死而处处与他们作对,所以……” 项秋黎看了眼沈启睿,沈启睿无缝切换,接过话,“所以,我们得了盛表弟他们在南疆失踪的消息奔赴京都,路上遇见的那些杀手和刺客,还有故意放水的曹家人,是齐老侯爷的手笔。” 项秋黎眼神微亮,看着沈启睿。 沈启睿回她一笑,看向苏木槿,神情陡然多了几分凝重,“槿姐儿,曹绥若是咬出齐家,你有几分把握齐老侯爷会保守你的身世之密?” “赌上齐老侯爷征战沙场几十年的傲骨,总有七八成吧。”苏木槿调皮一笑,眸子里却无半分笑意,“毕竟当年对我萧家动手的不只齐老侯爷一人,还有周家与那位呢。说不定齐老侯爷吃了这么一场大亏,反而会帮我们死守着这个秘密,冷眼看着周家与盛文帝吃瘪……” 顾砚山挠了挠她的掌心,她话音一顿,叹了一口气,“好吧,也有可能齐老侯爷像多年前一般联合周家一起在盛文帝跟前给我上眼药。所以……” 她挑眉朝顾砚山笑了笑,“……我这次的病得加重了,最好病的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那我就趁机请旨冲喜,说不定能一举两得。”顾砚山瞬间想到了好事。 房间内因他的话瞬间一静。 沈启睿与项秋黎竟然对视一眼,都点了头,一致觉得,“倒是个好主意,既能打消盛文帝的戒心,又能与镇北侯府捆绑在一起,到时,盛文帝再想动姑娘,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事,见苏木槿面色发白,互相使了个眼色,退出了房间。 顾砚山在屋里守着苏木槿直到她睡着,才出来。 沈启睿与项秋黎将他叫到院子里,这一次由沈启睿开口,“这一路咱们护着曹绥进京,却都没有受伤的事,你记得糊弄过去,盛文帝对你们镇北侯府早有了疑心,如今又多这么一出,你与槿姐儿的婚事怕是要受一些波折。” 顾砚山慎重的点了头,“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 与此同时,曹绥一路被袁青带着进了玉清宫,进了御书房。 “罪臣曹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自治有罪,死罪,请皇上下旨杀了罪臣,以彰天威!”曹绥低着头走到中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砸在地上,不过几下就磕破了皮,鲜血涌出来,糊了一脸,他却仿若未觉,依然嘭嘭嘭的磕着头。 盛文帝将手中的毛笔丢开,抬头扫了他一眼,声音发冷,“曹绥,朕的曹大将军,朕的好爱卿,朕一直以为你是朕的人,谁知,倒是朕自作多情了。” 正文 363 齐家要谋反(一更) 曹绥磕头的动作一顿,想到苏木槿与顾砚山二人的提点,咬着牙继续嘭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嘶力竭道,“罪臣糊涂,自知罪孽深重,不该听信旁人的怂恿蛊惑,做下这等天不可饶恕之罪!万幸皇上是天下人推崇的明君,派了长安县主前去提点罪臣,臣等将左长老叛变一事告知南疆圣女,南疆圣女借助咱们夏启的军队顺利解决了左长老,并承诺,南疆永远依附夏启,愿意做皇上疆土内的一座城,为皇上护住边境之地,严防南安小国……” 盛文帝闻言,面上一喜,从御案后站起身,“此言当真?” 曹绥抬起血糊糊的脸,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铿锵有力道,“回皇上,千真万确!” “哈哈……好!”盛文帝龙心大悦,笑的格外欢快,但他的脸忽然一沉,扫了眼一旁的袁青,“长安与顾砚山送进宫的密折上为什么对此事只字未提?” “这……老奴也不得而知。”袁青垂下头。 曹绥抬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的血,咧嘴憨憨一笑,“皇上,南疆不知道臣被人怂恿一事,还当臣是皇上的大将军呢,所以这事儿只和臣说了,长安县主跟顾世子……他们都不知道呢。南疆觉得他们两个只是使臣,还是我的官儿大……” 盛文帝一愣,看着他满脸的血跟憨傻的笑容,心里犯起了嘀咕,瞧这笑的傻不愣登的样,倒真有可能是被人怂恿蛊惑的,想想曹家那一二百口人命,想想自己身边统共也没几个得力的大将,真要把曹绥和曹家人给杀了,他可就一下子去了三四员虎将。 镇守南疆边境的曹绥,湖广的曹蓉,西营的曹晗,禁卫军的曹猛。 想及此,盛文帝对齐家一门更多了几分厌恶和恼羞成怒。 又恼恨曹绥耳根子软,齐老头让他干什么他就听话干了,还留下那么多证据落在齐老头手里,活活把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送了出去,真的是……蠢不可及! 他冷着脸,抬腿踹了曹绥一脚,曹绥哎呦一声,抱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地上,口中更是哇的一声吐了满口血。 盛文帝一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脚,错愕的看着他,“你这是……” “臣……失礼了……”曹绥可怜兮兮的看了盛文帝一眼,“臣被人追杀了一路,受伤极重,怂恿臣的人一心想要臣死,臣死了便能死无对证,他们就能摘的干干净净……皇上,臣错了!臣不该因为齐侯爷对臣有知遇之恩就受他的挑拨,帮他与南疆左长老搭线,罪臣虽醒悟知错,在最后关头抛弃齐侯爷,拼死促成南疆与夏启边境的和平,但错了便是错了,求皇上降罪……” 一边说一边吐血,看的盛文帝直皱眉头,“他们半路追杀你们?你受了重伤?朕怎么瞧长安跟顾砚山那小子毫发无伤啊?是吧,袁青?” 袁青看了曹绥一眼,走过去,抬手掩住口在盛文帝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盛文帝大感兴趣,“可是真的?” “听说昨晚上就请了一波大夫,说什么心脉损伤……”袁青低语。 盛文帝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嗯了一声,“既然心脉受伤,就可能无法生育子嗣,顾砚山那小子愿意,顾熠山那老倔驴也不见得会答应……” 袁青笑,“顾侯爷三个儿子呢,除了世子爷还有二少爷与三少爷呢,还担心没有子嗣吗?” 盛文帝斜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曹绥捂住嘴,轻咳着,只想把自己弄的再凄惨一些,如果能以自己的死换来一家人的性命,他……死不足惜。 盛文帝看着他一身的凄惨模样,挑了挑眉,“曹绥,你能迷途知返,罔顾齐老头的命令,顺利解决了南疆一事,也算是一件功绩,只是……齐老头下手狠,在你们家搜出不少书信证据,朕即便是想饶过你们曹家那一两百口人的性命,也过不去齐老头那一关,朕瞧着他都有些发怵,毕竟,他手里可握着乌克镇几十万兵马的虎符呢!” “皇上!曹绥愿为证人,指证定国侯齐宣,臣所有行事皆是听他指令行事……臣有证据!”曹绥匍匐在地,几乎要痛哭出声,成了,成了! 只要把齐宣的罪名确实,他们曹家一门就不用家破人亡了! 盛文帝眼睛一亮,眸底掠过一抹肆杀,“好,好!这件事若是定国侯所为,朕便允你功过相抵。” “谢皇上!谢皇上!皇上是明君,是明君!是我们夏启百姓之福!苍生之福!”说完这一句,曹绥又吐出一口血,白眼一翻,人昏死过去。 “叫个御医来给他瞧瞧,他还有大用处,死了有点可惜呐。” 袁青笑着垂首应下,“圣上就是心善爱才,曹将军这样的都要保下。” 盛文帝摆摆手,袁青忙叫了太监进来,将他抬出去。 …… 曹绥在宫中,盛文帝的眼皮子底下养了几日的伤,几个御医都说伤的极重,需要好生调养个三年五年的才能重新带兵打仗。 苏木槿的病也越发严重,盛文帝派了心腹太医去诊脉时,苏木槿已陷入了昏迷。 御医带回来的消息亦是,长安县主一路劳累,受过重伤,心脉有损,很可能撑不过即将来临的炎热夏季,县主府一片死气沉沉。 盛文帝对县主府放松了警惕,开始料理齐家。 齐家早防备着盛文帝与曹绥,得知曹绥被盛文帝留在宫中养伤后,做了最妥善严密的安排。 只是,定国侯怎么也没想到,曹绥居然藏着一封他让其销毁,其也说烧毁了的信! 盛文帝将信团成团,用力砸在定国侯身上,冷笑一声,“齐家这是看不得朕坐这个位置,要谋反了吗!” “老臣不敢!”定国侯脑中掠过千万种对策,对上盛文帝的谋反二字,只能跪下咬死不敢! 盛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台阶下的定国侯,再冷冷扫了左侧站着的祁王,冰冷的面上没有一丝温度,“不敢?你们齐家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64 气死老不羞(二更) “老臣自皇上还是王爷时便跟随皇上,皇上继位后,老臣率着将士南征北战,皇上指哪老臣打哪儿,老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啊!”定国侯跪在地上,膝行两步,趴到台阶上仰首哭泣,“老臣怎会写这等大逆不道的书信与曹绥?这不是凭白留下把柄任人宰杀吗?那信必是伪造来陷害老臣的!皇上,老臣冤枉啊,您可要替老臣做主啊……” 周老丞相瞧着定国侯哭的满脸鼻涕的模样,不由嘴角一抽,这老东西,卖起惨来还真是毫不顾忌形象! 他微微侧首,余光扫了身后人一眼,那人会意,待定国侯哭过一波,找准机会,在定国侯哽咽擦眼泪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老侯爷哭的这么凄惨,这件事怕是另有隐情!还请皇上彻查此事!” “臣附议。齐老侯爷手中有曹家通敌叛国的罪证,能要人一家性命;曹绥手中也有齐老侯爷主谋通敌叛国的罪证,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二位大人言语有些偏失。谁人不知曹绥是齐老侯爷一手提拔上来的,曹家说是齐老侯爷的左膀右臂亦不为过。曹绥听从齐老侯爷的命令与南疆接触,家中有来往信件不足为奇,所以齐老侯爷才一搜一个准儿!至于曹绥这封信,更简单了,他既是听命齐老侯爷,手中有齐老侯爷的信……只能说明曹将军知道通敌叛国是死罪,所以留了证据,以防被老东家一刀要了小命儿罢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晃悠悠走出来,边说边走,说完话,已跪在几人身后,朝盛文帝磕了一个头,“臣以为,曹绥将军手中的书信不但不是伪造的,反而……是真的!齐家与南疆密谋一事曝光,狗急跳墙,将责任全推给了曹绥将军,更不惜下死手将曹绥将军身边知道内情的人全部杀死,更是沿路派人刺杀曹绥将军与长安县主、顾世子一行,其心思如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简直令人齿寒!” 盛文帝欣赏的看了那年轻官员一眼,“你倒是眼生。” “臣陈思源,礼部仪制郎中。”年轻官员不卑不亢,朗声道。 “说的好。” 盛文帝冷眼看着定国侯,“有些人以为功高就忘记了当年开国皇帝打江山的辛苦,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实不堪统兵率将!这件案子交给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一起会审,三日内,朕要结果!” 刑部尚书、御史台大夫、大理寺卿,同时走出来,跪下接旨。 盛文帝摆了手,又看了定国侯一眼,冷声道,“顺天府尹何在?” 顺天府尹的脸色瞬间一白,只觉后背一阵冷风嗖嗖直往脖颈里钻,他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跪下,“微臣在。” “曹家人关在你顺天府大牢,先后无辜死去十几人,你可有说的?” “微臣……”顺天府尹想说那些人是病死的,可抬眸一眼瞧见盛文帝落在定国侯身上冷的不能再冷的,泛着杀气的眼神,心下暗叫一声完了,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他垂下眼睑,头深深的贴到地毯上,“微臣有罪,没有看顾好犯人,致犯人莫名死去,请……皇上降罪。” “顺天府尹罔顾真相,知法犯法,即刻罢黜顺天府尹一职,扁为草民,永不再用,后世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盛文帝龙袍一甩,转身坐到龙椅上。 顺天府尹有准备,盛文帝一开口,他便以为罢了官便事了,谁知,竟会祸殃及后代,不由哀嚎一声,扑在地上,“皇上……隆恩。” 盛文帝冷哼一声,叫了陈思源,“你可愿意接了他的位置,给朕守好这顺天府?” 陈思源一愣,忙磕头谢恩,“臣愿意!皇上知遇之恩,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知遇之恩。 盛文帝心情大悦,“诸位爱卿还有其他事情吗?” 文武百官偷偷瞧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全都默契的装鹌鹑。 “既然无事,那就退朝。”盛文帝起身,大踏步走了。 袁青跟在后面,路过陈思源时,笑了笑。 …… 文武百官瞧着曹绥与定国侯,再一次默契的全退出了朝堂。 朝臣退去,定国侯府世子忙快步走过去扶定国侯,“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定国侯没有开口,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眼神锐利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曹绥,冷笑,“好,好!老夫这么多年,竟是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狗!” “曹绥谢侯爷多年栽培,只是……”曹绥缓步而来,站定在定国侯与定国侯府世子三步开外的地方,“……侯爷为一己之私,要我曹家两百多口人的性命,要绝了我曹家血脉,未免太过狠辣了一些。”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定国侯世子指着曹绥怒骂。 曹绥朝他一笑,视线重新落在定国侯身上,“皇上想要什么,您最清楚。三司会审,三日的时间,老侯爷,您可要好好思量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保齐家放弃兵权还是保兵权放弃齐家……哦,不对,您要是想保兵权,那就是真的谋反了!” 曹绥说完,很是开怀的看着定国侯朗声笑了起来。 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定国侯气的胸口发闷,一股血气直往上涌,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定国侯世子,定国侯世子看着定国侯的脸色,担忧道,“爹,咱们回去吧,你的脸色好难看……啊!爹!” 他的话尚未说完,定国侯便张口喷出一嘴血,一张脸更是瞬间苍白如纸。 定国侯世子吓的脸也跟着白了,“爹,爹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定国侯冷冷的看了定国侯世子一眼,目光掠过脸色难看的祁王,咬着牙道,“走,回府!” “外祖父……”祁王叫了一声,定国侯府世子的脚步顿了一顿,被定国侯拉着出了大殿,朝宫外走去。 祁王眼神冰冷,目送二人离去,抬脚出了大殿,直奔齐贤妃的萃玉宫。 “什么?曹绥拿着你外祖父写给他的书信?”齐贤妃大惊。 祁王面色冷凝,嘲讽一笑,“外祖父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蠢?”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65 离心(一更) “烈儿,不得胡说!”齐贤妃眉头紧蹙,瞪了儿子一眼,“那是你外祖父!咱们母子能有今日的舒心得多亏你外祖父在朝堂斡旋。” “舒心?哪里舒心了?这两年儿臣跟母妃过的何其憋屈?!儿臣看外祖父真的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祁王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齐贤妃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外祖父?若不是你外祖父这些年在战场立下汗马功劳,你父皇能对咱们母子这般厚待吗?你怎能因为你外祖父几次失误就如此这般……” “母妃!”祁王冷着脸打断齐贤妃的话,“儿臣知道先前确实是因为外祖父,父皇才对我们另眼相看,可现在……您还没看明白吗?外祖父已经不是儿臣的助力,反而是儿臣的累赘!您想想萧家……” 齐贤妃一愣,“这跟萧家有什么关系?” 祁王无语。 “功高盖主,功高盖主,功高盖主!” 祁王一连重复三遍,“父皇正是担心萧皇后诞下皇子,萧家谋夺他的皇位,才对萧家出手!您想想这两年父皇对定国侯府的态度?是不是逮着错就要削弱一番定国侯府的势力?是不是在千方百计的从外祖父手中要兵权?” 齐贤妃恍然的瞪大眼睛,“烈儿,你是说你父皇绕这么大圈子是想夺你外祖父的兵权……” 祁王凝重的点头,“我在殿内听到曹绥与外祖父的对话,曹绥问外祖父‘是保齐家放弃兵权还是保兵权放弃齐家’外祖父若是保兵权,定会连累我跟母妃,可外祖父若保不住兵权,那于我们便是无用的鸡肋……” “这话是什么意思?”齐贤妃游戏拐不过弯,愣愣的看着往日需要她指点的儿子如今指点起了她。 祁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齐贤妃,往日觉得自己母妃也好,外祖父也好都是很通透的人,今儿个怎么这么愚钝?! “母妃,你想想外祖父要怎么保住兵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父皇是这夏启的天,是这夏启的皇,父皇要外祖父不给,那是谋反!你说会不会连累咱们?” 齐贤妃的神情蓦然一变,脸色发白,“这、这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有啊,外祖父把兵权交出去,给父皇。”祁王冷笑一声,“可没有了兵权的定国侯还有什么用?到时儿臣一定会被闲王压一头,要知道周家可有个文官之首的老丞相,朝堂半壁江山都是他们周家的人!儿臣到时候拿什么与闲王争夺太子之位?” 齐贤妃身子一软,跌坐在罗汉床上,“这可如何是好?你外祖父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我们母子以后可怎么办?” 祁王也坐在一边,五官冷峻,眸底翻腾着森森杀气。 “外祖父既然要杀曹绥,就不该让他活着进京都,即便他活着进了京都,也不该让他活着出顺天府大牢!这么多机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母妃,儿臣怀疑外祖父不想支持儿臣了?” “胡说八道!”齐贤妃声音一厉,有些尖锐的反驳祁王,“你是你外祖父唯一的皇子外孙,他不支持咱们母子,难道还去支持闲王与靖王不成?!你先回去,我宣你外祖父进宫一趟,自会将这件事问个清楚明白。” 祁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祁王离去,齐贤妃闭着眼歪靠在罗汉床上,萃玉宫的姑姑齐家家生子,与齐贤妃一般年纪的敏芳走了出来,坐在脚踏板上,轻轻捶捏着齐贤妃的双膝。 齐贤妃叹了一声,“敏芳,烈儿的话你都听见了?” “奴婢都听见了。”敏芳姑姑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我爹……烈儿说的有几分道理,定国侯府若没了兵权,怎么震慑朝中那些武将?周老丞相那般精明的人,说不准还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那我跟烈儿在后宫的日子……烈儿的太子之位……” “娘娘……”敏芳不疾不徐缓声劝道,“咱们着急也没用,您不妨按您想的,召侯爷进宫来一趟,问问清楚,咱们也好打算一下后面的路怎么走。” “你说的对,先问问爹,是我急糊涂了。”齐贤妃揉了揉太阳穴,“你帮我捏一捏这儿,我头疼的很。” “是。”敏芳起身,齐贤妃换了个躺姿,敏芳放缓力道轻轻揉捏着齐贤妃的脑袋,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 翌日,齐贤妃召定国侯进宫,定国侯在萃玉宫呆了足一个时辰,至于父女二人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在次日的早朝时,定国侯顺了盛文帝的意,交出了乌克镇驻军的兵权。 盛文帝龙心大悦,只罚了定国侯三年的俸禄,这件事通敌叛国的案子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落了下来。 文武百官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盛文帝的用意,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吭一声。 周老丞相更是稳若泰山,微垂着眸子,连眼神都没丢过去一个。 至于曹家,女眷没入歌舞坊,男丁发配军营,没斩杀一人,全家都保住了性命,更重要的一点,袁青私下里还传达了女眷可用银子赎回,男丁可凭借军功往上爬,半点不影响以后封侯拜将。 曹绥抱着袁青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全家人跪在地上磕头磕的满脸血糊糊,扯着嗓子喊皇上是明君,臣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必不负皇上厚望! 袁青转头告诉了盛文帝,盛文帝得意的大笑,觉得自己把齐老头的左膀右臂硬生生扯断拉到了自己这边,很有成就感,对曹家的感激涕零很是享受,没过多久,就擢升曹猛重新进了禁卫军,将曹绥、曹蓉、曹晗几兄弟也丢进了东西大营,当成了自己人培养。 却不知,曹绥早带着几个兄弟偷摸着去县主府给苏木槿磕了头,“曹绥多谢长安县主与顾世子的活命之恩,曹绥以曹家家主的身份起誓,日后曹家便是长安县主的人,主子说往东,我兄弟绝不往西!”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67 投诚(二更) 曹猛与曹蓉、曹晗都吃过顺天府大牢的苦头,那种四处求人、走投无路、只能等死的感觉让他们恐惧了几个月,直到曹绥回京,不是很有信心的告诉他们,他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他们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因为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定国侯,定国侯要他们死,他们还能活吗? 可他们活下来了,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对这个给他们曹家出谋划策的长安县主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曹猛额外多磕了几个头,“曹猛有罪,先前不该放任刺客针对主子,曹猛该打,请主子责罚!” 苏木槿挑眉,给蓝遗使了个眼色,蓝遗眉眼疏冷的上前将人扶起。 苏木槿笑道,“曹将军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当不得几位大人一跪。曹家能逢凶化吉,自是曹家命不该绝,亦是当今皇上的仁慈。” 狗屁的仁慈! 他要是仁慈,曹家就不会被关进顺天府大牢几个月,他老娘那么大岁数要不是有人偷偷关照,险些丢了性命,他们四兄弟更是,若不是得了长安县主援手,脑袋早搬了家。 曹绥看了眼蓝遗与面容清冷俊秀的沈启睿,略思忖了片刻,撩开衣袍又跪了下去,“还请主子给属下等指条明路。” 苏木槿扫了曹绥一眼,面上含着浅淡的笑容,看向沈启睿。 沈启睿了然一笑,亲自上前将曹绥扶起,拉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曹绥见苏木槿面色如常,便小心坐了。 “曹家得皇上恩典,侥幸保全,曹将军日后要好生报效皇上才是。” 曹绥疑惑的看了苏木槿一眼,缓缓点头,“这是自然,曹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只可惜皇上年岁已大,太子人选迫在眉睫……” 苏木槿眉头一挑。 沈启睿顺着接过了话,“是啊,经此一事,齐家元气大伤,祁王怕是不敌闲王了,只是可惜,周老丞相上了年纪,也不知道能顾着闲王几时?” 曹绥一愣。 他来时已想过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得罪了齐家,定会转头支持闲王,没曾想,他们的目标两者都不是,那还有谁? 难不成他们想捧靖王上位? 想到不显山不显水的靖王,他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是了,他怎么把靖王给忘了? 靖王虽说其生母地位低下,却是除了祁王与闲王外,唯一一个在宫外开府封王,并诞下第一位皇长孙的皇子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祁王与闲王身上,却忽略了萧皇后没有嫡子,所有的皇子都有竞争太子的资格,而不显眼的靖王也是其中之一。 联合这两年靖王在朝中低调的待人处事,曹绥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那就是,这不起眼的靖王说不定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抬眸去看苏木槿,苏木槿平静的望着他,两人对视一会儿,曹绥突然笑了,抱拳躬身,“是曹绥鲁莽了,长安县主与顾世子的救命之恩,我们曹家铭记在心。今后还请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多多关照。告辞。” 苏木槿抿唇一笑,“表哥,代我送送曹将军与三位大人。” 沈启睿颔首,起身送曹绥等人出门。 目送几人离去,安泠月不解的问苏木槿,“姑娘,曹绥这是什么意思?算不算投靠了咱们?” 苏木槿笑着看项秋黎。 项秋黎也笑,“这曹绥外表五大三粗,没想到粗中有细,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公子话中的意思。” 沈婉姝皱着眉左右看着二人,也有些发愁,“你们说了半天,到底啥意思?” “曹家自此便是咱们县主府的人了。”项秋黎干脆明说,然后笑着与二人解释,“他听懂了沈公子的话,所以把姑娘与顾世子的救命之恩藏在心里,表面效忠盛文帝,私下里嘛……自然是随传随到。” “这样吗?”沈婉姝不太相信,见沈启睿送了人回来,跑过去拉住沈启睿问究竟,沈启睿含笑看了项秋黎一眼,点头,“项小姐说的对。” 项秋黎回了一笑。 沈婉姝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一双眼珠子看了这个看那个,眼睛亮晶晶的。 沈启睿见妹妹的目光太过赤裸,有些难为情的轻咳一声,将荷包递给苏木槿,“槿姐儿,曹将军让我代为感谢你送的银票,但他们此刻不宜太过张扬,所以没收银票,说是打算把将军府里能当卖的都拿出去当卖了,好堵住那些朝堂官员的口,也让盛文帝看清楚他们曹家除了效忠他已无退路,这样更能博得他的信任。” 苏木槿接过荷包,笑了笑,“这曹绥果真是个聪明人。” “姑娘,此事一了,咱们接下来做什么?”项秋黎道。 苏木槿抬眸看着她,调皮一笑,“我是个病人,自然什么都不做。” “可是……”项秋黎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 沈启睿笑着给项秋黎解惑,“接下来要看顾世子的了。” “顾世子?看他什么?” “看他大闹玉清宫。” 项秋黎还是不解,流云突然挑帘子走进来,面色古怪诡异的看了众人一圈,才走到苏木槿跟前,半天憋出一句话,“小姐,顾世子进宫了……” 苏木槿唔了一声,正想点头表示知道了,流云突然扯了扯嘴角,“镇北侯跟着一起去的,说是一个人不够热闹,他跟去更热闹一些……” 苏木槿愕然,侧眸看沈启睿,“我记得顾砚山说他去玉清宫,闹娶我好给我冲喜来着?” 沈启睿点头。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 正文 368 给我媳妇儿冲喜(一更) “那镇北侯爷去做什么?擂鼓助威?摇旗呐喊?”安泠月眨眨眼。 流云的神情更古怪了,“来传话的小厮说,他们家世子爷说了,他去闹着娶县主,他们家侯爷闹着不许娶,得让皇上觉得他们家侯爷不赞同这门亲事,县主嫁进去,侯府定是鸡飞狗跳之状,才能打消皇上那些疑虑……” 众人面面相觑。 这嫁娶还能这么操作? 苏木槿嘴角抽了抽,一阵无语。 亏他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爷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更难得的是镇北侯爷居然还配合着跟去大闹玉清宫? 她抬手扶了扶额,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这位未来的公爹了。 沈婉姝噗嗤笑出声,“这可真是上阵父子兵……二哥,你说皇上会答应吗?” 沈婉姝此言一出,室内安静了一瞬,沈启睿抬眸看了眼项秋黎,沈婉姝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项秋黎,嘿嘿笑了一声,“二哥,我问你话呢,你看项姐姐做什么?” 沈启睿耳尖一红,看了妹妹一眼,爽快道,“项小姐以为呢?盛文帝会答应长安县主与镇北侯府这门亲事吗?” 项秋黎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尖的扫见他泛红的耳尖,目光瞬间滑开,转眸看向苏木槿,“我觉着,这事能成的几率一半一半,端看盛文帝如今怎么看待咱们县主府与镇北侯府了。” “项小姐的意思是齐家兵权落入盛文帝之手,盛文帝手下无强将,有可能重新启用顾侯爷与顾世子吗?”沈启睿接话道。 项秋黎颔首,“镇北侯府一旦被启用,顾世子怕是会立刻成为京都炙手可热的良婿人选……所以,盛文帝不见得会点头。” 安泠月皱眉,“我没听明白,盛文帝不是一心想给顾世子寻一个没有外力帮助的亲事吗?姑娘在京都无权无势,顾世子娶了姑娘,不是正好趁盛文帝的意吗?他为什么不同意?” “秋黎姐姐的意思是我一日没嫁入镇北侯府,顾砚山一日就是良婿人选,京都各大官员、世家都有机会把自己的女儿、孙女嫁入镇北侯府,得一个前程似锦的好贤婿。所以,这些人家明里暗里都会偷偷较劲儿,说不好会牵连出一些好玩儿的戏码……所以,盛文帝怎会愿意这时候将我嫁进镇北侯府?”苏木槿抿唇一笑,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反添着几分凉意。 项秋黎点头。 安泠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被沈婉姝抢先,啐了一口,“可真是够不要脸的,赐婚的圣旨是他下的,他这是要把自己吐出去的口水再舔回来吗?” “这就是帝王术。”苏木槿淡声道。 安泠月眉头紧锁,担忧道,“那姑娘怎么办?真到了那个时候,姑娘可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只要姑娘表面干干净净,盛文帝不会对姑娘怎么样的。”项秋黎含笑劝安泠月。 “干干净净?” 项秋黎点头,“盛文帝怕什么?” “怕有人觊觎他的皇位!镇北侯府这两年因为功高已经被盛文帝闲置了两年,即便重新启用,他也不会给顾世子寻有力的亲家,京都那些家族盘根错节,选谁做镇北侯世子妃盛文帝都不放心。只有槿姐儿,身份够,又无权无势只能依靠他,相当于是他的人,所以,只要槿姐儿不跟朝中那些官员家眷走的太近,盛文帝就不会动县主府。”沈启睿解释道。 安泠月了然点头。 沈婉姝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所以,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 众人,“……” …… 玉清宫,御书房。 盛文帝险些将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嘴角抽抽的瞪着底下打的鸡飞狗跳的父子俩。 “混账,我是你爹,你得听我的!我说不许冲喜就不许!” “呸!我是圣旨赐婚,圣旨赐婚,圣旨赐婚!我就娶!我就娶!我把我媳妇娶回家给我媳妇儿冲喜!” “你个兔崽子!我有说不让你娶吗?我是说不能冲喜!她都快要病死了,你是要跟个死人拜堂成亲吗?” “谁说她快死了?我娶回家一冲喜保准就好了!好了!” “我不管!反正她病没好之前,不许娶进家门!我是你爹,你得听我的!” “那我也不管!我这是圣旨赐婚!反正我就娶!我就娶!我把我媳妇儿娶回家给我媳妇儿冲喜!” “顾砚山!你个王八犊子!我是你爹,你亲爹!你敢不听我的?我打死你!” “你打,你打!我就知道你想打死我,把世子位传给你们家老二!” “你……我要是想把世子位给你二弟,当初何必逼着你母亲把你记在她的名下……” “切,那是因为你心虚!你贪慕虚荣,为了娶太后的侄女,把我亲娘逼成了妾室,害了我娘一条性命,还好意思舔着脸在我跟前邀功……” “顾廷骁!你混账!子不言父过……” “父慈子才孝!我没跟你们夫妻算你们害死我亲娘的账,已经是看在你当年当机立断保我一命的情分上了,老头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哈哈哈……好好好!我顾熠山半生戎马,为夏启披荆斩棘、鞠躬尽瘁,如今竟在皇上面前被自己的亲儿子如此谩骂羞辱,罢罢罢,你的事我再不管了,你爱娶谁娶谁!有本事别进我镇北侯府的大门!” 顾侯爷气的脸色发白,一双素日矍铄的黑白眸子泛起水光,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盛文帝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皇上,这儿子恕臣管不住了,臣也不想管了。恳请皇上准许臣与这逆子分家!他若要娶个病秧子进门,就分开单过,休想进我镇北侯府!” “不进就不进,谁稀罕!”顾砚山一撩袍子,也跪了下去,抱拳道,“请皇上赐小子一座府邸,臣要把长安娶回去给她冲喜……” “你……”顾侯爷猛的抬眸,瞪着顾砚山,一双眼睛似乎要吃了他一般,恶狠狠的。 顾砚山看了顾侯爷一眼,撩着袍子,一边看着盛文帝,一边往一旁挪挪挪,挪离顾侯爷伸手可触的范围。 盛文帝,“……” 袁青,“……” ------题外话------ 一更。 提前更,双十一,剁手去。 正文 369 帝王术 (二更) 盛文帝的目光在顾侯爷与顾砚山二人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才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半晌,才一脸揶揄的笑看着顾侯爷,调侃道,“我说顾熠山,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丢不丢人!” 说罢,竟下了御案,走到顾侯爷跟前,伸出手去,“赶紧起来,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还哭上了?!” 顾侯爷难为情的抬手抹了抹眼角,又给盛文帝磕了个头,才就着盛文帝伸出去的手麻溜的站了起来,乖顺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盛文帝看着,倒想起年轻时候,他与顾熠山跟在萧长恭身后,每每他与顾熠山犯错,就是这副模样,最后,帮他们收拾烂摊子的总是萧长恭。 想到萧长恭,盛文帝的心头涌起异样的感觉,看着眼前的顾熠山,他眨了眨眼,几乎是瞬间就将自己代入了萧长恭的角色,大笑着拍在顾熠山的肩头,“行了,多大点儿事,不就是那臭小子怕他媳妇一命呜呼,想把她娶回去冲喜吗?你若是不愿意,那就先不娶。等长安那孩子的病好了,再挑个良辰吉日,给两个孩子把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 顾侯爷猛的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盛文帝,“皇上,您说的可都是真的?不带诓骗臣的?” 盛文帝面上的笑容更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是金口玉言,顾砚山那小子敢不听话,朕帮你把他丢到南疆边境去!” 顾侯爷得意的看了顾砚山一眼,胡子都翘了起来,盛文帝看着,更是开怀,指着他大笑,“你瞧瞧你,可真是……孩子都要成亲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那是皇上待臣亲近,才纵容臣这般。”顾侯爷笑着躬身。 顾砚山不愿意了,跪在地上慢慢挪到盛文帝脚下,一把抱住盛文帝的双腿,“皇上,您是金口玉言,说了给我和长安赐婚,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我要娶长安,长安快要死了,我要给她冲喜……” “你这臭小子,快放开皇上!”顾侯爷抬脚就往顾砚山身上踹,顾砚山抱紧了不松手,抱着盛文帝的腿绕着圈躲顾侯爷。 盛文帝,“……” 袁青垂着头当没看见。 盛文帝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顾砚山脑袋上,“放手!你瞧瞧你,可还有一点侯府世子爷的样子?” “我不放!皇上不许我娶长安,我就不放手。”顾砚山将脑袋往盛文帝双腿间钻,顾侯爷的脚就踹不进去了,盛文帝的手也卡住了。 两个老的对视一眼,顾侯爷一脸羞愧。 盛文帝,“……”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盛文帝叹了口气,无奈道。 顾砚山抬眸,“皇上答应了?” “起来再说。”盛文帝觉得他不仅脑瓜疼,他还牙疼。 顾砚山冲顾侯爷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盛文帝跟前,一副防顾侯爷如防贼人的架势,看的盛文帝的腮帮子也疼了。 “袁青,你去叫两个御医,一会儿跟着顾砚山去一趟县主府,瞧瞧长安,朕的长安是个福星,岂会这般轻易陨落?” 袁青笑着应是。 顾砚山哼哼唧唧不满意,盛文帝瞪过去一眼,“你给我适可而止!当着朕的面就对你爹大呼小叫的,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爹对不起的是你娘,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你!把你那点小肠子都给朕收起来,再让朕听到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看朕不军法处置了你!” 顾砚山敢怒不敢言的瞪了顾侯爷一眼,才在盛文帝的瞪视下,应了一声,“是,臣知错了。” 盛文帝虚点着他,笑,“你啊你……这性子,跟你爹小时候可真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侯爷在一旁陪着笑。 袁青垂着头,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几人,唇角勾了勾。 皇上越来越喜欢演戏了,今儿个可是遇见对手了。 …… 从正德门出来,父子俩相看两生厌的互相哼了对方一声,顾砚山带着御医去县主府,顾侯爷骑马转回镇北侯府。 袁青看着父子俩走远,才转身回玉清宫复命。 盛文帝正心情大好的在涂抹画着什么,袁青没敢打扰,立在原地半晌,盛文帝撂了笔才笑着近前,“圣上。” 盛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拿起御案上的画,“怎么样?像不像朕年轻的时候?” 袁青定睛一瞧,瞳孔微微一缩,这哪里像圣上?这通身的气派明明是战神王萧长恭! 他认真看了几眼,笑着点头,“圣上的丹青越发娴熟了。” 盛文帝哈哈大笑,将画递给他,“找人给朕裱起来。” 袁青笑着接了,将在正德门前看到的转述给盛文帝。 盛文帝眉眼间的笑意淡了几分,“这父子俩今儿个可真是煞费苦心,朕差一点就应下了这门亲事,亏的朕忍住了。” “老奴不明白,长安县主在京都无权无势,只能依附圣上,她现在又有病在身,以后生育子嗣艰难,她嫁给顾世子,不是正好吗?圣上为何……” “袁青啊,枉你跟了朕这许多年,连朕的心思都揣摩不到!”盛文帝笑着摇了摇头,“你想一想,朕刚夺了齐家的兵权,正压制齐家,朝中武将又多是齐老头带出来的人,若这时边关因此起了争端,朕手边的可用之人还有谁?” 袁青一愣,“顾侯爷?” 盛文帝点头,“他们父子一直中立,算是朕的人,朕想提拔重用他们,自然不能太快让顾砚山成亲。恰好这时长安又重病在床,你说朝中那些家中有嫡女、庶女的官员会不会动什么心思……” 袁青恍然点头,“圣上真是慧眼如炬!” “这就跟下棋一样,走一步看三步。”盛文帝大笑,“长安这颗棋子,不能太快下场,你让太医院的人盯紧点儿,若真的无药可医,也要给朕吊着一口气。” 袁青应声,“是。” …… 定国侯顾熠山与定国侯府世子爷大闹玉清宫,要自降身价给长安县主冲喜的事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后宫。 荣坤宫,萧皇后看着罗汉床上蹬着小腿往自己嘴里送脚丫子的小公主,眉眼都是笑意。 云嫔坐在罗汉床下的圆杌上,笑看女儿一眼,又扫了眼殿内一众伺候的宫女,邱姑姑眼明的挥退了宫女,云嫔才出声,“娘娘,楚傲天这是想干什么?”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双十一,冲鸭! 正文 370 谁人不是棋子?(一更) 萧皇后看她一眼,云嫔眨眨眼,芳絮垂着头,邱姑姑在一旁无奈道,“云嫔娘娘,虽说这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但隔墙有耳,皇上的名讳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云嫔眼底掠过不屑,却还是顺从的笑了,“姑姑就是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萧皇后收回视线,拿起拨浪鼓摇了摇,小公主乌溜溜的眼睛立时跟了过去,口中呜啊呜啊的叫着,藕段似的小胳膊使劲儿往上伸着。 云嫔笑,“娘娘这话极是。” 萧皇后笑着将拨浪鼓递给小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会儿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云嫔摇头。 萧皇后起身,云嫔跟着起身,伸手扶着萧皇后走到不远处坐下。 芳絮与邱姑姑都留在罗汉床边笑看着小公主玩拨浪鼓。 萧皇后倒了两杯水,推给云嫔一杯,云嫔轻轻福身,笑着接了端在手中啜了一口,才道,“长安县主与顾世子解决了南疆一事,明明有功,楚……皇上却做不知,反而对与南疆有通敌之实的曹家和齐家高高举起低低落下,这便罢了,他今儿个又阻拦顾世子娶长安县主,娘娘,云挽看不明白了。” “你看不明白是因为你想的太深了。”萧皇后眉眼疏淡,凉凉一笑,“玩来玩去,不过是他的帝王心术罢了。齐家没了兵权,势必要夹着尾巴做人,你觉得祁王会怎么对待不但对自己再无帮助,反而会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绊脚石的齐家?” 云嫔一怔,旋即眼睛一亮。 见她明白了,萧皇后接着道,“曹家男丁充入军营,想要再恢复家族荣耀,就要紧紧靠着皇上往上爬……你可懂?” “皇上对曹家手下留情,令曹绥等人心怀感恩,不费吹灰之力将曹家收归囊下,成了他的人?”云嫔笑了,“原来如此。” 萧皇后含笑点头,“至于今日他不愿意让长安嫁入镇北侯府,自然是把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当做了一块大肥肉,让某些有野心的人家看的着吃不着……” 云嫔眨了眨眼,抿唇一笑,水眸顾盼神飞,“云挽明白了。” 萧皇后笑了笑。 “只是可惜长安县主,这样的人才样貌竟也成了他手中的棋子。”云嫔轻叹一声。 萧皇后面上的笑顿了顿,自嘲自厌一笑,“他自诩真命天子,谁人在他眼中不是棋子?!” 云嫔一愣,旋即嘲讽一笑,眸子微冷道,“娘娘说的是,他的眼中除了他自己的命是命,其他人与蝼蚁又有何分别!”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有着化不开的伤痛。 又略坐了一会儿,云嫔起身告辞,萧皇后道,“他最近很闲,你这几个月不要再来了,有什么事让底下人来。” 云嫔颔首,芳絮抱着睡着的小公主屈了屈膝,跟在云嫔身后往外走。 邱姑姑送二人出去,边走边大声道,“云嫔娘娘可还记得这里是荣坤宫?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嫔妃放肆!要耍威风回你的荏苒宫去!我家娘娘即便一无所出,也是母仪天下的尊贵皇后,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妃嫔能比的!……” “……娘娘慢走。” 殿门口,邱姑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云嫔脚步未停,冷着脸走出荣坤宫,当着那些宫女的面还了一句嘴,“不下蛋的老母鸡……” 宫女们骇然的望着她。 云嫔叫了自己宫里的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这些话自然传到了盛文帝耳中,盛文帝笑过便罢了。 …… 太医院的御医几乎驻扎在了县主府,每日都要上门请平安脉,药更是一日三顿,顿顿不落的送了进去。 这样不停歇的喝药,换方子,换太医……到五月末六月初的时候,苏木槿的身子竟然慢慢好转了。 盛文帝龙心大悦,让袁青亲自跑了一趟,送了两株千年人参给她补身子,苏木槿下床磕头谢恩,虽然脸色苍白,但好在没昏倒。 顾砚山在一旁笑的见牙不见眼,袁青笑着给二人道喜,顾砚山好心情的将人送出院子,袁青只顾回头跟他说话,脚下滑了一脚,被顾砚山一把扶住才没摔倒。 “袁公公小心脚下。” “哎呦,人老喽,多谢顾世子。” 袁青笑着躬身离去,顾砚山捏了捏手中的不明物,笑眯眯的转身回了苏木槿的住处…… 六月末,苏木槿的身体大好,去玉清宫谢了一回恩,出宫时,带着盛文帝赏赐的两马车的东西回了县主府。 两日后,纳兰三夫人在城东花容阁举行赏花宴,邀请了京都各大世家勋贵,曹夫人得了帖子,县主府亦在邀请之列。 曹夫人笑着道,“去吧,听说纳兰二小姐也会去,你许久不出现在人前,也该让京都的世家勋贵认识认识你。” 苏木槿想了想,点了头。 曹夫人立刻叫了京都最负盛名的珍绣坊的师傅来量身定做参加宴会的衣裳,又找了玉珑阁来挑选合适的首饰,忙碌了两日,直到珍绣坊的衣裳上了苏木槿的身,曹夫人才放下心。 “这衣裳我们珍绣坊只此一件,县主身段玲珑,穿在身上真是再漂亮不过了。”珍绣坊来送衣裳的年轻妇人眼睛一亮,看着苏木槿满脸笑意说着好话。 曹夫人瞥了她一眼,摆手叫人拿了银两送人离去。 妇人笑着谢恩离去。 曹夫人又拉着苏木槿试了几个发型,挑了一个最好看的佩戴了首饰,才放下心离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用过早饭,收拾了一番,见时辰差不多了,苏木槿与曹夫人相携出了县主府,身边只带了安泠月,项秋黎跟了上去,“姑娘身为县主,身边只有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事不方便,我也跟着去吧。” 沈婉姝也要跟去,苏木槿想到与苏海棠有几分相似的纳兰书琪,摇了摇头,笑着调侃道,“秋黎姐姐跟着去了,姝表姐就不要去了,去这么多人,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去打群架的……” “槿姐儿,我想去看看……”沈婉姝沉着脸,“纳兰家有一个人顶着你的身份享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我想去看看她。” 苏木槿一愣,轻轻叹了一口气,二表哥向来聪慧,他们又进京这么久了,想知道什么,怕是早知道了。 “好吧,那姝表姐答应我,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万事有我。” 沈婉姝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会儿,谁也没想到,几人一入花宴,第一波就怼上了纳兰书琪与纳兰明珠的女儿杨玉琳。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71 杨家妯娌(二更) 花容阁,地处京都东城,占地极广,以院内数不尽的奇珍异花闻名,是京都世家勋贵待客首选之地。 帝师府相邀,盛文帝赏赐银两以做开销之用,荣宠之盛,让半个京都接到请帖的勋贵世家都沸腾了。 苏木槿与曹夫人到时,花容阁外,天棚入口处排队停着几辆马车,为首的正是杨家的马车。 杨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纳兰明珠坐的是第二辆,已下了马车,正笑着与一个迎过来的年轻夫人说着什么。 前头那辆车帘子被人掀起,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想下马车却无脚蹬,正想叫下人搬脚蹬过来,就见天棚入口处跑过来一袭嫩黄色裙裳的女子,笑声清脆响亮,“姨母,表姐,你们可来了。” 少女忙笑着打招呼,“书琪表姐。” 纳兰书琪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脚步未停的奔到了后一辆马车旁,伸出手去扶正下车的杨玉琳,“表姐,我扶你。” 沈婉姝立刻挑了帘子往外看,一眼就瞧见了眉目似苏海棠的纳兰书琪,神情瞬间僵硬,眼珠子瞪的几乎要脱眶。 安泠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苏木槿清淡的脸色,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 杨玉琳将手伸过去,笑着看她,“姨母不是不许你来吗?你是不是不听话?” 纳兰书琪得意的扬了扬眉梢,“我跟我娘闹了一场,我娘管不住我,三舅母让我来帮忙招呼客人。” 纳兰明珠已与年轻夫人说完话,听到她们二人对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你这孩子,你娘不让你来说不定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跟你娘闹?回头记得跟你娘陪不是,听到了吗?” 虽是在笑着数落,言词却很亲昵。 纳兰书琪努了努鼻子,朝杨玉琳吐了吐舌头,笑着挽住纳兰明珠的胳膊,“是是是,琪姐儿听姨母的话,回头一准儿跟我娘陪不是。” 纳兰明珠亲热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三人往天棚的入口走了几步,纳兰明珠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回眸看向第一辆马车。 马车上,少女掀着帘子,眼眶发红,嗫嚅的叫了一声,“大伯母。” “这孩子……”纳兰明珠眸底掠过一抹鄙夷不屑,面上却笑的和善,朝杨玉琳与纳兰书琪抬了抬下巴,“你们两个,先过去帮你三舅母招呼客人。” 杨玉琳眼睛一亮,应了一声,“娘,那我们先进去了。” 两人笑眯眯的相携进了天棚。 纳兰明珠这才转身走到马车跟前,笑着问那少女,“茹姐儿,你母亲呢?” 杨玉茹扭头看了眼车厢内,纳兰明珠笑着唤了一声,“二弟妹,花容阁到了,你怎么还不下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带病参加别人的宴会,是大忌讳! 几个在车队中穿行的侍女闻言,都看了过来。 杨玉茹慌乱的连连摆手,“我娘没有,我娘没有不舒服……” “茹姐儿,你大伯母她们都下车了吧?刘叔,劳烦你去搬了脚蹬过来,我们母女好下车。”马车内,响起妇人有些沙哑的声音。 几个侍女对视一眼,瞧了眼放在杨家庶子夫人马车旁的脚蹬,再瞧瞧嫡子夫人马车旁空荡荡的,再看向纳兰明珠的眼神都意味不明了。 纳兰明珠的脸色一变。 “二弟妹怎么这般粗心,出门也不知道带个脚蹬的?” “大伯母,你们用的脚蹬是我们……”杨玉茹委屈的垂着头,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 众人的目光瞬间更意味不明了。 纳兰明珠双眸微冷,面上的笑容也凉了几分,转头看了眼车夫,车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夫人冤枉啊,这脚蹬实实在在是小的带过来的!三小姐,您怎么能说谎,你们二房根本没有带脚蹬啊!” “我没有说谎,我……我们的脚蹬上刻的有字……”杨玉茹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瞪着那车夫。 车夫将头磕的嘭嘭响,不过一会儿,额头都磕破了,血糊了一脑袋,“三小姐,脚蹬确实是小的拿来的,您是主子,不能冤枉小的啊,这是会要了小的命的……” 看着车夫额头的血,杨玉茹的脸都白了,惶惶的去看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的眼神更冷了,杨玉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扁着嘴叫了一声娘。 车帘被人挑开,一个画了妆容仍显憔悴的中年妇人神情寡淡的看了纳兰明珠一眼,“大嫂何苦为难一个下人?茹姐儿,罢了,不过是一个脚蹬,你大伯母用过咱们再用亦是一样的,何苦为争这一口气,丢了杨家的脸面。” “是,娘。”杨玉茹拿帕子擦了眼角,看了眼赶车的车夫,车夫动也不动,她紧紧的咬着唇,撑着车辕跳了下去。 周围一阵惊呼。 纳兰明珠的眼神仿佛能吃人,滑过杨玉茹的娘,秦夫人的脸上! 杨玉茹一头往地上栽去,早看的一口闷气的沈婉姝冷笑一声,一脚踩在车辕上,身子骤然拔高飞起,脚踏着几个马车车顶,飞掠而过,手拂过腰间长鞭,破空甩出去卷住杨玉茹的腰,护着人安全落了地。 秦夫人探出了半个身子,吓的脸都白了,见女儿安然无恙,才长长的吐出口中憋着的那口气。 杨玉茹攥着沈婉姝的衣襟,抖的不成样子,沈婉姝怜惜的拍拍她的手,“杨小姐,你没事吧?” 杨玉茹仰着头,摇了摇,“我、我娘……我给我娘搬脚蹬,我娘没下车……” 沈婉姝扫了眼那脚蹬的距离,将手中鞭子甩出去,卷了脚蹬扯回来,脚蹬稳稳的落在她们马车前,杨玉茹感激的连连道谢。 秦夫人扶着马车踩着脚蹬下了马车,脚步飞快的扑到杨玉茹跟前,“茹姐儿……” “娘!”杨玉茹扑到秦夫人怀中,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只是想跳下车给娘搬脚蹬……” “好孩子,娘知道,可怜了我的茹姐儿,娘不中用,连带的你堂堂侯府嫡女也跟着受人糟践……”秦夫人抱着女儿红了眼。 这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让竖起耳朵的诸人都神情诡异的看着杨家这对嫡不嫡、庶不庶的妯娌二人。 ------题外话------ 二更。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双11剁手了没? 正文 372 纳兰明珠吃瘪(一更) 纳兰明珠的眼神冷的仿若寒冰,一寸一寸掠过秦夫人与她怀中的杨玉茹。 沈婉姝看不过去,挺身挡住纳兰明珠的视线,“这位夫人,这对母女与你有仇?你这眼神……怎么有股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纳兰明珠眼睛微眯,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射向沈婉姝,声音森冷,“这是谁家的小姐?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姝表姐。” 担心沈婉姝吃亏,苏木槿等人也忙下了马车,快步走了过来。 纳兰明珠的神情在见到苏木槿的出现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婉姝。 “姝表姐,这是忠义侯庶长兄的夫人,纳兰夫人。” 沈婉姝冷笑,“忠义侯庶长兄的夫人?我还以为她就是忠义侯夫人,原来……都说天子脚下规矩森严,我看……也不过如此。” “姝表姐!纳兰夫人,我表姐长于乡野,不懂规矩,纳兰夫人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长安县主的表姐,我岂敢。”纳兰夫人面上带着笑,神情冷淡道。 苏木槿淡淡看了纳兰明珠一眼,浅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朝秦夫人福了一礼,“长安见过秦夫人。” “长安县主,这怎么使得?” 秦夫人一愣,忙松开女儿去扶苏木槿,苏木槿起身,面上盈着笑容,任秦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夫人是忠义侯夫人,长安不过是个县主,虽自幼长在乡野,却也不能不知礼数。” 闻言,秦夫人又是一愣,旋即眼圈一红,握着苏木槿的手紧了紧,唇抿了又抿,才感激的说了一句,“长安县主是皇上御封的县主,我这侯夫人……不说也罢。” 众人看向纳兰明珠的眼神更古怪了。 纳兰明珠磨了磨牙,眸底一闪而过一抹狠厉,面上却一脸无奈,朝秦夫人与苏木槿福身一礼,“二弟妹,你这话说的……倒真真是让大嫂无地自容了。大嫂总觉得是一家人,行事难免随意亲近了一些,既然你觉得国礼大于家礼,以后大嫂再不敢以长嫂自居了。还请侯夫人原谅这一次……” 说着,身子深深的蹲了下去。 秦夫人脸色一白,身子踉跄,她虽是侯府夫人,又占了个嫡,但总是没有占那个长,她今日也是气不过大房欺人太甚,才给了纳兰明珠一个难堪,却没想到被她这么挡了回来。 今日过后,怕是忠义侯夫人容不下通情达理的庶长子夫人的事会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伯母,你……”杨玉茹见母亲受委屈,张口想说话,被项秋黎一把攥住手腕,杨玉茹侧眸,泪眼婆娑的看着她,项秋黎朝她轻轻摇头。 在这地方,规矩森严,长辈打死晚辈都不论罪,晚辈妄议长辈是非,哪怕是真有其事,也会败坏自己的名声,这杨家嫡枝的玉茹小姐眼看就要及笄,这时候若是传出不敬长辈、搬弄是非的谣言,婚事定生波澜。 婚事若毁,她的一辈子算是也毁了。 沈婉姝见纳兰明珠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秦夫人几欲昏倒,杨玉茹急的要哭,火爆脾气立刻就涌了上来,攥着鞭子就想上前,被苏木槿一个眼神拦住。 苏木槿笑道,“纳兰夫人这话有些严重了,不过是一个脚蹬的事儿,怎么就变成秦夫人不尊敬长嫂了?若是因为一个脚蹬坏了二位夫人的妯娌关系,倒是不美。纳兰夫人的车夫不是口称脚蹬是他带的吗?那可拿脚蹬近前一看,是非曲直不是一目了然了?” 沈婉姝眼睛一亮,不等纳兰明珠有所表示,鞭子一甩,就将脚蹬勾了过来,翻了个面儿,露出底座几个忠义侯府专用的字样。 一圈贵女夫人一瞧,表情立刻丰富多彩起来。 稍微懂点规矩的人都知道,这样带字样的脚蹬除了侯爷就只有侯爷的嫡妻可以用,就连老侯爷也是用不得的。 纳兰明珠的脸一沉,目光直杀向先前磕头博取同情的车夫,那车夫见状,颓然倒地,挣扎着爬过去,“大夫人饶命,奴才错了,奴才想着二夫人整日以大夫人马首是瞻,想着二夫人定不会介意大夫人先用了脚蹬……” 前来参加花容赏花宴的夫人小姐越来越多,围观看笑话的人也越来越多。 与纳兰明珠不对付的几个夫人眸带讽刺的瞧着纳兰明珠,纳兰明珠的神情冷的几乎能冻死人。 “混账,二夫人对本夫人这个长嫂尊敬,倒成了你们怠慢的借口!你现在立刻回府,自行领罚,二夫人若不原谅你,你们一家就离开忠义侯府……” “大夫人饶命!我们一家子都是忠义侯府的家生子,离开忠义侯府是死路一条啊。”看出纳兰明珠眼底的杀意,车夫吓的肝胆俱裂,头磕的嘭嘭响,若说刚才磕破头是为了做戏,这会儿倒是磕的不要命了,“……府中历来都是这么行事的,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论国礼,秦夫人是侯府嫡妻,是一品诰命夫人;论家礼,忠义侯是嫡子,秦夫人是嫡子嫡妻。什么时候一个庶子夫人……哦,不对,一个庶子的淑人能骑到嫡子嫡妻,一品诰命夫人的头上拉屎撒尿了?呵……杨家可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一个美艳妇人冷笑着走入人群。 纳兰明珠霍然转首看向来人,看到来人,眸底掠过一抹恶心,面上却恭敬垂眸,“纳兰……见过晋阳公主。” “纳兰?”晋阳公主缓步走到纳兰明珠身边,眸子微垂,轻蔑的睨了她一眼,“你也配这个姓?不过是一个贱婢生的贱种,这些年倒是仗着老四越发没有规矩了!” 纳兰明珠的脸色一白,拢在袖子内的手指紧紧攥成拳,面对晋阳公主的辱骂,一个字都不敢还嘴,还要赔罪,“臣妾不敢。” 对秦夫人,晋阳公主倒多了几分亲和,“秦夫人,你心善让着她是长嫂,她可不记得你的恩情!今日这事若传出去,你遭几句骂名是小事,你可曾想过你家侯爷,和你一双儿女?茹姐儿眼看要及笄说亲,你们家捷哥儿年岁也长大了,你若传出一个仗势欺辱长嫂,怂恿女儿与长嫂打擂台的骂名,你家侯爷会被御史弹劾容不下庶长兄庶长嫂,你一双儿女会被连累说不到好亲事,女儿耽误一生,儿子……前途尽毁!”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73 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就上(二更) 秦夫人的瞳孔剧烈收缩,身子抖的几乎不成样子。 被苏木槿死死扶着,才没脚软。 晋阳公主皱了皱眉,有些瞧不上秦夫人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正要喝骂两句,衣襟被人扯了扯,她很没脾气的看了眼娇羞的女儿,想放过秦夫人,又嫉妒女儿维护秦夫人的模样,轻哼了一声,“小心你这侯府夫人的位置也换人坐,到时候你们一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纳兰明珠的脸气的铁青,“晋阳公主这话何意?” 他们夫妻虽对侯爷之位虎视眈眈,但老侯爷尚在,且侯府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大多掌握在忠义侯手中,他们有心却无力。 晋阳公主瞥了纳兰明珠一眼,“你在质问本宫?” “臣妾不敢。” 晋阳公主嗤笑一声,“这世上还有你纳兰明珠不敢做的事?本宫也不怕你记恨,你给本宫记住了,收起你们两口子心底那点子龌蹉,惹恼了本宫,你信不信,本宫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纳兰明珠恨的牙痒痒,余光冷冷的瞪了秦夫人一眼。 晋阳公主痛快了,才笑着去看身后的女儿,“宜陵,你昨日不是还与母亲念叨你的玉茹妹妹吗?还不赶紧带你玉茹妹妹先进去?” 宜陵郡主身材高挑,十六七岁的模样,模样艳丽,像极了晋阳公主,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上去却很清澈。 杨玉茹的身子一僵,下意识想往后退,被项秋黎顶住,小声道,“不论如何,晋阳公主是看在宜陵郡主的面上救了你们母女,你该道谢。” 杨玉茹咬了咬唇,轻轻颔首,抬脚朝前走了两步,给晋阳公主与宜陵郡主福身行了礼,才朝宜陵郡主笑了笑,“郡主。” 宜陵郡主眼睛一亮,笑着拉住杨玉茹的手,“玉茹妹妹。” 晋阳公主微松一口气,看向杨玉茹的目光多了几分和善,连带对秦夫人那点不满也抛到了脑后,冷眼扫了纳兰明珠一眼后,大步进了天棚。 杨玉茹看了眼母亲,秦夫人朝她微微颔首,她才笑着与宜陵手挽手进了天棚。 纳兰明珠恨恨的瞪了秦夫人一眼,叫了人将车夫的嘴堵了,即刻带回忠义侯府去交给大老爷发落。 这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事儿,往日她也是这般处置的,但今儿个,被晋阳公主批判一番后,纳兰明珠这种理所应得的做法立刻引起了那些嫡妻的反感。 “侯夫人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长子的淑人处理家事了?” “忠义侯府这些年,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老侯爷看着帝师府的面子,对他们夫妻诸多宽容,人家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人家堂堂的嫡妻,一品诰命夫人心善敬她一分,她倒把人当软柿子捏来捏去……”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秦夫人是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过来?熬呗。” “难怪忠义侯终日沉迷女色,该不会也是被庶长兄的强势逼的吧?” “……还真说不好。” 一众女人的说法千奇百怪,脑洞大开。 听的纳兰明珠吃人的心都有了,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夫人,“二弟妹,这下你满意了?咱们忠义侯府的脸面被你们二房给丢的一干二净。” 苏木槿眉头一蹙。 秦夫人攥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回视纳兰明珠,“这话还给大嫂,若不是你们大房的车夫硬抢我们二房的脚蹬,还妄图陷我母女不忠不孝不悌,今日这事根本不会发生!” 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就上! 大房不仁,她便不义! 忍让了这么多年,她受够了! 老侯爷若还想拿帝师府压他们二房两口子,那就和离吧,孩子她带走,绝不会让她可怜的孩子留在忠义侯府受大房的气! 纳兰明珠似没想到秦夫人还敢反驳,冷笑一声,面子功夫也懒得做了,凑近秦夫人压低声音嘲讽道,“那大嫂就等着喝你家捷哥儿与晋阳公主的女儿宜陵郡主的喜酒!想必到时候京都人人都会称赞这门好亲事!” 她咬重了好亲事三个字,看到秦夫人瞬间发白的脸色,心底畅快了几分,转过身一甩袖扶着贴身丫鬟的手进了天棚。 离开时,滑过苏木槿与沈婉姝的目光诡异中带着一抹飞速闪过的森冷杀意。 苏木槿胳膊上的寒毛立时竖起,沈婉姝回了个冷笑的目光,挡住了她继续看苏木槿的视线。 “秦夫人,你还好吗?”苏木槿道。 秦夫人摇头,朝苏木槿几人苦笑道,“习惯了,多谢长安县主与几位姑娘,若不是你们,我们母女今日怕是要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了,都怪我,平日太懦弱了,连累的茹姐儿也……” “夫人及时醒悟,杨小姐与杨少爷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许多。”苏木槿开解道。 秦夫人嗯了一声,目光坚毅,“总归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苏木槿笑了笑,扶着秦夫人进了天棚。 沈婉姝几人跟在身后,也走了进去。 围观的诸人见主角离去,寻着相投的好姐妹也陆续进了天棚。 花容阁门口发生的事,纳兰三夫人怎会不知,只不过他们三房素来不喜这个什么事都要争强好胜一番的庶妹,且纳兰书琪被纳兰明珠养歪了之后,纳兰三夫人对纳兰明珠的不喜甚至添了一抹厌恶! 所以,即便门口迎客的嬷嬷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了她跟前,她也装作不知道,与先到的几位夫人说着闲话等客人,连花厅的门也不出了。 晋阳公主与纳兰明珠一前一后进花厅,她笑着迎上前接了晋阳公主,还似嗔似怪的笑骂了纳兰明珠一句,“明珠妹妹,你真当自己是客人了?怎么也不知道招呼一下晋阳公主?” 纳兰明珠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但到底顾念着场合,没有说出难听的话,只是含糊道,“晋阳公主走的快,我一时没追上。” “我可不敢让她招呼,人家是威风凛凛的忠义侯庶长兄的淑人呢!”晋阳公主嘲讽一笑,看到眼熟的朋友,错开两人径直走了过去。 纳兰三夫人故作不明所以,奇怪的看着晋阳公主,转头问纳兰明珠,“公主这是怎么了?大妹妹,你得罪她了?” ------题外话------ 更新结束。 宝宝们晚安 正文 374 看我今儿个怎么让她丢人(一更) 外面发生那么大动静,她不信她的好三嫂什么都不知道! 纳兰明珠双眸微冷,虽知道此时不宜与三房闹翻,但心底那股无名火还是蹭蹭往上窜,等一群贵夫人陪着公主走远,落下二人时,看着纳兰三夫人冷笑一声,“我好歹是帝师府的长女,三嫂任凭晋阳公主与杨家二房欺辱于我,可是看我好欺负忘了帝师府的规训?” 纳兰三夫人惊讶的看着她,“我却不知道,竟有这种事?” 纳兰明珠见她装傻充愣,心头恶心的要命。 “这事三嫂不知让大妹妹受委屈了,只是大妹妹这性子……”纳兰三夫人一脸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的模样吐口道,“……要收敛一些,这晋阳公主的面子便是当今皇上都要让她三分,你既遇见她为杨家二房出头,就该忍气吞声、退让七分,以换的一时家和万事兴。” 一边说一边瞧着纳兰明珠黑下来的脸色,想到自家相公与她亲小姑这些年受的罪,心底冷冷一笑,继续戳纳兰明珠的伤口,在上面撒盐巴,“我是你亲三嫂,你在我跟前耍耍小姑子脾气也就罢了,在外面……你既嫁了杨家庶子为妻,虽占了长,但总是嫡庶有别,怎么能张口杨家二房闭口杨家二房的叫?怎么也要称呼一声侯爷、秦夫人才是帝师府庶长女该有的礼数规矩。” 这话就差明晃晃的指着纳兰明珠的脸骂她是个小妾养的,没有规矩不懂礼数! 纳兰明珠气的额头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纳兰三夫人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黑着一张脸,被人看到要说咱们帝师府没有规矩了。” “嘶!” 拽回被拍的发疼的手,纳兰明珠低头就瞧见手背一片红,又怒又恨,抬眸冷冷的瞪着纳兰三夫人,“朝文茵,你是故意的?” 纳兰三夫人无奈的看着她,“三嫂是个粗人,手劲儿向来大,三妹妹不会连这都要怪三嫂吧?”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别跟我来这一套!”纳兰明珠神情泛冷,阴森森的用目光刮着她,“你可别忘了,你能嫁进帝师府是谁的功劳?没有我,你只能嫁给东西大营的士兵!” 纳兰三夫人娘家姓朝,世代行武,家中嫡枝一脉男丁虽少,旁支的堂兄弟却很多,且多在东西大营任职,只不过朝家人淡泊名利,又没有什么厉害的子孙封侯拜相,所以,纳兰三夫人当年能嫁进帝师府很让人惊讶了一阵儿,毕竟帝师府两个庶子娶的妻子都是四品官的女儿,三房的嫡子却娶了一个粗人的女儿! 纳兰三夫人凉凉一笑,“大妹妹是说你当年怂恿我给我相公下药,将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吗?还是说你偷偷撺掇了我的丫头将药下给了明月妹妹,再将我大哥引过去,险些坏了我们家与纳兰家的一世英名?” “你!”纳兰明珠的眼神猛的睁大,旋即恍然冷笑,“原来你早知道,这些年肆无忌惮的……你是不是把这些事都告诉三哥了?” “我若是告诉了你三哥,你以为你还能顶着帝师府庶长女的名头在外从容为人?”纳兰三夫人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一眼看到走进来的苏木槿等人,眼睛一亮,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丢下一句话就笑着迎了上去。 “今日是帝师府宴请的赏花宴,不想彼此难堪就安分一些,少去招惹晋阳公主。” 纳兰明珠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目光阴冷的看着纳兰三夫人笑成了一朵花,匆匆迎上苏木槿,和蔼可亲的拉着她的手与秦夫人寒暄。 “娘。” “姨母。” 纳兰书琪笑盈盈的挽着杨玉琳的胳膊,走过来。 纳兰明珠瞧见纳兰书琪那张脸,眼神一利,纳兰书琪再粗线条也感觉到了,不由委屈的看纳兰明珠,“姨母,你怎么这么看我?” 杨玉琳也瞧见了,心下一惊,面上却笑着给自己母亲打掩护,“说什么呢?我娘疼你超过我,你没瞧见我娘脸色不好吗?” 她松开纳兰书琪,快步走到纳兰明珠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娘,是不是有人说话不中听,气到你了?” 纳兰明珠欣慰的拍拍女儿的手,心里虽厌恶应付纳兰书琪,但想到她还有大用处,便忍着反感朝纳兰书琪扯了扯嘴角,“琪姐儿,姨母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纳兰书琪立刻就释然了,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姨母心情不好,她居然怀疑姨母想杀她,真的是太没有良心了。 她笑着挽住纳兰明珠的另一只胳膊,义愤填膺道,“姨母,这是咱们帝师府举办的赏花宴,谁敢跟你脸色瞧?你说出来,我去给姨母出气,要她们好看!” 纳兰明珠抽回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目光落在正走过来的纳兰三夫人与苏木槿身上,笑容很是苦涩,“琪姐儿,算了,姨母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来参加娘家的赏花宴,怎好再让娘家人为难,罢了,罢了,我还是寻个僻静的地方,呆上一时半刻,全了这面子,再悄无声息的离开吧。” “娘……”杨玉琳委屈的红了眼。 纳兰书琪一见姨母与表姐的模样,心头的火像是被人拿火折子点燃了,她瞪着苏木槿几人,嗤笑道,“不过是靠骗人得来的县主位,还充起千金小姐了!姨母,表姐,你们瞧着,看我今儿个怎么让她丢人!” “纳兰书琪!” 得了信儿赶来的纳兰明月,还未站稳便听到纳兰书琪的针对,她神情寡淡扫了眼纳兰明珠,叫住纳兰书琪。 纳兰书琪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子叫了一声,“娘。” 随即咕哝道,“你不是说你身子不好吗?不在家养着,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琪姐儿,长安县主救了你娘的命,你可记得?”纳兰明月微蹙眉头,看着模样不驯的纳兰书琪。 纳兰书琪撇撇嘴,“她那只是好运,姨母帮娘找的大夫也能治,是外祖父与舅舅不相信……”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75 很傻很天真(二更)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你姨母找的大夫若能治好娘的病?”纳兰明月看向纳兰明珠,面容因长期的病带着一些虚弱的苍白,声音清冷道,“大姐姐,我怎么不知你给我请了能治好我的病的大夫?” 纳兰明珠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底泛冷,面上却无奈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二妹妹何必再提。” “大姐姐为何顾左右而言他?”纳兰明月扫了眼不服气的纳兰书琪,眉头紧了紧,再次问道。 纳兰明珠的神情一僵,面上显出被羞辱的难堪,语气僵硬道,“二妹妹这是做什么?我也只是一片好心……” “娘,姨母……”杨玉琳委屈的红了眼,“琪妹妹,你帮我劝劝姨母,我娘真的是好心好意……” 纳兰书琪嗯了一声,气呼呼的上前,大声道,“娘,你够了!姨母好心好意,你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你不知道姨母给你请了大夫,是因为外祖父与舅舅当时根本就不领情,还死拦着不让人家大夫进门,人家大夫怎么给你治病?!你就知道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欺负姨母,这怪的了姨母吗?!娘,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纳兰明月的脸色微微一白,往后踉跄了两步,蓝筝一把扶住纳兰明月,“小姐,别生气,四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别气坏了您自己个的身子……” 青玉轻轻拍抚着纳兰明月的胸口,两人都神情冷淡的扫过纳兰书琪。 纳兰书琪瞪了二人两眼,“看什么看?我娘身体不好,你们当丫鬟的就该劝着点别让她出来,犯了病回头三叔又要算在我身上……” “纳兰书琪!” 身后一声厉喝,纳兰三夫人脚下生风,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将纳兰书琪往旁边一推,伸手扶住纳兰明月,“二妹妹,你怎么样?” 纳兰明月已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煞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眸底含着一抹热切看向苏木槿。 纳兰三夫人悄无声息挡住纳兰明珠的视线,叫过苏木槿,“劳烦长安县主帮我家二妹妹看看。” 苏木槿的目光淡淡扫过纳兰书琪,掠过杨玉琳,落在纳兰明珠身上。 纳兰明珠眉头微挑,眸光半含嘲讽半含兴奋看着纳兰三夫人与纳兰明月二人。 察觉到苏木槿的目光,纳兰明珠看过去。 苏木槿看着她抿了抿唇,视线移开,抬脚往不远处的花厅走,“三夫人,快扶纳兰二小姐跟我来。” 几人匆匆进了花厅。 纳兰书琪跺了跺脚,气恼纳兰三夫人险些把自己推倒在地,又担心自己把纳兰明月气出好歹,回去被三叔骂,咬着牙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跟上去,谁知,走到花厅门口,被沈婉姝与蓝筝几人拦住。 “蓝筝你干什么?我要进去看我娘!我娘怎么样了?你们赶紧拿着外祖父的帖子进宫请太医啊,那个苏木槿就是个江湖骗子,她会害死我娘的!”纳兰书琪瞪着蓝筝,怒道。 纳兰三夫人气的深吸了两口气,告了声罪,快步走出花厅,冷冷的看着纳兰书琪,“长安县主是骗子?纳兰书琪,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都是糊涂吗?若不是长安县主,你娘坟头的草都能长的跟你一般高了!到底谁是骗子?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见纳兰三夫人动了真怒,纳兰书琪有些发怵的往后退了退。 杨玉琳伸手扶住她,面色悲戚的望着纳兰三夫人,很是委屈的落了泪,“三舅母,您是在迁怒我跟我娘吗?我可以发誓,我跟我娘从来没有说过长安县主的坏话,当初得知长安县主救了姨母,我娘举办花宴还特意请了长安县主过去当面跟她道谢……” “表姐跟姨母对我娘比你们还要关心,知道我娘生了病,全国各地的遍请名医,你们怎么能这么冤枉她们?”纳兰书琪替纳兰明珠与杨玉琳打抱不平。 杨玉琳拉住纳兰书琪的衣袖,满脸的被羞辱模样,小声道,“算了,琪妹妹,我娘是庶女,本就该孝敬嫡母,讨好嫡女……” “表姐!姨母比我娘年岁长,是外祖父的长女,是帝师府的长女,虽是庶出,也犯不着讨好我娘!”纳兰书琪气的横眉冷对,方才那点子面对纳兰三夫人的发怵瞬间没了。 她甚至敢仰头叉腰瞪着纳兰三夫人,“三舅母,你不能因为姨母是庶女就这么对她们。姨母可是忠义侯府的长媳,当今四皇子外祖母的娘家!三舅母虽是嫡女出身,娘家却是个连副将都没混上的朝家,真算起来还不如姨母尊贵……” 纳兰三夫人真的是要气笑了。 纳兰明珠是怎么把人给教养成如此很傻很天真的?! 二妹妹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她充耳不闻,满心眼子都是纳兰明珠母女! 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该直接掐死! “我竟不知纳兰明珠教你的尽是一些指责长辈、气煞亲娘、嫡庶不分、规矩不明的东西,好好好,你既嫌弃我这个当亲舅母的说不得你,我也懒得说!来人,四小姐突生疾病,送她回府交给老夫人,寻个好大夫,给她好好治一治这疯病!这病若是治不好,以后也不必再出府交际了!” 纳兰书琪一怔。 杨玉琳着急的推了把傻猪的纳兰书琪,撩起裙摆就要跪下,被纳兰三夫人一记冷眼看过去,似笑非笑,“怎么,杨小姐也突发了疯病,需要请大夫吗?” 杨玉琳跪到半路的身子硬生生僵住,僵硬的笑了笑,“三舅母,琪妹妹心直口快,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我若是不许,她就会觉得我跟她娘一样不可理喻,凭借身份欺压你们母女,更倒向你们母女,这不是你们母女惯用的伎俩吗?”纳兰三夫人嘲讽一笑,扫了眼怒气冲冲的纳兰书琪,目光重新落到僵笑的杨玉琳身上,“杨小姐可真是得你母亲的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不知,等各归各位之时,纳兰明珠没了帝师府做依靠时,她们母女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对她那个亲外甥女的手段,她这个做嫡亲舅母的,可是仰望的紧。 两个粗壮的婆子应声走过去要拉纳兰书琪,纳兰书琪尖叫一声,“娘!娘!三舅母要关我!她凭什么要关我?我是有娘的人,娘……” “堵了嘴,蒙上头,从后门走。”纳兰三夫人眼神一冷,摆了摆手。 ------题外话------ 更新结束! 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76 脸皮堪比城墙(一更) “你们敢……呜呜……”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个快速脱了身上的外衫,一个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条帕子,堵住了纳兰书琪的嘴,盖住了她的头脸,一人架着一个胳膊,将纳兰书琪脚不沾地的架走了。 纳兰书琪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杨玉琳不敢置信的瞪着纳兰书琪离去的方向,嘴张了几张,都没能说出话来。 “大姑奶奶,你先与晋阳公主发生争执,再怂恿女儿撺掇纳兰书琪险些将二妹妹气昏厥……你今日莫不是来砸场子的?”纳兰三夫人冷笑着看过去。 纳兰明珠脸色难看,瞪了纳兰三夫人一眼,眉间一抹嘲讽掠过,“三夫人真是好生威风,不但能代二妹妹教女,还能往我这个出嫁女身上随意泼脏水。” 纳兰三夫人还要说什么,花厅内突然传来青玉的声音,“三夫人,我们家小姐醒了,要见您。” “好,我就来。” 纳兰三夫人应了一声,转身时扫了眼杨玉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淡声道,“是不是泼脏水,你们母女心知肚明。纳兰明珠,看在早些年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给你的子女也积点德。人在做天在看,且看这苍天饶过谁!” 纳兰明珠心底一颤,神情阴沉,几乎要以为朝文茵知道了她做过的那些事。 可随即又想到,她做的那般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绝不可能出卖她的心腹之人,才将那颗心缓缓放下。 “琳姐儿,你姨母身体有恙,你三舅母这会儿腾不出空来,你与我去前面迎客。”纳兰明珠挑衅的看了眼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却早已快步走向花厅。 纳兰明珠恨恨的转身朝外走去。 “娘……”杨玉琳忙拎起裙追上去,被纳兰明珠说了一句,“你是忠义侯府的大小姐,像个疯丫头一样跑来跑去成什么样子?” 杨玉琳一愣,放下手,脊背挺直,小碎步急走了几步,面上漾开得体的温和笑容,“是,女儿知错了。” 见女儿形容得体,纳兰明珠才消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今日周家十六小姐与齐家八小姐都会来,你去看着点儿,这两个人都是周家为四皇子挑中的联姻人选,你若想成为人上人,势必要压过她们二人,你可明白娘的意思?” 杨玉琳脸颊一红,缓缓福身,“女儿明白。” 纳兰明珠嗯了一声,“走吧。” 杨玉琳带着丫鬟,跟在纳兰明珠身后,目光平视,面带微笑,小碎步不急不缓,压在裙角的玉珏竟分毫未动,又有着一副娇俏动人的少女姿容,当真是一枝红杏跃墙头,只待有情人采摘。 纳兰府的丫鬟眼睁睁看着纳兰明珠代她们帝师府去迎客,面面相觑了半晌,转头跑去告诉了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皱着眉,只觉被纳兰明珠恶心到了。 纳兰明月淡淡一笑,握住纳兰三夫人的手,“三嫂,算了,她既是打着帝师府的旗号,是拦不住的。她一贯喜欢表现,你若是因为这个生气伤了身,可就不值当了。” 纳兰三夫人点点头,心底轻叹一声,暗骂了一句纳兰明珠母女的脸皮真真是堪比城墙,不放过任何一个露脸的机会! 她拍了拍纳兰明月的手,“你身体不舒服,就别管这些琐碎的事了,万事都有三嫂在,你养好身子要紧。” 纳兰明月笑了笑。 “长安县主,我家二妹妹的身体如何?”纳兰三夫人担忧的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轻轻摇头,“身子亏的厉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需要慢慢调养。三夫人……纳兰书琪平素都是如此与二小姐说话吗?” 纳兰三夫人感觉到纳兰明月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一紧,反手握了她的,朝苏木槿缓缓点头,“被纳兰明珠母女带坏了,脾气越发娇纵不可理会,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威胁我们……” “既如此,以后让她离二小姐远着些吧,二小姐的心脏受不得一而再的刺激。”苏木槿的双眸有些冷,但显然不是针对眼前姑嫂的。 纳兰三夫人颔首,“好,我知道了,回府我就安排。” 苏木槿想了想,建议道,“帝师府若是在城外有田园庄子什么的,可以护着二小姐去住上三年五载,眼不见心不烦,没了烦心事,对二小姐的身体恢复会有很大益处。” “真的吗?”纳兰三夫人惊喜道。 苏木槿含笑点头。 纳兰三夫人立刻应了,“我有一处陪嫁庄子,一个山头加周围百亩良田,二妹妹若喜欢,回头就能搬过去,离京都不过半日的路程,很是方便。” 纳兰明月有几分犹豫,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眨了眨眼,“我在郊外恰巧也有庄子,貌似离纳兰三夫人的陪嫁庄子挺近的。” 纳兰明月的眼睛瞬间亮了,“好,那我明日就启程去。” 纳兰三夫人哭笑不得,“二妹妹,庄子常年不住人,明儿个得先传信过去让人收拾出来,家具什么的也要添置,这零零散散的准备下来,没有三五日是不成行的。再说,你今儿个心悸的险些昏死过去,别说三嫂不放心你,你三哥和爹娘他们也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去的。” 纳兰明月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苏木槿笑了笑,笑容里很明显的能看出一抹讨好。 苏木槿鼻尖微酸,眼眶几乎瞬间湿润,她笑着握住纳兰明月有些枯瘦的手,在掌心几处穴位轻轻推着,一边笑道,“二小姐别担心,我庄子上有产出,以后会经常过去,到时候我亲自帮你调理身子,你的身子只是虚弱,假以时日,一定能调理好的!” 只是,蛊虫太过伤身,虽取了蛊虫,但身体到底被掏空了,即使调理到最佳状态,也回不了从前。 且,损耗的寿元,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害母亲的人,苏木槿心底的怨恨疯狂滋长,憋的她透不过气来。 “姑娘,二小姐问你话呢。”项秋黎悄悄拉了苏木槿一下,低声提醒道。 苏木槿抬眸看到纳兰明月关切的目光,压下心头的怨恨,柔和一笑,“二小姐说什么?” 纳兰明月摇摇头,“你看上去有些疲惫,是最近太累了吗?”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77 莫名的敌意(二更) 从金水镇一路被刺杀着赶到京城,稍作休整就去了南疆,在南疆与圣女周旋,与曹绥打心理战,马不停蹄赶回来又连招暗杀。 好不容易将曹绥送进顺天府大牢,还要与疑心病重的盛文帝斗智斗勇,掐准他的心思为曹家谋一线生机,顺带将齐家埋进坑里去踩两脚。 虽然最后她赢了这场仗,顺利收服了曹绥几兄弟为她所用,但说实话,这种勾心斗角,阴谋阳谋的算计,真的很累人。 她,真的很累。 可比起长眠底下的祖父、父亲,独自煎熬了十几年的母亲,困守后宫仿若活死人一般的姑姑,为萧家无辜枉死的那些家奴下人…… 她,根本没有说累的资格! 迎着纳兰明月担心的目光,苏木槿摇头,俏皮的眨了眨眼,凑到纳兰明月耳边小小声道,“前段时间为了装病,饿了几顿,今儿个这脸是特意画了憔悴一些的妆容才敢出来的,二小姐可要为我保密呀。” 纳兰明月连连点头。 被女儿这样亲密的靠近,她紧张的呼吸都停止了,脸憋的通红,双眼更是亮晶晶的,满满的欢喜雀跃。 纳兰三夫人看的心头一酸,别开头去。 母女两个,一个怕小的担心,对外一直说自己的身体渐渐好了;一个怕老的担心,对一路暗杀受重伤险些一命呜呼的事只字不提。 她这心…… 真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她们两个。 好在这种让人伤心的气氛很快被人打破。 青玉走进来,神情诡异的禀报,“三夫人,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姑奶奶让人来请三夫人过去。” “她将人带去了哪里?”纳兰三夫人眉头一蹙。 青玉垂头,“挽容阁。” 纳兰三夫人顿时心头一跳,脸色微变。 纳兰明月松开苏木槿的手,推了两人一下,“你们去吧,我歇息一会儿,就回府。” 反正她今日来就是见自己女儿的,如今人见着了,她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纳兰三夫人嗯了一声,吩咐青玉与蓝筝好好伺候,带着苏木槿出了花厅,又特意叮嘱了几个粗壮婆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二小姐!若是客人迷路走到这,指了路让人原路返回,不许随意离开,若有人怪罪,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知道吗?” 几个粗壮婆子应声,“三夫人放心,二小姐不回府,老奴们就是根木头桩子,只会指路,不会引路!” 纳兰三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伸出手笑着去牵苏木槿。 苏木槿笑着告了声罪,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秦夫人缓缓福身,“秦夫人,劳您久侯了。” 纳兰三夫人一愣,她方才只顾着二妹妹,倒把跟长安想县主一块儿过来的秦夫人给忘记了。 “秦夫人,真是对不住,处理了一些家事,让你看笑话了。”纳兰三夫人朝秦夫人赔罪福身,秦夫人忙扶住,“我若是有三夫人这手段,也不会……” 秦夫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纳兰明珠怎么说也是帝师府的女儿,她这般当人面告状实在不成规矩。 纳兰三夫人轻叹一声,挽了她的手笑道,“咱们都是倒霉的,我倒霉遇见这么一个大姑奶奶,你倒霉遇见这么个妯娌!” 秦夫人一愣,旋即也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携着边走便说笑,纳兰三夫人教秦夫人怼纳兰明珠的法子,秦夫人一脸的虚心向学。 跟着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这天还能这么聊的,她们真是涨见识了。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从花厅到挽容阁,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两人愣是从点头之交的陌生人混成了‘朝姐姐’‘秦妹妹’。 …… 纳兰明珠看到笑的一个模样走进来的二人,心头莫名生出一股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迎上去,关切道,“三嫂,二妹妹的身子怎么样了?” “还躺在罗汉床上起不来,唉。”纳兰三夫人本想怼她两句的,但看到一屋子的贵妇、小姐们,敛了所有情绪,专注的演起姑嫂亲络的戏份。 见纳兰三夫人上道,纳兰明珠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姑嫂两个你来我往的关心了一番可能早退的纳兰明月,才进入今日的正题。 纳兰三夫人是主人,所以哪怕是嚣张跋扈的晋阳公主都看在自家女儿的面子上,没有与人挣长短,乖乖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宜陵郡主坐在公主下首,拉着杨玉茹正小声说笑着什么,看到秦夫人进来,下意识就想起身,被公主瞪了一眼,才羞红了脸垂下头。 杨玉茹看的一阵心惊肉跳。 娘啊,宜陵郡主真的看上我哥了,咋办啊! 宜陵郡主偷摸着看了几眼秦夫人,发现她亲热的招呼苏木槿时,面上便多了一些不开心,拉了拉杨玉茹,“玉茹妹妹,我记得那个长安县主跟你家关系不怎么亲近吧?秦伯母……怎么对她那么好?” 杨玉茹笑着小声解释了,宜陵郡主哦了一声,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原来是这样,长安县主的心肠真好,难怪皇伯伯封她当县主。” 杨玉茹赞同的点头。 见女儿与杨玉茹亲密的好姐妹模样,晋阳公主欣慰的笑了笑。 主位上,纳兰三夫人说了一些光鲜的话,叫了自己女儿与帝师府的几个嫡女、庶女帮忙招呼来的各家小姐,去外面赏花;她则以主人的身份领着一众贵夫人去听戏…… 苏木槿遥遥看到曹夫人与嫁进京中的好姐妹相谈甚欢的模样,笑着跟在众小姐身后出了挽容阁,渐渐落在后面,带着项秋黎几人欣赏起沿路的花草风景。 可,她无心惹事,有人却见不得她清闲。 “长安县主,皇伯伯给你赐婚的对象是镇北侯府顾家?” 几人被一群千金小姐拦住去路,苏木槿讶然于开口一副质问口气的竟然是宜陵郡主。 看着她莫名的敌意,苏木槿不明所以的点头,心里还念叨了一句,莫不是这宜陵郡主喜欢顾砚山? 宜陵郡主的脸色陡然变了,抬手指着她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谁知,你、你……你竟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若是不喜欢顾世子为什么答应皇伯伯的赐婚?” 苏木槿表示自己有些懵,搞不清宜陵郡主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是怎么一回事。但被人当众说水性杨花坏清誉,她若不自证清白,只怕还没回县主府,长安县主就能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题外话------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 正文 378 郡主你也敢利用?(一更) “宜陵郡主这话怎么说?我几时说过我不喜欢顾世子了?我与顾世子的亲事乃皇上亲赐,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县主能得这样一门好姻缘,欢喜还来不及。宜陵郡主何故出言毁我清誉?” 宜陵郡主涨红了脸,似没想到苏木槿还敢反驳,“你、你脚踏两只船,一边霸着顾世子,一边又悄悄的喜欢别人,你还说你不是水性杨花?” 苏木槿眉头微蹙,看着满眼恼怒且羞愤异常的宜陵郡主,心底微微一动,目光快速在场中逡巡一圈,落在某个故作高雅,拿捏着动作的女子身上,眸底缓缓凝起一抹冷意。 她神情严肃,扬声道,“郡主,我不知道是谁在你跟前嚼了舌根,但我长安可以对天发誓,我自皇上赐婚之后,心里就只喜欢顾世子一人,从来没有背着人喜欢另外一个人!” 宜陵郡主一愣,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若有一句谎话,郡主大可去御前以长安品行不端为由让皇上取消这门亲事!”苏木槿肃然冷凝道。 宜陵郡主哦了一声,面露疑惑的看向人群,却没找到想象中要求证的人,脸色有些郁郁。 “郡主。”杨玉茹推开人群,小跑着到宜陵郡主跟前,“郡主,原来你在这里,我刚找了你好一会儿……” 宜陵郡主拉着杨玉茹,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杨玉茹讶然的看着她,又侧眸去看苏木槿,连连摇头,小声道,“怎么可能啊?长安县主压根没有见过我哥哥啊?我哥哥也不认识长安县主!长安县主是有亲事的人,我哥哥怎么会喜欢她呢?郡主,你误会长安县主了。” 宜陵郡主羞臊的脸颊通红,有些歉疚的看着苏木槿,“长安县主,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坏你名声的,是有人……有人跟我说你也喜欢……” 苏木槿轻轻摇头,“无妨,话说清楚就好了。只是……若郡主认准了我与你抢夫婿,咱们两败俱伤,到时候不但公主府与县主府势如水火,与镇北侯府也会关系亦紧张……” 宜陵郡主脸色微变。 杨玉茹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木槿,“长安县主的意思是……” “郡主大概是被出言撺掇你的人利用了。”苏木槿淡声陈述道。 杨玉茹大概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一会儿,会出现这样的事,一时愣住了。 宜陵郡主抿着唇,又羞恼又气愤,“是杨家大小姐!” “大姐姐?!”杨玉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明明知道县主跟我哥哥没有关系的啊。” 杨玉茹的这句话无疑坐实了杨玉琳撺掇宜陵郡主的罪证。 苏木槿眸光微微一动,扫了眼杨玉茹。 杨玉茹身子微僵,有些心虚的朝苏木槿干干一笑,“县主,对不起……” 苏木槿看着她释然一笑,老实人被欺负狠了,都知道反击的,何况如今杨家二房有宜陵郡主与晋阳公主当靠山,此时不发威,更待何时? 苏木槿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无须自责。” 杨玉茹轻轻吐出一口气,感激的笑了笑。 还未散去的几个千金小姐面面相觑,走或留都不太合适的样子,很是尴尬的你拉我,我拉你,看着不远处的花尬聊着。 宜陵郡主紧紧抿着唇,很是难堪的绷着一张脸,拉着杨玉茹要去找杨玉琳算账。 杨玉茹眼睛一亮,压抑着心底的畅快,规劝道,“郡主,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挑拨我跟长安县主之间的关系,还把我当猴子一样耍,真当我楚怡苓是好欺负的吗?!”宜陵郡主难得的露出冷色。 杨玉茹却不知想到什么,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笑道,“她如此挑拨我们的关系,自不能与她善了……” 宜陵郡主面色稍缓。 “不过,她既让咱们吃了亏,咱们自然不能这么简单放过她。”苏木槿笑着朝二人眨了眨眼。 宜陵郡主立刻就笑了,“长安县主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出了什么事我帮你揽着。” “好,那我可放手去做了。”苏木槿也笑。 杨玉茹眼睛亮晶晶的,“长安县主要怎么做?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苏木槿摇头,眉梢微微一挑,“你跟郡主就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杨玉茹对苏木槿有种莫名的信赖,见她信心满满,连连点头。 三人相携离去,宜陵郡主的大丫鬟落在后面,眼看着她们走远,才转身朝几个留在当场的小姐们见了礼,盈盈一笑道,“我家郡主虽心底良善,却不是任人欺辱之辈,若真有那不开眼的欺到跟前,我们晋阳公主府也不是怕事的。诸位小姐都是聪明人,想来不用奴婢多说什么,奴婢祝诸位小姐……” 她抬头,目光掠过几位小姐的面上,笑的格外有深意,微一福身,“……早日觅得良缘。奴婢告退。” 话落,干脆利落的转身而去。 能来参加帝师府赏花宴的小姐们能有几个是傻的,即使没有宜陵郡主大丫鬟的这一番话,她们也不会将今日看到听到的事往外透露半分。 这会儿又得了提点,想到晋阳公主那天都敢捅的嚣张跋扈劲儿,几人的脸色都骇白了。 “她什么意思?威胁我们?一个奴才……” “晋阳公主府的奴才。”有人小声道。 先前开口的小姐一噎,气的眼圈都红了,“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敢拿我们的亲事来要挟我们!” “所以,诸位把嘴巴闭紧一点儿吧,就当今儿个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咱们只是来赏花的,就好好赏花罢。”有人轻叹一声,说了一句后,朝几人略一点头,带着丫鬟径直离去。 其余几人互相看了其他人一眼,也都点头算打了招呼,带着丫鬟各自匆匆离去。 宜陵郡主的人随手拉了个伺候的丫鬟,问出了杨玉琳的去处,三人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 湖边凉亭上,杨玉琳身子微倾,丢着鱼食,戏耍着湖中的锦鲤。 站在一旁伺候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人看到联袂而来的苏木槿三人,一怔,低声告诉杨玉琳,杨玉琳的手一抖,瞪了那丫鬟一眼,“来就来,我又没做什么,怕什么!” “小姐,好像只有长安县主一个人过来了。”另外一个丫鬟提醒道。 杨玉琳嗯了一声,敛了情绪,朝已上凉亭的苏木槿笑了笑,“长安县主。” 苏木槿深深的看着她,不出声。 杨玉琳被看的浑身发毛,后背甚至莫名窜上一股凉意,她不由恼怒的抿紧唇,“长安县主看什么?” 苏木槿挑眉一笑。 “自然是看杨家大小姐哪里来的胆子,连晋阳公主的掌上明珠宜陵郡主都敢戏耍利用?”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79 颜面尽失(二更) 杨玉琳身子一僵,面色微变,藏在袖内的手紧紧攥着里衬,深吸一口气,才压住周身惊悸,看着苏木槿淡淡一笑,“我不懂长安县主什么意思,晋阳公主是什么人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不过是忠义侯府一个小小的侯府大小姐,怎么敢利用宜陵郡主,我是嫌命长了吗?” “晋阳公主是什么人?”苏木槿反问。 杨玉琳一哽,面上染上一层薄怒,“我与长安县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长安县主何苦咄咄逼人?” 苏木槿扫了眼杨玉琳的两个丫鬟。 杨玉琳皱了皱眉,朝二人抬了抬手,二人如蒙大赦般忙行礼退出凉亭。 苏木槿轻笑一声。 杨玉琳恼怒的瞪了二人匆忙离去的背影一眼,“人走了,长安县主有什么话直说吧。” “简单,我与杨大小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知道哪里惹了杨大小姐,哦,对了……你们大房欺负忠义侯夫人母女时,我跟我表姐一时看不过,出手帮了秦夫人一把,这个……在杨小姐眼里是仇吧?” 苏木槿恍然的讶然一声,“所以,杨大小姐才挑拨了宜陵郡主,告诉宜陵郡主我与她一样都喜欢忠义侯未来的世子爷,杨二小姐的哥哥杨嗣琦,对吧?” 杨玉琳眉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 “长安县主这是什么话,你是与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定了亲的,怎会喜欢我二哥。” 苏木槿点头,脸上满是笑容,“多谢杨大小姐还记着长安已经有了婚约。” 杨玉琳看着她,只觉她这笑容莫名的碍眼,让她手指发痒,想动手打散。 “纳兰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时刻不忘替她找场子的女儿。我可怜,父母都不在身边,受人欺辱也……”她含笑看着杨玉琳。 杨玉琳心底一松,眸底掠过一抹讽刺,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来认输求饶的! 也不想一想,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小县主还敢替杨玉茹那个贱人出头,害她娘被晋阳公主欺负,简直是找死! 杨玉琳下巴微抬,看着苏木槿,等她低头求饶。 谁知,苏木槿神色一变,声音发冷道,“……只能自己讨回来!” 杨玉琳脸色骤变。 苏木槿抬头扫了眼杨玉琳身后的栏杆,“宜陵郡主心思单纯,不会深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我不是宜陵郡主。杨大小姐,你若从这凉亭上跳下去,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你若是不跳……” “你什么意思?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主,我是忠义侯府的大小姐,你居然敢威胁我……”杨玉琳面色愠怒,“你就不怕我忠义侯府!” “你父亲又不是忠义侯,我怕什么?”苏木槿耸了耸肩,“还有,打断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杨大小姐的规矩果真是……杨大小姐既然说到威胁,我便从了杨大小姐,如何?” 从你妹! 杨玉琳气的手指掐着掌心,脸都有些扭曲了。 “杨大小姐若是从这凉亭上跳下去,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了。若是不跳……杨大小姐信不信今日之事不出半日便会传遍京都,想来那些有适龄儿郎的各王府世家勋贵,应该会很感兴趣,更重要的是,晋阳公主会轻易饶过把她女儿当猴子一样耍的,杨家大房吗?” 说完,还好意的提醒了一句,“子不教父之过哟……” 杨玉琳的瞳孔微微一缩,对晋阳公主似乎很是忌惮。 “苏木槿,你不要太过分了!最多……最多我给你道歉……” 苏木槿干脆利落的指着栏杆,“跳!” “我、我再赔你一些东西……”杨玉琳又急又气又委屈,想她堂堂忠义侯府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被人逼着跳湖! “我跟宜陵郡主说过来打声招呼,杨大小姐若是耽误太久,郡主问起缘由来,我少不得跟郡主说上几句为什么……” “你敢!”一想到晋阳公主知道后,他们大房可能面对的事,她自己可能遇到的事,杨玉琳终于害怕了,吼出的声音都带了些颤抖。 “长安县主,我错了,你要怎么样你说,我都答应你……” “简单,你从这里跳下去。” “那边都是人,我跳下去她们会看我笑话的……” “那我不管,看的又不是我的笑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早先纳兰书琪针对你的时候我还帮你说过好话的……” “那是谁让纳兰书琪觉得我能治好纳兰二小姐的病只是侥幸,我只是个江湖骗子的?” “我、我……我知道错了,除了跳湖,你再说一个,我一定答应你!”杨玉琳红着眼,吃了苏木槿的心都有了,咬牙瞪着她。 苏木槿闲散的靠在凉亭的圆柱上,“你去宜陵郡主跟前告诉她你先前说的都是骗她的,我根本不喜欢杨二小姐的哥哥。” “你……”杨玉琳被噎的说不出话,气的身子发抖。 她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苏木槿从一开始就只想看她跳湖出丑! “我拿秘密跟你交换!” 苏木槿挑眉,“说来听听,够不够等价交换。” 杨玉琳磨了磨牙,张口想说,话到嘴边又顿住,如此三番,脸涨的通红,却还是没说一个字。 “杨大小姐是在耍我吗?” “我没有。”杨玉琳气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想说,又怕娘知道了骂她,不说,她今日就要在众贵女小姐们眼前出丑。 她想嫁给四皇子,她想嫁给闲王,怎么能丢人出丑呢! “算了,杨大小姐没有诚意,我还是去找晋阳公主聊一聊吧。”苏木槿转身,大步下了凉亭。 杨玉琳急的往前跑了两步,伸手去拽苏木槿,“你别走,我说,我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我姨母的……啊!” 她走的太急,想拦住苏木槿的心太过急切,去拽苏木槿时几乎是扑了过去,却不小心扭到了脚,整个人尖叫一声,一头扎进了一旁的湖水里。 苏木槿,“……” 早这么痛快不就没事了,还搭上了她们母女藏了多年的秘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啧啧。 “小姐!” “小姐……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题外话------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么么哒~ 正文 380 母女亲情 杨玉琳在水中浮浮沉沉,浮上来时惊恐的俏美的脸蛋扭曲的不成人样,“救命啊……啊!苏、苏木槿……啊……咕咕……” 在杨玉琳第三次浮上来时,苏木槿似乎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来人啊,杨家大小姐失足落水了……” 这一嗓子,把浮上来的杨玉琳吓的愣没叫出声,就又沉了下去。 倒是把隐藏在湖四周,为防止有人落水,特意备下的几个婆子叫了出来,几人一看有人落水,鞋子一蹬,噗通噗通连着跳了下去。 绕着湖赏花闲话的小姐夫人们听到叫声,看到有人落水,纷纷往声音处聚集。 等几个婆子把喝饱了水的杨玉琳捞上岸时,通往凉亭的湖边已经围满了人。 纳兰三夫人与晋阳公主带着一众夫人匆匆赶到了湖边,见落水的不是自家女儿,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纳兰明珠还笑着宽慰众夫人,待看到众夫人奇怪的神情,瞧见鼓着肚子躺在地上浑身狼狈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儿时,脑子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已尖声骂着下人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了杨玉琳,“琳姐儿,琳姐儿……” “你们都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拿个毯子过来!” 几个婆子欲言又止,看向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吩咐了人去拿毯子,又叫了人找大夫过来,才走过去,“大妹妹,你先把琳姐儿放下……” 纳兰明珠霍然抬眸,恶狠狠的瞪着纳兰三夫人,“大夫呢?” 纳兰三夫人眉头微蹙,叫了婆子过来,婆子福了一礼,“三夫人,杨小姐肚子里喝了太多水,得把水挤出来,可是……” 纳兰三夫人无视纳兰明珠恨极的目光,淡声道,“婆子的话你听到了,你若是想让琳姐儿死在这,全你的好名声,大可抱紧她别松手。” 纳兰明珠恨的牙痒痒。 她女儿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别说嫁给四皇子,就是稍好一些的人家都会思量再三,她女儿的一辈子都毁了! 朝文茵居然还在这说风凉话! 当她纳兰明珠是好欺负的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了朝文茵一眼,松开杨玉琳,站起身。 纳兰三夫人微松一口气,朝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立刻蹲下身,将杨玉琳平躺在地上,有节奏的压着肚子,不多一会儿,杨玉琳哇的一声吐了几口湖水出来,睁开了眼睛。 茫然的看到黑压压的人头,与纳兰明珠铁青的脸,人一下子清醒了。 纳兰三夫人长松一口气,“万幸万幸,人没事。” 纳兰明珠冷眼瞪过去,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她女儿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娘……”杨玉琳红着眼,泫然欲泣,张口想说什么,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木槿,声音像被人掐住了嗓子般戛然而止。 纳兰明珠的目光跟着看过去,森冷的落在苏木槿身上。 杨玉琳忌惮的拉住纳兰明珠的手,攥的紧紧的,小声道,“娘,回去说。” 纳兰明珠看了眼女儿,收回目光,看向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亦看到了杨玉琳的目光,担忧的看了眼苏木槿,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纳兰三夫人却更担心了。 “先去客房吧,琳姐儿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我让人请了大夫,一会儿给琳姐儿看看。” 丫鬟拿了毯子过来,杨玉琳裹在身上,被丫鬟簇拥着去了客房。 刚到客房,关了房门,纳兰明珠就砸了一个白瓷杯,“说,怎么到底回事?” 两个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奴婢,奴婢……是长安县主要跟小姐说话,遣了我们出去,等我们听到小姐的声音赶过去时,小姐已经落了水……” “长安县主?苏木槿!”纳兰明珠眯了眯眼,看杨玉琳。 杨玉琳点头,朝两个丫鬟摆了手,“你们出去守着,我跟夫人有话说,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劫后余生一般磕了两个头,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纳兰明珠脸色难看,一屁股坐在床边,“到底怎么一回事?娘不是让你去找周十六小姐与齐家八小姐吗?你怎么跟那个小贱人混在一起?” “娘……”杨玉琳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看不过她帮着杨玉茹母女欺负娘,就想给她一个小教训,谁知道……” 纳兰明珠一听,立刻明白是自己女儿的问题。 “你做了什么?” 杨玉琳哭的哽咽,“我、我撺掇了宜陵郡主去找苏木槿的麻烦,苏木槿知道了……” “什么?你撺掇了宜陵郡主?你是疯了吗?”纳兰明珠气不打一处来,可看到女儿惨兮兮的模样,又心疼不已,“是不是她拿这个要挟你?” 杨玉琳点头,“她让我跳湖,不然就把我撺掇宜陵郡主的事告诉晋阳郡主。我、我……” 纳兰明珠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也不能说跳湖就跳湖,你就不会用其他的代替吗?” 杨玉琳哭着摇头,“我说了,苏木槿根本不答应,我才说拿秘密交换,她嫌我犹豫不决要走,我去拦她时,不小心歪到脚,摔进了湖里……” 纳兰明珠,“……”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笨的女儿! “你让娘说你什么好?娘还能白让人欺负了不成?”纳兰明珠又心疼又欣慰,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等你爹成了忠义侯,娘自然有的是法子要二房那对母女好看!” “娘,晋阳公主……” “不就是宜陵郡主喜欢二房那小子吗?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全京都的人谁不知道晋阳公主没成亲前就有养男宠的嗜好,她的女儿谁敢娶?!”纳兰明珠鄙夷的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杨玉琳还想说什么,被纳兰明珠拦住,“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了公主的名头罢了……你先休息,我去找一趟晋阳公主,把话说清楚……” “娘!”杨玉琳急的轻咳了好几声,“我已经落了水,苏木槿那肯定不会追究了,你还去找晋阳公主做什么?” 纳兰明珠轻叹一声,“你这孩子……这般为娘着想,娘怎么忍心让你被那小贱人践踏,她不过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贱人……怎么能跟我的女儿相比!” “娘……”杨玉琳红着眼摇头,“女儿不委屈,娘都是为了女儿好,是女儿自己不争气的。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咱们已经得罪了晋阳公主,若再起争端,她告到御前,爹的日子也不好过……女儿利用了宜陵郡主,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女儿落水一事,就这么算了吧,娘,好不好?” “好孩子,亏你看的透彻。”纳兰明珠心疼的看着女儿,“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 杨玉琳破涕为笑,害羞道,“娘,女儿不嫁,女儿要陪着你和爹……” “傻女儿,哪有不嫁人的……”纳兰明珠也笑,“你先休息一会儿,娘出去看看,既然你决定善了,娘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唉,你以后在人前,怕是要被人看低几分了。这可恨的小贱人,我绝不会放过她!若不是她,你就是四皇子妃,未来的闲王妃……” “娘……”杨玉琳难堪的别开头,声音哽咽,“是琳姐儿没有福气,不能嫁给表哥……” “是娘不好,娘若是一早就忍气吞声让了二房,也不会连累你……”纳兰明珠轻叹一声,面色已然恢复平静,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娘去了。” 杨玉琳点头,目送纳兰明珠出了房间,低头看着浑身的湿衣裳,好一会儿才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进来,淡声道,“给我换身衣裳。”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给杨玉琳换了干净的衣裳,又绞干头发,“小、小姐,奴婢去要碗姜汤?” “不用,我歇一会儿,你们……离我远点儿。” 杨玉琳疲累的闭上眼歪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冲向床内侧,泪瞬间如雨下。 两个丫鬟不敢吭声,退后几步,远远守着。 正文 381 未来闲王妃(一更)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纳兰三夫人忙扶起要屈膝的苏木槿,“快起来。” 苏木槿歉然一笑,“三夫人,槿姐儿给您添麻烦了,杨大小姐落湖……跟我有关,是我言语威胁她,造成她失足落湖……” 纳兰三夫人一怔,想到下人在路上与自己回禀的经过,说当时凉亭内只有杨玉琳与槿姐儿,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后怕的握着苏木槿的手,咕哝了一句,“还好还好,落水的是杨玉琳,不是我们槿姐儿……” 苏木槿睫毛一颤,心底一阵悸动,“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笑道,“你也说了她是失足,又不是你让她去跳湖的,不是你的责任!冤有头债有主,纳兰明珠若想找茬就让她找那湖去,咱不怕啊……” “三夫人……”苏木槿干干一笑,“我就是那个债主,是我让杨玉琳去跳湖的。” 纳兰三夫人,“……” 这孩子说了啥?她是不是耳朵有问题了? 纳兰三夫人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去看苏木槿身后跟着的项秋黎,“项、项姑娘,你家县主刚才说什么?” 项秋黎抿唇一笑。 苏木槿轻咳两声,拉着纳兰三夫人的手,晃了晃,解释道,“三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是我鲁莽了。” “你说的是真的?”纳兰三夫人沉下脸,“纳兰明珠是怎么教孩子的?我看这杨玉琳就是被她教坏了!难怪人常说姨娘教出来的孩子,面上再怎么能充场面,骨子里的东西终究是骗不得人的!” “槿姐儿,你放心,这件事即使纳兰明珠不追究,舅……我也不会与她们杨家善罢甘休!” “三夫人,不用的……”苏木槿摇头,笑着劝气的脸色难看的纳兰三夫人,“这件事牵扯到宜陵郡主,晋阳公主那边若是知道事情再起波澜,对咱们帝师府没有好处,帝师府如今韬光养晦,没有必要为这种小事横生枝节。” 纳兰三夫人轻拍她的手,“你别担心,不牵扯这件事,我也有的是法子让杨家母女好看!” 见纳兰三夫人贴了心要为自己出气,苏木槿心底五味陈杂,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福身,“槿姐儿多谢三夫人袒护之情。” “快起来,咱们自己人不兴这个。”纳兰三夫人伸手扶起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让人去叫安然了,一会儿让她陪着你再逛一逛。原本想着你自己逛起来更随意一些,谁知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苏木槿笑着摇头,“让安然跟她的小闺蜜们一起玩吧,我今日见过二小姐,见过三夫人,又认识了秦夫人,结交了杨二小姐,说不定这会儿也得了宜陵郡主的眼缘,收获颇丰了。” 纳兰三夫人失笑,“你这孩子……花容阁今年进了许多新花,我特意吩咐了阁主让花匠摆了出来,你们可看过了?” “总会有机会的。”苏木槿笑。 想到糟心的纳兰明珠母女,纳兰三夫人微叹,“好吧,这次赏花宴本来是为你们接风的,如今你这个正主连花都没看几朵就走了,旁人倒玩的开心……” “那下次,我开花容阁,请三夫人来,我们挨个赏花,好不好?”苏木槿笑盈盈的看着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喟叹一声,“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到时候咱们自个来。走,我送你们出去,免得再碰到不开眼的人……” 两人相携出了花厅,刚走没几步,迎面急匆匆跑来一个粉色衣裙的丫鬟,一脸苍白,踉踉跄跄,看到纳兰三夫人,脚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竟是爬了过来,在两人脚下顿住,咚咚的磕起头来,“三夫人,三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您快过去看看……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 纳兰三夫人心中一咯噔,“出什么事了?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是,是……是齐家、齐家八小姐……她衣角沾了墨,在里间换衣裳,谁知道……谁知道有人在屋里燃了香……”丫鬟咚咚的磕头,“三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啊!” “燃了什么香?!”纳兰三夫人浑身紧绷,紧紧的看着地上的丫鬟,厉声道。 丫鬟哭的面上的胭脂水粉糊成了一团,被纳兰三夫人这一声吼,惊的浑身颤抖。 “说!” “是魅香!”丫鬟扑在地上,哭的不成人样,又惊又怕的直磕头,脑袋都破了皮。 魅香! 纳兰三夫人浑身一震,身子往后踉跄了两步,被苏木槿扶住,“三夫人,咱们先过去看看。” “对,先过去,能压住多少算多少……”纳兰三夫人深吸一口气,站稳身子,面色虽不好,神情却已恢复冷静,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婆子,“将人带上,路上好好问问她更详细一些的事情。” 婆子应声,两人提溜着那粉色衣裙的丫鬟,边走边问。 苏木槿回眸看了眼安泠月与项秋黎,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一致的看向沈婉姝,沈婉姝一愣,“你们、看我做什么?” 苏木槿抿着唇笑了笑,轻声与项秋黎说了,项秋黎点头,拉了沈婉姝落到众人身后,小声将苏木槿的意思转述了,沈婉姝哦了一声,朝苏木槿拍了拍胸脯,转身大步离去。 苏木槿扶着纳兰三夫人一路往出事的晚风厅而去。 难怪盛文帝一直钟意齐八小姐嫁给闲王,最后嫁给闲王的却是周家十六小姐。 原来,齐八小姐在赐婚旨意下来之前,就已经出事了。 只是,前世齐八小姐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出的事?! 今生又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帝师府举办赏花宴的时候? 苏木槿心底一阵不安,只觉得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那两个婆子很快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是齐八小姐与几个小姐聚在晚风厅前的亭子里赏花写诗夺彩头,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了齐八小姐一下,墨汁溅到了齐八小姐的衣角上,她去晚风厅换衣裳,换了半天不见人出来,喊人也没回应,几个小姐就结伴去看,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滚在床上的两条赤裸裸的人影…… 苏木槿一叹,齐八小姐这辈子算是毁了。 正文 382 谁在幕后(二更) 陷害! 这是赤果果的陷害! 是谁! 是谁躲在背后利用他们帝师府! 纳兰三夫人只觉脑袋一阵眩晕,齐家,齐八小姐,是养在齐老侯夫人身边的嫡枝嫡女嫡长孙女,公爹与相公先前就与她说过,盛文帝有意把齐八小姐嫁给闲王,以达到齐、周两家相互忌惮、互相防备、强制平衡的目的。 如今,齐八小姐在他们帝师府举办的赏花宴上被人害了,他们这些做小辈怎么都好说,可,让一辈子要强的公爹怎么办? 齐家即便不想让齐八小姐嫁给闲王,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纳兰三夫人只觉脚下一阵绵软,恨不得就此倒下去才好,可她这会儿偏不能倒下去,她还要把事情尽可能的处理好,才好给公爹和相公他们争取时间。 “青杏,你赶紧回去,骑马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老太爷和三老爷他们。”纳兰三夫人快速调整了状态,朝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小声嘱咐了几句,看着她脚步飞快的离开,才挽着苏木槿进了不过一个独楼的小院子。 纳兰安然一脸发白,攥着自家小姐妹的手,神态很是冷凝的挡在院子门口,拦着几个态度强横嚷着要出去的小姐们。 “纳兰安然,你想干什么?强行拘禁不成?我告诉你,我跟我娘是来赏花的,我们家跟齐家更没什么仇怨,更不会对齐八小姐……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害人,你赶紧给我让开!我要去找我娘!” “就是,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啊,谁知道这楼里会有这么肮脏的东西……” “说起来,帝师府许久不曾招待女客,这一次突然开赏花宴,该不会……” “你是说故意的,我听说,当年纳兰二小姐出事,多半是齐家和周家挑唆陷害的,你说这是不是帝师府在报复?” “你们胡说什么?帝师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定是有人陷害帝师府,要让帝师府背黑锅,你们都冷静一下,等三夫人过来,把事情查清楚……” “查清楚?花容阁是帝师府安排的,里面的房间也是帝师府的下人布置的,我们只是来参加个赏花宴,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跟她废什么口舌,他们朝家哪经历过什么事儿,不过是仰仗帝师府的鼻息而活的……” “你们怎么说话呢!”纳兰安然攥着小拳头,脸色虽不好,面上却很是冷静,看着说朝家坏话的小姐冷笑一声,“敢问这位小姐的父母亲是哪位?” 那小姐一愣,“纳兰小姐,你想干什么?” 有家里是跟着帝师府脚步走的官家小姐互相看了一眼,小声说与纳兰安然听了。 纳兰安然微抬下巴,看着那小姐嗤笑一声,“原来令尊是周丞相的人,难怪林小姐什么话都敢说!” “你!”林小姐脸色骤变,想说什么,被纳兰安然一声冷笑打断,“我外祖家几代为武,在战场为守护夏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时,你们林家在做什么?” 在乡间卖地读书。 众人纷纷看过去,林小姐一阵难堪,气的跺了跺脚,“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林小姐这话若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中,你觉得是你随口一说能解释的过去的?”纳兰安然冷眼看着她。 林小姐进退不得,解释又说不清楚,不由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周家几位小姐身上。 纳兰安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周家几位小姐,不等她们开口,就冷道,“几位周家小姐是准备仗着周家人多欺负我跟我表姐吗?难怪林小姐什么话都敢说,原来有几位小姐在这里撑腰呢!” 周家几位小姐,“……” 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 朝家表小姐见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忙拽了纳兰安然一下,安抚道,“表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齐八小姐的事要紧……” 纳兰安然绷着小脸,瞪着一群人。 一群贵女小姐面面相觑,她们只知道帝师府的人不好惹,还从不知纳兰安然竟然也这样伶俐,几句话就将人怼的什么都不敢说。 家中有兄长兄弟的,这次带了任务过来又与帝师府或亲近或无忧的小姐们看纳兰安然的眼神便有些诡异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儿?听说你们在赏花作诗讨彩头,我也来凑一份子……”院门被人敲响,周十六小姐身着一袭碧水裙,笑盈盈的立在院门前。 依附周家的小姐们与周家几位小姐见状,眼睛一亮,纷纷招呼道,“十六姐姐……” “十六妹妹……” “十六小姐……” 周十六小姐笑容温婉,莲步款款,朝打招呼的小姐们回礼,“诸位姐姐妹妹们好,你们这是准备出去还是……” “十六姐姐,齐八小姐在晚风厅出事了,纳兰小姐说我们这些人都有嫌疑,要我们呆在这里,等纳兰夫人过来呢。”周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跑到周十六小姐身边,怯生生的回道。 周十六小姐讶然抬头,“齐八小姐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说了,周十六小姐的脸乍红乍白,“这、这怎么……快去请诸位夫人,这些事不是我们女儿家能……” 她似是有些脸皮薄的说不出口,看向纳兰安然,“纳兰妹妹,事关重大,还请你让人去请一下诸位夫人……齐八小姐出了事,总不好一直瞒着齐家,你说是不是?” 纳兰安然的唇抿的紧紧的,看了周十六小姐一眼,“十六小姐且安心,我已让人去请了我母亲,她片刻即至。” 周十六小姐眸底掠过一抹讶然,多看了纳兰安然一眼,似没想到纳兰安然竟这么不软不硬的挡回了自己的话。 不待她再说什么,院门二次被人叩响,纳兰三夫人来了。 “娘!” 纳兰安然看着纳兰三夫人被苏木槿扶着脚步匆匆的赶来,眼圈有些发红,纳兰三夫人拍了她一下,看了诸位小姐一眼,叫了人,“招呼诸位小姐寻空闲的房间先稍作歇息。” 话落,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大步朝晚风厅楼走去。 纳兰安然红着眼,与朝家表小姐跟在纳兰三夫人身后。 苏木槿飞快扫了眼在场的小姐们,看到表情淡然的周十六小姐时,眸色深了一些,周十六小姐抿唇一笑,点头致意。 苏木槿回了一笑,转过头,扶着纳兰三夫人,一同进了晚风厅。 “小姐,那不是长安县主吗?她怎么会跟纳兰三夫人一齐过来?”周十六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声道。 周十六小姐看了她一眼,“母亲呢?” “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这么一会儿,整个花容阁的人都知道了……” ------题外话------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83 男人哪来的?(一更) 周十六小姐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抹得意,在纳兰府的丫鬟走过来之前,搭着丫鬟的手去了纳兰府准备好的房间。 纳兰三夫人一来,这些小姐们知道这件事势必得有一个结果,都乖乖的去了房间休息。 “然姐儿,柔姐儿,你们仔细跟我说说,这中间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纳兰三夫人没有先去见齐八小姐,而是将女儿与外甥女拉进了另外一间房。 纳兰安然点头,“我跟表姐本来是招呼着她们沿着湖赏花,琳表姐落水后,有几位小姐担心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就不愿意再走,我跟表姐便招呼了她们在前面的凉亭赏花作诗,还特意拿了娘给我的玉镯当彩头,她们也很开心,我们定了三场定输赢,前两场都是齐八小姐赢了,最后一场齐八小姐被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墨汁落在了裙摆上,齐八小姐来晚风厅换衣裳,我与表姐带着人继续比试,诸位小姐的作品都鉴赏过,大约小半个时辰,齐八小姐一直不回来,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想让表姐安抚住她们,自己去看一下,可是她们根本不听我的,非要一起来……” “六小姐,是谁碰了齐八小姐让墨汁溅落到她衣摆的?” 纳兰安然一怔,侧眸去看朝家表小姐,朝家表小姐福了一身,被苏木槿扶了站起身,有些歉疚道,“是一个丫鬟,有些眼生,不像是帝师府安排的伺候丫鬟,我适才在诸位小姐身边找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她。” “是我的错,应该第一时间就把人抓住的。”纳兰安然忙替朝家表小姐开脱,将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 苏木槿笑了笑,“六小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纳兰安然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发红,泪水盈盈的看着苏木槿,“可是……齐八小姐在我们帝师府的赏花宴上被人毁了清白,齐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祖父跟祖母年纪大了,父亲如今也……我不想他们被人欺负。” “盛文帝都要忌惮惧怕三分的帝师府,谁敢欺负?”苏木槿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笑着拍了拍她,“别怕,你不想他们被人欺负,他们就不会被人欺负。” 帝师府,从来就不是任人欺负的! 纳兰安然破涕为笑,“真的吗?表……长安县主。” 对她脱口而出、未喊出口的表妹二字,苏木槿的眼眶热了热,笑着点头,“真的,不信,你一会儿看。” 纳兰安然连连点头。 “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你们一定要想清楚再告诉我。”苏木槿对二人道。 两人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伺候齐八小姐来晚风厅换衣裳的丫鬟都有谁?当时晚风厅还有谁伺候?齐八小姐进去的房间都有谁进去过?都是什么时辰以什么目的进去的?再一个,那个男人的身份……咱们的赏花宴并没有请男客,花容阁所用的伺候之人也俱是女子,怎么会混进来一个男人?” 纳兰三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她也想知道她的赏花宴前前后后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各种小地方小细节都仔细推敲过,怎么还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纳兰安然与朝家表姐对苏木槿的话,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回应,“伺候齐八小姐来晚风厅的丫鬟是花容阁的小婢女,名叫晚香的,她这会儿被我跟表姐单独关在一间房间看着;据晚香的描述,齐八小姐进了房间后就让她退下了,她想着齐八小姐身边有自己伺候惯了的丫鬟,便退出了房间,在抱厦下等着,谁知道她们一直不出来,等她去看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便白着脸去找我,我跟表姐都吓坏了,就叫了在晚风厅伺候的咱们自己府上的丫鬟去给我娘报信……” “那个丫鬟是在晚风厅伺候的。”纳兰三夫人道。 纳兰安然点头。 纳兰三夫人的眸子冷了冷,“把人带过来。” 纳兰安然与朝家表姐都有些不明所以,苏木槿简单道,“那丫鬟还有一些事没有说。”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粉色衣裙的丫鬟很快被带来,被两个婆子破布般丢在地上,那丫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磕头,“三夫人,奴婢知道的都说了,您饶了奴婢吧……” “八小姐进去的那个房间是你打理的吧?”苏木槿开口直奔主题。 那丫鬟浑身一抖,趴在地上继续求饶,被朝家表姐一脚踹了过去,“说!” “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奴婢知道的都说了……” “不说实话是吗?”纳兰三夫人冷道,“那就永远也别说了,来人,把她的舌头割了,眼睛弄瞎,丢进最下等的暗场去。” 那丫鬟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纳兰三夫人,两个婆子已经上前拖着人要往外走了。 “回府去清查,看都是什么人与她关系亲近,连带她的家人,男的送去矿场,女的全都照她处理了送进去。”纳兰夫人发狠道。 那丫鬟吓的面无人色,“夫人饶命啊!奴婢的爹娘兄弟什么都不知道……” 纳兰三夫人不为所动。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纳兰三夫人抬手,两个婆子将人重新丢回地上,粉衣丫鬟被摔的痛叫一声,往前爬了几步,才仰头看着纳兰三夫人道,“是奴婢鬼迷心窍,收了一个小丫鬟的十两银子,离开了一会儿,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奴婢真的不知道屋子里被下了魅香啊……真的不是奴婢点的……” “那小丫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是谁的丫鬟?你可知道?” 粉衣丫鬟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拿了她的银子,她什么都不准奴婢问,奴婢就没有问……” 纳兰三夫人深吸一口气,“还有呢?那个丫鬟为什么给你银子?那屋子里又怎么会藏进去一个男人!” “还有?还有……”粉衣丫鬟双目露出茫然之色,慌乱的眼神在屋子里乱晃,半晌突然道,“那个小丫鬟,肯定是她带进去的,一定是她!” “说下去。”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384 意想不到的结果 (二更) “那小丫鬟说她姐姐身子不舒爽,要借一下房间里的恭桶方便一二,我想着是给贵女准备的房间,没答应,那小丫鬟就急红了眼,拿着银子往我手里塞,说她姐姐是被人骗了,身上有小产的症状,只是担心孩子落了借个地方看一眼,看过无恙后便立刻离去,绝不多做停留。我……奴婢见那么多银子,一时鬼迷了心窍……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小丫鬟带着的女子是个男人啊……” “你说那小丫鬟带的是个女子?”苏木槿突然想起前世听到的一则传闻,当时听过便丢了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还真是…… 粉衣丫鬟连连点头,“带着斗笠看不清长的什么样,身材高挑,有些壮实……”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会儿反应过来那女子的异样,已是晚了。 苏木槿却笑了,她贴在纳兰三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纳兰三夫人震惊的看着她,“真、真的?” 苏木槿点头。 “这、这……”纳兰三夫人被苏木槿说出的消息冲击的几乎不会思考了。 苏木槿抬了抬手,“把人带下去,先看管起来。” 两个婆子抬头看纳兰三夫人三人,纳兰安然先皱了眉,“看什么看,长安县主的吩咐,你们没听到吗?”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连声应了,将人堵住嘴,拖了出去。 纳兰三夫人在女儿的怒斥下才算缓过神,哭笑不得的看着苏木槿道,“若是你说的这般,我帝师府少不得要找齐家讨个公道了!” 苏木槿俏皮的眨了眨眼。 纳兰安然与朝家表姐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 “走吧,过去看看齐八小姐。”纳兰三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着苏木槿率先出了房间。 纳兰安然扑了扑睫毛,“表姐,你说长安县主跟我娘说了什么?我娘怎么……” 朝家表姐也意外长安县主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这样的长安县主,让人一眼看上去格外的舒服顺眼。 她挽住纳兰安然的胳膊,笑道,“走,我们也跟去看看。” “啊?这种事,咱们去合适吗?” 朝家表姐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姨母既然许了长安县主一同过去,我们怎么去不得?” 纳兰安然立刻笑了,“对啊,长安县主能去,那我们也能去,表姐,快走,我们也去瞧瞧。” …… 齐八小姐一身素锦,头发松松绑了一根缎带,就那么淡然的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看到几人进来,在贴身丫鬟的服侍下起了身,朝纳兰三夫人与苏木槿屈膝行礼。 纳兰三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齐八小姐在我帝师府举办的赏花宴上发生这种事情,是我这个主办人办事不力……不知齐八小姐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想来此事也不是纳兰三夫人愿意发生的,齐八不会将旁人的错记在帝师府,三夫人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家母前来,此事自有家母处置,不敢再劳烦纳兰三夫人。”齐八小姐态度柔和,眉宇间却有一股破釜沉舟的誓死如归感。 纳兰三夫人摇摇头,“齐八小姐的话说的动听,只是,你可你在我帝师府举办的赏花宴上被人害的毁了清誉,我帝师府会面临什么?” 齐八小姐一愣,抬眸看了眼纳兰三夫人,与纳兰三夫人身侧立着的姿态恬然的少女,抿了抿唇。 “我帝师府会被百官唾骂,被各勋贵世家所不耻,被御史弹劾,甚至……会丢掉我们帝师府几代人努力换来的家族荣耀,更可能毁掉我们帝师府下一代少爷与小姐们的亲事,搭上他们一辈子的前途!这是齐八小姐想要看到的吗?” 齐八小姐依然沉默不做声,只是神态间有几分心虚。 纳兰三夫人上前一步,目光冷淡的看着齐八小姐,“我帝师府对周家、对齐家一直都忍耐有加,宽容得体,齐八小姐莫不是觉得我帝师府是好欺负的,可以任由你们齐家作践?!” 齐八小姐的神情一震,不可思议的望着纳兰三夫人,“三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才是受害者,是你们帝师府看守不严,才让我受了这等羞辱,我已经表明态度不计较了……” 她的眼泪瞬间落下,眸色凄楚,“我尚未说亲,如今清白被毁,已是恨不得立刻死去,三夫人还要这般……是逼我这就去死吗?罢罢罢,左右我也不想活了,不如一死……” “都让开,让她去死!齐八小姐不计较,我们帝师府却没这个肚量,任由人将此种脏水往帝师府门前泼!齐八小姐若有勇气去死,我帝师府立刻昭告天下,是我帝师府看护不力,让齐八小姐蒙受冤屈,生生逼死了齐八小姐!”纳兰三夫人冷凝扬声,“到时候,齐家如何为难于我帝师府,我帝师府都接着!” 齐八小姐一怔,不敢置信的瞪着纳兰三夫人,“我要见我母亲。” 正在这时,沈婉姝快步走进来,看到里面的阵仗,瞥了齐八小姐一眼,目光很是鄙夷,走到苏木槿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苏木槿挑了挑眉。 “齐八小姐在见齐夫人之前,先见一见这个人吧。”苏木槿笑着朝沈婉姝使了个眼色,沈婉姝眉头一扬,抬手打了个响指。 外间立刻响起一阵男人的闷哼,似被人拖拽发出的声响。 不多会儿,一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被拖到了里间,丢到了地上。 齐八小姐一见到男人,瞳孔一缩,脸色发白,“长安县主这是何意?” 苏木槿笑着开口,“齐八小姐可认得此人?” “不、不认识。”齐八小姐神魂俱惊的摇头。 沈婉姝眉头一拧,就要开口说什么,被项秋黎往后拉了拉。 苏木槿哦了一声,“帝师府的女眷赏花宴,居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三夫人,此人可不能活着走出花容阁,不然,帝师府的名声怕是要真的完了。” 纳兰三夫人早在看到男人的时候,已气的浑身发抖,恨恨的瞪了一眼齐八小姐,冷声道,“那就拖出去杀了,扔去乱葬岗喂狗!” “什么?”齐八小姐霍然抬头,嘴唇哆嗦着,颤声道,“说不定是误闯,三夫人就这样杀人是不是太过草菅人命……” “齐八小姐可以去官府告我!”纳兰三夫人懒得再搭理她,叫了人进来,指着地上的男人,冷喝一声,“拿绳子,就在这,给我勒死他!” 两个粗壮婆子应了一声,拿了绳子往男人脖子上一套,一人一边往外拉,另有几人摁住男人的手脚,让男人动弹不得。 眼看男人的呼吸越发急促,一张脸因缺氧通红,眼白翻出。 齐八小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声道,“三夫人,手下留情!” ------题外话------ 二更来了。 更新结束,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385 当年的真相(一更) “齐八小姐这是做什么?” 纳兰三夫人后退一步,冷眼看着眼圈发红的齐八小姐,面上生不起一丝怜悯。 齐八小姐看了那脸色青紫的男人,膝行几步抓住纳兰三夫人的裙摆,“三夫人,齐瑜知错了,您饶了我跟杜大哥吧,我们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三夫人,杜大哥……” “你们迫不得已,所以我帝师府就活该招天下人骂名不成?”若她第一次开口时,齐八小姐就认下这些事,她或许会心怀怜悯,放他们一马。 可,她再三询问,齐八小姐都想把罪名扣到帝师府头上。怎么,当他们帝师府是砖块瓦砾不成,谁都想一脚踩个粉碎! 凭什么?! 让她放过他们? 她相公这些年受了那么多委屈欺辱,那些人可曾放过他? 她公爹这些年一直被人诟病,称他不配为帝师,那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公公曾追随先帝开辟了一代强盛帝国? 他们可曾想过放过她的公爹? 她婆婆心底纯善,与人向来无仇无怨,可他们留给婆婆的又是什么话?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没教养…… 他们可曾想过放过她的婆婆?! 她二妹妹与萧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人不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他们欢欢喜喜筹备婚假,等来的是什么? 她二妹妹抛去女儿羞臊,只为救下萧王爷,那些人污言秽语说了一对,可曾想过放过她可怜的婆妹! 他们帝师府这些年的任人欺凌、委屈求全,都拜谁所赐? 齐家,周家! 他们害死她帝师府唯一的嫡女婿,害她帝师府满门郁郁不得志,如今,一个小小的嫡女都敢拿他们帝师府作伐,为了一己之私要坏他们帝师府百年清誉,她如何能轻言放过? 绝无可能! 纳兰三夫人只觉胸腔荡起滔天的愤怒,一把甩开齐八小姐的拉扯,冷声道,“齐八小姐不是想见齐夫人吗?来人,请齐夫人进来!” “三夫人!”齐八小姐面上终于没有了半分冷静,尖锐嘶吼一声,“……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杜大哥没有半分干系,您放杜大哥走吧!齐瑜求您了,齐瑜为您做牛做马!” 她抛弃所有骄傲,给纳兰三夫人磕头,“三夫人,您发发慈悲,我娘若是知道杜大哥在这里,他定没有活路的!” “齐八小姐决定做这件事前,可曾想过给帝师府留活路?”苏木槿淡声问道。 齐八小姐磕头的动作一顿,面色发白的看着苏木槿,张着嘴,“我、我……” “你没有。”苏木槿开口,替她说了。 “是、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害帝师府的,老帝师德高望重,连皇上都礼让三分……我只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想借帝师府给自己讨一条活路。我是齐家人,不能当闲王妃的,皇上若下旨赐婚,我祖父……我必死无疑,我不想死……我与杜大哥青梅竹马,我想嫁的人也只有他。三夫人,长安县主,齐瑜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千万别让我娘知道杜大哥在这……” 苏木槿若有所思的看着齐八小姐,心道,原来这才是当年齐八小姐没有嫁给闲王的真相。 只是,这背后给齐八小姐出主意的人,心可真大! 一箭三雕,可不是这么玩儿的。 “瑜姐儿,瑜姐儿在哪?我的瑜姐儿……” 齐八小姐的脸瞬间白的没有人色,绝望的看着被捆绑成一团开不了口的杜大哥,满目的生无可恋,“杜大哥,黄泉路上,瑜姐儿一定陪着你。” 话落,起身就朝最近的一个石柱子撞了过去。 苏木槿身形一闪,就要过去救人,比她更近的朝家表姐却已先出了手。 只见朝家小姐脚下一错,比安泠月使的还要好的七影迷踪步踏出,鬼魅一般掠到齐八小姐身边,拽着人的胳膊往后一拉,咔擦一声脆响,齐八小姐闷哼一声,抱着胳膊倒在地上。 与她倒在一块儿的是见齐八小姐寻短见,扑上来的杜大哥。 “人呢?我们家瑜姐儿呢?”齐夫人的声音急切中透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 齐八小姐满眼通红,“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三夫人好心宴请你来赏花,你死在帝师府的赏花宴上,责任算谁的?” 苏木槿淡淡扫了她一眼,出声唤,“姝表姐。” 她朝沈婉姝使了个眼色,沈婉姝翻了个白眼,走过去,一把抓住杜大哥的衣领,将人拖拽进房间内的衣柜中。 齐八小姐一愣,随即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想顺利过关,这次听我的,我保证你得偿所愿,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他日我若有要求……” “我必粉身碎骨相报!”齐八小姐满脸是泪,笑着承诺。 纳兰三夫人担心的看着苏木槿,苏木槿拍拍她的手,“三夫人放心,我不会让帝师府留下骂名的。” “嗯,我相信长安县主,此事就拜托长安县主了。”纳兰三夫人哪里是担心这些,她是担心苏木槿为帝师府出头,会让有心人看进眼里,到时候起什么不该起的想法。 苏木槿抬眸笑着看纳兰三夫人身边的人,“来,给齐八小姐重新梳妆。” 看着人将齐八小姐带进内室,苏木槿凑到纳兰三夫人身边低语两声,纳兰三夫人讶然抬头,“这……合适吗?” “今日进来晚风厅的小姐们太多,非如此堵不住她们的口。”苏木槿道。 纳兰三夫人想到那些人精似的小姐们,脸色一沉,叫了自己的心腹嬷嬷,低声说了几句,那嬷嬷也讶然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接了命令,转身快步离去。 纳兰安然兴奋的扯着朝家表姐,两人小声咬耳朵,“长安县主真厉害,她比我还小几个月呢!” 朝家表姐眼中也有笑意,“我比你们两个都大。” 纳兰安然嘻嘻笑,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所以,你是我们的表姐啊。” 朝家表姐瞪她一眼,“什么话都敢说!” 纳兰安然捂住嘴,俏皮的眨了眨眼,竟与苏木槿朝纳兰三夫人撒娇似的动作像了七分。 齐夫人绕了几圈后,在纳兰三夫人的示意下,终于被引进了房间。 “人呢!我们家瑜姐儿呢!”齐夫人闯进来,面色难看的瞪着纳兰三夫人,“纳兰三夫人,你们帝师府就是这么待客的?!” “娘!” 苏木槿拍拍齐八小姐的手,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正文 386 大事化小(二更) 不得不说,能成为齐家儿媳妇,进门就主持中馈的齐夫人很敏锐,很聪慧。 几乎是在齐八小姐乖乖听苏木槿的话向她走过来的瞬间,她就明白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面上的神情也立时做了调整,眼底虽还有对女儿的担心,但说出的话却比适才的质问软和太多。 “瑜姐儿,你没事吧?” 齐八小姐摇头,“娘,女儿是被人陷害了,事情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可女儿如今……却是走不出这晚风厅了。” 齐夫人的神色一松,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娘知道,娘教导出来的女儿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别担心,万事都有娘,谁敢往你身上泼脏水,娘就敢与她们拼命!” “娘……”齐八小姐哽咽一声,小声啜泣起来。 齐夫人想说什么,可看到女儿委屈可怜的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朝纳兰三夫人与苏木槿点点头,“适才是我鲁莽了,还请三夫人与长安县主勿怪。” 纳兰三夫人看了眼苏木槿,点头回道,“齐夫人不必多礼,是我纳兰家看管不力,才会给别人可钻的漏洞,让齐八小姐受了委屈。” “还请三夫人告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夫人道。 纳兰三夫人摇头,“我来时,事情已成定局,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让当事人来说吧。八小姐?” 齐八小姐朝纳兰三夫人屈膝行了一礼,转身跪在齐夫人脚下,“娘,是女儿不孝,女儿不想死,不想嫁给闲王,日夜烦愁,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蛊惑我借着帝师府的赏花宴,造成既定的事实,好让皇上不得不将我的名字从赐婚名单上去掉。女儿蠢笨,竟真的上了当,才铸成今日大错!” 齐夫人神色一僵,“什么死啊活的!娘不会让你死!你怎么知道赐婚的事?” “祖父与父亲在书房说话时,女儿不小心听到了。”齐八小姐扬起头,水润的眸子里满是泪水,“娘,祖父与父亲说,如今齐家树大招风,要低调行事,万不能再闹僵与祁王的关系,所以,若我被皇上赐婚给闲王,少不得要使一些手段让这段亲事夭折……娘,祖父和父亲想要女儿死。” “他们敢!”齐夫人立时一声低喝,气恼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冷笑一声,“我道他们父子最近怎么神神秘秘的,却原来……虎毒还不食子!他们真真是疯了!” 见齐夫人还是护着自己,不愿自己被牺牲的,齐八小姐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和绝望立时全涌了上来,抱着齐夫人的腿嚎啕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娘,我好怕,我不想死……” 齐夫人见女儿哭的绝望,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是她怀胎十月,踩着鬼门关生下的女儿,在她膝下承欢撒娇,她宠着疼着爱着才长成如今的模样,他们父子竟然一个招呼都不与自己打,就擅自决定了她女儿的生死,简直可恶! 她缓缓压下心口那抹恶气,抚了抚女儿的后背,轻声道,“你放心,有娘在,谁也别想动我的女儿。” 她岳从澜,可不是吃素的! 齐八小姐含泪点头,齐夫人弯腰将女儿扶起来,拿帕子点了点她眼角的水痕,嗔怪道,“都是大姑娘了,哭成这样,也不怕三夫人与县主笑话。” 齐八小姐蹭着齐夫人的帕子,笑了笑,转过身,姿态优雅的朝二人福身,“三夫人,长安县主,齐瑜失礼了。” 纳兰三夫人眸中掠过惊讶,面上却笑的和善,“八小姐多礼了。” 苏木槿受了礼,手虚虚抬了一下,“八小姐快请起。” 齐夫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似没想到传说出身乡野的长安县主是个懂规矩礼仪的。 “三夫人,撺掇瑜姐儿的人在哪?” 纳兰三夫人瞄了眼苏木槿,苏木槿微微点头,纳兰三夫人笑着对齐夫人道,“齐夫人请。” 几人分座落下,苏木槿朝沈婉姝使了个眼神,沈婉姝心领神会,大步出去,不多会儿就提溜了两个人进来,揪出堵住嘴巴的破布,将人丢到室内的地上。 一男一女,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齐夫人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分明是从她院子里出去的二等丫鬟,她当年瞧着那孩子聪明伶俐,特意调给女儿的,没想到…… “雨落!” 那女子抬头瞧见齐夫人端坐在上面,脸色霎时一白,头嘭的一声磕到地上,“夫人,是奴婢的错,您不要怪我们小姐,是奴婢撺掇了小姐,都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没有半分干系,小姐是迫不得已的……” 苏木槿摇了摇头,这丫鬟果真也是个聪慧的,瞧这一字一句的,全是为她们家小姐开脱的,可谁不知,下人的生死掌握在主子手中,没有主子的命令,谁敢?! 这一番誓死效忠的言语听在别人耳中还能讨几分好,落在精明敏锐的齐夫人耳中,怕是一半真相都出来了。 “混账东西!” 果然,齐夫人听完她的话,脸色骤变,抓着高几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雨落似要躲闪,又硬生生承受了,额头一片血红,却咬着牙继续道,“夫人息怒,奴婢死不足惜,求您别怪罪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只是不想死……夫人您是我家小姐的亲娘,您一定有办法的,您救救我家小姐……” “你确定你是要救你家小姐?!”齐夫人冷笑,一句话堵住雨落剩下的话。 雨落一怔,抬起头,“夫人……” “你若是想救你家小姐,就不会让你家小姐沦为众人的笑柄!”齐夫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上不怒自威,“说,是谁让你如此陷害瑜姐儿的?说出来我保你全家不死,你若咬死不说,那就等着一家子团聚,去阎王那里说!” “夫人,您在说什么啊?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奴婢的家人无关呐!小姐,小姐……你替奴婢说句话,奴婢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您不想死,奴婢也不想死啊,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奴婢去死啊,小姐……”雨落膝行几步,爬到齐八小姐跟前,咚咚的磕头。 齐八小姐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可想到苏木槿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又将话吞回肚子里。 “来人,立刻回府,将雨落一家人就地乱棍打死!”见女儿没有心软,齐夫人心中稍感欣慰,冷声道。 雨落立时哭天抢地,“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与奴婢的家人无关,求夫人大发慈悲……奴婢说,奴婢都说。” “说!”齐夫人冷眼看着一手提拔上来的丫鬟,心中满是愤怒。 “是小姐,是小姐不想嫁给闲王,让奴婢想个法子,奴婢就说了一句生米煮成熟饭……” ------题外话------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 正文 387 小事化无 (一更) “今日之事,奴婢是奉小姐之命,半分不由己啊!求夫人大发慈悲,饶了奴婢,饶了奴婢一家人吧。”雨落跪在地上头磕的咚咚作响。 齐夫人的脸色却因为她的话越发难看难堪! “贱人,我与瑜姐儿可曾亏待于你,你竟然如此害我的女儿!简直死不足惜!来人……把这贱人即刻拖出去……” “齐夫人且慢。” 纳兰三夫人上前一步,拦住齐夫人。 齐夫人看过去,“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侧眸看苏木槿,苏木槿以下巴点了点地上跪着的男人,开口道,“还有一个人证,齐夫人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齐夫人眉头微蹙,看了眼纳兰三夫人,见纳兰三夫人也点头,只得应下,重新落座。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的花容阁?进花容阁做了什么?老实招来,否则,我齐家要你好看!” 那男人看了雨落一眼,身子有些抖,语速极快的叫道,“小的、小的是真心喜欢小姐,小的毁了小姐的清白,愿意负责,恳请夫人把小姐下嫁给小的,小的一定对小姐好,绝对不辜负小姐!”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齐家嫡出大小姐!”齐夫人气极反笑,怒而起身,指着那男人道,“再不老实说话,我即刻遣人去捉了你一家子去官府,到时真相大白,你们一家都难逃死罪!” 那男人骇然的看了齐夫人一眼,面色仓惶犹豫,扭头去看雨落。 齐夫人冷笑,“你看她有什么用?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我齐府手中捏着,打死他们我连官府都不用知会!” 雨落满脸哀戚,哭的梨花带雨,“夫人,您要打要杀冲雨落一人来,饶过我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娶我家小姐,即便你与我家小姐有什么,你这种身份的贱民怎么配得上我家小姐!你这是想要害死我啊……” 齐夫人恼怒,冷冷的瞪着雨落,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齐八小姐更是不敢置信的瞪着雨落。 男人有些发懵的看着雨落。 几人争执不定间,房间外忽闪过一道人影,苏木槿看到来人,笑着开口打断雨落的话,“等一下。” 雨落满脸泪水抬头看苏木槿。 苏木槿笑道,“你方才言语含糊不清,让人很有歧义,不如我来问一句,你答一句,把事情解释清楚,说不定你家夫人就不会如此动怒,你跟你家人也能保全性命,你觉得如何?” 雨落的眸光闪了闪,垂下头,“小姐请问。” “你几岁进齐府,几岁跟的你家小姐?” “奴婢六岁进府,十岁上跟了我家小姐。” “你家夫人和小姐待你如何?” 雨落咬咬唇,“我家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家小姐待我……亲如姐妹。” 苏木槿挑了挑眉,“我再问你,今日之事,是你怂恿你家小姐做的,可是?” “是。”雨落咬牙道。 “你身旁这个男人亦是你亲自送进晚风厅的,可是?” 雨落点头,“是。” “贵女们推门看到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家小姐,可是?” 雨落霍然抬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落,便知失言了,忙补救道,“我家小姐脸皮薄,让我打掩护……” 苏木槿诡异一笑,语速奇快道,“她当时在哪儿?” “在衣柜里。” “所以,当时在床上颠鸾倒凤的男女是你跟你身边这个男人,并不是你家小姐和所谓的奸夫,对吧,雨落姑娘?” 雨落骇然的望着她,“你、你……套我的话。” 苏木槿轻叹一声,“不是我套你的话,是帝师府的赏花宴只是临时起意,时间紧迫,你身后布局的人安排不够慎密,才露出破绽。” 雨落的脸唰的一下惨白如灰,浑身哆嗦着瘫软在地上。 苏木槿朝齐夫人与纳兰三夫人颔首,抬手拍了两个巴掌,房间门瞬间大开,外面站着今日来参加赏花宴的世家夫人小姐们。 齐夫人霍然起身,纳兰三夫人也讶然的站起了身。 苏木槿朝两人安抚一笑,随后扬声道,“我的话问完了,诸位可听清楚了?齐八小姐并未与人私通有染,她是被她身边最信任的丫鬟利用陷害了,至于这陷害之人……齐夫人您觉得会是谁?” 齐夫人瞪着抖若筛糠的雨落,冷笑道,“谁受益最深,自然就是谁!” 苏木槿点头,“正解。” 纳兰三夫人跟着附和,“此人太可恶了!竟然想一箭三雕!” 被强迫听了墙根儿的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虽觉得帝师府行事太过大胆,但仔细想想,堵住那些长舌妇的法子无疑是当面查清真相,把事实撂在她们跟前。 帝师府光明磊落,不怕人看,不畏人言,当真是当得起帝师府三个字的。 “是谁这般恼恨齐八小姐,竟买通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陷害她,真是歹毒。” “齐八小姐的性子虽然有些清冷,但为人处事还算公允,从未听说她与谁结仇怨啊……” “哎呀,我想起来一件事,那会儿忠义侯府也是办赏花宴,齐八小姐也是换衣裳的时候出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们跟着周十六小姐一起去找齐八小姐,周十六小姐说她看到齐八小姐进了那小院子,可我们进去找,被秦夫人拦了,她说那是杨二老爷妾室的院子,没见齐八小姐……”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正是呢。当时是有个丫鬟急匆匆跑来说齐八小姐出事了,说话含糊不清的,周十六小姐担心齐八小姐真的出事,便带着咱们一起去找……” “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出了赏花宴,还有人传齐八小姐宴会上突然消失,很久才出现,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的话……” “我也想起来了……” “我也想起来了……” 在场一些小姐们不少纷纷出声,想起当时的事。 “若是当时贵女们闯见今日场景,齐八小姐的名声怕是在那时便毁了,也就没有今日这场戏了,你说是吗?周十六小姐。”苏木槿笑道。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一时间,目光纷纷落在周十六小姐身上。 正文 388 杀人灭口没干净(二更) 388杀人灭口没干净 周十六小姐淡淡一笑,“长安县主这话可要小心说,万一别人误会是我陷害齐八小姐,可就不好了。” 苏木槿挑了挑眉。 “未为之事,怎会怕人言说?” 周十六小姐眸光微冷,看了苏木槿一眼,“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还是留一些口德才好日后行事。” “口德?”苏木槿掩唇一笑,“十六小姐说的是,还是留一些口德日后才好行事,毕竟,京都就这么大,不是我今日有事求你,就是他日你有事求上我。” 周十六小姐神色微松,“长安县主所言甚是。” 苏木槿轻笑。 难怪周十六小姐能嫁给闲王,成为四皇子妃,只这份镇定自若、敏捷反应,可见丞相府花在她身上的心血,怕是她生来就为当皇子妃,甚至母仪天下在做准备。 只可惜,她棋差一招,闲王最后谋逆失败,闲王府、周府连同宫中周贵妃的外祖家都被一窝端了。 “那么,周十六小姐想必是不认识这位姑娘的,更不认识她的家人了。”苏木槿又道。 周十六小姐刚松下的心又立刻提起,看着苏木槿摇了摇头,“并不认得。” 苏木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手。 应声进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身衣裳被血染红,表情发懵,浑身发抖,走到场中,将人放在地上。 众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不知长安县主这是唱哪一出。 就见萎顿在地上的雨落猛的扑过去,抱住那孩子哭叫道,“小贵,小贵,你别吓姐姐,你怎么了?爹娘呢?哥哥嫂子呢?小侄子们呢?……” 那孩子双眸没有焦距,被雨落晃着,胡乱的看着,口中发出咕咕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 男子抱拳回苏木槿,“县主,属下去晚了,他们一家几口都被人杀了,属下只救回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婴儿,才几个月大……”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家人!”雨落双眼通红,朝苏木槿猛扑过去,那架势似要将人撕扯破碎一般,被男子一脚踹落在地上,冷声道,“若不是我家县主反应快,让我去救你家人,等你出了这花容阁,你的家人说不定都死绝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醒悟,这明显是背后指使你的人在你动手之后……杀人灭口!” 雨落抱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嘶吼着,“我不信,我不信!定是你们为了给小姐脱罪,让人拿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他们若是拿她的家人性命威胁她,又怎会在这个说不清楚的节骨眼上害了他们性命,他们要杀也该在事情完成且暴露之后…… 她的一双眸子霍然瞪向周十六小姐,血红一片。 “是你,一定是你!你还我爹娘、哥嫂的命来!” 周十六小姐的眉头蹙起,面含同情的摇头,“雨落姑娘,我理解你的悲恸,但你我无冤无仇且素未谋面,你这番说辞该不会是受了别人诓骗,不得已而为之吧。” “啊啊啊啊啊啊!”雨落抱着头疯狂大叫。 周家几位夫人见情况不对,站出来指着雨落道,“这人疯疯癫癫的,说出的话怎么能信?我看今日游玩的也太久了,既然齐八小姐的误会解开了,我们府上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了。” 她们想走,却不问主家同意否,受害者同意否。 周家几位夫人带着周家几位小姐转身要走,被齐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叫住,“几位着什么急,听雨落把话说完啊!” “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爹娘、哥嫂!是你们……”雨落指着周十六小姐,再次大喊。 周十六小姐的眉眼有几分清冷,还想说什么,跪在雨落身旁的男人已失控的大声喊着饶命且拼命磕起头来,“小的说,小的都说,求各位夫人小姐饶了小的贱命……” 众人,“……” 齐夫人看了周十六小姐一眼,冷声道,“说。” “小、小的是雨落的相好,她昨儿个跟我说,让我来跟她演一出戏,演好了我们就不用再为人奴才,可以像有钱人家的老爷太太一样,住大宅子请丫鬟小厮伺候我们,她还说、还说给我开一间铺子,让我当老板……” “夫人,我就是贪图一点钱财,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什么事都是雨落那女人张罗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且来问你,雨落让你做什么?”齐夫人道。 雨落抱着吓傻的弟弟,一脸绝望的看着贪生怕死的男人将她的叮咛一窝蜂的全倒了出来。 “她、她叫我扮成女子,今儿个混进花容阁这晚风厅,等那些小姐推门进屋时,假意与她恩爱缠绵,夫人,我发誓,我没有碰小姐一个手指头,我从始至终连小姐的面都没见!”男人吓破了胆子,磕头咚咚作响,不多几下额头便血迹斑斑。 周十六小姐扫了眼人群中的某位夫人,那人瑟缩了一下,却仍是咬牙开了口,“那屋内燃的魅香是怎么一回事?先前丫鬟说齐八小姐在柜子里,该不会是……怕被人看到不雅,刻意躲起来的吧?” 齐夫人的目光瞬间如刀剑一般射向开口的夫人。 那人不敢抬头,垂着眸子往后退了两步。 纳兰三夫人一眼瞧见开口的人,嗤笑一声,“原来是小金夫人,您问的这个问题我们也想知道,不如,听听齐八小姐的丫鬟怎么说。” 小金夫人可怜的抬眸看了纳兰三夫人一眼,她也没有办法,他们一大家子都仰仗着周府而活,周十六小姐是未来的闲王妃内定人选,闲王妃有命,她不敢不从啊。 雨落抱着弟弟不言语,那男人扑上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贱人,你害死了你爹娘、哥嫂还不死心,还想害死我一家老小不成!还不赶紧把事情经过说了!说啊,快说……” 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亮回响。 男人似疯了似的打着雨落。 雨落看着男人绝望一笑,张口吐出一口血水,“你以为知道了世家丑闻,他们会放过我们吗?我们都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最后一句,哑着嗓子冲男人嘶吼着。 男人吓的脸色煞白,抖着身子,对她拳打脚踢,“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你害我!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你死你自己去死,你拉着我干什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男人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上去既狼狈又可笑。 “我帝师府做保,你们说出真相,保你们性命无忧。”纳兰三夫人道。 ------题外话------ 更新结束 晚安,宝宝们,么么哒 正文 389 是周十六小姐(一更) 雨落与男人同时抬眸,看向纳兰三夫人,雨落松开弟弟,膝行到纳兰三夫人跟前,磕头道,“帝师府若能庇佑奴婢弟弟与小侄子,奴婢愿意把事情真相公诸与众。” “你说,你快说啊!天底下谁不知道帝师府最是仁义,绝不会诓骗我们的!”男人扑过去,给纳兰三夫人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周十六小姐面上的冷静有一丝龟裂,她冷眼看着雨落,眸底一抹杀意一闪而逝。眸光一转,落到小金夫人身上。 小金夫人吓的呼吸都停止了,一只手攥着帕子,面色白的吓人。 周十六小姐眯了眯眼睛,小金夫人攥紧帕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大声道,“且慢!纳兰三夫人如此,与威逼利诱有何分别?这样出来的证词怎能让人信服?” 周十六小姐心下微微一松,唇角勾了抹笑。 “那依小金夫人的意思,我们就此松手,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以及两家十几条性命被幕后真凶杀人灭口?”纳兰三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小金夫人心中苦笑,面上却一脸冷凝道,“我们金家虽不如帝师府名声显赫,却也知道京都有顺天府,你们大可将人送去顺天府,谁还敢在天子脚下杀人不成?” 纳兰三夫人与齐夫人同时皱眉,目光不善的看着小金夫人。 将人送去顺天府,齐八小姐怎么办?女子的清誉有多重要,若今日不当着众人的面弄清楚明白,日后便更难洗清,帝师府也将背上骂名。 两人脸色难看,苏木槿却轻声笑了,“这位金夫人的主意好,本县主倒是觉得可行,大家以为呢?” “长安县主……”齐夫人眉头紧蹙,不赞同的叫了一声。 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纳兰三夫人虽不知她想干什么,但见她信心满满,便跟着点头,“既然小金夫人觉得此法可行,那我们便信你一回,只是,他们二人或者他们家人有个什么闪失,小金夫人可要负责?” 她负责? 她为什么要负责? 小金夫人面色发白,欲哭无泪,咬着牙刚想开口,又被纳兰三夫人嗤笑一声拦住,“对了,我差点忘了,金夫人身不由己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小金夫人,小金夫人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余光想看一眼周十六小姐得个提示,却见她眸底一抹厌恶和鄙夷从自己身上滑过,登时,气怒交加,悲愤不已! 她一个过半百的夫人,为了家人伏低做小讨她欢心,却落得如此下场,只觉心口堵的难受,喘不上气来,双手揪着胸前的衣裳,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娘,娘!”站在小金夫人身边的金小姐见状,吓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忙叫下人扶小金夫人去隔壁房间休息。 临走,朝纳兰三夫人福了福身,狠狠瞪了周十六小姐一眼。 纳兰三夫人与齐夫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去把花容阁的大夫请过来,给小金夫人看看。”纳兰三夫人小声吩咐道。 有婆子应了,出门去张罗。 这里的人多是人精,有看出眉目的夫人、小姐都看了眼周十六小姐,眼神一言难尽。 周十六小姐一时又怒又气,温良的眉目都有几分扭曲。 苏木槿掠过去一眼,笑了笑,凑到齐夫人与齐八小姐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不已,但看着周十六小姐与众人虎视眈眈的模样,齐八小姐咬了咬唇,小声对齐夫人道,“娘,女儿不想嫁给闲王,却更不想背负清白被毁的名声给咱们齐家抹黑,让帝师府蒙冤!这个清白,女儿查!” “瑜姐儿……”齐夫人心口泛疼,她护在心尖尖上的女儿,今日竟被人如此羞辱,这口气,让她岳从澜如何能咽的下去! 齐八小姐握了握齐夫人的手,朝苏木槿点头,“长安县主,开始吧。” 苏木槿颔首,“好。” 她朝侯在门外的一个妇人点了点头,那妇人领着一个宫装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长安多一句嘴,鉴于上一次杨府之事后,齐八小姐被人诟病许久,这一次又被人撞见那样不堪的画面,若不当场证明齐八小姐的清白,他日就算真相大白,这中间的空档也难免有人添油加醋败坏齐八小姐的名声,故我们请了宫里的老嬷嬷为齐八小姐查验清白!” 众人一片哗然。 找人验证清白之身,本身就会成为一个笑话,齐家竟然会找人自证清白,可见对背后动手之人的忌惮防备! 周十六小姐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周家众人的神色亦十分古怪,数次偷瞄周十六小姐。 周十六小姐均冷冷的扫回去。 那老嬷嬷走到纳兰三夫人身前,屈膝行礼,“见过纳兰三夫人,见过齐夫人,见过长安县主,见过诸位夫人、小姐。” 纳兰三夫人亲自扶起嬷嬷,笑道,“嬷嬷无需多礼,今日这桩事实在迫不得已,劳烦嬷嬷了。” “三夫人客气了。” 众人看着老嬷嬷与齐八小姐一前一后进了内室,不一会儿,齐八小姐脸色苍白的走出来,齐夫人知道宫中老嬷嬷查清白用的是什么法子,对女儿越发心疼,对背后之人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老嬷嬷屈膝,笑着道,“回三夫人,齐八小姐闺誉清白,是难得的好姑娘。” 周十六小姐的眸子瞬间一厉,冷冷看向当中的雨落。 齐八小姐委屈的满眼泪花,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指尖泛白。 齐夫人揽着女儿的肩头往怀里紧了紧,她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她的闺阁教养也绝不会让她做出那狗屁生米煮成熟饭的勾当! 只是,这会儿听到老嬷嬷的亲口承认,看到场中众夫人与小姐们唏嘘、同情、怜悯的目光,心头又是痛快又是难受愤恨。 她的女儿,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经此一事,虽清白仍在,婚事怕会大打折扣。 纳兰三夫人让人包了厚重的红包送走老嬷嬷,叫了人来要将雨落与男人送去顺天府大牢,雨落却不愿意,“夫人,小姐,奴婢说,奴婢全说了,奴婢不去顺天府,奴婢去了顺天府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指使奴婢的人是周家十六小姐!” ------题外话------ 明天有爆更,嗯,大爆更。 正文 390 千夫所指(二更) 雨落食指点出,直指向人群中姿态雍容的周十六小姐。 她在齐家十几年,最是看的明白,若八小姐的清白不明,她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如今八小姐能忍常人不能忍,自证了清白,那她的死活,就说不好了。 有些话,她若此刻不说出来,有人就不会允许她再开口了。 周家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一人上前两步,冷眼看向雨落,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十六小姐与齐家八小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会做下如此伤人一千自毁八百之事?简直岂有此理!纳兰三夫人,你们帝师府便任由这下人满口胡言,败坏我周家小姐名声吗?” “周六夫人别急,且听这丫头把话说全,听话只听片面,别说您不服,我们帝师府与定国侯府也不答应,是吧,齐夫人?”纳兰三夫人淡声道。 齐夫人冷笑一声,“是,是非黑白,大家伙心中自有公断,岂是你我说黑即是黑,说白即是白的!” 周六夫人还要再言语,齐夫人已是不耐的看过去,“怎么,周家莫不是心虚不敢求证了?” 此话一出,周家几位夫人再有什么话也不能说了,再说便是心虚了。 周十六小姐的眸底一片冰凉。 “雨落,你说。”齐夫人道,“你若说出实情,我或可看在你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你一命。” 雨落连连点头,“自上一次在忠义侯府小姐险些被人陷害,我们有所警觉后,再出门应邀约,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钻了空子,周家见无缝可钻,就打起了奴婢的主意。先是奴婢爹娘住的后巷搬来一家子,对奴婢家里人格外热情,久而久之,便多了来往,关系也熟络了,谁知,那家人竟是不安好心的,引着奴婢哥哥染上了赌博,上个月一口气输掉了家里的所有存银,甚至把奴婢爹娘的棺木都给赌输了进去!还欠下两千两的赌债!那些人威胁奴婢一家,若还不上赌债,便拉奴婢哥哥去矿场做工抵债,还、还要把奴婢两个侄子送去那种地方!奴婢爹娘被气病,嫂子整日抹泪,奴婢急的没有办法,这时候,那家子的人找上了奴婢……” 雨落抬头看了周十六小姐一眼,“他们说只要奴婢将此事办成,就帮奴婢还了哥哥欠下的赌债,并给奴婢一大笔银子,让奴婢能自赎自身,与心上人开间小铺子安稳的过下半辈子……奴婢心中煎熬,觉得愧对小姐,却又不能不救自己的哥哥,所以决定铤而走险。奴婢知道规矩从不敢打听背后主使之人,可碰巧有一日,奴婢见那家婶子很谄媚的送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出门,那婶子叫那女子雪雁姐姐,那女子喊哪家婶子表姨母……” 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雪雁,那不是周十六小姐身边的婢女吗?” “周家所有的大丫鬟都是雪字辈的。” “天啊,该不会真的是周十六小姐指使的吧?” “所以说,忠义侯府那次,也是……” “我的老天爷,好吓人……” “周十六小姐看着这么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你知道什么?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忠义侯府那次,周十六小姐一直怂恿我们去找齐八小姐,被秦夫人拦下后还说那么似是而非误导我们的话!” “我们该不会是被她利用了吧?” “我好像自那时起对齐八小姐就没什么好感了……” “我也是……” “……” 一时间,周十六小姐被千夫所指。 小姐们的议论声很小,嗡嗡嗡的,但总有耳朵尖的能听到,比如站在人群中央的周家众人与周十六小姐。 “一派胡言!”周六夫人冷笑出声,眸子扫过议论的众人,落在雨落身上,“雨落姑娘为何含血喷人?我周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家小姐?” 雨落朝齐夫人咚咚磕头,举手发誓,“奴婢若有半句谎话,愿被天打雷天,不得好死!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这样狠毒的誓言,可见她说的话没有水分。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几乎就认定了周家是陷害齐八小姐的凶手。 “夫人,那人本指使奴婢找个男人坏了小姐的清白,但小姐待奴婢是真好,奴婢狠不下心,便将小姐藏入柜子,自己做了一场戏给她们看……” 周六夫人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眸色显出几分惊慌,埋怨的看向周十六小姐。 周十六小姐淡淡一笑,“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我周十六有这么蠢笨吗?” 众人神色一顿,又疑惑的看向齐家人。 周十六小姐这话说的是,她那般聪慧的人,怎会做这样的事。 齐夫人冷笑一声,“自损八百?哪里来的自损八百?今日若不是我女儿自证清白,逼的这贱人不得不说出实情保自己性命,你们周家怕转头就结果了她!外面再风言风语无真凭实据就只是谣传!何来自损八百之说?倒是我的女儿怕是会被你们坐实了闺誉不清,背上一辈子骂名!” 她怎会让周家伤害了她女儿之后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周十六聪慧,又怎及她早浸透这世家四方天地的法度规则。 众人的视线又一窝蜂的倒向周十六小姐身上。 一时间,不大的空间,两方唇枪舌剑,斗的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晋阳公主的声音冷不防在众人背后响起,“瞧瞧你们这德行,不是说周十六小姐身边的丫鬟与人接触时被这小丫头发现了吗?那就把人叫来对质啊!磨叽个什么劲儿!” 此话一出,室内瞬间一静。 晋阳公主带着女儿宜陵郡主,身后跟着秦夫人与杨玉茹双双走了进来,众人让开一条道让她们走到纳兰三夫人跟前。 秦夫人朝纳兰三夫人歉意的点了点头。 纳兰三夫人了然一笑,朝晋阳公主微福身,笑道,“人早带过来了,只是周十六小姐一直认定她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倒是纠缠不清了,既然公主开口,那便让他们当堂对质,也好还周十六小姐一个公道。” 周十六小姐的神情骤然一变,虽很快掩饰过去,但一直盯着她的人早发现了端倪,不由嘲讽一笑,觉得周十六小姐怕是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题外话------ 明天有爆更,大爆更,大爆更~ 正文 391 不打自招 人很快被带到,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外加一个看着傻相的儿子。 夫妻两个见到跪在当中满脸血糊的雨落与男人,吓的双腿立时一软,跪在当场,“夫人们饶命,是我们鬼迷心窍坏了良心……” 几乎不打自招。 齐夫人冷笑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雪、雪雁姑娘,是十六小姐身边的雪雁姑娘。”妇人道。 周十六小姐眸子一冷,“荒唐!我若是指使人,岂会让我身边的人出面,我周十六还没蠢到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使要加害于我!” “我怎么会记错,雪雁姑娘一共来了我家三次,第一次是让我们搬去猫儿胡同,接触雨落那一家子,获得他们的好感,第二次,是让我家那口子带着雨落的哥哥染上赌博,让他拼命输银子;这第三次,可不就是前几日,雪雁姑娘来我们家,让我去跟雨落说带个男人进齐八小姐的闺房,还特意说了帝师府赏花宴,这不是……” “住口!”周六夫人神色阴冷,看向纳兰三夫人,“纳兰三夫人,我们周家好心来参加你们帝师府的赏花宴,你们却任由人作践我们周家,是否不妥当?!” 说罢,又转眸看齐夫人,“我周家与齐家虽有嫌隙,却不至于做出如此卑鄙龌蹉之事,齐夫人一直咄咄逼人,莫不是看我周家好欺负不成!” “周六夫人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什么叫我们帝师府任由人作践你们周家?若不是当事人指证你们周家十六小姐,我还不知有人拿我帝师府的赏花宴做了筏子,要让我帝师府恶名昭彰呢!”纳兰三夫人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齐夫人更是没好脸色,直怼周六夫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你叫嚣的狠我齐家便怕了你们周家!你们十六小姐是个什么货色你们自己个心里清楚,今儿个这事,我们齐府跟你们……没完!” “你、你们……” 周六夫人气的手指发抖,恼怒的瞪了周十六小姐一眼,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周十六小姐不防备被打了个正着,脸瞬间歪向一边,顷刻后,面上浮出几个手指印,鲜红欲滴。 “母亲。”周十六小姐捂着脸,垂下眸子。 周六夫人恨声道,“素日里母亲是怎么教你的?要你谨言慎行,广结善缘,如今倒好,莫名被人摆了一道还不知背后之人是谁!生生让我们这些长辈在这里听凭人羞辱,周十六,你可知错!” “十六知错!”周十六咬紧牙关,咽下胸口一股怒气,余光冷冷扫过纳兰三夫人、齐夫人与……苏木槿。 坏她好事! 她不好过,她们也别想好过! 周六夫人骂完周十六小姐,看着齐夫人,“此事我周家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是非黑白,我周家再上齐家细说分明。” 齐夫人的眸光微微一闪,朗声道,“好,我齐家且等着。” 见齐夫人松口,周六夫人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再看向纳兰三夫人,“我府上还有要事,就此告辞,多谢帝师府赏花宴相邀,周家铭记在心。” “周六夫人客气,礼尚往来罢了。”纳兰三夫人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 周六夫人眸子一深,转过身看向众夫人、小姐,“事情尚未查明,还请诸位口下积德,莫要胡言乱语。” 众人面面相觑。 晋阳公主不屑的撇撇嘴。 周六夫人自然看到了,脸色越发难看,朝晋阳公主行礼告退,被晋阳长公主摆摆手打发下人一般打发了。 走出花容阁时,周六夫人的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留下的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用过午饭,略坐了片刻便纷纷告辞离去,纳兰三夫人与秦夫人一起张罗着送人离开,一个时辰后,才得了清净。 秦夫人满脸歉意的赔礼道歉,“我一听了消息就想赶过去,偏被晋阳公主绊住了脚,等到地方时,已经尘埃落定……” “你们去的时辰刚刚好!”纳兰三夫人笑道,“若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还不知道怎么打断她们的胡搅蛮缠。” 秦夫人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也抿唇笑了。 “对了,怎么不见大嫂?她先前不是与三夫人一同招呼宾客的吗?” 纳兰三夫人摇头,眉间掠过一抹冷淡,“琳姐儿出了事便没再看见她,估计是适才齐八小姐出事后,他们便离开了。” 秦夫人点点头,站起身,“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们。”纳兰三夫人跟着起身。 秦夫人按住她,“你累了一日,别麻烦了,我不是迂腐之人。我喜你亲近,你若与旁人一般弄这些虚礼,倒不是真心与我结交了。” 纳兰三夫人闻言一笑,眸子漾开温润笑意,“好,那我便不与你客套,让我身边的嬷嬷带你们出去。” 秦夫人笑着点头,带着女儿杨玉茹告辞离去。 …… “秦夫人走了?” 苏木槿从房间内走出来,笑道。 纳兰三夫人点头,“二妹妹怎么样?” “不妨事,身体虚弱体内亏虚,睡的难免多一些,我开了一些养气补血的补药,回头可抓来给二小姐每日吃上一些。”苏木槿道。 纳兰三夫人笑着应了,“那就好。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不用。”苏木槿摇头,笑容微敛,“我陪三夫人说会儿话,一会儿还要去一个地方。” 纳兰三夫人一怔,摆手挥退下人,等所有人都离开,才出声道,“怎么了?是今日的事有什么……” “也算是今日的事,先前一直犹豫要不要与三夫人说。适才见过二小姐,忽然觉得还是跟三夫人说一声比较好,你们多一些防备,也免得被纳兰明珠母女左右了。” 听苏木槿提起纳兰明珠,纳兰三夫人的眉头便蹙了起来,想到先前苏木槿与杨玉琳单独相处,苏木槿逼杨玉琳落水一事,神情立刻紧绷,“可是杨玉琳与你说了什么?” “是。”苏木槿微微点头,“杨玉琳想与我达成交易,无意间说破了一件事。” 瞧着苏木槿凝重的神色,纳兰三夫人眉宇间也添了几分慎重,“什么事?” “她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知道我是二小姐的……女儿。女儿两个字她没说出来便落了水,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苏木槿道。 纳兰三夫人震惊的霍然起身,“你说的是真的?” 苏木槿颔首。 “她若是知晓,那纳兰明珠……”纳兰三夫人只觉惊悚,“她也一定是知晓的!” “恐怕是。”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就连我也是你表哥表姐五岁上才偶然听你舅……听我相公醉酒说错话得知。”纳兰三夫人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眉目清冷肃杀,道,“若真是如此,他们杨家便不得不防了!” 苏木槿点头,“我告诉三夫人的意思亦是如此。纳兰明珠……不像是一个甘于做庶子正妻的人,她更想取秦夫人而代之。” “她何止想取秦夫人而代之?她还想取你……取二妹妹而代之!我与纳兰明珠和二妹妹少女时曾有几分交情,说来好笑,当时我与纳兰明珠臭味相投,有些不耐烦二妹妹的病西施模样,加上纳兰明珠整日在我耳边念叨一些字面上是为二妹妹好,字面下却深藏陷阱的话,初嫁进帝师府时,我与二妹妹的关系并不好,反倒是二妹妹处处宽容待我。及至后来发生二妹妹未婚先孕一事,萧家几乎一夜灭门,相公与我彻夜长谈,我花了数月将与纳兰明珠相处交往的点滴都磨碎了细细分析之后,才发现,纳兰明珠一直肖想二妹妹的嫡女身份,几次妄图利用言论逼婆婆将她记在自己名下,更甚至……她几次言语露骨勾引萧王爷,被二妹妹发现后又反将脏水泼到二妹妹身上!那做派简直……” 正文 392 都怀孕了 纳兰三夫人手指微颤,“如今想来,我仍是细思极恐!待二妹妹的女儿出生后,她殷勤备至,三番五次向公爹进言,要收养孩子!帝师府的一些旁支亦纷纷劝我们放弃这个孩子,好为二妹妹再寻一门好亲事……二妹妹不想孩子委屈,公爹更是当场发飙,直言,他的嫡亲外孙女没有生父就是他们帝师府的人,绝不认贼作父!” 苏木槿心底一软,眼眶有些温热。 纳兰三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我与纳兰明珠越走越远,与二妹妹越发亲近,这让纳兰明珠更恼恨二妹妹……纳兰书琪幼年时,被二妹妹养的娇憨可人,人见人爱,自六岁失踪被纳兰明珠寻到后,便日渐与二妹妹和我们疏远,跟纳兰明珠与杨家越发亲近,二妹妹屡劝不改,反被纳兰明珠撺掇的整日气二妹妹,二妹妹受不得气这个毛病便是她所为!到如今,她已是被纳兰明珠养成了一个娇纵蛮横、不可理喻的废人!若不是看在他们家那点情分,帝师府怎容她败坏门风!” 苏木槿抿唇,讥讽一笑,幼年吗? 苏海棠幼年待她也有几分真心,整日姐姐长姐姐短跟在她屁股后面,长的又粉嫩可爱,她那会儿几乎把这个粉雕玉砌的妹妹宠到骨子里,冬日做棉衣,她总怕冷着妹妹,娘问她要不要新衣时,她总摇头说不要,留着给妹妹做新衣服。 待到年岁渐长,她宠爱妹妹疼护妹妹已经成了本能,才会明知道她与李成弼有染,还未往坏处想! 抢亲姐姐的相公,还能更坏吗? 难怪前世苏海棠骂她眼瞎心也瞎!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前世那些事了,以为不去想就不会感觉到疼,但事到如今,想起前世的种种遭遇,她的心依然忍不住颤抖。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回去立刻告诉相公与公爹,二妹妹那……还是暂时不要让她担心了。”纳兰三夫人在她耳边絮絮的说着。 苏木槿恍神点头,“也好。” 从花容阁回到县主府,苏木槿窝在书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金水镇。 流云神情古怪的拿了一张纸条进来,“小姐,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苏木槿伸手接过,笑着问了一句。 流云没作声,苏木槿随意的将纸条捏在手里,右手去端茶杯,刚饮了一口,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忍不住一口喷了出去。 “噗!” 茶水晕染了纸条上的墨,黑成一团,顷刻间便模糊了字。 她哭笑不得的扬了扬纸条,“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流云眸间匿着笑意,摇头,“不知,是云嫔娘娘派人送出来的。” “云嫔如今是有了公主万事足,演戏逗乐玩的不亦说乎,云家人竟然也任由她胡闹!”苏木槿摇了摇头。 流云笑,眉宇间颇有几分骄傲和自豪,“小姐忘了云家对咱们萧家极为推崇的吗?云嫔娘娘的祖母可是咱们老夫人的手帕交,云嫔娘娘如今在宫中唯咱们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呢。” 苏木槿也笑。 她倒没想到前世如隐形人一般的云嫔,如今会是这么大一助攻。 可是,这满后宫的怀孕嫔妃是怎么一回事儿? …… 可不是满后宫的妃嫔都怀孕了吗? 这件事本与萧皇后没有关系,偏宫内嫔妃接二连三传出喜讯,盛文帝高兴得意之余就想去萧皇后面前刷存在感。 于是,这一日,他换了几身衣裳,挑了一身萧皇后看着会顺眼的月白色的穿着,兴冲冲的去了。 彼时,萧皇后正在抄写金刚经。 听闻他进来,眉头都未抬一下,就道,“告诉皇上,我正在为太后娘娘的忌辰抄写金刚经,不宜见客。” 邱姑姑忍着笑去回了,盛文帝不敢跟自己老娘争宠,即兴而来败兴而归。 但这种高兴得意,他总觉得要跟萧皇后说一声,不然他就不能畅快的高兴得意。 于是,接连几日,盛文帝都要走一趟荣坤宫。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她在抄写金刚经,心静手顺的很,此时不方便见客……”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她在抄写金刚经,心态不平,这会儿不想见客……” “回皇上,皇后娘娘……” “是不是又在抄金刚经?”盛文帝忍着心底的怒火,皱着眉头问邱姑姑。 邱姑姑忙跪下告罪,“回皇上,是。皇后娘娘说……皇上若有事可先寻周贵妃与齐贤妃商议,若有需要她盖章的懿旨,她即刻派人送过去。” “送什么送?皇后的凤印岂是什么人都能拿的?那两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她萧谨言才是朕的妻子!”盛文帝大怒,“你让她出来,我今日一定要见她,非见不可!” 邱姑姑为难的屈膝行礼,退回去回禀萧皇后。 萧皇后笔锋一顿,一滴墨汁滴落纸上,将要写好的一篇便废了。 她索性将笔丢开,轻叹一声,“丢了吧。邱姑姑,你伺候我梳洗更衣。” 邱姑姑应了一声,伺候萧皇后净手换衣裳,准备重新梳妆时被萧皇后拦住,“就这样吧,舒服。” 邱姑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顿住,“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大殿内,盛文帝已等的不耐烦,正开口喊小宫女再去催,见萧皇后出来,面上立刻露出笑容,“谨言,你来了。” 萧皇后见他如此模样,疑惑的看了眼邱姑姑,邱姑姑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所以。 “谨言,我有话跟你说,你们都下去!”盛文帝大手一挥,邱姑姑看了眼萧皇后,待萧皇后点头示意后,带着宫女们离开。 萧皇后往主位走,盛文帝见状,伸手扶住她,萧皇后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任由他扶着坐在位置上,淡淡看向盛文帝,“皇上有什么话与我说?” “谨言,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我知道错了……” 盛文帝话一出口,萧皇后的脸色便沉了几分,眸子清冷的看着盛文帝,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为了赌气,落了咱们的皇儿,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未再有孕,我想着从宫中妃嫔生的孩子里过继一个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盛文帝兴奋的哈哈大笑,“你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为母后抄写金刚经,还不知道吧?宫内好多妃嫔都怀孕了,等她们把孩子生下来,你尽可挑一个你喜欢满意的!到时候,我们重新来过,你说好不好?” 他抬手画出一个大大的圈,眉眼全是笑意,甚至带着几分年少时的阳光之气,看着萧皇的眼神真挚而热烈。 可听在萧皇后耳中,无疑是一种嘲讽。 这个男人逼死她父亲,害死她弟弟与萧家满门,逼的她外甥女流落民间吃尽苦头受尽苦难,害的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敢要! 如今竟然舔着脸跟她说,重新来过?! 真真是,可笑至极! 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宁愿从未认识他! 萧皇后深吸一口气,明媚一笑,“天哥哥能让我父亲活过来吗?能让我弟弟对我展露笑颜吗?能让我在省亲时有满门萧家可依靠吗?能让我的小外甥女冠上萧家的姓氏吗?天哥哥,能吗?” 盛文帝脸色从她第一句话开始逐渐阴沉,直到最后萧皇后那一个能吗二字落下,他已面沉如水。 “谨言,我已知错,你为何还揪着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他看着她,冷声道,“你原本那么爱我,如今竟这般恨我吗?” “不,我不恨你。”萧皇后摇头。 没有爱何来恨?! 盛文帝深深的看着她,长叹一声,“你如此作茧自缚,吃苦的总是自己。罢了,你既然不愿,那此事就当我从未提过。” 盛文帝起身甩袖离去。 萧皇后坐在原地,凉凉一笑。 云嫔得了消息,抱着小公主来给萧皇后请安,遣退了碍眼的旁人后,在萧皇后跟前笑的直不起腰来,“他脸皮可真是厚啊,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就是不知道他发现那些妃嫔只生公主不生皇子时会是什么反应?皇后娘娘,您不好奇吗?挽儿可是好奇的很!” 正文 393 风波再起 她这边笑,那边被萧皇后抱在怀中的小公主也跟着咯咯的笑。 云嫔凑过去,挑着女儿的下巴乐不可支,“瞧瞧,咱们小公主也知道她父皇是个傻蛋,在嘲笑他呢!” “口无遮拦!”萧皇后笑骂了她一句。 邱姑姑也笑着嗔怪的看了云嫔一眼,芳絮抿唇低头笑。 云嫔嘟了嘟嘴,有些孩子气的往萧皇后身上虚靠了一下,蹭了蹭萧皇后的肩头,笑嘻嘻道,“娘娘,你说咱们萧大小姐知道这事儿会不会也跟咱们一起偷乐?” 萧皇后的身子微僵,旋即放松,淡淡的瞥她一眼,“你送消息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嫔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我已经送去了。” 萧皇后,“……” “我看你是太无聊了。”萧皇后有些无奈。 初始相安无事便罢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挽在自己面前越发不把那些虚礼放在眼中,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随意,那种不把她当外人的亲昵感,让她陌生又忍不住喟叹,连带对她的态度也慢慢发生变化。 “深宫长夜寂寥白日漫漫,娘娘不想看戏热闹热闹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吃口苍蝇吐不出来只能咽下去的恶心反应了。” 云嫔丝毫没有形象的搓了搓手,暗搓搓的模样让萧皇后与邱姑姑、芳絮两人都忍不住失笑。 萧皇后摇摇头,很是无力,“你开心就好,记得事情做的隐蔽些,他身边还是有几个精明人在的,小心被抓到什么把柄,对你和小公主不利。” “娘娘放心,我有分寸。”云嫔眯着眼睛笑,花儿一样的年纪,模样还透着几分娇憨可人,眼神却已有些沧桑。 萧皇后在心中安叹一声,不愿让云嫔看到她眼中的怜悯,便垂下头逗弄小公主,小公主眼神清澈,看着她咯咯的笑,一双藕段似的小手一会儿放在嘴里咬几口发出啊啊啊的叫声,一会儿挥舞着往上探身子。 萧皇后心生怜爱,一边逗弄她小心翻身,一边不经意的问云嫔,“皇上还没给小公主赐名字?” “没呢,我提过两次,他说什么,孩子还小,得过了三岁不夭折后再起名字。”云嫔凑到萧皇后跟前,“娘娘,不如你给小公主起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小公主小公主的叫吧。” 萧皇后看她一眼,笑,“那便先起个乳名叫着,等皇上给小公主起了名字后再改口。” 云嫔眼睛一亮,笑眯眯的点头。 萧皇后侧眸看了邱姑姑一眼,邱姑姑笑盈盈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捧给云嫔,小声道,“我们娘娘一早就准备好了,云嫔娘娘最近一直不得空,皇后娘娘都着急了……” “真的啊?”云嫔唇角掩不住的上扬,接过写满了乳名的纸喜滋滋的向萧皇后道谢。 萧皇后实在没眼看她这一副有些狗腿的模样,便不搭理她,兀自与小公主玩耍。 云嫔哪里肯依,笑模样的凑过去,拿着纸张挨个询问萧皇后名字的寓意,萧皇后奈她不得,只好挨个与她解释,待听到萧皇后说芃芃的来意,拍板道,“就这个吧?” 萧皇后意外的瞧她一眼,“这个?” “嗯。”云嫔点头,“可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寓意挺好,生机勃勃,草木旺盛。左右我也不希望小公主成就什么,健康平安的活到老就好,芃芃很好!” 萧皇后笑,“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那就定这个。” 云嫔笑眯眯点头,细白的手逗弄着女儿的小下巴,“芃芃,芃芃,我们的小公主有乳名了,就叫芃芃。” 小公主啊啊叫着,似在反对自己母亲捏她的小下巴,见屡劝不止后,小胖手嗖的一下抓住了云嫔的手指头,攥的紧紧的拉着就往嘴边凑。 云嫔讶然的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指送到嘴里,刚发了两个小牙的嘴巴不时流出口水,咬在手指上并不疼,反而有种痒痒的想让人发笑的热泪盈眶感。 云嫔的眼眶红了红,“七皇子……若是个公主就好了。”就不会被盛文帝当牺牲品牺牲掉了。 萧皇后神情亦是一伤,揽了揽她的肩头,“若是七皇子还在,定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云嫔笑着点头,“是。” 云嫔在荣坤宫不敢逗留太久,不多会儿便抱着刚得了新名字的芃芃公主,在芳絮与邱姑姑一声高一声低的吵架中离去。 盛文帝后脚得了消息,赶去荏苒宫看云嫔,长吁短叹的教育了云嫔一番要尊重皇后、不可再与皇后起争执,后抱着小公主问经过,云嫔似笑非笑,眸间凉凉一笑,道,“皇后娘娘想给小公主起名字,被我拒了!她自己怎么不生个去,祸害了我的七皇子,连我的小公主都不放过!想的美!” 对云嫔表现出来的对萧皇后的敌意,盛文帝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感,觉得萧谨言那样高高在上圣洁不可攀的人也会被人嫌弃,呵呵。 盛文帝压下翘起的嘴角,轻咳一声,冷声道,“小公主总要喊皇后一声母后的,她给小公主起个名字怎么了?难不成朕的皇后还起不得!” 见他佯怒,云嫔心里腻歪,面上却不得不配合,手指在自己腰侧狠狠掐了一把,登时眼泪汪汪,委屈至极的跪了下去,“可是皇后娘娘给小公主取的乳名叫什么芃芃,那是杂草丛生的意思,怎么能给小公主做乳名?!小公主可是臣妾后半生的依靠,臣妾……臣妾……” 她委委屈屈的哭泣,满脸泪水,水眸有种别样的动人。 盛文帝面上的冷硬稍稍缓和了一些,轻叹一声,“不过是个乳名,等小公主再大一些,取个正式的名字,到时候朕再给她一个封号,乳名不再叫便是了。” “皇上……”云嫔不依的晃了晃盛文帝的衣角。 盛文帝拉着她的手将人拽起来,“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耍小脾气?回头记得抱着小公主给皇后去谢恩,后宫那么多怀孕的妃嫔想得这份恩宠还得不到呢!” 他说罢,看着云嫔,歉意的长叹了一口气,“皇后对七皇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给小公主赐名也是想弥补你们母女一二,你就受了她这份好意吧。” 云嫔的眼睛瞬间一瞪。 娘的,这个混蛋死老头! 都这会儿了,还在挑拨离间。 看来是她的药下太轻了,回头记得叮嘱芳絮,把药量加大,他有精力让他去折腾后宫那群妃嫔去。明年生一窝公主! 想到满后宫乱跑的都是小公主,云嫔就忍不住乐开花。 好不容易将想留宿的盛文帝给打发了,云嫔转头就吩咐芳絮加药量,芳絮知道她的理由后哭笑不得,“娘娘,皇后娘娘不是让您注意点儿吗?万一被皇上发现怎么办?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公主与皇后娘娘想一想啊……” “芃芃!”云嫔睨她一眼。 芳絮忍笑,“是,我们的芃芃小公主。” 云嫔也笑了,“你稍稍多加一点儿,不会被发现的。” 芳絮无奈点头,云嫔才罢休,转头去逗芃芃小公主玩儿。 芳絮站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是真喜欢咱们芃芃小公主呢,奴婢瞧着那上面的乳名都是精心挑选的。” 云嫔颔首,“在家时祖母就曾与我说过,皇后娘娘聪慧隐忍,性情不似一般的女子,更不会与一般的女子般攀附男人而活,她若身为男子,怕不会逊于萧王爷,可惜凤凰被断了翅膀,困在这深宫……” “娘娘不能这么想,若皇后娘娘身为男儿,说不定亦如萧王爷般……奴婢觉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深宫至少还有一条命在。”芳絮道。 云嫔扫她一眼,“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芳絮跺脚,“娘娘,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云嫔轻哼一声,兀自点着芃芃小公主的额头,“叫母后,母后……” 芳絮,“……” 娘娘不会不喜欢男人,该喜欢女人了吧? 好阔怕。 正文 394 戏精盛文帝 按照宫中惯例,凡有身孕的嫔妃都会有一份孕育皇家子嗣有功的赏赐。 接连有喜讯传入荣坤宫,所有的妃嫔只要是盛文帝临幸过的,几乎都有孕了。 盛文帝大喜,频频明示暗示萧皇后。 在第一个有孕妃嫔满三个月时,萧皇后终于按惯例流水式的赏赐了东西到各宫中,言明,只要诞下皇子,均晋升一级。 妃嫔们为这一道懿旨,几乎高兴疯了,连声道皇后仁慈。 对播种的盛文帝反倒没太大热情了,毕竟怀了身孕就不能伺候皇上了,皇上来她们宫中,她们只能喊宫女伺候,谁愿意给自己树个未来的敌人啊! 一时间,盛文帝几乎成了各宫驱逐的对象。 云嫔听说后,少不得抱着芃芃小公主又去荣坤宫大笑了一场。 想到盛文帝黑着脸被人驱赶的模样,萧皇后也忍不住乐了一时片刻。 为什么是一时片刻? 自然是,盛文帝闲的蛋疼,又开始作妖了。 “娘娘,查清楚了,和煦宫、慈禧宫、悦容宫、沁芳宫共四所宫殿,涉及八位贵人,四位嫔妃,都见了红,太医诊断过,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中胎儿……都落了,有一个已经成型的看出是位公主……”邱姑姑一脸冷凝,却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古怪。 萧皇后笑了笑,“以云挽那丫头的手段,他这辈子想再有儿子怕是不可能了。” 邱姑姑忍不住想笑,“娘娘,如今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 萧皇后睨她一眼,“你瞎担心什么,左右不过是些老把戏,他爱演随他演去,左右那些也不是我的孩子,他不心疼,我们心疼什么。” “娘娘,您明知道老奴说的是什么。”邱姑姑无奈的蹙眉,看着萧皇后。 萧皇后摆手,“居朝堂之远,可安枕无忧也。” “我看娘娘是忘了云嫔娘娘当初以为是您下的毒手后来咱们荣坤宫大闹的事了吧?”邱姑姑咕哝道,满脸担心。 萧皇后笑笑,“那就关门谢客,什么时候事了了,什么时候再开门。” “……” 邱姑姑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萧皇后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拿剪刀侍弄起院子里的花草来。 邱姑姑跟着她,不时递一下喷洒水壶,“娘娘,这件事要不要写信告诉大小姐一声?” “不用,这些宫闱肮脏事儿,我还能应付,别给她再增添负担了。”萧皇后道。 邱姑姑点头,却道,“只怕咱们不告诉大小姐,她也有自己的渠道能得来消息。” 萧皇后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叹道,“那孩子……知道怎么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花草间闲聊着,还没等封宫门,就有两个贵人结伴而来,过着刚小产过的身子跪在荣坤宫外,泣血哀嚎,求皇后娘娘给她们一个说法,为什么她们吃了皇后娘娘赏赐的药材食物,腹中的皇子会没了…… 萧皇后眼皮都没抬,让人将大门关了。 看着荣坤宫动静的太监一溜烟跑去把消息告诉了盛文帝,盛文帝颇感兴趣的笑看袁青,“朕的皇后娘娘学聪明了,置之不理了。” 袁青随着咧了咧嘴,没有出声。 盛文帝心情愉悦的吃了午饭,下午到荣坤宫转了一圈儿,明里训斥贵人,暗里怂恿她们日日来,皇后心软定会给出说法的。 邱姑姑听了险些气吐血。 “姑姑,皇上要进门。” “就说娘娘心口郁结,刚睡下,谁也不见。”邱姑姑没好气道。 那小宫女嘿嘿笑了两声,提着裙摆转身跑出去了。 盛文帝碰了一鼻子灰,甩袖离去,等第二日上早朝。 文武百官果然没让他失望。 “皇上,萧皇后居心叵测,先后害死我夏启数位皇子公主,其心歹毒至极,实不堪为我夏启国母,还请皇上下旨,废了萧皇后!” “臣附议!” “臣亦附议!” “臣也附议!” “皇上,臣以为,萧皇后屡次谋害我夏启皇子公主,心思依然扭曲,试问一个心理扭曲之人怎能继续为后?臣建议废除萧氏皇后之位,关进冷宫,非死不得出!” “臣附议!” “臣亦附议!” “臣也附议!” “皇上,此事尚未查清,就此认定萧皇后的罪名实在太过草率,臣恳请皇上将此案交于顺天府审理,微臣定竭尽全力,查清真相,萧皇后若真是心思歹毒之人,别说不堪为国母,便是冷宫也容她不得,她就该驱逐出皇宫,贬为庶民,以儆效尤!”新上任不久的顺天府尹陈思源慷慨激昂道。 盛文帝的嘴角抽了抽,心道给你把真相查出来,到时候遭万人唾骂的就不是皇萧家的皇后,而是他这个九五之尊了。 他神情肃然的摆了摆手,“这是朕的家事,自有朕亲自处理,你们顺天府还是管一些你们该管的事吧。” 陈思源愣头道,“皇上,涉及到皇家子嗣传承,怎么是家事呢?这是国事啊!皇上,请把此案交给顺天府审理,微臣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是啊,皇上,萧氏先前谋害七皇子,如今谋害怀孕的嫔妃,下一步说不定就是……皇上三思啊。” “行了,朕知道,你们都看不惯朕的皇后,朕告诉你们,朕的皇后只有一个,就是萧氏!以后谁再在朕面前唧唧歪歪的说要废后,将皇后关入冷宫之类的话,通通给朕告老还乡去!朕不耐烦看见你们。” 众臣面面相觑,“皇上……” “朕的皇后,朕认识几十年了,还能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吗?她心底善良对朕的孩子视若己出,又怎会做出谋害皇子公主的事来!上一次的事朕不予追究,这次也不会追究!再让朕听到谁胡说八道,都给朕小心脑袋。” 众人,“……” 得。 说不说都是错。 众文武百官苦逼的想着既不偏激又不触及盛文帝底线的话,君臣你来我往的拉扯了几个早朝后,在又一轮嫔妃落胎后,彻底爆发。 御史台跟疯了一般,联名上书,请盛文帝废除萧氏,改立别的后宫嫔妃为后。 盛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奏折,与袁青笑道,“朕怎么记得御史台不只有周家的人,齐家的人也不少。” “圣上记得没错。”袁青躬身笑道。 盛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过去,“你瞧瞧。” 袁青手忙脚乱的接了,早习惯盛文帝时不时拿奏折给他看,当下也不矫情,爽快的打开看了上面的内容,面色就有些古怪,“老奴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联名奏折上,有御史台大小所有官员的名字。” 盛文帝往后依靠在龙椅上,似笑非笑,“齐家与周家又走到一块儿了,他们又想谋取什么?” 袁青摇头,“大前儿些日子,帝师府举办赏花宴,两家不是闹的不可开交吗?怎么几日的功夫又……” 他的话说一半顿住,盛文帝却阴森一笑,“怕是私底下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袁青没敢接这话。 盛文帝也没指望他接,兀自道,“朕倒是很好奇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袁青,去找人打探一下。” 袁青垂眸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御书房。 盛文帝低下头又开始看起奏折,十个里倒是有七八个是跪求盛文帝废后的,盛文帝的嘴角一直上扬,心口那股诡异的快感越来越旺盛。 不多会儿,袁青回来,他站起身伸了伸腰,“走,去朕的私库里挑一些东西,朕要去安慰安慰朕的皇后娘娘。” 袁青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笑着点头,“圣上十年如一日宠爱呵护皇后娘娘,反观皇后娘娘的态度……老奴真是替圣上感到不值。” 盛文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朕与皇后的情义也是你能置喙的?” 袁青忙跪下道不敢,“老奴心疼圣上,一时失言,还请圣上赐罪。” 盛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是看着朕与皇后走到今日的,朕对她的心一如既往,只是……造化弄人……” 正文 395 人命薄如纸 袁青垂着头,听到盛文帝的长吁短叹,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皇上这戏瘾,跟毒瘾一样,越发严重了,还是无药可救那种。 两人一路去了盛文帝的私库,当真挑了不少好东西,盛文帝摆手,“重新装盒,绕着各宫殿给朕送去荣坤宫。” 袁青依着吩咐安排下去,盛文帝率先往外走,袁青忙跟上。 两人与前几次一般,吃了闭门羹。 盛文帝指着荣坤宫的门与袁青大笑,“瞧瞧,朕的皇后还跟朕使上小性子了,你说朕要是偏信朝中那些大臣的话,废了她,她还不得跟朕拼命。” “那哪能?皇后娘娘善解人意,心里肯定知道圣上是为她好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罢了。”袁青垂眸笑着回话,余光掠到拐角处偷听的几方宫殿的太监,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盛文帝听出了袁青的意有所指,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将东西留在荣坤宫门口,笑着在荣坤宫外朗声安抚了萧皇后几句,大意是:你别担心,朕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正妻,绝不会听他们的话废了你的,你只管安心在荣坤宫养精蓄锐,谁再敢说你的坏话,朕砍了谁。 邱姑姑气的险些吐血,萧皇后无所谓的嘲讽一笑。 盛文帝满意而归,半途拐去几个嫔妃的宫殿安抚人心,去沁芳宫时,被主位的和嫔拦住,“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盛文帝心情颇好,自以为和嫔是听说他赏赐给皇后许多东西,也想来讨一些,正准备应了她也送一些过来,就听她小声说道,“臣妾查了皇后娘娘送来的衣料和药材,并没有一点问题,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盛文帝神情一冷,冷眼看着和嫔,淡声道。 和嫔若是这时看到盛文帝诡异的神情,就此打住,或许还不会那么惨,可惜她自以为精明,想讨盛文帝的好,却没想反而触了盛文帝的面子。 和嫔垂着头屈膝福了一礼,小声道,“臣妾在玉清宫送来的膳食中发现里面有能致妇人滑胎的红花,且用量很多!” 盛文帝的神色瞬间阴沉,“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千真万确。”和嫔微抬头看了眼盛文帝的下巴,“臣妾以为是有人背着皇上不想让皇嗣出生,还请皇上小心身边之人,以免被误伤龙体。” 眉间带着一抹邀功,言语关切的望着盛文帝。 盛文帝哦了一声,挑起她的下巴,“你自己查出来的?还有谁知道?” 和嫔脸颊红红的点头,“臣妾幼年身子羸弱,久病成医,懂一些浅显的医术,那些药草的药性也略知一二,所以才能闻出那些膳食里的红花味道,那些人做的隐蔽,只有浅显的味道,但臣妾……臣妾鼻子尖……” “原来爱妃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是朕疏忽了。” 和嫔摇头,“皇上公务繁忙,臣妾薄柳之姿,怎敢让皇上……” “除了爱妃外,还有谁知道是玉清宫的膳食出了问题,才引得你们纷纷落胎?”盛文帝打断她的话,淡声道。 和嫔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臣妾只知我们沁芳宫的膳食有问题,其他宫倒不知晓。” “也就是说你沁芳宫的另外两个贵人也是知晓此事的?” 和嫔点头,“是,臣妾特意将她们叫去主宫殿,说了此事,让她们留意,静等臣妾禀告皇上后,再做定夺。” 说完,还撒了一回娇,“臣妾带着两位贵人这几日都没敢吃玉清宫那边送来的膳食……” “跟着朕让几位美人儿吃苦了,既如此,这苦就不要吃了。”盛文帝怜悯的摸了摸和嫔的脸,吩咐袁青,“去,把另外两个贵人也叫过来。” 两个贵人被宫女簇拥着,很快赶了过来,还不待行礼,盛文帝已甩袖起身,留下一句话,“送几位美人儿上路吧。” 话落,抬脚大步出了宫殿。 两个贵人不明所以去看和嫔,和嫔也有些懵,茫然的去问袁青,“袁公公,皇上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青怜悯的看了和嫔一眼,自己死就死吧,还要拉上别人做垫背。 他甩了甩胳膊上的拂尘,“来啊,和嫔娘娘与两位贵人思念腹中皇子,一时想不开,投缳自缢了。” “什么!”和嫔尖叫一声。 两个贵人更是面色发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公公,公公,这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臣妾,臣妾不想死,臣妾什么都没做啊……” 袁青看着她们花儿一般的容颜和年岁,慨叹一声,摇了摇头。 “怪就怪,你们太聪明了,下辈子投胎,记得挑个好人家……别再进宫了。”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默念了一声,便朝蓄势以待的几个太监摆了摆手。 和嫔在袁青的提醒下终于反应过来了,“是皇上,是皇上,对不对?不想我们生下皇子的人一直是皇上是不是?皇后娘娘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对我们动手!不想我们生下皇子的一直就是皇上,是盛皇上!可是为什么?我们怀的都是他的骨血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唔唔……” “和嫔娘娘,看破不说破才是真的聪明人,你今日就不会丢了这条命。”袁青摆了摆手。 两个太监拿着白绫缠上和嫔的纤细的脖颈,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去,和嫔的脸几乎在瞬间就因缺氧涨红了,可她却不死心的扒着袁青,“袁公公,求你,让我、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袁青叹了一声,“何必如此执念。” “我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想用我们腹中皇子的死迷惑众人,让、让他们以为是皇后、皇后娘娘做的……”就像七皇子似的那次一样,云嫔现在不就成了皇后娘娘的死对头吗?见天的抱着她的公主到荣坤宫找皇后娘娘的麻烦,皇上什么时候真正训斥过云嫔? 他若想拦阻,云嫔又怎敢那般放肆连皇后是不能下蛋的母鸡这种话都敢骂出口! 皇上、皇上压根没有表面上说的那么爱皇后,他那根本就不是爱,他那是忌惮! 他忌惮萧皇后! 哪怕萧家灭门十几年,他依然忌惮当年女扮男装少年成名的萧皇后! “哈哈……咕咕……可、可笑……真可笑……”和嫔不清不楚的说着,看着宫顶的盘龙满是嘲讽。 自古帝王多薄情! 宫中人命薄如纸。 她的痴心妄想果然只是痴心妄想。 进宫之前,母亲就叮嘱过她,凡事过眼不过口,过口不吐真。 她,全都忘了。 袁公公说的对,她们是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和嫔瞪着眼珠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双手无力的垂下,另外两个贵人早被捂住口鼻送上了路。 袁青摆摆手,“沁芳宫所有宫女太监伺候主子不力,陪葬!” 一群宫女、太监噗通噗通跪倒在地,低声啜泣着,却无人敢求情。 不求情死的只是自己,求情闹出动静被外人听到,死的可就是九族了,这是宫中宫女、太监都知道的规矩。 料理了沁芳宫的事,袁青带着人穿过御花园回玉清宫,在御花园遇到抱着小公主赏花的云嫔。 “奴才袁青见过云嫔娘娘、芃芃公主。” 云嫔笑着看他,“起来吧。袁公公这是从哪里来?” “沁芳宫的主位与两位贵人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奴才去张罗后事。”袁青垂眸笑着回道。 云嫔怀里的小公主朝袁青伸着手,啊啊的叫着,袁青笑的眉眼都弯了,“小公主真是天真可爱讨人喜欢……” “再讨人喜欢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怎比得上皇子以后更有依靠。”云嫔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想拉回小公主的手,但小公主固执的伸着手,将手中的一枝花往前杵。 云嫔笑了笑,“既是小公主赏你的,你就接着吧。” “诶,奴才谢小公主赏。”袁青笑着接了,躬身告退,云嫔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怎么,还怕我点破沁芳宫那几位是皇上杀的不成?” 正文 396 看热闹不嫌事大 袁青脸色骤变,忙前后左右隐秘的地方都看一遍,待发现没有藏着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气,陪着笑道,“云嫔娘娘,看破不说破,小心隔墙有耳。” 云嫔笑,“瞧把你吓的,我还能到处嚷嚷不成。” 袁青抹了把额头的汗,“云嫔娘娘若无事,奴才先告退了,圣上那还等着奴才去复命。” “去吧。”云嫔扫了他一眼,抱着小公主转身往荏苒宫的方向走去。 芳絮福了福身,准备离开时被袁青叫住,“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 芳絮微垂头,“奴婢也不知,许是小公主逐渐长大,冲淡了七皇子离去的阴影吧。” 袁青哽住,再不好多说什么,“小心伺候你家主子,平时多规劝着点儿。” 芳絮福身,告退。 袁青一路思索着回了玉清宫,复了命,回到自己的小屋休息,袁太监跑过来伺候,帮他捶腿捏肩,“义父,我刚听人说沁芳宫的和嫔和两位贵人自缢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您跟我说说呗。” 袁青扫了他一眼,拍拍另一边肩膀,淡淡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瞎打听。” 袁太监哦了一声,“那我去端晚饭回来,义父忙了一天,用过饭好早些歇息。” “圣上那安排人了吗?”袁青确实有些累,上了年纪,比不上袁太监这小年轻,忙活一整天精力还充沛的很。 袁太监点头,“义父放心,儿子回来时已经让咱们的人进去了。” 袁青嗯了一声,“你一会儿找其他人去端晚饭,圣上那儿还是你盯着,圣上今日心情不怎么好,别让人冲撞了圣上。” 袁太监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应了。 转过头出了房间,也不叫人,自己个大步出了玉清宫,朝御膳房奔去,走到半道朝某个拐角处的一个小太监摇了摇头,那小太监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袁太监这才慢悠悠的晃去御膳房,领了袁公公与自己的晚饭,一路回了玉清宫。 …… “娘娘,没问出来。”芳絮看着小公主熟睡,小声在云嫔耳边道。 云嫔嗯了一声,“袁青是盛文帝身边的老人,跟着他没有四十年,也有三十来年了,人精儿一个,估摸着袁太监一去打听,他就知道筛子漏了。” “那怎么办?”芳絮担忧道,“咱们这么两眼一抹黑的……” “谁说两眼一抹黑,在御花园的时候,袁青不是告诉咱们了吗?”云嫔斜她一眼,笑道。 芳絮皱眉,“有吗?” 云嫔点了点她的额头,“当然有,你没注意我问他沁芳宫的人是不是盛文帝下令杀的时候,他的反应吗?” 芳絮一愣,回想了半晌,才顿悟,“奴婢明白了。” “去吧,把消息放出去,看看后宫妃嫔们都是什么反应。”云嫔笑盈盈的拨弄了一下芳絮头上的簪子,白嫩的手指轻轻弹了弹。 芳絮往后退了两步,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娘娘!皇上把沁芳宫的人都杀了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落胎药是从玉清宫出去的,咱们若是把消息放出去,皇上知道了怎么办?咱们荏苒宫可只有一位公主,真被皇上惦记上了,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怕什么?”云嫔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玉清宫那边经手的人也不少,随便拉一个出去不就得了。” 见芳絮还要说话,云嫔又道,“别说他们是无辜的,能在玉清宫生存下来的太监宫女,手中哪一个没有沾过宫人的血!” 芳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咱们荏苒宫不宜出面,被人发现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奴婢去写信。” 云嫔看了看她的左右手,笑着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快去吧。” “娘娘,这事儿要不要跟皇后娘娘商量一下?”芳絮道。 云嫔摇头,“不商量,皇后娘娘这些年被欺负的次数多了去了,你见她有吭声过吗?她压根就不屑这种手段。还是咱们悄悄的处理了再跟她说吧。” 芳絮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等萧皇后从宫人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问题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云嫔,已经把玉清宫有人下落胎药给宫中怀孕妃嫔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诺大一个后宫,人心惶惶,怀孕的妃嫔吓的什么东西都不敢吃,见到盛文帝来就抱着肚子哭。 盛文帝安抚了这个还有那个,不厌其烦。 朝堂上,文武百官上朝时的表情都很诡异。 他们讨伐了皇后这么久,声嘶力竭的,丑态百出的,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可皇上看了他们那么久热闹,到最后,这落胎药竟然是从他的玉清宫流出去的,这可真是…… 神之尴尬。 他们都替皇上尴尬。 盛文帝连上了几个早朝,被这样的眼神看的蛋疼,又羞臊又恼怒,回头就把袁青骂了个狗血淋头,“人呢?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来吗?是谁?到底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把消息传出去的!” 袁青忙跪下,“圣上,人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如今说话怎么也吞吞吐吐的!”盛文帝不耐烦的皱眉,“起来说。” 袁青从地上站起来,却依然态度恭敬的弓着身子道,“是玉清宫小厨房里负责烧火的一个小太监,说是在御花园与自己的老乡闲聊时说漏了嘴,一直不敢吭声。老奴已经让人去抓他那位老乡了,只是两人当时待的地方有些隐秘,不知道是谁听到了话……” 盛文帝冷笑,“这倒成了悬案了?!” 袁青垂着头,“是老奴管束不力。” “你去,问问他们一路都见过谁,都给朕抓来。”盛文帝烦躁道。 袁青一惊,“圣上,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盛文帝瞪他一眼,背着手在御书房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冷声道,“将那两个太监拉到外面去杖毙,让他们给朕叫久一点!” 袁青微松一口气,躬身应下,出去处理。 …… 后宫,先前那些心里嘀咕皇后娘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想要加害她们腹中皇子的嫔妃们闭上了嘴。 朝堂,先前那些要死要活进谏盛文帝废除萧氏皇后的文武百官,安静的像一只只鹌鹑。 这件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盛文帝预期中萧皇后比上一次更激烈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他愤怒的逮着那些人大发了半个月的脾气。 云嫔抱着芃芃小公主来学话时,还模仿了盛文帝的语气和动作,“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朕与皇后安生的过日子!” “你们一个个,都不安好心,非要变着法的拆散我跟皇后……” “朕告诉你们,你们休想!” “你们这是白日做梦!” “以后谁敢再在朕的朝堂上提废后的话,都给朕把脑袋夹在咯吱窝里滚蛋!” “你、你、你还有你,听到了没有……” 小公主拍着肉嘟嘟的小手,啪啪作响。 邱姑姑与芳絮都抿着唇忍着笑,萧皇后无奈的瞪了云嫔一眼,“就你皮,皇上上朝说的话你也能原封不动的搬回来,也不怕他知道你派人监视他,跟你算账!” “我的人,还没那么蠢!”云嫔笑眯眯的挑眉。 萧皇后笑了笑,“那也小心一些,好刀要用在刀刃儿上!” 云嫔点头,“臣妾明白,娘娘放心。” “瞧咱们的芃芃小公主,可真是一天一个模样,眼睛越来越水灵了,邱姑姑,你瞧她是不是像挽儿?” 邱姑姑凑过去,笑着点头,“是,跟云嫔娘娘越发的像了,这么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可不了得了……” “皇后娘娘,要不,我把药给你一些,你也要个小公主吧?”云嫔探过头,语出惊人。 寝殿内,瞬间一静。 萧皇后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什么孩子!” “像娘娘这般大生孩子的妇人很多的,娘娘不如听挽儿一劝,要个小公主吧……”云嫔笑道,“虽然只是位小公主,但也是一份念想。” 萧皇后依旧摇头,目光深远的看着玉清宫的方向,声音清冷道,“我情愿与他再无牵扯……” 正文 397 算计落空 云嫔面上的笑容一滞,“对不起。” 萧皇后摇头,“你也是为我好,世人多被表象说服,觉得他对我是真爱,实际上,我与他,早在他决定对萧家动手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娘娘……”看着萧皇后眸底的冷清不在意,想起盛文帝娶萧皇后时那十里红妆,那以江山为聘的豪言壮语,一切仿佛还在眼前,一切却又恍若隔世。 云嫔心底微叹一声,有些心疼现在这个模样的萧皇后。 邱姑姑微微红了眼圈,别开了头。 “啊啊啊……” 小公主见众人都不搭理她,蹬着小脚挥舞着小胳膊,不停的叫着扑腾着,似乎想引起众人的注意。 萧皇后笑着垂眸,将手指递给小公主,小公主眼明手快一把将萧皇后的手指抓住,急不可耐的往嘴里塞,“哎呦,我的小公主,这个可不能吃……” 云嫔笑着道,“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在长牙,见到什么都往嘴里塞,还流的满身口水,说也不听……” “她才多大,能听得懂你说的是什么才怪。”萧皇后嗔怪了她一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闲聊了几句,云嫔示意芳絮抱着小公主,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与萧皇后道,“娘娘,花容阁那事有结果了。” 萧皇后一怔,“什么结果?” “齐家本不想将齐八小姐嫁给闲王,如今周十六小姐又承认对齐八小姐用了手段,两家协商了这么多日,终于达成了协议,齐八小姐与周十六小姐都不会嫁给闲王了。我估摸着,他们是想等这个风头过了找皇上说呢。” “皇上一心想把齐家的嫡女嫁去周家,齐家想打消他的想法怕是不容易。”萧皇后摇头,“若齐八小姐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或许忌惮悠悠众口,如今……怕是难。” 不知道想到什么,萧皇后说完这些话,脸色很是难看。 云嫔却敏锐的想起了陈年旧事,关于萧王爷与纳兰二小姐那段被人传颂的一些事。 “你们回去吧。”萧皇后看了云嫔一眼,“齐家如今兵权旁落,如同被抽调了骨头,在皇上跟前,他们硬气不起来,这桩亲事,十有八九会成!除非,齐家……” “除非,齐家如何?”云嫔疑惑道。 萧皇后笑了笑,“齐老侯爷经营这么多年,即便真的心疼齐八小姐这个嫡亲的孙女,也不会拿齐家做赌注跟皇上呛声的,所以,这个除非不成立。” 云嫔皱了皱眉,咕哝道,“万一呢?” “哪来的万一?”萧皇后睨了她一眼,将人轻轻推了一把,“快走吧,你今儿个在我这耗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云嫔依依不舍的叹了口气,“好吧,过两日我再带小公主过来给娘娘请安。” 萧皇后点了点小公主的额头,笑着应了。 目送邱姑姑将三人送出荣坤宫,她坐在原处,思考了好一会儿,邱姑姑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娘娘,你在想什么?”邱姑姑倒了杯水递过去。 萧皇后伸手接了,笑道,“我在想,齐家怎么跟他说不让女儿嫁入闲王府,即便齐八小姐自毁清誉,他都不会轻易松口,他想做的事,鲜少会主动放弃的!” “这个……”邱姑姑微微一愣,笑着摇头,“娘娘都不知道,奴婢更不知道了。” 萧皇后笑看她,“你说那丫头知不知道?” “大小姐吗?”邱姑姑眼眸微弯,面上不自觉挂满了笑容,“大小姐那般聪明,周十六小姐的阴谋都是她看破的,说不定真的有法子让齐八小姐不用嫁给闲王殿下。” “我也这么觉得。”萧皇后笑。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又都笑开了。 …… 苏木槿确实知道什么法子能让盛文帝打消赐婚给齐八小姐与闲王的念头。 齐八小姐也特意到县主府请教了。 而苏木槿教了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 “什么?老侯爷,你方才说什么?朕没听清楚,你再重复一遍。”盛文帝愕然的瞪着跪在地上的齐老头,不敢置信。 齐老头轻咳两声,“回皇上,老臣想给老臣的八孙女求一道圣旨,帮老臣的八孙女挑一门不嫌弃她是石女的亲事。” “石女!齐八小姐是石女?”盛文帝去看袁青。 袁青一脸懵逼,表示自己半点不知情。 齐老头面带难堪的瞪了周老丞相一眼,“这一次若不是周家人设计陷害,我八孙女这石女的病说不定还能瞒一辈子,如今……” “你这是什么话?我还没参你妄图将一个石女的孙女嫁入皇家,你倒好意思往我周家身上泼脏水!明明就是你们家的下人贼胆包天……”周老丞相脸一沉,还嘴道。 齐老侯爷一听,急眼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冲了过去,周老丞相躲闪不及,被齐老侯爷扑倒压在身上掐住了脖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你们家的十六小姐嫁给闲王,我把我家的八小姐嫁过去怎么了?” “你们家八小姐是石女!石女!生不了孩子!”周老丞相推搡着,气的老脸都涨红了,“你给我起来,多大年纪的人了,当着皇上的棉,你丢人不丢人!” “我丢也没丢你周家的人,你管的着吗!”齐老侯爷硬气的怼了回去,“不能生怎么了?闲王以后难道就一个妻子,他多的是侧妃、庶妾、良妾……” “我呸!妾生出来的跟正妻生出来的能一样吗?正妻生出来的才是嫡子!”周老丞相大骂,“皇上若是将你们八小姐嫁给闲王,那天下人还不得戳皇上的脊梁骨,放着那么多勋贵世家的千金小姐不给闲王,偏赐了个不能生育甚至不能洞房的石女!你这是想让皇上背上骂名,你这是想害皇上于不义!” 盛文帝皱了皱眉,只觉哪点不对劲儿啊。 袁青眨了眨眼,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齐老侯爷啐了一口,“你以为你家十六小姐是什么好的?才多大的年纪就为了嫁入闲王府耍尽手段,机关算尽的!皇上若赐这么一个品德败坏没有妇容妇功妇德的女子给闲王爷做正妃才会让天下人戳皇上的脊梁骨!” 齐老侯爷一口气说完一大串的话,紧接着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算盘,把我家八小姐算计了去,你们周家就能与闲王联姻了,呸!” “你!谁说我家十六小姐一定要跟闲王结亲了!我家小十六不嫁闲王照样有好人家踏破门槛来求娶!”一向气质温雅的周老丞相气的脸红脖子粗,显然是被齐老侯爷气狠了。 齐老侯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抱拳敬了敬盛文帝,“为了不让天下人戳皇上的脊梁骨,老臣才来求皇上赐一道圣旨给老臣的八孙女,好让她也有一个归宿,家世清白即可,我齐家可以陪送妾室,到时候妾室生的孩子就是我孙女与孙女婿的!皇上,你觉得如何?” 盛文帝,“……” 呵呵,不如何。 “小十六德行有亏,不堪闲王良配,为免皇上遭百姓指点,老臣跪请皇上与我家小十六赐婚!”周老丞相跪下磕头。 齐老侯爷不甘示弱,也跪好了身子,磕头。 “皇上,请赐婚。” “皇上,请下旨。” 盛文帝,“……” 完犊子,感觉好像被两个老东西套路了。 他若是将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嫁给老四,都会被人诟病;若就此放过两家,他委实不甘心。 盛文帝将手肘放在龙椅边楞上,拄着脑袋看着吵吵嚷嚷的两个老头儿想辙。 “袁青,你觉得如何?” 袁青笑,“既然闲王爷娶哪位小姐都会连累圣上的名声,索性换其他小姐,一来,咱们京都的勋贵世家小姐确实不少,齐八小姐是石女,周十六小姐虽养在嫡母跟前,说到底也是个庶女,不论品德,身份上也差了一大截儿……” 正文 398 苏家出事 盛文帝看了他一眼,“周十六是庶出?” 袁青笑着点头。 盛文帝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没甚意思,摆了摆手,“罢了,两个都不堪,嫁给我儿,倒是我儿可怜了。” 闻言,跪在底下争论不休的二人,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盛文帝,盛文帝嗤笑一声,“行了,你们孙女的亲事你们自行婚配,朕懒得乱点鸳鸯谱。一个石女,一个庶女,你们也好意思浪费朕的时间给她们赐婚?!” 两人有些蔫蔫儿的垂下了头,谢恩都喊的有气无力,“谢皇上。” 盛文帝甩了两下手,两人起身,恭敬的退出大殿。 直到出了宫门,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了,两人才对视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各自上了各家马车,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齐八小姐得了不用嫁给闲王的消息,喜极而泣。 周十六小姐则冷着脸关上房门,将自己饿了两日。 齐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齐八小姐嫁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齐家侍卫长,盛文帝得了消息,微微皱眉,觉得即便齐八小姐是石女,总也是他儿子的表妹,怎么就嫁了一个侍卫长? 他觉得有点打脸。 袁青就笑着道,“齐八小姐低嫁,确实容易被人看低,先前老侯爷来请圣旨,是不是也有堵众人悠悠之口的意思?毕竟圣上赐的婚,乃是天作之合,谁人敢置喙?!” 盛文帝笑,“还是你知道朕的心思。” 袁青笑容不变,态度却更加恭敬,“圣上让奴才知道什么,奴才才能知道什么。” 盛文帝摆手,“行了,瞧你这小心翼翼的劲儿,你跟在朕身边几十年了,你什么人,朕还不清楚吗?去吧,着人弄赐婚圣旨,再挑两个物件儿过去,给齐八小姐撑撑场面。” 袁青笑着应了,转身出去,又被盛文帝叫住,“记得通知一声皇后。” “是。” 萧皇后意外的愣了一会儿,才摆手,“知道了。邱姑姑,你看着照皇上的赏赐减五成,跟着皇上的赏赐一会儿也送去齐府。” 邱姑姑屈膝,“是,娘娘。” 袁青告辞离去,云嫔得了消息,抱着小公主又招摇的来了荣坤宫。 萧皇后颇有些头疼,“你怎么又来了?你也不怕被人发现端倪。” “云嫔虽没有了七皇子,却还有一个公主,可怜害人的萧皇后孤苦无依,云嫔便日日抱着初长成的小公主来踩萧皇后的痛处,耀武扬威!”云嫔将小公主递给一旁笑盈盈的邱姑姑,福身行礼,“娘娘。” 萧皇后哭笑不得,“行了,起来吧。” “娘娘,我适才听人说皇上下旨赐婚给齐八小姐?还送了两抬嫁妆过去以示皇恩。”云嫔笑弯了眸子,唇角高高扬起。 萧皇后点头,“人刚走没一会儿。” 说完,讶然的看了云嫔一眼,“你这消息倒是快,从玉清宫到荣坤宫可没多少距离,你怎么提前知道的?” 云嫔嘻嘻一笑,“袁青那老东西给齐八小姐找嫁妆的动静那么大,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猜的到了。” 萧皇后笑了笑。 “娘娘知道齐家拒婚的借口了吗?”云嫔凑过去,小声道。 萧皇后一怔,点了点头。 云嫔立时就笑弯了腰下去,“亏咱们大小姐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既狠狠打了齐家一巴掌,还让他们感恩戴德。实在是妙极!”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石女石女,你以为皇上会那么容易被糊弄?他定是派太医去了齐家,得出齐家八小姐真的是石女,这事情才能成行。”萧皇后轻叹一声,心疼侄女一个人在外面单打独斗,又为她一身本事感到骄傲自豪。 云嫔笑意盈盈的点头,眉梢都有些飞扬,“确实,这说明咱们大小姐是个有本事的!” 萧皇后看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被邱姑姑抱在怀里的芃芃小公主,挥舞着小拳头,也啊啊的叫了起来。 邱姑姑心底一软,想到当年,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若没有出事,如今怕是比他们的大小姐都大了,想到无缘的皇子,邱姑姑就忍不住心疼自家小姐。 …… 长安县主府。 “姑娘,圣旨下了,盛文帝赏赐了两抬嫁妆给齐八小姐。”安泠月笑眯眯的走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盅银耳莲子羹。 苏木槿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晃了晃有些发酸的胳膊,看着放在眼皮子底下的银耳莲子羹,抬起头笑道,“谢谢泠月姐姐。” “先吃点东西,歇一会儿吧。”安泠月道。 苏木槿笑着点头。 安泠月站在她身后,小心的帮她揉捏着肩膀,“齐家与周家的事了了,姑娘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开心。” 苏木槿咽下口中的羹汤,道,“没有齐八小姐,没有周十六小姐,自然还有其他世家勋贵家的小姐要嫁给闲王,其实,这件事中最受益的不是齐八小姐,而是闲王。” 安泠月一愣,“这话怎么说?” “泠月姐姐好好想一想,齐家不想把八小姐嫁给闲王是因为什么?齐家是祁王的外祖家,自然偏帮自己的外孙,把孙女嫁给祁王的竞争对手算是怎么回事?祁王本就因为曹家一事对齐家生了疏离,若齐八小姐真嫁给闲王,那祁王会怎么恼恨他这个外祖家?” 安泠月恍然,“原来如此……所以齐八小姐才说她不想死,因为齐老侯爷根本不会把齐八小姐嫁给闲王,若盛文帝真的下了圣旨,齐八小姐只有……一死!” 说到最后,她有些骇然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微叹一声,颔首。 安泠月摇头,“难怪齐八小姐会被贴身的丫鬟撺掇了,她本身就已有喜欢之人,又明知道圣旨一下,难逃一死,总是要拼上一拼的。” “是啊,总是要拼上一拼的,只是法子有些蠢。”苏木槿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银耳,嘴里塞的太满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幸好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个渣,不然齐八小姐可真的是哭死了。” 安泠月看着苏木槿嘴里塞满东西,乌溜溜的眼珠子翻滚着,脸蛋娇嫩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姑娘这模样倒有些像馋食的小动物。” 苏木槿嘟了嘟嘴,做了一个怪脸,逗的安泠月又笑了两回,才三两口解决掉银耳莲子羹,继续道,“周家呢?本就是闲王的外祖,娶不娶周十六小姐,都不会破坏他们的关系,娶了反而是鸡肋,倒不如放弃周十六小姐,迎娶对闲王夺嫡更有帮助的其他勋贵世家的小姐。” 安泠月呵呵干笑两声,“果然处处都是坑。” “是你平日不太关注这个罢了。”项秋黎推门而入,笑着说了一句,“你的心思全在阵法上。” 安泠月摊手,“让我研究阵法还行,研究这个人心、阴谋算计什么的,我脑子不够使啊。” 项秋黎笑了笑,略垂了眸子,看着苏木槿,“姑娘,咱们此举无疑是帮了闲王,靖王那边……” “不妨事,顾砚山已经去说过了,靖王并没有怪罪。”苏木槿道。 项秋黎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我过来时,蓝遗交给我的,好像是从金水镇过来的,蓝遗说是文家少爷写给姑娘的。” “我前段时间写了封信回去,算着时间,差不多是该有回信的时候了。”苏木槿笑着接过去,打开信封,想看看文殊兰的回复,却在看到信上内容的刹那,霍然起身。 安泠月与项秋黎均被吓了一跳,看着苏木槿瞬间冷凝下来的神情,也觉察出不对劲儿了,“姑娘,怎么了?” “金水镇出事了。”苏木槿一目十行的将信的内容看完,面色冷沉的抬起头。 两人对视一眼,安泠月道,“出什么事了?” 项秋黎道,“是不是有人对苏家动手了?” 苏木槿朝项秋黎点点头,将拿在手中的信递给二人,“这信是文殊兰昨日一早用海东青寄到京都的,前日半夜,苏家老宅被人一把火烧了!” “什么!”两人面色骤变,“什么人干的?” 正文 399 苏家人事 苏木槿摇头,“尚未可知。” 项秋黎快速把信看完,开口道,“姑娘,要不要派人回去查探一下?” “不用,文家在金水镇经营多年,论查事情,他们比我们在京都的人更方便。”苏木槿抬眸,“秋黎姐姐,你这几日盯着金水镇那边的来信,文殊兰若查到什么,定会第一时间来信的。” 项秋黎点头。 “泠月姐姐,你帮我研墨,我要写封回信回去,放火的人既然对苏家下手,定然也不会放过沈家。”苏木槿冷声道。 安泠月忙应声,挽起衣袖研墨铺纸。 苏木槿落座,提笔写起回信,不多一会儿,写好信吹干上面的墨迹递给项秋黎,“劳烦秋黎姐姐,把这封信交给蓝遗,让他去找顾砚山,让顾砚山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到文殊兰手中。” “好。”项秋黎接过信,点头离去。 安泠月面露担忧,劝道,“文家少爷虽看着有些粗糙,心还算细致,苏家出这么大事,他定然会第一时间通知沈家的。” 苏木槿轻叹一声,双手扶着桌案,用力攥着桌角,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顾砚山得了项秋黎转给蓝遗的话,立刻将信送了出去。 不过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后,信就到了文殊兰的桌子上。 文殊兰的脸黑的吓人,“林叔,还没查出什么眉目吗?” 离桌案三步外的中年男人摇头,“时值半夜,夜深人静,没有人发现纵火之人的行踪。” “可恶!”文殊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再去派人查!我还就不信了,还有人能在金水镇遮住了天!” 林叔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又被文殊兰叫住,“沈家那边,你也让人多注意一下,千万不要再遭了别人的道儿。” “少爷放心。” 看着林叔出了门,文殊兰身子一软,瘫在太师椅上,脚在地上使劲儿踩了踩,“混账王八羔子,别给小爷我逮着你,逮着你,信不信我拿你点了天灯!” 与此同时,十八里寨。 苏连贵一脸心悸后怕的站在半壁残垣,黑乎乎的院子里,慨叹,亏的是当时警醒,不然,这一大家子可就全都藏身火海了。 “爹……爹爹……”一个小胖小子挥舞着拳头,朝苏连贵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苏连贵哎呦一声,将一把抱住他大腿的小胖小子提溜起来,“庆哥儿,你怎么来了?你娘呢?” “爹!”不远处,身子明显拔高的桐姐儿笑盈盈的挥着手,另一只手挽在一个笑容温润的妇人胳膊上,不是他的妻子裴氏又是谁。 苏连贵笑着拎着儿子,大步迎上妻子与女儿,“你们怎么也来了?” “早饭做好了,我让桐姐儿来寻你吃饭,一个不留神这小子跑的比他姐姐还要快!”裴氏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屁股。 庆哥儿在苏连贵怀中扭了扭身子,捂住自己的屁股,扭头奶声奶气对裴氏道,“娘,非礼勿摸!” 场内瞬间一静。 苏连贵抬手在儿子脑门弹了一下,笑道,“人小鬼大!” “噗!哈哈……”桐姐儿笑的前俯后仰。 裴氏哭笑不得,“你才多大个小人儿,还非礼勿摸!你知道什么是非礼吗?” “知道,二姐说非礼勿摸就是不能让没有小鸡鸡的人摸我的小屁屁。”庆哥儿看着笑的直不起腰的桐姐儿,很是委屈的嘟起了嘴。 夫妻俩对视无语,裴氏扬声,“桐姐儿。” 桐姐儿的大笑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那啥,爹娘,赶紧回去吃早饭了,再晚可就被奶和小姑、达哥儿他们吃光了!” 说完,瞪了庆哥儿一眼,转过身,拔腿就跑。 那麻溜的速度,让夫妻俩的脸瞬间黑了。 “苏岩桐,你给我站住。”裴氏磨了磨牙,见女儿一眨眼就跑的没了人,不由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好好的姑娘,你不找人教她针线女红,偏顺着她让她去学武,瞧瞧,瞧瞧,如今都养成什么样子了!” 苏连贵摸了摸鼻子,陪着笑,“桐姐儿这不是想跟她三姐学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喜欢槿姐儿……” 裴氏瞪着丈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性子养这么野,以后怎么嫁人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苏连贵笑着揽了揽妻子的肩头,裴氏扭了一下,“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多不好。” 苏连贵笑着松手。 两人并肩往回走,见妻子眉间还有愁容,苏连贵才不情不愿道,“其实芳华阁有几个大管事都看中了咱们桐姐儿,拐着弯儿探话,想跟咱们结亲,都被我推了……” 裴氏一愣,“都被你推了?” 苏连贵点头,“桐姐儿虚岁才十三,实在不着急说亲。再说……”他左右看了看,小声与裴氏道,“槿姐儿如今是皇上御封的长安县主,以后嫁的亦是镇北侯府,有这样一个同族堂姐在,栀姐儿与桐姐儿的亲事,怎么能马虎,随意应人?” 这两年,接触的高门大户多了,裴氏也明白大户人家连襟姻亲的重要,此刻听了丈夫的分析,也跟着点头,只是叹息声更浓,“桐姐儿还有几年出嫁,倒还好,只是栀姐儿,她与槿姐儿同年,已过及笄却还没定下来,我着实担心。” “担心什么?”苏连贵笑,“最晚明年,保准你能欢欢喜喜的嫁女儿。” 裴氏瞪眼,“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哈哈,我能瞒着你做什么?咱们家的大事可都是你说了算的。”苏连贵笑着挑眉,“咱们家可一向没什么小事。” 裴氏,“……” 这男人这些年,说话越发的油腔滑调。 “我丑话说在前头啊,栀姐儿性子沉闷,又因为先前面上的伤有些自卑,若是有人向你提亲,你可要擦亮眼睛给我看清楚了,咱们女儿可不能找个有磋磨媳妇的人家!咱们不求她大富大贵帮衬娘家,只要她过的好,小夫妻日子和美,就行了。” 苏连贵连连点头,“是是是,咱们不求她大富大贵帮衬娘家,只要她过的好,小夫妻日子和美。你放心,孩子们的亲事,我定会与你商议后再定下。” “还要看看孩子自己的意见。”裴氏道。 苏连贵笑,“成。”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慢悠悠往村口走,路过蹲在门口凑一团夹菜吃饭的村民,笑着打了招呼,上了村外的道,回了二房在村口的院子。 没办法,苏家老宅一夜被大火烧的屋子坍塌,只能推倒重建,他们这群人无处可去,只有先借住在二哥家。 说是借住,实际上,是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灰头土脸的站在二哥门口,老太太更是不开门就站在门口嚎,拉都拉不走,直嚷着差点被烧死,老二见死不救…… 嚎的一个村子都听见了。 二哥二嫂其实没怎么心疼两个老的,只是心疼一群孩子,才让他们借住一段时日。 可五房袁氏如今都有寄人篱下,要想好再说话的自觉,老爷子与老太太显然都没有。 “这什么吃的?沈氏,鸡蛋呢?一大早的你就给我们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你是嫌我们老两口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老太太将筷子啪叽一声摔在桌子上,指着桌上一个大盆里的拌番茄,炒豆角,黄瓜片儿汤,“你这汤里都没有个鸡蛋花儿,你是咋做饭的?去炒一盘鸡蛋来!你没看见我跟你爹这些日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吗?” “得了吧,你还瘦?你有大嫂瘦?有三嫂瘦?就连小姑子都比你瘦!你瞧瞧你那粗的跟水缸似的腰,啧啧……”袁氏啧啧两声,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夹起一筷子豆角塞到小儿子碗里。 “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天天管着你们吃喝没跟你们要一文钱,你就知足吧!想吃好吃的,掏钱呐!二房分出去多少年了都,还想着欺负!” 正文 400 袁氏大战苏老太 老太太瞪了袁氏一眼,“我又没说你,碍你啥事儿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好吃懒做的恶婆娘!” 袁氏哎呦一声,“我好吃懒做?我好吃懒做!这话说出去让人听听,老太太你脸红不脸红?如今这个家里谁见天儿的搬着个小板凳不是坐院子里晒太阳,就是搬着小板凳儿到咱们村东头那大柳树下跟人唠嗑……说我懒!怎么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翡翠!” 裴氏看了她一眼,两人经过这两年生意上的磨合,袁氏对四房夫妻倒是听话的很。 见裴氏开口,忙笑着虚打了自己一巴掌,“看我,大早上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做什么?你们都当没听见,就当我放了个屁……” 裴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袁氏嘿嘿笑了两声,三两口将一个馒头塞到嘴里,伸手就把老太太跟前的一个白面馒头给拿走了。 老太太气的脸都涨红了,“老五家的,你还有没有规矩?婆婆跟前的东西你也敢抢!” “哎呦,老太太,您意思意思得了,一直这么闹腾,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袁氏不耐烦的瞪了老太太一眼,“嫌二嫂做的饭不好吃,你回自个家去做啊,没人拦你!在别人家还这么不知足……还真当你自己是二嫂的准婆婆呢?!二哥可不是你生的……” “好了!吃个饭你们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苏老爷子一拍桌子,袁氏小儿子达哥儿刚端着黄瓜片儿汤凑到嘴边,被他一声吼吓的身子一哆嗦,手一松,碗啪一声落地摔了个粉碎,汤也撒了一身。 袁氏气呼呼的也拍了一把桌子,“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是谁不让谁吃饭了?有本事吓唬我儿子,怎么不去管管你婆娘!挺大个人了,整日舔着脸讨人嫌,我告诉你们,二哥二嫂懒得搭理你们,三哥三嫂胆小怕事不敢怎么你们,四哥四嫂心底良善不跟你们计较,我五房可不惯着你们!这是在我二嫂家,槿姐儿的娘家!收起你们当爹当娘的撒泼样儿,想像当初那般欺负二哥二嫂,也得先问问我们五房答应不答应!” 苏老爷子气的双眼圆瞪,眼珠子几乎要暴突出去,一双枯瘦的手抖的像筛糠,指着袁氏,“你、你……老五!” 苏连珠诶了一声,“爹,我们五房我媳妇儿做主,她让我往东我往东,让我往西我往西!家有贤妻夫祸少,爹,你教我的。” 苏老爷子,“……” 他什么时候教过他这个! 他教他的是男人要当的住这个家,不能让女人爬到自己头上! 苏老太太嗷呜一声,拍着大腿就开始嚎,“我的个老天爷啊,亲生儿子看着他婆娘欺负老娘,我活不下去了啊……” “娘,您可能换个花样儿,一嚎就整这出,你不是见天跟村里那些老太太取经吗?怎么没学点新鲜花样儿回来?我听说朱家老太太那哭起来撒泼的本事,能连嚎上一整日,说出的话都不带重样儿的,还此次都是新鲜的,娘,你啥时候去学学,我们也好换换口味……” “噗嗤!”袁氏拍着丈夫的肩膀哈哈大笑,“他爹,你可跟着咱四哥混出来,瞧你这损人都不带一个脏字儿,以后我可要像你学习了……” 苏连珠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睨了袁氏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这说明我有慧根!”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你戳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亲亲热热的。 苏老太太傻住了。 苏老爷子蔫儿了。 大房夫妻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扒着碗里的汤泡谟。 二房苏连华与沈氏从始至终都没抬头。 三房苏连富嘴巴张了几次,都被自己女儿苏山茶拦住了,梁氏更是将头垂的低低的,咕咚咕咚的喝着汤。 四房苏连贵与裴氏看了一会儿戏,都没出声阻拦。 不是不觉得难堪,不想拦,是他们不能出声阻止,他们只要一开口,苏老爷子跟苏老太太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挨个讨伐他们,仿佛在他们眼中,在座的不是他们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而是他们的仇人。 两人拦了几次,便心灰意冷,再不管了。 如今这个家里,还真像袁氏说的,二哥二嫂懒得搭理你们,三哥三嫂胆小怕事不敢怎么他们,他们夫妻也实在不想耗费精力再做无用功。 有五房压着,两个老的短不了吃喝,想做老太爷、老夫人,是不要想的。 逮着孩子撒气什么的,有袁氏盯着,他们也别想。 至于如今在家里混吃等死像透明人一样的大房,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连贵扫了眼双目阴沉的老大苏连荣,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大哥此人,心胸狭隘,因为几次三番想进十文饭馆被他拒绝后,心生歹念,不知从哪里听说雅客来也是槿姐儿的,就撺掇了一批地痞流氓到雅客来闹事,害的雅客来生源大减,生意几乎做不下去。 他劝大哥收手,他竟然威胁自己,说要让他眼睁睁看着雅客来被李家买走! 他苦劝无果,毅然收集证据,送去了县衙,县太爷当场派人将他收押,直关了半年才放出来。 只是,大哥出来后,性子越发阴沉,看人的目光都带着一股狠劲儿,让他总是揪着心,生怕他们大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搞出事情。 苏连贵皱眉,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闷着头的苏连富。 “三哥,镇上离不开人,老宅那边房屋重建我已经找了人,他们午后便会过来看场地,到时候你帮着招呼一下……” 苏连贵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苏连富身边的梁氏小声咕哝了一句,“我们三房还指望着孩子他爹贩货多挣点铜板贴补家用呢,我们可没你们财大气粗……” “瞎咧咧啥呢?”苏连富猛抬头,脸色难看的瞪着梁氏。 苏山茶很不赞同的看了梁氏一眼,见她眼圈发红,心底叹了一口气,小声安抚了梁氏几句,抬头拦住要答应的苏连富,“爹。” “咋了?茶姐儿?” 苏山茶摇摇头,看向苏连贵,“四叔,这个家如今你当家,我爹娘……让我爹继续去贩货卖货吧,我跟我娘吃过午饭去招呼他们,你看行吗?” 这怎么能行? 苏连贵看了眼苏连富,苏连富皱着眉看着苏山茶,却没有开口反驳。 苏连贵便明白了,苏山茶说的话代表了他们三房的态度。 他笑了笑,对这种家不像家,兄弟不像兄弟,爹娘不像爹娘的日子,突然厌恶极了。 “爹娘上了年岁,大哥不管事,二哥分了家,三哥若想当这个家,我跟老五都不会有二话。” 苏连富霍然抬起了头,不知所措的看着苏连贵,“老四,三哥不是这个意思,茶姐儿……茶姐儿她一时心直口快……” 她心直口快所以,说的都是大实话。 苏连贵摇摇头,“与茶姐儿无关,家有爹娘兄长,本就轮不到我这个当老四的当家做主。” “谁当家都无所谓,反正我们五房就认准了四哥四嫂,我们这辈子都跟四房混。”苏连珠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拿筷子戳着碗底的黄瓜,跟沈氏小声道,“二嫂,咱们中午弄个蒜拍黄瓜呗。” 沈氏点了点头。 苏连珠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被袁氏掐着腰上的嫩肉拧了一圈,“你当二嫂的钱是大风刮的,想点菜自己掏银子,一盘菜两百文!” “二嫂院子里那么多黄瓜……” “不然你自己做来吃!” 苏连珠嗤了一声,“自己掏就自己掏,有本事你们都别吃!” “不让谁吃?你不让谁吃?我可是你婆娘,你挣的银钱不养活你媳妇孩子,你还想给谁吃!”袁氏叉腰。 苏连珠一脸怕了你的表情,“成成成,给你吃给你吃。” 袁氏这才满意了。 沈氏有些意外的看了袁氏一眼,袁氏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二嫂,咱们现在有银子呢,不能让你们吃亏。” 沈氏笑了笑。 正文 401 四房想分家 那边,苏连富拉着苏山茶,小声道,“茶姐儿,要不,爹耽误一日,先招呼人看看咱们老宅怎么建……” “爹,你除了会走街串巷卖点小东西赚个辛苦钱,还会什么呀?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有爷奶和大伯他们操心呢,再不济,五叔不是整日都在家吗?抽个空去看看,什么事也都解决了。”苏山茶的话说的虽委婉,却态度强硬,拒绝了苏连贵。 苏连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苏山茶眼圈一红,拽着他的衣角,“爹,我跟娘回去给姥姥过生,舅母和表哥表姐都笑我们,说咱们苏家那么有钱,我跟娘还整日穿着一身破衣裳,说我们埋汰……爹,你挣钱给我和娘买新衣裳,我不想娘被舅母他们瞧不起……” “是我没本事,不会挣钱,委屈了你们娘儿几个。”苏连富抱着头,唉声叹气的蹲到了地上。 苏连贵无力的摇了摇头,“三哥既为难,就算了。” 他转眸去看大房,苏连荣眼皮子都没抬,“别看我,我是老大,凭什么我伺候你们?!” 苏连贵本也没指望他,视线在他身上滑过,落到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身上,“爹,娘,你们看呢?” “我们看啥看?你们眼里还有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吗?”苏老太太怒气冲冲道,“我跟你爹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成人,你们就是这么合着伙欺负我们的?!” 苏连贵干脆无视苏老太太,看着苏老爷子,“爹,这个家再这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分家吧。” 分家二字一出,亮堂的屋内瞬间一静,只剩达哥儿呼噜呼噜喝汤吃黄瓜片儿的声音。 袁氏拽着苏连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老爷子。 “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苏老爷子瞪着苏连贵,气的脸色铁青。 苏老太太更是尖叫出声,“你妹妹还没嫁出去呢,不能分家!” 苏连荣脸色阴鸷的看着苏连贵。 张氏面上露出一抹惊慌。 坐在她身旁的苏芙蓉面色惨白,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苏姚黄跟着苏老太太的尖叫声跳起脚,“四哥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养爹娘了,也不想给我出嫁妆是不是?!” “这话说的,谁家小姑子出嫁,还要兄嫂给出嫁妆的?”袁氏撇撇嘴,“姚黄,你大白天儿的做梦呢?” “我就要!你们敢不给,我让我娘休了你们!”苏姚黄横道。 袁氏翻了个白眼,“休我们?她凭什么休我们?我们是没给老苏家传宗接代还是没伺候好男人?你说休就休?!也不怕妹妹管哥哥屋里事儿撺掇婆婆休儿媳妇的名声传出去,没人敢娶你!” 苏姚黄果然脸色一变,“你敢!” 袁氏啐了一口,“你五嫂我膘肥体壮,压根就不知道怕字儿怎么写!” “你认识字儿?”苏连珠好奇的凑过去问了一句。 袁氏眨眨眼,不认识。 所以,她是真不会写。 “娘,袁氏欺负我!”苏姚黄转头告状,苏老太太恶狠狠的瞪着袁氏,“你这个恶毒婆娘,早晚让我儿子休了你。” 袁氏嗤了一声,转头看苏连珠,“你要休了我?” “我……你不休了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可不敢休你!你可是给我生了三个儿子,我要是敢休你,儿子长大还不得锤死我!”苏连珠嬉皮笑脸道。 袁氏满意的点点头,挑衅的斜了苏老太太一眼。 苏老太太气的胸口犯堵,指着苏连珠大骂,“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娘啊,媳妇儿是你给我挑的,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我了?”苏连珠耸耸肩,“我们夫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你这见天儿的怼我媳妇儿,我媳妇儿不发飙才怪。你以后少说她两句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什么话吗?你妹妹出嫁她不出嫁妆……” “不出嫁妆不是很正常吗?你问问咱们村里有哪家妹妹出嫁,哥嫂得配送嫁妆的?又不是我们嫁女儿!”苏连珠嘿嘿笑着,转头与袁氏小声道,“咱们回头生个闺女吧?你瞧四哥俩闺女多喜欢人,现在好多人都想跟四哥结亲呢……” 袁氏啐他一口,“老不羞的,你还有种吗?” “谁说我没种的?我没种咱三个儿子是咋生的?” 见苏连珠越说话越混,苏连贵忙轻咳一声,打住二人的话,看着苏老爷子道,“爹娘不闻,大房不管,二哥分了家,三哥忙着挣钱,我跟老五也脱不开身,爹,这宅子……您觉得这一大家子还住在一起有意思吗?” 苏老爷子梗着脖子,“老子没死,谁也别想分家!” 苏连贵却不再看他,而是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个兄弟,“老宅依旧盖起来,只盖爹娘的正屋,谁给爹娘养老,我们另外几个兄弟把他们那房和爹娘的房子一起盖了,钱我们几个兄弟一块儿出!我们另外在村子里找地基,起房子。另外,分家出去的几房每年给爹娘五两银子,三房加起来一年就有十五两,够爹娘花销了,四季各两套从内到外的衣裳,逢年过节的年礼、节礼都比照二哥他们。大哥,三哥,老五,你们觉得呢?” “我不准!我不准!我说了我不准!老四,你想造反吗?”苏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指着苏连贵。 苏连荣跟着道,“老四,爹娘还都在分什么家?别人不是亲生的这么戳爹的心窝子也罢了,你跟着起什么哄?” 张氏连连点头,看着裴氏道,“四弟这么孝顺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提分家?该不会是有人撺掇的吧?” “大嫂不用阴阳怪气的,我若想分家,早就提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裴氏淡淡道。 张氏哎呦一声,“娘,你瞧,说真话了。” “裴氏,你敢撺掇我儿子分家,我休了你……”苏老太太大叫道。 袁氏撇嘴,“动不动就让儿子休媳妇儿,小心哪天自己被人休了!” “袁翡翠!你这个贱人,你说啥?!”苏老太太扑过去要撕袁氏。 袁氏掐了掐苏连珠,苏连珠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腰,一把拉住扑过来的苏老太太,“哎呀娘,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把我媳妇儿打坏了晚上谁给你儿子暖床?谁给你儿子生闺女?” 苏老太太挣脱不开,气的拿头顶苏连珠,苏连珠哎呦哎呦的叫,“爹啊,你快管管你媳妇儿,她这是要撞死儿子了……” 袁氏推了推几个儿子,几个儿子一拥而上,拉扯着苏老太太,“不许打我爹,不许打我爹!滚开……” 苏老太太见几个孙子推搡自己,又羞臊又气恼,一口气没上来,人硬生生的往后撅了过去,倒在苏姚黄身上。 苏姚黄尖叫一声,往一旁躲了躲,苏老太太直挺挺的往地上砸去。 这要是头先着地,人能不能囫囵可就不好说了。 苏老爷子连惊带吓,竟是张着嘴都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苏连华轻叹一声,身形一闪上前扶住了苏老太太,将人平放到地上,朝苏老爷子点了点头,“爹,你们聊,我跟梅娘去山上打些野味回来。” 话落,与早已起身的沈氏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苏家老宅的一群人。 苏连贵见苏老太太没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苏老爷子,“爹,你想以后的老宅以后还过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分了家各房每年都有孝敬,村子里老人们该有的几个儿子只会比别人多,绝不会比别人少给你们二老。见了面大家还是一团和气。爹,您觉得哪种方式更没脸面?” 苏老爷子脸皮发黑,黑中透着铁青,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双眸中既愤恨又难过绝望,“你、你们就这么想分家?老大……” 张氏捅了捅苏连荣。 苏连荣冷冷的看了苏连贵一眼,“爹,我是老大,按规矩该我们大房给你们二老养老,我们就跟爹娘留在老宅,伺候爹娘。老四他们想分家可以,得把每年的孝敬银子多给点,一家至少五十两!” 正文 402 兄弟内讧 “五十两?你咋不去钱庄抢去!”袁氏呸了一声,“我们养的是爹娘,五十两,你是想让我们把你们大房给一起供起来啊?说出去给人听听,大伯哥让弟弟和几个弟媳妇养,你有脸说,我们都没脸跟人说!” 袁氏掐了把苏连珠,苏连珠嘿哟一声跳开躲了,被袁氏瞪了一眼,他才笑嘻嘻的开口道,“大哥,你这做事儿可不地道。你说你当年去当掌柜,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了吧?你往家拿过一个铜板吗?” “他往家拿铜板?当年他黑着心拦下二哥二嫂两口子多少银子?亲爹亲娘都偏帮着他,啥事都门儿清,就逮着二哥二嫂两个没有亲娘庇护的欺负!”袁氏不屑的撇撇嘴,鄙夷的目光落在地上躺着的苏老太太。 苏连荣黑着脸,瞪苏连珠,“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老五,让你婆娘把嘴闭上!” “哎呦,大哥我可不敢,我婆娘厉害着呢,我怕她。我可不像大哥,读过书明白事理儿,我就是一大老粗,我婆娘伺候我吃穿,给我生崽子传宗接代,那就是我家的功臣。在我家,可只有她让我闭嘴的份儿,我可不敢让她闭嘴!”苏连珠光棍道。 袁氏得意的哼了一声,“读的狗屁书,我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明白事理儿?明白事理儿的人会让几个弟弟和弟妹养他们一家几口子?要我说,没脸没皮才对!”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九郎隆哥儿突然笑着拍手道。 袁氏哎了一声,“我的乖儿子,回头让你爹给你买卤牛肉吃!” 隆哥儿仰头嘿嘿笑着,一串口水滴落到胸前,他忙抬手给擦了,“吃肉肉,吃肉肉……” 苏连珠跟着眼睛一亮,“媳妇儿,咱多切点儿,回头我跟四哥喝两盅。” “成。”袁氏大方道,“等分了家,老娘管包你每天都有肉吃。” 苏连珠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咳了两声,看着苏老爷子道,“爹,这家过下去真没意思了,你瞧瞧,大哥不想着自己怎么干活赚钱养家,整天想着算计我们这些兄弟,我们给你和娘养老那是没话说,可老让我们养着大房算怎么回事?我们可还供着他们大房的昌哥儿呢,那书院里笔墨纸砚可不少花银子……” “昌哥儿花的是我们老两口的银子!”苏老爷子瞪着苏连珠。 苏连珠嘿了一声,“爹,你们老两口哪来的银子?还不是从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抢的。” 抢字一出,苏老爷子的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他抓着胸口,好像喘不上来气似的,呼呼呼的张大着嘴巴,一群人都静静的看着他,没一个上来说帮他顺顺胸口拍拍背啥的,就连他方才想护着的老大都没动。 苏老爷子心底一片冰凉,兀自喘了一会儿,看着最懂事听话孝顺的苏连富,“老三,你呢?你也跟老四、老五一样想分家?抛下爹娘不管了?” 苏连富张了张嘴,衣角却被苏山茶拽住,他一低头就瞧见妻子满是哀求的眼神,和一双儿女希冀的神情。 “爷,四叔不是说了吗?即便分了家,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我们也不会少,怎么能说抛下爹娘不管了呢?虽然我家穷,但其他叔伯能给的,我们家也咬着牙砸锅卖铁也绝不会委屈了爷和奶。是吧,爹?” 苏连富不敢抬头,垂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苏老爷子狠狠的瞪了苏山茶一眼,大声道,“女娃子说的怎么能算数?老三,我问你呢!” 苏连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苏山茶,苏山茶嫣然一笑,“爹,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跟爷说,你这些年为老宅的付出几个叔伯都看在眼里,你这条腿要不是为了……也不会遇到天冷风凉就钻心的疼,爷奶如果真疼爹,一定会答应爹的。” 苏连富哦了一声,抬起头,不敢看苏老爷子,只看着他抓着胸口皮筋暴突的手,闷声道,“爹,你放心,即使分了家,我跟孩子他娘也一样孝顺你和我娘。” 苏老爷子的身子狠狠一晃,险些坐立不稳,面色难看的吓人,“好啊,好啊,原来你们早商量好了,都想分家……” “爹,他们分家可以,一年必须五十两银子,不给就不许分家!”苏连荣撺掇道。 苏老爷子看了苏连荣一眼,想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 其他几个儿子都离心了,就剩这么一个还愿意留下来伺候他们老两口百年的,是不是有所图都不重要了,人活着谁还没有点私心。 苏连珠嘿哟一声,“大哥这是找茬呢。” “一年五两我们家就不剩下什么钱了,五十两……大伯把我们一家卖了也凑不够。”苏山茶也黑了脸。 苏连荣却道,“那是你们的事儿,想分家就拿银子来!” 苏连贵看着苏连荣有些无赖的模样,闭了闭眼,睁开眼看向苏老爷子,“爹也这么想?要分家就要每年一家给五十两银子?” 苏老爷子冷着脸不出声。 袁氏不乐意了,“啥意思啊?这是默许了?我说你们老苏家的人,还要不要脸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里正来断吧,我去走一趟。”苏连贵说着,人已开始往外走去。 苏老爷子一愣,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四,你给我回来,家丑怎能外扬!” “爹也知道是家丑,却一直偏帮着大哥,难道只有大哥是你亲生的,我们都不是吗?”苏连贵脚步顿了一顿,说完话,又抬脚走了出去。 苏老爷子推了站在原地不动的苏连荣一把,“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追!老五,赶紧把你四哥拉回来,你们不就是想分家吗?爹同意了还不成吗?” “我才不干,爹你说话就没算数过,我把四哥拉回来,你还偏着大哥跟我们一家要五十两……”苏连珠斜了苏连荣一眼,“我们又不是傻的,任你们父子俩欺负了十几年,我可不想下半辈子还被欺压!” “不要五十两,不要五十两了还不成吗?”苏老爷子眼见着苏连贵都要走到大门口了,跺着脚尖声道,“就按你们说的,一家五两,一家五两!” “爹!”苏连荣大叫一声,“你知不知道老四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镇上那十文饭馆、雅客来都是他的,一天都不止五十两!还有老五两口子,他们跟着老四媳妇开的作坊,一个月都是成千上万两,五十两真的没朝他们多要!除了老三,五十两对他们两家谁都是九牛一毛……” 苏连富难堪的垂下了头,梁氏有些愤恨的瞪了裴氏与袁氏一眼,眼圈发红,眸内有热泪。 苏山茶轻叹一声,一手一个,拉着父母无声安慰。 连五叔、五婶那样的,三堂姐都愿意帮,若不是自家爹娘做了太多错事,又怎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袁氏嗤笑一声,“成千上万两?我们都不敢想,你可真敢想!别说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即使拿得出,我们凭什么养着你们大房啊!” “雅客来也好,十文饭馆也好,都是文家的产业,嘉哥儿他爹在店里也只是个拿银子干活的掌柜,一年五十两,还真没有。”裴氏抱着儿子,头都未抬。 苏连荣怎会相信,“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也不嫌丢人,我呸!”袁氏啐了一口。 苏连荣还想说什么,苏老爷子已经看着开门出去的苏连贵跺了跺脚,“行了!就按你们说的分!老五,你去把人给我叫回来!” “诶,得嘞!”苏连珠嘿嘿一笑,跳起来就往外窜,“四哥,分家了,老大说话不算,爹答应按咱们说的来……” 结果,苏连珠跑了出去,也没回来。 苏老爷子眼急的往外瞅了好几次,都没瞧见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指使苏连富,“老三,你去看看……” “爷,我这两天阴冷,我爹腿脚疼,我去吧。” 苏山茶站起来,往外跑。 刚到门口,就看到苏连贵兄弟俩,簇拥着里正和几个村里的老寿星往这边儿走,最显眼儿的就是走在正中间的柳老头。 正文 403 孩子不争气 苏老爷子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 苏连荣在一旁冷笑道,“爹,瞧瞧,这是准备赶鸭子上架,你不分也得分了!” 谁是鸭子? “你给我闭嘴!”苏老爷子怒道。 苏连荣嗤笑一声。 里正笑盈盈的扶着柳家老太爷,苏老爷子压了压憋的生疼的,无处发泄的怒火,扯出一抹笑,迎了出去。 柳家老太爷似笑非笑的看了苏老爷子一眼,开口道,“耀祖啊,听说你又要分家了?” 什么叫又? 他先前只分过一次,而已! 苏老爷子扯了扯嘴角,“家里孩子不争气,让里正和诸位见笑了,诸位里面请。” 苏家老宅的事儿,村里哪还有不知道的?连原先最不争气的老五苏连珠如今都争气了,更别说,苏老四在镇上还管着两家铺子,进文家跟进自己家似的,如今在镇上,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人称苏掌柜的。 倒是一直被苏老爷子挂在嘴上最出息的苏家老大苏连荣,被李家撵出醉香居后,一直没谋到别的差事,还因为算计雅客来吃了一顿牢饭,可真是丢尽了他们十八里寨的脸。 按祖宗规矩,大房是不能分家的,所以,苏老爷子这口中不争气的孩子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里面有故事,但村里这些老人儿个个都是人精儿,向来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心知肚明即止。 里正扶着柳家老太爷先进了屋,一进屋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惊的哎呦一声,“这、这人怎么躺在地上,怎么回事儿?” “孩子不懂事,他娘是被气的,唉……”苏老爷子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苏连贵皱眉看过去。 袁氏不愿意了,推了苏连珠一把,苏连珠这会儿也不乐意了,“爹,你这话说的?我娘还是我们给气晕过去的?分明是被姚黄气晕的!” “我没有!不是我!”苏姚黄一听,急的跳脚,“明明是你们不答应娘给我陪嫁,娘才被气撅过去的。” “哎呦,小姑子,这话让里正和几位老爷子评评理儿,谁家小姑子出嫁让哥嫂给出陪嫁的?你可是有爹娘的人。”袁氏嗤笑一声。 苏姚黄愤愤的瞪着袁氏,“都是你,就是你气晕我娘的,你等着……”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要么出去要么闭嘴。”苏老爷子一拍桌子,喝道。 袁氏撇撇嘴,站在苏连珠身旁不吭声了。 柳家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苏耀祖,我怎么记得你给你们家小二分家时,你这婆娘就上赶着给她闺女讨嫁妆,怎么到你这几个儿子分家,你这闺女还在讨嫁妆?爹娘还活着,让儿子给女儿出嫁妆,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的慌!” 苏老爷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脸,难看又难堪。 “不过是孩子娘瞎嚷嚷,也没真让谁出嫁妆。” 袁氏咕哝了一句,“想要嫁妆,也得先有个成亲的对象,十里八村就没人敢娶她,要再多嫁妆有什么用!” 苏老爷子拧着眉,狠瞪了袁氏一眼。 里正笑着道,“苏老爷子这家打算怎么分?” “老四,你说。”苏老爷子喘了两口气,看了眼苏连贵。 苏连贵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将原先的打算说了说,“我们兄弟几个,大房跟着我爹,他们一家盖房子的银子由我们兄弟几个均摊,我爹娘与姚黄的住处也由我们出银子。按村里的规矩,分出去的兄弟一年五两银子孝敬爹娘,逢年过节的年礼、节礼比照村中,一年四季,每个季节两套衣裳,包含衣帽鞋袜,爹娘生病、棺木和丧礼的花销,我们兄弟几个平摊,家中的田地我们四房不要了,我在镇上,家里没人张罗,三哥、老五,你们呢?” “我也不要,谁耐烦伺弄那些软不踏踏的东西,我还是数我的银子比较爽快。”苏连珠笑着摆手。 苏连富我了两声,没有了下文,苏山茶拽了拽他的衣角,他才抬起头,“我们家穷,我们三房要。” 苏连贵点头,“那好,家里还有十九亩地,一家四亩,我们四房跟五房不要,都给爹娘养老,三哥得四亩,大哥家四亩,爹娘三亩。爹,你看这样成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苏老爷子冷淡道。 苏连贵知道苏老爷子在生气,可他也顾不得了。 等苏老爷子话落,他便笑着去看里正和柳家老太爷,“劳烦里正和柳老太爷做个证人,这分家文书……” “我来写吧。”里正笑道。 苏连贵忙躬身,“多谢里正。” 里正笑笑,苏连贵去取了笔墨,看着里正把文书一蹴而就,给苏老爷子和几个老者读了读,确认没有问题后,另誊写了五份,三房、四房、五房,一式两份,一份由各家保管,一份交由里正保管。 忙完这些事,已近中午,苏老太太躺在地上像是睡熟了,打起了呼噜,几人想到苏老太太先前装病的事儿,都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连贵留几人吃午饭,被几人婉拒,柳家老太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小子,等你跟五小子的房子上梁时,再好好请我们吃一顿。” “老太爷擎好吧!”苏连珠笑的很是张扬。 柳家老太爷虎下脸,“你们本本分分过日子,可别学有些人,过了几天好日子,又是卖女儿攀龙附凤,又是算计亲兄弟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时刻记着,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有事互相帮衬着点儿,至于那些不值当帮的,就当自己眼瞎了,没看见……” 说着,还扫了苏连荣一眼。 苏连珠哈哈大笑,把胸脯拍的咚咚作响,“老太爷您放心,我如今这日子过的美着呢,可不会学某些人自己作死!” 柳家老太爷捋着胡须笑了笑,跟着几人离开了。 苏连贵将人送出院子,把苏连珠叫出院子,“老宅那边你今日先去招呼着,跟他们说清楚,咱们老宅只起正屋和两间东厢房。咱们的宅子再另外找地方……” “四哥,你们准备在哪起房子?我们跟你们做邻居呗。”苏连珠一口应了,笑着问苏连贵。 苏连贵摇头,“还不知道,等我晚上回来与你四嫂商量商量。” “得嘞。”苏连珠嬉笑着。 苏连贵看他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你记得问问三哥,他面皮薄手头紧,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要不要咱们先帮衬一些……” 苏连珠笑着点了点头。 裴氏将儿子交给栀姐儿,与袁氏收拾了碗筷去灶房洗刷,刚收拾好,苏连华与沈氏拎着两只野鸡回来了。 袁氏好心情的一溜烟跑过去接,“二嫂,忙了一上午,累了吧?快,快坐下歇歇,我去烧点水来给你们喝。” 沈氏愣了愣,拦下她,“不用了,我早上出去时,在灶房的瓦罐里冷了开水。” 袁氏笑着去倒了两碗端过来,递给二人。 见二人喝了,才笑眯眯的跟沈氏炫耀,“二嫂,我们也分家了。” 沈氏怔了怔,侧眸看苏连华。 恰好苏连贵走过来,苏连华开口问他,“老四,怎么回事?” “早晚都要分,刚好趁着重新起房子分了。”苏连贵没有过多解释,这个家欠二房的最多,若不是二房,他们四房也好,五房也罢,估计都还在苏家老宅浑浑噩噩的混着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都活的踏实精彩。 没了老宅的束缚,他们能活的更好。 苏连华笑了笑,“分了也好。” 栀姐儿与桐姐儿牵着弟弟出院子玩儿,袁氏瞧见远远就嚷着,“发哥儿,达哥儿,看着点你们妹妹弟弟,别让他们被人欺负了,中午吃肉,记得早点回来。” 两个半大的孩子立刻应声跑了出去,“娘,你早点喊我们。” 袁氏扬声应了,看着两个孩子追着栀姐儿几个跑了。 裴氏笑着看了袁氏一眼,“孩子越发懂事了。” 正文 404 老宅散了 “这还不是穷闹的,你说前些年,挣点儿银子都要交上去,还累死累活的……哪像现在舒坦,挣多少都是自家的,等发哥儿满了十八岁,我就给他娶个媳妇儿,第一年上,跟着我们,我带带他们小两口,第二年就分出去,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小两口的小日子,他们爱怎么过怎么过……” “你如今倒看的清了。”裴氏笑。 “四嫂别笑话我,我其实一直都明白,就是懒得折腾……”袁氏笑眯眯的凑过去道,“四嫂,你刚才是没瞧见,老大两口子那黑的跟锅底儿的脸,哎哟我的娘,我能笑上几个月的!不对,没了他们这一家子寄生虫,我能笑上一辈子……” “小声点儿,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袁氏上道,裴氏也乐得提点她两句。 袁氏点头,“四嫂,你们准备把房子建在哪儿?我们跟你们做邻居吧。” “那感情好,回头我问问嘉哥儿他爹。” “诶,成。” “二嫂是不是在准备午饭了,我们过去帮忙。”裴氏站起身,朝压水井走去,袁氏笑眯眯跟着。 沈氏见状,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住在这儿已经很麻烦二嫂了,怎么能还让二嫂给我们做饭?”裴氏往上挽了挽袖子,朝袁氏使了个眼色,袁氏会意,走过去压水,裴氏则接过沈氏手中处理了一半的野鸡。 “二嫂洗洗手,去跟二哥歇一会儿,午饭我们来做。” 见她们配合默契,沈氏笑了笑,顺了她们的好意,洗了手蹲在一边,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部分时间是袁氏叽叽喳喳,说自己盖了院子后如何如何,沈氏与裴氏笑着应上一两句。 …… 屋内,苏连荣冷着脸,连叹了好几口气,“爹,你说你怎么能轻易答应呢?老四就是头脑一热,张口说的分家,你怎么就上当了?不分家他每个月往家里拿的银子都不止五两,如今倒好,分了家,一年才五两!你说,咱们这么一大家子怎么活?” “怎么不能活?” 苏老爷子瞪他一眼,“我想好了,咱们不是还有十几亩田地吗?回头你跟我去种田,吃喝就都有了,他们三家给的银子一部分拿来给昌哥儿读书,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给你妹妹攒嫁妆,一半平日里花销,够用了。” “爹!昌哥儿一年没有十两银子怎么够?再加上给先生的年礼,十五两银子也就刚刚好!眼看,这就要开始科举了,到时候又是一笔开销……”苏连荣没好气道,“咱们哪来这一笔银子?” “昌哥儿整日在我跟前念叨,说中了秀才考上举人当了官就先给他爷奶请封赏,爹却从来没为他着想过,整日里念叨的都是你的面子!面子面子,面子值几个钱?爹以为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不会在村里乱说话了?村里人就不会瞧不起爹了?爹的脸皮早在答应他们分家时就丢尽了……” “行了!”苏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摆了摆手,“你别跟我用激将法那一套,老子不吃!昌哥儿进学我跟你娘只出八两,多了没有。你觉得不够你自己去挣!你先前在镇上当了那么多年掌柜管事的,想寻个活干有多难?!自己整日里当个大少爷靠爹娘养,你还敢说你爹!谁给你的种?滚!” 苏连荣呵呵冷笑,“好好好,我如今落魄了,你们都来欺负我,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便是,我走!” 他转身气呼呼的往外走,走到门口,不知看到什么,又气呼呼的转身回来,朝苏老爷子走去。 苏老爷子瞪眼,“你干啥,你还想打你老子不成!” 苏连荣冷哼一声,与苏老爷子擦肩而过,回了他们暂住的房间。 苏老爷子吓出一头汗,老大方才那眼神,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会被打! “老头子……哎呦,我的腰。”苏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地上做起来,不小心闪了腰,可怜巴巴的看着苏老爷子,“我咋在地上躺着呢?” 苏老爷子看到苏老太太那狼狈的样儿,想到几个儿子为了分家争执了半晌,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把他们的娘送进屋去,就有些心酸。 苏老太太的今日,怕就是他的明日。 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下这么一窝没有良心的畜生! “老大家的,老大家的?”苏老太太见苏老爷子不吭声,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扬声叫张氏,叫了半响没人应。 她气的骂了几句,又开始叫老三家的,梁氏与苏连富在屋里听的清清的,都想出去,却被小女儿死死的拽着。 “爹娘,你们可不能再心软了,你们这次听了爷奶的话,他们就会拿捏住你们,下一次你们不听话他们就会故技重施。” “茶姐儿,那是你亲奶。”苏连富有些不喜欢冷情的女儿。 苏山茶瞥了苏连富一眼,“爹,你还是他亲儿子呢,你腿养了那么长时间,化脓肿的下不了床时,我娘去给我爷奶磕头求他们给几个铜板给你看病,他们给了吗?” 梁氏红着眼摇头。 苏连富张了张嘴,别开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见听话老实的三房也不出来人,苏老太太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老三你是死了吗?你老娘在地上躺了一上午,你们两口子扶都不知道扶一把的……” 苏山茶瞪着房门,“就知道欺负我爹娘老实,以后,你们休想欺负!” 叫三房都没人,四房、五房更不会搭理她。 苏老太太气的心口又堵了起来,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苏老爷子看她可怜,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苏老太太惨叫连连,“腰,我的腰,老头子,你轻点儿,轻点儿啊……” “别叫了,再叫也不会有人来。”苏老爷子将人扶到屋里床上,自己也累出一身的汗。 “他们都反了天了!”苏老太太哼道。 苏老爷子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他娘,老宅散了,这个家……没了。” 说到散了时,苏老爷子的鼻尖有些算,到说没了时,眼圈有些发红,眸中隐隐有水光晃动。 他努力了几十年,奋斗了几十年,为了传宗接代明知道老二的娘反对自己纳妾,他还是听他娘的话接苏老太太进了门,九个月后就有了长子。 他那会儿满腹斗志,干活贼有劲儿,送长子读书,送二字读书,送老三、老四读书,到老五时,家里境况已经大不如前,老五又不爱读书,便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就回了家。 过了几年,老大中了童生,他们欢天喜地的给二字娶了媳妇儿,接着,是老三、老四、老五,再接着,是一个一个孙子孙女的相继出生。 他盖的亮堂大气的苏家院子被填的满满当当的,他又是村里的里正,走出去腰板儿都是直的。 可随着老二回来,苏老太太刻意针对,老大两口子的欺上瞒下,他的肆意纵容,逼走了老二两口子,紧接着,就像是被大风刮倒的麦子,一片一片的倒,他侍弄了几十年的麦田,全倒了。 他的儿子们,全跟他离了心,离了心啊! “没了啊……”苏老爷子老泪纵横,哭的十分可怜。 苏老太太慌了神,跟苏老爷子成亲几十年,除了婆婆去世的时候老头子哭了两声,就连苏连华他娘死,老头子都没哭,这会儿却哭了,哭了…… “这、这到底出啥事儿了?老头子你别哭啊,你别吓我啊……这到底是咋的了……”苏老太太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老两口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 “娘,这两个老不死的是在哭?” 大房内,苏芙蓉半靠在床头,一张脸白的没有血色,眸子里却满是嗤笑。 张氏看了眼关着的房门,叹了一口气,“你哥哥读书要银子,你吃药也要银子,没分家还能多讨点银子,分了家,你爷奶不会不管你哥哥,你可怎么办?” 张氏的话让苏芙蓉一怔,脸色陡然一片灰白。 正文 405 老太太当贼 苏芙蓉慌乱的去看苏连荣,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惧,“爹。” 苏连荣蹙眉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娘。”苏芙蓉抓着张氏的胳膊摇晃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什么死啊活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晦气!”苏连荣冷冷扫了母女二人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苏芙蓉眼中的泪立刻涌了出来,“娘,爹会不会不管我?我好怕啊……” “别怕,别怕,娘在呢。”张氏搂着苏芙蓉,拍着她瘦削的身子,目光很是茫然,几房的人都不是傻子,养了他们大房这么些年,早倦了。 分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怪只怪自己当年太贪心,一直伺候着李家小姐不好吗?李小姐对她这个乳母尊敬有加,每个月的赏赐都不少。 她们一家子在李家干活那段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如今这过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女儿给李家当了妾,小女儿爬了李少爷的床被大奶奶险些打死,侥幸捡回一条命,如今全是拿药在吊着。 她跟昌哥儿他爹,被李家彻底赶了出来。 她想去求李家小姐,李家小姐却被李家老太太远嫁京都,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了。 他们夫妻什么法子都使过了,想进芳华园,老四不帮忙。 就连十文饭馆、雅客来这种地方,老四也拦着不让进,若不是他拼命拦着,昌哥儿他爹何至于铤而走险…… 说到底,都是老四一家害的! 苏芙蓉抱着张氏,呜呜的低声哭了起来,张氏哀声叹气,女儿这个样子总不能真的让她去死,少不得,她要想想主意了。 好些日子没有去看牡丹了,等过段日子,新房子起来了,她去走一趟。 …… 吃过午饭,苏连华与沈氏回房中休息。 关了门,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满满的苦笑。 沈氏取了头上的簪子,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吵闹,与苏连华道,“我听袁氏说,老爷子跟老太太好像哭了。” 苏连华叹息一声,“老四跟我说了,老太太哭是因为躺在地上一上午没人扶她回屋……” 沈氏抿了抿唇,眸底掠过一抹痛快。 “老爷子是因为……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的以后吧。” 沈氏冷着眸子道,“他想多了,有四房两口子在,他们老两口的衣食都会无忧,只是,他们想一同养着老大一家,你那几个兄弟怕不会答应。” 苏连华嗯了一声,许久没有再说话。 沈氏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句,“咱们早分了家,管不了他们那么多。” 知道苏连华这是不打算插手了,沈氏才放下心头的担忧,睡了过去。 苏连华翻身帮妻子盖了盖被子,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房顶,许久不成眠。 …… “你说的是真的?” 苏老太太瞪着张氏,“你不会是想诓骗我?” “娘,你想什么呢?我可是你嫡亲的侄女,骗谁都不会骗你的!”张氏笑着轻捏着苏老太太的肩头,“娘,你想想,槿姐儿那么有钱,会不给自己爹娘花吗?我可是听文家的下人说,那丫头进京也是去做生意的,能把生意做到京都,那得有多少银子……” “我就知道老二两口子不是东西,白养了他十几年,白眼狼!”苏老太太拍了拍另一侧的肩膀,张氏瞪了老太太的斑白头发一眼,声音里透着同仇敌忾,“不是娘你生的,肯定不会跟你亲!所以说,什么都没有拿到手的银子实在。” 苏老太太没吭声。 半晌才问了句,“你真的看到了?” 张氏点头,见苏老太太心动了,便笑着再接再励,“千真万确,那么大一荷包,少说也得有个几十上百两。有了这些银子,娘你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看老四跟老五两口子的脸色了。” 苏老太太皱着眉,还是有些犹豫。 “娘,我刚看到他们两口子出门又进山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张氏怂恿道。 苏老太太白了她一眼,“你说的轻巧,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哎呦,我的亲娘啊,你只是拿一些花销,又不是连窝给他们端了,他们即使发现,这院子里住了这么多人,他们又怎么能认定是你偷的?五房那几个小子先前可没少偷拿村里别人家东西……” 苏老太太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一会儿我就去,你给我把风,等我拿到银子,赏你一点儿。” 张氏挑了挑眉,笑了。 赏? 她还用得着她赏! 张氏暗地里啐了苏老太太一口。 …… 等小孩子都跑出去玩,裴氏与袁氏去了村子里看作坊,三房苏连富挑着货架去卖货,梁氏与苏山茶呆在屋里做针线。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张氏出去晃了一圈,确定没人会注意到时,去叫了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扶着还有些疼的腰,一溜烟跑进了苏连华与沈氏的房间。 “放哪里了?” 张氏随手指着床上的一个枕头,“那,那底下,我亲眼看着沈氏藏的。” 苏老太太诶了一声,几步窜了过去,扑在枕头上,谁知,枕头拿起来,底下却空无一物。 她扭头看张氏,“怎么没有?” 张氏不解的皱了皱眉,“我是看到她放在枕头底下的啊,难道是怕荷包太明显,换了地方?” 苏老太太瞪她一眼,“那还不赶紧一块儿找!” “好,娘,你找这边,我找那边。”张氏划分了范围,忙去翻找苏连华与沈氏的衣柜。 衣柜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两匹绸缎,一个青灰,一个深蓝,很明显是苏连华和沈氏做衣裳的布料,不知道为什么没做。 放在以前,张氏最多吃醋的撇撇嘴,这会儿看到这样好的布料,心底的酸味像是打翻了醋缸,还伴随着一些不甘和愤怒! 凭什么啊? 她嫁的丈夫是个童生,沈氏嫁的不过是个军痞,还是个瘸腿子,如今,沈氏大儿子当了兵升了小官;小儿子跟了大儒学文;大女儿的生意做到了京都! 哪一个都比她的儿女混的好!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命一说?! “找到没有?我这几个地方找遍了都没有。”苏老太太道。 张氏忙收回神,仔细的翻找起来,半晌发现衣柜里也没有,不由奇怪,苏木槿不可能不给自己爹娘银子的,沈氏到底把银子藏哪去了? “到底有没有?”苏老太太不耐烦的转头瞪了张氏一眼。 张氏摇头,“衣柜里没有,窗台也没有,他们总不会学老五两口子把银子藏到墙缝里吧?” 张氏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完,与苏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银子十有八九被藏在墙缝隙里。 “娘……” “你找那边,我找这边。”苏老太太一弯腰就蹲在地上,左敲敲右敲敲,想试探出哪块砖头是活的,能打开。 却一直没有发现。 反倒是张氏,蹲下身在床头的地方敲了两下,便听到空洞洞的声响,一听下面就是空的。 只两下她便听出来了。 小心看了还在琢磨的苏老太太一眼,她一手做继续敲墙壁状,一手小心的抽掉砖头。 然后,一眼便看到砖头下面的荷包。 她眼睛一亮,欣喜若狂。 “娘,我这边什么都没有,你那边有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苏老太太冷哼一声,继续敲打起来。 张氏见她没关注这边,悄悄的将荷包拿出来,飞快的塞到自己袖子里,将砖头恢复原状。 刚做好这一切,外面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张氏的心险些跳到嗓子眼,“娘,有人回来了,咱们快走!” 她快走几步,一把抓住苏老太太的胳膊往外拽,苏老太太有些不甘心,“我还啥都没找到呢。” “明儿个再找,被人发现,我们就全完了。”张氏斥道。 苏老太太被张氏拽出房间,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正屋的门就被人推开。 正文 406 荷包都不放过 “渴死我了。发哥儿他娘?人呢?去作坊了吗?娘,你看见了?” 苏老太太一看的回来的是老五苏连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见你媳妇儿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大不孝的白眼狼!” 苏连珠耸耸肩,也没当一回事儿,他娘这见天都要骂上两句,不骂不舒坦,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也不知道以后分了家,听不到他娘骂他,心里会不会痒痒? 不过一想到能有自己的大院子,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有银子也不用藏着掖着的好日子,心里就美的冒泡。 苏连珠嘿嘿笑了两声。 “那啥,娘,你先骂着,我这忙活了大半天,去找点水喝。” 张氏想了想,叫住苏连珠,“五弟,老宅那边儿来人了?” “嗯呐。”不来人,他跑出去干啥,呆屋里睡会儿觉多舒坦。 张氏眼睛微亮,“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开始动工盖房子?” “老五,娘那些嫁妆还能不能扒拉出来?”苏老太太突然拽住苏连珠的衣角,问道。 苏连珠嘿哟一声,“我的娘诶,你是没瞧见那烧成什么样了,乌漆嘛黑的,连砖头都烧化了,亏的咱们跑的快,要不然呐,骨头都能烧成灰!……” “混蛋王八羔子!你是想吓死你老娘,好继承你娘我的嫁妆……”苏老太太跳起脚一把拧住苏连珠的耳朵,“是不是?” “娘,娘,亲娘,您轻点儿,这可是耳朵,顶顶金贵的耳朵!没了耳朵,您让儿子怎么出去见人呐!” 苏连珠从苏老太太手中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呲牙咧嘴的揉着,“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吗?人骨头都能烧化喽,您还惦记您那几个木头箱子做什么啊,早烧成灰烬了,哪还能扒拉出来!” 苏连珠说完,朝张氏呲了呲牙,“大嫂,你要是得闲,给兄弟们烧些水,冷凉了给送去老宅那边呗,一大帮子人忙活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得喝,太掉咱们苏家的价了。” 张氏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我没空,你蓉侄女这离不开人。” “得,当我没说。”苏连珠瞥了张氏一眼,很不屑的一眼,摇头晃脑道,“我差点忘了,我媳妇儿跟我说过,你火都不会生,你有空也没法子烧水,啧啧……也不知道大哥娶你干啥的。这么想来,我媳妇儿可真是本事的,洗衣做饭伺候男人孩子一样不落,还能赚钱,嘿嘿……娘,你给儿子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哟,哈哈……” 说罢,转身背过手,晃悠悠的走了。 张氏气的鼻子差点都歪了,什么叫她火都不会生,夸自己媳妇有必要把她压那么扁吗? 可恶! 苏老太太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屋,张氏看到想叫她,但想了想自己袖子里的东西,忙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开门钻回了自己屋。 苏芙蓉半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个绣棚在绣东西,听到门响,抬了下头,看到是张氏,笑了笑,“娘,你回来啦。” “嘘。”张氏嘘了一声,将袖子里的荷包逃出来,“快,把银子都拿出来,我把荷包再放回去。” 那荷包一入手,苏芙蓉就惊讶的啊了一声,张氏一把捂住她的嘴,“叫什么?小心被人发现,快点,放到你的荷包里,过两日,娘去一趟镇上,回来就说是你姐给你买药的钱。” “娘。”苏芙蓉感动的眼圈都红了,“我爹都不管了,就娘疼我……” “傻丫头。”张氏笑骂了一声,“你是我闺女,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管你管谁去。赶紧的,快一点儿。” 苏芙蓉抹了把泪,将里面的银子一股脑倒在被子上,两锭十两整的银锭子,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苏芙蓉上手掂了掂,惊喜道,“娘,这散碎的差不多有五两。” “才二十五两。”张氏撇撇嘴,“槿姐儿那么有钱,怎么可能只给这么少?他们家的大票银子肯定在别处藏着,我回头再去找找……” “嗯嗯。”苏芙蓉连连点头,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的荷包,将银子都装进去,递给张氏,“娘,给。” 张氏摇摇头,“你拿着。我跟你爹睡,万一被他发现我藏着银子,肯定会被他骂的。” 苏芙蓉想了想,哦了一声,将荷包揣了起来。 张氏拿着沈氏绣的荷包翻来覆去的看,苏芙蓉突然道,“娘,二婶的绣活真精致,这荷包要是拿去卖的话,怎么也能卖个几百钱吧?” 张氏眼睛一亮,点点头,“何止几百钱,你看你二婶这绣工,花草都跟活的一样,里面……这还是双面绣啊,那可更值钱了,这一个荷包少说也能卖上二两银子!” 苏芙蓉眼睛瞪的浑圆,“这么值钱。” 张氏笑着点头,将荷包塞回苏芙蓉手中,“算了,这荷包你先放着,过几日我去镇上时,拿去卖了再换几个钱好给你买药。” 苏芙蓉眼圈一红,“谢谢娘。” 张氏叹了一声,“娘没本事,你被抬回来那会儿,娘都以为你好不了了,跪你爷奶你爷奶都说你没救了,连屋都不让你进,一家子人没一个……还是娘舍了脸皮,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给你二叔下跪,逼着她拿了银子出来才救活你……” 闻言,苏芙蓉攥紧了拳头,“娘,都是我不争气,等我身子好了之后,我一定好好孝顺娘。” 张氏欣慰的笑了笑。 “娘,二叔跟二婶发现银子被人偷了,会不会找啊?万一被翻出来怎么办?”苏芙蓉担心道。 张氏轻拍了她一下,“踹你贴身衣兜里,你二叔二婶还能扒你衣服找不成?再说,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的……” 张氏趴在苏芙蓉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热话,苏芙蓉苍白的脸笑盈盈的,“我一会儿在肚兜里缝一个兜,贴身藏着,保管谁都找不到。” 母女两个在这屋里欢天喜地的热闹,苏老太太却在他们屋,难受的不行。 苏老爷子见不得她跟什么似的来回蠕动,抬脚踢了踢她,“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回来跟魂丢外面了?” “老头子,我的嫁妆……没了,全没了。”苏老太太从床上坐起来,眼圈还有些红,“我那妆奁匣子还是少……少奶奶赏给我的,黄花梨的,老值钱了,全没了……” 苏老爷子叹口气,笨拙的安慰苏老太太,“好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东西没了就没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想要,以后我再给你买一个。” “你拿什么买啊?你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那些畜生一年才给咱十五两,你还要分出去给昌哥儿读书,还有我姚黄的嫁妆,哪里还有银子?!我们以后买个东西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我这生的是儿子吗?生的是一群畜生啊……” 苏老太太觉得委屈的不行,想当年,她也是少爷院里的一枝花啊,别说一个妆奁匣子,就是一套头面,她咬咬牙,也是买得起的。 可现在呢?什么都没了。 都怪那个没进门就管东管西的贱人,若不是她拿捏住了少爷,少爷怎么会把他院子里的通房丫头都发卖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她但凡有点容人之心,自己这会儿说不定就是院子里享福的姨娘了,哪会嫁到这旮旯里来。 苏老太太一时悲从心中来,呜呜的哭了起来。 苏老爷子被苏老太太说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心里正有些窝火,一看到老妻哭的这般伤心,心里又有些难受,以后就他们两个老不死的相依为命了,儿子、闺女谁都别想靠得住。 他悲凉的叹息一声,“家里不上还有十几亩地的吗?咱们自己种几亩够吃的,另外那些拿出去佃了,每年的产出都变卖了存起来,都给你拿着,以后你想买什么零嘴,就不用看他们脸色了……” 正文 407 谁偷了我的银子? “真的?”苏老太太揉揉眼,抬头看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点头,“真的。” 苏老太太却没几分高兴,“那才几个银子?说到底还是这群畜生没良心,想当年咱们为了他们吃了多少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拉扯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就把咱们当那过墙梯,说扔就扔了,一年才五两银子,他们、他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听她提起几个儿子,苏老爷子也很难受。 生那么多儿子,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等他老了能当老太爷。如今倒好,一个个都觉得他是洪水猛兽,都踹了梯子想单干,都不要他这个爹了…… 苏老爷子的心啊,荒凉的好像绵延几千里,都寸草未生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老头子,我跟你说,你分家的时候,我昏过去了是不是?”苏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扒着苏老爷子道。 苏老爷子看到老妻那神情,就知道她想使坏,可想到两人以后的可怜劲儿,就点了点头,“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苏老太太哧溜一声,将哭泣带出来的鼻涕吸回去,哼了一声道,“我要银子,他们那说的给五两是给你的,我也要五两!不给我就出去说他们不孝顺……我去老四那饭馆门前哭,我让过路吃饭的都瞧瞧,儿子那么有钱,一年就给爹娘五两银子,打发要饭的都比这给的多……” “你……”苏老爷子想说,你这样会让儿子丢脸的,以后谁还去他们那吃饭啊? 可话刚出口就咽了回去,他管什么呀,自己现在不就跟个要饭的差不多了吗?还要看儿子儿媳妇的脸色讨生活! 丢人,他丢的人还不够多吗?! 就该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是什么滋味儿! 苏老爷子想明白了,神情就舒缓了,“那你也别太过分,他们要是答应给银子,就别去闹了,闹出去咱们也跟着丢脸。” 见苏老爷子不反对,还隐带鼓励,苏老太太的心一下就活了,扬声道,“你放心,除了老二不是我生的,其他几个可都是实打实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我还能真害了他们不成!我就是想一个月多要五两银子,不多,一个月五两就成!” 一个月五两,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七十两。 苏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你大儿子张口要五十两都被人驳回来了,你要七十两,多半也没戏。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那会儿他不好张口要那么多银子,但他没开口就是默许了,可老四老五都咋说的? 他们没有! 呵呵,糊弄傻子呢? 当他们爹没出去干过活当过掌柜是不是? 就老四那俩铺子,一天上千两都是少的,那文家少爷跟三丫头会少给他工钱?会少给他红包? 还有老五,他们两口子这两年背靠着文家,卖了多少货真当他是个瞎子? 他每天去那作坊门口转悠,隔几日就见马车拉满满的走,在作坊里干活的年轻媳妇一个月都能拿好几两银子,他还打听过一个婆子一个月拿了十两! 下边儿干活的人都能拿这么多,老五两口子手里会没有银子?! 要不是……要不是怕闹的太难看,传出去被人看笑话,戳脊梁骨,他怎么会那么轻易松口! 真是一群畜生! 合着伙欺负他们老两口! “老头子,咋样?不多吧?” 苏老爷子闷头嗯了一声,想了想,道,“老三是真穷,你意思意思得了。” 苏老太太耷拉个脸,嗯了一声,“那我回头先跟梁氏通个气儿,表面上还是一碗水端平,让他们也出五两,私底下就多加个……一两?” 苏老爷子看了她一眼。 心说,你儿子有几两肉,你自己还不清楚? 苏老太太啐了一口,“算了算了,不要了!就数这个最没用,憨不愣登的,也不知道像谁了……” 像谁?像自己爹,像他祖父像他爹! 他爹当年要不是那么憨不愣登的,也不会撇下他跟他娘相依为命,他们娘俩那会儿但凡有个爹的兄弟帮衬一把,他也不会沦为给人当奴才。 所以,他才发了狠要多生儿子,想给儿子们以后多个依靠,谁知道…… 苏老爷子摇了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罢了,罢了。 苏老太太在一旁开始絮絮叨叨,说到晚上该怎么怎么说,到时候苏老爷子要在旁边给她撑腰,巴拉巴拉…… 苏老爷子起先听着还给几句意见,后面苏老太太说的啥他都不知道了,睡着了。 再醒来,就听有人在外面声音发冷的叫,“谁进我们屋了?我们屋的银子是谁偷的?!” 偷?! 苏老爷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咋回事?谁在外面吵嚷?谁的银子丢了?”苏老爷子一边问苏老太太,一边下床趿拉上鞋,就往外走。 苏老太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能有谁,老二家的那个,鬼哭狼嚎的,她自己的银子藏的那么隐秘谁知道在哪!” 反正不是她偷的,她们压根就没找着。 苏老爷子倒没想过苏老太太会去翻老二两口子的东西,一来他觉得这会儿她们差不多算寄人篱下,总该有几分自知之明,二来,家里孩子多,有几个还是手狂的,保不准哪个孩子调皮给拿走了。 自家人的银子,怎么能用偷? 苏老爷子脸色沉了沉,推开门走了出去。 就见沈氏站在正屋中央,冷眼看着每一个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就连落到他身上的眼神都是冷的。 这让苏老爷子很不舒服,冷哼一声,“吵嚷什么?老二!” “你儿子还没回来,忙着在山上打猎物给某些不想吃青菜的人改善伙食呢!”沈氏冷声道。 她这话,让苏老爷子更不舒服了。 “老二家的,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给我脸色?我住的是我儿子家!” 沈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要不是华哥的亲爹,你以为我会让你们住进来?” “你……” “少废话,我屋里的银子是谁偷的?现在站出来,我还可以当做没发生,若是被我搜出来……” 她冷眼扫了一圈,呵呵冷笑两声,“就都给我滚出去!我们夫妻好心收留人,倒收留了一个贼!” 苏老爷子的脸涨的铁青,瞪了眼张氏,“还不去叫几个孩子回来,问问是谁去过他二伯的房间,赶紧把东西还给她!” 张氏哦了一声,却转身回了屋,关上了门。 门内传出一声,“我们大房没人去过老二他们房间。” 苏老爷子气的原地跺了几回脚,又大声叫老三,苏山茶拽着梁氏不让她出去,在屋里扬声道,“爷,我跟我娘一下午都呆在屋里绣帕子,没出去,也没看见谁进二伯母的房间。” 梁氏着急道,“这能行吗?你爷要是回头骂你爹咋办?你爹肯定会怪我不听老人话……” “怎么不行?咱们本来就没出去过,也不知道谁拿了二伯母的银子!我爹回来也不怕。娘,你看我这山茶花绣的好看不?”苏山茶笑着晃了晃绣棚。 梁氏被女儿转移了注意力,帮女儿破绣花蕊的丝线,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老爷子,苏老爷子的脸跟被火烧着了似的,难堪至极。 “我看到了,嘻嘻……” 院子墙角,从洞里钻出一个全身灰仆仆的小孩子,笑着拍手。 是五房的隆哥儿。 沈氏抿了抿唇。 苏老爷子一喜,忙招手,“隆哥儿,来,到爷爷这边来。” 隆哥儿眨眨眼,看看苏老爷子,拍了拍手,头一低,嘿咻嘿咻的往苏老爷子冲了过来。 “爷爷,你要接住我!嘿咻……” 苏老爷子本想表现亲昵接住隆哥儿,谁知道隆哥儿的胖墩儿身子撞的哎呦一声翻倒在地上,还打了个滚儿。 苏老爷子,“……” 好特么丢人,想骂孙子,可是顾及长辈风度,要忍着。 正文 408 背黑锅 “臭小子,你是吃肉长大的吗?这一身膘肥体壮的,也不知道像谁……” “像我娘!我娘,我娘……” 苏老爷子想到袁氏那混不吝的大块头模样,厌恶的皱皱眉,见沈氏冷冷看着他,又羞臊又愤怒,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小胖墩儿隆哥儿,“隆哥儿,你说你看到有人进你二伯的房间,是谁?” “奶奶啊,我看到奶奶撅着屁股趴在墙上,还拿东西砸强,咚咚咚,咚咚咚……”隆哥儿笑嘻嘻的拍着手,一串口水从口中滑落,他奇怪的低头玩弄着口水。 苏老爷子却傻眼了,晃着他,“你说谁?怎么会是你奶奶?你是不是看错了?” 隆哥儿却玩口水玩的不亦乐乎,不搭理他了。 苏老爷子踉跄着往屋子里跑,“荣哥儿他娘……” 沈氏冷冷看了苏老爷子一眼,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隆哥儿擦了擦,“隆哥儿,口水不能玩儿,吐出来就脏了,要擦干净。” “哦。”隆哥儿似懂非懂的抓过沈氏的帕子,胡乱的往嘴上擦了擦,然后咧开嘴笑,“二伯母,隆哥儿干净了吗?” 那样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沈氏的心不由一软,笑道,“干净了,隆哥儿真好看。” 隆哥儿嘿嘿笑了两声,拿着帕子又擦了擦嘴,转身跑了。 沈氏张口叫了两声,隆哥儿好像都没听见,从他先前钻进来的洞里又钻了出去。 …… 苏老爷钻进屋,看到苏老太太还在掰扯要银子的事,气恼的上前一把打掉她的手,“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老二屋里了?他们屋里那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谁说我进她那屋了,我没去!” 苏老太太心一惊,想到张氏的叮嘱,硬着脖子否认。 几十年夫妻,苏老爷子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去过,气的手指点着她半晌说不出话,“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好的你去他们屋干啥?你还偷了他媳妇的银子?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在人家家里住着呢?她刚才说啥你没听见吗?不把钱交出去,等搜到了,就叫咱们全部滚蛋!老宅房子都烧了,这会儿搬出去住哪?” “她敢!我虽然不是苏老二的亲娘,但你和我几个儿子可都是他的血脉至亲,沈氏没那个胆儿!”苏老太太变了脸色,却还强撑着道。 苏老爷子踹了踹床腿,“赶紧的,把你拿走的银子拿出来,还给她!” “我没拿她的银子!我根本就没找到她藏银子的地方……”苏老太太咕哝道。 “老爷子,你们商量好了没?我的银子能不能一文不少的还给我?若是不能,我少不得要请里正和柳家老太爷以及村里的老寿星们来走一趟了,到时若还解决不了,我也不介意去公堂挨上二十棍,问问县太爷,婆婆偷摸进儿媳妇的房间,偷走儿媳妇的全部家当,要坐几年牢?”沈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老太太晃了,连连摆手,“我真的没拿她的银子,我没找到,我真的没找到6” 苏老爷子瞪着苏老太太,“都这会儿了,你还不承认?非要让全村人都来看咱们老两口的笑话你才满意?还是说你想去坐牢……” “我真的没有见她的银子啊!”苏老太太满嘴泛苦,欲哭无泪,“老头子,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拿……” “不是你拿的,那银子还能长翅膀飞了?”苏老爷子大怒。 苏老太太有苦倒不出,嘴里只会重复‘真不是我拿的,我压根就没找到’,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会不会是她拿了?” “谁?”苏老爷子眉头一蹙,“谁拿了?” “老大媳妇儿。”苏老太太道,“当时我们俩一块儿进去的,我在墙边儿找,她在床头找,我啥都没找到,老三就回来了。我就被老大媳妇儿拽出来了。” 苏老爷子无语的瞪着苏老太太,“方才老二媳妇在外面问的时候老大媳妇就在旁边站着呢,她说他们大房没人去老二屋里。” “她咋没去?明明是她带我去的!”苏老太太炸毛了,推开苏老爷子就往外窜。 苏老爷子气的跺脚,上前一把抓住她,“你这样出去想干啥?你这么一嚷嚷开,不是你偷的也是你偷的了!以老二媳妇那性子,还不得当场把你丢出去!” 苏老太太一瞪眼,“她敢!” “她怎么不敢了?你又不是老二的亲娘,压根不是她正经婆婆,现在咱们两家又分了家,她想撵你那还不是张口闭口的事儿。”苏老爷子唉声叹气。 “你说你好好的,你跑他们屋里去干啥?” 苏老太太有些慌了,她还以为老二两口子要把一家子人都撵出去,合着只撵她自己个儿,她要是被撵出去,住哪儿啊? 老宅被烧的啥都不剩了,她在村子里混的也不好,唯二好的俩也被老四媳妇、老五媳妇那作坊教唆的不搭理她了,她想去借个宿都不行。 苏老太太一边在心里裴氏、袁氏,一边慌慌的去看苏老爷子,“老头子,那、那我咋办啊?我真没拿老二媳妇的银子。” 苏老爷子拧着眉,发愁的不行,“你去偷的时候就该想想事发了怎么办?” “我没拿……”苏老太太的脸皱巴成一团,“我没拿!” 苏老爷子瞪她一眼,“你嚷嚷什么?有本事出去嚷。” 苏老太太气鼓鼓的回瞪了苏老爷子一眼,掂着小脚出去了,冲沈氏大声嚷了一句,“不想让我们住你家就直白说,别拿你的银子当借口!除了小孩子会闯你们屋,谁稀罕进你们屋!我们没进你屋,更没见你那劳什子银子!” 话落,转身进了屋,将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苏老爷子,“……” 沈氏嗤笑一声,“很好,我的家里收留了一个贼,我当主人的还不能说两句了?既然你们不想好好当客人,那就都给我滚!” 说到最后,她蓦然翻脸,紧走几步,一脚踹在了与苏老爷子、苏老太太房间相邻的房门上,“都给我滚!现在,立刻,马上!” 这口窝囊气,她为了丈夫,为了孩子忍了十几年,如今,她谁都不忍了,敢偷她的银子? 都滚! 屋子里,苏芙蓉捂着胸口被诺大的踹门声吓的一哆嗦,“娘,怎么办?二婶儿好像真生气了,她会不会真的把我们赶出去。” 张氏的脸色很难看,她没想到沈氏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撵人! 她以为张氏听了隆哥儿的话,认定银子是苏老太太拿的,会看在苏连华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道,她居然把事情闹这么大! “娘。”苏芙蓉晃了晃张氏的胳膊。 张氏看了她一眼,扯出一抹笑,“没事,你二婶儿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你没听见隆哥儿方才说的吗?银子是你奶拿的,她还真敢把你奶撵出去啊?村里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还不得淹死她……”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房门被沈氏一脚踹开,她冷着脸大步朝母女俩走了进来。 张氏一愣。 沈氏已越过她,揪住了苏芙蓉的衣领,单手拎着将人往外拖拽。 苏芙蓉吓的尖叫,“娘,娘!二婶儿,疼……” “啊!沈氏你疯了,你放开我家蓉姐儿,她身子弱,你想干啥!你……”张氏尖叫着扑过去,想让沈氏放开苏芙蓉,沈氏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我说让你们立刻马上滚,你们既然不动,那我就亲自动手!”沈氏冷冷扫了张氏一眼。 张氏几乎要昏厥过去,沈氏来真的! 她竟然真的要把他们赶出去! 这个贱人! 她家里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他们住住怎么了? “娘!”苏芙蓉又是一声惨叫,人已被沈氏拖拽到了正屋,她扣住门框哭叫着,“二婶儿,我没拿你的银子,你赶我干什么啊……” “下午在家的只有你们这些人,都不承认拿了我的银子,你说我怎么办?”沈氏睨她一眼,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感情,偏还朝她笑了笑,诡异异常,“所以,只能把你们全都赶出去。” 苏芙蓉吓的又哭了一嗓子,“娘,娘!我娘知道是谁偷了银子!” 正文 409 狗咬狗 听女儿嚎这一嗓子,张氏吓的浑身一哆嗦。 沈氏似笑非笑的看过,“哦,你娘知道?可是你娘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娘知道,我娘真知道……娘,娘!”苏芙蓉扒着门框大声叫娘,声音凄厉又尖锐,屋里的苏老爷子跟苏老太太早听见了。 苏老太太想到先前沈氏拿着菜刀追着她砍的场景,揪着苏老爷子的衣角,脸都白了,“她、她、她要杀人……” 苏老爷子皱眉瞪了她一眼,“本来好好的,现在好了,都是你们闹的!” 他想出去以大家长的身份说两句,可方才沈氏看他的不屑神情,他又怕出去再被落面子,叹了几回气,到底也没出去。 正屋里,沈氏拎布袋一样拎着被悬空的苏芙蓉,来回晃了几晃,“说吧,是谁偷的?” 张氏看着女儿惊恐的死人一般的白脸,嘴唇直哆嗦,“是、是不是、是不是我说了是谁,你就放了蓉姐儿?” 沈氏点头。 张氏舔了舔唇,往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声道,“是、是老太太。” “你去,让老太太把我的银子拿出来。”沈氏将苏芙蓉拎高,蓦然松手,在苏芙蓉的尖叫声中又揪住她的后衣领。 苏芙蓉华丽丽的昏死过去。 张氏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沈氏,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快放开我家蓉姐儿!” “去把人叫出来,不然……”沈氏将苏芙蓉往上抛了抛,张氏啊了一声,转头扑到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的房间门上,拼命扑打,声音尖锐骇然,“老太太,老太太,你出来,你出来啊!” 屋里的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吓的都打了个哆嗦。 苏老太太蹭的一下站起身,“老爷子,咋、咋办?” “出去看看。” 听老大媳妇叫的那么凄惨,也不知道沈氏做了什么,他若是不出去看看,老大回来了也不好说,他们老两口以后可是跟着大房过日子的。 苏老太太咽了口口水,跟在苏老爷子身后。 房门嘎吱打开,张氏喜极而泣,“娘,你快、快跟二弟妹说,银子是你拿的,跟我们家蓉姐儿无关啊,老二媳妇这是想把我家蓉姐儿给摔死啊……” 苏老爷子傻眼的看着沈氏拎小鸡一样晃着手里的苏芙蓉,脸皮都抽筋儿了,“你、你……老二媳妇,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蓉姐儿放下来。” 沈氏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苏老太太身上,“银子呢?拿出来。” “什么银子,我没见!”苏老太太躲在苏老爷子身后,探出头叫了一句。 沈氏扫了眼张氏,张氏一把抓住苏老太太的胳膊,“是她,是她!我亲眼看见的,老太太还让我帮她放风,说拿了银子分我点儿……” “分你了?”沈氏问。 张氏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一个铜板都没给我。” 苏老太太一巴掌拍掉张氏的手,“瞎咧咧啥?你跟我一块儿进去的,我啥都没找见,那银子肯定是你拿的。” “她承认了,她承认进过你房间了。”张氏高兴道,连被苏老太太拍红了手都没计较。 苏老太太又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你也进去了!” “我没进去,我只是帮你把风。”张氏反驳,“银子是你拿的。” 沈氏饶有兴趣的看着姑侄二人、婆媳二人,看她们……狗咬狗! 苏老爷子又气又怒,“够了!你们别吵嚷了。老二媳妇,你到底想干什么?” “简单,把偷的银子交出来,立刻、马上!”沈氏轻撇过去一眼。 眉目眼角哪里都没把他当个长辈看,那轻蔑的眼神,让苏老爷子气的手指哆嗦,他抬手一巴掌扇到了苏老太太脸上,“银子呢?还不赶紧拿出来还给她!” 苏老太太被打蒙了,捂着脸道,“老头子,你打我!” 沈氏将苏芙蓉丢给张氏,张氏一把抱住女儿往屋里走,沈氏嗤笑道,“着什么急,拿不出偷我的银子,你们还是得滚。” 张氏站住脚,又气又恨,心口都在打颤。 她搂紧女儿,胸口被银子咯的生疼,她却不觉得疼,反而越搂越紧,这银子是她的,是她的! 有了这二十五两银子,她能在镇上租个小院儿,还能花钱请个人照顾她和女儿,她们再省着点吃喝,够她们花好几年的了。 就是蓉姐儿这身子,要经常吃药,也不知道这些银子能吃多久? 反正,这银子她是咬死了也不还,她没见银子,谁也别想污蔑她。 “娘,疼,胸口好疼……”苏芙蓉面色发白,缓缓睁开了眼,张氏见她醒了,忙扶着她坐下,“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芙蓉摇头,“胸口疼。” 张氏轻轻揉着她的胸口,“等你二叔回来,让他去请小张叔来给你看看,你这身子弱最受不得惊吓……” 苏芙蓉怯怯的看了沈氏一眼,“二婶儿,蓉姐儿难受,能不能先回房躺着?” 沈氏瞥她一眼,“不能。” 苏芙蓉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二婶儿……” 几人正在僵持,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袁氏与裴氏领着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回来了,“一会儿我做饭你来烧火,让二嫂歇歇,咱们这房子少说也得盖个把月的,总不能让二嫂伺候咱们……” 袁氏朗声笑了两声,“成,我听四嫂的。说来我们家也是沾了二房的光,亏的二嫂生了个这么聪明能干的槿姐儿……” “你小声点。” 袁氏嘿嘿笑了两声。 裴氏听着她跟苏老五有些相似的笑声,忍不住抿唇轻笑。 发哥儿牵着庆哥儿走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脚步太快,庆哥儿没跟上,一头栽到了地上,咚的一声。 几人都吓了一跳。 袁氏一巴掌拍到发哥儿头上,“让你照顾弟弟,你咋照顾的?磕坏了怎么办?” “走的好好的,咋突然摔了?这咋能怪我?”发哥儿挠挠头,看着摔愣的庆哥儿,噗嗤笑了,“这小子不会摔傻了吧?” 袁氏气的又招呼了他一巴掌。 裴氏笑着去拦,“小孩子哪有不摔跟头的,摔摔结实,没事儿。” 庆哥儿见发哥儿被袁氏打了两巴掌,突然咧嘴笑了,“七哥被五婶儿打了……” 发哥儿一愣,蹭的跳了起来,一巴掌冲庆哥儿招呼过去,“好你小子,居然是故意的!看我不揍的你屁股开花……” 庆哥儿嗷呜一声,直奔袁氏奔去,小身子在袁氏身后打转儿,“五婶儿,七哥要打我……” 袁氏被转的头晕,一边护着庆哥儿,一边去打发哥儿,“你还敢打弟弟,你能耐了啊苏玉发!你给我站住!再动手你信不信老娘我待会儿抽死你!” “娘!你知道啥啊,这小子跟人打赌,说他能让你打我,他赢的话,村里那些半大孩子都得管他叫大爷!这小屁孩儿,我今儿个非打他一顿不可……” 袁氏一愣,去看裴氏,裴氏也愣了。 妯娌两个低头去瞧那搂着袁氏大腿,人还没到腰身的小不点儿。 袁氏啧啧两声,弯腰一把将庆哥儿抱起来,“我滴乖乖,你才多大?怎么就成精了?呸呸,怎么就这么聪明?” “娘,你还夸他!”发哥儿气的跺脚。 袁氏瞥过去一眼,翻了个白眼,“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弟弟计较这点儿小事,赶紧去老宅看看,你爹他什么时候能忙完,就说家里准备做晚饭了,让他忙完早点回来吃饭。” 发哥儿哼了一声别开头。 袁氏气笑,一巴掌拍到儿子头上,“还不去!” 发哥儿气呼呼的跑走了。 裴氏摇头,“发哥儿比以前稳重懂事多了,这事儿是我们家庆哥儿不对,庆哥儿,等七哥回来,记得给七哥赔不是,知道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你还拿来陷害你七哥,更不对!你可知错?” 庆哥儿的神情一下子就蔫儿了,“娘,庆哥儿知错了。五婶儿,对不起。” 正文 410 不是办法的办法 “哎呦,这孩子真讨人喜欢,没事儿哈,你七哥皮糙肉厚,打几下不碍事的。”袁氏捏了捏庆哥儿的脸蛋,笑道。 庆哥儿转着小眼珠去看裴氏,裴氏淡淡看着他,庆哥儿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桐姐儿笑嘻嘻的接过庆哥儿,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小调皮,姐姐怎么教你的?这些阴谋算计不能对自己人,得教训了吧?!” “二姐……”庆哥儿捂着屁股,涨红了小脸蛋,“你又打我屁股?男人的屁股你摸不得,我的屁股只有我媳妇儿能摸……” “噗……哈哈……”袁氏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哎呦我的庆哥儿小心肝哟,这都谁告诉你的?你这么点儿大,都开始想媳妇儿了……” 裴氏抽了抽嘴角,狠狠瞪了桐姐儿一眼,一指头点在女儿额头,“不教好的,整日里都教了你弟弟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岩桐,再让我听到庆哥儿说这样的话,你就别想跟你爹去京都了!” “哎呀,娘,别啊,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庆哥儿就记住了,还学会儿了举一反三,呵呵,真的不能怪我……”桐姐儿着急了,丢下庆哥儿,扒着裴氏的胳膊拼命解释。 爹爹说三姐姐在成都城郊外弄了个山头还有几百亩田地,想等家里的事安排好,让爹爹进京,她可是好说歹说,才说动爹爹带她进京的! “娘,我发誓我发誓,以后一定不教弟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好不好?” 裴氏斜了女儿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带着儿子一路进了灶屋。 走出几步,庆哥儿还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桐姐儿气的晃着拳头。 看的袁氏又是一阵笑。 “好了,你娘吓唬你呢,不会不让你进京的。” “真的吗?五婶儿。”桐姐儿立刻笑弯了眼睛看着袁氏。 袁氏大笑点头,“不过,以后可真不能再教你弟弟那些东西了,你过两年就要及笄了,这话传出去会被人说道的。” 桐姐儿连连点头,挽住袁氏的胳膊,“五婶儿一定要帮我看好我娘,坚决不能让她有不让我去京都的念头,有了您得帮我及时掐灭了!” 袁氏又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我帮你看着你娘。” 她摸着桐姐儿软糯的小手,心里嘀咕,这女儿的手摸着就是跟糙儿子不一样,她要不要真生一个女儿来。 反正她才三十多,身体又壮实,镇上还有四十多生孩子的,别人能生,她也能。 现在家里也有银子了,她也生个女儿来娇娇的养着,想想就有点迫不及待。 可真等她生下女儿,想娇娇养的女儿,硬生生的长成了力气、功夫都不输男儿的女将军! 她是又懊恼又骄傲! …… 两个妯娌在灶屋忙活做饭,不时传出说笑声。 正屋,沈氏冷眼看着耍无赖的苏老爷子两口子与张氏母女。 “我的银子就在你们几个身上,你们也别想抵赖,你们没商量好,我给你们时间商量,晚饭前,把银子给我送回去,咱们还好说话,若不然……我直接丢你们出去。” 沈氏说完话,转身出了正屋。 屋内乱做一团。 苏老太太扑过去揪住张氏的头发,大骂道,“你这个小贱人,明明是你带我去找的银子!你居然反咬我一口,我是你婆婆是你亲姑,你居然想害死我!” “啊……娘,疼……我那是迫不得已,我要不说你,沈氏就要把蓉姐儿摔死了,娘,我真的没想害你……”张氏疼的尖叫一声,蹲着身子去扒苏老太太的手。 苏老太太啐了两声,斜了苏芙蓉一眼,“早就让你把她扔了,你非不停,弄这个半死不活的丫头片子在家里蹭吃蹭喝,死了一了百了,早死早超生!” 苏芙蓉揪紧胸口,灰白的脸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却满是怨毒的看了苏老太太一眼。 苏老太太没看到,苏老爷子却看到了,立刻瞪了回去,苏芙蓉忙垂下头。 苏老爷子冷着脸,这女娃子的眼神太过毒辣,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这会儿是越发后悔分家了。 他冷眼看了张氏一眼,“老大媳妇,你娘说她没拿老二的银子,那银子在你手里吧?我也不问你要,你自己把银子放回去,这事就像老二媳妇说的,过去了,谁都不提,你要是执迷不悟……” 他长叹一声,“本来我跟你娘的打算是拿出十五两中的一半功昌哥儿继续读书,你要是为了她手里那点银子不管你儿子,今儿个这话,就当我没说,老婆子,我们回屋。” 苏老太太狠狠的松开张氏,啐了她一口唾沫,跟着苏老爷子回了屋。 张氏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苏芙蓉起身想去扶她,却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张氏忙抱住她,“你下来干什么!” “我想扶娘。”苏芙蓉乖巧可怜道。 张氏一愣,眼圈发红,紧紧的搂着女儿,“傻闺女……” “娘,要不,咱们把银子还回去吧?”苏芙蓉小声道。 张氏看了她一眼,扶她起来,“咱们先回屋。” 两人回了屋,张氏将门杠上,才扶着苏芙蓉回到床边坐下。 “娘?二婶儿说看不到银子就赶咱们出去,爷说找不到银子以后就不管大哥了,咱们把银子还回去吧,女儿早就是该死之人,偷活这么多日子,都是娘给的,以后,女儿不在了,娘还有大哥大姐……”苏芙蓉低声说着,眼泪扑簌落下,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张氏心疼的将她搂入怀中,“说什么傻话!娘怎么可能不管你的死活?娘废这么大力气把你救活了,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的!你躺下休息,娘来想办法,娘来想……” 她扶苏芙蓉躺下,自己坐在床边看着女儿因疲累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尽管强撑着,还是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张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当初没救下来便罢了,但明明救活了,让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张氏摸了摸缝在女儿胸口的银子,坐在床边,想了很久。 直到天色将黑,家里的男人陆续都回来了,她才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苏芙蓉捂着胸口有些担心,“娘,这能行吗?” 张氏咬牙,“不行也得行。” 苏芙蓉点头。 母女俩打定主意,对视一眼,苏芙蓉噗通一声躺回床上,张氏则尖叫一声往外跑去,“来人啊,快来人啊,蓉姐儿浑身抽搐,昏死过去了……” 刚走到正屋门口的苏连贵看了眼苏连珠,苏连珠耸耸肩。 张氏跑过来看到两人,满脸泪水,“老四、老五,你们大哥呢?蓉姐儿要看大夫,蓉姐儿得看大夫……” “老五,你去找小张叔。” 苏连珠诶了一声,转身要往外走,被张氏叫住,“不、不找他,我们没银子,去镇上,有个大夫看的又好又便宜……” 听她这么说,想来问题不大,苏连贵就嗯了一声,让跟进来赶车的伙计将马车赶到大门口,送她们母女俩去镇上走一趟。 看张氏感恩戴德的跑回屋,苏连贵叹了一口气,“老五,去找找大哥吧。” “大哥现在可不待见蓉姐儿了,我看还是不是要让他知道的好,不然又该说蓉姐儿白花银子了。”苏连珠砸吧道。 苏连贵皱了皱眉,从袖子里掏出荷包,等张氏抱着苏芙蓉上了马车,将荷包递给她,“大嫂,我这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你拿去给蓉姐儿配几幅好药。” “谢谢四弟,谢谢……”张氏连声道谢,抱着面色苍白的蓉姐儿,看起来真的是很可怜。 “爹,吃饭啦。”院子里,桐姐儿扬声招呼着。 苏连贵朝张氏点点头,转过身看女儿时已露出一张笑脸,“这就来。” 沈氏站在灶屋门口,与苏连贵身后的张氏,视线相接,沈氏不屑一笑,张氏惊悚的垂下头。 再抬头,就见沈氏的嘴一张一合。 张氏却像听到了沈氏发冷的声音,“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 正文 411 不见了 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将头埋入女儿的头发中,闷声道,“走,去镇上。” “得嘞,太太您坐稳了。” 伙计扬鞭朝马屁股上甩了一下,马儿嘶鸣,扬起马蹄朝前跑去。 马车头挂着一个灯笼,模模糊糊的照着去镇上的路。 天越来越黑,走到镇上城门口时,天已黑透,伙计跳下马车与守门的士兵说了几句什么,那士兵笑着与他锤了一拳,摆手放行。 张氏看的清楚,心中对二房、四房的恼怒更上一层楼。 他们那么有钱,那么有钱,还为了二十几两银子,将她们母女生生逼出那个家! 她恨,恨死沈氏,恨死裴氏了! “娘,我们到镇上了吗?”苏芙蓉窝在张氏怀中,睁开眼小声道。 张氏点头,拢了拢女儿的头发,“一会儿到镇上,咱们先找地方落脚,吃了饭就去休息,等明儿个一早,娘就去租马车,咱们早早动身去江宁府。” “娘,咱们真的要去江宁府吗?爹和大哥大姐怎么办?他们会想娘的。”苏芙蓉轻轻磨蹭着张氏的手,小声道。 张氏抿了抿唇,“他们都好好的过日子,不会想我的。” 他们都能活着,可蓉姐儿没了她,就活不成了。 那个家里,没人想蓉姐儿活着。 张氏苦涩一笑。 苏芙蓉察觉到张氏的变化,眸子闪了闪,更偎进张氏怀中,“娘,等我身子好了,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张氏果然露出笑容,“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娘不要你孝顺。” 伙计赶着车将两人送到她们说的医馆前,停了车,张氏扶着女儿下了车,朝伙计道了谢,就进了医馆。 伙计挠挠头,心道方才不是还昏死着呢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醒了? 他摇摇头,赶着马车去了前面一家面馆吃饭,想着一会儿两人看了病,自己再给送回去呢,谁知道吃碗面的功夫,再回来,医馆里就剩一个抓药的小药童了。 “人?哦,你说那对母女啊,走了。” “走了?去哪了?” 小药童摇头,“这我哪知道?或许回去了吧。” 伙计急的直挠头,“这么远,她们怎么回去啊?” 小药童摊摊手,“不知道。” 伙计无计可施,赶着马车在城内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寻不到人,又担心两人出事,就跑去城门问士兵,“有没有见一对母女出城?” 士兵笑,“城门一关,谁也出不了城,没见。” 伙计暗叫糟糕,接连转了十几家客栈,都没寻到人,又急又无奈,只好先赶着马车回了十文饭馆,昏昏沉沉睡了半夜,天刚蒙蒙亮,就守在城门口,看着出出进进的人,直到太阳大天高,还是没见人,反倒是苏连贵来了镇上。 见到他,微蹙了眉头,“怎么回事?人呢?” 伙计摇头,“小的就去前面吃了碗面的功夫,再回来就找不到人了,镇上那些客栈,小的都找了,在这城门口也守了老半天,都没见着人。苏掌柜的,你说,她们会不会……” 想到那些什么人都拐的拐子,伙计的脸都白了。 苏连贵也有些担忧,安抚了他几句,驾着马车去了趟李家,又反身回了十八里寨。 裴氏见他折回,摇了摇头,“人没回来。” “真是烦人,好好的在家待着不成吗?这会儿人都不见了,让人去哪找去?”袁氏啐了一声,“真是晦气。” 裴氏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你去问问你大哥,看她们除了医馆还会去哪?对了,李家去问了吗?” 苏连贵点头,“问过了,李家昨日天黑就关了门,没人见她们母女。” “这可怎么是好?”裴氏紧蹙眉头。 袁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张氏那个人精,走到哪都不会吃亏。再说,她们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让人拐了不成?” “翡翠。”裴氏使了个眼色,袁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正屋门口苏连荣大步走了过来,“老四,找着人了吗?” 苏连贵摇头,“伙计说他只是去吃碗面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人了,那附近的客栈他都寻了,没见人,李家我也去问过了,大嫂跟蓉姐儿没去。大哥,你好好想一想,她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我怎么知道她们会去哪?”苏连荣没好脸色的冷声道,“蓉姐儿那身子就那样,一天不吃药死不了,谁让你送她们去镇上的?这下好了,人都不见了……” 这话一出,苏连贵与裴氏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袁氏嘿呀一声,“苏连荣,你还要不要点脸?你媳妇儿嚷着蓉姐儿要病死了,孩子四伯刚回来,歇都没歇,就让我男人去给她请张叔,可人怎么说的,不要张叔,非要去镇上!人命关天的,他四伯能说不让?好心借你们马车借你们银子救命,到头来没落个好,反倒尽落骂了……” 她轻蔑的斜了苏连荣一眼,嗤了一声,“四嫂,咱们可记住了,以后啊,他病死也不能帮他找大夫,借马车,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是要害死他!” 苏连荣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冷冷的瞪了袁氏一眼,转身回了屋。 裴氏气的心口堵的慌,埋怨苏连贵,“这叫什么事儿?好心帮忙,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四嫂别生气,以后他们家的事别管就是了。”袁氏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在老宅就这么劝自己的,随便他们瞎折腾,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就是了。” 裴氏一愣,与苏连贵对视一眼,笑了,“我们反而没你看的清。” 袁氏哈哈大笑,“你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嘛,人大心小,其实说白了,就是懒,懒得管他们要死要活……” “我去跟爹娘说一声,总归是两个大活人……”苏连贵笑过,转身去了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的房间。 袁氏拉着裴氏去了沈氏的房间。 “二嫂,张氏和蓉姐儿不见了。”袁氏推门进去,就是一句。 沈氏正坐在窗前绣着什么,听到袁氏的话,手下顿了一下,又慢悠悠绣了起来。 袁氏凑过去,看到她手中绣的木槿花,惊叹的哇了一声。 “二嫂,你这绣工简直绝了,你瞧这花好像风一吹花瓣都会动起来……真好看。” 裴氏走过去瞧见帕子上鲜嫩的花瓣,也很惊讶。 木槿花。 “二嫂……”这是想槿姐儿了吗? 沈氏收起针线,将帕子小心放在针线簸箩里,微微一笑,“你们怎么来了?” “二嫂,张氏和蓉姐儿不见了。”袁氏道,“昨晚上张氏说带蓉姐儿去镇上看病,到现在都没见人。你是没瞧见大房那脸色,啧啧……” “……四哥好心把自己的马车借出去,又借了银子给他们救人,如今人不见了,好像全是四哥的错,真想一巴掌扇掉老大那一张鞋拔子脸,什么东西,呸!” 沈氏挑了挑眉,“人不见了?” 袁氏点头。 沈氏看裴氏。 裴氏苦笑,“可不是吗?说是人家伙计将人送到地方,只是去前面吃了碗面,回来接人时,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伙计来回跑了十几趟,附近的客栈都寻遍了也没找到人,今儿个一大早就在城门守着,也没见人……这可真是,好心帮忙,没落到好,反遭一身腥。” “这些人,可真是……”袁氏撇撇嘴。 沈氏拍了拍裴氏的手,“我大概知道她们母女为什么不见了?” 裴氏讶然的看着她。 袁氏也有些愣住,“二嫂,你知道她们为啥不见?” 沈氏点头,指了指自己床头的地方,“我在那里存了二十多两银子,是瞒着盛哥儿他爹藏的,想着凑足三十两送去镇上……给棠姐儿的,昨儿个我回来放钱时,藏银子的荷包和那二十多两银子都不见了……” “该不会是张氏偷的吧?”袁氏瞬间就明白了。 沈氏嗯了一声,“我当时问他们,他们都不承认,还是隆哥儿跑出来说看到是老太太进了我们这屋,老太太又攀咬出张氏……” 正文 412 不知感恩 袁氏瞪大了眼睛,鄙夷道,“这……该不会是偷了二嫂你的银子,畏罪潜逃了吧?” 裴氏愕然。 “这、这怕不是疯了吧?二哥二嫂管着她们好吃好喝,还来做这档子偷鸡摸狗的事儿,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沈氏嗤笑一声,“谁知道人是怎么想的?” 袁氏直咂舌,“二嫂你可把银子藏严实点儿,这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回头肯定还来偷!” “这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偷了银子,还让咱们白替她担心。”裴氏无语的直摇头。 袁氏撇嘴,“担心啥?咱们在这担心,人家说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呢!不管她们,等她们手里银子花没了就知道回来了,说不定到时候老宅的房子就盖好了,到时候一脚踢她们全滚蛋!” 沈氏看了袁氏一眼,挑了挑眉,“要真是这样还好,眼不见心不烦。” 袁氏嘿嘿笑着点头,“可二嫂那二十多两银子到底要不回来了。” “罢了,许是老天爷不想让我帮衬棠姐儿……”沈氏苦涩一笑,垂下头摩挲着帕子上的木槿花,眼睫毛投下一片暗影,笼罩住她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妯娌两个在沈氏房间又呆了一会儿,才起身出门结伴去了作坊。 …… 梁氏送苏连富出门贩卖货物,回来时听到几句张氏与蓉姐儿失踪不见人影的话,吓坏了,小跑回了屋,与苏山茶说了。 苏山茶皱了皱眉。 梁氏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小声与苏山茶道,“茶姐儿,你说,会不会是你二伯娘把你大伯娘和蓉姐儿撵走的?” “娘,昨儿个的事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是大伯娘要给二姐姐看病,才带着二姐姐离开的,二伯娘那会儿可一句话都没说。”苏山茶瞥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梁氏摇头,“你不知道,你二伯娘的手段,厉害着呢。” 苏山茶无奈的摇摇头,“娘,你对二伯娘有偏见……” “我还不能对她有意见?”梁氏扁着嘴,委屈的瞪了女儿一眼,“他们二房那么有钱,家里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咱们家穷成这样,你爹的腿脚也……当初要不是因为槿姐儿,你爹就不会因为拦你奶将伤腿又弄伤,你奶不给银子,他们二房也不说给点银子让你爹看病,就这么拖拖拉拉,你爹的腿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梁氏抹抹眼角,眼角红通通的。 苏山茶有些无力,“娘,你要我跟你说多少回?二伯、二伯娘不欠咱们家的,他们帮不帮都没错,反倒是你跟我爹,做错了太多事,所以才让原先一直偏帮你和爹的二伯、二伯娘慢慢疏远咱们……” “偏帮?他们什么时候偏帮咱们家了?”见闺女一直帮二房说话,梁氏的眼睛更红了,委委屈屈道,“大冬天的,我跟你二伯娘要一两银子想给你跟你哥还有你爹做件棉袄,我都没要我的,你二伯娘死活不肯给!那么冷的天,你爹连件厚一点的棉袍都没有,多冷……” “娘!” 梁氏每次都爱提这件事,苏山茶跟她说了无数次,二房不欠他们三房的,反而帮了他们三房多年,银钱上也好,家务活也好,二房都没少出钱出力,没必要也没义务一直给他们银钱! 更何况,当时三堂姐被奶打的头破血流,差一点救不过来,二伯娘留着银子救三堂姐的命是再正确不过的,别说那会儿银子本来就紧张,就是有多余的银子,她也不觉得二伯娘该拿出来给他们三房。 凭什么啊?! 可这么简单,连她都明白的道理,她娘愣是转不过弯来。 “娘,打个比方,我哥病的快死了……” “呸呸呸,什么你哥病的快死了,我病的快死了,你哥都不会病的快死了!”梁氏不满的瞪女儿。 苏山茶无语的扶了扶额,“好吧,不是我哥病的快死了,是我病的快死了,家里有六两银子,看病需要三两,小张叔说还要准备一些参片备着,以防万一……” “你好好的为啥病的快死了?”梁氏皱眉。 苏山茶抿了抿唇,“比方,打的比方!” 见女儿有些生气,梁氏乖乖的哦了一声,拉着女儿的手,“娘跟你爹肯定救你的,不会让你病死的。” 苏山茶笑了笑,“……爹娘手里的钱花掉三两,还有三两,这会儿二伯娘来找你要银子……” 苏山茶着重腔调了要字。 梁氏的脸色果然变了,“你二伯娘为啥要咱们家银子?” “因为咱们家银子有多余的,二伯娘手里没有银子了呀,所以二伯娘就找娘要一两银子做衣裳,因为他们家好久没穿新衣裳了,娘你给不给?” 苏山茶抬头看梁氏。 梁氏愣了一会儿,眨巴着眼道,“你二伯娘家有钱,不会要咱们家的银子的。” “娘,打比方。” “你这比方不成立啊……”梁氏看向一旁。 苏山茶叹了一声,“看吧,换做娘你,你也不愿意把钱给二伯娘,给,还不是借,借是有还的,要则是有去无回!” “娘就三两了,给了他们咋给你看病啊,你不是说还要买参片呢吗?人参那么贵,三两能买到啥……”梁氏咕哝道,“娘又不是傻子,放着女儿的命不救,将钱给他们买衣裳……” 苏山茶摊摊手,“娘看的不是很明白吗?当时的情况,咱们不能帮忙已经是愧对二伯、二伯娘和三堂姐他们了,娘你还巴巴的跑去要银子说做棉衣。三堂姐命悬一线,二伯娘怎么会答应给你?” 梁氏神情有几分恍然,片刻后,有些委屈的看着苏山茶,“那你二伯娘可以和我说啊,她什么都不说,从那开始就对我很冷淡,宁愿跟你四婶儿在一块儿,都不搭理我……” “娘,你说到这个,我就要再问你一句了。”苏山茶神情肃然的看着梁氏。 梁氏眼神躲闪,“你、你要问啥?” “你是不是从二伯娘不给你银子开始,就对二伯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是背地里辱骂二房,就是当面给二伯娘使绊子?” 梁氏心虚的看向一旁,“我不知道你在说啥。” 苏山茶翻了个白眼,“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的错。” “你就知道帮你二伯娘说好话!我知道先前我有不对的地方,但你回来之后我就变好了啊,你二伯娘不是也从没给过我好脸色,你爹干活这么辛苦,他们也没说帮衬一把,还有你四婶儿、你五婶儿,家家都挣好多钱,就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家苦成这样,我整日闲在家里,她们连叫都不叫我一声,我也没想要多,一个月一两银子还不行吗……”梁氏滔滔不绝,又把妯娌们埋怨了一通。 苏山茶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娘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别人是别人,别人家的生活再好都是别人家的!咱们家要想过上好日子,只能靠你和我爹!” “啥叫别人家,那是你爹的亲哥哥亲弟弟,拉扯咱们一把怎么了?”梁氏不满的抱怨道。 苏山茶苦笑,“你这是胡搅蛮缠。亲弟弟亲哥哥怎么了?你穷你弱你就有理了?别人就该迁就你让着你了?凭什么呀?娘,你这毛病得改一改,否则,以后没人愿意跟你来往……” 梁氏一听闺女这么说自己,眼泪都出来了,“我咋了我,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说你娘,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咋老帮着外人……” “娘,你也说他们是外人了,外人为什么要管我们死活啊……”苏山茶对这个性格懦弱没有主见却格外坚持我弱我有理的母亲,真的是无力又无奈。 梁氏的哭声一顿,转身背对苏山茶,肩膀一怂一怂的啜泣着,觉得闺女不向着她,肯定是几个妯娌在闺女跟前说啥了,心里又气又委屈。 苏山茶闭上眼,将头靠在椅子上,苦笑,她娘这种人,说白了就是:不知感恩。 没几个人喜欢。 正文 413 搬走别闹心 张氏与蓉姐儿一直查无音讯,苏连荣每日沉着一张脸,看谁都阴沉沉的,好像别人都欠了他的。 苏连贵好几次瞧见他不阴不阳的看苏连华与沈氏,心里恼怒不已,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反倒伺候出罪过了! 别说二哥二嫂看着不舒服,他都觉得闹心! 搬,赶紧让他们搬走! 搬走别让二哥二嫂闹心。 他转头就去寻了盖房子的师傅,加了钱,让人家加紧赶工。 他与老五寻好的地基干脆丢那先不盖了,两家一商量,在镇上寻了两处相邻的小院子,直接买了下来。 十八里寨这边儿,单等老宅的房子盖好,他们的再动工。 本该月底完成的宅子,愣是月初就盖好了,房子一落成,一日都没多等,苏连贵就送苏老爷子两口子并苏连荣回了老宅。 临走,苏老爷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苏连贵,说,“老四啊,你就这么恨不得你爹娘回去老宅?” “爹,你不常说老宅是你的根吗?这房子盖好了,你不搬回去,还赖在我二哥二嫂家干啥?他们可是早分了家出来的。”苏连珠凑过来,撇撇嘴道。 苏老爷子瞪了苏连珠一眼,“我不跟你这个混不吝的说话,老四,我就问你,你让我们搬回去,谁给我和你娘做饭?你大嫂走了,你娘上了年纪,你妹妹根本不会烧饭……” “姚黄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着做饭了,我娘手艺好,多教几次,她就什么都会了。”苏连贵看着还想说什么的苏老爷子,淡声道,“爹,十里八村,你听说过有不会做饭的媳妇儿吗?姚黄什么都不会,你们是想一直养着她吗?” 苏老爷子张了张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哎呦,爹,你不会是想学我大哥,把姚黄嫁给有钱人家做小妾吧?”苏连珠呲牙道。 苏老爷子狠瞪了苏连珠一眼,“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臭嘴!” 苏连珠耸耸肩,“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说,瞧我娘把好好一闺女教成什么样儿了!还有另一个,老宅出事儿这么多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苏老爷子转头就走。 苏连珠还在后面跳着脚叫,“爹,回头我姐再来打秋风,你可别让她进门啊,我们不住老宅了,可没人替你们拦着了,你们那点子家当,可要看好喽……” 苏老爷子的脚步越走越快。 苏老太太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恨恨剜了两人一眼,“没良心的畜生!” 苏连贵的眼皮跳了跳。 他们从老宅出来时,只有一身衣裳,他娘这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哪来了的? 苏连荣则冲两人阴测测的笑了笑。 苏连珠呸了一声,“怎么笑呢!” 苏连贵拉住苏连珠,“行了,人都走了,别再节外生枝。” “四哥,这个节外生枝是不是不要再找麻烦的意思?”苏连珠突然道。 苏连贵愣了一下,点点头,“差不多。” 苏连珠就嘿嘿笑了笑,“上次听人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四哥放心,我不会节外生枝的,我只会棒打落水狗……” 苏连贵,“……” 将人一路送回老宅,两兄弟转头回去,来帮他们搬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裴氏与袁氏正带着孩子上车,左右他们也没什么家什,几个孩子,临时做的几件衣裳,拿包裹一卷,就能搬了。 沈氏与苏连华出来送人。 苏连贵与苏连华走到他们听不到说话的地方,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二哥,这段日子给你和二嫂添麻烦了,这银票就当是我们这些日子在你们这的开销……” “你这是做什么?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也不过是多几个人吃饭……” “二哥别推辞了,爹娘和大房都是不好相与的人,更何况这次大嫂还做因为偷了银子逃走……”苏连贵愧疚的很,“我知道二哥二嫂没有拿过槿姐儿的银子,自己生活也不宽裕,那些银子也不知道要攒多久……” 他把银票又往苏连华手里塞了塞,“二哥拿着吧,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二哥二嫂你们这么辛苦,不应该什么好处都让我们给占了,槿姐儿想来也不希望你们太辛苦……” 苏连贵执意将银票塞给了苏连华,不等他再开口,转头就大步走了。 直到他上车,苏连华都还站在原地。 桐姐儿扒在窗户看了很久,“爹,二伯怎么了?” 苏连贵揉了揉女儿的头,笑了笑,“想你三姐姐了。” “爹,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 提起苏木槿,桐姐儿脸上的神情立刻就活络了,她本就长了一双精灵古怪的眼珠,此时一动便似生了一堆坏主意般,让苏连贵看的头疼,抬手将她的脑袋推到一边,“什么时候你能一拳打倒一个壮汉……” “苏连贵!”裴氏一声低喝。 苏连贵打了个激灵,看到横眉冷对的裴氏,突然想到什么,不由转眸瞪了桐姐儿一眼,桐姐儿吐吐舌头,乖巧的坐回栀姐儿身边,将头歪靠在她姐姐的肩膀上,做贼心虚的看着父母。 裴氏瞪着苏连贵,“你还嫌女儿不够凶猛是不是?你看看她,现在没一点女孩儿该有的样子,你还让她去……一拳打倒一个壮汉?你先把我打倒算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我这、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吗?”苏连贵干笑,一边给女儿、儿子使眼色。 栀姐儿想开口,被桐姐儿攥住,庆哥儿则眨着眼看的兴致高昂。 苏连贵无奈,只好叹了口气,拉住裴氏,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裴氏脸色一变,惊呼道,“真的?” 苏连贵肃然点头。 裴氏面露担忧,看着桐姐儿,“要不,不让她去了?” “你觉得她会愿意?” “我不愿意!”桐姐儿举着攥紧的拳头,“爹,你等着,再有半个月,我铁定能一拳打倒一个壮汉!” 裴氏的嘴角抽了抽,这次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眸底的担忧越发的浓了。 栀姐儿察觉出异状,眉头微蹙。 …… 镇上的小院子离十文饭馆不是很远,离苏木槿先前买下的那个小院倒也隔了两条小巷子。 两辆马车停在巷子里,赶车的伙计放了脚蹬,苏连贵先下了马车,扶了裴氏下马车,正想去接几个孩子,就见桐姐儿一手抓住裙摆,一手按住车辕,干脆利落的翻身跳了下来。 苏连贵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好在他的栀姐儿乖巧懂事,顺着他下了马车。 等他回头去接儿子时,庆哥儿已经被桐姐儿拽下了马车,两人疯一般朝小院跑去。 “你们两个给我慢一点儿!”裴氏叫了一声,发现根本没有用,不由气恼的瞪了眼苏连贵。 苏连贵无辜的眨眨眼。 栀姐儿抿唇,别开头偷笑。 两个小院布局几乎一样,苏连珠指着中间的墙壁笑着踹了一脚,“四哥,咱们在这开个门呗,回头你来我家,我来你家也方便。” 苏连贵犹豫了一瞬,也点头,“成,明儿个找建房的师傅说一声,让他叫个人过来开一下。” 袁氏喜滋滋的看着小院子,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四嫂,我想都不敢想,我们也有在镇子上买院子的一天,咱们也成了镇子人……” 裴氏也笑,“我也没想过……” “对了,嘉哥儿是不是今年参加科举考试啊?” “今年参加院试。”裴氏笑道。 袁氏哎呀一声,“那不是快了吗?这是不是就是考秀才了?怎么没见嘉哥儿回来?” “嗯,书院那边已经有通知了,所有应试的童生都留在学院备考,生怕他们回家分心。”裴氏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想想老宅那一堆糟心事,袁氏点点头,有些眼红的看着裴氏,“四嫂命真好,嘉哥儿得了大师傅指点,童生第一次就考过了,考秀才肯定也是一次过!” “承你吉言。”裴氏笑眯眯的道谢,想了想又纠正袁氏,“嘉哥儿是得了大儒的指点,不是大师傅。” 袁氏一愣,“不都一样吗?” 裴氏摇头。 袁氏无所谓的挥挥手,“反正我家几个儿子没一个能读出来说的,我对这个也不怎么关注,这还是那天听二嫂说了一句,二嫂想盛哥儿和业哥儿了……” 正文 414 开始考试了 裴氏面上的笑容顿了顿,轻叹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若不是她自己把槿姐儿逼成那样,两个孩子哪会与她离了心,宁愿自己出去拼杀都不愿意留在她身边安逸的生活。 袁氏听到裴氏叹气,也跟着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四嫂,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二嫂,每次跟她说完话回去,我总觉得对不起槿姐儿……” 裴氏一愣,“这怎么说的?” “槿姐儿啊……她跟二哥二嫂的关系不是闹的挺僵的吗?那会儿我还听人说槿姐儿不是二嫂亲生的,所以二嫂才会在李家对槿姐儿见死不救……” 裴氏一惊,“你这是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 “忘了,老早的事儿了,那会儿槿姐儿不是跑去苗家寨她姥姥家去住了一段日子吗?后来在镇上开了铺子,直接就住镇上了,加上盛哥儿、业哥儿都跟他们夫妻俩闹的很僵,还有棉姐儿,宁愿一个人住在镇上守着那个空宅子,都不回去跟二哥二嫂住……”袁氏凑到裴氏耳边,小声的道,“我听说啊,二哥二嫂他们偷偷来了镇上好多次,都被棉姐儿关在大门外面了。” 说完,悠悠的叹了口气,“你说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一个个的都跟仇人似的……” 裴氏没吭声。 袁氏自言自语道,“这些事说到底都跟棠姐儿脱不开干系,先是抢槿姐儿的未婚夫,又处处使坏,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李家那小子了,呸!” “四嫂,我听说棠姐儿连着掉了两个孩子,现在好像不能生了,是不是真的?” 裴氏摇头,“她的事,我哪知道。” 说着,将话题转开,拉着袁氏看院内的格局,买什么家具怎么摆合适。 吃完午饭,袁氏拉着裴氏去逛街,买屋内的摆设家具,两人连着跑了几家,寻了一处价钱便宜东西相对不错的铺子交了定金,让人上门去测量打家具。 路过书院门口,许多人都围在外面。 袁氏兴冲冲跑过去问了,神情古怪的拐回来告诉裴氏,“四嫂,今儿个是嘉哥儿院试第一天考试。” 裴氏笑着点头,“是啊。” “我都不知道,早知道是今天,咱们一早就搬个小马扎来等着了……”袁氏丝毫没有无知的尴尬,笑眯眯道。 裴氏也笑,“考上考不上,也不是咱们在这等着就能决定的,左右他们吃喝都在书院,也省的来回折腾。” 袁氏愣了愣,“也对。嘉哥儿指定能考上的。” 裴氏笑着点头。 妯娌俩在原地驻足好一会儿,才不舍的离去。 等过几日,第二场开始时,袁氏与裴氏又去书院门口站了一会儿。 待到三场结束,书院门口那棵桂花树已经开始探出头,隐隐有要吐香气的意思。 袁氏哈哈大笑,“四嫂,书院这棵桂花种的好啊,好兆头,说不定咱们家嘉哥儿已经中了秀才,成了秀才老爷了。” “那咱们得赶紧去订几桌好席面,回头好好热闹热闹。”裴氏难得凑趣道。 袁氏笑着点头。 接下来几日,两人去作坊监工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苏木槿先前制定的制度严谨,把关的不止她们两个,不然这一批布娃娃送出去,怕是会被退货的。 到放榜这一日,一大早吃过早饭,桐姐儿就拉着栀姐儿带着庆哥儿往外跑,“娘,我们去看发榜!” “慢着点,我们坐马车去。”裴氏忙叫着儿女,“你爹昨晚就让伙计今早赶马车过来拉我们过去……” 像是在应和她的话,她刚说完,院子外就响起马蹄声,片刻后,有人敲门,“苏太太,小的是十文饭馆的,苏掌柜让小的来接太太和小姐少爷去看榜。” “娘,马车来了。” 裴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有些紧张的问栀姐儿,“娘这身衣裳怎么样?不丢你哥的脸吧?” 栀姐儿摇头,裴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人出了院子上马车。 他们这边刚上马车,袁氏带着两个小的也过来了,喘着气钻上了马车,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喘,“四嫂,我、我、我们也去看榜,到时候好给嘉哥儿助威……” 达哥儿与隆哥儿连连点头,一边点还一边握着拳头嗯嗯的。 桐姐儿看的好笑,“你们这是去助威呢还是去打架?” 袁氏一看两个儿子的模样,也笑了,“这两个傻不愣登的……” 科举考试在书院,放榜却是在县衙前,素日张贴公文的地方。 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县衙前,翘首以待。 “娘,好多人啊,咱们一会儿怎么挤进去?”桐姐儿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袁氏与裴氏也顺着她掀开的车帘子往外看,袁氏哎呦一声,“这人真多,没事儿,五婶儿膘肥体壮的,一会儿我挤进去看。” “七哥!七哥!”庆哥儿与隆哥儿挤在车窗口往外探着头,一眼就瞧见了挤在最前面的发哥儿。 袁氏一愣,凑过去瞧了瞧,可不就是她那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大儿子吗? “嘿,这小子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这下倒不用担心看不到榜单了……” 袁氏的话还没说完,桐姐儿就扭头诡异一笑,“五婶儿,七哥识字儿吗?” 袁氏,“……” “坏了,我把这茬给忘了,你七哥斗大个字都不认识的。” 车子里安静了一瞬,桐姐儿哈哈笑出声,栀姐儿也抿了唇笑,裴氏眼窝里也满是笑意。 “娘,你瞧那个,那个穿蓝直缀的,是不是我哥?” 桐姐儿拉着裴氏,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消瘦的背影道。 裴氏忙凑过去瞧,只看了一眼,便心疼道,“是你哥,怎么瘦了这么多?” “哥!哥哥!” 桐姐儿见裴氏也说是她哥,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只两嗓子把前面一大群的学子都叫的转过了头。 其中,自然也包括此次应考的苏玉嘉。 见嘉哥儿回头四处找人,桐姐儿从马车里跳出来,站在车辕上挥舞着她姐姐的帕子,“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嘉哥儿顺声看过来,见到是自家二妹妹,再定睛一瞧,娘与妹妹弟弟都在车内,脸上瞬间溢满笑容,与身旁的两个同窗小声说了两句,快步朝马车走了过来。 桐姐儿笑盈盈的看着他,“哥!” “你们怎么来了?”嘉哥儿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桐姐儿笑着晃了晃脑袋,“我们来看你放榜,五婶儿也来了,七哥挤前面去看榜了……” 嘉哥儿刚叫了一声五婶儿,听到桐姐儿的话,不由讶然。 桐姐儿哈哈笑出声,“七哥不识字儿,还跑那么快,白跑了!” 嘉哥儿也笑了。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接着,就有人朝他们这边招手呼喊,“子瞻,放榜了,快来!” 苏玉嘉,字子瞻,子瞻是陕西崔老爷子去年年末带业哥儿回来时,给苏玉嘉起的字。 而业哥儿的字,是希文。 嘉哥儿朝几人笑笑,“娘,五婶儿,我去看榜。” “哥,你一定能考中秀才的!”桐姐儿笑眯眯的给哥哥打起,眸底却有一抹担忧。 嘉哥儿笑了笑,自信道,“放心,哥哥有把握,即使拿不了前三,也必定能中秀才!” 桐姐儿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快去吧,别让你同学久等。”见远处嘉哥儿的两位同窗依旧站在原地等他,裴氏催了儿子一句。 嘉哥儿应了一声,转身大步朝来时走去。 不多会儿,汇合了两个同伴,三人一起朝榜单张贴处挤了过去。 “中了,中了!我中了!哈哈……” “我也中了,一百二十九名,哈哈,我中了……” “爹娘,我中了,我终于中了,你们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了……” “哈哈,中了,中了!考了这么多年,终于中了,我是秀才老爷了,呜呜……” 有人当场痛哭,有人遗憾离场,有人愤愤不平,有人欢喜疯狂……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榜单前响起,“这个名字是不是苏玉嘉?是不是?” 正文 415 秀才老爷 被他扯住的年轻学子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撞到榜单上去,正要发火,待看到他点的名字的位置时,讶然道,“是,是苏玉嘉,今年院试……案首!” “案首是……啥意思?第一吗?” “首,首!首当然是第一!”年轻学子激动的呐喊。 “啊,那就是中了?还是第一!”发哥儿仰天大笑,松开年轻学子的衣领,就要往外钻,却反被那学子一把揪住,“你这种人怎么会中案首?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我大字都认识俩!”发哥儿一把推开那学子,得意的抿了一下鼻子,微抬下巴,“不怕告诉你,今年院试的案首……是我堂哥!” 年轻学子一愣,忙作揖赔礼,“得罪了。” 发哥儿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嗨,多大点事儿,我扯了你一下,你扯了我一下,咱们扯平了!” 发哥儿拍拍他,指了指那榜单,“你中了没?” 年轻学子苦笑摇头,“今年已是第三次,还是没中。” 发哥儿哦了一声,拍拍他,“没事儿,你好好考,下次说不定就幸挂末尾了……” “嗯。”年轻学子下意识应了一声,应完才发现不对劲儿,猛的抬起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发哥儿挠挠头,“不对吗?我刚听到有人这么说,旁边的人都恭喜他,难道不是中了吗?” 年轻学子张了张嘴,突然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句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旋即,他突然有种顿悟,他这几年一直考不中,是不是与他死读书有关? 他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连连朝发哥儿作揖,“受教受教,案首的堂弟果然也非常人,多谢兄台一言点拔。” 发哥儿有些莫名。 年轻学子却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挤开人群,大步走了出去。 远处,一个书童笑着迎上来,“少爷,中了吗?” “没中,回家。”年轻学子丢下一句话,翻身上来马车,书童愣了愣,往年不中都愁眉苦脸的,这回他特意瞧了少爷是笑着的,怎么还是没中? “还不走?” 书童忙应了一声,看了眼大红的榜单,唏嘘一声,“来了来了。” 嘉哥儿挤到半路与挤出去的发哥儿碰了个正着,发哥儿一看到他,上去就抓住了,“五哥,你中了,你中了!刚才有个小子说你中了什么首?第一名的那个……” “案首!”嘉哥儿旁边的同窗惊讶出声。 发哥儿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好像是这个名字。” 嘉哥儿两个同窗对视一眼,拍着嘉哥儿的肩膀哈哈大笑,“恭喜恭喜,苏案首,老师这回可算能扬眉吐气了,看杨舒那群人还有什么话说!” 两人解恨似的哈哈大笑。 发哥儿往后退了退,“五哥,咱们回去吧?四伯娘肯定还在家等你的好消息呢……” “他们人都来了,就在那儿……”嘉哥儿往马车的方向指了指,“你先过去,我陪两位朋友进去看看他们的名次。” 发哥儿哦了一声,往远处看了一眼,低头扫了他两个同窗一眼,“你们这小身板儿,能挤进去吗?你们都跟着我,看我的!” 发哥儿转身往里挤,一人过去瞬间留出两个人可通过的空间,嘉哥儿忙推了两个同窗一下,自己殿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挤到了榜单前。 苏玉嘉的名字大大的写在第一的位置,旁边写着案首二字。 两人佩服的看了苏玉嘉一眼。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也帮你们找找……”发哥儿道。 两个同窗笑着自报家门,“方圆。” “陈继晔。” 发哥儿盯着红榜单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认字,还是你们自己找吧。” 方圆与陈继晔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不认字他是怎么看到苏子瞻是案首的? “找到了,方兄,你在这儿。”嘉哥儿笑着点着中间略靠前的一个名字道。 方圆凑过去一瞧,果然是自己的名字,面上立刻挂了笑容,“哈哈,中了中了,榜首榜尾都无所谓,能中已是万幸!” “你们两个别顾自己高兴,看看我的啊,我中了没?”陈继晔焦急的在榜单上扒拉着自己的名字。 嘉哥儿与方圆对视一眼,都敛了笑仔细帮陈继晔翻找起来,一个从前面找,一个从后面找,还别说,几个人一起效率就是高,不过片刻,就听方圆叫道,“找到了,在这儿!我就说,咱们三个随便考考都能上榜,看这回不把他们的脸打肿!” 靠近榜尾几行的距离,陈继晔凑过去,反复确定了是自己的名字,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抹了把额头的汗,“好险,差一点就落榜丢人了。” 三人相视大笑,“中了,中了,都中了。” 几人从人群里挤出来,陈继晔高兴的大声道,“走走走,今儿个出去庆祝,我请客,谁都被跟我抢,我这个秀才老爷考的实在是太容易了,子瞻,这多亏了你,临近考试那几个月帮我,这个酒,你一定要去喝……”发哥儿皱眉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过去,陈继晔只觉整个人都往下陷了,不由哎呦一声,扭头去看发哥儿,“这位……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一起去喝两杯吧?” “喝什么喝?我四伯娘跟我娘还等着我五哥回去报喜呢。” 陈继晔一愣,抬手拍了拍脑袋,“是我的疏忽,忘记了子瞻的家人在等他,那今日就作罢,回头喜报送到家中,咱们再约,如何?” 方圆笑,“我随时恭候。” “随时恭候。”嘉哥儿也笑着作揖。 两人遥遥朝马车的地方作揖行了一礼,才转身大步离去。 嘉哥儿带着发哥儿往马车方向走,到了近前,桐姐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中了?是不是?” 裴氏紧张的探出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 嘉哥儿笑了笑,躬身作揖,“幸不辱命。” 发哥儿茫然的看了嘉哥儿一眼,“五哥,这是啥意思?” “中了?” 袁氏探出头,看自己儿子,“你不是去看了吗?你五哥中没中你不知道吗?” “中了啊。”发哥儿挠挠头,“五哥说这话跟刚才那个人说的不一样……” 嘉哥儿笑笑,解释道,“幸不辱命的意思是,很幸运的达到了你所期望的目标。” “啊,那就是中了的意思。”发哥儿恍然的点点头,“娘,四伯娘,五哥中了,第一名,那个什么首的。” “第一名?”袁氏惊讶道。 发哥儿点头。 裴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睛却红了,看着站在马车下一身蓝衫,面容俊朗,身材挺拔的儿子,心里百般滋味都涌上了心头,一时眼泪奔涌而出,竟是怎么都拦不住。 袁氏哎呀一声,“四嫂,这是喜事,你怎么哭了?” 栀姐儿也红了眼,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裴氏,裴氏边落泪边笑,“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快,嘉哥儿快上车,咱们一起去找你爹去,你爹肯定……也盼着你这一天呢……” 嘉哥儿笑着颔首,姿态优雅的上了马车,坐在靠外的地方。 发哥儿一屁股坐在车辕上,与赶车的伙计怼了怼拳头,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知夫莫若妻。 知道今日放榜,苏连贵虽然一早就来了饭馆,可账目算错了三四回,二掌柜的知道大掌柜家里有少爷参加科考,便将手中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实在处理不了的才去找他。 一群人坐着马车赶到十文饭馆时,苏连贵正拨着算盘来来回回的算一笔总算不对的账目。 伙计跳下马车冲饭馆里喊了一句,“苏掌柜的,我们回来了,嘉少爷中了,今年院试案首,嘉少爷考了第一名!” 第一名的秀才老爷? 饭馆里吃饭的客人纷纷回头,看向停在门口的马车。 苏连贵听到声音,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懊恼的将算盘往旁边一推,准备回去看看,眼看要中午了,家里人应该看榜回来了。 可刚踏出一步,就听到桐姐儿的声音,响亮的喊着,“爹,我哥中了头名秀才,我哥是秀才老爷了。” 正文 416 热闹 他快走一步,几乎是拎着衣摆,小跑着冲了出来。 然后,便看到女儿灿烂的笑容,以及女儿身后,面容俊朗一派清风霁月,满含笑意的儿子。 还有正下车的妻子与几个孩子,都是面带笑容。 都是面带笑容。 “中了?真的中了?” 他不敢相信,更有些近乡情更怯的胆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桐姐儿笑眯眯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苏连贵,拽了拽嘉哥儿的袖子,“哥,爹是不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连贵下意识点头,店内轰然大笑。 “苏掌柜的,恭喜恭喜啊,咱们苏大少爷考上了秀才,以后就是秀才老爷了!” “哈哈……恭喜恭喜,没想到苏少爷仪表堂堂,文采更是出众,竟然考中咱们院试案首啊!” “苏掌柜,恭喜啊……” “恭喜恭喜……” 铺子里一片热闹的恭贺声,苏连贵的嘴角管不住的咧开,然后合不拢的大笑着,“同喜,同喜,同喜,同喜……” 桐姐儿忍不住笑,“人家又没去考科举,爹跟人同喜什么。” 嘉哥儿拍拍妹妹的手,几步走过去,并肩站在父亲身边,躬身作揖,“多谢诸位。” “哈哈,秀才老爷多礼了……” “瞧瞧,这可是咱们的案首大老爷……” “真厉害啊……” “人家这养的是儿子,我养的可能只是个人形宠物,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不会……” “嘿哟,这人还有谁不会吃喝拉撒的……” 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 苏连贵高高抱拳,“诸位客官,东家有喜,凡今日来客,十文饭馆一律半价。” “半价,哎呦,那感情好……” “苏掌柜的破费了……” “恭喜恭喜啊……” 二掌柜的笑着拿出早准备好的鞭炮,就在饭馆门前噼里啪啦放了足足半刻钟,又找了个伙计在门口大声喊,“今日东家有喜,进店一律半价。” 有半价的店谁不进? 更何况还是金水镇颇富盛名的十文饭馆。 店内生意一时比往日还要火爆六分。 二掌柜笑盈盈的走过去,“苏掌柜,饭馆有我盯着,你放心跟案首老爷回去庆祝,大喜的日子,应该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苏连贵犹豫了一下,便笑着应了,“有劳邱掌柜,今日算我休息吧。” 二掌柜笑了笑,“都成,都依苏掌柜的。” 嘉哥儿朝二掌柜点点头,二掌柜眯着眼点头。 直到一家子人坐上马车离开,饭馆才重新安静下来,但各饭桌上议论的,多是今日风光无限的苏家,出了一个案首老爷。 马车刚入家门口的小巷子,就听见街坊邻居们欢呼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官爷,咱们案首老爷回来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鞭炮声。 桐姐儿哎呀一声,“爹,算不算报喜的人来了?” 苏连贵忙掀开车帘去看,果然见自家院门前站着两个衙役,一个手持锣鼓,一个捧着喜报,激动的手一个哆嗦,丢了车帘。 “爹?”嘉哥儿看出苏连贵的异样,忙伸手扶住苏连贵,苏连贵扭头看了眼儿子,才有种真实感,不由哈哈大笑,“爹没事,就是觉得有点浑身发软,还有些不敢相信,我苏连贵的儿子不但考上了秀才,还是头名案首!我老苏家可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 嘉哥儿一愣,却忍不住笑了。 桐姐儿更是铜铃般笑了起来,“爹,我哥是秀才老爷了,七哥亲眼看见的,是吧?七哥。” 发哥儿点头,“对,我亲眼看见的,大红的榜单上,五哥的名字比别人都大!” 虽然知道儿子中了秀才,但第一次听闺女和侄子说看榜,他不由十分懊悔,早知道儿子能得中头名案首,他还假装什么镇定?他一定一大早就去发榜的地儿等着,等着看自家儿子的名字! “好,好,我儿子好样儿的。” 苏连贵又大笑了几声,拍了拍儿子的肩头。 还是嘉哥儿提醒,“爹,送喜报的衙役和邻居还都在外面等着呢。” “哦,哦,赶紧的,把马车停下来,我们走着过去。”苏连贵一愣神,忙道。 伙计在外面笑,“掌柜的,马车早停了,外面可围了不少您的街坊邻居,您这一条街的邻居差不多都来了……” “哎呀,四嫂,咱们是不是忘记派喜钱了,我听人家说,考中秀才老爷都是要往下发喜钱的,叫啥子……与民同乐……” “五婶儿别急,我娘早准备好了。”一直不出声的栀姐儿难得的也开了口。 袁氏去看裴氏,裴氏笑着点头。 袁氏搓了搓手,满脸激动,一抬手给了发哥儿一巴掌。 被打懵的发哥儿,“娘,你打我干啥?” “没啥,娘打你,你疼不疼?” “疼!你的手劲儿多大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袁氏哦了一声,“娘有数,娘这会儿也有点不敢相信,我们家嘉哥儿考上了秀才……” 发哥儿,“娘!” 马车外,伙计已经放好了脚蹬,嘉哥儿先下了马车,然后扶苏连贵下马车,这一波操作让围观的街坊邻居对案首大老爷的评价瞬间高了起来。 “瞧瞧,难怪人家能考上案首,平日里就是这么孝顺的人……” “这案首老爷看着挺年轻的,不知道有没有娶亲……” “我知道,我娘家嫂子的娘家妹妹的婆家小姑子嫁的就是十八里寨的人,咱们这个案首大老爷家世清白,那可是一等一的女婿人选……” 苏连贵听的哈哈大笑,与儿子一边一个,抱拳躬身道谢。 直走到院门口,两个衙役笑着宣读了喜报,将喜报递给嘉哥儿,两人抱拳道喜,苏连贵掏出两个红包,递给衙役,“两位辛苦了,回去喝杯茶谢谢腿脚。” 两个衙役伸手接过,一抹轻飘飘的,借着收手的空档瞄了一眼,入眼便看到是十两的银票,当下,对视一眼,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后日,县太爷在雅客来与诸位秀才老爷庆功,苏案首若无事可前去见见其他秀才老爷。” 嘉哥儿笑着躬身,“学生一定前往。” 两个衙役告辞离去,一家人又被街坊邻居围着一番热闹,赶车的小伙计帮忙撒了三回铜钱,人群才渐渐散去。 等一家人回到院子,已经是午饭时分,袁氏张罗着去做饭,苏连珠兴冲冲的从外面跑回来,“听说嘉哥儿中秀才了,人呢?喜报呢?是不是真的?” “从巷头到咱们这院子门口,大红的鞭炮一路迎进来的,你说真的假的?”袁氏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苏连珠哈哈大笑,“我侄子就是有出息,回头出去,我看谁还说我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爷可是有个案首的侄子!” 袁氏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是你儿子。” “一个侄子半个儿,跟我儿子一样的!”苏连珠眯着眼笑。 袁氏也跟着笑,“那是一个女婿半个儿。” 苏连珠不搭理袁氏,笑眯眯的跑去苏连贵身边,“四哥,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庆祝一番,不如今儿个我做东,咱们去吃一顿好的!” 边说边回头看袁氏,“镇上哪家酒楼的饭菜最贵最好?” 袁氏看了眼苏连贵,忍着笑道,“雅客来。” “成,那咱们就去雅客来!我赶紧去订位置,听说雅客来要提前预定,这会儿过去不知道还有没有雅间……等等,雅客来不是槿姐儿的吗?”苏连珠挠挠头看苏连贵,“是吧?四哥。” 苏连贵笑着点头,“是,咱们今儿个不出去,就在家里吃。” 桐姐儿凑过来,笑,“五叔,雅客来的柳掌柜一得了我哥考中案首的消息,就让人准备了一桌最上等的席面送了过来,一家人都齐了,就等你了。” 苏连珠一愣,去瞧袁氏,袁氏嘿嘿直笑,“还傻了吧唧的出去吃,等你去订到位置,人都饿死了。” 苏连珠哈哈大笑,拍拍一旁站着的嘉哥儿的肩头,“走走走,赶紧去吃饭去喝酒,中了案首就是大人了,今儿个让我这个五叔好好考教考教案首老爷的酒量……” 嘉哥儿哎呦一声,笑着凑趣,“五叔,您可放过我吧,我这点酒量哪是你的对手……” 正文 417 摆酒席争议 两家人乐呵呵的吃了饭,其乐融融。 下午,家里一直没断人,街坊邻居们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礼来道喜,男客女客,两兄弟与两妯娌只招呼的腮帮子疼,到最后,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苏连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住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才以手扇着脸,吐着舌头道,“哎呦我的娘诶,这些人可真是热情的让人招呼不住,平日里也没见他们多热情……” “以后他们看见你会更热情。”袁氏没形象的靠在太师椅背上,扭头去看裴氏,“四嫂,我瞧见人家秀才老爷家里都请了人帮工的,咱们要不要也去请两个人来帮忙?今儿个这一遭可真是把我累的够呛,等嘉哥儿中举再来这么一出,会要人命的……” 裴氏的脸色比袁氏更难看,听到袁氏的话点了点头,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栀姐儿端着托盘进来,一人给了一杯蜂蜜水,“娘,你润润嗓子。” 裴氏朝女儿笑了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接连喝了三杯,才压下嗓子里火辣火辣冒烟的味道。 苏连珠砸吧嘴将蜂蜜水喝完,就嫌弃的丢开了杯子,去问苏连贵,“四哥,十八里寨那边儿送信了吗?到时候在哪办酒席你想好了吗?” 苏连贵摇头,“嘉哥儿的意思是不摆酒席,就自家人关起门吃一顿就行了。” “不摆酒席?”苏连珠皱眉摇头,“那哪成?嘉哥儿要是只考中秀才也就罢了,你不摆酒席我不劝,可咱们嘉哥儿是案首,第一名!那么多人考秀才,只有咱们嘉哥儿得了头名,这怎么能不摆酒席,被村里那些人知道,该说咱们不地道了……” “这……”苏连贵有些犹豫了。 嘉哥儿笑着走进来,“爹、娘,五叔、五婶。” 苏连珠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嘉哥儿来,咱爷俩商量个事儿……” “五叔,你说。” “你爹说你不想摆酒席,为啥?你跟五叔说说。”苏连珠道。 嘉哥儿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苏连贵,“这个……” “扭捏啥?说啊。”苏连珠见父子俩眉来眼去的,着急了。 苏连贵叹了一口气,“昌哥儿今年也考秀才。” “昌哥儿也考秀才考他的,管咱们摆酒席啥事儿?”苏连珠不解的看着父子俩。 见隐晦说没用,嘉哥儿索性坦白了说,“五叔,大哥没考中。” “他考没考中管咱们屁事儿……等等,他没考中?”苏连珠愕然的看着嘉哥儿。 嘉哥儿点点头。 袁氏听的咂舌,“乖乖,家里年年拿银子供着,居然没考中!老爷子不得气疯了!” 苏连贵与裴氏对视一眼,满脸苦笑,所以儿子才懂事的不打算摆酒席庆贺了,免得到时候老宅不安宁。 苏连珠不敢置信的望着苏连贵,“昌哥儿没考中?爹跟老大不是经常炫耀昌哥儿先生说他一定能中的吗?” 苏连贵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没中。” 苏连珠砸吧砸吧嘴,“老大估计得气疯了,我瞅着他前段时间一直阴阳怪气儿的,是不是以为他儿子中了秀才,他就能翻身当秀才老爷他爹了?还有爹跟娘,可一直想着当老太爷、老夫人呢,这下好了,老两口一直巴心巴肺疼的昌哥儿没中,反倒是他们一直不看好的嘉哥儿得了第一名,这落差,啧啧……” 他仰头大笑了三声,“爹那张脸肯定黑的比锅底还黑!” 苏连贵,“……” 他倒觉得被老爷子听到他这一番话,估计又要骂他了。 “四哥,我还是觉着这酒席得摆。”苏连珠道,“不然老大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以后行事起来更肆无忌惮怎么办?嘉哥儿这次摆酒席,不单单是庆贺他得中头名案首,还要压一压大房的气焰,让老爷子看看,咱们几房一样可以有出息,不要眼里心里只有大房!” 苏连贵一愣,就听苏连珠继续道,“二来,也要在咱们十八里寨给嘉哥儿立威,嘉哥儿以后就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堂堂的案首秀才老爷!县太爷见了也得礼敬三分的人!四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连贵恍然点头。 “还有啊,四哥你看,咱爹一直当嘉哥儿是个孩子,这摆酒席还有给嘉哥儿在老爷子跟前正正名的意思,所以,这酒席非摆不可。” 苏连贵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弟弟平日瞧着不靠谱,可心里还是个有成算的,瞧瞧说的这些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抬眸去看儿子,嘉哥儿微垂着眸子,也有些若有所思。 袁氏听自家男人吹了一大篇,撇撇嘴,“你可拉倒吧,大道理他四伯跟嘉哥儿会不懂?要你来这说教!” 苏连珠眼巴巴的看着苏连贵,“四哥!你只要一句话,这摆酒席的银子我给嘉哥儿掏了!” 袁氏连连点头,“我们出了。” 家里现在有银子,袁氏倒不怎么在乎摆酒席能花多少银子,她就是想给儿子摆个酒席,凭什么啊,她儿子一年一年的家都不回,努力了这么多年,好容易一举成名,考中了案首,还要顾及老宅那些人的情绪,藏着掖着的。 她替儿子委屈的慌。 他们夫妻委屈就算了,怎么能让儿子跟着受委屈?! “他爹……” 裴氏有些希冀的看着苏连贵。 苏连贵啊了一声,抬头一眼看到妻子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何尝想看儿子委屈,只是爹跟大哥那…… 算了,他们要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不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不是大房做的,爹跟娘总能挑出无数根刺来打压他们。 他儿子考中了案首,一个院试只有一个案首,那是会计入金水镇史册的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儿! 他为什么要委屈他的案首儿子,来迁就压根就不喜欢他们,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们的外人! “好,摆!”苏连贵终于下定了决心。 苏连珠一拍桌子,嘿哟一声,“四哥,你这两个字说的太有男人味了!” 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苏连贵轻松不少,看着苏连珠笑道,“老五,你一会儿坐马车回去,跟爹和老大他们说一声,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他们要是愿意,酒席就摆在老宅,他们要是不愿意,你就去找二哥,跟二哥说一声,咱们借他们院子门口那一片树荫,给村里人摆几桌酒席……” “得嘞!我办事你擎好吧!”苏连珠笑着转身要走,半道又回头问苏连贵,“四哥,做饭的呢?找谁做?” 苏连贵大气的摆手,“谁都不找,我一会儿去趟饭馆,让师傅们今天先把明日要用的干货赶出来,明儿一个一早就去十八里寨,咱们摆上一天十文饭馆的流水席!我儿子的喜酒,我掏钱,不要你!” “四哥,大气!”苏连珠伸出大拇指比了比。 苏连贵眼底满是笑意,“十文饭馆有师傅自己酿的酒水,明儿个用马车拉回去。” “成,齐活了!”苏连珠嘿嘿笑了两声,“四哥,那我回去了啊,估摸着还要张罗灶台啥的,我今儿个就不回来了,明日一早到村头接你们。” 苏连贵点头,“辛苦你了。” 苏连珠哈哈笑,“这种辛苦多来几次,我也心甘情愿!嘉哥儿,下一次你中举,一定得让五叔给你摆酒席,咱们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认识不认识的,谁过来都能坐下吃上一茬……” “多谢五叔。”嘉哥儿笑着躬身。 苏连珠一巴掌拍过去,“这小子!咱们自家人,你老这么撅来撅去的可就跟你五叔见外了。” “好,那不跟五叔见外,下一次我中举,让五叔来摆流水席。”嘉哥儿笑。 苏连珠这才高兴了,连叫两声,“好小子!” 送走苏连珠,嘉哥儿有些歉意的看着苏连贵与裴氏,“爹,娘,让你们为难了。” 苏连贵拍拍他,“说的什么话,你能光宗耀祖,爹心里高兴着呢。你爷他……以后你敬着就是了。” 正文 418 五哥中了头名案首 子不言父过,他不会在儿子面前说自己爹的不是,却也不会包庇。 左右,他还活着,孝顺的事儿轮不到他儿子,老爷子也不能拿这个作伐。 嘉哥儿点了点头,“儿子知道怎么做。” 袁氏见这里没什么事了,伸了伸懒腰,起身跟裴氏告辞,“我去找人往娘家送信儿,让他们明儿个去给嘉哥儿壮场子。” 裴氏笑,“去吧去吧,家里孩子都带来,一年难得见上几面,趁着这个机会到时候也带来镇上转转。” “我正有这个打算。”袁氏摆摆手,带着几个在外面玩耍的孩子走了。 裴氏也抬了头对苏连贵道,“既然要摆酒席,家里面的亲戚都要通知到才不失礼数。” 苏连贵点头,“我一会儿去调几个会驾车的伙计,让他们租了马车去通知人,保准不会落下人。” 裴氏嗯了一声,“苗家寨那边,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知会肯定是要的,毕竟那是槿姐儿的姥姥家,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试试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我从饭馆出来,亲自去跑一趟。”苏连贵道。 裴氏点点头。 沈家因为槿姐儿的事,与沈氏闹的很僵,一度还传出沈家不认沈氏这个女儿的传闻。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的,沈家为了槿姐儿是真的把沈氏从沈家赶了出去的。 “对了,还有文家,文老爷与文少爷也要请一下。” 苏连华应了,整理了一下衣装,大步走了出去,等安排好十文饭馆的事,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趟文家请人,得了一定会去恭贺的回复后,赶紧告辞准备去苗家寨,到外面一看天色快黑了,直接弃马车骑了马赶去苗家寨。 沈老爷子听说嘉哥儿中了头面案首,爽朗大笑,“好好好,果然是个好小子,明日我们一定到场,给嘉哥儿庆贺。” 苏连华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 十文饭馆的灯亮了通宵,一日一早天还没亮,一排的马车就已等在饭馆门口,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装了两马车,准备好的肉食又装了一马车,好酒好菜更是装了几个马车,若不是天色尚早,怕会引得众人围观。 就是这样赶了大早,碰到早起的人也是惊讶的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二掌柜笑着显摆一回,“我家掌柜的少爷中了头名案首,我们十文饭馆歇业一日,去十八里寨给少爷庆贺。” 那些人连声道喜,有昨儿个来吃过饭的就跟他们说起昨日见过的案首老爷…… 等东西装上车,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二掌柜的吆喝一声,众人纷纷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口走。 众人看热闹似的一路围观,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案首老爷。 “听说了吗?十文饭馆的大掌柜家的大少爷中了今年的案首!” “案首,第一名啊!真是给十文饭馆长脸!” “可不是,年纪轻轻的就是秀才了,真是让人眼红……” “听说今年这个案首姓苏,是咱们镇上书院康先生的学生,叫什么苏玉嘉,字子瞻的……” “真的吗?康先生今年还收不收学生,我要去拜师……” “有你这想法的人今儿个榜单一出来就拎着礼上门了,可康先生说了,他今年不收学生了……” “啊?那我等明年不成吗?” “明年?想跟康先生读书的人已经排到后年去了!” “哎呀,反应太慢了。” 一群人蜂拥跟着,路上不小心撞到人,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大婶儿。” 那些人走出很远,被撞到的妇人还站在原地,攥着一个竹篮看着那些马车离去的方向。 苏玉嘉。 她五哥。 妇人攥着竹篮的手指有些发白,霍然转身朝县衙的方向跑去。 怎么可能呢? 五哥明明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连同苏家那一宅子的人,都,死了。 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怎么会,中了头名案首? 她不相信。 等她一口气跑到县衙,看到立在广场上的告示栏,贴着的大红榜单,第一名案首苏玉嘉的名字时,她吓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真的是五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方才那些人谈论的口气,貌似四叔也没死,还要赶去十八里寨庆贺,那是不是说…… 苏家老宅的人都没死? 她倒抽一口凉气,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住了。 好半晌过去,她才恍神的摇了摇头,快步朝来时路奔去,等到了小巷子深处某个小院子门口,她一把推开院门,将竹篮随手往地上一丢,一头扎进了自己屋。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最好的衣裙,打开门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被身后一声喝叫住,“苏海棠,你捡的菜呢?一大早的穿这么风骚,是想出去勾引哪个男人?!你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让你……” “我五哥中了头名案首,我回十八里寨给我五哥贺喜去。” 妇人正是苏海棠。 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容颜却沧桑的仿佛三十多岁的妇人,头发干枯,面色憔悴,一双手满是粗茧针眼,一看就是长期干活所致。 她本想悄悄回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此刻被周寡妇发现,便索性说了出去,冷冷的看着周寡妇,“娘要拦着我?” 周寡妇一愣,“谁?谁中了案首?” 李成弼是考过院试的人,所以周寡妇知道案首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苏海棠,“你说谁中了案首?” “我哥,我五哥!苏玉嘉,中了今年院试的头名案首!今儿个在十八里寨摆酒席庆贺!”苏海棠挑着眉笑,“听说,县太爷在雅客来也摆了酒席,特意邀请了我五哥明日去赴宴。” “怎么可能?”周寡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嘉哥儿能考上秀才……” 苏海棠转身就走,“信不信随你们……” “你给我站住!谁让你回去了,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叫我儿子休了你!”周寡妇追过去,拦住苏海棠。 苏海棠嘲讽一笑,“你试试,看你儿子舍不舍得?” 若说先前还有这个可能,知道苏玉嘉是头名案首后,李成弼怕是巴结还来不及,因为他丢了功名,暂时不能参加科举,原先的同窗都与他渐行渐远,他想去参加一些文人之间的交流,都不得门而入。 周寡妇被噎的瞪了她一眼,扯开嗓门叫李成弼,“弼哥儿,弼哥儿,你快起来,棠姐儿要回十八里寨……” “她要回去便回去,回来就打断她的腿!”屋内,传来男人被吵醒的暴躁声。 周寡妇没说完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瞧见苏海棠面上的鄙夷,跺了跺脚,“弼哥儿,是嘉哥儿中了今年院试的头名案首!棠姐儿这是回去给她五哥庆贺呢……” “什么?”屋内男人惊讶一声,蹬蹬几步打开了房门,看着院门口的苏海棠,“真的?苏玉嘉中了头名案首?” “怎么?只许你中秀才,就不许我五哥考中头名案首?!”苏海棠讽刺道。 李成弼一愣,苏海棠这态度,是笃定了苏玉嘉中了头名案首,头名案首啊! 他当你也只是考了个中上的名次,同窗就很是称赞、赞叹,头名案首的苏玉嘉身边定然围了更多的青年才俊,当然还有名师! 他心思百转,面上立刻就盈了笑容,“棠姐儿,你等我一会儿,我洗漱很快的,五哥中了头名案首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好只让你一个人回去庆贺?娘,你给棠姐儿拿些银子,我们一会儿顺路买些贺礼……” “啊?银子……”一听李成弼要银子,周寡妇就有些不乐意了。 李成弼瞪过去一眼,“有些人想送礼都找不到门路,娘,你赶紧的,别耽误事儿!棠姐儿,你等我啊……” 他转头回去换衣裳,房门大开,传出与妇人的争执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苏海棠微微眯眼,眸底满是冷意。 正文 419 被撵 屋里,孩子被李成弼翻箱倒柜的动静惊哭,红袖打着哈欠,抱住儿子,掀开衣裳喂他吃乃,“苏海棠的五哥中案首了?” “以后叫少奶奶。”李成弼扭头看了她一眼,“别没大没小的。” 红袖嗤笑一声,“她连个蛋都生不下来,做什么少奶奶。” “我让你叫你就叫,再唧唧歪歪,给我滚。”李成弼冷声道。 红袖皱眉,不敢置信的哈了一声,“李成弼,我没听错吧?我给你生了儿子,你居然为了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要赶我走?行啊,我走,我走也要带着你儿子走,让你们李家断子绝孙!” “不可理喻!”李成弼狠狠瞪过去一眼,“一点儿为人妻妾该有的风度气质都没有。” 红袖呸了一声,“老娘跟你过日子,你跟老娘谈风度气质,风度气质难道不要银子?你有本事给老娘请个丫鬟,请个奶娘,你看老娘有没有风度气质!” 李成弼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模样,挑了件宝蓝色显人精神的衣衫穿了,大步出了房间。 红袖从未关的房门看到站在院门口被周寡妇拦着不让走的苏海棠,嗤笑一声,“就这模样,走出去说是我娘都有人信,还想拿正室的身份压我?也得问问我儿子答应不答应,是吧?我的儿?” 红袖得意的逗弄着吐泡泡的儿子,看着李成弼热脸贴上苏海棠的冷屁股,苏海棠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不由冷下脸啐了一声。 “倒是让这贱人捡了个便宜,她哥哥若真的是头名案首,以后这洗衣做饭的活谁做?” 红袖想着法子怎么为难苏海棠,冷不防耳边一声炸雷,“醒了就赶紧起床做饭,想饿坏我大孙子啊!” 红袖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孩子已经被周寡妇劈手夺走了。 红袖暗骂了两句,只得赶紧起身。 …… 苏海棠一路疾走,完全不顾身后的李成弼。 李成弼追了一会儿,顿住脚步,见苏海棠头也不回,不由气上心头,大步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闹什么脾气?现在是闹脾气的时候吗?你五哥喜欢什么,咱们赶紧去买了,再去城门口坐牛车……” “坐牛车?等你到了,人都走光了。”苏海棠凉凉道。 李成弼一噎,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那就租马车,回来的时候坐牛车,省着点,凑合够用。” 苏海棠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银子,眉眼轻蔑一笑,口中却应道,“我五哥喜欢吃醉香居的蟹酿橙,你去买吧。” 蟹酿橙? 这会儿哪来的蟹酿橙? 李成弼皱着眉头看苏海棠,苏海棠却道,“我昨儿个早起刚好看见醉香居往后厨房抬螃蟹。” “真的?”李成弼疑惑道。 苏海棠冷淡淡的看他一眼,“爱信不信。” “你……好,我信,我这就去买。”面对即将有一个案首哥哥撑腰的苏海棠,李成弼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低头服软,点头答应。 苏海棠嗯了一声,“你给我几个钱,我去租马车。” 李成弼从一把碎银子里挑了一块儿递给她,“你一会儿让人直接将马车赶到醉香居那等我,我买了蟹酿橙咱们就走。” 苏海棠接了银子掂了掂,说了个好,转头就朝车马行走去。 李成弼见她走远了,才提溜着衣摆往醉香居跑。 可大早上的,螃蟹都还在挥舞着大钳子打哈欠呢,哪来的蟹酿橙? 李成弼眼看着太阳都快升起来了,有些着急,“那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蟹酿橙吗?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可这菜只有大师傅会做,大师傅还没来上工呢?” “还要等大师傅?那大师傅什么时候来上工?” 伙计摊摊手,“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李成弼看着伙计摊开的手,咬咬牙,摩挲着挑了个最最碎的银子塞过去,伙计扫了眼,鄙夷的看了李成弼一眼,“大师傅辰时正上工,离现在还有几刻钟,你等不等啊?” “这样岂不是要花去双倍的时间?”李成弼急的跺脚。 伙计翻了个白眼,大拇指往里走了走,“客官你去打听打听,这金水镇上,提起蟹酿橙只有我们醉香居有,别的地别说做,就是这螃蟹,他们都未必能找的到。” 李成弼咬了咬牙,“我等,劳烦你去催一下你们家大师傅,我这是赶着去给我大舅哥庆贺,他昨日刚中了今年院试的头名案首,我担心时间来不及……” “头名案首?那不是苏家小哥吗?”伙计好奇道。 李成弼点头,“小哥认识我家大舅哥?” “认识你家大舅哥,不认识你。”伙计看着他摇摇头,头摇到一半,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周家的女婿?哦,不对,你现在被周家休了?你姓李是吧?被知府大人剥夺了秀才功名的李秀才?!” 李成弼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脸一沉,“你话怎么这么多?叫你们掌柜的过来,赶紧喊你大师傅来……” “哎呦,李秀才,我说您也差不多凑合得了,您瞧瞧您先前做的那些事儿,这金水镇上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您还在这充什么大爷?”伙计不屑的撇撇嘴,上下打量他,“就你这模样,还想去巴结苏案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你怎么说话呢?我媳妇儿是苏案首嫡亲的妹妹……” “呸!什么嫡亲的妹妹?不就是个堂妹吗?人家嫡亲的妹妹一个温婉,一个爽利,你媳妇儿是什么德行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还嫡亲的妹妹,亏你有脸说出来……” 伙计撇撇嘴,抬手推了他一把,“走走,你这种人渣,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醉香居不做你的生意,你赶紧麻溜的滚!” “你!”李成弼气的额头青筋直跳,却还是忍着怒火,冷硬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买蟹酿橙的,你让你家掌柜的出来,我要问问他,我这单生意,他做还是不做?” “不做不做,我们掌柜的不在,我说了算。”伙计推搡着李成弼,“滚呐,没脸没皮的赖着做什么,赶紧滚,别耽误我们醉香居开门做生意。” “你干什么?你只是个伙计,你凭什么撵我走?” “就凭老子看你不顺眼,滚!” 伙计见他死皮赖脸,推都不走,不由上脚,一脚踹了过去,“攀龙附凤,嫌贫爱富的狗东西,还在你爷爷面前装大爷,我呸!” 说着,又是一记窝心脚将李成弼踹了出去。 李成弼狼狈的跌在路边,冲伙计的背影喊道,“你、你拿了我的银子,就该替我办事儿!” “谁告诉你拿了银子就会替你办事儿的?”正准备离开的伙计一听这话,乐呵了,转过身,一脚踩在李成弼胸口,“我就不替你办事儿了,你去告我啊,秀才老爷。” 李成弼抱住他的脚,“你、你……我大舅哥是案首……” “人家连堂妹都不要了,还会稀罕你这个寡鲜廉耻的人渣妹夫?”伙计踢了踢他残废的胳膊,嘲讽一笑,“字都写不好,还乱攀关系,活该你这种人被废了功名。” “你……” 李成弼最恨人提起他受伤的手腕,因为这两年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手腕都写不了太长时间的字,时间一长,就绵软无力,无法提笔。 科举考试无论考什么,时间都很长,从打草稿,到誊写,哪一步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书写,还要保证字迹干净、好看,他一手小楷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花真功夫练出来的,就这么毁了! 都怪苏海棠那个贱人!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写不了字。 这个贱人! 还要这些冷眼看人低的,等他养好伤,再考上秀才、举人当了大官,他看着他们在他面前跪地磕头求饶! “你、你给我等着!” 见蟹酿橙没什么希望了,李成弼撂下狠话,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出了醉香居,到不远处的果品铺子,攒了两盒果子,拎着站在路边等苏海棠。 但他左等右等,马车过去一辆又一辆,就是不见苏海棠坐着马车来。 正文 420 出丑 他不由心中打鼓。 想到两人临出门时,苏海棠那诡异的神情,他暗骂一声,拎着食盒直奔苏海棠先前去的那个车马行的方向跑了过去。 待到了车马行,外面寥寥几个租马车的人,哪里有苏海棠的影子。 问车马行的伙计,伙计看了看他,道,“那个大婶儿啊,早走了,喏,往那边走的。” 李成弼顺眼望去,骂了一声贱人。 那条路哪是去醉香居的? 不但不是去醉香居的路,还是与醉香居背道而驰的一条路! 贱人,竟敢诓骗他! 李成弼恨的牙痒痒,可叫他就此回去,他又不甘心。 他娶了苏海棠,就是苏家的女婿,苏玉嘉成了案首老爷,那也是他正儿八经的大舅子,他傻了才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一个好处,不知道利用! 所以,今儿个这趟十八里寨,他是一定、必须得去的! 那个贱人,等回头他再跟她算账! 李成弼恨恨骂了两句,转身回了车马行,又出钱租了一辆马车,那伙计又来回看了他两眼,“这位公子,你跟那位大神儿什么关系?看你们这年岁……她是你娘?” “她是你娘!她是我媳妇儿!”李成弼瞪了伙计一眼,上了马车,看伙计在下面不动,“赶紧赶车走啊,我赶时间。” “公子,咱们这车马行只租马车,不包含车夫,你要是请车夫,是要另外掏钱的。”伙计好脾气的笑笑,不过落在李成弼身上的目光却有些诡异。 哎呦,两口子,怎么看都不像。 那大婶儿显老气,这公子显浪荡。 李成弼一口气堵在胸口,“多少银子?” “雇佣一天二百文,不论距离。” “二百文,你们抢钱呐!”李成弼看着手中仅剩的一点碎银子,估摸着顶不到两百文,轻咳一声,“便宜点儿,我大舅子中了今年的案首,我赶着回去给他庆贺……” “哎呦,这么说,方才那位大婶儿是案首老爷的……姐姐?”伙计眼睛一亮,态度立刻热络了。 李成弼斜他一眼,“那是案首老爷的妹妹!” “额,实在没看出来。”伙计一愣,有些尴尬,他刚才还以为这公子是那位大婶养的小男人呢,谁知道…… 是今年院试案首的妹妹啊。 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才老成那样。 伙计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李成弼将手中的碎银子递给他,“我只租去的一趟,回来自有我媳妇娘家的马车送,就不用你们的马车了,这点银子跑一趟你们不亏。” 伙计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疙瘩大点儿的碎银子,撇了撇嘴,勉强收了,“看在案首老爷的面子上,今儿个给公子算便宜一些,日后再有用车马的时候,记得关照我们生意。” “自然。”见事情成了,李成弼终于恢复了一些文人的风度,笑着朝伙计点了点头,落下了车帘。 伙计砸吧砸吧嘴,扬声叫了一个车夫过来,将手里的碎银子递给他,“你跟这位公子跑一趟十八里寨,今儿个案首老爷摆流水席,你喜庆点,说不得能讨点好彩头。” “诶,谢谢小哥儿。” 车夫笑着道谢,手在破烂的衣衫上蹭了蹭,才去接那银子,“这银子有点多,等我回来换成铜钱,再给小哥儿。” 伙计摆摆手,“得了,留着给你家娃买药吧。” 车夫连声道谢,拎着马鞭跳上车辕,对车厢里的李成弼吆喝了一声,“公子,您坐稳喽,咱们出发!” 李成弼嗯了一声,马车晃悠悠开始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出了镇子,朝十八里寨奔去。 李成弼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早晨的太阳暖洋洋的照过来,并不热燥,入眼处,一片绿意盎然,田间地头,不时有小孩子你追我赶,夹杂着大人的呵斥声,很是热闹。 李成弼喟叹一声,歪靠在车厢上听着外面的笑闹声,只觉这马车从未坐的这么舒坦过。 他虽然这几年没有功名,但还有一个有功名的大舅子! 看那些人还能说什么! 等他跟案首打好关系,借助他再在金水镇的书院站稳脚跟,隐忍这几年,过了这个风头,他照样能考回秀才,再考举人! 他盘算的很好,却忘了他的手,迄今为止都不能坚持书写超过一个时辰,超过一个时辰,手就抖的不成样子,完全无法提笔。 马车咯噔一下,停了。 李成弼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男人脸,男人见他醒了,笑道,“公子,十八里寨到了,您看摆流水席的是不是在那边?” 男人手指着苏家二房前的一大片树荫下,摆着的十几张大方桌。 李成弼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这流水席怎么摆到二房门口了?不是该在老宅吗?” “公子,小的送您过去,对了,公子您姓什么啊?” “李。”李成弼随意道。 “得嘞。”男人一屁股坐在车辕上,马鞭一甩,马儿又往前跑去,李成弼阻拦都来不及,马车一句到了苏家二房的大门口。 苏连珠与苏连华正站在门口招呼村里的人,满脸笑容的模样让李成弼看着有点刺眼。 他将车帘子高高甩起,准备弯腰起身下马车,耳边突然炸雷般响起男人高亢的声音,“李姑爷到。” 李成弼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下去。 苏家二房大门外,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李成弼狼狈的瞪了那男人一眼,“你乱喊什么?谁让你乱喊的?!” “啊?我没乱喊啊,你跟小哥儿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听的真真儿的,你不是说你媳妇儿是案首的妹妹吗?你又姓李,不就是李姑爷吗?”男人茫然的看着他。 眼见几个村民朝他这边走来,他忙换了副笑脸,将车上的攒盒拎出来,朝男人摆了摆手,“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去吧。” 男人愣了愣,“李姑爷不给管饭吗?” “我管你什么饭?我可是花了钱的。”李成弼有些恼怒的背过身,瞪了男人一眼,“你赶紧走,别给我惹事,否则,我让你赶不上马车。” 男人被他阴狠的模样吓的一哆嗦,结巴道,“不、不给管饭就、就算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男人牵着马调了个头,看了李成弼一眼,上了车辕,赶着马车跑了。 李成弼刚松下一口气,村子里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看到他拎着攒盒,抬脚踢了踢。 李成弼忙将攒盒护到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啥,就是想看看秀才老爷给我们案首老爷送的什么礼?”其中一个哈哈笑道。 另一个挖了挖耳朵,斜着李成弼,“李成弼,你不会这么小气看都不给我们看一眼吧?” 李成弼沉了脸,目光错开几人看向他们身后的苏连珠,清楚的看到了苏连珠眼神里的厌恶和不屑。 李成弼的心瞬间一沉,肯定是苏海棠这贱人在五叔跟前说她坏话了,不然他刚来都还没过去说话,五叔怎么对他露出这么厌恶的神情。 “看啥呢?看苏五叔啊……”最先开口的青年勾搭上李成弼的肩头,“我说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知不知道苏家五房是背靠着谁吃饭呢?” 李成弼瞪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五房不是跟四房一起开了个作坊吗?” “是跟四房一起开了个作坊啊,可出钱给他们开作坊的这个人,你知道是谁不?”青年的大掌狠狠拍在他的肩头,李成弼疼的呲牙咧嘴,却愣是没动。 “谁?” “苏家三丫头啊!这你都不知道,你还敢来吃喜酒……” 几个青年哈哈大笑,眼神里满是嘲讽。 李成弼不敢置的看着几人,这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所以不是苏海棠说了什么,而是苏家四房与五房都是偏向苏木槿的人,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都是……笑话? 李成弼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苏连珠已大步走过来,冷眼瞪着他,“你来做什么?我们苏家不欢迎你,赶紧滚,别挡着路影响我们其他客人进来。” 正文 421 脸皮算什么 “叫你滚呢,还不滚!” 几个青年嘻哈着撵李成弼。 李成弼只觉脸皮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又恨又怒又臊的慌。 可若是能达到目的,丢点脸皮算什么。 他抬头试图解释,苏连珠却不看他了,指着几个青年骂了起来,“你们几个也是,瞎晃悠啥,没看到那边都忙不过来吗?还不赶紧过去帮忙!” 几个小青年嘻嘻笑着,“五叔,我们这就去,您别生气啊……” “苏玉发那小子呢?又猫哪儿去了,赶紧去把人给我找回来,老子找他有事。”苏连珠没好气的戳了戳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青年。 那青年嬉笑着跳开了,一溜烟往村子里跑去,“五叔,我知道发哥儿在哪,我去找。” 另外几个青年也一哄而散。 见李成弼站在原地还没走,苏连珠没好气的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拎到一边,“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没看到县太爷的马车马上就要到了吗?堵在路中间当拦路抢劫的强盗呢?” 李成弼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中的攒盒已经嘭的一声落了地,慢慢一盒子干果全撒了出来。 他忙拽开苏连珠的手,蹲下身去捡,苏连珠跺了跺脚,“还不赶紧让开,你想被马车撞死啊!” 耳边应声响起一阵马蹄声,他眼前忽然一黑,一头高头大马高扬着马蹄朝他身上踩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觉身子软的不是自己的了,面条似的往地上瘫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飞速掠过,马蹄重重踏在地上。 李成弼被丢在路边,腿软脚软的站不起身。 苏连华淡淡看了他一眼,抬脚大步迎上马车。 苏连珠啐了一口,“谁请你来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惊坏了县太爷,你有几条命赔的?滚滚滚,赶紧滚!一会儿再让老子看到你在这逗留,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五、五叔,劳烦你找人叫棠姐儿出来,我、我脚软……”李成弼低声下气的哀求道。 苏连珠却嗤笑一声,“欺负我们苏家姑娘的时候你怎么不软?这会儿服软了?我告诉你,晚了!” 苏连珠还想骂什么,苏连华在那边唤他,他又狠狠啐了李成弼一口,转头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裘大人,您来了。”苏连珠笑着抱拳。 县太爷点头示意,“苏五爷。” “哎呦,可不敢,当着您的面哪敢称爷,您叫一声苏老五,就是给我们兄弟面子了。”苏连珠一张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 县太爷哈哈大笑,抚着胡须对苏连华与苏连贵道,“你们这个兄弟倒有几分意思。” 两人笑了笑,“大人里面请。” 几人走到院子门口,嘉哥儿匆匆从院子里迎出来,“学生苏子瞻见过大人。” “瞧着倒是清瘦不少。”县太爷笑着伸手扶嘉哥儿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小子,目光清明,身正言清,苏大掌柜,你生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苏连贵谦虚一笑,看着县太爷的神情说不出的感激,“大人太高看他了,年纪尚小,还需磨砺,以后还要仰望大人……” 县太爷笑了笑,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他不过是偶尔点拨几句,这孩子若不是个聪明的,又怎么一次考试就是案首! 这个成绩可不是一般人能考到的。 “大人里面请。”几人簇拥着县太爷往正屋走。 苏连珠落在后面,找人去叫了苏海棠过来,指着扶着墙站起身的李成弼,“棠姐儿,带上你男人,赶紧走。” “我不走,这是我娘家,我回我娘家,为啥要走?!”苏海棠无视苏连珠的满脸怒火,转身要回院子。 李成弼哪会让她走,“苏海棠!” 苏海棠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嘲讽一笑,“李成弼,你不是想休了我吗?我给你准备笔墨纸砚,你就在这写,如何?” 李成弼一愣,随即面露愤怒,“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偷跑回来肯定打了这个主意,我告诉你,想要休书?门都没有!” “怎么说话呢?还想不想混了?”苏连珠一脚踹过去,“你他娘的敢骂我们苏家姑娘,老子踹死你。” 苏海棠意外的看了苏连珠一眼,“五叔……” 苏连珠看都不看她,“你走开,看见你就膈应,瞧瞧你从你姐手中抢过来一个什么东西,还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他!为了这么个东西,把你姐逼的有家不能回……” 苏海棠转身就走,就不能对他们夫妻抱太大希望。 一个进门就撵她滚,一个张口就把苏木槿挂在嘴边,口口声声都是她对不起她! 到底谁对不起谁? 苏木槿前世害了她一双儿女,这一世更是因为苏木槿,她的一双儿女连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犹不解恨! “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情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了?你瞧瞧一个好好的小姑娘给你折磨成啥样儿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有脸来蹭饭吃?!谁给你的脸!混账王八玩意儿……” …… 老宅 苏老爷子霍然起身,“你说什么?县太爷来了?” “不只县太爷来了,文家也来人了,文老爷,文太太,文少爷都来了,还有镇上那些有头脸的商户,都来人了……” “好,多谢你跑一趟,老婆子,给孩子抓一把瓜子儿。” 看着苏老太太抓了一小把瓜子打发了村里报信的孩子,苏老爷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变来变去。 苏连荣的脸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一双黑眸更是阴森的瘆人。 昌哥儿站在门口,沮丧的垂着头,没有一点生气。 看着大孙子良久,苏老爷子叹了口气,站起身,“老大,昌哥儿,你们跟我去村头。” “我不去。”苏连荣直接回绝。 昌哥儿刚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苏老爷子看着大孙子的反应皱了皱眉,“你没听土豆说吗?里正、县太爷、文家都来人了,这是个好机会!昌哥儿提前跟这些人相处也能……” “能干什么?他是能求得县太爷指点,还是能让文家倾囊相助?都不能!那去干什么?去丢人吗?!兄弟两同一年参加科举考试,一个一鸣惊人,一个连榜尾都没上……” 苏连荣冷着脸,不知想到什么,抬脚朝昌哥儿踹了过去。 昌哥儿不妨,惨叫一声,人跌出门外,张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屋内瞬间一静。 片刻后,苏老太太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昌哥儿,对苏连荣道,“老大,你疯了吗?这可是你亲儿子!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吗?老头子,快去找大夫,快……我的昌哥儿,心疼死奶奶了……” 昌哥儿摇头,“奶,昌哥儿没本事,昌哥儿没考上秀才,辜负爹的期望了,你们别怪爹,要怪就怪昌哥儿……咳咳……” 苏老爷子的手直哆嗦,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连荣,“老大,那是你亲儿子,你怎么下的去脚?” “没用的废物,养他做什么?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苏连荣丝毫没理会苏老爷子的惊恐,冷声道。 苏老爷子气的太阳穴突突往外冒,“昌哥儿是童生,他这会儿已经是童生了,你像他这个年纪,连童生都不是!” “爹是怪我当年也没考上秀才?”苏连荣阴阳怪气道,“爹不是跟我一样,是个老童生。” 苏老爷子气的几乎说不出来,捂着抽搐的胸口,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你这个孽畜,你给我滚!” 苏连荣抬脚就回了自己屋。 苏老太太抱着昌哥儿呜呜的哭,“哎呦,我可怜的昌哥儿啊……” 苏老爷子那股劲儿一散,整个人往后仰倒,幸好后面有张太师椅才没有摔去地上。 请了小张叔过来看了,小张叔叹了一声,“怎么下这么狠的手,肋骨差点给踹断了,这些时日不能干重活,好好将养着吧……” 苏老爷子道了谢,送小张叔出去,臊着脸道,“我手头最近没钱,等过段时间收了庄稼换了银子,立刻就给你。” 正文 422 良苦用心 “得了,你们家那点破事儿村子里还有谁不知道……”小张叔看着苏老爷子没了傲气,看上去憔悴可怜的脸,想张口嘲讽又狠不下心,到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银子免了,我不要了。” 苏老爷子看他那模样,想反击回去,可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又难受的红了眼圈。 “那几个畜生,一个两个的都不想养我跟老婆子,就把我们两两口子丢给了老大,老大媳妇跑了,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我这天天过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我这拔天拔地的,劳碌了大半辈子,到底图个啥啊……” 说着,他实在忍不住心头的憋屈,抬手捂着眼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张叔瞠目结舌。 “你哭什么啊?你现在日子不是挺好的吗?几个儿子每年都给你们老两口孝敬,手里有银子,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田里庄稼想种就种,不想种就佃给别人,每年还有租子拿,多好。” 苏老爷子抹了把眼泪,呸了他一口,“你知道什么?老二两口子养了个摇钱树似的闺女,拉拔的老四、老五都赚了好多银子,可他们那几个一年就给我们五两银子,五两!”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小张叔眼皮子底下使劲晃了晃,晃完还翻了个面儿,又往小张叔脸上杵了几下,才不甘的收回去。 “老大张口想要五十两,他们都不干!他们一天赚的都不只五十两!说什么村里都是这规矩,他知道看村里这规矩,他咋不知道看看,人家那一年挣多少银子的给自家爹娘五两!你说,你来说说,我跟老婆子是不是白养活他们了……” 小张叔想乐,可看着苏老爷子那样,怕是他这边笑出声,他那边就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嗝屁了。 想了想,他保守道,“怎么能白养活?你几个儿子可没少给你生孙子,这传宗接代做到了吧?这一年四季的衣裳布料你不用操心了吧,一家一季两套,一年你都穿不完的,是不是?” 这点倒是没话说,苏老爷子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看他跟老小孩儿似的,小张叔心里偷偷大笑了好一会儿,面上憋的实在辛苦,手握成拳头在唇边狠狠咳了两声,又道,“再一个,你们老四家的嘉哥儿给你争气不?一路从童生考到秀才,还是头名案首!这可是咱们金水镇几十年头一个,这份荣耀还不够你在村子里那些人面前显摆的?别说在咱们村子里,就是在镇上……那也是顶刚刚的,是不?” 苏老爷子脸上露出笑容,犹豫道,“嘉哥儿是个好的,就是昌哥儿才是长孙,这案首要是他考的,就完美了……” 小张叔撇撇嘴,“你得了吧?就你家老大那德行,昌哥儿别说是考上案首,就是中个秀才回来,他就能立刻嘚瑟的不是他了,你信不信?” 苏老爷子瞪了小张叔一眼,明显是对小张叔说他大儿子的坏话生气了。 小张叔耸耸肩,他又不是他那几个愚孝的儿子,还能惯着他? “我这还说的轻了,重的说出来怕吓死你。”小张叔翻了他一眼,“行了,我走了,你们两口子好好照顾昌哥儿……” 苏老爷子闷闷的应了一声,站在院门口看着小张叔走。 小张叔走了两步,又拐回来,“你不去村头给你孙子长长脸?这么大的喜事你不去,别人不定怎么说嘉哥儿,回头嘉哥儿要是当官,人家还有什么审查,保不准到手的官就能飞了……” 苏老爷子一愣,他今儿个只顾遗憾、心疼昌哥儿没高中,一时把这茬给忘了,可…… “村头那边没人来请我……” 他就这么自己过去了,多掉份。 苏老爷子表示自己有些委屈。 小张叔无语的看着他,“前头都快忙翻天了,你还在乎这点俗礼,你可真是 ……真是块榆木疙瘩!” “你说谁榆木疙瘩呢?”苏老爷子怒了。 小张叔懒得搭理他,拍拍屁股走人了。 苏老爷子气呼呼的转身回了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院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屋里,苏姚黄又扎到了手,气的大叫,“我不绣了!我侄子是秀才老爷,我以后嫁到有钱人家,买个下人干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累死累活的学这些东西……” 苏老爷子的心动了动,眼睛还是巴巴的看着院门口。 苏老太太不知道跟苏姚黄说了什么,苏姚黄嘤嘤的哭了起来,“四哥没良心,我是他亲妹子,他只顾四嫂跟他那几个孩子,都不管我……” 苏老爷子心道,“我还是他亲爹呢!” “老头子,你坐这看啥呢?”苏老太太出门,看到苏老爷子一直盯着院门口,问了一句。 苏老爷子摇摇头,“啥也没看,看也没人来。” 苏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你是等村头那些人来请你啊,你想的倒美,人昨儿个来,你跟老大不是都拒绝了?话说的那么难听,他们能再来请你,我跟你姓!” 苏老爷子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你本来就跟我姓。” 苏老太太,“……” 转身去了灶屋,准备做饭,刚舀了水倒入锅内,院子外就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声,“爷……” “爷爷……” “爷啊!” 苏老太太拿着水瓢走出去了,“叫什么呢?你爷还活着呢!” 跟叫丧似的,晦气不晦气。 苏老爷子看了苏老太太一眼,他心底刚升起的那点得胜的喜悦被她一句话给打击的渣渣都不剩了。 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达哥儿领着隆哥儿,身后跟着庆哥儿,一串儿的走了进来,看到苏老爷子,就扑了过去,“爷……” “爷。” “爷爷……” 苏老爷子的心瞬间就活泛了,忙接住跑的飞快冲过来的庆哥儿,胸口被撞了一下好疼,可不能叫,不然下次孩子该不跟他亲近了。 “哎呦,我的庆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我跟八哥、九哥来叫爷奶去吃饭。”庆哥儿仰着脑袋,奶声奶气的冲苏老太太叫了一声,“奶,你跟我们去吃饭吧,好多好吃的……” 苏老太太眼见小孙子讨喜的脸蛋,到底没给脸色,扯了扯嘴角算给了个笑,“奶不去了,你们多吃点儿……” “好多好吃的,吃都吃不完的……”庆哥儿拽着苏老爷子的胡须,“爷,去嘛去嘛。” 苏老爷子哎呦一声,搂着庆哥儿心肝宝贝的叫了一通,“好好,爷跟庆哥儿去吃好吃的。” “老四都没亲自来请,你就这么巴巴的跑去,被人看扁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苏老太太低声道。 苏老爷子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庆哥儿笑嘻嘻的道,“我爹走不开,他跟裘伯伯说话呢,我们来的时候,裘伯伯还说一会儿要敬爷酒喝呢,是吧,八哥?” 达哥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裘伯伯,谁啊?”苏老爷子隐约猜到可能是县太爷,因为县太爷姓裘。 庆哥儿瞪大了眼睛,“裘伯伯是大人啊,他们都叫大人,就我叫裘伯伯……” “真的是县太爷啊?”苏老爷子激动的站起来,县太爷说要敬他酒呢。 庆哥儿嗯了一声,转头看苏老太太,“奶,我娘说文太太想见你,还说,你要是不得空的话,就算了……” 苏老太太的眼睛一亮,“得空,得空,奶去换身衣裳,咱这就去。” 苏老爷子,“……” 刚才是谁说主动送上门会被人瞧不起的? 这会儿跑的比他还快。 苏老太太一边进屋,一边叫苏姚黄,“赶紧换身好看的衣裳,娘带你去见见镇上的太太们,说不定谁看上你,娶你当他们家儿媳妇……” 苏老爷子摇摇头,也跟着进屋去换衣裳。 达哥儿悄悄凑到庆哥儿身边,“庆哥儿,小姑姑想嫁人,那些太太们肯定看不上她,她要是闹起来咋办?” “她要是敢闹,就给她下巴豆!”庆哥儿认真的想了想,道,“让她一直跑茅厕,这样她就没有精力去做坏事了,我二姐说的。” “六妹!” “二姐!” 正文 423 搅事精 “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叫她六姐,不是二姐!”达哥儿掰着手指头教庆哥儿。 庆哥儿瞥他一眼,“八哥,你怎么算的?我家只有我大姐跟我二姐,哪来的六姐?” “你不能这样算,你要把你爹所有兄弟的女儿都算上。”达哥儿挠着头,想了想,确认似的点了头,“你二姐在老宅排行第六,所有你该叫六姐。” 庆哥儿摇头,“我才不!她们又不疼我,我干嘛叫她们姐姐!哦,二姐说我们还有个三姐,对我们家可好可好了……” “我知道,三姐对我家也可好了,我娘老喜欢她了,还说要生个像三姐那样的闺女,不要我们了……”达哥儿不高兴的撅起嘴。 “你娘骗你的!你都生下来了,她怎么能不要你?”庆哥儿教达哥儿,“我告诉你啊,下次你娘再这么说的时候,你就告诉她,不要你就把你塞回她肚子里,你重新投胎去,你娘保准哭天喊地的要你……” 达哥儿,“……” 都说他们这个小弟弟聪明,他怎么觉得他有点傻! 人都生下来了,咋能再塞回娘肚子里呢? 但他是哥哥,他不能说弟弟傻。 达哥儿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我下次试试。” 庆哥儿满意的笑了。 …… 等三个孩子带着苏老爷子一家进院子时,院子里正坐着等吃饭的村民都看了过来。 有机灵的,就笑着上前,“苏老爷子,恭喜恭喜,你们家嘉哥儿可真是给你长脸,咱们金水镇多少年也难得出一个的头名案首啊!你们家老祖宗泉下有知,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儿……” “大家吃好喝好……”苏老爷子矜持的朝众人扬了扬手,笑了笑。 苏老太太一看到院子里一个桌子旁有空位,拉着苏姚黄就直奔过去,苏老爷子拦都没拦住。母女俩还没坐下,先把桌子上摆放的干果抓了两把塞自己兜里。 场面一时很尴尬。 好在,苏连华与苏连贵、苏连珠三兄弟得知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来了,很快出了正屋。 “爹。” 苏连贵上前,看了眼苏老爷子身后,“我娘呢?” 苏老爷子朝某处怒了努嘴,“那呢。” 苏连贵顺眼看去,顿时想捂住眼睛,他还想让老太太进屋里吃呢,看这吃相…… 还是算了吧。 “既然娘已经落座了,那我们也进去吧。爹,屋里给您留了座,咱屋里吃。”苏连贵扶着苏老爷子往屋里走。 苏老爷子看了苏老太太一眼,叹了口气。你说这老婆子慌什么慌,坐院子里吃,跟在屋里吃能一样吗? “哎。” 屋里坐着的人一见苏老爷子进来,纷纷站起身,就连县太爷也笑着起身叫了一声,“苏老伯。” 苏老爷子激动的脸都涨红了,连声道,“大人好,草民参见大人。” “苏老伯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喝令孙的喜酒的。”县太爷随和的笑了笑,“老爷子有一个好孙子啊……” 苏老爷子连连称是。 苏连珠在后面憋着笑,偷偷跟苏连华道,“二哥,爹见大人比我还紧张呢。” 苏连华看了他一眼,“老三呢?” 苏连珠耸肩,“去叫了,人不来,说他没见过大场面,来了怕丢嘉哥儿的人……” 苏连华眉头蹙了蹙,没再多说什么。 苏连珠悻悻的坐回位置上。 …… 酒足饭饱,自有十文饭馆的伙计将盘子撤下去,换了香茗端上来,众人笑着喝茶歇息,聊聊天。 重头戏来了。 苏老太太拉着苏姚黄抓着一个伙计,“裴氏呢?带我去找裴氏。” 伙计哭笑不得,“老太太,那厢房里都是女眷,我进去不合适,您自己个进去寻便是。” “我自己去?”老太太问。 伙计点头。 苏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丢开人,“那要你们干啥?” 伙计张了张嘴。 老太太,你们吃的饭菜可都是我们端上桌的啊! 怎么遇见这么个老太太,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伙计摇摇头,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苏老太太拉着羞臊的脸蛋红扑扑的苏姚黄,直闯进了裴氏招待文太太的厢房,恰巧文殊兰来跟文太太道别,他有事要先走一步。 苏老太太一见到文殊兰,眼睛就是一亮,一手拽着女儿往前推,一手拦着不让文殊兰走。 裴氏见状,差点没吓晕。 忙上去把苏老太太拉开,“娘,你这是在干嘛啊?文少爷有急事要先走,你拦着人家做什么?” “我知道他要走,我才拦的他啊!你还不松手,他要走了!”苏老太太啪的一声打在裴氏手背上。 裴氏呼痛,松开苏老太太,低头一瞧,手背已被打的红通一片,不由眉头微蹙。 那边,文殊兰二度被苏老太太拦住。 他无语的翻了眼房梁,冷声问道,“老太太,你想干什么?” “你是文家少爷,对吧,我认得你,你前两年跟一个比你长的俊的男子一起来过我们家,对吧?”苏老太太欢喜道。 文殊兰眉头一拧,斜眯着苏老太太,“你说顾砚山比我长的俊?” 苏老太太点头,再一次道,“你没他长的俊,但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我们高攀不起,你……” “我……你也高攀不起。”文殊兰呵呵两声,拉开苏老太太攥住自己衣袖的手,“苏四太太,殊兰还有事,先走了。” 裴氏点头笑,“我送文少爷出去。” 文殊兰摆手,“不用了,您……拦住这个老太太就好。” 裴氏看了眼又扒上去的苏老太太,太阳穴忽然突突了两下,再度上前将苏老太太拽下,“娘,有什么话咱们等会儿说,你先让文少爷离开,他有急事。” “你干啥呢!放手!”苏老太太瞪着裴氏。 裴氏见苏老太太不听劝,心里一发狠,双手扣的死死的,朝文殊兰道,“文少爷快走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四太太可以吗?”文殊兰拧眉看了眼恨不得一口吃了裴氏的苏老太太。 裴氏僵硬着扯了一抹笑,朝文殊兰点头,“可以的,你快走吧。” 文殊兰嗯了一声,收回视线就想往外走,苏姚黄突然冲了出来,直往文殊兰身上扑去。 裴氏惊的一声低呼,喝止的声音都变了腔,“苏姚黄,你干什么!” 文殊兰哎呦一声,身子骤然往后倒退数十步,一屁股跌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险险的避开了往他身上扑的苏姚黄。 苏姚黄见一扑未成功,还要再二扑,裴氏气的丢开苏老太太,冲上去拦住了苏姚黄,被苏姚黄一头撞到胸口,疼的脸色煞白。 文殊兰见情况不对,忙退回房间搬救兵。 文太太见他回来,不由奇怪,“你不是有急事要先回镇上吗?怎么又回来了?” “娘,出事了。”屋内还有其他女客,文殊兰不方便多做解释,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文太太的神色瞬间一变,“苏四太太呢?” “在外间,娘,我从那边……” 文殊兰的话还没说完,外间已传来苏老太太的怒骂声连带清脆的巴掌声,文殊兰脸色骤变,与文太太对视一眼,忙往外间走。 铁定是裴氏吃亏了。 正与商户夫人讨教生女秘方的袁氏一听见苏老太太的声音,霍然站起身,朝几位夫人僵硬的笑了笑,“夫人们稍候,我去去就来。” 见袁氏与文家母子都往外间走,再加上外间传来的响动,众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聪明的坐在原处没动。 …… “裴红云,你给老娘滚开!我告诉你,你今儿个敢坏了姚黄的亲事,信不信我今儿个就让老四休了你!”苏老太太摸着打疼的手,瞪着拦在身前的裴氏,看着她脸上肿起的一大块,心口莫名的舒爽。 苏姚黄站在苏老太太身边,气的眼圈都红了,“裴氏,你这个贱人,都怪你!要不是你刚才拦住我,我刚才就扑到他怀里了,他坏了我的名声,就一定得娶我!你这个贱人……娘,让我四哥休了她!休了她!” 正文 424 以恶制恶 裴氏气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摸都无暇摸一下,死死的挡在二人面前。 “今日是我们四房招待贵客,老太太既然不是老道喜的,就请回去吧。” “裴氏,你给我让开,我要见文少爷,我是未来的文少奶奶……” “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口口声声要做我文家的少奶奶?”文太太搭着文殊兰的手,态度冷然的走了出来。 母子俩一眼瞧见裴氏脸上的手指印,眼神瞬间都冷了。 文太太毫不客气的看向苏姚黄,“就是你,方才想败坏我儿子的名声,妄图强嫁到我们文家?” 苏姚黄张了张嘴,看了眼文太太身边的文殊兰,一张脸突然爆红,扭捏的晃了晃,“文少爷碰了我,就该负责,我、我可是黄花大闺女……” “呵呵。”文太太松开儿子走上前,小心的将裴氏拉离母女触手可及的范围,然后,后退一步,看着苏姚黄道,“这位姑娘,你爹娘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 “噗。”文殊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氏的脸色也很怪异。 苏姚黄与苏老太太直接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文太太,似乎没想到有钱人家的太太也回骂人不要脸。 “你怎么说话呢?谁不要脸了?有人不要脸也是你儿子,贪图我闺女长的好看企图非礼!怎么,你们有钱人家就可以做事不负责任?想的美!” 苏老太太诡异一笑,“你信不信我今儿个嚷的大家伙都知道你文家少爷是什么人!” “老太太这话……我真是许久没听见了,威胁我的人……”文太太半分也没动怒,只是眸子泛着凉意,淡淡的道,“儿子,上一个威胁我的人在哪呢?” 文殊兰想了想,“前儿个听人说,她们坟头的草都长的有眼前这俩人高了。” 苏老太太一愣。 苏姚黄也被两人的话唬的不敢开腔了。 外间陡然安静了。 “四嫂!天啊……”袁氏从房间冲出来,一眼就看到脸颊肿起老高的裴氏,惊的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咋回事?咋好好的……” “五太太,事情是这样的……”裴氏为护着他的清白被苏老太太打了一巴掌,这事说来是他的不对,文殊兰有些歉疚的看着裴氏,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袁氏听完,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三人身前,袖子往上一撸,瞪着苏老太太跟苏姚黄,“我就说不去请你们,你们来了准坏事儿,四哥跟四嫂非要去请,说什么今儿个大家高兴,坐一块儿吃个饭热闹热闹……狗屁!四嫂,你瞧见了吧?这就是做好人的下场!以后,离这群搅屎棍有多远离多远才是正经!老的老不休,小的不害臊!大白天的就往人家少爷怀里钻,你还要脸不要脸!呸!” 苏老太太对上袁氏,瞬间被秒成渣! 袁氏压根就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文少爷不是有事吗?走,赶紧走!我看她们还敢不敢再对你用强!”袁氏一挥手,霸气道。 文殊兰眨眨眼,很有些不是滋味,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文太太拍了拍他,“你有急事赶紧走吧。” 文殊兰点点头,朝裴氏与袁氏作了一揖,“多谢四太太、五太太相助之恩。” “是我们苏家招待不周,还请文少爷勿怪。” 裴氏福身回了一礼,袁氏附和点头,“四嫂说的对,今儿个是我们没有招待好文少爷,改明儿,我让我家那口子上门赔罪。” 文殊兰笑了笑,“不敢,告辞。” 苏老太太与苏姚黄看着文殊兰还跃跃欲试,袁氏走上前,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胳膊,朝文殊兰嘿嘿笑道,“文少爷走吧。” 文殊兰忍不住笑了两声,这个苏家五婶子倒是个有趣的人。 “袁氏,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不孝……”苏老太太大骂。 袁氏毫不客气的还嘴,“老太太可悠着点儿,你说一句我不孝,扣你一两银子,说两句我不孝,扣二两银子,银子扣完扣四季衣裳和逢年过节的年礼节礼,你尽管骂,随便骂……” 苏老太太瞬间傻眼了,指着袁氏,“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苏姚黄被袁氏攥的胳膊生疼,想甩却怎么也甩不开,刚想张嘴骂,袁氏一抬手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声音简直响彻整个大院。 苏姚黄被打的脸歪向一边,脸上几乎是眨眼睛肿起几道手指印。 苏老太太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苏姚黄嚎啕大哭才猛然惊醒,跳着脚道,“袁氏,你干啥打我闺女?” “老太太这话说的多新鲜,我不打你闺女还能打你吗?”袁氏指了指裴氏,“瞧见了吗?你打的,我打不了你,但我能打你闺女给我四嫂出气!记住了哈,下次再敢动手打我们妯娌,我就打你闺女出气!这次打是一巴掌,下次我就给她来个对称的,一边儿一个!” “你、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叫老五休了你!”苏老太太气的大声尖叫。 袁氏挑挑眉,“恶毒的女人,叫我男人休了我,嗯,两句坏话,扣二两,一共扣三两,还有二两,老太太你继续。” 苏老太太已经气的彻底说不出话了,指着袁氏的手不停的在发抖。 “再叫还打你。”见苏姚黄拼命嚎叫,袁氏瞪了她一眼,苏姚黄的尖叫立刻戛然而止。 袁氏将人一丢,母女俩相拥着跌坐在地上。 袁氏拍拍手,转头看着裴氏红肿的脸,“四嫂,你的脸……” 裴氏摇摇头,“没事,我一会儿拿鸡蛋敷一敷,过两日就好了。” “这死老太婆下手可真狠!”袁氏扭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赶紧滚,以后见到我们绕路走,但凡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说我们妯娌的坏话,我就打苏姚黄!打死算事了!” “你敢!”苏老太太颤抖着喝叫。 袁氏瞥她一眼,晃了晃拳头,“你试试我敢不敢?” 苏老太太瞬间蔫儿了,抱着闺女呜呜的哭了起来。 文太太看的只觉好笑,却又不好笑出来,憋的有些难受。 袁氏冷哼一声,“还不滚!” 苏老太太带着哽咽的哭花了脸的苏姚黄,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裴氏想到外面还有客人,想叫回二人,想了想,又放弃。 看到就看到,她也不想受这窝囊气了。 文太太叫了自己的丫鬟,“去大师傅那边,让人煮几颗鸡蛋送过来。” 丫鬟福身出去。 文太太笑着扶住裴氏,“今儿个多谢四太太,若不是四太太拦阻及时,我儿子怕是要被人讹诈上了。” “文太太这话要羞死我了,今日本是我们待客,却让文少爷遇到这样的事,是我们的不是。”裴氏道歉。 文太太笑着拍拍她的手,“好了,都过去了。” “可不是,这事儿赶紧翻篇儿,想想苏姚黄那要霸王硬上弓的模样,我就恶寒。”袁氏缩了缩脖子,一副恶寒的模样。 文太太轻笑出声,“五太太快人快语,活的这般爽快,倒是难得。” 袁氏被夸,哈哈干笑两声,“我这人就是见不得对我好的人被别人欺负……我四嫂对我好……” “这次还要多谢五弟妹,要不是你,老太太也不会这么快就善罢甘休,真吵闹起大动静,怕是……” 丢人出丑是小,坏了嘉哥儿的好运道才是关键。 袁氏不在意的挥挥手,“他们再敢上门找事儿,什么都不说,自己打出去,干净利落。” 丫鬟将鸡蛋端来,文太太建议袁氏先回去招呼客人,她帮裴氏滚一滚脸上的红肿,待红肿稍微消下去一些,两人再进去。 袁氏点点头,应了好,放下袖子,深吸一口气,笑着回了内室。 等一刻钟后,裴氏脸上的红肿消下去大半,又特意拿胭脂掩盖了一下,才与文太太说笑着亲热的进了内室。 袁氏看到裴氏脸上消下去的红肿,咧嘴笑了笑。 裴氏也跟着笑了笑。 正文 425 我要和离 没过多久,客人们纷纷告辞,袁氏与裴氏一路送女客出门,等将客人全部送走,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院子外头,村子里的流水席还在吃着,所谓流水席,就是桌子放在那,摆上菜,人吃饱了下来一个,就再补上一个,菜一直不断。 苏连珠一路招呼过去,回到院门口的时候还在扬声喊,“大家伙吃好喝好……” “诶!” 等回到屋,却发现苏连贵与嘉哥儿都沉着脸,不由奇怪的问道,“四哥,嘉哥儿,这是咋了?” “奶和小姑打我娘!”庆哥儿鼓着嘴,气呼呼的瞪着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面色尴尬的笑了笑,“这、这老婆子……有什么话不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庆哥儿他娘,你、你没事吧?” “我累了,我先回房歇会儿,剩下的你们收拾吧。”裴氏看都没看苏老爷子一眼,抬脚出了正屋,去了原先住在这里时,沈氏特意空出来的房间。 苏老爷子眼神不满的看了眼径直离去的裴氏,觉得儿媳妇落了自己的面子,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庆哥儿跺了跺脚,叫着八哥九哥跑了出去。 桐姐儿叫了两声没叫住,“爹,我去看着弟弟。” 苏连贵摆摆手,桐姐儿忙追了出去。 “老四,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娘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没动过手打儿媳妇……” 他的话说到一半,看到神情寡淡瞟了他一眼的沈氏,顿时说不出去了。 当初在老宅时,沈氏跟老婆子可没少闹腾,要说打…… 沈氏打老婆子的时间更多一些吧?虽然都没打着。 但只足够让苏老爷子又耷拉下脸了。 苏连华瞧见苏老爷子的眼神,上前一步挡住苏老爷子的视线,“爹,要不我送你回去。” 苏老爷子抬头看了眼苏连贵,苏连贵没看他。 老爷子便知道,儿子这是怪他了。 心里一时怨怪老婆子,找事不分场合,害他刚跟儿子关系好一些,又瞬间回去了。 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不用你,我自个能回去。” 他就这么一说,苏连华却嗯了一声,“我送爹出去。” 转身就往外走。 苏老爷子被哽的差点想骂人。 送走苏老爷子,苏连贵脸色难看的坐在太师椅上,冷笑连连,“这叫什么事儿?好心请他们来吃喜酒,他们却要来砸我儿子的场子!简直……不可理喻!” 苏连贵真是气狠了。 “爹,你去看看娘吧,我瞧着肿的挺厉害的。”嘉哥儿在一旁道。 苏连贵嗯了一声,“那这里你招呼着点。” 嘉哥儿点了点头。 苏连贵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是大人了,爹老了,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立起来,嘉哥儿,你懂爹的意思吗?” 嘉哥儿点头,“我知道,爹当初让我跟着县太爷学习时我就知道了。” 那可是槿姐儿为他争取来的,他很珍惜。 苏连贵欣慰一笑,“你再努点力,才能帮到槿姐儿。” “我会的。” 苏连贵又拍了拍儿子,转身去了裴氏呆的房间安慰裴氏。 …… 苏连华送走苏老爷子,回来没看到沈氏,便转身回了他们的卧室。 沈氏正坐在窗前低头绣着什么,不远处的地上,跪着苏海棠。 苏连华的脸色瞬间一冷,“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我不。”苏海棠抬头,嘟着嘴,双眸含泪,满脸委屈,“爹,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人家都叫我大婶儿!我才十五啊!难道我要跟李成弼那个人渣这么过一辈子吗?我会死的,我一定回早死的!” 苏连华看着女儿明显沧桑的不像同龄人的脸,别开了头。 “当初我跟你娘怎么劝你都不回头,如今……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从未怪过爹娘。爹,我现在大彻大悟了,我清醒了,爹,你帮帮我,我跟李成弼那个人渣真的过不下去了!他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为了落了两个孩子,以后都生不了孩子当不了娘了!李成弼他娶了一个妾,生了个儿子,把我当丫鬟一样使唤!爹,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真的过不下去了……再过下去,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爹,你救救我……” “你想干什么?”苏连华闭上眼,叹息一声。 苏海棠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膝行到苏连华跟前,“爹,我要跟李成弼和离!我要离开李家,我要回家来,我以后都不嫁人了,我好好奉养爹娘,好不好?” 苏连华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坐在窗边的沈氏已经抬起头,冷冷的看过来,“不好。” “梅娘?”苏连华看过去。 沈氏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苏海棠身上,“苏海棠,你走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会答应你再回这个家的。” “娘!”苏海棠不敢置信的瞪着沈氏。 沈氏却已不再理她,低头继续绣起手中的木槿花来。 苏海棠看着她手中的木槿花,只觉刺眼至极,她想愤怒的冲上去撕个粉碎,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她做这些事的时候。 她垂下头,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让眼中重新盈满泪水才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连华,“爹,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要是不帮我,女儿只有去死了。” 苏连华轻叹一声,去看沈氏,“梅娘。” “你若答应了她,咱们即刻和离。”沈氏头也不抬。 苏连华一怔,似没想到竟如此决绝。 “梅娘,这是为什么?你看棠姐儿,她现在的模样……她真的过的很不好……” 沈氏抬头看着他,换汤不花药的道,“你若是将她接回来,咱们即刻和离。” 苏连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娘,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原先不是最疼我的吗?”苏海棠膝行过去,想抱住沈氏的腿,沈氏冷冷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淡的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苏海棠伸出去的手怎么也抱不上沈氏的双腿了。 她眼底掠过怨毒的神色,抬手捂住脸,“这是为什么呀?娘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女儿吗?娘你睁眼看看女儿,看看女儿这遍体的伤,看看女儿这脸,娘,你不救女儿,女儿真的会死的……” 沈氏的眉眼动都没动,手中的针不紧不慢的绣着木槿花的花蕊。 苏连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夺过沈氏手中的帕子,绣花针在沈氏拇指划过一道伤口血珠子瞬间就涌了出来。 苏连华忙丢开帕子,去握沈氏的手,沈氏将手递到苏海棠面前,“你不是问为什么吗?这就是为什么。” 苏海棠摇头,“娘,我不懂。” 沈氏看着女儿眼底的深沉,笑了笑,“棠姐儿,你很聪明,你当然懂。”自然是血债血偿。 “娘,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条活路吗?”苏海棠咬咬牙,抹去脸上的泪痕。 沈氏不作声,拿帕子随意的将血珠子抹去,继续绣了起来。 “梅娘,这帕子已经脏了。”苏连华不解的看着沈氏在已经沾了血污的帕子上继续绣着。 苏海棠悲凉一笑,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不再看苏连华与沈氏,一步一步往外走,临出门口时,咬着牙道,“从这里出去,我就当我是个无父无母、一无所有的孤儿!” 苏连华闭了闭眼,却什么都没说。 沈氏依旧平静的低着头绣着木槿花,血珠晕染的部分被她随意绣了一朵小花出来,仔细去看,还是一朵木槿花。 苏连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苏海棠快步走到院子外,看到嘉哥儿正在招呼客人,笑着扬声叫了一声,“五哥。” 嘉哥儿一怔,回头看到她,面色微微一变,朝身边的几人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过来。 “棠姐儿?” 苏海棠看着嘉哥儿背后朝她快步走来的李成弼,对嘉哥儿甜甜一笑,“五哥,我要走了,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正文 426 来啊,互相伤害啊 嘉哥儿微皱眉,“什么忙?” “让你家的马车送我回镇上去吧,我不想坐牛车回去。”苏海棠笑着道。 嘉哥儿一愣,“这么简单。” 苏海棠笑,“五哥以为会是多难的事儿?” 嘉哥儿总觉得苏海棠笑的有些诡异,却因平日与她接触就不多,便也没有往深了去想,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他话音甫落,李成弼恰好走到两人身后,听到嘉哥儿说的最后几个字,“……送你回去。” 嗯,时机把握的再巧合不过。 苏海棠笑的很是明媚,“谢谢五哥。” 嘉哥儿点点头,转身看到李成弼,李成弼忙陪着笑叫,“五哥。” 嘉哥儿眼神微凉的将他从头看到下,旋即大步离去。 李成弼阴沉着脸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才转头瞪着苏海棠,“你方才与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只是恰好我要走,五哥说找人送我回去。”苏海棠淡声道。 李成弼盯着苏海棠,“你方才笑的那般开心,肯定不只这一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瞒你,我瞒你什么?我还有什么可瞒你的?”苏海棠嗤笑一声,“我跟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李成弼,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我以前傻不知道找靠山,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她得意的朝他扬了扬眉。 李成弼眉头一拧,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个伙计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两人身边,笑着朝苏海棠点头,“姑奶奶,我家少掌柜让我送您回家。” 苏海棠笑了笑,抬脚朝马车走去。 李成弼自然要跟着,苏海棠不吭声,那伙计自然也不管。 等两人上了马车,伙计扬起鞭子赶着马车朝金水镇奔去。 一路上,苏海棠都闭着眼靠在车厢上假寐,李成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直到入了镇子,伙计将马车赶到他们租住的小院子外的小巷子口。 “姑奶奶,到了。” 苏海棠下了马车,笑着跟伙计倒了谢,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递给伙计,“辛苦小哥跑这一趟,这点钱拿去喝杯茶。” 伙计笑盈盈的接了,“姑奶奶客气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苏海棠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要的就是这句奉命行事。 听到伙计的话,李成弼的神色微微变了,待马车离去,李成弼看苏海棠的目光已有所不同。 “棠姐儿……” “弼哥哥想说什么?”苏海棠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转过身往院子里走,“我累了,先回房歇息一会儿。” 李成弼想说什么,但想到嘉哥儿亲自开口让人送她回来,可见,苏海棠在苏家那群人眼中还是有价值的。 她有价值,自己这个女婿才有价值。 想通了这个,李成弼的神色自然了许多,甚至笑盈盈的对苏海棠道,“那你先睡一会儿,等晚饭做好了,我喊你来吃。” 苏海棠淡淡的笑了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径直回了自己屋。 周寡妇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抱着孙子走了出来,看到李成弼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脸立刻拉的老长,“那个贱人呢?” “娘,你怎么说话呢?什么贱人?以后还叫棠姐儿。”李成弼拧了拧眉,冷声道。 周寡妇愣了一愣,还想骂上两句,突然想起来早上苏海棠说的话,不由小声问李成弼,“苏家四房的儿子真的考上了秀才?” 李成弼点头,“第一名案首。” 周寡妇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是第一名啊。” “所以,娘,以后对她好一点儿,儿子还指望她哥哥呢。”李成弼小声道。 周寡妇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记得跟红袖说一声,以后可不敢再把棠姐儿当丫鬟使唤了。” “我还收拾不了她。”李成弼冷笑连声。 …… 苏海棠一觉睡到了天黑,李成弼端着一盏油灯,轻轻敲着门,“棠姐儿,你睡醒了吗?晚饭做好了,赶紧起来洗个手吃饭了。” 他还要再敲,苏海棠没好气的开了口,“醒了,别敲了!” 门外顿时一静,她甚至能听到李成弼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但不一会儿那呼吸声就逐渐恢复平缓,李成弼的声音也重新传来,“那好,我把灯放门口了,你屋里没个灯,小心摔跤。” 苏海棠嗤笑一声,冷声道,“你摔死我都未必死!” 等她收拾好去厨房吃饭时,红袖抱着儿子坐在凳子上,冷着一张脸,“哟,少奶奶来了。” “你走开,我要坐这里。”苏海棠径直走过去,看着红袖。 红袖气笑,“那还真不好意思,我就不走。” 说罢,逗着儿子,“我们枫哥儿喜欢这个位置,是不是啊,枫哥儿?” 小孩子被她逗的咯咯直笑。 红袖挑衅的看了苏海棠一眼。 苏海棠侧眸,冷冷的看着李成弼。 李成弼头疼的瞪了红袖一眼,“起来,什么位置都是你坐的?那是少奶奶的位置。” 红袖不敢置的瞪着李成弼,“你让我起来?” “叫嚣啥?还不赶紧给棠姐儿让坐!”周寡妇骂骂咧咧的推了红袖一把,“当个妾都没有当妾的本分。” “你们……你们母子俩是疯了吧?让我给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让座?”红袖不依不饶。 苏海棠挑了挑眉。 本来嘛,她要是乖乖听话,把位置让出来,自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儿个就这么过去了。 但显然,她不听话,那自己少不得要拿她立立威了。 “弼哥哥,我还是你的正室吧?”苏海棠朝红袖诡异一笑,突然开口道。 李成弼点头,“当然,我只有你一个妻子。” 红袖不明所以的看着苏海棠,总觉得她下一句话就是一个坑。 果不其然。 “弼哥哥,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现在看到孩子都喜欢的紧,不如,把红袖的孩子记在我名下,我来养着,以后这孩子有了前程,也不会被人诟病出身。弼哥哥觉得我这主意好不好?”苏海棠笑盈盈的看着李成弼。 若是原先苏海棠娇媚的容颜还值得一看,可如今,她一脸憔悴沧桑的模样,实在是…… 让人一言难尽。 李成弼蹙了蹙眉,看向红袖,红袖的神经瞬间紧绷,将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瞪着李成弼,“李成弼,你敢!这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是我的!” 李成弼为难的看向苏海棠,“棠姐儿……” “弼哥哥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苏海棠眨了眨眼,遗憾道,“我还想着把他记在我名下,就是我的儿子,等他长大就去找五哥给他启蒙,让五哥教他读书认字的……” “好!这个主意好极了!”李成弼一听苏海棠的打算,立刻拍板,“红袖,把枫哥儿给棠姐儿,以后他就是棠姐儿的孩子。” 红袖瞪大了眼,看疯子一样看着李成弼,“李成弼,你疯了!这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 “我让你把孩子给棠姐儿,你没听到吗?信不信我立刻找了人牙子把你发卖了!赶紧的!”李成弼冷着脸,拍了下桌子。 见李成弼铁了心偏帮苏海棠,红袖气的几乎咬碎一口牙,求救的看向周寡妇,“娘,枫哥儿还小,离不开亲娘啊……” 周寡妇有些犹豫的看了苏海棠一眼。 苏海棠笑道,“娘放心,我以后不能生孩子了,这孩子以后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疼他绝不会比你们少的。” 周寡妇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示意红袖,“听见了吧?她不会亏待你儿子的,赶紧把孩子给她吧。你年轻还能生,过段日子让你男人再给你一个孩子就是了……” 红袖只觉得这母子俩都魔怔了。 他们难道看不出来苏海棠已经疯了吗?她面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满是凉薄。 她是个母亲,对危险最敏感,她怎么能自己的孩子交给这样危险的一个女人?她绝不会把孩子交给苏海棠的! 绝不! 苏海棠挑衅一笑,来啊,互相伤害啊。 正文 427 故意的! “休想!” “你们谁也别想把孩子从我身边夺走!” 红袖抱紧孩子,跑出了厨房,回屋重重关上了门。 苏海棠委屈的看李成弼,“弼哥哥……” 李成弼皱了皱眉,安抚道,“棠姐儿别急,红袖只是一时想不开,等晚上我好好劝劝她。” 苏海棠见好就收,应了下来。 坐在红袖原先的位置上,将她的碗筷推开,拿了新的碗筷,吃了一顿十分轻松的晚饭。 吃过晚饭,周寡妇将碗一推,下意识就喊了一句,“小贱人,将厨房收拾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李成弼皱着眉,瞪着周寡妇。 周寡妇瞬间清醒过来,忙给苏海棠陪不是,“棠姐儿啊,娘不是说你,瞧娘这嘴巴,娘是在叫红袖……” “娘,红袖被你们逼着把孩子给我,估计晚上都没心情吃饭了,这碗筷……”苏海棠笑了笑,“还是你刷吧。” “我……”周寡妇想发火,一看到儿子的眼神,又生生忍住,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好,我刷。你们吃了饭赶紧回屋休息。” 苏海棠挑了挑眉,吃饱饭舒服的喟叹一声,将碗筷一推,“我吃好了。” 站起身就出了厨房,回了自己屋。 周寡妇气的将筷子摔在桌子上,“你看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子,娶媳妇是来伺候你跟娘的,你总不能让娘反过来伺候她吧!” “娘,家里不是还有红袖吗?明儿个让红袖做这些家务活。”李成弼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咕哝了一句,“她本来就是个下人,买来就是伺候人的,不就是肚子会生,生了个儿子吗?是个女人都能生!” 周寡妇想了想,连连点头,“我看她就是有个儿子觉得天大地大她最大了!你晚上回去好好劝劝她,让她把孩子给苏海棠养!手里没有儿子,她就不敢跟咱们横了。” 李成弼胡乱的点点头。 红袖要是知道母子俩背着她商量了什么,怕是会活活气死。 …… 回到屋,红袖抱着儿子坐在床边抹着泪,李成弼不耐烦的走过去,“行了,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把孩子给她养吗?值得你这跟生离死别似的吗?” “你说的轻巧,这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生的!”红袖仰头哭泣道,“凭什么给她养!她有本事自己去生啊!” 红袖跟他时还是黄花闺女,又是大家子出来的,知性温婉,善解人意,李成弼一直很喜欢。 等她给李家生下孙子,李成弼已然把她当成了家里的女主人,对不能生孩子的苏海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红袖习惯了,李成弼也习惯了。 可陡然间,苏海棠的哥哥成了秀才,还是第一名的案首。 李成弼动了心思,红袖就自然得往后靠,她若是识趣,李成弼还会多几分怜惜,可她偏仗着自己生了儿子,觉得自己真的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了,甚至忘记了,她不过是个妾,是个可以买卖的玩意儿。 李成弼眉间的不耐又多了三分,“什么话?她要是能生,我还能让你生?” 红袖见他动了怒,好歹收敛了三分,但话中依然强硬的坚持,孩子是她的,绝不给苏海棠养。 李成弼一脚踹翻了屋内的圆杌,“亏你还是大家出来的,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咱们儿子如今小还罢了,等大了读书进学,别人问他你娘是谁的时候,你让他怎么说?我娘是个妾,是个可以买卖的玩意儿?你这是想害死儿子!” 红袖因他那句‘你娘是个妾,是个可以买卖的玩意儿’的话,脸色煞白。 见她脸色不好,李成弼又软和了态度,“你想一下,苏海棠不能生了,她要是想老了有人孝顺,死后有人继承她的香火,她肯定会好好对咱们儿子的。” 红袖咬着唇,李成弼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苏海棠那女人,眼神既凉薄还透着隐隐的杀意。 她在大家子呆的久了,最是明白那些少奶奶、少夫人想杀一个人时的微妙变化。 苏海棠想害她! 想夺走她的儿子! 她要是把儿子给了她,就永远别想再要回来! 红袖摇了摇头,将儿子搂的紧紧的,孩子因为她的用力有些呼吸不畅,啊啊的叫了几声,李成弼将孩子从她怀中拎出来,“你做什么?要捂死他吗?”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没有?苏海棠的堂哥如今是案首,以后肯定越走越高,你的儿子跟着苏海棠,有这样一个舅舅,等他长大了,他舅舅就在官场多年,拉拔他一两把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这个前提,得枫哥儿是苏海棠的儿子!没人会愿意提拔一个妾生的儿子来压制自己妹妹的,红袖,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道理……” 李成弼见红袖依然一副说不动的模样,只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 他转身往外走,“你好好想一想吧,是把孩子给苏海棠养,自己再生一个,还是守着这个孩子,以后看着他庸庸碌碌一辈子。” 红袖咬了咬唇,她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些是为儿子好,可那些前提是苏海棠是真心对她儿子好! 苏海棠会吗? 她不会。 红袖抱着儿子几乎一夜没合眼,天刚亮,她就抱着儿子跪在了苏海棠的门口。 “红袖,你这是做什么?” 李成弼昨晚歇在了苏海棠房中,苏海棠面容虽然苍老,一身滑嫩的肌肤却还是少女的模样,让他一整晚都爱不释手。 苏海棠打着哈欠,大红的肚兜刺眼的露了出来,她笑着看过来,眉眼微挑,“红袖,你这是给我送枫哥儿的吗?快起来,快……” “少奶奶,红袖错了,求求你,只要你不要妾的儿子,你让红袖做什么,红袖都愿意!少奶奶,求求你!” 红袖放下枫哥儿,开始嘭嘭磕头。 苏海棠笑了笑,“红袖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把头磕破了,弼哥哥可是要心疼的……枫哥儿,来,到母亲这边。” 苏海棠伸出手,露出掌心的几块糖,枫哥儿眼睛一亮,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红袖一抬头就看见苏海棠将枫哥儿搂入怀中的画面,心脏刺激的一抽一抽的,发疯似的冲过去要将儿子抱回来。 “弼哥哥!”苏海棠抱着枫哥儿躲到了李成弼身后。 李成弼大男人感瞬间得到满足,抬脚将红袖踹了出去,“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枫哥儿就放他母亲这屋了。大清早的,你不想睡就滚去厨房做饭,别扰人清梦。” 红袖捂着胸口,疼的脸都扭曲了,“少奶奶,红袖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行了,再说一句废话,信不信老子这就叫人来卖了你!以后一辈子都别想见到你儿子!”李成弼欲求不满,不耐烦的吼道。 红袖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成弼,一双手指甲几乎恰进掌心,好一会儿,才看了儿子一眼,咬牙应了一声,“是。” 然后,缓缓起身,出了房间,去了厨房。 苏海棠笑盈盈的坐上李成弼的大腿,双手顺着摸了上去,软嫩的身子蹭着男人的,声音娇媚的让人情动,“谢谢弼哥哥。” 李成弼伸手将人搂入怀中,抱起就往床上压,苏海棠扫了眼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枫哥儿,哎呦一声,推开李成弼,“儿子还在呢?看到父母这样多不好。” 李成弼有些不耐烦,转头想撵走儿子,却被苏海棠伸手勾出脖子,“不如,我们来点刺激的。” 李成弼一怔,眼睛瞬间一亮,“刺激的……” 苏海棠点头,“我们不脱衣服,儿子不就看不到了吗?” “好主意。”李成弼将苏海棠压在身下,隔着衣服开始动作起来,苏海棠哼哼哎呦的声音传出好远。 红袖拿着菜刀咚咚咚的剁着菜,气的眼睛通红,这贱人,分明是故意的! 她儿子还在他们那屋呢,他们居然,居然…… 贱人,贱人! 正文 428 没气了 “枫哥儿,秋千好不好玩?”苏海棠笑着轻轻往前推着秋千。 枫哥儿睁着大大的眼睛,连连点头,“好……” 苏海棠揉了揉他的头发,触手的柔软让苏海棠的心思一阵恍惚,她的一双儿女,都没能活下来,若是他们能活下来,想来头发会跟枫哥儿一样柔软,笑容跟枫哥儿一样讨人喜欢。 苏海棠将小人儿抱下来,搂在怀中,轻轻摇着晃着,怀中的柔软几乎击溃她的心房,这孩子……这孩子若是她生的,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她用力的将枫哥儿搂入怀中,紧紧的,丝毫不顾枫哥儿被闷的手脚乱蹬。 好一会儿,怀里的孩子安静了,她才松开手,看着憋的晕厥过去的孩子笑了笑。 周寡妇从厨房出来,看到她抱着孩子坐在秋千上,撇了撇嘴,“孩子睡着了就放屋里去,一直抱着,你也不嫌累。” 苏海棠扬眉笑了笑,“枫哥儿刚睡着,我多抱一会儿,免得他一换地方就惊醒。” 周寡妇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咕哝道,“说的倒像那么回事儿……” “枫哥儿,乖乖睡觉。”苏海棠抱起孩子,蹭了蹭孩子软嫩的小脸,抱着他进了屋,刚把枫哥儿放到床上,他就大喘气的坐了起来,呼呼的往外吐气。 苏海棠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蛋,“枫哥儿,怎么了?” 枫哥儿迷茫的抬头看她,半晌,似反应过来什么,眼珠子猛的一瞪,人蹭蹭的往后退。 苏海棠笑了笑,“这孩子,我是母亲啊,过来,到母亲这里来。” 枫哥儿摇头,“娘……要娘……” 苏海棠立时沉下脸,冷声道,“过来!” 枫哥儿摇着头往床里缩,苏海棠伸手一把揪住他,将人倒提着,“还要娘吗?” “娘……娘……” 苏海棠便不再搭理他,看着孩子脸上血气倒流,脸憋的通红了,才问第二次,“还要娘吗?” 枫哥儿却已说不出话,只艰难的摇了摇头。 苏海棠妖娆一笑,将枫哥儿放在床上,轻拍他的脸蛋,“乖孩子,听母亲的话,母亲带你去飞飞好不好?” 枫哥儿两个小手抓着脖子拼命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惊惧的看着苏海棠,扁着嘴想哭不敢哭。 “哎呦,我们枫哥儿怎么哭了?可不能哭哟,万一你娘以为母亲对你不好,将你要回去怎么办?母亲舍不得你呢……” 苏海棠轻轻拍了拍枫哥儿的后背,枫哥儿却吓的浑身打颤,“母、母……母亲……” 苏海棠惊喜的看着他,“枫哥儿真聪明,母亲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伸手将枫哥儿搂入怀中,枫哥儿却面色发白,一双眼中蓄满泪水,却不敢哭出来。 …… 红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 枫哥儿先前对苏海棠陌生,看苏海棠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茫然,但现在,儿子看苏海棠的眼神透着畏惧,苏海棠说什么,他听什么,从来都不反抗。 红袖断定苏海棠肯定对她的枫哥儿做了什么! “枫哥儿……” 这一日,红袖避开苏海棠,将枫哥儿叫到自己房中,“苏海棠对你好不好?” 枫哥儿一听到苏海棠的名字就打了个哆嗦。 红袖心疼的立刻将儿子拥入怀中,“枫哥儿,枫哥儿,你告诉娘,是不是苏海棠对你做了什么?” 这个贱人,枫哥儿还只是个小孩子,她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枫哥儿,你在哪里?来跟母亲坐飞飞了。” 枫哥儿身子一抖,开始拼命挣扎,红袖抱着不放,孩子就手脚齐上,拼命抓挠红袖,口中发出啊啊啊的叫声,见红袖还不松手,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叫,“母亲!母亲!” 红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她教他叫娘教了好久他才会喊,可跟着苏海棠才几天,居然已经学会叫母亲了。 红袖胳膊稍一放松,枫哥儿就如弓箭一般飞了出去,直冲到门口大叫,“母亲……” 苏海棠一身枣红色的薄裙,坐在院中大树下的秋千上,脸虽然还有些沧桑显老,一直笑着反而减了些年岁。 看到枫哥儿,她停下来朝他招了招手,“枫哥儿,来。” 枫哥儿忙跑下去,扑进苏海棠的怀里,苏海棠抱着他坐在秋千上,双脚在地上一滑一踩的荡着秋千。 红袖踉跄的跑出房间,看着儿子乖巧的缩在苏海棠怀中,荡秋千的模样,只觉心都空了。 “苏海棠,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儿子提起你害怕?你是不是打我儿子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要是动手打枫哥儿,弼哥哥跟婆婆会放过我吗?再说……枫哥儿可是我一辈子的依靠,我怎么舍得打他,我疼他还来不及。” 苏海棠低头,捏了捏枫哥儿的脸蛋,“枫哥儿,告诉红袖姨娘,母亲打过你吗?” 枫哥儿连连摇头。 苏海棠一笑,在他头顶亲了亲,“说实话才是好孩子,母亲疼不疼你啊?” “……疼……”枫哥儿道。 苏海棠抬头朝红袖笑笑,“孩子是最不会骗人的。” “你……”红袖愣住,“不对,你肯定对枫哥儿做了什么?不然他不会提起你就浑身发抖!” 苏海棠斜她一眼,“他浑身发抖是被你吓的,跟小孩子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枫哥儿,我们继续荡秋千飞飞好不好?” 枫哥儿乖巧的点头,“好。” 苏海棠脚下猛一点,秋千瞬间高高飞了起来,红袖心头一突,莫名的想把苏海棠拦下来,“苏海棠,你给我下来,你把我儿子放下来!” 苏海棠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拽着秋千绳子,越荡越高,红袖几乎要尖叫了,苏海棠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苏海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把我儿子放下来,太高了会吓着他的!”红袖紧张的浑身直抖。 苏海棠低头问枫哥儿,“枫哥儿害怕吗?” “……怕。” 苏海棠淡淡一笑,看着底下的红袖,“那你喊你娘,让你娘接住你,好不好?” 怀中的小人儿身子抖了抖,好一会儿,才出声,“……好。” 苏海棠眼神微冷,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是养不熟的,怎么喂,长大都是白眼狼! 这样的儿子,她不稀罕! 枫哥儿看着底下的红袖,啊啊几声,叫了娘,“娘!” 然后,整个人就从高高的秋千上直冲红袖砸去。 红袖吓傻了,看着从天而落的儿子,愣愣的忘了反应,等‘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就见儿子头朝下,就落在她脚下。 她方才若是没发愣,伸手就能接住儿子,但她刚才吓傻了…… “啊!”红袖扑过去,将儿子抱起来,拼命往外跑。 苏海棠从荡高的秋千上看着红袖像疯婆子似的乱撞,慢慢放缓速度,下了秋千,回了屋,收拾了几件衣裳,又去周寡妇和李成弼母子的房间搜刮了一番,连红袖的房间也没放过。 然后将搜罗来的银子分开放在几个荷包内,揣入怀中。 拎起小包袱,出了房间,出了院子,出了小巷子,寻了个车马行,租了辆马车,直奔城门,头都没回! 李成弼害她再也不能生育,她就断了他们李家的根!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几日与她的恩爱缠绵都是她故意而为之,她给自己私处放入了一种药,这种药会让经常跟女子交媾的男人失去生育能力,且无药可救。 她过的这么惨,都是拜他们母子所赐,如今她不好过,他们都别想过! …… 孩子送到医馆就断了气,红袖疯了般给大夫磕头,让大夫救人,大夫看她可怜就叹了口气,“孩子是头先着地的,已经断了气,没得救了。” 红袖抱着孩子的尸体啊啊啊大叫,“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害死我儿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李成弼与周寡妇得到消息赶回家时,就看见红袖抱着儿子跪在秋千下,底下一滩鲜红的血,而苏海棠,不知所踪。 正文 429 中毒 文宅。 文殊兰疾笔写完一封信,吹干上面的墨迹,递给等在书房的林叔。 “安排海东青,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京都。” 林叔面露谨慎,“是,少爷。” “少爷,苗家寨那边还要派人看着吗?” 文殊兰双手抱着脑袋,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吧,十八里寨那边也别放松警惕,这些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得盯死了。” 林叔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文殊兰睁开眼,笑着看林叔,“辛苦林叔了。” 林叔笑笑,转身走了。 浮云在门口与林叔碰面,说了几句话,才进来,抱拳道,“爷。” “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文殊兰将双腿放在书桌上,翘啊翘的。 浮云点头,“苏宅大火前几日,有几个眼生的人路过十八里寨,脚步很轻……” 文殊兰摇晃的腿顿了顿,“还有吗?” “小的跟浮霜去十八里寨旁的山上,发现了这个。”浮云从背后拿出一个箭筒,“像是有人不小心落下的。从发现箭筒的地方有一条小路有反复踩踏的痕迹,小的跟浮霜发现了类似火药的东西……” 这次,他从怀中掏了一个纸包递给文殊兰,文殊兰接了打开,看到那黑色粉末脸色立刻就变了,“还真的是火药!” 浮云皱眉,有些犹豫道,“爷,苏家发生火宅那晚,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这火药怕不是造成火灾的主要原因……” 文殊兰也皱着眉,“不管是不是,先顺着这条线查下去,金水镇竟然有火药,这倒有意思了……” 浮云抱拳,“是。” …… 翌日一早,文殊兰还在梦中,房门就被人嘭嘭敲响,他闭着眼问了句,“谁?!” “少爷,苗家寨出事了!” 文殊兰一个激灵,所有的瞌睡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猛的从床上跳下来,随手拿起衣裳,抓着鞋子就往外跑,“苗家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昨日说苗家寨无事的林叔。 林叔满脸惭愧,“是我的疏忽,想着兄弟们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就让人轮流去休息,谁知道,有人下了药,几个监视的兄弟全被撂倒了!” 文殊兰脸色难看,“沈家人呢?” “都中了毒。”林叔垂下头。 文殊兰霍然看向他,“什么?中毒?什么毒?人可救回来了?” 林叔摇头,“人都在昏迷中,无一人清醒。” “混账!到底是谁?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动手,简直可恶至极!”文殊兰一拳砸在门框上。 林叔满脸愧疚,“少爷,我已经通知了咱们铺子里的大夫,都赶去了苗家寨,但……我担心咱们的大夫不一定能解的了沈家人中的毒,这件事,你看要不要告诉京里。” “海东青昨日刚送信进京,此刻写了信怎么送进京去?咱们去京都的货船最快也要半个月,半个月够人死多少回了!”文殊兰恨的牙痒痒。 “这群混账王八羔子!” “对了,少爷,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儿,沈家那个四儿媳妇蓝氏与她的几个孩子都不见了。”林叔突然道。 文殊兰一愣,“蓝氏?就是苏三那个长相温柔性子也绵软的那个四舅母?” 林叔点头。 “走,我们先去看看。”文殊兰随意将头发一挽,大步匆匆往外走去。 半路汇合浮云与浮霜,一路赶到苗家寨时,沈家的院子已经被官府的人包围了起来。 县太爷也是刚到的模样,文殊兰抱拳,“裘大人。” 县太爷点点头,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可有发现是何人下的毒?” “尚未可知,不过,我有一个怀疑对象……”文殊兰摇摇头,道。 “谁?” “沈家的四儿媳妇,蓝氏。” 两人一边往里走,县太爷一边问,“为什么怀疑她?” “沈家所有人都在,她和她的几个孩子都不见了。”文殊兰淡声道。 恰好衙役来禀报,“回大人,找了几个村民来人,都说沈家的四儿媳妇蓝氏不在这里,还有她的三个孩子,不知所踪。” 县太爷看了眼文殊兰,“找人查一查这蓝氏,她带着几个孩子,若是想离开金水镇,目标应该会很明显。” 文殊兰点头,叫过浮云,低声吩咐了几句,浮云点头,转身离去。 文家大夫见空,上前道,“少爷,查过了,沈家人中的是一种叫做百日醉的毒,服了这种毒,人会像睡着了一样,但过百日若不解毒,人就会在睡梦中死去,无病无痛。” 县太爷与文殊兰对视一眼,文殊兰道,“可有解药?” 几个大夫互相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我等医术浅薄,并不知这种百日醉的解药怎么做。” 文殊兰叹了一声,朝几人摆了摆手。 文家大夫结伴退了出去。 县太爷引着文殊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件事情需要尽快通知长安县主。” 文殊兰头疼的叹气,“我昨儿个刚让海东青去京都送信,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耽搁上四五天,等苏三接了信往回赶,又得一个来月,况且,她回来能不能解这个百日醉还是问题。” 县太爷也头疼的皱了皱眉,“这倒也是。” “大人,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到蓝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找到他们说不定就能找到解药!” 县太爷点点头,“我这就回去布置安排。” “我文家人也可供大人驱使。”文殊兰抱拳躬身。 县太爷拍拍他的肩头,“好,需要用人,本官不会与你客气。” 送走县太爷,文殊兰进去看了沈家一家人中毒的模样,果然,都跟熟睡了似的,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 文殊兰皱紧眉头,总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蓝氏干的。 可是为什么呢? 蓝氏嫁给沈家四舅已经十几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这时候对他们沈家起了杀心……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除非…… “少爷,你觉不觉得苏家老宅失火跟沈家中毒都太过诡异了?”林叔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文殊兰看过去,“你也这么觉得?” 林叔点头,“小的只是突然想到了他们两家有一个共通性……”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苏三。” “苏三姑娘。” 文殊兰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果然是她。” 浮霜凑过去,突然道,“少爷,林叔,你们说,这个蓝氏会不会是一早就安排在沈家的卧底?” 文殊兰看过去,“动机呢?谁有这个动机在十几年前就安插人在沈家?” 浮霜摇头,“这个,您要亲自问一问苏三姑娘了。” 文殊兰闭了闭眼,双手握成拳,来回狠狠砸了几下! …… 几日后,苏木槿得了文殊兰的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舅母?怎么可能是四舅母呢?! 苏木槿想到前世沈家家破人亡后,蓝氏带着几个孩子说是回乡投奔亲人,她那时未觉出异状,此刻想来…… 蓝氏是被家人卖去青楼被四舅舅买回来的,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或者说,蓝氏从一开始就在骗四舅舅,骗沈家,骗她! 那么,前世,蓝氏带着她几个表弟表妹离开沈家后下落不明,或许不是真的下落不明,而是…… 被人杀人灭口了! 她握紧手中的信,猛的站起身,“泠月姐姐,去叫蓝遗,我需要他即刻出去一趟。” 安泠月虽讶然,却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蓝遗来书房。 苏木槿正在画图像,一边画一边与蓝遗说话,“蓝遗,我需要你出去一趟,帮我寻几个人。” 蓝遗探身,看着苏木槿笔下的人物,微蹙眉道,“有些眼熟。” “是我四舅母蓝氏,与几位表弟表妹。沈家人集体中毒,蓝氏与她的几个孩子却不知所踪,我怀疑蓝氏是有人故意安排在沈家的,要么是监视沈家人的,要么……” 她抬头,看着蓝遗,一字一句道,“是监视我的。” 正文 430 夜行人 蓝遗眼皮一跳,“少主子的意思是?” “你按照我给你的画像,去将蓝氏与我的几个表弟表妹找出来,蓝氏若真是别人安插在沈家的桩子,抓回来,问清楚,我外祖一家待她如何?她竟然下此毒手!” 蓝遗点头,抱拳躬身,应诺,“是。” “让云伏跟你一起去,万一真遇到幕后人派去的人,你们也好有个照应。”苏木槿道。 蓝遗想了想,点头。 蓝遗与云伏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京都依然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底下暗潮翻涌。 齐家与周家这段日子倒是异常的安静。 但往往这样的安静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汹涌。 这一日,苏木槿应纳兰二小姐相邀,进帝师府为纳兰二小姐诊脉,吃过午饭在帝师府多停留了一会儿,见了双胞胎表哥表姐和朝家表姐,双胞胎表哥表姐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却一男一女,一个娇俏可人,一个儒雅彬彬。 两人尤其爱拌嘴。 朝家表姐生无可恋的看了她一眼,“这两个人,就不能凑在一起,简直比一群女人还要热闹。” “表姐!”纳兰安然晃着朝家表姐的胳膊,“咱们说好的,你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有长安县主……我能叫你槿姐儿吗?叫长安县主好生疏……” “安然,还是按规矩叫长安县主的好。”朝家表姐神情突然有些严肃,叮嘱自家表妹,“你也不希望给长安县主惹麻烦,是不是?” 纳兰安然有些惋惜的看着苏木槿,点了点头,旋即嫣然一笑,“不管是长安县主也好,槿姐儿也好,反正肯定都是站在我这边的,纳兰嗣宁,快,叫姐姐!” “没大没小,叫哥哥!”纳兰嗣宁抬手拍过去,纳兰安然抱住头,瞪着他,“打人不打头!纳兰嗣宁,咱们两个是双胞胎,你当了那么多年哥哥,该换我当姐姐了……” 纳兰嗣宁翻了她一个白眼,“你问问朝表姐,问问长安县主,有没有这么轮的?哥哥就是哥哥,妹妹就是妹妹,你想当姐姐,下辈子早出生一会儿啊!” 纳兰安然嘟起嘴,“坏哥哥。” “安然乖,下回哥哥出门给你带城东的糖炒栗子吃。”纳兰嗣宁哄劝道。 纳兰安然一喜,“真的?” 纳兰嗣宁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看你表现,若是表现好的话,哥哥每次出门都给你带一样好吃的,若是表现不好……” “好好好!我肯定表现好,哥哥,哥哥,好哥哥!你最好了……”纳兰安然欢喜的摇着纳兰嗣宁的衣袖,双眼都在发光。 朝家表姐凑到苏木槿耳边,小声道,“就差一个尾巴摇啊摇的,就是一只小猫咪了。” 苏木槿闻言一愣,再看纳兰安然撒娇的模样,与纳兰嗣宁娴熟的安抚,不由笑了,“他们感情真好。” “嗯,他们是我见过的兄妹关系最好的了。”朝家表姐面带笑意,看着两个表弟表妹笑闹。 纳兰明月坐在躺椅里,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苏木槿,喟叹一声,往毯子里缩了缩。 青玉小心的帮她往上提了提,“小姐,外头冷,要不咱们回屋吧。” 纳兰明月嗔怪的瞪她一眼,“我不走,我就在着待着,你让开一点,挡到我了。” 青玉哭笑不得,忙往旁边退了退。 苏木槿听到身后的动静,笑着回头。 夕阳下,金色的光芒落在母女两人身上,竟让人瞧着有股莫名的悸动,纳兰安然与纳兰嗣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朝家表姐含笑看着她们。 苏木槿缓步走到纳兰明珠身边,蹲下身握住她在毯子下的手,“二小姐,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咱们不着急这一日一时一刻。” 纳兰明月笑着点头,眼眶里满是泪水,“好,就听长安县主的。” 但看着纳兰明月不舍的眼神,她还是在帝师府磨蹭到吃了晚饭才回去。 马车走到一半,天色就暗了下来,穿过一片竹林时,空气安静的有些奇怪。 苏木槿笑了笑,“终于来了。” “姑娘!” 安泠月与项秋黎神色一紧,从腰上扯下一个布袋,抓出一把豆子。 “两位姐姐,小心保护好自己。”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姑娘放心。” 她们虽精通奇门遁甲、阴阳十三科,于武功一道却只入了个门,遇到这种威胁,能做的就是在保护好自己不给姑娘添乱的同时,发挥她们所长,助姑娘一把。 “姑娘,有埋伏!”今日赶车的是云仲,发现轻咳不对,他立刻停住了马车,仔细的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竹林里诡异的安静后,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啸声,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云仲从腰间抽出软剑,立在马车前,冷喝,“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截杀我家长安县主?” “这话,你们可以死后去阎罗殿问阎罗王。杀,一个不留!”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四面八方卷着剑风朝马车刺去,竟是想用剑生生刺穿车厢! 车厢内,苏木槿身形一动,一脚将车厢顶踹飞,从车顶纵身而出,落在一旁的一根竹子上,呀的竹子微微侧弯。 为首的黑衣人惊叹一声,“长安县主好轻功。” “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的。”苏木槿笑着抛下一句话,手在腰间滑过,取下自己的火红长鞭,长鞭破空响起一道刺耳到尖锐的声音,黑衣人纷纷皱眉。 阴柔黑衣人冷笑一声,“杀!杀了她!” “那也要他们能杀的了我!” 苏木槿身形一闪,脚下步伐错综,从一颗竹子跃到另一颗竹子上,那些黑衣人竟追的眼花缭乱,只觉满眼都是竹子,哪里有人?! “废物,她身边有懂阵法的人,小心中她的计!”阴柔男人声音未落,就惊见两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苏木槿笑声清脆,哎呀一声,数道,“两个。” 其余黑衣人面露愕然,看着两个黑衣人打着打着,你捅我一剑我捅你一剑,双双嗝屁了。 “长安县主好本事。”阴柔男人阴沉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 “来啊!” 苏木槿扫了眼车内正摆阵的两人,笑着将黑衣人引到自己这边,云仲飞掠到她身边,与她背对背。 “保护好自己。”擦身而过时,苏木槿落下一句话。 云仲脚步未停,长剑所指之处一片血雨。 两人一人溜着一支黑衣人围着马车打转,直到马车内传出一道声音,“姑娘,好了!” 苏木槿大笑一声,“好。” 竟是一鞭子甩向马车车厢,车厢在巨大的轰鸣声碎开,露出里面的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凝重,飞身下了马车,开始在黑衣人中间穿梭,阴柔黑衣人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儿,尖声道,“躲开那两个人!躲不开就杀掉她们!” 可安泠月也好,项秋黎也好,因为练武实在没有天分,两人花在轻功的时间上比任何人都多,所以,两人的逃跑功夫,很厉害。 黑衣人追,追不上,杀,杀不了,一群人追过来追过去,暗杀那点血雨腥风、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庄严凝重感,愣是一点没有。 一个黑衣人终于受不了,大叫一声,“跑什么跑?还不乖乖站住受死!” 说着,转头,一剑削掉了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的脑袋。 众黑衣人,“……” 这哥们怕不是疯了。 然后,一群黑衣人就看见那个黑衣人,见人就砍,见人就砍,问题是他见的人都是他们自己人! 这死的有点冤枉,也有点让人说不出口。 别人问咋死的? 被自己人误杀的。 呵呵。 蠢死的! 阴柔黑衣人气的大骂,“都看清楚再杀人,招子放亮点!” “姑娘,好了。” 安泠月与项秋黎身影一闪,晃到苏木槿左右两侧,对视一眼,笑眯眯的击了一掌,“这是我跟项姐姐研究出来的新阵法,刚刚秋黎姐姐又加了一个,引了那些黑衣人的魂魄帮咱们去杀人……” 正文 431 顾砚山,你属狗的吗 苏木槿笑,“他们要被你们吓哭了。” 两人挑眉笑。 云仲瞧见三个姑娘都在笑,轻咳一声,拎着剑挡在三人跟前,这才发现黑衣人的古怪之处,“县主,这些人怎么都不动了?” “哦,姐姐们给他们画了个圈儿,他们正玩的高兴。”苏木槿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云仲,“……” 县主,你解释的真好,属下竟然听懂了。 “哎呀,把马车给弄坏了,咱们怎么回去?”安泠月转头看见支离破碎的马车,皱眉道。 苏木槿甩起鞭子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清理了,飞身坐了上去,还笑着拍了拍一旁的空位,“来坐啊,这样美的夜晚,我们坐着好好欣赏一番。” 安泠月笑着点头,“我们先前没去金水镇之前,家里也有这样一辆板车,小时候,我跟我弟弟就躺在板车上,这样看星星……” 项秋黎跟着跳上马车。 云仲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咽了咽口水。 一群黑衣人围着马车,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偷偷摸摸的,一会儿上去砍杀一阵,一会儿东瞅瞅西瞅瞅,跟群傻子似的。 这派来的人该不会都是傻子吧? “云仲,回家了。” “诶。”云仲不清不楚的应了一声,将软剑揣回腰间,跳上马车,赶着没有车厢的光秃秃的板车走了。 走出竹林回头的时候,还看到那群人在偷偷摸摸的找东西。 云仲忍不住抽嘴角,要是所有的刺杀都成了这样,还要他们这些暗卫做什么? 回到县主府,他转头就把消息传给了世子爷。 谁知道,世子爷理都没理他,他还纳闷儿世子爷是不是不关心他媳妇儿了。 人世子爷半夜就钻进了县主的闺房。 “谁?唔……”苏木槿一身的杀气刚凝起,就被一道熟悉的气息包围,整个人瞬间被压回床榻,唇被堵上,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苏木槿抬脚去踹,被男人用腿压住,伸手去推,被人牢牢禁锢,直吻的她头晕眼花,呼吸不畅,才被人松开。 她扶着脖子大口喘气,一脚踹在趴在她床上的男人的屁股上,“顾砚山,你是属狗的吗?大半夜的,上来就啃……” “苏三,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顾砚山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面色冷凝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眨了眨眼,“什么话?” “我在问你。”顾砚山瞪她。 苏木槿摊手,“你不告诉我什么话,我怎么知道是什么话?” “你耍无赖。”顾砚山眸底掠过一抹笑意。 苏木槿挑了挑眉,朝男人扑了过去,“我就耍无赖了,小相公,随了姐姐可好?” “苏三!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顾砚山瞬间黑了脸。 苏木槿无辜的眨眨眼,“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教你……” 顾砚山的话没说完,人就被苏木槿再次扑倒,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 顾砚山哎呦一声。 外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县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砚山忙捂住嘴,瞪她一眼,苏木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的不可开支。 “我没事,刚看到一只猫,跳窗户跑了。” “哦,那县主早些睡,有什么事记得喊奴婢。” 外间安静下来,顾砚山翻身将人搂入怀中,拍抚着她的后背,小声道,“听说有黑衣人刺杀你,没得逞,反被你们整治了一顿?” “云仲说的?”苏木槿歪在他怀里,摩挲着他鬓间的长发,嗯了一声,“带头的是个说话声音阴柔的男人,这群人的伸手都不是很厉害,应该不是大内派来的。” “与金水镇失火和苗家寨集体中毒有关?”顾砚山道。 “好像是。” 苏木槿在他怀里蹭了蹭,“你别担心我,我早就算着他们会出手,动了苏家动了沈家,没道理放着我这个正主不动。我愿意是想引出幕后之人,谁知道……” “我帮你查。”顾砚山道。 苏木槿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你尽快,我担心他们屡次失手,会对我娘下死手。” “放心。”顾砚山凑到她额头边,亲了一口,拉起被子将二人锅入其中,“快睡吧。” 苏木槿笑了笑,窝在他怀中滚了滚。 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顾砚山搂着她,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 “啊!” 一声尖叫让熟睡的两人一个激灵,同时坐起来。 沈婉姝指着顾砚山,满目震惊的看着苏木槿,“槿、槿姐儿,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你怎么跟他睡一张床?” 苏木槿揉了揉太阳穴,瞪了顾砚山一眼,笑着跟沈婉姝解释,“表姐,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只是单纯的盖着被子俩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苏木槿在被子下捅了捅顾砚山。 顾砚山附和点头,“对对,我们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我信了你们的谎!”沈婉姝瞪了苏木槿一眼,冷冷瞥了顾砚山一眼。 顾砚山只觉后脖颈一凉,嗖嗖的。 “赶紧换衣服起床。”沈婉姝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房间。 苏木槿等顾砚山,“你怎么还没走?” “这两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睡觉就容易睡沉。”顾砚山摇摇头。 苏木槿微蹙眉,捏着他的手腕看了会脉,松开道,“许是你这些日子太忙碌了,事情再要紧,也得主意身体。” 顾砚山点点头,嘟着嘴想过来亲亲。 被苏木槿一把推开,“赶紧走,被我表姐看到等于被我表哥看到,你想好下次来怎么跟我表哥解释吧。” 顾砚山瞬间歇菜了,长叹一声,“我走了。” 苏木槿摆摆手。 顾砚山掀开被子下床,临走,一把搂过苏木槿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才大笑着转身跳窗跑了。 等沈婉姝听到响动闯进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了罪魁祸首,她恨铁不成钢的虚点了好多下苏木槿的额头,“你、你、你赶紧给我起来!” 苏木槿笑嘻嘻的起床换了衣裳,洗漱出去,就看到花厅坐着的沈启睿,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沈启睿却没关注她与顾砚山的事,而是问她,“槿姐儿,昨天有人刺杀你?” 苏木槿点头。 “查到幕后人了吗?” “没有,顾砚山说交给他,他来查。” 沈启睿点点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你们虽然定了亲,但说到底你还没有过门,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不要自己吃了亏还不自知,知道吗?” 苏木槿的脸蹭一下红了,“我知道了,表哥。” 沈婉姝站在一旁看笑话,冲苏木槿吐了吐舌头,一脸‘活该被哥哥骂’的神情,苏木槿别开头去。 表兄妹正笑闹着,流云突然神情肃然的走了进来。 苏木槿莫名的心中咯噔一下,“流云姐姐,怎么了?” “小姐,有人送了一个木箱到咱们门房。” “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苏木槿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流云抿了抿唇,“小姐看看就知道了。” 她拍了拍手,两个门房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箱子一进屋,便是一阵血腥之气。 沈启睿霍然站起身。 “什么东西?” 流云摆摆手,两个门房上前一步,掀开了木箱上的盖子。 木箱内的东西一入目,三人同时瞳孔紧紧一缩。 正文 432 身份被怀疑 “四婶!” 沈婉姝大步上前,扒开两个门房,看着木箱内安静躺着的女子,不敢置信,“四婶儿,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四婶儿怎么会死?她的尸体怎么会送到这里来?” 沈启睿面色冷凝,“送木箱子的人呢?” “走了。”两个门房对视一眼,答道。 “你们可看清那人长相了?”两人同时摇头。 沈婉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婶儿,四婶儿……二哥,四婶儿死了,家里肯定出事了,我要回去看看,我要去看看爹娘,爷奶和弟弟妹妹们……” 苏木槿闭了闭眼。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果然,前世蓝氏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幕后之人杀人灭口了! 她抿了抿唇,“已经晚了。” 沈启睿与沈婉姝瞬间转头看向她,“槿姐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婉姝更是疯狂的扑过来,“槿姐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爹娘是不是也出事了?爷奶呢?弟弟妹妹们呢?大哥呢?四叔呢?你说话,你说话啊……” “表姐……”苏木槿试图安抚沈婉姝,她却在看到蓝氏的尸体时,已陷入了魔怔。 沈启睿抬起手,一刀坎在沈婉姝后脖颈处,苏木槿接住沈婉姝,扶她坐在太师椅上。 “槿姐儿,你刚才那句晚了是什么意思?我想我有权知道。”沈启睿紧握双手,神情紧绷,直直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我本意也没想瞒着表哥和表姐,只是……姥爷一家被人下了百日醉的毒,若百日之内不能服下解药,人会在睡梦中死去。” “那四婶儿是怎么回事?”沈启睿皱眉疑惑道。 苏木槿叹了口气,“这正是我瞒着表哥表姐不说的原因,一家人都中了毒,四舅母与三个表弟妹却意外失踪。那个院子方圆几里我都找人盯着,没有可疑人物出入,唯一的嫌疑就是四舅母。” “所以,蓝遗与云伏秘密出京,就是去找四婶和归哥儿他们?”沈启睿道。 苏木槿点头。 “表哥,我怀疑四舅母是十几年前就被人安插在沈家的暗桩。” 沈启睿抬头看她,“十几年前,沈家不过是个背井离乡……” 沈启睿的话一顿,视线落在苏木槿身上,目光缓缓冷凝,“你的意思是……” 苏木槿苦笑,“恐怕是。” 沈启睿垂眸,看着蓝氏的尸体,闭了闭眼。 “四舅母死了,想要解药怕只能找到幕后之人,可四舅母是唯一的线索,如今这根线索断了,我们想要找到人,怕是难上加难。” 苏木槿看着躺在木箱子内的女人,一时心绪复杂难平。 沈启睿点点头,朝流云摆摆手,流云会意,示意两个门房盖上木板,将箱子抬出去。 “流云姐姐,先买个棺木,妥善安置了四舅母,送去京城外面的青云寺借放一段日子。” 流云点头,转身离去。 沈启睿看着歪靠在太师椅上的沈婉姝,眸中有些哀伤,他走过去,将沈婉姝抱起来,“我送她回房休息。” 苏木槿嗯了一声,目送二人离去。 安泠月与项秋黎走进来,一脸奇怪道,“姑娘,沈公子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有人把我四舅母的尸体送到了县主府。” “什么?”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什么人?” 苏木槿摇头,“我姥爷一家都被人下了百日醉,百日之内若寻不到解药,必死无疑。” “怎么会这样?先是苏家老宅着火,险些烧死人,沈家接着出事,然后就是京城姑娘遇到刺杀……” 安泠月越想越毛骨悚然,“姑娘,有人在京都传信指挥金水镇那边害苏家人与沈家人。” “他们这么做是针对姑娘的。”项秋黎在一旁接话道。 苏木槿目光清冷,点了点头。 “到底是谁?可恶!藏头缩尾的,实在可恶!” …… 玉清宫,御书房。 盛文帝阴沉着脸丢出去一份奏折,“袁青,你看看。” 袁青应了一声,弯腰捡起奏折,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眼睛猛的瞪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上,这……这……” “有人上密折,说朕的长安县主就是萧长恭与纳兰明月的女儿,你怎么看?”盛文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熟悉盛文帝袁青知道,这是盛文帝处于盛怒边缘了。 袁青脑中转过几万种应对之法,最后,双眼一闭趴在地上,“老奴不知。” “你不知?呵呵,你都不知道,有些人却知道的很清楚!”盛文帝拿着御案上的镇纸拍的御案嘭嘭作响。 “圣上,这是不是有人看长安县主得了盛宠,有意陷害于她的?” 盛文帝睨他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圣上你想,齐家、周家因为一个赏花宴,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呢,两家本来可以出一个皇子妃、王妃,结果全被长安郡主搅和了,不但搅和了两位大小姐的亲事,还坏了两人的名声,像齐家八小姐最后只嫁了一个侍卫长……您说,这两家人心里会不想挠长安县主两爪子吗?”袁青小心翼翼道。 “挠她两爪子?你这什么比喻?”盛文帝瞥了他一眼,“起来吧,起来说话。” 袁青笑着谢恩爬起来。 将奏折放回御案上,盛文帝瞥过去一眼,淡声道,“拿去让人查查是谁写的。” 袁青一愣,密折向来不追原来,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盛文帝淡淡扫过袁青一眼,袁青立刻垂眸,“是,老奴这就去。” 他是奴才,奉命行事就好,不需要有思想。 袁青拿着奏折,躬身退出御书房。 袁太监在外面,一看的袁青出来,就笑着上前去接袁青手里的东西,袁青看了他一眼,“这东西你不能碰,我去去就回。你小心盯着里面的动静。” 袁太监忙缩回了手,点点头,往里走了一点,站在殿内,御书房外,处在一个盛文帝一喊来人,他就能听到的位置。 袁青匆匆走了,直到天落黑才抹着汗,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 袁太监忙递上去一杯凉茶,“义父,事情办好了吗?” 袁青接过茶一饮而尽,看了他一眼,“你这爱打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什么时候就能在御书房伺候了。” 袁太监垂下头,哦了一声。 “是袁青回来了吗?” 盛文帝的声音从御书房传来,袁太监吓的将头垂的更低,袁青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扬声应着,“圣上,是老奴,老奴回来了……” 他大步进了御书房,走到御案前跪下,将奏折从怀里掏出来递上去。 盛文帝瞥了一眼,“查出来了?” “是,圣上。” “谁啊?” “忠义侯府。” 盛文帝一怔,“忠义侯府?周贵妃的外祖家?” “正是。”袁青点头道。 盛文帝笑了,“这倒有意思了,忠义侯府,忠义侯府……老丞相指使的?” “这个……老奴不得而知了。”袁青垂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盛文帝啐了他一口,“起来吧。看来就是你说的,周家这是觉得长安搅和了他家孙女的好姻缘,心生不满了……” 袁青笑了笑,刚想接一句圣上英明,就差点被盛文帝下一句话吓死。 “不过,忠义侯府这么一说,再去看长安那丫头,是有几分萧长恭的影子,袁青,你说呢?” “有吗?奴才倒觉得长安县主有点像年轻时候的圣上,行事大气的很。” 盛文帝看着他,想了想,嗯了一声,“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难怪朕一见这丫头就喜欢她呢,眼缘,眼缘……这丫头有点朕年轻时候的风范。可惜了是个丫头,若是个男子,定能成为我夏启的栋梁之才……” 听盛文帝自言自语自夸了一会儿,袁青又乖乖的立在一旁当人形柱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文帝突然出声道,“袁青,你回头把京都与周十六年岁相当的青年才俊的资料搜集一下,得空送去给周老丞相,不就是一个孙女婿吗?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老为难一个孩子,更何况,那孩子在京都无权无势的,可不能这么欺负……” 袁青笑着点头,“圣上真是的疼长安县主,可惜这事儿只能悄悄办,若是能让长安县主知道圣上这么疼她就好了……” 正文 433 猜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盛文帝听了,果然很开心的大笑,笑罢继续去看奏折,袁青安静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 袁青小心抬头看了眼正忙碌似乎无法分身的盛文帝,悄悄后退两步,再快而稳的小碎步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袁太监笑盈盈的看着他,“义父,圣上该用晚膳了。” 袁青一愣,抬头看了眼时辰,“竟是这般晚了。” 他竟几十年,第一次想事情想的忘记了时辰。 袁青面色微变,朝袁太监点点头,转身进了御书房,停在御案外七八步远的地方,轻声道,“圣上,该歇息用晚膳了。” 盛文帝瞥他一眼,“你今儿个可是错过时辰了?” “奴才知罪。” 袁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欺瞒圣山,奴才一时想事情,有些入神,所以才……” 盛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行了,起来吧,咱们几十年的主仆了,朕难道还容不下你这点小失误?何况……” 他侧眸看了眼刻漏,“一刻多钟。” “谢圣上,奴才再不敢了。”袁青狠磕了两个头,才站起身。 盛文帝伸伸懒腰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问,“晚膳都有什么?” 袁青再一次打磕,吓的脸色都白了。 两人已走到御书房门外,袁太监垂头立在一旁,盛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对袁青道,“适才就是他发出声音叫醒你的?” “是。”袁青已做好了盛文帝会大发雷霆的准备。 谁知,盛文帝摇摇头,嘲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干儿子找的不如朕,你接连两个失误,朕要是发脾气的话,你适才就没命了。” 袁太监骇然的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口想解释,却更知道圣上没问他话,他敢发出一个字,也是个死。忙憋的死死的,只是一张脸寡白的像是快要死去。 袁青也跟着跪地,但神情显然已缓和,只见他轻笑着,“圣上,这天底下只有一个长安县主,老奴就这么点福气,找了这么个小子,老了老了也算有个伺候端茶送水的。” “瞧你这点出息,你可是这玉清宫的大太监大总管,多少人巴结着想做你的干儿子,你就……”盛文帝嫌弃的看了袁太监一眼,“找这么个憨货!” 袁青却没再多说什么。 盛文帝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朕饿了,也有些乏了,走吧。” 袁青应了一声,起身跟上,走出几步远,才余光扫了眼被下的瘫在地上站不起来的袁太监,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闪。 晚膳时分,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盛文帝突然多了句话,“长安出身乡野,规矩礼数倒是欠缺了些,袁青,你回头去母后宫里要两个教导嬷嬷,给长安送去,让她跟着好好学一学,免得下次再去参加花宴,又搅和了谁家的亲事。” 说着,自己哈哈笑了笑。 袁青配合着也笑了一场,应下这件事。 袁太监心惊胆战的一直等到袁青伺候盛文帝吃了晚膳,回到房间。 袁青刚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就见袁太监木桩一样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合衣躺在床上,望着床顶闭上眼。 袁太监磨磨蹭蹭的膝行到袁青床边,不知所措的叫了一声,“义父……” “我今日没空搭理你,跪一边儿去。” 袁太监立刻不说话了,蹭着床挪啊挪,去面壁了。 袁青斜了他一眼,微出一口气,闭上眼想事情,想了不知多久,听到耳边脑袋砸墙发出的声音,咚咚咚,跟敲鼓似的。 袁青不由叹了口气。 论在深宫养了一个憨货儿子,需要几颗脑袋? 袁青顺手捡起床上的枕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砸了过去,袁太监啊的一声醒了,发现自己被枕头砸了,有些委屈的看了眼袁青。 “跪门边去。” 袁太监哦了一声,先将枕头送回袁青手边,才乖乖的转身跪到了门边。 不过依然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袁青好笑的摇了摇头,自己也去睡了。 翌日,伺候盛文帝用过早膳,袁青前去太后宫中将盛文帝的意思说了,太后随手挑了两个,“好好帮皇帝教教长安县主,既然已经成了人上人,该懂的礼数和规矩自然得懂,别再做事不经大脑,做了错事反让皇帝帮她收拾烂摊子。”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垂首应是。 袁青笑着谢太后,“太后娘娘宫里的人,都是伶俐的,定能把长安县主教好。” 太后摆摆手,袁青带着两个嬷嬷出了太后的宫殿。 领着人去玉清宫给盛文帝看了,盛文帝只扫了一眼,就让人带去给萧皇后看,“让皇后看着拟一道懿旨,把人给长安送去。” 这是要借皇后娘娘的手去管长安县主。 袁青笑着应了,带着人又去了荣坤宫见萧皇后,萧皇后听说他的来意,眉眼淡淡的,“人既是皇上挑的,想来是好的,去吧。” 说罢又想起什么,便补了一句,“长安县主虽生长于乡野,如今已是尊贵的县主之身,两位嬷嬷知道怎么做吧?”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瞬间垂下眸子,“老奴明白。” 萧皇后便摆了摆手,让袁青带着人走了。 人一出荣坤宫,邱姑姑的脸色就不好了,“娘娘……” 萧皇后闭上眼,面上虽没有变化,心底却波涛滚滚,几乎要压制不住,翻腾而出,“我知道。” “昨儿个才传出密折的事,他今日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送人过去,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萧皇后攥紧手帕,冷眸霍然睁开。 邱姑姑见萧皇后动怒,瞧了眼四周,才凑上前小声道,“娘娘,皇上让袁青去查密折是谁写的,你猜是谁写的?” 萧皇后看过去。 邱姑姑脸色微冷,“忠义侯府。” 萧皇后面色一沉。 “忠义侯府侯夫人秦夫人花容阁得过咱们大小姐相助,对大小姐感激有加,应该不是侯爷写的,反倒是大房那个杨乘善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邱姑姑道。 “你的意思是密折是从忠义侯府出去的,但极有可能是大房……纳兰明珠搞的鬼!”萧皇后冷声道。 邱姑姑应声,“是,纳兰明珠对明月小姐一直不怀好意,少爷……没去之前,她几次三番想要破坏少爷与明月小姐的亲事,后来……又想将咱们萧家大小姐养在她名下姓杨,上次在赏花宴上杨玉琳更是撺掇了宜陵郡主找大小姐的麻烦,若不是大小姐机灵,怕是就要着了她的道,不但名声尽毁,与顾世子的亲事也会……娘娘!” 邱姑姑说着说着,突然浑身一颤,紧紧抓住萧皇后的手,人抖的不成样子。 萧皇后一怔,“怎么了,你……” “娘娘,纳兰明珠知道大小姐的身世,她知道!”邱姑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倒,“苏家老宅出事是在赏花宴会后,苏家人命大逃过一劫,可沈家……沈家被人下了百日醉,百日醉,娘娘还记得吗?!沈家所有人都中了毒,唯独沈家那个四儿媳妇蓝氏不见踪影,蓝氏是十几年前,沈氏带着一家人回金水镇时,在路过的小镇买下的女子……” 萧皇后的双眸陡然一缩,心口都跟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你是说……纳兰明珠从一开始就知道槿姐儿是萧家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再没什么,比这个消息让人更惊悚的了! 萧皇后身子一软,往后跌坐在罗汉床上。 邱姑姑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她脚下,主仆二人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萧皇后攥紧床栏杆,咬牙攒出一丝力气,“你去,悄悄的派人去一趟帝师府,当面问一问,问一问明月……” 话没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算了,她如今身子不好,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倒真真如了纳兰明珠的愿了!” “娘娘,咱们怎么办?”邱姑姑几乎要哭出来,“大小姐在明,纳兰明珠在暗,前几日大小姐从帝师府回去路过那片竹林就被人堵杀了一次,虽然侥幸没有事,可……什么事能次次都这么幸运?” 正文 434 谁给谁下马威 “我知道,我知道。”萧皇后狠狠的睁开眼,心口颤抖,“槿姐儿这几次遇险,说不得她原先几次九死一生都是纳兰明珠在背后搞的鬼!” 想到这个,她就恨的不行! 这个疯子! 真当她萧家好欺负不成! “纳兰明珠那个女儿听说想入闲王府?”萧皇后双眸微冷。 邱姑姑点头,“娘娘是想从杨玉琳身上下手?可奴婢听说,自从花容阁杨大小姐落水出丑之后,纳兰明珠就很少带她出府,有一两次去应酬,被人说起花容阁,杨大小姐都是提前退席的,可见……她们母女……” “必然是生了罅隙。”萧皇后道。 邱姑姑嗯了一声,“奴婢也是这么猜想的。” “如此正好……为我们所用。”萧皇后唇角勾起一抹笑。 邱姑姑一怔,“为咱们所用?” 杨玉琳即便与纳兰明珠生了罅隙,但到底是亲生的…… “她们母女知道槿姐儿身世的话不就是杨大小姐说出去的吗?那就让杨玉琳当着纳兰明珠的面亲口承认,告诉纳兰明珠,咱们已经知道了她知道槿姐儿身世的事,她若再敢轻举妄动,不但杨家大夫人的名头她保不住,一双儿子她保不住,就连她自己,她都保不住!” “娘娘,她若是狗急跳墙怎么办?”邱姑姑担心道。 都在暗中,大家可以装作都不知情,一旦揭开那层布,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怕纳兰明珠表面行事也不会再有所忌惮。 萧皇后笑了笑,分析道,“不怕,这种人尤其惜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自掘坟墓的蠢事!只要让她知晓,槿姐儿若再出事,不管是谁动的手,我们萧家都会将这一笔账算到她身上!她可以不顾及她已经不能给她带来好处的女儿,但儿子呢?她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除非她连儿子也不想要,否则,就不会轻举妄动。” 邱姑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应下。 “那两个嬷嬷呢?”过了片刻,邱姑姑又想起嬷嬷这一茬。 萧皇后微微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心有猜疑,却让太后挑了两个嬷嬷,借我的口将人送出去,他这是想一举三得。” 邱姑姑又琢磨了一会儿这一举三得,末了,给自己气笑了,“何止是三得,四得、五得都有了!” 萧皇后看她一眼,见她生气,摇头失笑。 邱姑姑皱眉,“娘娘,你还有心情笑!” “别担心,这种小把戏怎么不了槿姐儿的。”萧皇后温润一笑,“那孩子向来聪慧,咱们都不用派人去说,她只要知道人是盛文帝从太后宫中找的,特意让我送去县主府的,便会明白这其中的门道。我只是担心……” 她微微一叹,敛了面上笑容。 “娘娘担心什么?”邱姑姑道。 “那丫头向来重情重义,若是别的事还好说,偏是沈家出了事,以她的为人,若是能找到解药还罢,若是找不到解药,她怕是会不管不顾跑回金水镇去,到时定会惹盛文帝怀疑,说不准哪个环节出了变故,便会致命!” 邱姑姑的心颤了颤,“娘娘!” “别急,让我想一想。”萧皇后歪靠在罗汉床上,闭上眼,好久才道,“找咱们的人,晚上走一趟忠义侯府,问问纳兰明珠,解药在哪!” 邱姑姑站起身,“好,奴婢这就去安排。” 萧皇后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摇头,邱姑姑福身退了出去。 萧皇后闭着眼躺在罗汉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一个爹爹没死,弟弟还在,她回家省亲,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院子里赏花,槿姐儿绕着她娇俏的叫着,“姑姑,姑姑……” 她的眼角不觉滑落一滴泪,缓缓流入夹着几根白发的鬓间。 …… “教导嬷嬷?” 苏木槿微挑眉,看着袁青。 袁青笑着点头,“圣上与皇后娘娘体恤长安县主初来京都,特意请太后娘娘选了两个嬷嬷送给县主。” 苏木槿跟着笑了笑,轻轻福身,“谢皇上,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这两位嬷嬷一个姓李,一个姓周,都是太后跟前儿得用的人,也曾教过几位郡主规矩礼仪,县主若能从她们手下学成,定会让太后刮目相看的。” 苏木槿看了袁青一眼,再次谢恩。 送走袁青,苏木槿将皇后的懿旨随意交给安泠月,抬眸打量李、周两个嬷嬷,真好,两个姓氏都是她讨厌的。 两人随意的扫了苏木槿一眼,草草福身,“见过长安县主。” 不等叫即起。 苏木槿挑眉。 确认过眼神,确实是她讨厌的! 项秋黎在苏木槿身后突然笑了,“二位真的是太后面前得用的人?见朝中贵女也是这般行礼?” 两人一怔,似没想到苏木槿身边的婢女竟这般胆大,敢指责她们。 她们来时,是得了太后娘娘的话的,这个长安县主是镇北侯府未来的世子妃,嫁过去就会给白夫人添堵,白夫人是谁?她们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从小宠到大,就连丈夫,也是太后帮白夫人抢到手的。 听说这个世子妃让白夫人吃过苦头,有了太后娘娘提点,她们自然要为太后娘娘分忧。 “我们代表的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李嬷嬷下巴微抬,目光斜睨了苏木槿一下,似想等苏木槿接话。 苏木槿不负众望的回了她一个疑问,“哦?然后呢?” “她们的意思是因为她们是太后派来的人,她们的态度都是太后默许的,像这样瞧不起县主的行礼,这样瞧不起人的斜睨看县主,都是太后让她们这么做的!”安泠月在一旁迅速接话,完了,还拍拍手,看着瞠目结舌的两个嬷嬷甜甜一笑,“两位嬷嬷,我说的对吧?” 对…… 对个大头鬼! “难道不是吗?方才不是嬷嬷说你们代表的是太后娘娘吗?”项秋黎也笑着看苏木槿,“县主,您下回进宫可得去问问太后娘娘,您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太后娘娘挑了这么两个人来教你规矩礼仪……” “可不是,县主您可是救过咱们皇上性命的,太后娘娘即便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不该这么打您的脸啊……”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只觉后背发凉,额头瞬间起了几颗汗珠。 “县主恕罪,奴婢失礼了。”两人审度片刻,噗通跪地,“奴婢不该起拿捏县主的心思,好在教导县主的时候更、更……” “更好欺负人!”安泠月道。 两个嬷嬷的头瞬间磕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听命来教导长安县主一些京都贵女都会的规矩礼仪……” 乡野出来的野鸡,一点规矩都不懂,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若不是披着县主的身份,真当她们怕她不成! “嬷嬷是说的规矩礼仪一窍不通?”苏木槿挑眉。 两人抬眸扫了她一眼,垂下眸子,“奴婢不敢。” “这是怎么回事?槿姐儿……” 气氛正是诡异时刻,曹夫人与项夫人联袂而来,见太后送来的两个教导嬷嬷跪在地上,苏木槿三人呈压迫状怼着二人,曹夫人脸色微变,与项夫人快步走了过来。 苏木槿瞧见曹夫人,微微福身见礼,“义母,项伯母。” “好孩子,这是……” 苏木槿笑了笑,“两位嬷嬷说我不通京都贵女们之间的规矩礼仪,我这正想跟嬷嬷辩驳两句,义母与项伯母就来了。” 曹夫人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人看不顺她的槿姐儿了。 曹夫人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几步走到两位嬷嬷身前,轻轻福身,声音清冷道,“陕西曹家长房曹三见过两位嬷嬷。” 两人一听陕西曹家,立刻往一旁挪了挪,避开了曹夫人的见礼,“不敢当曹夫人的礼,是奴婢们失仪不该心存拿捏县主之心,本想立一立教导嬷嬷的威严,反倒让县主与她两位婢女误会,是奴婢们的错。” 口口声声称错,却特意点出县主与她两位婢女咄咄逼人,这还真是稍微马虎一点的人就只当她们真的是无心之失了。 曹夫人轻笑一声,“两位嬷嬷这是把我也当老糊涂了吗?” 正文 435 她竟也是只鬼? “奴婢不敢。” “长安县主是我收的义女,她的规矩礼仪……全是我教的。两位嬷嬷对我教的规矩看不上?” 两人垂着头,余光交汇了一下,眼中都有讶然,陕西曹家,一门六进士,府中规矩礼仪就是连先皇、太后都赞叹有加的。 曹夫人虽生为庶女,却一直养在嫡母跟前,与两位哥哥姐姐关系亲密,嫡母对她的教导更是当亲生一般教导。 这样出身的曹夫人教的规矩礼仪,她们怎敢看不上! 两人再次低头,“奴婢不敢。” 曹夫人淡淡看着二人,眸底掠过一抹怒意,盛文帝这是什么意思?让太后找这么两个玩意儿来羞辱她女儿! 简直欺人太甚! “两位嬷嬷请起吧,这若是让人传出去,又该说我们槿姐儿不懂规矩了,连太后娘娘派来的人都敢让跪下……” 曹夫人笑着弯腰去扶两人,两人哪敢让她扶,一个个往后倒爬了两步,再爬起来,恭恭敬敬的给苏木槿、曹夫人重新见了礼。 曹夫人扬了扬眉,苏木槿抿唇一笑,目送两个嬷嬷再不敢废一句话的跟着管事去住处了,才福身一拜,“谢义母。” 曹夫人笑着拉起她,“咱们母女,你还跟义母客气?再说,你的规矩礼仪可不就是我教的?就是拉到太后跟前,她也不能说我曹家的规矩礼仪上不得台面……” 曹夫人小心凑近她,低声道,“当年,太后娘娘的规矩礼仪是我祖母亲自指点的……” 苏木槿一怔,哑然失笑。 怪不得那两个嬷嬷吓成那样。 “义母来寻我,可是有事?” 曹夫人眉间的笑凝滞一瞬,旋即恢复如常,“你两个哥哥身体已经大好,来京都这么久,还没去拜访过帝师府,我准备明日带你两个哥哥去帝师府请安,你明日与我一同前去吧。” 曹夫人的异样没有逃过苏木槿的眼睛,她扫了眼四周,笑着福身应下,“是,义母。” 曹夫人悄悄松下一口气,朝她笑了笑,“你们忙,我与你项伯母去花园散散步。” 项夫人含笑附和。 三人恭敬的福身目送三人离开。 “秋黎姐姐……”苏木槿叫过项秋黎,附耳说了几句,项秋黎眉目微动,轻轻点了头,拉过安泠月说了几句,安泠月微微瞪大了眸子,被项秋黎拽住,两人告辞离去。 苏木槿一人回了房间。 翌日一早,两个嬷嬷来请安,说今日开始教导县主规矩礼仪。 苏木槿笑着婉拒了,“告诉她们,我今日要陪义母去帝师府请安,明日再开始罢。” 两个嬷嬷见识过曹夫人的厉害,都憋着气回去了。 安泠月进来直乐,“姑娘是没瞧见那两人的脸色,真的是……” “咳咳。”项秋黎轻咳两声,安泠月立刻捂住了嘴,偷摸的在苏木槿的房间里左右扫视。 苏木槿,“……” “秋黎姐姐,我屋里有人?” 项秋黎还没说话,安泠月先认错了,“姑娘,是个女将军,很厉害的女将军,项姐姐答应她,等姑娘事了,就帮女将军超度,助她入轮回。” 苏木槿眉头一蹙,看向项秋黎,“她生前是否杀伐太重才无法入轮回?” 项秋黎无奈的看了安泠月一眼,“姑娘放心,顾将军只是杀了太多人,上了阴间的血屠榜,我帮她消去……” “这么多业障,秋黎姐姐准备怎么消?”苏木槿眉头紧蹙,不赞同的摇头,“自损八百的法子,秋黎姐姐若是出现什么意外,让我如何跟项伯母与项小弟交代?” “姑娘知道?”项秋黎惊讶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点头。 这下,项秋黎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秋黎姐姐送她去青云寺吧,听说青云寺方丈得先皇器重,想来,佛法能化去她身上的戾气和业障。” 苏木槿话音甫落,只觉身后一阵凉意涌来,她翻身往一旁闪去。 耳边响起项秋黎的一声惊呼,“顾姐姐,不可!” 苏木槿站稳身子,就见项秋黎挡在自己身前,神情肃然的看着眼前某处,“我是请顾姐姐保护我家姑娘,顾姐姐这是想做什么?” “我家姑娘只是担心我耗损元气太多,有损阳寿。” “我答应顾姐姐等我家姑娘事了,就会为你超度……你若不信我,为何答应与我来县主府?”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项秋黎的神情越发紧绷,眸子里也渐渐充满懊恼之色,“顾姐姐这么做,可曾想过萧王爷得知后会如何想你……萧王爷喜欢的是纳兰二小姐……顾姐姐!你若再这般执迷不悟,休要怪我出手了!” 安泠月扭了扭身子,抬手摸着后脖子,凑近苏木槿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小声道,“姑娘,项姐姐……是不是又见鬼了?” “你们是从哪找到这女鬼的?”苏木槿看了安泠月一眼,也压低了声音道。 安泠月想了想,“我们……” 正与女鬼说话的项秋黎突然回头,吓的安泠月惊叫一声,“项姐姐。” 项秋黎绷着脸嗯了一声,看着苏木槿道,“姑娘,她想和你说话。” “和我?” 苏木槿看了眼项秋黎身后的空气,点点头,“好,秋黎姐姐问她想与我说什么。” 安泠月干干的笑。 “顾姐姐想问姑娘,是不是萧王爷与纳兰二小姐的女儿。” 苏木槿点头,“是。” 苏木槿这么爽快的承认,似乎让女鬼有些吃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第二句话。 “……身为萧家人,姑娘是不是该为萧王爷洗清污名?为萧家军正名报仇!” “我正在朝这个目标努力。”苏木槿凝眸。 “顾姐姐!我家姑娘行事自有分寸,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项秋黎突然冷了脸,声音也带着几分清冷。 苏木槿微蹙眉,“秋黎姐姐,她说了什么?” “我不会帮你转达,我家姑娘如何行事无需你置喙……我家姑娘是萧王爷的女儿!是你的半个主子,你是不是该叫一声郡主!”项秋黎恼怒道,“这个你想都不要想!” 两人好像谈崩了。 苏木槿微叹,她虽然喜欢秋黎姐姐对她的维护,但有些事,该她面对的她也不会逃避。 “秋黎姐姐只管重复她的话,说不说是她的自由,听不听是我的自由。”苏木槿淡道。 项秋黎看了眼苏木槿,冷凝的神色稍松,看到她坚持,心底轻叹一下,转述道,“她说姑娘长于乡野,没有拜过名师,想达成目标很难,她说她能帮助姑娘,但姑娘要听她的……言听计从。”项秋黎冷着脸道。 安泠月皱了皱眉头。 苏木槿挑了挑眉,“还有什么?” “她说她跟着萧王爷南征北战数年,是姑娘的长辈,想……想让姑娘给她立个牌位,每日三炷香……” 苏木槿笑了笑,“秋黎姐姐问她,方才是不是拿了剑想杀我?” 项秋黎没吭声,冷眼瞪着某处,“她说她只是想试试姑娘……” 苏木槿霍然转身,拉着安泠月往外走,一直到出了门口,她才冷声道,“秋黎姐姐,送她去青云寺。” 安泠月一愣,项秋黎已在她转身离开时就猜到了,手中早有了准备,听到苏木槿的话,当下神色一凛,一把招魂铃瞬间摇响。 “顾姐姐心思不正,我不敢放你在我家姑娘身边,青云寺有佛音,虽说需要多一些时日,但顾姐姐一样能达成所愿……是,不能!……顾姐姐若主动进入,你们都少废一些力气,若是执意反抗……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两次!” “姑娘,项姐姐不会有事吧?”安泠月紧张的望着莫名觉得诡异的房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苏木槿摇头,“不会的。” 项秋黎的本事,她有信心。 果然,不过一刻钟,项秋黎便收了招魂铃,面容冷峻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出门就跪了下去。 苏木槿忙一把拉住她,“秋黎姐姐这是做什么?” “姑娘,我误信她,将她带到姑娘身边,险些害了姑娘,她方才……方才竟说应该在看到姑娘的第一眼就将姑娘夺舍!”项秋黎瞳孔微缩,想到方才女鬼的话,止不住的冒寒气。 “项秋黎,你以为你跟的是个人吗?她也是鬼!她只是个附身在我家萧郡主身上的一个女鬼!我信了你的话,才想着先观察她几日。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将她身体内的鬼混杀死夺了她的身体,我家王爷的仇我自己报,根本就指望不了别人……” 苏木槿震了震。 在鬼眼中,她竟也是只鬼? 安泠月扶住她,担忧道,“姑娘别怕,那女鬼已经被项姐姐收起来了,等回头送去青云寺,她就不能怎么着姑娘了……” “姑娘,若不然,我将她……抹了。”项秋黎顿了顿,道。 苏木槿摇头,“不用,她既是我父亲的部属,就是我萧家军的人,我若连萧家军的人都容不下,算什么萧家人?” 项秋黎犹豫了一瞬,皱着眉点了点头。 三人都有些发怔的站在外面,曹夫人那边见她久久不去,派了人来催,安泠月拉着那人去一边说话。 苏木槿突然开口,看着项秋黎问了一句,“秋黎姐姐,你看我……是只鬼吗?” ------题外话------ 推荐好友淼仔新书《错嫁权臣:商女不服输》 商贾巨富殷家三小姐殷若,美貌如花,名动边城。虽是女子,却为家族接班人。 她的人生早已注定,一辈子与金银财宝打交道。 不想一纸圣旨下来,她要嫁给当朝王爷?还是侧妃? 殷小姐怒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婚啊,谁要就拿去! 为退婚,她出奇计,巧潜伏,送军备,立名目,一心想拿住当朝王爷的痛脚,逼他送自己一封休书。 梁未,当今尧王,战无不胜,可他只打算南征北战,建功立业,戎马一生。 某人要退婚? 细数心弦,无处不是殷若的影子。 梁未怒了,已乱我心还想走?我不给,你休想! 正文 436 异状突起 项秋黎一怔,抬眸困惑的看着她,“姑娘……怎么会这么问?你有温度怎么会是鬼呢?” 苏木槿笑了笑,“我随口问问。” 项秋黎也跟着笑了笑,看了眼不远处的安泠月,想了想,小声道,“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发现姑娘的灵魂不是很稳,我离开时在姑娘房中摆了一个压灵的阵法,不知道是不是阵法起了作用,现在看姑娘的灵魂稳定多了。” 项秋黎本打算一直瞒下这个秘密,但又觉得苏木槿问出方才那话似乎另有他意,“姑娘若是担心,等从帝师府回来,我再在你房中摆上一个压灵阵……” 苏木槿摇摇头,“不用了。” 身子是她自己的,灵魂也是她自己的,不过是从多年后回到了多年前,但她依旧是她,并没有变成别人,不是吗? “我就是我。” 她看着项秋黎,笑了笑。 项秋黎想了想,也笑了笑,“姑娘想明白就好。” “姑娘,项姐姐,快一点,曹夫人依旧在外等我们了。”安泠月见两人还在说,扬声招呼二人。 苏木槿朝她点了点头,“走吧。” 项秋黎伸手扶住苏木槿的胳膊,苏木槿反手挽住她的,亲密的朝安泠月走去。 项秋黎看着被她挽住的胳膊,微一怔后,便释然一笑。 县主府外,曹夫人站在台阶下,正与两个儿子说着什么,见三人过来,笑道,“快来,就等你们了。” 三人走过去,福身行礼。 “妹妹。” 裘氏两兄弟一个眉目清秀温文尔雅,一个剑眉朗目英气逼人,面上都带着一抹浅笑朝苏木槿躬身见礼。 苏木槿笑着福身回礼,“大哥,二哥。” 曹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三人,指挥两个儿子,“你们两个走两步,转几圈,给你们妹妹瞧瞧你们的腿恢复的怎么样。” “都好了!”剑眉朗目的男子撩起长衫,走了几步,上下跳了跳,甚至抖空打了个翻,一巴掌打在握成拳的左手上,抱拳躬身,“二哥多谢妹妹救命之恩。” 秀目温文的少年则是温润一笑,一手覆后,一手做读书状,来回走了几步,笑着道,“妹妹瞧大哥是不是大好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两位哥哥现在入夜膝盖处是否还有冷寒入体之感?” 裘永晟摇摇头,“没有。” 裘永琰略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二哥身子底儿好,骨骼也正是拔高发育的年龄,好的自然比大哥更快一些。等从帝师府回来,我再仔细给哥哥们把脉看过恢复症状,开两副药调理一下身子,保准大哥再过个半年一载也能好的彻底。” 裘永晟哈哈大笑两声,“好。” “这……”裘永琰皱了皱俊秀的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有劳妹妹了。” 曹夫人嗔怪的瞪过去两眼,“你妹妹好心为你们调理身体,你这什么表情?” “娘,大哥怕药苦。”裘永晟立刻朗声拆穿,被自家大哥淡淡瞥了一眼。 安泠月讶然的看了眼俊秀的少年,眨了眨眼,长的这么好看的人也怕吃药啊。 曹夫人挽着苏木槿转身,“别理他们,回头把药弄苦点儿,良药苦口利于病!” 苏木槿抿唇一笑。 闻言,裘永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嘴巴张了几张,想说什么,到最后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安泠月看到他叹气,眼眸的笑意更深了。 项秋黎拉了安泠月一把,两人跟着曹夫人的丫鬟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裴氏兄弟一人骑着一匹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帝师府。 …… 算起来,曹夫人的娘家大嫂纳兰明玉是老二房的嫡女,一大家子人虽说还住在帝师府,却与纳兰明月的父亲这一枝已经分了家。 分了家,虽说族谱上还是嫡枝,但帝师府真正的传承嫡枝也就成了纳兰明月的父亲。 所以,曹夫人虽然是来给老二房请安的,却要从正门入,先见过纳兰老太爷与纳兰老夫人,再有纳兰三夫人引着去二房才是正经的见客规矩。 几人到时,纳兰三夫人早已迎在二门,将人簇拥进花厅,笑着各自见了礼,落座奉茶。 “两个小子呢?”纳兰三夫人笑着问曹夫人,抬头往外张望了一眼。 曹夫人笑,“去前头给老太爷和三老爷请安了。” 两人刚说了两句话,就有丫鬟在外道,“三夫人,明月小姐来了。” 声音甫落,纳兰明月已由丫鬟扶着进了花厅。 纳兰三夫人忙起身,“身体还没大好,怎么过来了?我正说请长安县主过去给你诊个脉……” “哪有那么娇贵。”纳兰明月朝纳兰三夫人福了福身,又与曹夫人互相见了礼,目光克制却不时看向苏木槿。 “二小姐。”苏木槿笑着福身,被纳兰明月握住手扶起,“县主多礼了,都是一家人。” “可不是吗?我也是才知晓曹妹妹竟收了县主当义女,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纳兰三夫人笑道,“不若,县主以后跟着阿满唤我一声三舅母,曹妹妹意下如何?” 曹夫人看了苏木槿一眼,笑着道,“按关系,是该这么称呼,槿姐儿……” 纳兰明月的目光一亮。 苏木槿看着她希冀的眼神,心底微软,笑着福身,“是,义母,槿姐儿见过三舅母。” 屋内瞬间一静。 纳兰明月的眼眶微微有水光晃动。 见状,纳兰三夫人鼻尖一酸,伸手拉住苏木槿,笑着道,“好,好孩子,既是要认亲,怎么能少得了你的外祖父、外祖母?” 她似是随意一说,转头吩咐丫鬟,“去跟老太爷、老夫人说一声,曹家妹妹认了长安县主做义女,今儿个过来认门儿,让老太爷和老夫人备了见面礼来见见外孙女。” 丫鬟躬身应了,转身出了花厅。 纳兰三夫人拉着苏木槿往座位上走,一边扭头与曹夫人说话,“你这手脚倒是快,这么好的闺女竟然被你捡了……” “可不是吗?我昨儿个在信上还在与母亲说,我这辈子的最大的运气,一个是养在母亲膝下,有一个护着我的母亲,一双疼爱我的哥哥姐姐;另一个就是收养了我们家槿姐儿。” 曹夫人笑着坐下,“若不是槿姐儿,我那一双不成器的孽障怕是……如今坟头上的草都能长一人高了,哪还能像如今这般能骑马能跑能跳能说能笑的。” “可不是,我们家小姑子的病也亏了槿姐儿,若不是她出手,怕是……”纳兰三夫人看了眼温婉的纳兰明月,心中一阵叹息,她这个小姑子真真是能让人疼到心坎上。 纳兰明月被青玉扶着坐在苏木槿身边的太师椅上,朝她笑了笑。苏木槿笑着拎了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刚要推过去,鼻尖微微一嗅,便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纳兰明月疑惑的看着她。 苏木槿将茶杯凑到鼻尖嗅了嗅,再嗅了嗅,最后将茶壶盖掀开,去看里面的茶叶。 她的举动让正说话的曹夫人与纳兰三夫人都愣住了。 “槿姐儿,这茶水怎么了?” “有些问题,我不确定。”苏木槿回了一句,看向纳兰明月,“二小姐,我来帮你把把脉。” 纳兰三夫人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是这茶水与明月的病情犯冲吗?” “还尚未可知,这茶叶有一个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苏木槿摸上纳兰明月伸出的手腕,仔细把着脉。 纳兰老太爷与纳兰老夫人神情激动的赶到花厅时,就见一花厅的人都神情肃穆的看着坐着的二人。 苏木槿的脸色随着越发清晰的脉搏跳动,越来越苍白。 众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儿! 苏木槿缓缓抬眸看向纳兰三夫人,目光有些发直。 “槿姐儿……”纳兰三夫人有些害怕的看着苏木槿,“到底怎么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经把蛊虫引出来了,还给她喝下了虫尸,她怎么……” “还会中蛊!” ------题外话------ 辛辛苦苦写了四大章,玩了一把游戏电脑玩蓝屏了,抱着主机去修好回来,写好的稿子没了!没了!没了!你大爷的! 重新赶了一章,宝宝们今天凑合先看,明天给你们补回来。 正文 437 怎么办?(一更) 闻言,几人面色大变。 纳兰老夫人往后踉跄两步,纳兰老爷子忙一把扶住老妻,“夫人……” “老爷子,我的月儿……”纳兰老夫人咬着唇看着刚有了一些精神的女儿,泪眼模糊,却不敢哭出声。 纳兰老爷子轻拍着老妻,“没事,没事,槿姐儿在呢,月儿不会有事的。” 纳兰三夫人浑身一颤,死死的盯着那杯茶,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这茶、是这茶的问题?” 苏木槿摇头,“这茶叶里被人加了一味药材,是针对血蛊的。” “血蛊?!”纳兰三夫人刚松下去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苏木槿抬眸,看着面前含笑望着自己的纳兰明月,鼻尖一酸,眼泪几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忙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水光,握着纳兰明月的双手,轻声笑道,“二小姐,槿姐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到底没忍住心底的泪水,在话落的刹那,那些泪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奔涌而出。 纳兰明月见女儿落泪,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是我不好,老是出事……” 她怎么这么笨?老是让女儿担心,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女儿因为她哭了,暴露了女儿的身份怎么办? 她这是要害了女儿啊! 对,不能跟女儿表现的太亲热,也不能经常控制不住想看女儿,这会害了女儿的。 她忙乱的抬头去找纳兰三夫人,“三嫂,三嫂……” 纳兰三夫人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立刻就红了,“三嫂在,三嫂在,小姑不怕,槿姐儿如今是咱们帝师府的外孙女,她一定会治好你的……” 话里话外所包含的意思,在场的几乎都听懂了。 纳兰老夫人攥着纳兰老爷子的胳膊,眼泪在心中肆虐,纳兰老爷子的神情更是看到女儿慌乱的躲开自己的亲生女儿,生怕给她带来危险时,陡然崩溃! 他这当的是什么狗屁帝师!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外孙女都护不住的父亲、外祖父,连为家人撑一把挡风避雨的伞的能力都没有,算什么狗屁帝师! 盛文帝,你欺人太甚! 背后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想看一看纳兰明月快死了,苏木槿会是什么反应。却引的一直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纳兰老帝师动了大怒,转而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苏木槿死死的攥着纳兰明月的双手,“二小姐,别动,让槿姐儿帮你好好看看脉……” 她要好好看看,母亲的身体到底被血蛊侵占了多少,她怎么才能救活她的母亲。 她没了生父,不能再没了生母。 人,知所来,知所往,她不想没了来处,不想心里难过时,连个母亲的怀抱都没有。 纳兰明月还要挣扎,却突然看到女儿眼中的那抹倔强,像极了她从纳兰明珠口中得知有人要害谦和(萧长恭,字谦和),自己拼着万劫不复也要救他时一般无二。她的心口不由剧烈一颤,挣扎的力气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她喃喃的念了一句,眼睛通红,“槿姐儿……” 纳兰三老爷带着裴氏兄弟,满脸笑意的快步走来,正要与众人招呼,却一眼看到暗自垂泪,与面若冷霜的父亲,再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大变。 他三步并作两步,也不管身后的裴氏兄弟有没有跟上,人已经进了花厅,“妹妹怎么了?” “老爷……”纳兰三夫人回头看到是纳兰三老爷,一把拽住他,往一旁站了站,将纳兰明月又中蛊毒的事说了,纳兰三老爷的瞳孔陡然紧缩,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攥住纳兰三夫人的手腕,“是谁?是谁又害我妹妹?!” 纳兰三夫人身子一颤,纳兰三老爷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看着纳兰三夫人,“夫人?” “老爷,这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娘家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纳兰三老爷震惊的看着她,“你是说……” “槿姐儿说朝家送来的茶叶里有一种被人加进去的药,是专门针对血蛊的。”纳兰三夫人咬着牙。 纳兰三老爷的身子晃了晃,“血蛊?” 纳兰三夫人忙扶住纳兰三老爷,“槿姐儿上次能救妹妹,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恰好这时,苏木槿抬眸,朝众人安抚一笑,“别担心,血蛊发现的早,我有办法解蛊,这茶……以后千万不要再给二小姐喝了。” “好。”纳兰三夫人心中一凛,决定送走槿姐儿就立刻回一趟朝家,让母亲彻查一下,这茶叶到底经过了几道手送到他们帝师府的,中间的人挨个查,查这中间到底谁跟她帝师府有仇!要如何害她可怜的小姑子! …… 为防幕后下手的人,哪怕苏木槿心急如焚,也不得不按下性子,与曹夫人见过二房的长辈,留了顿午饭,又分心与二房几位孙女辈的小姐们聊了几句,一家人才匆匆转回县主府。 甫进府,苏木槿就将自己关进了药房。 项秋黎脸色难看,“我去一趟青云寺,蓝遗不在,沈家兄妹的心思又全在金水镇。姑娘身边你与流云多盯着点。” 安泠月点头,有些担心的问项秋黎,“项姐姐,沈家兄妹是不是怪咱们姑娘了?我总觉得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躲着姑娘。” “或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姑娘吧?”项秋黎道。 “我知道项姐姐的意思,姑娘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定会在得知沈家人中了百日醉后立刻赶回金水,即便如此,姑娘也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让蓝遗去找了,如今蓝氏的尸首被送到咱们县主府,蓝遗他们也下落不明,姑娘这几日每晚都担心的睡不好觉,前两日还半夜钻进药房,天将亮才回屋,我都没敢跟你们说……如今,明月小姐又……” 安泠月眼眶一红,声音多了几分泪腔,“我真怕姑娘一个人扛不住……” 项秋黎的眉头拧了拧,朝她安抚一笑,“别担心,姑娘自有分寸,你什么时候见姑娘害怕这些了?敌人的手段越猛烈,越说明敌人在害怕,心有恐惧才会不停动作……” 她说着,抿紧了唇,攥了攥手,“再说,有我们在姑娘身边,不会让姑娘一个人扛的。” 安泠月连连点头。 项秋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抬眸担忧的望了眼药房,“你把消息悄悄递给顾世子,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开解一下姑娘。” “好。” 安泠月应下,项秋黎抚着腰间的锁魂袋,想了想,转身去马房要了一匹马,骑马纵驰一路去了城外的青云寺。 一路上,风驰电掣,她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她该怎么帮姑娘?! …… 沈家兄妹对面而坐。 沈婉姝似几宿几宿没睡觉般,面容憔悴,双目无神,“二哥,真的不能让槿姐儿回去帮爹娘、爷奶他们解毒吗?” 沈启睿垂着眸子,良久,才嘶哑着嗓子开口,“不能。” 沈婉姝的眼泪瞬间落下。 “为什么?” “盛文帝借皇后的手送了两个嬷嬷到县主府,明着教导槿姐儿规矩礼仪,实则……是在试探槿姐儿,槿姐儿若这时候有任何动作,都会让盛文帝疑心病重。更何况咱们沈家与萧家关系匪浅,若让盛文帝顺藤摸瓜查出槿姐儿的身世,不但我们先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也会让槿姐儿暴露在盛文帝的刀剑之下,那会要了槿姐儿的命。”沈启睿心口发颤,一个字一个字的与妹妹解释着。 沈婉姝的身子一颤,好一会儿,泪眼朦胧的喃喃开口,“可是,爹娘和爷奶他们怎么办?一百天,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沈启睿咬着牙,“等。槿姐儿已经派了蓝遗前去追查解药的下落,一定会赶得及救他们的……” “要是赶不及呢……”沈婉姝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沈启睿。 沈启睿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爹……娘……爷……奶……呜呜……”沈婉姝捂着嘴发出唔唔的哭声。 正文 438 旧情(二更) 沈启睿看着哭的伤心的妹妹,突然想起来他要来京都之前,祖父曾与他说过的话,他说,“睿哥儿,你虽天生羸弱,却聪敏异常,有你跟在槿姐儿身边,祖父很是欣慰,欣慰我沈家总算还有一个得用的人能跟在少主子的身边,助她一臂之力。” “祖父,我定会竭尽全力助槿姐儿。” 沈老爷子欣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行事祖父一向放心,只是,有件事还要叮嘱你……” “祖父请说。” “京都之水表面清灵无波,水下却深而浑浊,且满是旋涡,你们走每一步都要谨而慎之,反复推敲,绝不可情感做主意气行事!” “启睿谨记。” 他告退离去,退出房间时,祖父悠悠叹了一口气,再次叮嘱他,“你要记得今日之事今日之言!进了京都,金水镇不管有何异样,都不可妄动!动一发而牵全身的道理你懂,万不可入了别人的圈套。一切以大局为重,切记,切记。” 沈启睿眼眶一热,猛的闭上了眼睛。 祖父早在他临来京都时便已知晓,他们沈家会遭此一劫吗?所以,才会那般反复的叮嘱自己,不可主观臆断情感行事,不可轻举妄动,要以大局为重! 祖父,这就是您说的大局吗? 赔上全家人性命要顾全的大局吗? 沈启睿痛苦的抱住头,满眶热泪。 …… 苏木槿将自己关在药房两日,翻遍了她所有的典藏药书,搜看了她脑海里所有的医学毒经典籍,只在南疆蛊经上发现了一句有关血蛊的介绍,“血蛊之毒以血解之,以命换命,阴毒之蛊。” 以血解之,以命换命…… 用她的血给母亲喝?还是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开门换了身衣裳,直奔靖王府。 靖王妃看见她时,微微蹙眉,挥退众人,只留了心腹嬷嬷,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 苏木槿摇头,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写的字递给靖王妃,“颜姐姐可看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血蛊之毒以血解之,以命换命,阴毒之蛊……”靖王妃诧异,“这是?” “纳兰二小姐中了血蛊。”苏木槿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靖王妃霍然起身,不敢相信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我从典籍上只查到这一句有关血蛊的话,但其中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所以来请教颜姐姐……” “你让我仔细想一想……以血解之,以命换命……”靖王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拿起那句话反复推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靖王妃忽然转头看她,“会不会是输液换血,让两个人的血液对换……” 苏木槿眼睛一亮。 她怎么忘了,夕颜姐前世教过她的,换血……换血啊! 血蛊以血为生,如果把母亲身上的血换掉,血蛊自然随着血液流出,母亲自然就得救了。 她喜极而泣,一把抱住靖王妃,“谢谢,谢谢颜姐姐,你救了我母亲的命。” “槿妹妹!” 听她言语间提及纳兰二小姐,靖王妃心一惊,看向心腹嬷嬷,嬷嬷忙四处看了看,朝她摇摇头,靖王妃才放下一颗心。 她推开苏木槿,严肃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一命换一命,纵然你能换血,谁会答应把自己的血换给二小姐,而换来一身带血蛊的血?” 苏木槿朝她笑了笑,“我啊……” 靖王妃瞪着她,“苏木槿,你疯了吗?!你这是不想活了吗?她只是你的……”靖王妃压低声音吐出生母二字,“你就要拿命相报吗?那你来这一遭是干什么的?!” 苏木槿笑笑,“颜姐姐,你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一命换一命!”靖王妃急的不行,第一次觉得苏木槿是头倔驴,直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你别以为自己医术高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我很惜命的,我来这一遭就是来还债的啊。”苏木槿朝靖王妃福了福身,“多谢颜姐姐,槿姐儿告退。” 靖王妃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她飞快的钻了出去。 自己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喃喃摇头,“她怕是真疯了……” 说完,似想到什么,神情突然一肃,看向嬷嬷,“嬷嬷,今日你什么都没听到。” 嬷嬷一怔,“王妃,你这是……” “嬷嬷别管,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道吗?”靖王妃严肃道。 楚元翎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若让他知道槿妹妹的打算,从中阻拦,造成两方不可化解的矛盾误会,实非她所愿。 所以这件事,不说最好。 嬷嬷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家小姐的用意了,轻叹一声福了福身,“老奴记下了。” …… 慈安宫。 “娘娘,曹三姑奶奶到了。” 歪在罗汉床上的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带进来吧。” 老嬷嬷躬身应下,转身出去,不多一会儿,领着曹夫人走进殿内。 “妾身曹氏女曹瑛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快扶起来,走近点,让本宫瞧瞧清楚。”太后面上盈上欢喜的笑容,朝曹夫人招了招手。 曹夫人从地上站起身,前行几步到太后膝下,重新跪下。 太后一把将人拉住,拍了拍她的手,“本宫这里又不是别的地方,不用讲那些个虚礼,你何日到的京都?夫婿如今做什么?膝下两个孩子现在如何?” 曹夫人笑着一一答了后,太后一脸愤怒,“好个裘家,连我曹家人都敢如此欺辱,李嬷嬷,回头找人好好查一查这个裘家,看本宫不治他们个大不敬的罪……” “多谢娘娘为妾身做主,只是……”曹夫人浅浅一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过去的事……曹瑛不想再提了。” 太后长长一叹,“你这孩子啊,就是心眼儿太好,总是为别人着想。” 曹夫人笑着说了几句,太后娘娘嗔怪的说骂了几句,看上去很是其乐融融,曹夫人说到两个儿子,突然笑道,“来京都这么久,一直没敢递牌子进宫,一是因为,两个孩子的腿脚还没完全好,二是……我那个义女整日不得闲,今儿个本来打算让她跟着一起来给太后娘娘磕个头的,可前两日因为与我一起去帝师府请安已经耽搁了一次,这一次两个嬷嬷说什么也不许了,这可真是……” 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瞥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一波凉,笑着也不知道在骂谁,“着实太不懂规矩了。” 曹夫人也无奈的笑,“我也这么说这孩子,可这孩子居然拿太后娘娘来堵我,说什么那是太后娘娘派去的嬷嬷,她要像尊敬娘娘一样去尊敬……你说这、这榆木疙瘩,差点没把我气吐血……” 太后娘娘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让嬷嬷端了两个盒子出来,“一个你的,一个给你那刚认的义女,让她学好规矩回头来谢恩。” “得嘞,就知道娘娘你最疼我们娘俩,明儿个我就让她进宫来谢恩。”曹夫人笑着起身,行礼谢恩。 太后娘娘被堵了一道,有些气不忿的瞪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她这规矩倒学的挺快……” “娘娘快别夸她了,先前跟我学那些规矩礼仪的时候,笨的哟,我没少拿尺子打她手心儿……” 太后娘娘的脸色又一变,朝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是你教的规矩礼仪,明儿个就让那两个嬷嬷回来吧。” 曹夫人笑眯眯的谢恩,“那我们娘俩明日一早送两个嬷嬷进宫……” 太后咬牙,“你身子骨不好,你们娘俩别跑这一趟了,让那两个没用的直接回来。” 曹夫人这才恭恭敬敬的跪下谢恩,“多谢太后娘娘。” 将人送走,白太后气的手指头都在哆嗦,“这小贱人,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居然敢如此羞辱本宫……” ------题外话------ 晚上还有更新,宝宝们晚一些再来,么么哒~ 大概十点左右。 正文 439 莫名其妙的聊天(三更) “娘娘息怒。” 见状,一旁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小心翼翼的劝道。 白太后怒目瞪过去,“滚!都给哀家滚!” 宫女太监们忙膝行后退几步,再从地上爬起来,脚步飞快的倒退着出了宫殿。 站在白太后身边的嬷嬷轻叹一声,“娘娘,消消气。” “哀家连气都不能生了!” 白太后逮谁咬谁,怒气冲冲。 嬷嬷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小镜子递过去,“娘娘,您瞧瞧,您这一生气,眼角多了几条细纹了?这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养回来。” 白太后一愣。 嬷嬷趁机将镜子往前杵了杵,白太后就着镜子看了过去,一见自己柳眉倒竖的模样,惊呼一声,忙抬手揉了揉,“啊!真的有细纹了,我只是生了一下下气……” “上一次您因为白夫人的事动怒,老奴就提醒过您了,您刚才又没控制住自己……”老嬷嬷似是很无奈,“娘娘,您若是再这般容易生气、焦灼、暴怒,皮肤也会跟着生气、焦灼、暴怒的,这样下去,您这脸以后怕是……” “生一次气老一天……” 老嬷嬷点头。 白太后朝她摆摆手,“哀家知道,可就是这脾气……几十年了,哪里是说改就改掉的?” “其实,娘娘已经做的很好了,娘娘还记得咸福宫的那位太妃娘娘吗?先皇在时,可是后宫里第一美的女人,您瞧她现在……”嬷嬷笑着扶白太后坐下,轻嗤一声道,“前几日老奴瞧见她带着自家侄女在御花园赏花,那模样,哪里像四十的人,说六十都有人信!她可是比娘娘您年轻二十岁,您再看看您这几十年如一日保养的皮肤,走出去说四十都有人信……” “真的吗?”白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老嬷嬷笑着点头,“这都归结于娘娘平日少怒少悲,心平气和,才能活的这么年轻。” 白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坐在罗汉床上,拍了拍老嬷嬷的手,“你说的对,女人要想活的年轻,就不能易怒易暴躁,得少怒少悲,心平气和。” “老奴刚研磨出一瓶极品珍珠粉,娘娘要不要做一下紧急保养,把那些刚起的细纹给消磨掉?” “要要!”白太后忙道。 老嬷嬷笑着躬身应了,去拿了东西,仔细用蜂蜜兑拌了,先给白太后的脸揉了揉,白太后舒服的闭上了眼,与老嬷嬷说话,“你说这都多少年,那死丫头还记着当年哀家出的糗事,还故意嘲讽哀家!哀家实在是受不住才……” 老嬷嬷没有吭声,静静听她说话。 “……不过也是奇怪,怎么这么巧曹瑛收的义女是长安县主?你说哀家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 老嬷嬷的动作微微一顿,笑道,“老奴先前倒是听人说过一两句,好像是说长安县主偶然救了曹夫人的亲侄女,后来长安县主为父母不容,曹夫人才大义收了长安县主,给她一个栖身之地,没想到长安县主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但救了纳兰二小姐,还救了皇上与皇后娘娘……” “那两个女人,死了才好,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后睨了老嬷嬷一眼,淡淡道。 老嬷嬷笑了笑,“老奴可不敢这么说话。” 太后也跟着笑了,“哀家听说那个纳兰明月好像又中蛊了?” 老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老奴倒没听说,想来这消息瞒的紧呢。” “紧有什么用?哪个世家里没有几个别府插进去的人?就帝师府……皇帝不知道在里面打了多少暗桩,想知道点东西,太简单不过了……”白太后说着,突然感叹道,“老帝师……当年多光芒闪耀的一个人,多清高孤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要看着皇帝的脸色过活,哀家这心……每每想起来,都替他叫屈……” “娘娘!”老嬷嬷小声提醒的唤了一声。 白太后瞥她一眼,“放心,皇帝还不至于在哀家的宫里安插眼线,哀家只是觉得啊……他那些儿女既然不争气,活着还要拖累他,还活着干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娘娘这话……老奴不怎么认同。”老嬷嬷笑着道,“您也说了老帝师清高孤傲,可这样一个清高孤傲的人却委屈求全,娘娘想他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他的家人能平安的活着,这个世上再没有看着家人平安健康活着最高兴的事了,老帝师在用他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呢。” 白太后愣了愣,旋即失笑,“倒是哀家魔怔了。照你这么说,纳兰明月再次中蛊,他心里不定多伤心难过?” 老嬷嬷心中掠过一抹异样,面上却不敢显露,只笑着点头,“老帝师身份再尊贵,也是为人父母之人,自然心疼生病的子女,更何况,纳兰二小姐自小就得老帝师宠爱。” 白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那倔老头最疼的就是纳兰明月,当年若不是萧长恭淫乱后宫坏了纳兰明月的名声,老帝师为了纳兰明月……帝师府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老嬷嬷有些诧异白太后今日说起的话题,怎么让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感觉。 干脆不接了,换个话题,“娘娘,可以开始了,您闭上眼睛,小心弄到您眼睛里。” 白太后嗯了一声,闭上眼,嘴巴长了张似乎还要说什么,老嬷嬷眼明手快,挖了一勺子蜂蜜珍珠粉混合的黏液涂抹到白太后的下巴上,白太后立刻闭上了嘴巴。 “娘娘,珍珠糊未干之前,千万不要睁开眼睛,不要说话。”老嬷嬷叮嘱道。 白太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一个嗯字。 将白太后的脸上全部涂抹了一遍,看着白乎乎的一张脸,老嬷嬷悄悄撇了撇嘴,洗净手,小声道,“娘娘,老奴给您按摩下,您放松睡一觉……” 白太后昏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隐约听到人问她,“你身边可有经历过当年萧长恭淫乱后宫的宫女和太监?” 白太后想了想,摇头,“早杀了……” 说完,又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一个,在房间里伺候的……” “谁?” “不、不知道……” ------题外话------ 每次立falg,都会被自己踹到,好尴尬 我果然只适合默默码字存稿,突然爆发。 正文 440 都是被她害死的(一更) 苏木槿推门而出,将手中写好的信递给门外的安泠月,“泠月姐姐,找一只耐力最好的信鸽,将信送去南疆曲小姐处。” 安泠月微愣,疑惑道,“姑娘为何不寻顾世子?海东青的耐力才是最靠得住的,此去南疆,几千里地,若是信鸽中途掉落,姑娘这信怕是送不到曲小姐手中,到时岂不耽误姑娘的事……” 苏木槿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会儿,缓缓收回,“顾世子这几日可有来过?” 安泠月看了眼苏木槿,“顾世子这几日每日都来,这会儿……大概在花厅。” 苏木槿抬脚就往花厅方向走。 安泠月微叹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云绸刚端了一杯茶水放在顾砚山身旁的高几上,抬头看到苏木槿快步进来,微一福身,“姑娘。” 顾砚山惊喜抬眸,“苏三……” “顾砚山,我有一封信非常重要,能不能借你的海东青一用?”苏木槿仰头看着顾砚山。 顾砚山扬眉一笑,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傻丫头,亏你还记得我有两只海东青,我还以为你不需要我了呢?” 说罢,微松一口气,伸手将她捞入怀中,“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二小姐不会有事的。” 苏木槿鼻尖一酸,抬手圈住他的腰身,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中,闷声道,“顾砚山,我不想当孤儿……” 苏宅,沈家,纳兰家…… 背后的人这是想让她变成孤家寡人! 她,偏不! 她本出身将门之家,隐姓埋名到乡间,前世,凄惨而死,今世,这些人还不放过她! 可她凭什么,要任由他们左右她的人生? “我,偏不!” 苏木槿攥着顾砚山胸前的衣襟,紧的似乎像箍住了自己的心命脉,她仰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顾砚山,“我的人生该有我掌握的,是不是?” 顾砚山心疼的捧着她的头,连连点头,“是,你的人生由你做主,谁都别想左右!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查出幕后凶手,将他碎尸万段,帮你解恨!” 苏木槿破涕为笑。 “碎尸万段怎么行?丢去乱葬岗喂狗才好。” 见她眉眼有了笑意,顾砚山心底重重一松,重新将她搂入怀中,胡乱揉着她的头,“好,都听你的!” …… 几日后。 “小姐,蓝遗有消息了。”流云匆匆敲开书房,将手中攥着的一个小竹筒递过去。 苏木槿眼睛一亮,身形一闪从流云手中取过了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打开,甫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她先是一喜,再彻底沉了脸。 “小姐,怎么了?”流云一脸担忧的望着苏木槿。 苏木槿将纸条递给她,闭了闭眼,“找到三个孩子了,未寻到解药。” 流云心下一颤,沈家对小姐意味着什么,他们大家都很清楚,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着救命,如今没有解药,那岂不是…… “小姐……” “你去安排一下,等蓝遗将人接回来,安排停顿,咱们……偷偷回一趟金水镇,这事先瞒着大家,等出发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小姐!”流云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走?那两个嬷嬷刚回宫,盛文帝还……” “流云姐姐,不用多说,且去吧。”苏木槿转回椅子旁坐下,缓缓闭上了眼。 流云还想说什么,看到苏木槿的模样,眉头狠狠的蹙在一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书房。 不日,蓝遗与云仲转回,云仲重伤,两人赶着一辆马车,随车带回三个孩子。 沈婉姝与沈启睿见到三个孩子,眼睛立时就红了。 “归哥儿,茴姐儿,思姐儿……”沈婉姝一把抱住两个小的,呜呜哭了起来。 两个小的愣愣的被人抱着,双眸惊恐的瞪的大大的。 沈盼归已是半大的小子,个子拔高足有沈婉姝的身量,他眼中虽还有惊惧,但神情明显比两个小的好上许多。 见到亲人,他的眼圈也红了,“二哥,大姐,我娘她……” 沈婉姝的哭声一顿,沈启睿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沈盼归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我就知道,娘把我们都带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二哥,家里呢?我爹呢?爷奶他们?大伯大伯母他们呢?” “云罗、云绸,抱两位姑娘下去休息。” 云罗、云绸应了一声,两个小的却紧紧的揪着沈婉姝的衣角,沈婉姝心疼的又落了一遍泪,抬头看了苏木槿与沈启睿一眼,“你们说,我陪着她们两个去睡一会儿。” 两人点头,目送几人出去。 沈启睿才指了个位置让沈盼归坐下,然后将家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自然,也没有漏掉蓝氏的尸体被人送来县主府的事。 沈盼归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一直没有停,“娘她……怎么这么傻!她这样,要我们兄妹以后怎么见二哥和大姐,我们……怎么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 沈启睿缓缓别开了头。 苏木槿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娘在你们这里只是一个母亲。” “我知道,可是……”沈盼归摇了摇头,“我爹对她那么好,爷奶,大伯大伯娘他们对她那么好,她怎么……怎么下得去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 沈盼归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沈启睿,“二哥,这是……这是我娘给我的,说让我见到你或者槿表姐的时候拿给你们。” 沈启睿与苏木槿对视一眼,沈启睿接过荷包,翻来覆去的看着空空略显破旧的荷包,不明其意。 苏木槿接过来,捻了捻荷包,眼睛微微一亮,去卧室拿了把剪刀,将荷包拆了,里面竟然藏着一封信。 沈盼归瞪大了眼睛,“难怪娘说要贴身藏好,原来秘密在这荷包里……表姐快看看我娘都写了什么。” “嗯。” 苏木槿点点头,拿出信打开,一目看过去,眼睛登时就微微一缩,待将信上的内容看完,眼神已经冷的没有了温度。 “槿姐儿,四婶可有交代解药的事?” 苏木槿将信递给他,“原来,四舅母是杨家的家生子,有人以她父母兄弟的性命要挟她,所以,她才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沈家回金水镇的路上,才会那么巧的被四舅舅救了,以身报恩嫁给了四舅舅,光明正大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李家落水,将我往下拽的那个婆子亦是杨家的人,与婆子接头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四舅母,后来婆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乔三才再查不到黑衣人的踪迹……” 苏木槿闭了闭眼,几乎压抑不住心底开始逐渐泛滥蔓延的恨意! 苏宅大火是蓝氏做的接应,沈家中毒是蓝氏做的手脚,前世,这些人是都死了的! 都死了! 让人讨厌的恨不得去死的苏老太太、苏老爷子,张氏、苏连荣夫妇,白莲花炫弱的梁氏、性子耿愚孝的苏连富,万事皆清却努力挣扎活着的四婶与四叔,好吃懒做、说话粗俗的五婶与五叔,一群有着大小毛病的堂兄堂姐堂弟堂妹们…… 都死了! 小时候将她抛上天,长大手把手教她功夫的姥爷;性格直爽,对她关爱备至的姥姥,疼她超过两个表哥表姐的大舅母、大舅舅,看到她就憨憨大笑的四舅舅…… 都死了! 只有姝表姐那日非缠着二表哥去镇上打什么缀在鞭子末梢的银针,却因为在镇上耽搁时辰太久,出城时城门已关,不得已在镇上过了一宿,谁知道翌日回到家就…… 那会儿,她虽然跟着夕颜姐在京都小露头角,医术却未达鼎峰,对百日醉一毒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哪怕千里迢迢从京都赶回,拼劲全力,依然也未能研制出百日醉的解药…… 所以,前世这些人都是被蓝氏害死的! 都是被她害死的! 怕小表弟看到她脸上的狰狞,苏木槿背过身,双手紧握成拳,攥的紧紧的,指甲几乎卡进掌心,钻进肉里,那尖锐的刺痛好像扎进她的四肢百骸,可她依然不能阻止心中燎原一般的恨意! 正文 441 最毒妇人心(二更) 哪怕蓝氏在信上满纸忏悔,她,依然不能原谅! 更不能原谅的,还有她身后的主子,纳兰明珠! 这个前世害了她的家人,害她孤苦伶仃,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今生险些害死她的家人,让她再度成为孤寡之人的女人! 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个女人,简直没有心! “纳兰……明珠!” 沈启睿拿着信的手剧烈颤抖,是四婶儿,居然全是四婶儿做的! “为什么……我们沈家……何曾亏待过她?十几年,她为什么从未与我们说过一句!” 沈盼归看到信上的内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哽咽,“二哥,表姐,对不起,我替我娘给你们赔罪,我给你们磕头……” 脑袋撞到地上发出的咚咚声在室内响起,一声接一声。 表兄妹两人谁都没有看他,都闭上了眼睛。 “姑娘,宫里来人了。”外面,流云轻声道。 苏木槿转身大步走出去,似不想看到谁一般。 沈盼归磕头的动作一顿,轻唤了一声,“二哥……” 沈启睿深深的看着他,踉跄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牵了牵嘴角,“归哥儿,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相反,你娘将你们带走,也是想为沈家留一条血脉……起来吧,去看看你两个妹妹,别、别让她们害怕了……” 说完这些话,沈启睿跟着走了出去。 沈盼归跪在地上,身子一软,坐了下去,愣了许久,才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娘,你为什么这么傻?有什么事情是咱们一家人不能一起解决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他既恨自己的母亲下毒害自己的家人,又心疼母亲身不由己落得如今的下场。 但他更清楚明白,最大的受害人是二哥和大姐,还有槿表姐…… 屋内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目光,将心中的害怕、委屈、恐惧、愧疚都大声的哭出来,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房间外,苏木槿与沈启睿都红了眼,听着里面悲呛的哭声,心口又酸又涩,“二表哥,我、我不想看见他。” 她知道自己在迁怒,可想到前世今生这些事,让她原谅蓝氏,她真的做不到。 沈启睿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等他哭够了,二表哥就带他回我们住的小院,以后不让他们出现在你跟前。” 苏木槿眼眶里满是水光,望着沈启睿。 沈启睿安抚她一笑。 苏木槿的眼泪哗的一下全落了,“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我了,若不是为了我,苏家不会险些被一场大火烧死,沈家不会中百日醉之毒;若不是因为我,你们都是将门之后,生在京都长在京都,以后定都是前程似锦,而不是窝在镇上,守着一个镖局……” 说到镖局,苏木槿突然想起来,前世四舅舅莫名在护镖回来的途中被人偷袭受伤,那些训练有素的山匪,说不定压根就不是山匪,而是纳兰明珠派去的人! 苏木槿的身子猛的打了个冷颤,不寒而栗! 混账! 她用力攥紧拳头,恨不得立时将人抓到跟前打杀个千遍万遍。 “宫中来人说了什么?” 见她面色陡然发白,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知道想到什么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怕她伤害到自己,沈启睿忙开口转移话题,拉开她的注意力。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苏木槿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槿姐儿!”沈启睿提高音量。 苏木槿的身子剧烈一抖,有些茫然的看着沈启睿,“表哥,娘娘派人传话给我,说……她怀疑蓝氏是纳兰明珠的人,纳兰明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派了蓝氏去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几次历经生死也都与她有关,包括从金水镇来京都,从京都去往南疆,几个来回中的刺杀,都有她的份……” “她想我死!” “我不该活着吗?我活着是吃她家大米了还是喝她家井里的水了?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下杀手?只因为我爹当年选了我娘没选她吗?呵呵……她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儿女都当成工具一样,有利用价值就是慈母,没有利用价值就丢弃到一旁,她这样的人连我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苏木槿低吼! 沈启睿面色骤变,忙四处看了看,待看清院子里并无异动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槿姐儿,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真凶,那现在关键的是找解药,时间不多了,从京都往金水镇要差不多一个月,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眼见苏木槿神情很不对劲,沈启睿担心的不行,再次转了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木槿看着他面上的担忧,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颤颤抖抖的吐了出去,朝沈启睿苍白一笑,“表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说的对,目前最要紧的事在找解药,既然百日醉是纳兰明珠吩咐蓝氏下的,那纳兰明珠定然知道解药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拿解药。” “槿姐儿!” 见苏木槿抬脚就往外走,沈启睿一把抓住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冷静些,现在拆穿她对我们没有好处,万一她破罐子破摔,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去也要等到晚上去!她要待在暗处,咱们偏要将她拽出来,她什么都不在乎,总在乎她现在的忠义侯府长房夫人的身份地位吧?她所坐下的那些恶事,若是帝师府知道,怕也容不下她……槿姐儿,我们此刻只能智取,硬拼不得。要让纳兰明珠投鼠忌器,不得不松口将解药拿给我们!”沈启睿道。 苏木槿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 是夜,苏木槿带着蓝遗闯进了纳兰明珠与杨承善的房间,纳兰明珠一声惊呼,杨乘善看到房间有人,瞬间坐起了身,正要高呼,被蓝遗飞掠过去点住了睡穴。 纳兰明珠动了动嘴,想叫人,苏木槿背月光而坐,凉凉一笑,“奉劝你,还是不要大声嚷嚷的好,除非你想让人都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丑事……” 纳兰明珠脸色微变,拥着被子,盯着只看得清轮廓看不清长相的来人,“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正文 442 杀你不足以泄愤 “你确定你想知道我们是谁?” 伴随清冷的女声,不远处坐着的苏木槿缓缓起身,顺着纳兰明珠的意走到她目光所触及之地,月光虽淡却已足以让纳兰明珠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是谁。 她的瞳孔猛的一缩,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忽然躲开苏木槿的直视,强撑着一口气冷声道,“长、长安县主,三更半夜来我忠义侯府,所为何事?!” “我以为……姨母很清楚我的来意,原来竟不知吗?”苏木槿凉凉一笑,唇角勾起嘲讽。 纳兰明珠霍然转头,在看到苏木槿唇角的嘲讽时,目光一凝,有种穿越时光回到那不堪的一晚的赶紧。 她明明脱的光光的,就站在他跟前,他眼中仿佛没有她似的,唇角勾着既凉薄又嘲讽的笑,“纳兰明珠,你哪一点比得上我的明月?” 她有哪一点比不上纳兰明月?! 就因为纳兰明月有一个嫡出的身份,所以她就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而自己因为是庶出,所以就该是人人可赏玩的明珠吗? 凭什么?! 她也是帝师之女,且是长女! 可那男人怎么说的?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呵呵…… 纳兰明珠双手攥着锦被,死死的看着那与刻入骨子里的容颜有几分重合的相似嘲讽弧度,唇角凉凉一笑,“谁是你姨母?长安县主不要乱认亲戚,我可是帝师府的长女,忠义侯府的大夫人,可没有一个乡下来的外甥女。” “随大夫人怎么说,我来,只有一件事,金水镇,沈家,百日醉,解药在哪里?”苏木槿上前一步,眸底瞬间卷起森冷的风暴,直扑纳兰明珠面门,压的她心口一窒,几乎喘不上气。 纳兰明珠咬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们离开……” “既然大夫人不配合,少不得去找个人来请大夫人配合一二,听说大夫人最近与杨大小姐的关系闹的有些僵,想来杨大小姐的死活你也不会放在信上,不若去把杨嗣仲带来,绝了你的后……” “苏木槿,你敢!” 听到苏木槿要动她儿子,纳兰明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女儿她可以不管,反正早晚是要泼出去的水,可儿子不一样,儿子是她下半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可以没了女儿却不能没了儿子! 苏木槿挑挑眉,“有怕的?有怕的就好办。我时间不多,咱们续情靠后,闲话少说,告诉我,百日醉的解药在哪儿?” 纳兰明珠瞪着她,苏木槿抿唇一笑,“别这么看着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今日我拿不到解药,说不定心情一不好,就拿你儿子跟你身边这个男人去给我姥爷一家陪葬……” 见纳兰明珠似乎不信,苏木槿朝她灿烂一笑,然后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咔擦一声,胳膊脱臼了。 纳兰明珠疼的脸色刷白,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滴,张嘴尖叫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却是不知何时已被苏木槿点了哑穴。 苏木槿吹了吹自己的手,笑道,“怎么样?大夫人能好好与我说一说百日醉的解药在哪儿了吗?” 纳兰明珠抱着胳膊,疼的已是浑身颤抖,看着苏木槿的眼神带了几丝又恨又惧,她张了张嘴,点点头。 “大夫人是聪明人,你看到我的身手了,别试图叫人来救你,你该明白,不等你的人来,我就能结果了你。”苏木槿笑笑。 纳兰明珠的瞳孔小幅度的缩了缩,看着苏木槿,唇抿的紧紧的,缓缓点头。 苏木槿俯身过去,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好了,告诉我,解药在哪儿?” 纳兰明珠忍住疼的控制不住的低吟,恨恨的瞪着她,嗤笑道,“苏木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在这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本事?!” “杀你?”苏木槿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轻摇了摇头,“杀你不足以泄愤!” 纳兰明珠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以后会对你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今晚你要是不说出解药在哪,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苏木槿伸出手,看着自己细白纤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纳兰明珠的呼吸一窒,抱住疼的钻心的胳膊,咬着牙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药是别人给我的。” “什么人?长什么样?在哪?”苏木槿眸色微冷。 纳兰明珠继续摇头,“不知道,那人身材高大,一直蒙着面,声音很粗,每次都是他来找我。” “大夫人这是在敷衍我?”苏木槿淡声道,“还是想等你儿子来了再说?” 纳兰明珠咬着唇,“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有一次派人跟着他,还没出城就被他发现了……” “你说每次都是他来找你?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见他?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苏木槿打断纳兰明珠的话,冷声问道。 纳兰明珠一愣,眸间掠过一抹恼恨,瞪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挑眉,“说。” “我在郊外有处庄园,每次有事我都会先去庄园,待上两日他便会现身……”说到这,纳兰明珠忍不住冷眼看着苏木槿,“沈家人死了岂不更好,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是皇上宠爱的长安县主。” 苏木槿瞥她一眼,“明日启程去庄园,我只给你两日时间,你若拿不到解药,不但你儿子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赖以为荣的身份地位顷刻都会化为乌有。” “你就不怕我揭穿你的身份?”纳兰明珠抱着胳膊,满脸阴森,冷笑道,“盛文帝会杀了你的!” 苏木槿朝她一笑,“你可以试试是盛文帝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跟你的儿子?” 又是这样的笑容! 既凉薄又嘲讽。 “别那样笑我!”她的声音蓦然多出几分尖锐,低吼出声,“我不许你那样笑我!” 苏木槿敛回表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大夫人可听清我适才的话了?选你儿子跟你的富贵荣华还是选……” “我去!”纳兰明珠冷笑的看着她,“你以为沈家活着是好事?他们迟早会成为拖累你后腿的累赘!我巴不得看你以后身份暴露被盛文帝追杀!” “这些不劳你费心。” 目的达到,苏木槿转身就走,蓝遗冷冷的看了纳兰明珠一眼,跟着苏木槿走了。 纳兰明珠抱着胳膊坐在床上,只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了,她全知道了。 那是不是说明帝师府那些人也知道了? 爹也知道了?他们全都知道了? 那帝师府以后还能不能成为她的靠山?! 她一时心乱如麻,几次想大不了鱼死网破将苏木槿的身份捅出去,可随即就想到苏木槿说在盛文帝杀了她之前会先结果了自己。 她还不想死。 纳兰明珠在床上枯坐了一夜,天边泛白,外间传来守夜丫鬟起来的声音,她才恍神,看到睡的昏沉的男人,忍不住一脚将男人踹了下去。 在男人摔到地上疼醒之前,尖叫一声,“啊……” 外间的动静霎时一静,接着,所有人都涌进卧室,“大老爷,大夫人……” 杨乘善睡梦中被踹到地上,爬起来发怒,被纳兰明珠这一声尖叫吓的一个踉跄腿一软又跌到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 蓝遗与苏木槿从忠义侯府出来,回了县主府,安泠月、项秋黎与沈家兄妹还等在客厅。 “姑娘,怎么样?拿到解药了吗?” 见二人回来,安泠月忙起身迎了上去。 苏木槿摇头,“解药不在纳兰明珠手里,百日醉是一个黑衣蒙面男人拿给她的,我已与她说好由她出面约出蒙面男人,解药我们来要。” 正文 443 夜探帝师府 “纳兰明珠会不会反悔?”沈婉姝担心的开口。 蓝遗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她不敢。” “你怎么知道她不敢?”沈婉姝反问。 沈启睿微叹一声,走上前,按住妹妹的肩膀,对苏木槿道,“你累了半夜,快去洗漱收拾睡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木槿点点头,转身朝卧室走去,安泠月想跟进去,被项秋黎拦下,“姑娘累了,咱们先回吧。” 安泠月想了想,与项秋黎结伴离开。 沈启睿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沈婉姝朝蓝遗点了点头,也跟着离开。 出了客厅,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屋,沈婉姝甩开沈启睿,“二哥,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纳兰明珠是什么人,她若出尔反尔,我们怎么办,爷奶爹娘他们还等着解药救命呢……” “姝姐儿,槿姐儿想救爷奶爹娘的心不比我们少。” 沈启睿看了妹妹一眼,“槿姐儿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与我们那么说,你方才……不该那么问。” “我只是……”沈婉姝嘴快的想说什么,突然想到槿姐儿最近面临的事,先是苏家失火,再是他们沈家人集体中毒,内贼竟然是相处十几年的四婶儿,紧接着就是槿姐儿在竹林遇刺,她与苏家虽都有惊无险,但亲生母亲又被查出被人下了血蛊,槿姐儿此刻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她刚才那话里竟然有些怪槿姐儿没把纳兰明珠抓来的意思! 沈婉姝懊恼的抬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二哥,我一时着急说错了话,你知道我的,我是有口无心……” “好了,你意识到就行了。”沈启睿拍拍她的肩头,“槿姐儿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们不能再给她压力了。” 沈婉姝连连点头,举起三个手指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说话一定先过一遍脑子。” 沈启睿笑了笑。 转头看向苏木槿的卧室方向,眉头凝起一抹担忧。 回到卧室洗漱收拾好躺在床上的苏木槿并没有睡着。 她侧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的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知过了多久,她听着外面安静的虫鸣声,突然翻身而起,穿上先前脱下的黑衣,避开府中的侍卫,飞身上了府墙,瞅准帝师府的方向,踩着京都的屋瓦高墙,一路飞掠过去。 不一会儿,便踩在了帝师府的府墙之上,她小心避开守夜的人,一路悄无声息的上了纳兰明月的二层小楼。 睡在外间美人榻上值夜的是青玉,她模模糊糊听到有开门声,一睁眼却瞧见一个黑衣人进来,吓的一个激灵,登时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正要高声叫刺客,却见她黑衣人与她对视一眼,刷的一下扯下了嘴上的口罩。 青玉一哽,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捂着嘴压着嗓子硬生生忍住了咳嗽,脸憋的通红,好不容易才喘匀了呼吸,就见来人朝她歉意一笑,掀开帘子走进了内室。 她忙披衣下了美人榻,吹开火折子,点了灯端进去,“长安县主……” 苏木槿扭头,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指了指远处的桌子,青玉会意的将灯放的远远的,看了眼床榻上熟睡的自家小姐,朝苏木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苏木槿搬了一个圆杌,坐在床头,看着睡梦中都皱着眉头不能舒展的母亲,心口一阵接一阵的难受,她悄悄握住纳兰明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缓缓抚摸着,压低了声音在唇齿间呢喃,“娘,女儿想你了……” “女儿努力了两辈子才走到你身边,你千万不能有事……” “女儿还想有一日光明正大的叫你一声娘……” “娘,女儿找到了解血蛊的法子,你再忍一忍,女儿一定帮你解了血蛊……” 她趴在床边,看着纳兰明月略显病态的苍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将她温暖的触感印在自己脸上,用纳兰明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轻轻的蹭着,“娘,女儿好害怕,害怕苏家人真的会死,害怕害死姥姥与姥爷一家,害怕连累顾砚山跟镇北侯府,害怕姑姑在宫中不知什么时候就着了盛文帝的道,害怕不能完成萧家人的遗愿还萧家一个清白……” “娘,女儿好害怕……” “傻姑娘。”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叹息声,苏木槿霍然回头,就瞧见背光站着与她一般身着黑衣的顾砚山。 她微怔,“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傻姑娘宁愿自己扛着所有的重担,也不愿与自己的男人一同分担。” 他朝苏木槿伸出手。 苏木槿有些发怔的看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垂下眸子,“顾砚山,你……” 她的话刚起了一个头,就被男人粗鲁的一把扯起,拉进自己怀中,“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有什么好怕的,做错事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那些想害你的人,是那些害萧家的人,害苏家和沈家的,要害怕该害怕的人是他们!” “你放开我。” 苏木槿推了几下,反被顾砚山搂的更紧,且还凑近她耳边,吹着她敏感的耳洞,悄声道,“你再推开我,我就在丈母娘面前亲你!” 苏木槿一愣,旋即仰头瞪他。 顾砚山痞痞一笑,唇一低,在她脑门啵的一声亲了一口。 苏木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顾砚山哎呦一声,顺势往后仰倒在地上,被苏木槿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当心吵醒我娘。” 顾砚山连连点头,见她捂着自己不松手,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苏木槿嫌弃的收回手,正待起身,被顾砚山紧紧的搂住腰身,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这是我娘的卧室,你还不放开我?”苏木槿气恼的挣了挣,见睁不开,瞪着顾砚山。 “你小声点,吵醒你娘可不能怪我。” 苏木槿气的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圈。 顾砚山呲牙咧嘴一番,将她的头按下,窝在自己脖颈旁,喟叹一声,“傻姑娘,你害怕什么?我们镇北侯府能有今日得利于你祖父与你父亲,老头子……我爹,在得知你是萧王爷的女儿时,毫不犹豫的豁出那张老脸,与我一同在盛文帝面前演了一场戏,才有了我们的婚约,他啊,早就想为萧王爷做点什么了……至于你说的苏家、沈家,他们都不会有事的,还有萧皇后,她能在只有一宫宫人的条件下,屹立宫中十几年不倒,亦是个有手腕的人,再则,她恨不得早日为萧家平反,还萧家清白,又怎会害怕?!” “傻姑娘,我们都在你身边,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苏木槿没再挣扎,任顾砚山搂着自己,闭上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她也不知晓今日是怎么回事,看着她月色莫名的觉得自己脆弱起来,就想窝在母亲的怀抱里诉一诉苦…… “顾砚山……” “嗯?”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想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长久的沉默后,从男人的脖颈处传来女子的声音,“想。” “那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说话要算数?” “不算数的是乌龟王八蛋……” “你自己说的。” “嗯,你娘听着呢,她作证。” “我娘要是知道你在她的卧室欺负她女儿,一定会让舅舅打你一顿的……” “不怕,舅舅打我,我就跑,我的七影迷踪步可是得了真传的……” “顾砚山?” “嗯?” “我困了……” “那你睡……” 苏木槿在他怀中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竟真的睡了过去。 顾砚山怜惜的亲了亲她的发顶,小心从地上起身,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朝睁开眼看着他们的纳兰明月笑着点了点头。 纳兰明月心疼的看着睡着的苏木槿,小声道,“让青玉拿我的斗篷给她盖上,小心着凉。” 顾砚山颔首,从内室退出去。 青玉得了吩咐,拿了素白缎面里面略加了一层薄皮子的斗篷,仔细包裹了苏木槿,才打开房门引两人离去。 ------题外话------ 大姨妈真的是痛死人了,唔唔~ 这两天更的少,等大姨妈过去,小栖多更点补大家,实在对不住~ 正文 444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更) 目送顾砚山抱着苏木槿如履平地般在月色下纵横跳跃,眨眼间就成了一个黑点,青玉才关上房门转回身进内室。 “小姐,长安县主与顾世子已经离开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纳兰明月摆摆手,“你也去休息吧。” 青玉福身,端了灯出去,然后吹灭,看着天色差不多快到起床的时辰了,便合衣躺下。 纳兰明月望着落在窗棂上的月光,想着女儿方才的话,心口疼的仿若刀子在搅一般,胸口一阵翻涌,一口血腥直冲而出,她从枕头下拿出手帕,捂住嘴闷咳吐出,松开时,手帕内满是鲜血。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攥着帕子小心包了塞回枕头下,藏好了刚躺回床上,又怕手帕内的血弄脏了枕头被人发现,忙拿出来,满屋子看了一遍,悄悄下床将帕子藏到自己衣柜里最角落里面,想着明日寻个空档带出去丢了或者埋了,毁尸灭迹。 一切收拾妥当,才重新躺回床上,疲惫的闭上眼。 不过一会儿,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外间的青玉听到自家小姐压抑的咳嗽,下床开衣柜关衣柜的声音,凝气敛声,直到里间没了动静,才轻轻嘘了一口气。 翌日,她将昨夜的事小声与蓝筝说了,两人一个拉劝着纳兰明月去吃早饭,去花园散心,转移开她的注意力;一个悄悄去把纳兰明月藏的帕子捡了出来,看到手帕内干涸的血渍,青玉的脸都白了。 她不敢耽误,拿着帕子去寻了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见状,骇的神情大变,蹭的站起身,“你家小姐怎么样?快去请御医……” “三夫人……”青玉福身,将昨夜的事事无巨细一一说了,纳兰三夫人怔了一会儿,缓缓落座,将手帕递给青玉,“原样放回去,你家小姐既然想瞒着我们,这件事……我们就当不知道。” 青玉红了眼,微微福身,“是,三夫人。” “青玉,日后照顾你家小姐要更精心一些。” “是。” “值夜……回头你们几个商量一下,多找几个人警醒着,不要睡死了。”纳兰三夫人满眼担忧,心疼自家小姑子。 青玉哽咽着应声,“奴婢跟蓝筝姐姐商量,再提拔几个二等丫鬟上来,值夜几个轮着来,保证晚上都有一个人醒着,时刻注意着我家小姐……” 纳兰三夫人点点头,在青玉福身告退时,提醒了一句,“别让你家小姐发现。” 青玉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纳兰三夫人身边的曹嬷嬷匆匆进来,“夫人,朝家大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来了。” “怎的几位嫂嫂都来了?”纳兰三夫人愕然。 不待曹夫人回话,花厅的竹帘已被人挑起,三个身材高挑,眉宇间略带了几分英气的女子接踵走进来。 “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能不亲自来一趟。”为首略年长的妇人微蹙眉头,大步走到纳兰三夫人跟前。 纳兰三夫人忙起身,“大嫂、二嫂、三嫂。” 朝大夫人一把托住她的胳膊,将人摁回太师椅上,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两个妯娌,“二弟妹,三弟妹,你们来说,那茶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朝二夫人与朝三夫人对视一眼,各自寻了个座位落坐,朝二夫人开口道,“茶叶是江西南昌府的西山白露,一同送进府的还有另一种江西名茶庐山云雾,这两种茶皆是珞姐儿的婆家大嫂姜家送与珞姐儿婆家的,阖府上下皆有。因是难得,珞姐儿就捎了一些回来,我与你三嫂想着你们家老爷子、小姑子都是喜茶之人,便各送了半斤过来,谁知……” “我们悄悄找京中名医查验了剩下的庐山云雾与西山白露,其中均有不明药性存在,只是这种药性对普通人并无不妥之处,怕是故意针对纳兰二小姐的……”朝三夫人道。 朝大夫人脸色难看,一掌狠狠打在手边的高几上,黄花梨的高几硬生生被她打出五个手指印,“可恶,竟然敢借珞姐儿的手害亲家小姐,这帮人简直丧心病狂!” “幸好纳兰二小姐中的血蛊与我们朝家无关,否则……我们朝家以后有何脸面见老帝师与老夫人!” 纳兰三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她只想着他们朝家不会做这样的事,却不妨有人会借朝家人的手捅帝师府一刀! “大嫂、二嫂、三嫂,珞姐儿那边可派人去查了?” 朝大夫人点头,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古怪,“得了你送回家的信儿,老爷子与老太太都气的跳脚,老爷子一脚踹断了门口那棵腰粗的歪脖子树,老太太拉着她的大刀要去江西找卢家算账……” 把画面在脑中还原的纳兰三夫人,有些不忍直视的往一旁侧了侧脸,“爹娘这是……” “被你三哥劝了好一阵儿,才蔫蔫儿的瞪着我们几个,让我们好好把事情查清楚。你三哥立刻就吩咐了自己的心腹远赴江西,不过一两个月,定然会有消息传回来……” 纳兰三夫人点点头,她总觉得这事背后透着古怪,什么人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来给自家小姑下蛊? 珞姐儿婆家大嫂姜家不过是一介茶农,连皇商都算不上,怎敢掺和进这样的事…… 等等,皇商? 有什么线索在纳兰三夫人脑中一闪而过,快的她想去抓却怎么都想不起刹那飞过的是什么了! 她懊恼的拧紧眉头。 “二嫂,珞姐儿那……你回头挑两个功夫好的丫鬟婆子送过去,以防那些人见事情败露,对珞姐儿下手。”纳兰三夫人提点道。 三个妯娌神情一震,都露出骇然的神色。 朝二夫人一拳头砸在自己腿上,“我真是粗心,怎么没想到这个!我这就回去挑人,你们先说着。” 她蹭的站起身,风风火火的快步朝外走去。 纳兰三夫人一声哎还没叫出口,朝二夫人已出了花厅,走远了。 纳兰三夫人,“……” 朝家大夫人站起身,与纳兰三夫人道,“走吧,你领我们去见见纳兰老夫人,我们亲自去道个歉。” 朝家三夫人跟着站起身,点头附和,“这事是我们朝家失查,让人钻了空子,累纳兰二小姐遭罪受苦,理当去道歉赔罪。” 纳兰三夫人点点头,先着了身边曹嬷嬷去了趟老夫人的院子,得了许可,才引着娘家两位嫂嫂过去。 纳兰老夫人通情达理,虽心疼女儿,痛恨背后对女儿下手之人,却也知道朝家是被人利用了。 对朝家并无怨恨之意。 这让朝家两位夫人心中更是愧疚。 …… 苏木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时,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直洒落在她的拔步床上,一缕阳光俏皮的在她眼皮上跳来跳去,扰的她抬手挡了几回,还是被吵醒了。 外间有一两岁细碎的说笑声,像是安泠月与项秋黎又研究出一个新阵法,正高兴的在屋内推演。 苏木槿躺在床上,闭上眼,呼吸着夏日有些灼热的太阳光的味道,好一会儿,伸伸懒腰,从床上坐起,翻身下床。 她的角落甫落地,内室的门就被人推开,安泠月探头进来,瞧见她已下床,笑模样的走进来,“姑娘,你醒了,你先洗漱,我去端饭,灶上还温着粥,姑娘吃一些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吃午饭了。” 苏木槿酣然一笑,“我竟睡了这么久?” “姑娘这几日累的狠了,才会这般嗜睡。”项秋黎笑着端了水进来,苏木槿忙接过,“秋黎姐姐,我自己来。” 项秋黎笑笑,没再坚持,看她收拾停当,换了衣裳,两人一起出了内室,到外间。 安泠月恰好端了热好的粥进来,随着粥一块端进来的还有几样可口小菜,苏木槿就着小菜吃了两碗粥,才喟叹一声放下筷子。 “我去寻蓝遗过几招。”她活动活动手腕,笑着与两人道,“两位姐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热闹。” 两人对视一眼,“正好试试我们的轻功能不能逃过蓝遗那样的杀手。” 三人结伴去外院寻蓝遗,刚走过中堂,就见浮云脸色凝重的快步往里走。 “小姐,出事了。” 正文 445 前世再现(一更) 三人脚步一顿。 浮云走到跟前,看着苏木槿,目光有些复杂,“小姐,镇北侯府出事了。” 苏木槿眸光一凝,“怎么回事?” “镇北侯府二少爷昨夜被人下毒,生命垂危,镇北侯爷天不亮就等在了正德门,宫门一开直奔玉清宫,消息传到慈安宫惊动了白太后,这会儿,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在镇北侯府……” 浮云欲言又止。 苏木槿立刻想到事情怕是远不如她说的这般简单,“什么人下的毒?” 浮云眉头紧蹙,张了张嘴,“镇北侯府传出来的消息是顾世子。” “不可能。” 苏木槿立即还声,见浮云看着她,她摇头缓声,“不可能是顾砚山。” “我也不相信是顾世子。”浮云道,“只是所有的人都指向顾世子,我怕……” “姑娘,顾世子这是被人陷害了。”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了然道。 苏木槿点头,问浮云,“顾侯爷怎么说?” 浮云摇头,“顾侯爷将顾世子困在了他的听涛院,白夫人派了护院团团围住了听涛院,声称若顾二少爷有个万一,她要顾世子……以命抵命!” 苏木槿神色攸冷,“证据呢?” “白夫人的人在顾世子卧室床下的密格里发现了一个纸包,里面的毒就是顾二少爷所中之毒……”浮云道,“小姐,顾侯爷封锁了镇北侯府,但消息依然以很快的速度传了出去,我担心,这是有人要置顾世子于死地!” 苏木槿的眼眸微微眯起,清冷的眸光定定望着某处,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浮云姐姐,你去盯着镇北侯府,必要时,可提醒一下长安县主的存在。” 浮云一怔,“小姐,你是想亲自替顾二少爷解毒?” “顾二少爷若真的死了,即便不是顾砚山所为,白夫人也绝不会放过顾砚山,所以,顾二少爷不能死。”苏木槿点头。 “除却顾二少爷与顾砚山,我记得顾侯爷还有一个庶子,是白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爬床所生。” “姑娘的意思是……”项秋黎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苏木槿的意思,“这毒有可能是那庶子的一箭双雕之计?” 苏木槿颔首,“所以,需要秋黎姐姐帮忙,一会儿随浮云姐姐去一趟镇北侯府,问一问里面知道详情的……” 项秋黎立刻会意点头,“姑娘放心。” 苏木槿之所以怀疑镇北侯府的三少爷,是因为,前世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顾二少爷中毒身死,一切证据都指向了顾砚山,白太后与白夫人一力主张杀了顾砚山替顾二少爷报仇,顾侯爷跪在玉清宫为儿子说情,盛文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令三司会审,结果却查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另有他人。 这个他人,正是镇北侯府的庶子顾三少爷。 两人领命离去,苏木槿没了比划拳脚的心思,与安泠月折返,回到客厅,遇到前来寻她的沈婉姝。 见苏木槿脸色不好,沈婉姝问了两句,得知是顾砚山出了事,她脸色微变,说了几句话,匆匆离去。 “泠月姐姐,你找人往忠义侯府递个口信儿,告诉纳兰明珠,这两日我就要解药。” 安泠月一怔,“姑娘,你还要出城?镇北侯府这边……” “以白夫人的疑心,这两日不会轻易来请我,除非所有太医都试过一遍。”苏木槿眉间挑起一抹嘲讽。 白夫人千防万防,防着顾砚山,对顾砚山几次下杀手,欲夺顾砚山的世子之位。却不知真正的白眼狼就养在她自己身边。 那个顾三少爷十几年装出一副软弱无能的书生样儿,实际上,心思阴毒,手段毒辣。 若被他得逞,顾二少爷死了,顾砚山获罪了,那镇北侯府顺理成章的就成了他的。 白夫人怕是想都没想到,整日里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她跺一跺脚就吓的浑身发抖的顾三少爷才是毒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 安泠月眉头微蹙,眸底满是担忧,“姑娘……” 苏木槿朝她一笑,“去吧。” 前世,她没能救得了沈家,这辈子,一定不能错过。 前世,她没能帮的了顾砚山,这辈子,绝不能再让他遭前世那些罪。 …… 苏木槿低估了白夫人的求生欲,乍听几个太医都说无能为力时,立刻就想到了苏木槿。 她身边的嬷嬷还有些犹豫,“夫人,长安县主是世子爷的未婚妻,会不会从中做什么手脚?” “你觉得长安县主是傻子?”白夫人冷眼瞪过去,“她若救不活我儿子,就是与顾廷骁合谋害死我儿子的帮凶!他们两个一个都别想活!她若想顾廷骁活着,就必须治好我儿子!” 嬷嬷闻言一怔,仔细想想很有道理,“夫人说的是。” 午后,白夫人亲自上门请苏木槿去镇北侯府。 彼时,项秋黎刚说完自己的验证,“……果然不出姑娘所料,下毒害顾二少爷的人正是顾家三少爷,所图就是镇北侯府。” 白夫人直闯入内院,被浮云与云罗挡在苏木槿的院子外。 “长安县主,我家二少爷性命垂危,我家夫人有请姑娘出手救治我家二少爷,还请长安县主出来一见……” 苏木槿与项秋黎对视一眼,快步出了正屋。 白夫人面色憔悴却神情冷傲的站在院门外,看的苏木槿出来,眸子微微一亮,“苏木槿……” 苏木槿眉头微挑,缓步走到白夫人跟前,轻轻福了一礼,“白夫人。” 白夫人皱了皱眉,“长安县主,我来有事相求。” “夫人想请我救治顾二少爷?” 白夫人点头。 “可以。” 白夫人一怔,旋即面露喜色。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苏木槿看着白夫人,笑道。 白夫人冷下脸,“你跟我谈条件?我儿若活不了,顾廷骁也别想活!” “毒不是顾砚山下的,他怎么活不了?”苏木槿挑挑眉。 白夫人呵呵冷笑,“人证物证俱全,他必死无疑!” “白夫人有太后,我们身后可是皇上,白夫人要赌一把吗?赌一赌你儿子死后,顾砚山会不会死?” “你……” 白夫人气的手指发抖,“我答应,你说,什么条件?!” 正文 446 如你所愿(二更) 苏木槿抿唇一笑,“白夫人答应就好,条件……不急,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你戏弄我?”白夫人脸色铁青,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摇头,“我只是想看看白夫人的诚意,怎么,白夫人不愿意?想反悔?” 白夫人的眼神冷的像两把冰刀,在苏木槿脸上肆虐割杀了无数回,才咬着牙道,“如你所愿。” 苏木槿笑了笑。 白夫人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苏木槿没跟上,又扭头冷道,“长安县主还要我背你出去吗?” “白夫人来的匆忙,长安一点准备都没有,去看病,药箱总是要带的,白夫人若不愿意等,不如先回去,等长安仔细收拾好东西再过去?”苏木槿淡淡道。 白夫人气的几乎要抛去世家千金、侯门夫人的脸面臭骂苏木槿一顿,可想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将所有的难堪合着血泪往下咽,磨着牙道,“我等。” 苏木槿愉悦一笑,微一福身,带着项秋黎转身扬长而去。 白夫人攥着帕子,指甲因用力泛白,一双眼珠子恨不得吃了她。 她身边的奶嬷嬷白嬷嬷见自家小姐的模样,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夫人,你何苦受这委屈?您是一品诰命夫人,她只是一个没有封地的二品县主……” “嬷嬷,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长安县主是玮哥儿的唯一希望,我若是以身份压着她,纵然她救了玮哥儿……”白夫人憎恨愤怒的神情缓缓平和,看了眼白嬷嬷,轻声道,“……救人与救人也是不一样的,玮哥儿健康平安的活着与玮哥儿躺在床上活着是两个概念……” 所以,她这次来,本就抱着无论苏木槿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无理由的答应。 先前做出那些愤怒、不满的神情,不过是麻痹苏木槿的。 白嬷嬷点头,眼眶越发的红,“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老奴只是心疼小姐……” 白夫人的眼窝微微一热。 都说为母则刚,她早些年贪恋顾熠山对那贱人的温情,以为自己努力付出,他总会看得见,可后来她才知道错了…… 她便不求他的喜欢了,她只要他的位置,要儿子坐上他的位置,夺走顾砚山的世子之位! 她的儿子是嫡子,镇北侯府理所应得就该是她儿子的! 儿子,就是她的命,谁要她的命,她就跟谁拼命! …… 安泠月与项秋黎执意跟着,流云、蓝遗更是紧随其后,好歹劝下了还要跟去的沈启睿兄妹,苏木槿上了镇北侯府的马车。 白夫人引着苏木槿进顾廷玮的院子时,一群太医还在热闹的商议如何平和入药,见到苏木槿,众人先是一静,再过去见礼,“白夫人,长安县主。” 白夫人如过无人之境,苏木槿朝诸人点头示意,跟着白夫人进了房间。 见到顾廷玮的模样,苏木槿暗暗吃了一惊。 毒素入体,竟还能从昨晚撑到现在,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白夫人心疼的摸了摸顾廷玮青紫的脸庞,让到一旁,看向苏木槿,“有劳长安县主。” 苏木槿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走上前坐下,先摸顾廷玮的脉象。 脉象入手,苏木槿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一直紧盯着她的白夫人心口一跳,手下立时攥紧了帕子,紧的绸缎帕子瞬间皱的不成样子。 顾廷玮的脉搏很弱,苏木槿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力去仔细探测,一手号完,换另一只手,两只手的脉象都摸过后,她的脸已黑如锅底。 “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样?”白夫人瞧着苏木槿的脸色,问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有些抖。 苏木槿抬眸看了眼白夫人,摇了摇头,“不容乐观,凶手的目的很明显,想直接要了顾二少爷的命。可惜……白夫人是不是喂了顾二少爷一颗解毒丹?” 白夫人点头,古怪的看着苏木槿,“你这么说,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顾砚山?” 苏木槿挑眉一笑,“顾砚山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害了人还把毒药藏在直接床底下,白夫人,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信这么拙劣的陷害手段?” 白夫人冷笑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白夫人只要好好想一想,顾二少爷若死了,顾砚山获罪了,谁是最后的得利人?” 苏木槿点到即止,伸手从安泠月手中接过药箱,“蓝遗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 “我留下……”白夫人立即道。 苏木槿抬头看她。 白夫人瞪着苏木槿。 苏木槿也不多言,收回手,盖上药箱,起身就要往外走。 “苏木槿,你给我站住!你是顾砚山的未婚妻,我若是不留下看着,你害死了我儿子,我找谁算账去……” 苏木槿脚下一顿,停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夫人,“我害你儿子?我若是害他,有必要跟你来这一趟?” 项秋黎微福身,“白夫人,我家姑娘施针时,要屏气凝神,周遭的呼吸都会对她施针造成影响,白夫人也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了救治顾二少爷吧?” 白夫人冷眼扫了项秋黎一眼,“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下人!” 苏木槿眼神微冷,项秋黎朝她轻轻摇头。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床上的顾廷玮突然坐起,张口喷出一口黑血,白夫人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苏木槿面色骤变,“不出去就闭上嘴!若发出声音扰了我施针,救不活你儿子,后果你自负!” 说罢,也不去看白夫人软的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子,身形极快的闪到床边,打开药箱,一边拿银针,一边叫蓝遗,“除了亵裤,其余衣服全脱了!” 蓝遗微怔,“小姐……” “救人要紧,脱!”苏木槿余光扫了眼又惊又骇的白夫人,当机立断道。 蓝遗的神情很冷,却不再犹豫,掀开薄被,快速脱了顾廷玮身上的衣物,苏木槿运气一针落下,两针落下,三针落下…… 她落针极快,针刺入很深,十八针落下,她的脸已一片白,起身时,身子及不可见的晃了一晃。 蓝遗看见,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姐,你没事吧?” 正文 447 困局 白夫人神色一凛,“谁还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不成?” 苏木槿抬眸笑看她一眼,似乎在说你儿子可不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下的毒。 白夫人难堪的瞪了苏木槿一眼,伸手抓过药方,仔细看了上面的药材,叫了声白嬷嬷,“你亲自去。” 白嬷嬷福身,“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不错眼的盯着。” “来人,给长安县主准备房间……” “不必了,四个时辰后,我会准时来镇北侯府。”苏木槿走回床边,伸手朝蓝遗要了把匕首,手法利落的划破顾二少爷的十根手指头,白夫人惊呼一声,就往床边扑,“苏木槿,你干什么?” “拦住她。” 苏木槿未回头,淡声说了一句。 项秋黎与安泠月对视一眼,伸手拦住了白夫人。 白夫人气的跳脚,偏气还没撒出来,苏木槿一边挤毒血一边来了句,“白夫人若想让顾二少爷因为你的咋呼耽搁了救治,后果自负!” 白夫人的一腔怒火像被兜空泼了一盆冷水,灭的干干净净,火星子都不存。 十根手指头放出来的全是黑的浓墨般的毒血,白夫人看的眼睛都红了,手指攥着帕子,指甲都要扎透手帕了,恨的咬牙。 到底是谁? 不是顾砚山,这府里还有谁敢不要命的害她儿子?! 顾庭生那个贱婢的儿子? 那个整日在她跟前摇尾乞怜、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窝囊废! 想到苏木槿先前那句,“白夫人只要好好想一想,顾二少爷若死了,顾砚山获罪了,谁是最后的得利人?” 谁是最后的得利人? 那还用说,她儿子若死了,认定顾砚山是凶手,她岂会饶他?拼的一身粉身碎骨,她也定会要他为她儿子抵命才是! 那么,镇北侯府世子之位还有谁? 还能有谁?! 白夫人觉得自己真相了。 她虽然极其不喜欢顾砚山,对苏木槿的一句话却很认可,那就是,顾砚山不是那么蠢的人,不会下了毒将毒药放在自己床底下等着她的人去找,且还一找一个准儿。 她微微眯眼,冷光在眸底一掠而过。 别让她查出来这件事跟那对贱婢母子有关,否则,她定让他们后悔来这世上走这么一遭! 床边,苏木槿挤干净顾二少爷手指上涌出的黑色血液,直到手指流出红色的血液,才松开手,略等片刻,将银针拔出,合上药箱,蓝遗上前拎起,“小姐。” “走吧。”苏木槿抬脚往外走,几人跟着也往外走。 白夫人眉头一蹙,上前一步,“你若走了,在这中间我儿子出了问题怎么办……”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镇北侯府,白夫人怕什么?”苏木槿微一颔首,“告辞。” 苏木槿抬脚往外走,白夫人还要再拦,床上的顾二少爷突然低吟一声,白夫人惊的立刻回头,扑了过去,“玮哥儿……” …… 甫到院子,沈启睿兄妹便急急迎出来,沈婉姝道,“槿姐儿,纳兰明珠送信过来,她今日去郊外,晚上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苏木槿脚步一顿。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眉头同时蹙起。 沈启睿一见几人神情,便知事情有变,“槿姐儿,是不是镇北侯府那边出了什么差池?” 苏木槿摇头,“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短两刻。”沈启睿道。 苏木槿默算了一下时间,点点头,“来得及。” “姑娘……”项秋黎的眉头蹙的更紧,不说从城郊到镇北侯府的距离,只说入夜后城门紧闭,如何进城?难不成翻墙? 苏木槿打的还真是这么个主意。 安抚了沈家兄妹,回到正屋,蓝遗与项秋黎都有些不赞同,蓝遗道,“少主子,纳兰明珠那边由属下去盯着吧,若黑衣人出现,属下定将人抓住,等少主子发落……” 项秋黎点头,“我的意思与蓝遗一样,纳兰明珠那不一定要姑娘亲自盯着,今日不过是第一夜,黑衣人出现不出现尚不可知。镇北侯府这边不一样,姑娘知道白夫人的为人,她只这么一个儿子,若顾家二少爷真出了什么意外,顾世子只怕……” “我意已决,不用多言。泠月姐姐,传饭吧,吃了晚饭,稍做歇息,我与蓝遗便出发去城郊。”苏木槿淡淡说完,转身回屋换衣裳。 项秋黎紧蹙眉头。 蓝遗的脸色也不好看。 安泠月轻叹一声,“沈家于姑娘的意义重大,再辛苦姑娘也不会假手他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项秋黎缓缓叹了一口气,蓝遗不发一言,转身走了出去。 浮云没有作声,默默的站在苏木槿卧室门前。 须臾,安泠月去厨房传了晚饭,苏木槿换了一身黑衣劲装出来吃了晚饭,稍做休整后,带着蓝遗两人纵马出了城。 沈婉姝想尾随,被沈启睿劝阻,“你性子冲动,还是不要跟去给槿姐儿添乱了。” “我怎么添乱了?我也想早点拿到解药救爹娘和爷奶……”沈婉姝瞪着沈启睿,“二哥,你让我去吧。” 沈启睿态度很坚决,“不行!” 沈婉姝气的跺脚,沈启睿微叹一声,“姝姐儿,槿姐儿如今身陷困局,前后左右全是掣肘,咱们能做的是陪在她身边帮她,而不是因一己之私让槿姐儿再添困顿,你明白吗?” “我……”沈婉姝瞬间红了眼,“二哥,你怎么把我想的这么没用?我难道不能帮槿姐儿吗?爷都说过,我的功夫比槿姐儿还要厉害的……” 见她不死心,沈启睿轻叹一声,“若是今晚守了一夜,黑衣人没来,你会不会去质问纳兰明珠?” 沈婉姝微怔,“当然要问。” “槿姐儿就不会问。”沈启睿道,“若是黑衣人躲在暗处观察动静,你一出现质问纳兰明珠,就会把槿姐儿暴露出去,黑衣人就永远不会出现……” 沈婉姝神情一震,“那、那我不问了……” “但你刚才已经说了要问。”沈启睿看着妹妹。 沈婉姝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耷拉下脑袋,“我懂了,对不起,二哥。” 沈启睿安抚一笑,“你明白了就好。” 正文 448 啼笑皆非的解药 纳兰明珠的庄子离京城距离不远,骑马不过两刻钟多时辰便能到。 苏木槿与蓝遗赶到时,纳兰明珠刚吃了晚饭,正扶着嬷嬷的手在院子里散步,两人并没惊动她,寻了个隐秘的地方将马匹妥善隐匿,人纵身跃上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树上,藏在密叶深处,可看可听得脚下院子的动静,却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夫人,好端端的您怎么突然又想起来这散心了?”嬷嬷道。 纳兰明珠斜了嬷嬷一眼,声音略带了几分不耐,“不该问的不要问。” 嬷嬷一怔,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看到纳兰明珠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天色将黑,纳兰明珠低声吩咐嬷嬷,“大家都累了一天,让他们都早些回去休息。”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虽然夫人的理由是喜欢清净,不喜下人吵,但她总觉得怪怪的,因为知道夫人喜爱清净,天一黑,他们很少在外走动,怎么会吵呢? 纳兰明珠挥挥手,嬷嬷退出房间。 片刻后转回,“夫人,都与他们说了。” 纳兰明珠嗯了一声,“你也下去休息吧。” 嬷嬷犹豫了一下,“夫人,您一个人……要不,老奴去外间榻上,您晚上喝水也有个人使唤……” “不用,这是庄子上,又不是侯府,用不着跟守犯人似的守着我。”纳兰明珠眉眼一冷,睨了嬷嬷一眼。 嬷嬷忙低头,“老奴不敢,老奴这就下去,夫人若有什么事,就大声唤老奴……” 纳兰明珠摆摆手。 嬷嬷出去关了房门,纳兰明珠放下木梳,走到窗前,看着月色一点一点移挪,扫了眼已到后半夜的沙漏,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床边坐下,正要脱衣裳上床休息,外面一阵风吹来,窗棂啪啦一声,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纳兰明珠霍然抬头,望向背光站在自己床前的身材颀长的黑衣男人。 “你、你来了。”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纳兰明珠站起身,越过黑衣男人站到窗前,往外探了探头,院内风吹树叶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很安静。 纳兰明珠咬牙,苏木槿那个小贱人在哪? 她一早威胁自己来城郊,如今她想要找的黑衣人出现了,她不可能不来! 可恶,人呢? 躲哪去了?! “你在找什么?”黑衣男人走到纳兰明珠身后,冷声问道。 纳兰明珠的身子一僵,故作自然的转眸扫了他一眼,“今儿个风大,我有些头疼,把窗户关上而已,怎么,你带了人来?”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她,看着她的目光反而多了几分揣测,“纳兰明珠,你在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纳兰明珠压下心底想要脱口而出的尖叫骇然,反问道。 黑衣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两眼,“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百日醉,有没有解药?”纳兰明珠直接道。 黑衣男人微微蹙眉,“你要解药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临到事头心软了?” “我心软?我只恨我自己,应该早十年动手,在她还浑浑噩噩时就先下手为强!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受制于人的田地!”纳兰明珠恨恨道。 黑衣男人挑了挑眉,“你怕什么?知道她身份的人越多,她死的越快。盛文帝对萧家人可没什么容忍度之说。” “她死?”纳兰明珠想到那晚苏木槿说的话,就忍不住恶寒,‘你可以试试是盛文帝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跟你的儿子?’ 那小贱人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了她跟她的仲哥儿。 贱人! 她当年就不该容下她! 如今反倒让自己陷入泥沼,无法逃脱。 纳兰明珠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我巴不得她立时死了才好泄我心头之恨!” “她又惹你了?”黑衣男人眉眼嘲讽,“毁了你女儿还是毁了你儿子?” “废话少说,百日醉的解药在哪儿?”纳兰明珠不答反问。 黑衣男人眉头紧蹙,“纳兰明珠,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忘了,咱们是有合作的?你若私自反悔,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探探他,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纳兰明珠正要说什么,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她微睁双眸,余光扫了眼房间各处,并未发现人,不由皱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别找了,我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让你问你就问,抓紧时间。”脑海里又想起苏木槿的声音。 纳兰明珠咬了咬牙,抬头望着黑衣男人看不清的脸,冷声道,“我当然不会反悔,我担心的是你们!你们太没诚意,我一直是亲自来,而你们只派你一个虾兵蟹将与我接触,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虾兵蟹将?”黑衣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仰头大笑三声,“纳兰夫人想多了,我的身份足以来见你。” “这么说,你并不是幕后老大?”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黑衣男人反问。 纳兰明珠抿唇,“不如何……把解药拿来,我女儿不小心服了百日醉的毒,我拿解药救我女儿。” “杨玉琳?”黑衣男人微微一怔,“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救她做什么?” 纳兰明珠冷笑一声,“她即便没了利用价值,也还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我肉疼!” 黑衣男人似没想到纳兰明珠会这么说,愣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带解药……” 纳兰明珠脸色一沉,正要发怒再问,就听黑衣男人嗤笑了一声,“……实际上百日醉也不需要什么解药……” 这下,轮到纳兰明珠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黑衣男人斜睨着纳兰明珠,神情古怪道,“想救你的女儿,去东市买一碟臭豆腐回去,喂她吃两口,便可解去百日醉之毒。” 纳兰明珠,“……” 躲在某处专注听着解药的苏木槿,“……” 握着匕首时刻准备着杀人的蓝遗,“……” 一家老小马上就要被百日醉害死了,你他娘的告诉老子,吃两口臭豆腐就能解毒?!他们怕不是中了假毒! 正文 449 破 室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臭、臭豆腐?”纳兰明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黑衣男人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纳兰明珠狠狠的瞪了黑衣男人两眼,解药不该是多种昂贵、珍贵、稀有药材配置而成,要花许多银钱,浪费很多人力、物力才能配置成功的吗? 他们倒好,下个毒解药居然是臭豆腐,这么轻易就让沈家人解了毒! 真是废物! 黑衣男人看着她,挑了挑眉,“臭豆腐不好吗?就算他们遍寻天下名医,也绝对不会想到解药会是不起眼的臭豆腐。” “告诉他,你想见他的主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诉他。”苏木槿秀眉轻挑,清冷的声音在纳兰明珠脑海响起。 纳兰明珠冷着脸甩袖,“你的主子是谁?我有事要当面告诉他。” “我的主子?”黑衣男人打量了纳兰明珠两遍,摇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纳兰明珠嗤笑一声,“一样?我要杀长安县主,你也能做的了主?” “杀长安县主?”黑衣男人一怔,“你这时候杀她做什么?” 纳兰明珠瞥男人一眼,“我这只是打个比方,这么点小事你就做不得主,我要说的事你怕是更做不得主。行了,别废话了,要么你告诉我你主子是谁,要么把人喊来,我在这会住上两日,你们明日再过来。” 纳兰明珠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黑衣男人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踟蹰了片刻,点头,“容我回去说一声,若是……我们明日过来,若是……你也不必再等。” 纳兰明珠似有若无的轻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黑衣男人又叮嘱了她几句,几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飞身出去,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打着窗棂,发出撞击声,纳兰明珠走过去,关了窗户,静待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在桌边坐下,环顾四周两圈,冷笑道,“人都走了,还藏着做什么?出来吧。” 苏木槿飞身落下,蓝遗紧跟着落在她身后,目光防备的盯着纳兰明珠。 “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 “我们明晚再来。” 说罢,苏木槿朝纳兰明珠点点头,带着蓝遗转身离去。 纳兰明珠瞪着两人的背影,恨不能上去咬苏木槿两口。 半晌,抬手将桌子上的杯盏茶壶一扫落地,瓷器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只有夜风的夜里传出很远。 几个下人房里几乎是碎裂声落就亮起了灯,打开门看了主卧好一阵儿,见屋里没声音传出,又都转回。 …… 离开纳兰明珠的庄子时,离四个时辰只差两刻钟不到。 苏木槿与蓝遗几乎是一路狂奔至城门,然后将马匹拴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待天亮再取。 两人则避开守城门的士兵,飞身跃过城墙,借着月色踩着房顶直奔镇北侯府。 守门的小厮见到二人,惊喜若狂,“长安县主来了,长安县主来了,快,快回禀侯爷与夫人,长安县主来了……” 没等人带路,苏木槿身形极快的一路掠去了顾二少爷的院落。 白夫人正在院子里发脾气,“人呢?说好的四个时辰,这眼看就到了,人怎么还没来?让你们去门口看看,去看的人呢?有没有消息……” “夫人莫急,老奴这就再派人去……” “夫人,长安县主来了!” 苏木槿大步踏入,白夫人眼睛一亮,迎上前,“你怎么才来?” “顾二少爷又吐黑血了吗?” 白夫人忙点头,“吐了好几次,太医开了药说要把毒压下去,我没让……” “嗯,没让是对的,我的银针助他排出一部分毒血,药浴再排出一部分,我待会儿施针再助他将剩下的毒血排出一部分。” 苏木槿边走边从腰间掏出银针袋,走进正厅,朝值守在里面的太医点头示意后,直入顾二少爷的卧室。 一群太医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长安县主能不能行?” “我瞧着悬……” “你没见顾二少爷一直吐黑血吗?脉象亦极其紊乱……” “难。” 白夫人脸色难堪的瞪了那几个小声议论的太医一眼,甩袖进了房间。 室内,苏木槿正与顾侯爷说话。 “长安县主,我家玮哥儿身上的毒真的能解吗?”顾侯爷面色憔悴,眼窝下有些黑青,一看就是彻夜未眠、睡眠不足造成的。 苏木槿福身,“侯爷放心,顾二少爷的毒未入心脏,且并不是无药可解之毒,银针加药浴祛毒,可除七八,剩下一些余毒只需平日喝一下去毒的汤药皆可。” 顾侯爷面上一喜,“长安县主所言当真?” “当真。” “太好了。” 顾侯爷抚着胡须,畅快大笑了几声,余光扫见白夫人,笑着道,“夫人,你听见了吗?玮哥儿不会有事的。” 白夫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朝苏木槿颔首,“长安县主,四个时辰已到,还请快些施针吧。” 苏木槿福了一礼,看了眼跟进来的蓝遗,叮嘱道,“我施针过程中,不许任何人打扰,若有差池,为你是问。” 蓝遗抱拳躬身,“是,小姐。” 转身看向门口。 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太医,瞬间缩回脑袋。 顾侯爷看了眼白夫人,白夫人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顾侯爷看了眼已朝床边走去的苏木槿,也选了个位置坐下。 与先前施针的程序一样,先将顾二少爷脱的只剩一件亵裤,再开始施针。 初听苏木槿吩咐蓝遗扒顾二少爷的衣裳时,顾侯爷失态的蹭一下站了起来,想要阻止,“长安县主……” “救人要紧。”苏木槿未回头。 顾侯爷愣了片刻,被白夫人剜了一眼后,有些失神的重新坐下。 十八针虽然只有十八针,却极耗心力,苏木槿一天之内连施两次,等按照先前步骤从顾二少爷十指尖挤出大量黑血,拔出银针后,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嘴唇干白的没有什么血色。 不但顾侯爷看了动容,就连白夫人心头都有几分异样。 苏木槿朝二人苍白一笑,稳了稳因虚弱被蓝遗扶住的身子,轻声道,“顾二少爷体内的毒已经去了七八,性命无忧了。剩下的我来开一副药方,侯爷与夫人派身边人抓了药一天三次喂给顾二少爷喝,半个月后,我再来看脉,给顾二少爷换药方……” 正文 450 内贼 “顾二少爷失血过多,我一会儿再写一个补气血的方子,让他多吃几日补上亏空的气血,精气神有了,人自然就恢复了……” 苏木槿说完大喘了两口气,让蓝遗扶着她坐下,在准备好的笔墨前准备写方子,被蓝遗按住,“小姐施针耗费心神过度,小姐口述,方子我来写吧。”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蓝遗在苏木槿身旁坐下,提笔将苏木槿说的药材一一列下,如是写完两张,吹干上面的墨迹交给苏木槿检查了,才起身递给白夫人与顾侯爷。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白夫人接过方子,神情复杂的深深看了苏木槿一眼,捏着方子与手帕的手指紧了紧,缓缓福身,“白氏多谢长安县主救命之恩。” 苏木槿瞥她一眼,避开她的谢礼,抿唇轻笑,“白夫人应知,我并非为你。” 白夫人面色一顿,点了点头,“长安县主放心,玮哥儿中毒一事我会重新彻查,绝不会连累无辜!” 言下之意,若顾砚山没有参与其中,我自然不会借题发挥。但他若真的有加害我儿子,我也不会因为你救了我儿子一命,善罢甘休! 苏木槿颔首。 这就够了,她相信聪明如顾砚山,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顾侯爷在一旁附和,“这件事我们镇北侯府一定会一查到底,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让贼子宵小逍遥法外!” “有顾侯爷与白夫人这一番话,我相信镇北侯府一定能还世子爷一个公道和清白。”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头。 见两人应下,苏木槿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心下一松,憋着的那口气瞬间泄了,人踉跄一步,攥着蓝遗的胳膊,轻声说了句,“回……府。” 蓝遗还未应声,就见苏木槿双眼一闭,人自己累的昏死过去。 顾侯爷吓了一跳,“长安县主?这是怎么了?大夫……御医、御医就在外面……” “不必了,我家小姐晕厥乃是耗费精气所致,回去休养几日即可。”蓝遗朝二人略一点头,背负起苏木槿缓步出了房间,未做停留,直接飞奔回了县主府。 …… 翌日,苏木槿醒来,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沈婉姝笑着趴在她床头,“槿姐儿,你醒啦。” “姝表姐。”苏木槿眯眼一笑,“蓝遗已经告诉你们了?” 沈婉姝站起身,一边点头,一边扶她靠坐在床头,拿了鸭青色的团花靠枕让她靠着,才笑眯眯的道,“一回来就跟我们说了,二哥已经写了回信送走了……” “找顾砚山……” “找的就是顾世子,你别操心家里的事了。”沈婉姝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摸了摸,“你看你,这才多久的功夫,脸色这么差,爷奶他们若是知道了,要心疼的。” 苏木槿笑笑,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两下,“那表姐就不要告诉姥姥、姥爷他们呗。” 见她这番模样,沈婉姝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她前一段时间一直犯糊涂,脑袋里跟灌了浆糊一样,要不是二哥拦着她,说不定她不但害了家人还害了槿姐儿。 想到这,她不由愧疚的望着苏木槿,“槿姐儿,表姐对不起你,前几日我……”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也很着急的,只不过我的性子跟表姐恰好相反,表姐只是表现出来了而已,没什么的。”苏木槿笑着安慰她。 沈婉姝眼眶一红,一屁股坐在床上,将苏木槿抱的紧紧的,“槿姐儿,你真好!若是没有你,我跟二哥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苏木槿笑着拍抚着她的后背。 浮云与云罗悄声走进来,见到两人的模样,不由对视一眼,浮云伸手指了指外间,无声的比了个口型,“小姐,镇北侯府来人了……” 苏木槿颔首,又安慰了沈婉姝几句,起身下床梳洗换衣,出去见客。 来人是白夫人身边的贴身奶嬷嬷白嬷嬷,见到苏木槿,态度恭敬的福了一礼,“老奴见过长安县主。” 苏木槿虚扶了一把,“白嬷嬷快请起。白嬷嬷这会儿过来可是侯府那边有事?” “是。”白嬷嬷笑了笑,让人先将谢礼送上,“我家二少爷已经清醒,御医挨个把了脉都说二少爷体内毒素已除,只许好生调养,便可痊愈。这些是我家夫人亲自挑选的谢礼,还请长安县主收下……” 苏木槿眉头微微一蹙,“只是这些事,旁的?” “长安县主莫急……”白嬷嬷一笑,“这第二件事,是我家夫人与侯爷虽还未查出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却已确认世子爷身边有下人为贪银钱将毒药放到听涛院,刻意栽赃陷害世子爷。所以,今儿个一早,侯爷已经下令准许世子爷出府了,这会儿许还在宫中……” 闻言,苏木槿微松一口气,没事就好,没重蹈前世的覆辙就好。 送走白嬷嬷,苏木槿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白粥,蓝遗说有事禀告。 “从听涛院那个藏毒药的小厮身上牵出了顾家三少爷姨娘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与顾家二少爷院子里的一个看书房的小子是远方姑表亲,看书房的小子又与伺候顾二少爷的一个二等丫鬟有几分暧昧,两人得了顾三少爷一千两的银票,并答应他们事成之后,再给他们一千两,且销了他们的奴籍,放他们离开侯府……” “这么明显的线,他们竟然一直未查出来!”沈婉姝撇了撇嘴。 安泠月也点头,“不过多拐了几个弯儿,过了几道手,说白了线索一直牵着没断,堂堂一个镇北侯府居然连这点事儿都差不清楚,还生生连累了顾世子!亏的是蓝遗递了个消息进去,不然,那一家子还不知道怎么折腾……” 苏木槿瞥了蓝遗一眼,没作声。 项秋黎与沈启睿却突然对视一眼,开口道,“姑娘,文少爷来信了。” “怎么了?”苏木槿疑惑的看着两人有些不对劲的神情,“金水镇又出事了?是不是棉姐儿……” “棉姐儿没事,苏家四叔四婶、五叔五婶搬到了镇上,经常过去看她,她与你几个堂妹堂弟在一起开朗了许多,是苏海棠……” 沈启睿轻叹一声,“苏海棠杀了李成弼小妾生的儿子,人不见了。” 正文 451 白眼狼(一更) 苏木槿微怔,“苏海棠?” 沈启睿点头,看了眼项秋黎,项秋黎颔首,走过去将文殊兰的信递给苏木槿,“刚接到的信,走的驿站,略慢一些到的京都。” 苏木槿展开信,看罢,啼笑皆非。 沈婉姝凑个脑袋过去瞧了信上的内容,呵呵笑了两声,“李成弼是个傻子吗?苏海棠是什么人?他把苏海棠害的再也无法生育,居然还敢把自己的儿子交给苏海棠养?” 苏木槿眉眼复杂,捏了捏信,道,“可惜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沈婉姝赞同的点了点头,“苏海棠莫名失踪,也不知道会去哪?槿姐儿,你说她会不会知道咱们在京都,来京都找咱们?” 沈启睿看了妹妹一眼,轻咳一声,沈婉姝眨了眨眼闭上了嘴,她又说错话表错情了? 沈启睿无奈的摇头,心底一叹。 苏木槿闻言一怔,笑了笑,“她想来便来吧。” 没了李成弼的首辅夫人的高贵地位,苏海棠即便来京都,她也不惧。 不,应当说,没了家人当盾甲的苏海棠,即便她满身刀剑,一身毒刺,她也毫不畏惧。 “姑娘,有你的信。” 苏木槿话音甫落,外面传来云伏的声音,苏木槿应了声,云伏进来,将信交给苏木槿,“云笙刚送来的,是南疆的回信。” 苏木槿眼睛一亮,忙撕开信封拿出信,看到信上毫不犹豫答应的话,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长安县主有托,曲云必当竭尽全力,见信时,我已动身前往京都……” 小云儿肯来,她母亲的命就有救了。 只要给母亲换过血,将血蛊移到自己身上,母亲就没事了。 苏木槿闭上眼,喟叹一声。 “姑娘?” “槿姐儿?” 项秋黎与沈启睿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项秋黎上前一步,“姑娘,可是曲云回信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我有事拜托曲云来一趟京都,她答应了。” 几人同时一愣,沈启睿眉头微蹙,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项秋黎道,“可是为了纳兰二小姐身上的血蛊一事?” 苏木槿应声。 安泠月高兴道,“太好了。” 沈婉姝瞧着自家二哥并没有多开心的神情,怕自己说错话,没敢开口。 …… 帝师府。 “老爷,有眉目了。”纳兰三夫人快步走进书房,脸色很是难看的屏退身边人,走到说桌前与纳兰三老爷悄声道。 “查到了什么,夫人快说。” 纳兰三夫人眉头紧蹙,看了纳兰三老爷一眼,叹了一口气在他面前落座,“老爷,咱们家怕是养了一只白眼儿狼!” 此话一出,纳兰三老爷的脸跟着一沉,“跟纳兰书琪有关系?” 纳兰三夫人再叹息一声,闭上眼缓缓点头。 “嘭!” 纳兰三老爷一掌打在书桌上,震的桌上的东西抖了抖,“岂有此理!上一次的事若不是二妹妹心软,又顾念着她生母与沈家的情分,我早将她撵出家门了,她竟还敢……简直可恨至极!” “老爷别急,这事儿说不定不是琪姐儿做的……”纳兰三夫人虽极其讨厌纳兰书琪,但该说的话并没有少说。 纳兰三老爷嘲讽一笑,“若没有七成把握,你会与我说?这事儿铁定是她无疑了!人呢?带进来吧。” 纳兰三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抬手拍了两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纳兰三夫人的贴身婢女拉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推门而入,朝二人福身见礼,“老爷、夫人。” “将你知道的事与老爷一五一十仔细说清楚。” 丫鬟的身子抖了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夫人饶命啊,是清菊告诉奴婢那药包无害,只是会让二小姐的身子虚弱几日,好让书琪小姐尽尽孝心照顾二小姐几日,奴婢才下的手……” “尽孝!”纳兰三老爷气的手指都在抖,“她可真敢说!来人,把纳兰书琪跟她的丫鬟清菊都给我抓来!” “老爷……”纳兰三夫人一愣,“沈家的人还在槿姐儿府上……” “那又如何?我纳兰家自问没有亏待她沈家的外孙女,可她沈家的外孙女是怎么对待一心宠爱呵护她长大的母亲的?这话就是拿到沈老跟前,咱们纳兰家也不输理!”纳兰三老爷冷声道。 说罢,看了纳兰三夫人的婢女一眼,“还不去?” 婢女去看纳兰三夫人,纳兰三夫人朝她摆摆手,婢女忙福身告退出去。 不一会儿,婢女带着两个婆子压着纳兰书琪,身后跟着煞白了一张脸的清菊转回。 “放开我,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抓我?赶紧放开我!小心我一会儿跟舅舅、舅母告状,将你们全都发卖了……” 纳兰书琪不甘心的叫嚷着,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因叫骂显得狰狞。 婢女在门外福身,“老爷、夫人,书琪小姐与清菊带到。” “将人丢进来。”纳兰三老爷冷声道。 婢女站定,朝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松开手站到一旁,婢女朝纳兰书琪微微屈膝,“书琪小姐,老爷、夫人有请,请进。” 纳兰书琪狠狠的瞪了婢女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清菊惶惶不安的看着婢女,“青石姐姐……” 婢女眉眼清冷,淡声道,“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清菊身子一颤,待进去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扑过去就跪倒在地上了,“老爷、夫人,奴婢说,奴婢全说……” 纳兰书琪心一慌,狠狠瞪了清菊一眼,“你给我想清楚再说话,小心说错话害死你一家老小!” 清菊吓的身子一抖,抬头看着纳兰书琪,张着嘴说不出话。 纳兰三夫人眼神一冷,“荒唐!我纳兰府还不至于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清菊,你且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我与老爷保你一家老小性命无忧!” “舅舅,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她说的都是谎话、瞎话,是故意编来害我,挑拨我们甥舅关系的……”纳兰书琪剜了纳兰三夫人一眼,跑到纳兰三老爷身边,扮着可怜揪着纳兰三老爷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撒娇道。 纳兰三老爷甩开她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是瞎话、谎话了?” “我……”纳兰书琪一窒,旋即眉头一皱,跺了跺脚,“舅舅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 正文 452 (二更) 纳兰三老爷懒得再搭理她,收回视线看向清菊,“你尽管说,这帝师府我还做的了主!” 清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直起身子垂着头,胳膊猛的伸出手指指着纳兰书琪。 “是小姐,是小姐指使我做的!” 纳兰书琪面色骤变,“你胡说……” “说下去!”纳兰三老爷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冷冷道。 见纳兰三老爷真的动了怒,纳兰书琪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害怕,阴冷的瞪着清菊。 清菊垂着头,一点不敢抬,快速的说着,“前段日子,杨大小姐在花容阁失足落水,很是消沉,小姐便带着我和清梅三天两头的过府探望,却连吃杨大小姐的闭门羹,小姐很是生气去找大姑奶奶告状,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小姐就有些焦虑、烦躁,我跟清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了各种法子逗小姐开心,小姐撵了清梅,单独留下我,给了我一个药包,让我想法子将里面的药倒进给二小姐的汤水里,说事成之后,将我……将我……” 她闭了闭眼,一口气喊道,“小姐说将我送给宁少爷做通房丫头!” 这句话,让纳兰三夫人与纳兰三老爷的火气同时窜了上来。 纳兰三夫人冷着脸,“什么时候做妹妹的能往哥哥院子里塞人了?纳兰书琪,这就是纳兰明珠这么多年教你的规矩?!” 纳兰书琪瞪了她一眼,梗着脖子道,“宁哥哥早晚都会有通房,谁送的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借题发挥……” “够了!”纳兰三老爷一拍桌子,冷喝道。 纳兰三夫人冷冷的看了纳兰书琪一眼,喘了一口气对纳兰三老爷道,“老爷,这件事不能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别说爹娘那边过不去这关,就是二妹妹那儿……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纳兰三夫人意有所指,纳兰三老爷岂会听不出来,他面色阴沉,清冷的面上没有一丝感情,直直的望着纳兰书琪,“你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纳兰明珠要害我妹妹?” 纳兰书琪被他看的有些慌乱的左右躲闪,“我不知道舅舅在说什么,大姨母很关心母亲,怎么会害母亲……” “你若不说实话,我即刻将你送去大理寺,让大理寺来查明事情真相!”纳兰三老爷威胁道。 纳兰书琪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纳兰三老爷,“舅舅,丫鬟的话你都信,却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你?”纳兰三老爷凉凉一笑,“想让我相信你,你就说实话!” 纳兰书琪张了张嘴。 纳兰三老爷警告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若不说实话,就去大理寺说,到时候你说不说都不再是我纳兰家的人了,你自己选择!” “舅舅,你怎么能这样?”纳兰书琪又惊恐又害怕,她看得出舅舅是认真的,可要她说实话? 实话是能说的吗? “舅舅,你别逼我。” 纳兰三老爷气极反笑,“我逼你?这十年,你跟着纳兰明珠给我们家添了多少乱子?你明知道纳兰明珠对我妹妹不怀好意,你还一次又一次做她的帮凶!纳兰书琪,你可对得起养大你的母亲!来人,将纳兰书琪送去大理寺,告诉大理寺的人,纳兰书琪妄图加害纳兰二小姐,让他们严办!” 纳兰书琪浑身一震,看着气急的纳兰三老爷,身子微微抖了起来,“舅舅,你不能这样,我……我……”纳兰书琪委屈的红了眼,“不就是一些让人继续病下去的药吗?死不了人的……你干嘛吓我!” 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纳兰三老爷眼神一厉,抬手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书房回荡,纳兰书琪捂着被打的瞬间肿起的脸,看着脸色狰狞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纳兰三老爷,吓的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贱人!我纳兰府养你十几年,自问待你不薄,你竟如此蛇蝎心肠,心很毒辣的要害死疼你爱你的母亲?!你这个没有心肝的白眼狼!” 一想到自己疼到心坎儿的妹妹这些年的遭遇,纳兰三老爷立时打杀了纳兰书琪的心都有! “来人,将纳兰书琪关进她自己的院子,除了送饭,任何人不得出入!”他冷声甩袖。 纳兰书琪仿佛被吓傻了般被两个婆子拖拽了出去,走出很远才嗷的一声尖叫起来,“舅舅,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跪在地上的清菊和另外一个丫鬟吓的瑟瑟发抖,脸色刷白。 纳兰三老爷看了眼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颔首,摆了摆手,“青石,将这两人带出去,留她们一条命,将她们连带她们的家人送去庄子上,远远的。” 两人对视一眼,喜极而泣,“谢谢三夫人,谢谢三老爷……” 青石应声,进屋拎着两个丫鬟出了书房。 纳兰三夫人重新坐回去,轻叹一声,“老爷,这件事……槿姐儿那边咱们怎么交代?” “照实说吧。”纳兰三老爷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不定不用我们说,槿姐儿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纳兰三夫人笑了笑,“槿姐儿天资聪慧,心思敏锐,行事果敢利索,很得二妹妹与萧王爷的真传。” 纳兰三老爷看了三夫人一眼,紧绷的神情稍稍缓了缓。 “那孩子……苦了她了。” 纳兰三夫人安抚的拍了拍纳兰三老爷的手背,“老爷别担心,我相信再过不久,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纳兰三老爷笑笑,“这一天,我们已经盼了十几年了……” …… 听完纳兰三夫人的话,苏木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纳兰三夫人问如何处置纳兰书琪,苏木槿想了想,回道,“暂且留着,等尘埃落定,各归各位。” 纳兰三夫人应下。 送走纳兰三夫人,苏木槿回屋,就见一袭宝石蓝衫的男子歪靠在床榻上,微眯着眼在休憩。 她悄无声息走过去,用手盖住他的眼,闭上眼在他额头亲了下,“顾砚山,猜猜我是你的谁?” 正文 453 暴风雨前兆(一更)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带着人躺倒在床上的锦被之上。 苏木槿惊呼一声,整个人倒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之上,触感温热。 掌心下,有东西在挠她,轻颤颤的,刮着她柔软敏感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挠的她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顾砚山……” 男人应了一声,揽下她的头,在她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媳妇儿……” 苏木槿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翻身压下,一口接一口的在她脸上亲了起来,亲一口喊一声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 苏木槿,“……” 莫名有种被那什么小狼狗洗脸的感觉,满脸的口水。 有点嫌弃。 她哭笑不得,伸手堵住顾砚山又嘟着亲上来的唇,笑道,“别闹了……唔!” 苏木槿身子一抖,这混蛋居然舔她掌心,好痒…… “顾砚山!” 顾砚山往后一倒,双手枕在双臂之下,翘起二郎腿,斜睨着苏木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都要憋出内伤了……” 苏木槿一怔,待反应过来顾砚山话中的意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翻身坐在床边,整理好衣裳,斜瞥他,“你刚解禁,盛文帝就把你找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他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把我叫过去,看我的笑话罢了。”顾砚山晃了几下脚,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翻身坐起,将下巴放在苏木槿肩头,蹭了两下才开口道,“对了,下个月初六是盛文帝生辰,周边小国都会来朝贺,你到时让曲云以朝贺的名义进京都吧,免得节外生枝。” 苏木槿神情一凛,点了点头,“方才三夫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顾砚山嗯了一声,双手搂住苏木槿的腰身闭上眼,抱着她轻轻的摇了起来,“说起来,你养父、养母都不是什么奸滑之人,你姥姥、姥爷一家更是一门忠烈,怎么会生养出这么两个混不吝的东西?莫不是苏老头跟苏老太太的原因……” 苏木槿,“……” “苏老太太不是我爹的生母,我爹的生母是个好脾气的乡下妇人。” 顾砚山唔了声,将头埋在苏木槿黑密的头发里,“各归各位太便宜纳兰书琪了,她被纳兰明珠撺掇,可没少害你母亲。” 苏木槿脖颈发痒,身子往一旁躲的厉害,可腰身被顾砚山缠着,能躲的距离有限,索性不管他,淡声道,“对锦衣玉食长大的纳兰书琪来说,没了纳兰府小姐这个名头就能要了她的命,更何况是要她回去当个小农女,你觉得她受得了?” 顾砚山嗤笑一声,“受不了也得受着!自作孽不可活……” 苏木槿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抿唇笑了笑,眸底飞掠过一抹肃杀。 她怎么会轻易放过纳兰书琪,她这辈子与她有害死生母之仇,前世也有,不但有,还多了一出助苏海棠上位,害她性命的仇。 前世今生,血海深仇,她要纳兰书琪活着难受折磨一辈子! …… 曲云与栾子徵在盛文帝的寿宴前一日到的京都,稍作休整,便递交了碟文,进宫见了盛文帝回到官署驿站,天已擦黑。 苏木槿着人送了信,让二人好生休息,解蛊之事待朝贺结束后,再专心行事。 曲云应下。 次日,盛文帝四十九大寿,边邦来贺,举国同庆。 天不亮,正德门两旁的街道就开始热闹起来,大红的灯笼喜庆非常,整个京都到处都是过年般喜气洋洋的恭贺声。 县主府天不亮就灯火辉煌,一片沸腾。 苏木槿被安泠月等人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将一身县主品阶服饰穿戴好,曹夫人亲自验收过,点了头,苏木槿才带着安泠月与项秋黎一同进宫。 进宫先去给太后、皇后请了安,盛文帝面都没露,直接将人打发走了。 宫宴摆在了御花园,御花园上空撑了天棚,隔几步便有亭子圆桌供人休息闲聊。 苏木槿到时,纳兰三夫人正与忠义侯夫人秦夫人说着话,几个朝家的夫人笑着插两句嘴,气氛很是和乐。 几人不远处,还有几堆关系亲近的世家夫人,世家夫人周边,是几家聚在一起的小姐,杨玉茹先看到了她,面上立刻盈满了笑容,朝她招手,“长安县主,这里……” 她的声音乍响,周围瞬间一静,众人看杨玉茹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杨玉茹缓缓垂下头,拘谨的绞了绞手中的帕子。 苏木槿笑着走过去,朝众人点头示意,“杨小姐,纳兰小姐,朝小姐……” “槿姐儿,你可来了,我们几个等你等的都快无聊死了,怎么来这么慢?”纳兰安然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坐到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位置有些挤,旁边的小姐不愿意了,眼神冷飕飕的扫过来好几次。 苏木槿笑着松开纳兰安然,“你们先聊,我先去见过几位夫人。” 朝表姐看了眼那些有意见的小姐们,拉了拉纳兰安然。 见苏木槿走远,纳兰安然才冷下脸,眉眼疏冷的扫了那几个给苏木槿脸色瞧的小姐两眼,二话不说,一手一个,将朝表姐与杨玉茹拽了起来,“坐着太闷了,那边有鱼,咱们去喂鱼。” 朝家几位小姐对视一眼,跟着站了起来; 跟帝师府、朝家、秦家交好的几家小姐互相看了看,也默不作声的起了身; 呼啦呼啦走了一大半儿。 被留下的几位小姐面面相觑。 苏木槿给纳兰三夫人几人见了礼,婉拒了几人带她认识更多世家夫人的好意,领着安泠月与项秋黎朝挥舞着手帕唤自己的纳兰安然等人走去。 纳兰安然笑眯眯的看着她走过来,正想走过去打招呼,就听远远的有人唱和,“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纳兰安然跺了跺脚,被朝表姐拽了一下,才敛起面上情绪,歉意的朝苏木槿一笑。 苏木槿笑着摇头。 众人一起跪下,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文帝的心情显然很好,朗声大笑后,摆手让众人起身。 诸人按内侍安排的位置坐下,盛文帝喊袁青,“去,让人将朕准备的美酒给他们满上,也让他们尝一尝。” 正文 454 美酒(二更) 袁青笑着应诺,朝小袁太监使了个眼色,小袁太监躬了躬身,朝身后拍了拍手,一群宫女太监立刻端着酒壶鱼贯而入。 苏木槿被纳兰安然与杨玉茹拉着坐在了中间,朝家几位小姐则因为父辈官职缘故,安排的稍后一些。 醇酒入杯,立刻有人端着酒杯起了身,走到中央空旷地带,跪下三呼万岁,“恭贺皇上四九大寿,我夏启得皇上此贤君,必千秋万载,史册留名!” 这马屁拍的简直不要太虚伪。 众人定睛去看开口之人,面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这两位能凑到一块儿,该不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吧? 两个阵营的人你瞅我、我瞅你,面面相觑。 盛文帝却听的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袁青,快,扶两位起来。” 袁青满脸堆笑,盛文帝话音一落,便应声快步走向跪在场中的二人,一双手同时伸出,一左一右轻碰了两人一下,“周老丞相、齐老侯爷,快请起。”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谢了圣恩,缓缓站起身来,起来时,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摇晃身子,动作虽细微,盛文帝却一眼就看到了。 不但看到,还朗声大笑着宣之于众,“二位都是我夏启的肱骨老臣,以后,夏启少不得还要靠着二位继续,二位可要好生保重身子啊……” 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陪着笑,“老了,老了……一转眼,皇上都继位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老臣差不多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了……” 盛文帝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睨着二人,“谁敢说你们老?朕没说你们老,你们就没老!以后颐养天年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 两人的神情微微一变,余光扫了对方一眼,同时低下头,笑着谢恩。 盛文帝摆摆手,“袁青,记着,一会儿宴席结束,把这五十年的陈酿给两位一人送一坛到府上去。” 两人少不得又是一番跪下磕头谢恩。 盛文帝看着二人跪下磕头的动作,爽快的再次大笑出声。 有了二人的带头,接下来,文武百官都纷纷上前祝寿,盛文帝的笑声几乎未断过。 待文武百官后,宫中嫔妃有皇后带着给盛文帝祝寿。 盛文帝放下酒杯,亲到下面,扶了萧皇后起身,满脸深情,牵着萧皇后的手笑道,“辛苦谨言了,快回来坐。” 萧皇后挣了挣,没挣脱,眸底凉意涌动,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面上涌上笑意,仿佛带了一个面具般朝盛文帝笑了笑,“皇上寿诞,臣妾不辛苦。” 盛文帝握着萧皇后的手僵了一瞬,旋即轻叹一声,“唉,若是岳父与谦和还在,该多好……” 萧皇后眸底压下去的凉意卷着冷冽的杀意瞬间充满眼底。 盛文帝却好似未察觉,继续一脸情深遗憾道,“……当年,说好的,朕给岳父过五十寿诞的,可惜岳父没撑过……” 萧皇后抿紧唇,眼前仿佛浮现出满院鲜血,父亲生生拖死,弟弟生生被下毒害死,一瞬间,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翻腾奔涌而出的杀气,要伸手将身边这个魔鬼给一把掐死! “还有谦和,朕当年若是答应他与纳兰家二小姐的亲事,说不定他也不会害相思而误了自己性命……” 不要脸的畜生! 若非他,爹爹怎么会被生生拖死! 若非他,弟弟怎么会被身边人背叛丢了性命! 他还有脸在这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简直,无耻至极! 萧皇后忍无可忍,就要甩袖强硬扯开两人,耳边突然传来杯子落地的清脆响声。 “咔擦!” 萧皇后身子一抖,看到盛文帝眼中一闪而逝的恼怒,瞬间清醒过来。 这男人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她,想让她在文武百官和诸位夫人面前自暴怨恨,好借题发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面上重新挂上微笑的面具,抽回手轻轻福身,“萧氏多谢皇上挂念,皇上对我萧家的大恩大德,萧谨言一日不敢忘……” 来日,定会百倍、千倍奉还! 盛文帝面露恼怒之色,眸子微微眯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萧皇后不卑不亢,起身站直身子,与盛文帝平静对视。 盛文帝勃然大怒,霍然转头看向杯子落地的地方,“什么人?连个杯子都端不好!拉出去砍了!” 场中一静。 “皇上恕罪,小女不是故意的,皆因小女大病初愈,手腕无力,才会铸下大错,还请皇上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饶小女一命……” 立时有官员与其家眷扑过来跪倒在地,磕头求情。 “大病初愈,手腕无力……”盛文帝抬眸看向跪在大臣身边的女子,一袭红衣,扶柳腰姿,略带几分傲气的微抬着下巴,巴掌大粉嫩的一张小脸,五官小巧精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蓄满泪水,紧抿着唇,带着几分倔强。 见到盛文帝看自己,她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头深深垂下,纤白的脖颈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盛文帝一怔,目光移到跪在女子身旁的大臣身上,“礼部侍郎薛平举?” “臣在!” “这是你女儿?” 薛平举磕头,“不敢欺瞒皇上,这是臣的小女儿,自幼体弱,放在江南养大,前些日子身子刚有些好转,臣与夫人思念心切,便将她接了来,谁知今日第一次见圣驾便失了态……皇上恕罪!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 盛文帝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打了个转儿,摆了摆手,“罢了,既是无意就饶了她这一次,起来吧。” 众人有些哑然的看着出尔反尔的盛文帝,有个别精明的已将视线落到那名少女身上。 有人惊呼一声,悄声道,“这薛家小姐长的真像年轻时候的萧皇后啊……” 萧皇后淡淡的扫了那小姐一眼,眉眼确有几分她年轻时候的模样,但通身的气质…… 萧皇后勾了勾唇角,不予置评。 盛文帝冷着脸走上去,看了萧皇后一眼,才神情诡异一笑,然后落座,看着桌上已被斟满的酒杯,他的眉头微微一蹙。 恰这时一个新得宠的小贵人来敬酒,盛文帝顺手就将酒杯递给了那小贵人。 小贵人受宠若惊,羞答答的喝了酒。 异变突生。 小贵人放下酒杯,正要磕头谢恩,却张口吐出一道血线,直扑盛文帝面门。 ------题外话------ 补昨天的更新。 正文 455 谁下的手(三更) 盛文帝骇然起身。 “来人啊……护驾!护驾!” 袁青一步冲过去,挡在盛文帝身前,躲在暗处的锦衣卫,守在不远处的大内侍卫一窝蜂全涌了过来。 “皇上……” 文武百官与其家眷纷纷起身,惊惧的望着口吐鲜血的小贵人。 那小贵人还没死透,鲜血糊了一脸,伸着胳膊朝盛文帝的方向伸着,“皇上……救、救我……” 盛文帝眉头一蹙,掠过一抹厌恶。 “来人,快来人,将贵人带下去,别扰了圣驾!”袁青察觉到盛文帝的反应,立时招人过来,将人拖走了。 袁青转身,“圣上,这里危险,不如先回玉清宫或者太极殿,再做定夺。” 盛文帝瞪着地上那滩黑红的血,脑门突突直跳,“查!就在这里查!酒是谁送上来的,倒酒的人是谁,酒从挖出来过了几个人的手,给朕仔仔细细、剥茧抽丝、一点一点全部查出来!” 他冷笑一声,脸色极其难看,“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朕的命!” 说罢,他眼神阴冷的缓缓扫过文武百官,视线定格在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身上。 两人神色一凛,挺直脊背,不卑不亢任盛文帝打量。 盛文帝见看不出什么,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重新落座。 袁青指挥着锦衣卫与侍卫里一层外一层的将盛文帝与萧皇后保护起来,剩下的妃嫔…… 他这会儿只顾得上万岁爷了,您们……得罪了。 盛文帝瞥了袁青一眼,没吭声。 萧皇后嘲讽一笑,缓缓坐下。 袁太监拖着一个面色灰白的小太监丢到了场中,跪在地上磕头,“圣上,您的酒是小程子负责的,奴才见他平日里做事细心,才给了他这个差事,谁知道……” 那名叫小程子的小太监咚咚往地上砸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那酒壶……那酒壶从奴才拿到手里一直没离手,先前给皇上斟的一杯就没事,奴才不知道怎么回事……” 盛文帝看了眼袁青。 袁青上前一步,“小袁子,你带人去埋酒的地方,将所有碰过酒坛子的人全都带过来。” 袁太监应声,带着一队侍卫走了。 暴露在底下的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周家与齐家两方势力的官员都将目光投向了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 两人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其余人都不敢动了。 一些中立的官员有些犹豫的看着面色铁青一直没有缓和的盛文帝。 靖王突然站出来,撩袍跪地,“父皇,此处人多眼杂,恐有下毒的余孽藏身其中,为父皇的安全考虑,还请父皇移驾太极殿。” 靖王说完,回眸看了祁王与闲王一眼,两人眉头一蹙,暗骂了靖王两句,同时上前两步,跪倒在地,“父皇,大皇兄说的对,此处恐还有余孽危及父皇安慰,还请父皇移驾太极殿。” 两人一走出去,两方势力的官员纷纷下跪,唱和,“请皇上移驾太极殿!” “请皇上移驾太极殿……” 周老丞相与齐侯爷也同时跪下。 袁青嘴唇动了动,余光扫到盛文帝越发紧蹙的眉头,将要出口的劝说又咽了回去。 “锦衣卫与大内侍卫枕戈以待,朕还怕那起子缩头缩尾的宵小不成?!”盛文帝不屑道。 “父皇……”靖王膝行两步,满眼担忧,“为了夏启江山社稷,还请您保重龙体……太极殿地方宽敞,大门一关,易守难攻,” 闲王与祁王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两步,“父皇,还请保重龙体……” 两人快憋屈死了,什么都被靖王抢先,偏他们还只能跟着靖王走,否则,落在父皇心里,便是不关心他,心中没有他这个父皇。 盛文帝看着靖王,眸底深沉,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你们担心,那咱们还是回太极殿吧。” “皇上圣明……” 锦衣卫护着盛文帝一路往太极殿去。 大内侍卫护着一众官员与诸家夫人、小姐不远不近的跟着。 纳兰三夫人与朝家几位夫人并秦夫人下意识将自己家的孩子都拢到身边儿,朝家几位小姐更是神色肃然的护在外围,一身紧绷的防备状态。 纳兰安然握着苏木槿的手,面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很是坚毅,怕苏木槿遇到危险,还将她往里圈推了推,“槿姐儿,一会儿要是碰到刺客,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不要回头,知道吗?” 苏木槿又窝心又感动,鼻尖一阵一阵发酸,眼眶微湿,深吸了一口气,反手与纳兰安然换了位置,压低声音对她道,“表姐别担心,我会武功呢。” 纳兰安然的神情一怔,眼圈蓦然红了,握着苏木槿的手紧了紧,“那也不行,你不能有一点儿危险……” 执拗的与苏木槿换了回去。 朝家几位小姐见状,将二人紧紧护在中间。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太极殿。 一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纳兰安然攥着的手心全是汗,一张脸更是白的吓人,紧绷的心一松,整个人就有些发软,苏木槿忙扶住她,“表姐,你没事吧?” 纳兰安然摇头,冲她扁着嘴可怜兮兮的一笑,“没事,就是手脚有些发软。” 她这般害怕,还将她护的那么严实,苏木槿眼眶一热,眨了眨眼,将欲出的泪意逼了回去,笑着将她靠在自己身上,“靠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纳兰安然忙点头,被苏木槿揽着肩头靠头的依偎在一起,闭着眼喟叹了一声,还小声呢喃道,“可吓死我了……” 苏木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了……” 纳兰三夫人见状欲阻拦,但见女儿惨白惨白的脸,一时又有些不忍,苏木槿笑着摇头,“三夫人别担心,六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稍缓片刻便好了。” 纳兰三夫人点点头,被秦夫人与朝家几位夫人拉到一边。 杨玉茹与朝家几位小姐的脸色也不好看,一群人互相看了半响,都抿着唇笑了。 …… 袁青指挥着太监、宫女拿了蒲团给众人稍作休息,这会儿也顾不上按什么品阶了,都是自家人坐在了一块儿。 这边刚安排妥当,袁太监就带着一群人进了太极殿。 正文 456 神转折(一更) “启禀皇上,所有涉事太监与宫女均已带到。”袁太监跪地道。 盛文帝摆摆手,目光掠过下面一众官员,点出三司,“此案交于你们,即刻开审,给朕查出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三司官员应声走出,跪下接旨,将人带到一旁,隔开挨个盘问。 “袁青,什么时辰了?” 袁青看了眼大殿内的刻漏,“回圣上,午时短一刻。” 盛文帝叹了一声,“竟这般时辰了,摆桌,通知御膳房,早些摆午宴。” 袁青神情犹豫,盛文帝瞥他,“怎么了?” “圣上……”袁青垂首,以手掩唇,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酒水中有毒,难保午宴饭菜中……” 盛文帝的脸色蓦地一沉,看了他一眼,满脸冷杀之气,“简直混账!” “圣上息怒。”袁青跪下,“如今离正午还有些时辰,不若让御膳房先做一些糕点来给诸位大人与夫人、小姐垫垫,等案子明朗,再……” 盛文帝点点头,“去吧。” 袁青忙应下,起身,也不敢找小太监去传话,亲自跑了趟御膳房。 御膳房那边听说酒水有毒,正惶惶不安,一听袁青的话,脸都白了,忙应下,将准备好的午膳全倒了,重新准备食材,检查过食材没问题,开始动手做一些简单的软和糕点,以最快的速度送去太极殿。 可这会儿谁还敢吃? 宁愿饿着肚子也比一命呜呼强啊。 所以那些糕点怎么端上去的,怎么被端了回去。 三司会审一直持续到一个半时辰后,才有一个小太监熬不住,痛苦流涕的招了。 “奴才招,奴才全招了,别再打了……” 三司官员对视一眼,都长吁一口气,凑耳过去听,乍听到小太监吐出的名讳时,都愣住了。 “你说谁?”大理寺卿眨眨眼,眸底掠过一抹小兴奋。 刑部尚书与御史台都御史对视一眼,都御史开口道,“既然事情已有结论,应交由皇上定夺,黄大人,一起去见皇上吧。” 大理寺卿犹豫了一下,遥遥望了周老丞相一眼,点了点头。 几人带着小太监回到场中,小太监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查出来了?”盛文帝淡道。 几人上前,都御史道,“回禀皇上,此人名叫小金子,是管理酒窖的小太监,皇上昨日取出的酒是他与另外几名太监一起搬运的,据他招供,他是收了人钱财,将毒药用极其隐秘的手法加入密封的酒水之中的……” “收了谁的钱财?受了何人指使?” 盛文帝不耐烦御史台官员的长篇大论,直奔目的。 都御史张了张嘴,大理寺卿上前一步,踢了那小太监一脚,“还不将你方才所说,一五一十的从实招来!” 小太监瑟缩了一下,抖的不成样子,俯趴下身子,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不过几下,他的额头就磕破了皮,鲜血流了一脑门儿。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好像除了这一句,再不会说其他的了。 盛文帝眉峰森冷,目光冷冷的扫向三司官员,“这就是你们审好的人证?” 几人头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大理寺卿恼怒的踹了小太监一脚,“再护着你背后的人,你的小命可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小太监猛的顿住磕头的动作,骇然的望着大理寺卿,眼睛里满是惊惧绝望,下一刻,以不要命的方式使劲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祁王!是祁王的人寻到奴才……给了奴才五百两黄金,皇上饶命啊……” 尖利的声音在大殿穹顶盘旋回荡。 殿内死一般的沉静。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脸莫名恐慌的祁王身上。 这落在众人眼中,就像是心虚了。 “皇上,祁王殿下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齐老侯爷最先反应过来,走出来跪下,朗声喊冤。 齐贤妃一脸不敢置信,扑跪过去,抱住盛文帝的双腿,“皇上,烈儿绝不会给您下毒的,皇上明查啊……” 祁王神情一震,撩起袍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哀戚,“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根本不认识这小太监,他一定是受人唆使才……” “说,你受何人唆使?”盛文帝瞥了祁王一眼,视线落在小太监身上,眸子里暗潮汹涌,让人摸不准他什么情绪。 小太监面白如纸,不敢抬头,只不停磕头,“是、是祁王……” “你说谎!本王根本没见过你!”祁王怒喝。 小太监拼命磕头,“是、是、是祁王的人给了奴才毒药……”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绝没有让人下毒!”祁王恨的咬牙,恨不得上前一脚结果了这小太监。 盛文帝摆摆手,看向三司,“将人找出来。” 几人忙应声,大理寺卿眸底满是兴奋,蹲下身提溜着小太监,将他的脸转向被带来的那群人,“说,哪个是给你毒药的人?”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眼睛里满是惶恐去挨个找人,看到一抹高大死命垂头的身影时,眼珠子登时瞪住了。 大理寺卿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问小太监,“是他?” 小太监身子一抖,嗯了一声。 大理寺卿眼睛都亮了,“将他带过来。” 大内侍卫的手还没伸过去,那人已飞快的往殿外跑去,“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司官员一凛。 袁青见盛文帝面色更沉,立刻出声,“抓住他。” 大内侍卫飞身而出,一人钳住一只胳膊,将人丢到了盛文帝跟前的台阶下。 那高大太监翻滚了两圈,从袖子里掉出一个纸包,大理寺卿眼尖的扑了过去,捞起纸包,“这是什么?” “还给我!”高大太监一见,不要命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大理寺卿的手就往自己嘴里塞。 大理寺卿惊叫一声,抽回手就见手指被高大太监咬破,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见那高大太监吞下了纸包,一口血喷在了他面上,人倒了下去。 大理寺卿瞪的眼珠子都快要出来了,“毒药,他把物证吃了……” 刑部与御史台的人额头都起了一层薄汗,很想扑过去捂住大理寺卿那张破嘴。 就算你们大理寺是周家闲王的人,也没必要这会儿使劲咋呼,这不是要人命吗! “想死?来人,查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一并送去下地狱。”盛文帝冷笑一声道。 那高大太监一怔,捂住满口喷涌的血,眼神慌乱惊恐的望向场中某一人。 三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后背湿冷湿冷的。 ------题外话------ 先上二更,剩下的晚上十点左右更。 正文 457 再折 (二更) 闲王! 盛文帝自然也瞧见了。 袁青的眸子闪了闪,垂首立在盛文帝身侧,眸光轻敛。 “有意思,朕酒库的人拽出祁王,祁王的人拽出闲王……”盛文帝嘲讽一笑,头一歪看向袁青,“袁青,你说,下一个会不会连朕的大皇子都缠裹进去?” “圣上,这……怕是有人故意设的局……”袁青斟酌着词语小声道。 盛文帝冷眼瞥他,“若不是朕警觉,此刻朕已没了性命,想来,朕这两个儿子是最高兴的!” 袁青没敢接话。 闲王莫名其妙的接了那高大太监一眼,还没反应过来,那高大太监已含恨瞪着他,扑跪在地上,死了。 闲王,“……”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父皇那一双写着‘原来你才是幕后主使’的眼神。 闲王再傻也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 他噗通一声跪下去,“父皇容禀,儿臣不认识此人,更没有给他毒药让他加害父皇,父皇明查!” 周贵妃心头一震,立刻跪了下去,朗声道,“皇上,城儿心存仁厚,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上明查此事,还城儿一个清白公道。” 周老丞相跟着跪下去,一双眸子却霍然看向立在场中的仅剩的一位皇子——靖王。 齐老侯爷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看向靖王。 祁王与闲王对视一眼,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齐刷刷看向靖王。 靖王被二人恨恨的看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一白,腿脚发软的跌跪到地上,“父皇,儿臣不敢,不敢……” 盛文帝就不待见靖王这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 就算祁王与闲王外家势力庞大,支持的朝臣众多,可他到底占了一个长字! 竟这般没出息。 大殿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苏木槿看着靖王,微微蹙眉,再去看靖王妃,亦是眉头紧拧的模样。 “姑娘,今儿个这事情太蹊跷了……”项秋黎站在苏木槿身后,微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 苏木槿颔首,“先静观其变。” 项秋黎嗯了一声,退回去,密切关注着场中动静。 盛文帝厌恶的摆摆手,“滚一边儿去,看到你就烦。” 靖王身子一僵,应了一声,膝行到一旁继续跪着。 盛文帝瞥过去一眼,气的胸口生疼,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他这两年给了他多少机会,他就不会学祁王跟闲王在六部安插一些自己的人吗? 有了自己的人,慢慢扩展势力,就算没有外家,也能与祁王和闲王一争高下不是? 他倒好,整日只知道闷着头做事,做好了事就回家陪老婆孩子! 万里江山,社稷荣华,难道不比他那老婆孩子重要? 就这样的人,能动那个心思害自己? 自己若死了,闲王跟祁王谁也容不下他! 盛文帝摇摇头,他倒愿意这事是靖王干的,干了才说明他也有争夺王位的野心不是?! 可惜…… 靖王没这个胆儿! 真是个窝囊废,跟他那贱婢娘一个德行! 盛文帝厌烦的收回思绪,冷眼看着想撕吃了靖王的祁王与闲王,“行了,收起你们那副嘴脸,自己人做事不牢靠,这会儿是准备将所有事都推到你们大皇兄身上,好自己脱身吗?” 闲王与祁王一怔,异口同声道,“父皇,儿臣没有……” “哦,你们没有?那为什么他们会咬你们?”盛文帝嗤笑一声,目光阴森的看着二人。 闲王膝行几步,扒住台阶仰头哭诉,“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儿臣真的没有参与,父皇明鉴啊……” 盛文帝挑了挑眉,看了眼祁王。 祁王恶狠狠的瞪了闲王一眼,也爬过去,“父皇,儿臣也愿以项上人头作保,绝对没有命人下毒加害父皇!父皇明鉴!” “哦?这么说,朕的两个好皇子都没参与其中,那会是谁?”盛文帝似笑非笑的睨着两个人。 祁王与闲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垂下头没有作声。 盛文帝呵呵冷笑两声,站起身来,“你们都当朕是傻子好哄骗是不是?!不是你们所为,难道是你们懦弱无能的大皇兄干的?” 两人目光一致的看向惶惶不安的靖王,眸底风卷云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人!” 盛文帝大喝。 大内侍卫上前,“在。” 盛文帝龙袍一甩,冷声道,“将二人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父皇……” “皇上!” “皇上,不妥啊……” 盛文帝抬手指向开口的官员,“你敢说朕处事不妥?” 那官员一愣,旋即扑跪在地,“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两位殿下虽有嫌疑,却没有实证……” “实证?他们觊觎朕的江山,险些要了朕的性命,你跟朕说没有实证?”盛文帝暴怒的吼道,“是不是等朕死了,才是实证!” “皇上……微臣不敢!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那官员急的脸都白了,说出的话结结巴巴。 “皇上息怒!” 见盛文帝震怒,殿内无不下跪,高呼皇上息怒,再无人敢出声挑战天威。 盛文帝冷笑一声,指着那官员,“你是谁的人?祁王的还是闲王的?” “微臣……微臣是……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赐死!”那官员惊惧至极,磕头道。 盛文帝一甩袖子,“拉下去,处死!” “是。”大内侍卫上前抓住那官员,拖着将人拖了出去。 那官员想求情,可看到女眷那边恐惧的妻子和女儿,咬了咬牙,硬生生的被拖走了,一个字都没吭。 女眷这边一个中年妇人嘤咛一声昏死过去,一个小姐忙扶住她,满脸的泪水,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苏木槿轻叹一声,闭了闭眼。 “将闲王与祁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盛文帝看着二人,满脸阴鸷,“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探监!” 文武百官齐声应诺。 盛文帝甩袖离去,袁青跟着,锦衣卫紧随,大内侍卫留下。 萧皇后扶着邱姑姑的手起身,远远看了苏木槿一眼,带着荣坤宫的人走了。 白太后脸色难看,对盛文帝与皇后对她从头到尾的忽视十分不满,狠狠瞪了齐贤妃与周贵妃两眼,朗声道,“养儿不教,你们怎么当的母妃?来人,将周贵妃与齐贤妃送回各自宫中,关一个月禁闭,没有哀家允许,不许出宫门半步!” 正文 458 鹬蚌相争(三更) “太后……” 两人霍然抬头,周贵妃皱了皱眉,齐贤妃却没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白太后冷冷的看着她,“怎么,齐贤妃有意见?” 齐老侯爷在下面重重的咳了两声。 齐贤妃咬了咬牙,垂下头,“臣妾不敢。” “不敢?你当真不敢才好!”白太后扫了眼齐老侯爷,冷哼一声,扶着老嬷嬷走了。 不一会儿,太后宫中几个身材粗壮的嬷嬷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齐贤妃与周贵妃跟前,“贤妃娘娘、贵妃娘娘,太后有令,还请二位娘娘早些回宫。” “大胆!今日乃皇上寿辰,皇上、皇后均不在场,太后娘娘也已回宫,我与周姐姐若也离去,这太极殿何人主持?周姐姐,你说是不是?”齐贤妃怒斥几个嬷嬷,转眸拉周贵妃做同盟。 周贵妃却视若罔闻,微微福身,“有劳几个嬷嬷,本宫这就回宫。” 几个嬷嬷忙侧身避开,“贵妃娘娘请。” 周贵妃微笑颔首,遥遥的与周老丞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带着自己宫中的嬷嬷、宫女缓步朝外走去。 “贤妃娘娘,请吧。” 齐贤妃气的胸口一阵发闷,想开口叫住周贵妃,却被齐老侯爷阴冷的眸子冷冷瞪了一眼,她一个激灵,忙压住脱口而出的责骂,深吸一口气,倨傲的朝几个嬷嬷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人冷着脸出了太极殿。 留下群龙无首的文武百官与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 周家与齐家两方势力的人都看向了各自的主子。 周老丞相皱着眉,齐老侯爷冷着脸,从地上站起身,一声不吭的寻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众人一见,比葫芦画瓢的都坐了回去。 靖王妃起身去扶靖王,靖王踉跄了两步,有些发虚的回到座位,朝靖王妃苍白一笑,“我没事。” 靖王妃叹了口气,跪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吧。” 靖王点点头,接过水喝了,催促她回女眷那边,靖王妃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余光扫到虎视眈眈看向这边的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抿了抿唇,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靖王回视二人,眸光有些闪躲,神情虽故作镇静,眉眼间却掠过难堪和惧怕,齐老侯爷嗤了一声,转过头去;周老丞相的目光却在他身上多打了几个转儿,才收回,余光却一直没放过他。 靖王垂下头,倒水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忙用另一只手稳住,倒了半杯水,端起一饮而尽,似想压下什么。 周老丞相思忖半晌,敛了余光。 靖王偷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长吁一口气,神情略放松下来。 周老丞相的眸子闪了闪,这才将所有的关注收回。 不是靖王,莫非真的是祁王? 可若是祁王,那小太监怎会开口就咬出他? 这也太奇怪了…… …… 祁王与闲王被大内侍卫一路押送进天牢,分关在面对面两座牢房。 大内的人一走,祁王就冷眼瞪着闲王,“老四,你害我?” 闲王蹙眉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二哥这是贼喊捉贼吗?你别忘了,是你的人找出的太监栽赃的我!” “你放屁!那小太监我见都没见过!”祁王怒道,“我还没那么蠢在父皇的寿宴上动手!” 闻言,闲王的眸光闪了闪,冷声道,“我也不认识那身材高大的太监!” “你……”见闲王死不承认,祁王一拳砸在牢房的栅栏上,指着闲王大骂,“混账,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们周家这些年底下的小动作还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原本是想让我背上谋杀父皇的罪名,让父皇杀了我,你好坐上太子之位!可惜啊……你的人临死前出卖了你,你……” “二哥,你怎么不想想,我若是真的动手陷害你,会让那太监临死前那么看我?”闲王眉眼冷绝,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祁王,“好好想想,咱们两个都进了天牢,对谁最有利?” 祁王一怔,想了想,大手一挥,“不可能!靖王那个窝囊废,父皇一向瞧不上他,他再努力个十年八载,也抵不上咱们两人的外家势力庞大……” “父皇一向忌讳外家,你以为咱们背后的势力庞大是好事儿?”闲王嗤笑一声,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二哥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祁王皱眉瞪着闲王,“你是说父皇一直不立咱们两人其中一人为太子,是想立孤家寡人的老大为太子?!” 闲王瞥他一眼,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祁王瞪着眼睛,连砸了几下拳头,“这回倒是能说清了!那两个人肯定都是老大的人,前面那个人故意指认我,好揪出后面那个人指认你!大理寺卿那个王八蛋,还傻呵呵的揪着那人……干他娘的!一个比一个阴险狠毒!” 闲王对祁王一口脏话很是反感,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仰头依靠在牢房栅栏上,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应对父皇的怒火。 看老二的反应,这件事八成不是他或者齐家动的手,可,老大靖王…… 他仔细回想这些年靖王的动作,想来想去也没发现靖王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事,日子过的简单平淡的不像一个皇子,倒像一个无欲无求的苦修僧…… 无欲无求? 闲王的眼皮霍然一跳,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儿了! 若说前些年,父皇讨厌老大,将老大压制的如同一个蝼蚁一般苟且偷生,那这几年,父皇可是给了老大很多便利,实权更是给了不少,可老大的表现…… 按部就班、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既视感就不说了,能往六部安插自己人的机会他居然一次都没用过,什么事都要别人替他拿主意! 这…… 表面看起来确实与他懦弱无能的性子很符合,可,他是皇家子嗣,身上流着皇族血液,更占了一个长字! 若说他对皇位一点想法都没有,打死他都不信! 越往下想,闲王的脸色越发难看,待想到大殿之上,父皇想都没想过毒是靖王下的时,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好一个卧薪尝胆的靖王! 好一个一箭数雕的阴谋算计! ------题外话------ 来晚了,明天给宝宝们爆更,打底三更。 正文 459 美人儿与江山1(一更) 459美人儿与江山1(一更) “可恶,我们都被他无害的表象骗了!” 闲王眼神冷冽,眸子里泛着阵阵杀意,一张脸因为怨恨愤怒狰狞扭曲。 祁王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闲王有这番模样,一时有些缓不过神,“老、老四,你这是……” 闲王看了祁王一眼,闭上眼,片刻之后,突然朗声叫人,“来人!” 两个天牢守卫忙跑过来,“闲王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去找周老丞相过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闲王皱着眉头急切道。 两人对视一眼,为难道,“闲王殿下恕罪,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来探二位殿下的监。” 闲王脸色一沉,随即道,“准备笔墨来,我书信一封,你们与我送去丞相府。”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没动弹。 闲王冷然道,“父皇说的是不许人探监,难道还不许我送信出去?” 两人面面相觑,“这倒没有……” “没有还不快去!” 两人陪着笑转身,转过拐角脸上的笑就蔫儿了,“格老子的,这送信出去会不会违逆圣意啊?” “这个……皇上说的是不许人探监,确实没有提不许二位殿下往外送信,应该不算违抗圣意吧?” “那咱们就去准备笔墨?” “……得了,准备吧。” 两人哭丧着脸跑了两趟,准备了笔墨纸砚,闲王当场书信一封交给二人,“立刻送去丞相府。” 两人很是无奈的接了信,应了话,转身走了。 祁王好奇的问闲王,“老四,你给老丞相写了什么东西?” 闲王瞥他一眼,合上眼靠在牢房栅栏上,悠悠道,“能救咱们两人命的东西……” “父皇就咱们两个得力的儿子,怎么会杀了咱们?”祁王不屑的翻了个眼。 闲王没再多话。 …… 盛夜,晚宴如期举行,盛文帝板着脸坐在主位上,众人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桌上的酒水饭菜上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端下去的时候依然是什么样子。 白太后指桑骂槐的说了萧皇后几句,萧皇后霍然起身,“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白太后的脸挂不住了,气的脸色铁青,险些抬手指着萧皇后大骂。 “娘娘,今儿个是皇上的寿辰呢,您就算不顾及这在场的文武百官与各家夫人、小姐,也顾及一下皇上是您亲生的……”老嬷嬷在一旁轻声劝着。 白太后看了眼绷着脸的皇帝,烦躁的收回手,“儿子没当皇帝,哀家受人欺负,如今我的儿当了皇帝,哀家还要受人欺辱!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 “母后,还不如什么?”盛文帝冷着眸子看着白太后。 白太后一噎,迎着盛文帝冰冷的神情,手指紧紧攥着帕子,面上缓缓浮起一抹笑,“没什么,只是感叹皇帝都这般大了,为娘的……老了。” 盛文帝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抬眸看向萧皇后,“谨言既然不舒服,这寿宴就到此为止吧,朕送你回宫。” 萧皇后眉头一皱,目光与他对视,无声问他,“你想干什么?” “谨言怎么这么看着我?不想让朕送你回宫?” 萧皇后轻轻福身,“今日是皇上的寿宴,皇上是主人,怎可轻易离席?臣妾身子不适,留在这里,恐扰了皇上的雅兴,臣妾告退。” 说罢,不待盛文帝再应话,扶着邱姑姑的手下了高位,走了。 盛文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直直的望着萧皇后的背影,直到人走远,才冷冷的收回视线。 “皇帝,哀家跟你说呢?”白太后气急,高声叫盛文帝。 盛文帝淡淡的看过去,“母后说什么?” 白太后一口气堵在胸口,急喘起来,老嬷嬷忙俯身,轻轻拍抚着白太后的后背,“太后……” “罢了,这寿宴真是无趣。袁青……” 袁青上前俯身,“圣上……” “吩咐下去,晚宴提前结束,让他们都去看烟花吧,朕头疼,懒得在这儿陪他们耗了……”盛文帝甩袖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正热闹的场中瞬间一静,都默默的看着盛文帝离去。 袁青在后面边走边朗声道,“皇上有旨,晚宴提前结束,文武百官与各家夫人、千金可前往太极广场观看烟火……” 话落,人跟着盛文帝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一致的看向还在场中的白太后。 再一次被盛文帝与萧皇后撂下的白太后,气的脸色铁青,满脸愤怒,与身边的老嬷嬷抱怨,“他这算什么?他这是给谁下脸子呢?哀家是他亲娘,他是从哀家肚子里爬……” “哎呦,我的太后娘娘诶……”老嬷嬷没想到白太后竟然说出这样直白的话,吓的忙伸手去捂白太后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您怎么什么话都说?小心隔墙有耳,这话传到皇上耳中,可不得了……” 白太后气鼓鼓的抓着她的手,“走,咱们去看烟火,内造局花了大价钱做出来的东西,哀家今晚上要看个过瘾!” 老嬷嬷笑着点头,扶着她起来,“成,老奴扶着您去!咱们看个过瘾!” 白太后冷哼一声,面上才稍好一些。 …… 盛文帝本是直奔荣坤宫的,到了宫门口又喊袁青拐道去萃玉宫。 到了萃玉宫,齐贤妃早迎在内宫门口。 “臣妾见过皇上……” 盛文帝嗯了一声,越过她走了进去,齐贤妃从后面一把抱住盛文帝的腰,声音哽咽道,“皇上……” 盛文帝微侧眸扫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齐贤妃趴在盛文帝背上摇了摇头,盛文帝不耐烦的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开,扫了眼袁青。 袁青垂头退了出去,临走不忘带走殿内一众宫女太监。 “皇上……”齐贤妃拉着盛文帝往寝宫走,有些泛红的眼眶配着一张楚楚可怜的模样,倒让盛文帝的心有些意动,没有反抗的任她拉着进了齐贤妃的寝宫。 一入寝宫,一股奇异的香气就窜入鼻间,盛文帝连吸两口,微微闭眼,“爱妃换了香?这个味道清甜不腻,倒有些青橙的味道……” “是臣妾这些日子闲来无事,自己制的安眠香,睡不着的时候燃上一片,有安神之效……”齐贤妃含泪笑着,扑入盛文帝怀中,“臣妾还以为皇上再也不会来看臣妾了……” 正文 460 美人儿与江山2(二更) 盛文帝垂眸,看了她几息,才笑道,“怎么会?你是朕最宠爱的爱妃之一,朕怎么会不来看你?” “臣妾、臣妾……臣妾教子无方,烈儿……”齐贤妃抿了抿唇,想着齐老侯爷的嘱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着头一脸信赖的抱着盛文帝的腰身,“臣妾虽然相信咱们的儿子不会下毒谋害皇上,但若这事真的是他做下的,臣妾与齐家也绝不会包庇他,一切都听从皇上发落!” 盛文帝怜惜的摸了摸她光洁的脸蛋,“养儿不教是父亲的责任,是朕这个当父亲的没有管教好儿子,与你何干?快起来。” “皇上不怪臣妾?”齐贤妃扁了扁嘴。 盛文帝笑,“不怪。” 齐贤妃这才破涕为笑,“谢皇上。” 盛文帝将她一把拉起来,往床榻边走,齐贤妃笑的一脸妩媚妖娆,“皇上别急,臣妾今年特意为您寻了一对宝物,祝皇上松柏长青,豪气长存!” “哦?爱妃为朕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盛文帝挑起齐贤妃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亲。 齐贤妃咯咯的笑了两声,抚着盛文帝的胸口,站起身,拍了两下巴掌。 外面立时走进来一双十五六岁,身着薄纱,身材玲珑火爆的女子,双双跪倒在盛文帝脚下,“奴婢玲儿……” “奴婢珑儿……” “……见过皇上!” 盛文帝瞥了齐贤妃一眼,看着薄纱内只着了鸳鸯戏水的肚兜与亵裤的二人,眉间掠过一抹冷笑,“抬起头来,给朕瞧瞧,朕的爱妃给朕寻的是什么模样的宝物?” “是。” 两人怯生生的应了,缓缓抬起头。 巴掌大的俏脸,肤若白玉,光洁无瑕,樱桃红唇、圆翘的鼻尖,一双盈着水波的眸子,微微眨眼睛自有一股清纯的风情挠着人的心。 更出奇的是两个女子的面容一模一样,竟然是双胞胎。 盛文帝的头蓦然一晕,看着两人漂亮年轻的脸庞,伸出手缓缓摸上去,触手的温润滑腻让他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齐贤妃扫了眼不远处的香薰球,瞪了眼那两名少女,深吸一口气,面上盈满笑容开口,“皇上,可喜欢臣妾为您准备的这份礼物?” “喜欢,喜欢极了!”盛文帝哈哈大笑,“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了!” 盛文帝话让齐贤妃的神色一僵,两名少女却娇羞的红了脸,粉嫩的颜色从脸庞一直红到了耳根,两人红的地方还是一模一样的。 盛文帝的目光太过赤裸,两人忍不住羞臊的深深垂下头去。 晃动间,鸳鸯戏水的肚兜带起一波一波的白浪,盛文帝的视线瞬间锁在了两人胸口,伸手探了过去…… “皇……”齐贤妃想出口打断,可想到引两人进宫的目的,又硬生生吞下,为了儿子,她不能忍也得忍! 她轻福身道,“臣妾去为皇上准备几道膳食,去去就来……” 她快步退出自己的寝宫,人还没走出去,就听到身后两道娇怯的惊呼,“呀,皇上……” “贱人!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齐贤妃在心中大骂,满脸阴鸷的进了一旁的房间。 袁青奇怪的瞄了眼杀气腾腾离开寝宫的齐贤妃,想了想,走近几步,听到里面传来的女子娇柔声,了然的退回原位。 不多会儿,寝宫内传来越发暧昧的声音,袁青朝众太监、宫女摆了摆手,朝暗处的锦衣卫打了个手势,安静的站在原处。 “咚!” “嘭!” 袁青抬眸,遥遥的望向太极广场的方向,一朵朵璀璨的烟花腾空而起,伴随着众人的山呼万岁,远远的传进来…… 袁青余光扫了眼寝宫内的混乱,眼观鼻鼻观心的将视线挪回去,一只眼欣赏着天空中五颜六色、绚烂夺目的烟花,一只眼盯着寝宫的动静。 …… 隔壁房间。 齐贤妃一进屋就踹翻了一只圆杌,齐嬷嬷忙拦住,“娘娘!” 齐贤妃一眼瞪过去,“叫什么叫?我就踹了怎么着吧?自己个儿送女人给皇上,本宫今儿个的脸全丢光了……” “娘娘,小声点儿!”齐嬷嬷哎呦一声,忙用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老奴知道娘娘委屈,娘娘且委屈这几日,等求了皇上放了咱们祁王殿下,那两个东西还不是任凭娘娘发落?!娘娘何必跟她们那种贱婢怄气伤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父亲没有别的用处了?”齐贤妃面上一喜。 齐嬷嬷点头,“本就是买来培养了帮娘娘争宠的,娘娘若不喜欢,杀了便是,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老侯爷一早就吩咐了,只是……” 齐嬷嬷扶齐贤妃坐下,才继续道,“……老侯爷的意思是皇上的心思难猜,让娘娘身边留两个可信的人笼络住皇上……” “那你刚才还说我想杀就杀……”齐贤妃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齐嬷嬷笑了笑,“娘娘不用担心她们会分了您的宠,他们两个的卖身契都在咱们定国侯府呢,还有她们那一大家子人的性命都捏在咱们手里,她们不敢不听娘娘的话……” 齐贤妃哼了一声,却也明白齐嬷嬷说的话有道理,虽心烦却更希望那两个少女迷惑住皇上,能让皇上下令放过儿子。 “罢了……” 她方说了一句,就听隔壁一道女子的尖叫响彻了萃玉宫,“啊!” “皇上饶命啊……” “皇上饶……唔……” 齐贤妃与齐嬷嬷对视一眼,齐嬷嬷脸色大变,“娘娘,出事了。” 齐贤妃立刻起身,两人脚步匆匆出了门,才进到隔壁房间,便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倒抽一口凉气。 盛文帝衣衫不整,一手掐着一个被脱去薄纱的少女,两人挣扎着求饶,脸已经被憋的通红一片,脖颈上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 看到齐贤妃与齐嬷嬷,两人伸长了手,“娘娘,救……救命……” 盛文帝一双眸子锐利如剑,直射向齐贤妃。 齐贤妃浑身一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妾、臣妾……” 盛文帝双手一松,将两个少女丢到地上,两人瘫软在地上,抚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盛文帝快步走到齐贤妃跟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眸底阴冷道,“朕的贤妃,胆子可真不小!你们齐家是真的想杀了朕取而代之啊!” 正文 461 渔翁得利(三更) 齐贤妃浑身一震,眸子里满是惊恐,“皇上,臣妾不敢!齐家不敢……” “不敢?”盛文帝嗤笑一声,狠狠甩开她,“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吗?” 齐贤妃被盛文帝的力道甩的往后跌去,齐嬷嬷忙上前扶住她,“娘娘……” 齐贤妃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推开齐嬷嬷,膝行到盛文帝跟前,抱住盛文帝的双腿,“皇上,齐家对皇上忠心耿耿,臣妾对皇上更是……” “够了!”盛文帝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来人,将这两个魅惑郡王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就在萃玉宫打!叫齐了萃玉宫的人,让他们都睁大眼睛看好了,朕才是这皇宫里的主子!” 袁青垂眸,应了声,抬手招来两个太监,一人一个将两名惊恐骇然的少女往外拖去。 “皇上……皇上饶命啊……” “皇上,都是贤妃娘娘与侯爷的意思,与我们无关啊!皇上……” “贤妃娘娘,你救救我们啊……” “娘娘,我们都是听你们的话才会这样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皇上,不是这样的%……”齐贤妃抬头想解释,却被盛文帝眼底的厌恶吓的说不出话来,“皇上……” 盛文帝转身走到床边,伸手拽下挂在帐子两角的香薰球,扔到齐贤妃脚下,“爱妃不妨来解释解释为何你制的香片会有致人迷幻的效果!” 齐贤妃身子一抖,手指微颤着捡起地上的香薰球,“这、这……臣妾不知啊,臣妾骗了皇上,这香片、这香片不是臣妾制的……” 盛文帝呵呵冷笑两声,“这会儿又不是了?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朕,这迷幻香是你身后的老嬷嬷拿给你的吧?” 齐贤妃一个激灵,虽然极力克制,可眼神依旧有几分慌乱,“不,这……” “皇上饶命!老奴知罪!这香片娘娘确实不知情,是、是老奴擅自做主……”齐嬷嬷突然膝行两步上前,嘭嘭磕头,“……老奴只是想着让娘娘得恩宠,未曾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奴有罪……” “齐嬷嬷……”齐贤妃哪里不知道齐嬷嬷是在救自己,一时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盛文帝淡淡的瞥了齐嬷嬷一眼,“哦?这么说,这些事都是你与那两个贱婢所为,与你家娘娘没有半分关系?” 齐嬷嬷看了眼齐贤妃,眼神里满是不舍,她伺候小姐多年,早已把齐贤妃看成自己的女儿。 如今,盛文帝发怒,她若不出面顶下来,不但他们萃玉宫里的人不得善终,齐贤妃会面临被废的危险,齐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更何况,还有祁王呢! 明明死她一个就能解决的事儿,她死了大家就都没事了! “是,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贤妃娘娘无一丝一毫关……啊!”齐嬷嬷的话没有说完,迎面被盛文帝踹到了心窝处,一声惨叫仰面倒去。 齐贤妃眼底掠过一抹惊惧,“嬷嬷……” 齐嬷嬷捂着胸口,疼的面色发白,额头瞬间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却咬着唇爬起来,重新跪下,朝盛文帝磕头,“皇、皇上,都是老奴的错,求皇上赐老奴一死,放过贤妃娘娘……” “想死?朕成全你。袁青,将人拉出去,跟那两个贱婢一样,当场打杀了!”盛文帝斜了齐贤妃一眼,淡淡道。 袁青应了一声,招手唤了人进来,将齐嬷嬷拖了出去。 齐贤妃伸着手,眼圈发红,嘴唇哆嗦着,“齐嬷嬷……” 齐嬷嬷虚弱一笑,“娘娘,你多保重,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我知道,嬷嬷……”齐贤妃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齐嬷嬷被一步一步拖出去。 盛文帝垂眸看了她一眼,毫不怜惜的甩袖离去。 齐贤妃瘫在地上,手指掐着胸前的衣裳,指甲因用力泛着异样的白。 …… “圣上,您明知道那香薰球有问题,为什么还……”回去的路上,袁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盛文帝瞥他一眼,嗤笑一声,“瞧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儿,你伺候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脾气?真当我是他们眼中见人就杀的人?” “那是他们不了解圣上,再没圣上这么仁慈的主子了。”袁青立刻扬眸,满脸笑意的拍马屁。 盛文帝面上也有了一些笑容,抬手虚空点了点他,“要不怎么说朕就喜欢你伺候。齐家那些人啊,当朕是沉迷女色的昏君来糊弄呢!呵呵,也不想想,朕当年被众兄弟欺压被先皇困在王府中,整日做的是些什么事!研香……” 袁青心头一凛,眸光微微一变,面上却换了一副心疼唏嘘的神情。 盛文帝瞧见,哈哈大笑,“你这老东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做这副表情干什么?” “老奴心疼圣上……”袁青叹道。 盛文帝看着他,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朕也心疼那时候的自己,好在……朕赢了!那些看不起朕的人都输了!齐家也好,周家也罢,当年都看不上朕,哼……如今,他们的女儿还不是爬了朕的床,还不是生了朕的儿子!” “他们大概忘了朕精通香料之道,一进门就察觉出了那香薰球不对劲儿,不过是想看看齐家想搞什么鬼,果不出朕所料,齐家送上双胞胎女子,不过是想让她们在床笫之欢时求朕放了祁王……” “啊,这……”袁青一怔,看向盛文帝,“齐老侯爷这是……” 盛文帝嘲讽一笑,“他们不想歪点子,朕兴许还对祁王抱几分期许,如此一折腾……朕看下毒一事十有八九就是祁王做下的!” 袁青倒抽一口冷气,“圣上……” 盛文帝看着他,长叹一口气,“袁青啊,老二、老四都想要朕死!你说朕这皇位能传给他们吗?” 袁青眨眨眼,没敢接话。 盛文帝冷笑一声,满脸阴鸷,“这皇位我就是砸在靖王手里,都不会给这两个想要谋害自己生父的畜生!” 袁青微微垂眸,眸底光芒忽闪而逝。 盛文帝大袖一挥,“你去宣旨,让靖王明儿个进宫一趟,朕有些话要嘱咐他!” “圣上这是……”袁青多嘴,多问了一句。 盛文帝眯着眼笑看他,“看破不说破,以后多跟他亲近一些,有你这老东西的好处。” ------题外话------ 爆更失败,保住三更了。 厚脸皮的求一波票票~=3= 正文 461 你愿意吗?(一更) 袁青笑了笑,“靖王身边自有亲近的奴才,奴才去凑什么热闹?老奴是圣上的人,要侍奉圣上百年的,圣上可不能不要老奴……” 盛文帝哈哈大笑。 “朕死了,你还能跟着朕去了不成?” 袁青忙跪地,“圣上百年,老奴定随了圣上去,好到下面继续伺候圣上!” 盛文帝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喟叹一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死!朕若真百年去了,留下你……不定怎么遭那些人虐待。也罢,等朕临去时,给你道圣旨,你去给朕守灵吧。” “圣上……”袁青微怔,“老奴愿意追随圣上而去……” 盛文帝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道,“朕才四九,离驾崩还远着呢!少在这杞人忧天!” 袁青跟着呵呵笑,“老奴魔怔了……” 袁青这么一打诨,倒让盛文帝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你去宣旨时,提点靖王两句,齐家与周家不倒,他这个皇位以后可坐不安稳,悄悄的说,朕要看看他怎么应对……” “是,圣上。”袁青躬身垂首,应下。 剩下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入了玉清宫寝宫,歇下。 袁青忙完,才带着人匆匆去宣盛文帝的口谕,靖王当时都懵了,不敢置信的瞪着袁青,“袁公公,这、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袁青笑着恭顺道,“大皇子莫担心,老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传的话,听圣上话中的意思,这……” 他抬手指了指天,笑道,“……这位置您怕是坐的稳了。” 靖王尤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本王……资质平平,父、父皇一向不喜儿臣……怎么会把太……让我坐……” 听着靖王言词杂乱,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的,袁青笑了笑,“是真是假,大皇子明日入宫见过圣上便知分晓,只是,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靖王似是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我不太敢相信,你、你掐我一下……” 靖王伸出手抓着袁青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掐。 袁青哭笑不得,“殿下……” 话没说完,就见靖王自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看着他狂喜道,“真的,是真的!” 接着两眼往上一翻,人竟是喜的晕厥了过去。 袁青,“……” 袁青懵了。 这怎么能晕过去?圣上让他转达的话还没说呢! 靖王妃闻讯,吃了一惊,忙宣了靖王府的大夫,大夫把了脉,神情古怪道,“像是惊吓过度造成的昏厥……” 袁青的嘴角抽了抽,惊吓!他刚还以为是欢喜的晕了。 得,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有什么话只能明天再说了。 他打道回府,回了玉清宫,袁太监正翘首张望,见他回来,忙跑过去,小声道,“圣上等你半天了,让你一回来即刻去见他。” 袁青愣了愣,“圣上还没休息?” “没呢,一直在等你。”袁太监悄声说了两句,两人已到了寝宫门前。 袁青轻轻出声,“圣上,袁青回来了。” “进来吧。” 盛文帝的声音从寝宫内传出,袁青扑了扑衣裳,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盛文帝身着明黄色亵衣亵裤,正歪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见袁青进来,将书随手丢到床里侧,抬眸看他,“那小子什么反应?” 想到惊吓的昏过去的靖王,袁青忍不住轻咳一声,“靖王爷……吓晕了。” 盛文帝微微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靖王爷……惊吓过度,晕了。”袁青重复一遍,将惊吓咬的重了些。 盛文帝瞪着袁青,袁青无奈的与盛文帝对视着。 半晌,盛文帝嗤笑一声,“老大这胆子可真是老鼠一样,他要是继位,朕倒不用担心他会杀了祁王与闲王,可这软弱性子,怎么对付的了齐家跟周家……对了,朕让你传的话,他什么反应?” “这个……”袁青实话实说道,“老奴还没来得及说,靖王爷就晕了……” 盛文帝,“……” “晕的还真是时候!” 袁青苦笑,可不是,跟算好了,他还有个只是一样,麻溜的晕过去了。 盛文帝摆摆手,“那等明儿个朕自己问他,天儿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袁青垂首,应了,退着出了寝宫,在门口抹了两把汗,轻叹一声,叮嘱袁太监好好值夜,有什么动静就唤他。 袁太监事事应了,叫了个小太监伺候袁青,自己在寝宫外歪靠在柱子上眯起了眼。 …… 盛文帝四九大寿,三日不早朝。 是以,靖王爷到玉清宫时,盛文帝还在用早膳。 见他这么早过来,盛文帝难得好心情的朝这个自己不待见的儿子招了招手,“吃早饭没有?没吃一起吃。” 说罢,不等靖王应话,又招呼袁青,“去御膳房看看,靖王喜欢吃什么,给准备两样送过来。” 袁青笑着应了,去看靖王,靖王忙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盛文帝瞥他一眼,“跟你那个贱人娘好的没学,坏的倒学了个十成十!” 靖王身子一僵,面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袁青笑着打圆场,“靖王殿下是圣上的儿子,想来圣上吃的殿下也喜欢,不若就照着圣上的早餐给殿下也准备一份儿?” 盛文帝嗤了袁青一眼,倒没说什么。 靖王感激的朝袁青一笑,“有劳袁公公。” 袁青道了句不敢,退出去找人去准备,殿内一时只剩下父子二人。 靖王有些局促不安的右手握着左手,右手使劲摩挲着左手,盛文帝扫过去一眼,靖王瞬间不敢动了。 “坐吧。” 靖王忙谢恩,坐到盛文帝下首。 盛文帝兀自吃着粥,期间两次将筷子伸到靖王跟前的小菜上,无奈距离太远够不着,靖王还傻愣愣的坐着不动弹,他气的瞪了靖王两眼,靖王才反应过来,拿起公筷帮盛文帝夹菜。 “父皇,你喜欢这个就多吃一些……” 看他几乎把一碟子小菜都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盛文帝直想拍脑壳,这样一个傻不愣登的人坐太子,他是放心了,朝中那些大臣会愿意吗? “老大,太子之位朕想让你坐,你愿意吗?” 正文 462 怕不是疯了吧(二更) 462怕不是疯了吧 靖王手一哆嗦,一筷子菜全撒在了桌子上,他面色一白,筷子一丢,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儿臣从来没有觊觎过父皇的皇位,儿臣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父皇让儿臣做什么儿臣就做什么……” 靖王诚惶诚恐,一边说一边磕头,咚咚的声响连殿外的袁青都能听到。 袁太监凑到袁青耳边,小声道,“义父,圣上这是干啥呢?” 袁青斜他一眼,袁太监后脊背嗖嗖窜上来一阵冷风,缩了缩脖子,讪笑的看着袁青。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袁青冷声,“我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下一次,你若再问这种话,出了事就别怨我不救你!” “义父,我只是随口一问……”袁太监垂下头,不敢看袁青。 袁青瞪他,“圣上的事也是你随口能问的?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说罢,摇摇头,“算了,赶明儿还是把你调走吧,放在玉清宫,早晚会要了你的命。” “义父?”袁太监猛的抬头,“小子还想伺候你百年呢……” 袁青抬脚踹他屁股,“离我死还早呢,用不着你伺候!” 袁太监捂着屁股,扁着嘴,有些委屈的站在袁青不远处,小眼睛一翻一翻的看袁青。 袁青只当做没看见。 这蠢笨的人没什么心机,有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用起来放心,可……这讨人厌的功夫也是无人可比的! 袁青突然有些明白圣上对靖王的厌烦了。 殿内,靖王还在磕头,盛文帝不耐烦的将手中的筷子砸了过去,“磕什么磕?谁让你磕了?赶紧给朕起来!” “父皇,儿臣不敢……”靖王瑟缩了一下,没敢躲,被筷子正砸在红通通的脑门上。 盛文帝嗤笑一声,“别人都敢就你胆小不敢!朕若偏要给你呢?” 靖王瞪大了眼睛,头一低,还要去磕头,被盛文帝顺手砸过去一个馒头,“说话!” 靖王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你要不要?” “父皇,儿臣不敢……” “袁青!” 盛文帝突然扬声道,袁青忙应了一声,盯了袁太监一眼,进了殿内。 盛文帝指着靖王,“你瞧瞧,朕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蠢不可及的混货?送到手的东西还不敢要!朕当年虽然以弱示人,可野心还是有的,这混货倒好,屁都不敢放一个……” “圣上息怒,靖王殿下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袁青陪笑道。 盛文帝嗤笑,“没反应过来?昨天就让你去告诉他了,一大个晚上他还没反应过来?” 袁青只能干笑。 盛文帝走过去,一脚将靖王踹翻,“朕问你,这太子之位,你要还是不要?”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不要,不要……”靖王像是被毒蛇盯着般,吓的浑身一抖,连连摇头。 盛文帝气笑了,“袁青,去,叫人来,写圣旨,当着他的面儿,朕今儿个还不信这个邪了,你不要……朕偏要给你!” “父皇,不要啊……” 靖王吓的直翻白眼珠,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扑过去想抱盛文帝的大腿,又不敢,瑟瑟缩缩的哭,“他们会杀了儿臣的,儿臣不要啊……” 袁青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盛文帝甩袖冷哼一声,“他们杀你,你不会杀他们!” 袁青瞬间敛起了所有神情,垂着头安静的站在一旁。 …… 三日后,早朝。 诸事告一段落,盛文帝看了眼袁青。 “诸位爱卿一直想让朕立太子,朕左思右想,与几位肱骨之臣商议过后,决定今日立下太子,袁青,宣读圣旨。” 底下瞬间一静,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袁青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靖王楚元翎心性纯善……能当此大任,故而立为太子,钦此!靖王殿下接旨谢恩呐。” 殿内一片哗然。 靖王身子一抖,抬头看了眼盛文帝。 盛文帝冷眸瞪过去,冷哼一声。 靖王抿了抿唇,走上前去接旨,脚下却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众人,“……” 盛文帝气的别过头,懒得看他。 袁青忍不住想扶额,忙走下台阶将圣旨送到靖王手中,笑道,“想来靖王殿下太激动了……” “儿、儿臣……叩谢父皇!” 袁青点点头,虽然有些结巴,但好在掷地有声,还像点样子。 盛文帝摆摆手,“起来吧。” 靖王哆嗦着腿起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还是他身后的一个官员看不下去了,上去将他扶了起来,靖王连连道谢。 盛文帝只觉丢脸,起身甩袖,“退朝!” 众人,“……” 这么草率,不经过文武百官就把太子定了下来,还定了这么个人,皇上……怕不是疯了吧?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靖王殿下怎堪当此重任……” “皇上,靖王殿下资质平平,怎扛得起我夏启的千金担啊……” “皇上三思啊……” “皇上,靖王宅心仁厚,可治国靠的不只是宅心仁厚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为社稷江山着想,收回成命!”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高,逼的盛文帝不得不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那以诸位爱卿的意思,谁合适当太子?” 齐老侯爷与周老丞相对视一眼。 祁王与闲王两方势力对视一眼。 盛文帝替他们把话说了,“是几次三番想要谋害朕的祁王,还是私下想要朕性命的闲王?齐老侯爷?周老丞相?你们说说。” 齐老侯爷脸色难看,说说?说个屁!不说祁王人还在天牢关着,萃玉宫那一摊子事儿还没整明白,盛文帝不开罪齐家只处死了齐嬷嬷跟那两个贱人,怕是早料到今日之事了! 可恶,怪他太疏忽了! 怎么就信了门客的撺掇,以为这样能让祁王出天牢,简直是……愚不可及。 为了齐家满门,他这会儿怎么敢开口说话。 齐老侯爷心底将那门客恨的牙痒痒,面上却不露分毫,“皇上圣明,靖王殿下行事稳妥,心性善良,又身为长子,确实当得起太子之位……” 祁王势力的官员不敢置信的看着齐老侯爷。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两更。 宝宝们晚安,么么哒。 正文 463 悔叫夫君觅王侯(一更) 周家与闲王的人忐忑不安的看向周老丞相。 周老丞相微微眯了眯眸子,看了齐老侯爷一眼,在盛文帝的目光扫过来时,躬身,“老臣附议。” 满朝哗然。 两方势力的领头人都齐声捧靖王,这、这…… 靖王的出身能登大雅之堂吗? 这简直是胡闹啊! 盛文帝嗤笑一声,对周老丞相的识趣很满意,朝袁青挥了挥手,“回宫。” “圣上起驾,回玉清宫。”袁青一甩拂尘,环视了殿内所有人一眼,转身跟上盛文帝的脚步,出了大殿。 文武百官垂头丧气的跪下,“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送走盛文帝,两方势力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唉声叹气的甩甩袖子,走了。 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对视一眼,脚步一致的走到靖王跟前,“见过太子殿下。” “二位老大人快快请起,元翎怎么敢当?”靖王诚惶诚恐,满脸惊慌失措,想扶两人,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两人抬眸,看到他脸上尴尬的陪笑,心中都嗤了一声。 这样的太子…… 太子殿下暂且寄放在他这儿几日又有何妨?! 两人打着一样的算盘,面上却未显露半分,恭敬的行了礼,退出大殿。 甫出大殿,齐家势力的人都涌了上来,“侯爷,这事儿……” “有什么事回去说,这里是太极殿!”齐老侯爷丢给众人一个眼神,大步走了。 周老丞相这边的人远远看了周老丞相一眼,也都分散离去。 …… 靖王得了太子之位。 消息传出,整个京都都沸腾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默默无声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靖王居然能一举打败齐、周两家,拿下太子之位。 便是苏木槿,也有些吃惊。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靖王的手脚太快了。表哥与秋黎姐姐以为呢?” 苏木槿看向项秋黎与沈启睿。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缓缓点头。 沈启睿道,“槿姐儿,酒水中下毒一事是不是靖王做的?” “若是靖王做的,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若不是他做的,这事情就太蹊跷了……”项秋黎道。 苏木槿歪靠在太师椅背上,手指摩挲着太师椅上的纹路,稍片刻后,回项秋黎,“我有六成把握是他做的……” 沈启睿也看这项秋黎。 项秋黎一笑,“靖王殿下是个很聪明的人。” 苏木槿赞同的点头。 沈启睿却紧蹙眉头,“他这般行事,岂不是树大招风,无端给自己树敌?” “姑娘?”项秋黎也微凝了神色。 苏木槿朝二人笑了笑,“你们也发现了,我已经传信给顾砚山,让他得空走一趟靖王府,有什么话,他出面问靖王比我合适。” 两人想了想,点头。 …… 顾侯爷摇头,“不妥。” 顾砚山挑眉,“怎么不妥?” “靖王……怕不如表现给咱们的那般纯良……”顾侯爷眉头紧拧,看了顾砚山一眼,“只说这次酒水中下毒一事,完美利用了皇上的疑心,将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但如此,还将祁王与闲王一块儿送进了天牢……齐老侯爷想借齐贤妃的手使美人儿计,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为了保全齐家,不得不退步让靖王上位。周老丞相……” 顾侯爷略一停顿,手指在桌上狠狠敲了两下,“……怕是早察觉到了什么,暂时收了手,以静制动!” “靖王这一手,一箭数雕,手段之高明,绝不是三五年韬光养晦所能达到的高度。”顾侯爷抬眸看着顾砚山,“你与长安县主这几年私下里与靖王府来往甚密,这么重要的动作,他却连知会都没有知会你们一声,所以我说,不妥。” “这些东西,苏三她……怕是也想到了。”顾砚山抿了抿唇,“她既然让我去一趟自然有非去不可的必要。” 说罢,顾砚山看了顾侯爷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顾侯爷拧了拧眉,想拦,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罢了,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他既然已说了非去不可,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 只希望,他们二人没有看错人,没有跟错人。 …… 靖王回府。 管家带着一众下人在王府门口迎接,“恭迎太子殿下回府,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靖王笑着抬手,“都起来吧,太子妃呢?” “太子妃与小世子在花园消食……”管家笑着接了马缰绳,丢给身后的人,“殿下刚回府,先稍作歇息,老奴这就着人去请太子妃娘娘……” 靖王摆手,“不用,我亲自去找他们。” 管家笑着应了,挥手让众人散去,前面带路,去了靖王府的小花园。 花园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笑着追逐,一群丫鬟婆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小世子看到靖王,叫了声父王,笑咯咯的冲了过去。 靖王蹲下身,待儿子到了跟前,双手抱起他往上抛了抛,小世子欢喜的连连尖叫,“父王,再高一些,再高一些……” “好!再高一些……” 靖王妃看着满脸笑容、志得意满的靖王,略垂了垂眸子,朝身后摆了下手,丫鬟婆子们迅速退离的远远的,跟着靖王来的管家也识趣的退开十几步。 靖王笑着看她,“颜儿……” “你成功了?” 靖王点头,眸底的笑意浓重的仿佛要溢出眼眶,“颜儿,你如今是太子妃了,咱们的儿子是……” 他的话在靖王妃清淡的神情下慢慢变低,直到消声。 “颜儿,你不高兴吗?” 靖王妃摇头,“我高兴,替你高兴,由衷的高兴,真的。” 靖王笑了,“我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以后你跟儿子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你们都会成为那些权贵争相巴结示好的人,咱们一家终于能扬眉吐气,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了。” 靖王妃扯了扯嘴角,垂眸咕哝一声,“我只怕……悔叫夫君觅王侯。” “你说什么?”靖王歪着脑袋看他,靖王妃笑笑,“我说,我家夫君真是好谋略,简简单单就将祁王、闲王折进了天牢,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太子之位……” 靖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拥着母子二人喟叹一声,“为了你们,本王做什么都值得!” 靖王妃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脏跳动,喃喃道,“若是有一日,我们与你的皇位相悖,你会为了我们放弃皇位吗?” 脸颊下的胸膛一僵。 正文 464 宴无好宴(二更) 靖王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几乎没有勇气抬头去看这个曾经为了她奋不顾身的男人。 耳边响着儿子的笑闹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身子缓缓放松,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蛋儿,苦笑道,“颜儿,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跟儿子,若让我在你和儿子与皇位之间做一个选择,我肯定选你们。” 靖王妃蓦然抬头看着他。 他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扬眉笑,“你该对你自己选的男人多一些信心才是。” “对不起,我最近总有些患得患失……”靖王妃伸手圈住他的腰身,娇嫩的容颜上终于有了真挚的笑容。 靖王眸底满是情义,笑着将她搂的紧了些,“是我的错,最近一直忙于正事,忽略了你跟儿子,我以后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你们。” “嗯。”靖王妃点点头,在他胸前蹭了蹭,“你自己也要顾惜身子,正事要紧,身体更重要,回头我叮嘱厨房给你煮一些补身子的药膳,你记得好好吃完……” 靖王开怀大笑,“好,只要是颜儿送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一口气喝个精光。” 靖王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小世子在旁边不愿意了,“父王、母妃……嘟嘟要尿水水……” 夫妻二人同时一怔,靖王妃噗嗤笑出声,转身退离靖王三四步远,“找你父王。” 小世子嘟着嘴,肉嘟嘟的小手抱住靖王的脖子,“父王,嘟嘟要尿水水……” 靖王哭笑不得,“奶娘呢?抱小世子……” “不要不要,嘟嘟就要父王,就要父王……”小世子整个人都攀在靖王身上,靖王无奈,只得一路小跑带儿子去了最近的院子,寻了个恭桶等儿子痛快了,亲自帮儿子收拾了,将人提溜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靖王妃笑了一路,哄睡了小世子,夫妻两人出了卧室,去了书房。 靖王笑着看妻子,“你是想问酒水下毒一事?” 靖王妃点头。 “是我做的。”靖王没有遮掩,直接解了靖王妃的困惑。 “槿妹妹……与顾世子,知道吗?” 靖王摇头,“事急从权,来不及与他们商议,过几日,我再与他们解释。” 靖王妃轻叹一声,“难怪我昨日在寿宴上瞧槿妹妹的神色不对,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别担心,长安县主与顾世子都是聪慧之人,定会明白我的用意。”靖王揽了揽靖王妃的肩头,亲昵道。 靖王妃朝他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心底却不知为什么,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般缠绕在她周围,能清晰的感觉到。 …… 入夜,顾砚山避开守卫进了靖王的书房,靖王笑着拍他的肩头,“等你好久了,坐下说。” 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顾砚山出了靖王府去了长安县主府,在苏木槿房间窝了后半夜,天一亮,就悄悄的溜了。 没两日,纳兰明珠生日,请了一群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前去吃茶赏花,苏木槿也得了一张帖子,她本不打算去,已经准备回绝,却听说纳兰明珠也邀请了纳兰明月,不知道与纳兰明月说了什么,纳兰明月接了帖子,表明会去。 苏木槿想了想,点头应下,回了忠义侯府的人,她一定到场。 “姑娘,纳兰明珠这是想干什么?我总觉得她请二小姐去没安什么好心!”安泠月在一旁道。 项秋黎附和点头。 “纳兰明珠对二小姐,从未有过好心。”苏木槿嗤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会让她欺负了二小姐去就是了。”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齐齐挑眉,“姑娘,我跟项姐姐新研究了一个阵法,你带我们去忠义侯府,我们去纳兰明珠的卧室溜上一圈儿,保准她以后再不敢出幺蛾子了……” 说罢,朝苏木槿拼命的眨眼睛。 苏木槿失笑,“二位姐姐随意。”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瞬间盈满笑容。 到了请帖上说的那日,苏木槿估算着时间,纳兰明月差不多该出发了,她才动身,路上控制着速度,终于赶着时辰与帝师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忠义侯府门前。 女客的马车从侧门进,直到二门,二门上,秦夫人正笑着招呼客人,看到帝师府与县主府的马车,与人说了一声,快步迎了上来。 “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先下了马车,秦夫人笑着拉了她的手,“可把你们盼来了,大嫂说还请了二小姐……” 说到这,她面上的笑容微敛,“我瞧见几位年轻时与二小姐一直不对付的夫人,与大嫂提到二小姐,看模样来者不善,一会儿你多留意,别让二小姐单独对上那些人。” 纳兰三夫人眉头一蹙,面上因为见到闺蜜刚盈满的笑容瞬间落下,冷笑一声,“我说她怎么那么殷勤的请我家小姑子来参加宴会,原来是……她不捣鼓点事出来,心里就不舒服!真是有病。” “好了,你消消气,二小姐出来了。”秦夫人轻轻拍抚着好友的手背。 纳兰三夫人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纳兰二小姐下了马车,笑道,“可巧了,咱们后面就是长安县主的马车。说来,这丫头与我们倒是有缘,上一次在花容阁的曹夫人,你还记得吗?” 秦夫人点头,笑,“陕西曹家的女儿,庶女当嫡女养的就她一个,嫡姐嫡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母护着跟眼珠子似的,怎么会不记得?” 纳兰三夫人也笑,“那是个真有福气的人儿,这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长安县主当义女,她那俩小子的命都是长安县主给捡回来的,前段时间还带着去我们帝师府认亲,随着阿满的叫法,那也是得唤我一声舅母的。” 说话间,苏木槿已经下了马车,来到几人面前,笑着福身,“槿姐儿见过舅母、姨母,见过秦夫人。” 纳兰明月欢喜的扶她起来,“快别多礼。” “哎呦,这可真是……”秦夫人笑着张了张嘴,“就剩我一个外人了,这可不成,我厚个脸皮,长安县主唤我一声伯母,如何?” 苏木槿一笑,从善如流,“槿姐儿见过秦伯母。” 秦夫人扬眉一笑,扶起苏木槿,将手腕上一对白玉镯子套在了她手上,苏木槿又福身道谢。 纳兰明月满脸笑意。 秦夫人正要让着几人往里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刺耳的笑声,“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未婚生子说自己永远都不再出来丢人现眼的帝师府高高在上的二小姐吗?” 正文 465 关你屁事 几人脚步一顿。 秦夫人朝身后看了一眼,眉头蹙起,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朝纳兰三夫人使了个眼色,纳兰三夫人微颔首,将纳兰明月护在身后,瞥了眼开口的妇人,“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抢了嫡姐的亲事嫁过门却不下蛋,险些被公婆逼下堂的赵二夫人吗?可真是久仰大名。” “你!”赵二夫人脸色铁青,瞪着纳兰三夫人,甩袖嗤笑,“纳兰三夫人莫要忘了,当年那件事你也有份,现在想将功抵过把自己摘干净,是不是太晚了?” “迷途知返总好过一条错路走到黑!”纳兰三夫人毫不示弱,将她周围的几人挨个打量了一番,看到某个一身傲气冷眼看着她的妇人时,挑眉一笑,“我劝你好好擦亮眼睛,看看在你跟前挑拨是非的人是真心为你好,还是在利用你?!” 那妇人眉峰一厉,视线仿若刀子一般射过来。 纳兰三夫人冷笑一声,“周夫人这眼神,是要生吞活吃了我?我纳兰家可有对不起你们周家与你娘家林家的地方。” 此言一出,知道当年事的几人都看向一身孤傲的周夫人。 周夫人眸底掠过一抹恨意,面上却瞬间恢复一脸漠然,“纳兰三夫人许是看错了,我早已看淡俗事,此来不过是拗不过明珠妹妹的邀请,贺她生辰而已。” “哦,这么说,是我想多了?方才想杀了我的眼神不是周夫人……” “二妹妹,三嫂!快少说两句!周夫人是我请来的贵客。” 纳兰三夫人的话说到一半,被赶来的纳兰明珠打断,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太过让人讨厌。 苏木槿淡淡的看了纳兰明珠一眼。 纳兰三夫人挑眉,看着纳兰明珠,“大妹妹这话嫂子就听不懂了,你的贵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娘家嫂子使脸色,嫂子我还不能说两句公道话了?” “哎呦,我的好嫂嫂,您可就别为难我了,是妹妹我招待不周,您先进去成不?”一脸哀求恳切的纳兰明珠,在后来人的眼中,倒将纳兰三夫人衬托的有些咄咄逼人了。 秦夫人蹙了蹙眉,想说什么,被纳兰三夫人以眼神挡住。 “大妹妹这意思我明白了,你的闺蜜好友是你的贵客,娘家人就活该受他们的挂落,若是为自己讨个公道就是不给你面子,让你面上难看无法做人了……”纳兰三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纳兰明珠,“既如此,你还要什么娘家人?二妹妹,既然忠义侯府大夫人不愿意咱们,咱们打道回府,也免得在这受了别人的闲气,再受自家人的气!” 周遭一片寂静,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都看着纳兰明珠,眼神探究。 纳兰明珠的脸色瞬间铁青。 她没想到朝文茵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心里忍不住怪罪周夫人,找茬也不挑场合,让她现在骑虎难下。 她少不得撑起笑脸,叫了声秦夫人,“大嫂,你快帮我劝劝三嫂,我可真没这个意思,一会儿进去,我自罚三杯给三嫂赔罪好不好……” “赔什么罪?”赵二夫人冷笑一声,打断纳兰明珠,“周姐姐一句话都没说,是纳兰三夫人先找茬的!赔罪也该她向周姐姐赔!” 纳兰明珠蹙眉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赵二夫人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我向她赔罪?周夫人,你且说说我为什么要向你赔罪?”纳兰三夫人扬眉笑道。 周夫人脸色难堪,想甩袖离去,可看到几家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到底忍住了心头的火气,抿了抿唇道,清声道,“我与纳兰三夫人只是误会,不是赵二夫人理解的那样。” 赵二夫人霍然转头,看着周夫人。 纳兰明珠微松一口气,安抚的朝赵二夫人摇头。 “三嫂,我错了,今儿个好歹是我的生辰,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我姓纳兰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纳兰明珠抿紧了唇,看向纳兰三夫人的目光带着一抹恳求。 纳兰三夫人侧眸看了眼那么明月,纳兰明月摇了摇头,纳兰三夫人轻叹一声,“罢了,秦妹妹,二妹妹,我们进去,长安县主……” 苏木槿上前一步,微微福身,纳兰三夫人笑着,“你与我们一道进去吧。” “是,三夫人。” 几人缓步往里走,走到赵二夫人身侧,纳兰三夫人淡声道,“我帝师府的二小姐容不得别人肆意侮辱,赵二夫人可要记牢了,再有下次,我就让人给赵二老爷多送几房小妾……” “朝文茵!”赵二夫人咬牙,气的鼻子都歪了,“你要不要脸?!” “我要不要脸关你屁事!”纳兰三夫人嗤她一身,翻了个白眼,扶着纳兰明月进了院子。 “自己那么不要脸,还好意思说别人,啧啧……” 边走边咕哝了一句,声音大小刚好让赵二夫人与周夫人听到。 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赵二夫人忍不住在后面大骂,“朝文茵,你个抢人丈夫的女人,得意什么?当年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帝师府三夫人哪轮得到你坐?!” 此话一出,周遭又是一片安静。 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在纳兰三夫人与周夫人身上。 周夫人脸色难堪的扫了眼赵二夫人,眸底冷意森森。 赵二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话,一时懊悔不已,“杨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不过,杨姐姐,你性情温和,待人一向宽宏大量,肯定不会怪罪我的,是不是……”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齐齐挑眉。 这话说的,不是逼着人家原谅你吗?人家要是不原谅你,就不够宽宏大量,不够性情温和,啧啧…… 周夫人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赵二夫人欢喜的挽住周夫人的胳膊,“杨姐姐,咱们快进去吧,你自周大人出了事就很少出来与我们聚,今儿个咱们可要玩个痛快……” 周夫人,“……” 纳兰明珠,“……” 很想封住这女人的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不行吗? 正文 466 杜家往事 纳兰三夫人扫了周夫人一眼,似笑非笑。 周夫人难堪的抿紧了唇,余光扫了眼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到底还顾念着脸面,没把赵二夫人甩开。 周围瞬间的安静让赵二夫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茫然的看了纳兰明珠一眼,“我、我又说错话了?” 纳兰明珠闭了闭眼,狠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少说两句!真想出口恶气,一会儿寻个四处无人的地儿……” 话没说完,就觉得这话不妥,她不就是抱了要让纳兰明月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念头才竭力邀请她过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席吗? 若寻的是四处无人的地儿,那丑出给谁看?! 可这会儿也不能多做详细解释,只好先糊弄过去,将客人引进府,一会儿再见机行事。 “……你一会儿见机行事,说话过一过脑子,别把咱们自己人扯落进去,听见了吗?” 纳兰明珠叮嘱道。 赵二夫人忙点头,抓着周夫人胳膊的手紧了紧。 周夫人蹙了蹙眉,拍了拍她的手,“杜妹妹莫担心,一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便可。” 赵二夫人欢喜的眼角布满了褶皱。 纳兰明珠有些嫌恶的撇开视线,笑着去迎下马车的女客。 苏木槿却在听到杜妹妹二字时微微一怔,脚步慢了一拍,纳兰三夫人见她愣神,问了句,苏木槿小声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 纳兰三夫人眉眼掠过一抹厌恶,小声道,“赵二夫人是原大理寺卿杜大人的妾生女,赵家这门亲事,原是定给嫡女杜玉棠的,谁知临出嫁,杜玉棠传出深夜私会男子的谣言,毁了清白。赵家上门要退亲,杜大人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这样的事,据理力争,一来二去的,赵家二老爷不知怎么与这杜玉蝶睡在了一张榻上,赵家便改娶了杜玉蝶。杜玉蝶嫁到赵家后不久,杜大人查出事情真相,原来是小妾放了外男提前藏在府内,晚上特意去了杜大小姐的院子,实际上,杜大小姐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惜……” 秦夫人在一旁也轻声叹息,“杜大小姐性情温和,容貌出众,又素有才女之称,可惜就这么毁在庶妹与小妾手上!” “杜夫人气的吐血,带着女儿连夜回了娘家,要与杜大人和离。杜大人要卖了小妾,杜老夫人却拦着不许,说小妾为他们杜家生了儿子,杜夫人既然要和离,那就扶小妾为正室,好让孙子明正眼熟的成为嫡子……” 朝家一位夫人接过话头道,“这下子,杜夫人的娘家不干了,见亲家老太太铁了心要扶持小妾上位,手脚麻利的与杜大人办了和离,然后一状将杜大人告到了御前,杜大人当场被撸了官职,撵回老家养老去了。这下子老太太傻眼了,跑去杜夫人娘家又是耍无赖又是磕头哀求,杜夫人却连面都没见,次次都让人寻来杜大人,杜大人甚觉难堪,便带着老母与儿子小妾回了老家,这些年都未在回来……” “听说赵老夫人知道儿媳妇品行不端,寻了绝子药给她喝了,给自己儿子纳了房自己娘家偏枝儿的姑娘当贵妾,生的儿子不是嫡子胜似嫡子!” “杜夫人娘家大嫂在陕西娘家为杜家大小姐寻了亲事,家世虽普通,听说对方是崔老先生的学生,想来日后也定会有一个好前程,倒比嫁给赵二老爷更好……” 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可不是,赵家二老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亏杜玉蝶当赵二夫人的位置是个宝!” 苏木槿微垂眸,掩住眸底的惊讶,前世杜玉棠的妹妹确实嫁给了赵二老爷,可杜玉棠并没有远嫁陕西,而是…… 等等,杜玉棠嫁的人是崔老先生的学生? 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崔老先生的学生除了自己的弟弟苏玉业,就只剩越砚青了。 该不会…… “怎么了?” 纳兰明月瞧出苏木槿愣怔的神情,柔声问道。 苏木槿摇摇头,“二小姐知道杜大小姐嫁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纳兰明月笑了笑,“自然知道,杜大小姐年初还回来省亲,她的夫婿也一并来了的,她夫婿是崔老先生的学生,姓越,单名一个蘅字。” 越蘅,越砚青。 果然是他。 苏木槿缓缓吐了一口气,“倒是我失礼了。” 纳兰明月不解,苏木槿笑道,“崔老先生是我弟弟业哥儿的授业恩师,越砚青是他同门师兄,他成亲,我却不知晓,也未来得及奉上贺礼。” 纳兰明月笑了笑,轻轻拍抚她的手,“你既与崔老先生有这样的缘分,以后见了面补上便是。” “嗯。”苏木槿笑着点头。 阳光穿透树叶落在二人脸上,不一样的脸庞却有着一样的笑容,连唇角的弧度都一样,满满的都是温暖…… 纳兰三夫人回眸,恰好看到这一幕,心口瞬间漏停。 ------题外话------ 对不住宝宝们,这两天更新少了点,周末一定一定给你们爆更。 正文 467 不好的预感 见纳兰三夫人神色有异,秦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瞧见纳兰明月母女二人,神情一怔,“长安县主与二小姐果然缘分不浅,两人看起来很有母女相呢……” 秦夫人的话让纳兰三夫人瞬间回神,她扯了扯嘴角,面上故作镇定,笑道,“可不是吗?二妹妹,槿姐儿,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 怕更多人看出问题,她忙唤纳兰明月与苏木槿。 母女二人同时抬眸看向她,面上还有这未散去的笑意,如出一辙。 纳兰三夫人忍不住想扶额。 朝家几位夫人瞧见自家小姑子的神情,对视一眼,朝家大夫人极其敏锐的快速反应过来,挽住秦夫人的胳膊,亲昵道,“一早就听说忠义侯府有座桂花林,八月末九月初的时候,桂花开的最是香气扑鼻,今儿个秦夫人可要带我们好生去看一看……” “大嫂,香气是用闻的……”二夫人与三夫人使了个眼色,笑眯眯道。 三夫人掩唇而笑,“我倒想看看满地铺桂花,一片金黄的场景,不知比起秋日银杏叶落的景观,哪个更好一些?” 秦夫人轻笑一声,“这有何难?离开席尚有一段时辰,我带你们去看,只怕见了你们要失望的,桂花香若有似无恰恰好,太多……反而让人腻味。” “那我们可不管,既来了,少不得要去看看的。”剩余几位朝家夫人都笑呵呵的随声道。 秦夫人笑着点头,被几人簇拥着往前走。 纳兰三夫人故意落后几步,挽住纳兰明月的胳膊,“小心一些,隔墙有耳。”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那莫名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七分的相似。 纳兰三夫人心头又是欣慰又是微酸,微微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笑起来的模样有些相似,怕是会让有心人误会。” 闻言,纳兰明月的面色一白,身子瞬间紧绷,忙道,“真、真的吗?那、那我一会儿都不笑了……不笑了。” 苏木槿侧眸去看安泠月与项秋黎。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苏木槿心头一凛,扫了眼不远处正向这边望过来的纳兰明珠,心头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她轻轻拍了拍纳兰明月的手背,悄声道,“娘,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纳兰明珠不是傻子,她若是想借此机会拆穿自己的身份,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可以肯定纳兰明珠不敢拿自己的身世做文章,但纳兰明珠的眼神又确实给了她不好的预感…… “舅母,我们先进去。” 纳兰三夫人也远远看了纳兰明珠一眼,目光里满是警告,纳兰明珠却仿若没看到般,与周夫人等人边说边笑着往她们这边走。 “我们走!” 懒得跟这些人磨嘴皮子,没劲! 有什么事不能动手解决?非要用嘴! …… 苏木槿这股不好的预感在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杨玉琳与她身边笑的谄媚的纳兰书琪时,得到了验证。 “表姐,是我娘和长安县主……” 杨玉琳咬牙嗯了一声,看向苏木槿的目光,恨不得生吞活吃了她!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在花容阁出那么大的丑?! 若不是自己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娘又怎会放弃她?!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尊漂亮好看的摆设,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摆一摆,娘平日出门参加宴会再也不带她! 说好的皇家亲事泡汤也就罢了,这几日竟张罗着要让她远嫁到陵平! 陵平在哪她都不知道! 她自小生长在京都,为什么要外嫁?! 她不要! 这一次,她非要这一家子人好看不可! 包括整日舔她娘脚趾头的纳兰书琪! 她不好看,她们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杨玉琳闭了闭眼,敛起心底所有想法,再睁开眼睛时,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站起身,朝几人走来。 杨玉琳知道槿姐儿的身世,这事情还是槿姐儿告诉纳兰三夫人的。 纳兰三夫人一见杨玉琳的模样,便知她是来找茬的。 只低声嘱咐苏木槿,“见机行事。” 说完,抬眸瞅了眼跟在杨玉琳身边一脸欠揍的纳兰书琪,眸子冷了冷,“嘴巴说不过就上手揍,出什么事你舅母给你撑着!” 苏木槿一怔,看到并肩走来的二人,眸底忍不住涌上笑意,福了身子,小声道,“是,舅母。” 纳兰三夫人小感安慰的松了半口气,上前一步,看向杨玉琳二人。 杨玉琳瞥了眼苏木槿,缓缓福身,“玉琳见过三舅母,见过二姨母,见过……长安县主。” 纳兰三夫人没吭声,苏木槿没动,纳兰明月则神情淡淡的看着纳兰书琪。 纳兰书琪皱了皱眉,有些羞恼,“娘,你怎么这么看我?!” 说罢,还咕哝一句,“身体不好还非要出来凑热闹,一会儿再晕倒了算谁的……” 纳兰明月微叹一声,别开了头。 苏木槿眉头紧蹙。 “纳兰书琪,你怎么说话呢?!见了我跟你娘招呼不打一声也就罢了,还公然抱怨你娘?谁给你的胆子?!”纳兰三夫人脸色一沉,目光冷箭一般看向纳兰书琪身后跟过来的丫鬟,“三老爷关了四小姐的紧闭,不许她出门,是谁放她出来的?!” 那丫鬟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夫人,不是奴婢,是、是大姑奶奶带人亲自去小姐的院子里带小姐来忠义侯府的,奴婢只是听命行事……” “听命?你听谁的命?!你是我纳兰帝师府的奴婢,还是大姑奶奶的奴婢?!”纳兰三夫人冷声斥道。 那丫鬟吓的忙磕头,“奴婢是帝师府的奴婢……奴婢知错了,三夫人,奴婢错了……” “来人,将四小姐送回府,没有我和三老爷的允许,任何人不许再放她出来!”纳兰三夫人冷眼看了愤愤不平的纳兰书琪一眼,加了一句,“若有人再敢放她出来,即刻发卖!将这丫鬟一并带回去,叫牙行的人来,将四小姐院子里的人全部发卖了,一个不留!” “三夫人!”那丫鬟面如白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纳兰三夫人,“三夫人,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纳兰三夫人朝身后跟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立刻上前,一个抓了那没有骨头般的小丫鬟,一个去抓纳兰书琪。 正文 468 你要不要赌一把 纳兰书琪抬手一巴掌扇在婆子脸上,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纳兰书琪,你想干什么?”纳兰三夫人面容冷峻,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纳兰书琪瞪了纳兰三夫人一眼,不搭理她,反而看向纳兰明月,撒娇道,“娘,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我是你女儿,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说罢,还挑衅的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眼皮一跳,瞥了眼杨玉琳。 杨玉琳朝她微抬下巴,双眼微眯,很是嘲讽的笑了笑。 “你还知道她是你娘!有你这么说自己娘亲的女儿吗?”纳兰三夫人见她居然还有脸向纳兰明月求情,气不打一处来。 纳兰书琪皱眉,嫌恶的瞪了纳兰三夫人一眼,“我跟我娘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什么嘴?!若不是听别人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是抢了周夫人的亲事才嫁到我们帝师府的……” “住口!”纳兰明月霍然抬头,一贯好脾气的面上盈上一层寒霜,“纳兰书琪,给你三舅母道歉,立刻!马上……” 纳兰书琪怔了怔,嗤了一声高傲的抬起头,“我不!” 纳兰明月气的身子发抖,苏木槿忙伸手扶住她,握了握她微颤的手,“二小姐,别生气,你的身子才刚养好一点……” 马上就要进行换血除血蛊了,若这时出事,母亲以后就要受更多的罪! 指尖传过来的暖意让纳兰明月神情恍惚了一瞬,侧眸看到神情有几分萧谦和影子的女儿,鼻尖微微泛酸,看着女儿眸底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朝身后人摆了摆手,“带四小姐回府……” 纳兰书琪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纳兰明月,“娘!你被她下什么迷药……” “堵上嘴,带走!” 纳兰三夫人冷声道。 三四个婆子对视一眼,齐声应了,就要上前,纳兰书琪却突然尖叫一声,声音尖锐道,“娘,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我爹的女儿,我是你……” 苏木槿的神情骤然一凛,出手快如闪电,直接点了纳兰书琪的穴道。 项秋黎上前一步,在苏木槿耳边低声道,“姑娘,我方才看到杨大小姐给纳兰书琪使眼色。” 苏木槿点头,“我也看到了。” 不远处的夫人、小姐们闻声望过来,越来越近的纳兰明珠一行人也颇有些看戏的味道。 纳兰三夫人脸色发白,回眸看了眼同样脸色发白的纳兰明月,神情陡然冷厉起来,朝几个婆子点头,“带走,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太爷与三老爷知道。” “是,三夫人。” 这一次,纳兰书琪无法反抗的被人带走了,临走,眼神一直恨恨的瞪着苏木槿,还不停朝杨玉琳使眼色求救。 杨玉琳却一直看着苏木槿,压根就没管她。 待几人压着纳兰书琪离去,杨玉琳看着走近的纳兰明珠,突然笑了,“三舅母这是做什么?欲盖弥彰吗?” 她掩唇而笑,双眸微抬微合,视线却一会儿落在纳兰明月身上,一会儿落在苏木槿身上,“这些事早晚都会被人知道,怕……有用吗?” “你!”纳兰三夫人眉头紧蹙,“杨玉琳,你想干什么?” 杨玉琳甩甩帕子,笑的如罂粟花绽放,妖艳中带毒,“不想干什么,不过是我过的不好,也不想看你们过的好罢了……” “有病吧!有病不去吃药,在这发什么神经?!”安泠月小声咕哝一句。 苏木槿抿了抿唇,略思忖片刻,回望杨玉琳,“听说今日晋阳公主与宜陵郡主也来了,三夫人,一会儿少不得要跟晋阳公主打照面……” “苏木槿!”杨玉琳瞬间变脸,“你还想拿花容阁的事威胁我?咱们当时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你出尔反尔……算什么本事!” 苏木槿哦了一声,“有这么回事吗?证据呢?” 杨玉琳一张脸气的铁青,“你这个无赖!你……” 苏木槿突然上前一步,在杨玉琳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有办法让你母亲打消嫁你去陵平,且送你一场富贵荣华,杨大小姐,你要不要赌一把?” 话说完,她退后一步,静静的看着杨玉琳。 杨玉琳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怔的看着苏木槿,“你、你说什么?” “话我只说一次,杨大小姐若是没听见,那就当我没说……” “琳姐儿,不是让你去招呼宜陵郡主和诸位小姐们吗?你怎么能偷懒把活都交给你二妹妹做?还不快去……”纳兰明珠的眼神带了探索在杨玉琳身上打了几个转,又审慎的看了苏木槿几眼。 杨玉琳扯出笑容,朝纳兰明珠与周夫人几人见了礼,才温声道,“见了长安县主,便与她多说了几句,长安县主,宜陵郡主与二妹妹都在后花园,我带你们过去可好?” 苏木槿正要拒绝,帝师府的几个婆子突然跑了进来,“三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四小姐被人抢走了……” 当时,突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纳兰三夫人面色一沉。 几个婆子面色凄惶,跑到近前,噗通一声跪下,“三夫人,我们才出了忠义侯府,扶四小姐上了马车,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个人,赶了马车就跑了,奴婢们追了两条街,还是给追丢了……” 纳兰三夫人似想到什么,冷冷瞪了杨玉琳一眼,转身时又冷冷看了纳兰明珠一眼,“纳兰书琪在你们忠义侯府门口被人劫持,纳兰明珠,你好好想想怎么跟爹交代吧!二妹妹,咱们打道回府,找人去救纳兰书琪。” 纳兰明月的脸色极其难看,身子都有些微颤,苏木槿担心的走过去扶住她,“二小姐放宽心,忠义侯府离出城还有一段距离,那人没那么快将人带出城……” 纳兰明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留下一个婆子去通知秦夫人与朝家几位夫人,纳兰三夫人带着纳兰明月急步离开了忠义侯府。 苏木槿也寻了个借口,随着二人离去。 赵二夫人撇了撇嘴,“帝师府出事,长安县主急个什么劲儿,嗤,没劲!” 杨玉琳的嘴唇动了动,被纳兰明珠看了一眼,又垂下了头。 周夫人微微蹙眉,看了纳兰明珠与杨玉琳一眼,视线落在苏木槿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题外话------ 明天有爆更 正文 469 熟悉的背影(一更) 纳兰明珠的眼神闪了闪,眉间掠过一抹嘲讽之色,只一瞬便笑着道,“外头热,花厅说话吧。”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任赵二夫人拉着她进了花厅。 随行的几位夫人也说笑着跟了进去。 “母亲。”杨玉琳福身。 纳兰明珠没有喊起,微叹了一口气,“琳姐儿,娘知道你还在怪娘与你爹给你挑了门这么远的亲戚,你在花容阁的事满京都皆知,娘想帮你寻门高门大户,真的很难……” 杨玉琳垂着眸子,一动不动。 纳兰明珠见女儿没有没有丝毫动容,眉头蹙起,眸底掠过一抹凉薄,摆了摆手,“你去吧,今日来的不少是名门贵女,你与她们好生打好关系,兴许日后对你有用。” “谢母亲。”杨玉琳又往下蹲行了一下,然后也不再等纳兰明珠叫起,自己站起身,带着贴身丫鬟朝后花园走去。 纳兰明珠神情不虞,看着女儿离去,到底没再说什么,进了花厅。 “小姐,夫人进花厅了。”贴身丫鬟小荷悄悄看了一眼,与杨玉琳道。 杨玉琳顿住脚步,回首望去。 恰看到纳兰明珠走进花厅的背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很难,却不是寻不到,不过是她现在没有用了,没有用的棋子,母亲自然不会再花费心力与精力在她身上罢了。 这十几年来过的有多受宠,如今她的境地就有多不堪! 若说不恨,那是假的! 哪怕那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可这一身怨恨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她快要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憋屈死了! 杨玉琳的眼眶微微泛红,指甲攥着帕子扎进掌心,痛的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过是一场失误,不过是出了一个丑,母亲怎么就知道她没有利用价值了?! “小姐,您别这样,奴婢看了心疼啊……”小荷眼中含泪,不顾主仆尊卑去抠杨玉琳的手。 杨玉琳咬了咬唇,朝小荷摇了摇头,“我没事,咱们走吧。” 小荷满脸担忧,杨玉琳笑了笑,“打起精神来,你家小姐不会一辈子都这样的,别人靠不住,那就只能自己靠自己,为自己打算了……” “小姐……”小荷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玉琳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走吧。” 她抬眸看了眼花厅的方向,眼神坚决,她会告诉母亲,会证明给母亲看,她杨玉琳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 忠义侯府外,苏木槿扶纳兰明月上了马车,与纳兰三夫人道,“你们先行,我随后跟着。” 纳兰三夫人想了想,点头,“二妹妹的情绪不稳定,你跟着过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给二妹妹看病的。” 苏木槿颔首,小声道,“舅母放心,我会小心的。” 纳兰三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待帝师府的马车离开,苏木槿扶着安泠月的手上了马车,安泠月扶了项秋黎上马车,正待上马车时,余光突然扫到角落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多看了两眼,没想起来是谁,便没在意,跟着上了马车。 待马车路过角落,她突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姑娘!” 苏木槿与项秋黎对视一眼,“怎么了?” “角落里那个人!你快看!”她刷的一下拉开车帘,让苏木槿去看角落里的人,那人却已离去,只见一袭嫣红色纱裙,削瘦背影,与她们的马车背道而行。 那是个哪怕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的背影! 原来,她真的来京都了。 看她那一身行头,怕不是寻常人家负担的起的。 苏木槿叫了声蓝遗,蓝遗在外面应声,“姑娘。” “跟上她,看看她的落脚处是什么地方,切勿打草惊蛇。” “是。” 安泠月倒了杯温开水递给苏木槿,“姑娘,你也认出来了?是她吧?” “是她。”苏木槿啜了一口水,轻声道。 项秋黎不解,看向安泠月,“是谁?姑娘的……仇人?” 安泠月毫不迟疑的点头,“抢姑娘的未婚夫,无数次让姑娘背黑锅,更陷害姑娘差点要了姑娘的命,项姐姐说算不算仇人?” 项秋黎眉头一皱,看了眼不动声色的苏木槿,点头,“算。” “她是姑娘的妹妹,姑娘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为了这个蛇蝎心肠的亲生女儿,他们……” “泠月姐姐。” “姑娘……”安泠月顿住话,“京都人多口杂,苏海棠这会儿来京都,定是来者不善,不得不防啊……姑娘,你可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苏木槿朝她一笑,“放心,我不会那么傻了。” 安泠月略松一口气,眼底却依然有担忧,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项秋黎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等几人到了帝师府,蓝遗已转回,借了一间客房,蓝遗回话。 “你是说她进了闲王府后角门?” 蓝遗点头,“属下亲眼所见,开门的婆子见到她,态度恭敬的唤了一声女先生。” “女先生?” “少主子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她是谁的先生。”蓝遗眉峰冷峻,抬眸看苏木槿。 苏木槿一怔,“谁的?” 话一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大胆猜测道,“该不会是……闲王吧?” 蓝遗一笑,“少主子果然聪慧过人。” 苏木槿瞥他一眼,“说吧,你还打听出一些什么?” 苏海棠明知前世闲王的下场,竟还会投到闲王门下,真是让她倍感意外。 蓝遗上前,压低声音在苏木槿耳边,将他打听到的另外一些事悄声说与她听。 苏木槿听完,沉思良久,才与蓝遗一同出了房间。 安泠月上前,“姑娘,我刚去寻三夫人身边的紫玉姐姐打听了,纳兰老帝师与纳兰三老爷知道纳兰书琪在忠义侯府的事,大发雷霆,已经派了人出去找人。” 苏木槿点点头,正要抬步去见纳兰明月。就听安泠月小声抱怨了一句,“她们可真是一母双胞的亲姐妹,都是天生会找茬的人!” 苏木槿灵机一动,“蓝遗。” “姑娘,怎么了?”安泠月不解的看过去。 蓝遗走近,抱拳。 “找人盯死闲王府,盯着苏海棠。纳兰书琪的失踪八成与她有关。” 蓝遗一怔,旋即恍然,“我这就回府去安排。” 苏木槿颔首,目送蓝遗快步离去,微微勾唇,目视前方,苏海棠想干什么? 她且拭目以待。 正文 470 解蛊换命(二更) “三夫人,二小姐,长安县主来了。”蓝筝挑着帘子,与屋内禀报道。 纳兰三夫人扬声,“快请进来。” 蓝筝笑着请苏木槿进去,等她进去,又拉着安泠月与项秋黎在外间喝茶。 纳兰明月面色苍白的半靠在大靠枕上,看到她,立刻强打起笑容,“槿姐儿……” “你这孩子……” 纳兰老夫人也在,见女儿看见外孙女就欢喜的模样,心头一酸,剩下的责骂怎么都不忍心再说出口。 苏木槿朝纳兰明月笑了笑,轻轻福身,“老夫人……” 纳兰老夫人伸手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多礼。” 苏木槿笑着应了声是。 纳兰明月讨好的看了眼纳兰老夫人,悄悄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含笑,“二小姐可好一些了?我给二小姐把把脉吧?” “快来,正要让绿意去喊你,你快给你……姨母瞧一瞧。”纳兰三夫人笑道。 纳兰明月忙把手伸出去,将盖住手腕的衣袖往上撩了撩,苏木槿朝二人点了头,两步走到床边坐下,帮纳兰明月号脉。 一只手看完,看另一只手,确定纳兰明月只是受了些刺激,情绪波动有些厉害,并没有刺激到体内的血蛊后,才在心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没事吧?”纳兰老夫人急声道。 苏木槿笑着颔首,“无碍,二小姐的身体调养的很好,我已经寻了能帮忙的人,过两日便过来一起帮二小姐解了这血蛊。” 纳兰老夫人长松一口气,双手合十,连道阿弥陀佛。 纳兰三夫人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地,万幸万幸,若今日二妹妹有什么万一,她就算后悔死也无济于事。 纳兰明月精神不济,虽眼馋女儿在身边的时光,却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渐渐睡去。 苏木槿告别纳兰老夫人与纳兰三夫人,转回县主府。 入夜,带着蓝遗去了驿馆,寻到了曲云与阿幼敏姐妹。 “长安县主,你来了,快请进。”阿幼敏谨慎的往外面扫了一圈,将苏木槿让进屋。 曲云身着异族装束,眉眼间全是笑意,见到苏木槿,亲切的抱了抱她,“槿姐姐!” 苏木槿笑着回抱她,两人分座坐下,“最近事情太多,又怕节外生枝,所以一直没来找你,听说你带着阿幼敏她们转遍了整个京都,连青楼伶馆都没放过?” 曲云轻咳两声,耳尖泛红,“第一次来,不知道百花楼是青楼。” “我们小姐以为百花楼是有好多花的楼,非要去看……”阿幼敏在旁边打趣道。 曲云嗔瞪她一眼。 娜朵儿倒了茶水端过来,笑着给二人倒了满杯,“长安县主尝一尝,这是小姐特意从南疆带来的山茶,能凝神静气,安抚热燥。” 苏木槿轻啜两口,点头,“味道很清香。” 娜朵儿与阿幼敏相视而笑,眼神却古怪的看向曲云。 苏木槿顺势望过去,曲云瞪了两人一眼,垂下头,“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山茶是子徵哥哥种出来的……” “对呀对呀,还是给我们小姐的聘礼呢。”娜朵儿笑道。 曲云颇无奈的看着姐妹二人,“夜深了,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睡觉。” 姐妹两个噗嗤都笑了起来。 苏木槿也忍不住笑了。 “槿姐姐,你也笑话我。”曲云嘟起嘴,面色羞红,眸底却满是幸福。 苏木槿笑着摇头,“我是为你高兴。” 真的为她高兴。 前世,小云儿与栾子徵命途坎坷,小云儿丧母丧心爱之人,双重打击之下,几乎万念俱灰,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如今,她能得偿所愿嫁给心爱的人,又与母亲解开了误会与心结,虽不能与她姐妹相守,但能看到她幸福美满,已是不枉她重活一世了。 曲云这才欢喜起来,拉着她,“你说的血蛊,我特意研究了一番,换血的法子是可行的,只是这种法子危险性极大,一不小心,有可能两个人都会丧命,你可想好找谁帮你母亲换血了?” 苏木槿点头,“我。” 曲云不解的看着她,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立刻骤变,“你?” “我。” “不行!”曲云站起身,“你没听到我方才的话吗?危险性极大,一不小心,两个人都会没命……”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苏木槿笑着仰头看她,“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有你在,我们怎么会有事呢?” 阿幼敏不解,在旁劝道,“长安县主何必自己以身犯险,不如寻了合适的人给你母亲换血解蛊,结果是一样的……” 娜朵儿也赞同的附和。 苏木槿摇头,“我母亲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亦是命。” 姐妹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再开口。 曲云深深的看着苏木槿,“你已经决定了?” “嗯,决定了。” “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曲云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阿娘说我性子执拗,我却觉得你的性子比起我,更执拗……还认死理!” 苏木槿笑,起身朝曲云福身,“多谢小云儿。” 曲云笑笑扶她起来,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说了一些换血解蛊的注意事项,眼看天边翻了鱼肚白,苏木槿才起身告辞,借着夜色回了县主府。 两日后入夜,苏木槿带着曲云悄悄进了帝师府。 帝师府纳兰明月的二层小楼周围被安泠月与项秋黎用阵法覆盖,不许任何人踏入。 “换你的血?” 纳兰明月听罢,立刻摇头拒绝,“我不解了,不解了……我不能让你有事,这太危险了……我宁愿死,也不会换你的血……” 纳兰三老爷与纳兰三夫人对视一眼,沉默了。 纳兰老爷子握着纳兰老夫人的手,嘴张了张,似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一个是他亲生女儿,一个是他的亲外孙,是萧家唯一的血脉,他既想女儿能活下去,又不想自己的亲外孙因此有什么闪失,这实在是太过两难的事。 苏木槿笑着安抚纳兰明月,“娘,你别担心,小云儿是南疆的未来圣女,换血之法是南疆的上古秘法,不会死人的,最多我会虚弱一段时间,但调养调养就能跟现在一样生龙活虎的……” 纳兰明月怀疑,“真的?” 苏木槿点头,“我何时诓骗过娘?” 纳兰明月探索的去看曲云,曲云先前就知道了苏木槿的决心,自然是点了头。 正文 472 人命关天的事儿(一更) 躺下的时候,纳兰明月又拉着苏木槿的手问了一遍,“真的不会有事?” “不会。”苏木槿斩钉截铁道。 她再看曲云,曲云也笑着保证,“二小姐放心,长安县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纳兰明月点点头,“我相信你。” 曲云,“……”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你们几个留下来帮我,劳烦三夫人你们先去外间候着,换血期间,千万不要随意进出房间,免得打扰到我们,万一出了岔子……” 纳兰三夫人与老夫人连连点头,“你放心,你不喊我们,我们绝对不进去打扰你们。” 曲云笑着行礼。 目送几人退了出去,苏木槿看了眼安泠月与项秋黎,两人会意点头,动手在内室片大的地方也设了个小阵,虽然地处帝师府,但还是小心为上。 “阿幼敏跟娜朵儿帮小云儿,泠月姐姐与秋黎姐姐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换血期间,千万不能让任何人与物惊扰到她,以免前功尽弃。” 两人神情冷凝,“姑娘放心。” 苏木槿福身,“有劳二位姐姐。” 两人忙伸出手拦住苏木槿,“姑娘!” 苏木槿朝二人笑笑,看向曲云,“开始吧。” 曲云点头。 苏木槿躺在临时加的另外一张床上,伸出右边的胳膊,曲云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套在她手腕上,另一头接进纳兰明月手腕上。 见纳兰明月满怀担忧的斜眸看着苏木槿,曲云微叹一口气,叫过阿幼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递给纳兰明月,“二小姐,你先把这颗药丸吃了。” 纳兰明月听话的吃了,眼皮渐渐发沉,心却莫名恐慌起来,“槿姐儿……” 苏木槿忙安慰了纳兰明月几句,等她睡沉,不等苏木槿开口问,曲云就道,“我给二小姐吃的药能助她睡眠,她很担心你,精神状态不稳定,若半途出了岔子,你们两个都危险。” 苏木槿颔首,“我知道了,开始吧。” 曲云的神情一下子肃沉起来,看着苏木槿,“槿姐姐,真的非这样不可吗?你很有可能……” “放宽心,不会有事的。”苏木槿朝她笑了笑,“来吧,帝师府外人多眼杂,早些结束,免得节外生枝,我的身世目前不适宜暴露……” 曲云微叹一声,抬眸去看阿幼敏姐妹,两人亦是神情肃穆的点头。 “那我开始了。” “好。” 曲云净了手,深吸一口气,拿起准备好的刀,放在了她手腕之上…… …… 外间,纳兰老夫人担心的频频张望,纳兰老爷子与纳兰三老爷也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 纳兰三夫人却对这个才接触没多久的外甥女异常信任,就像她先前说能救二妹妹,就救了,这一次,同样! “娘,你别担心,她们不会有事的。”纳兰三夫人扶着老夫人坐下,发觉她紧张的手心湿冷,忙示意蓝筝端热水过来。 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心口的窒息感才稍稍减少了一些,只是双眸内的担忧并未因纳兰三夫人的些许安慰而减少。 纳兰三夫人微叹一声,坐在一旁也不时望向内间。 闺楼外的院子突然传来轻微的争执声,纳兰三老爷与纳兰老爷子对视一眼,纳兰老爷子的脸色微微冷凝,“老三,你去看看,大半夜的,是谁来此闹事?” 纳兰三老爷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伺候在闺楼的婆子上楼来,与纳兰老爷子禀报道,“回老太爷,二夫人执意要见老夫人,说是有要紧事必须见老夫人……” 说罢,犹豫的抬头看了眼老太爷,老爷子脸一冷,“还有什么?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是,是……是二老爷也跟着一起来了,三老爷说老夫人这会儿不得空,让他们明日再来,二老爷带着二夫人要硬闯,说今儿个必须见到老太爷与老夫人,说、说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呵,好一个人命关天的事儿!我看他们是来看我女儿……死了没有的吧?”纳兰老夫人冷笑一声,霍然站起身来,冷幽幽的看了纳兰老爷子一眼,“看来,是这些年对他们太过仁慈,倒让他们忘了我是什么出身!” “夫人……”纳兰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纳兰老夫人一个眼神杀过去,冷然道,“纳兰性仁,我这些年可有为难过他们?我尽了一个做妻子、做嫡母的本分,你们……是不是也该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我下去看看……”纳兰老爷子几乎不敢直视纳兰老夫人的眼神,有些狼狈的转身要下楼。 纳兰老夫人却挺直了脊背,扶着纳兰三夫人的手,“不必,他们兄妹一个欺辱我儿子,一个暗害我女儿,这笔账,我也已迫不及待的要找他们算了!儿媳妇,跟为娘的一块儿去会会他们!” “是,娘。”纳兰三夫人态度恭敬的扶住纳兰老夫人,往外走。 纳兰老爷子闭了闭眼,快步跟了上去。 楼下,二房的人已与三老爷等人成对峙局面。 “三弟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事与老太太说,你这般防着我,倒像我是去杀人的……”二夫人岳氏笑了笑,瞥了眼下楼走过来的纳兰老爷子,眼底掠过什么,面上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扬声道,“……这被不知道实情的人传了出去,说不定会以为你们三房仗着嫡出的身份欺辱我们二房,父亲、母亲是你们的父亲、母亲,也是我们二房的父亲与母亲啊……” 纳兰三老爷扫了眼叽喳的岳氏,抬眸对上纳兰二老爷纳兰秀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三弟,我们只想见父亲、母亲……”纳兰秀峰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三弟为何总是如此针对于二哥?难怪外人笑话我们帝师府虽有三兄弟,却彼此不和……” “够了!” 纳兰老爷子率先走上前,打断纳兰秀峰一脸的作秀模样,“深更半夜的,你们来月姐儿的院子做什么?” 纳兰老夫人看了纳兰老爷子一眼,冷哼一声。 纳兰三夫人轻轻握了握纳兰老夫人的手,纳兰老夫人看她一眼,轻叹一声。 纳兰二老爷一怔,似才发现纳兰老爷子,躬身道,“父亲、母亲。” 岳氏也跟着笑着福身,“父亲不要怪夫君,实在是有急事要求老夫人,儿媳妇才深夜来二妹妹的院子……” 正文 473 你们算什么东西?(二更) 纳兰老爷子冷冷的看了纳兰二老爷一眼,纳兰二老爷却恍若未察,任岳氏将话说完了。 纳兰老夫人嘲讽一笑,“说吧,老身倒要听听,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让你们深夜闯我女儿的院子!” 岳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求你救救淳哥儿吧,他白日就有些不舒服,我们只当他是着凉了,也请府内的大夫开了药喝了,可方才丫鬟来报,说他身子发热,开始说起胡话,大夫说可能是感染了时疫,儿媳妇这心……还请母亲体谅,让长安县主给我家淳哥儿看看吧……” 此话一出,院子内瞬间安静下来。 纳兰老夫人通体发寒,几乎站立不稳,将全身的重量都交在了纳兰三夫人的身上,纳兰三夫人吓的不轻,“娘……” 纳兰老爷子冷眼看过去,“谁告诉你们长安县主在月姐儿这里?” 岳氏心中一咯噔,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纳兰二老爷,纳兰二老爷也微微蹙眉,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岳氏垂下头,小声道,“是、是我们院子里有人看到长安县主带着人进来……” “你们派人监视月姐儿的院子!”纳兰老爷子气的抬脚将纳兰二老爷一脚踹跪在地上,二老爷不躲不闪的站在原地,甚至抬头与纳兰老爷子对峙,“我们不看着怎么知道长安县主夜入二妹妹的院子?爹,淳哥儿还小,请您让长安县主去看看淳哥儿吧……” “你!”纳兰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几乎说不出话来,狠喘了两口气,才道,“你既知道长安县主夜入你二妹妹的院子,就该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你说出这样的话,将你二妹妹置于何地?!简直混账!” “爹!淳哥儿染的是时疫啊,会没命的!”纳兰二老爷反驳道。 岳氏膝行两步,与纳兰二老爷并跪在一起,“爹,难道二妹妹的命是命,我们淳哥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们……” “说的对,你们儿子的命确实不如我女儿的命金贵!我女儿是帝师府的嫡出千金大小姐,你们……算什么东西?!”纳兰老夫人上前一步,冷然一笑,目光森寒的看着二人。 纳兰二老爷与岳氏对视一眼,眸底同时露出错愕之色,似没想到纳兰老夫人会突然发飙。 要知道,纳兰老夫人虽不正眼瞧他们,却也从未说过如此激烈的话。 “母亲,淳哥儿也是你的亲孙子,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儿媳妇……儿媳妇实在太寒心了……” “寒心?我早该让你们尝一尝寒心是什么滋味!你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我们母子几人!” 纳兰老夫人冷笑一声,扬声唤道,“来人,将二老爷与二夫人带回他们的院子,看管起来……” “夫人……”纳兰老爷子一怔。 “纳兰性仁,你确定今日要阻止我?要让我继续隐忍?”纳兰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纳兰老爷子一窒,看着老夫人那双冷冽的眸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怎可如此与父亲说话?父亲才是这帝师府的主人……”纳兰二老爷趁机煽风点火道。 岳氏忙跟上,“母亲,我们夫妻知道我们二房不讨您喜欢,但您好在看在淳哥儿才是以后帝师府的男丁,让长安县主救他一命!二妹妹是她的亲生母亲,淳哥儿也是她的亲表弟啊……” “住口!”纳兰老夫人面色一白,气的胸口翻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纳兰三夫人惊呼一声,“娘!” “娘!” 纳兰三老爷也扑过来,扶住纳兰老夫人另外一只胳膊,纳兰三夫人手指微颤帮纳兰老夫人擦唇边的血。 岳氏与纳兰二老爷眼底都露出一抹痛快。 纳兰老爷子看的真真的,一时间,只觉得疲惫至极。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不小心睡了不该睡的人,还将她纳了妾…… 如今,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娘,你怎么样?我去叫大夫,我去叫……”纳兰三老爷看着老夫人难看的脸色,担忧的近乎恐惧,牙齿咬的咯吱响。 纳兰老夫人朝他摇摇头,“放心,娘没事。” “你们……果然一早就知道槿姐儿的身世,好,好,好的很!”纳兰老夫人一连道了三个好,方看向纳兰老爷子,“纳兰性仁,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他们知道槿姐儿身世的事?” 纳兰三夫人与纳兰三老爷同时一惊,看向纳兰老爷子。 纳兰老爷子的唇蠕动了两下,却没能说出话。 纳兰老夫人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仰头大笑,“好好好!你们果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家人!” 三房夫妻几乎不敢置信。 老爷子居然没有否认! 这意味着什么?这代表什么? 老爷子在护着二房,护着纳兰明珠,所以,他们二房这些年才如此猖狂,纳兰明珠才如此目中无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二妹妹下手! 简直……可恶! 夫妻俩同仇敌忾,将头狠狠撇开。 “来人,将纳兰秀峰、岳氏与他们的儿女分开关起来,他们院中所有人分别关押了,今晚监视二小姐院子的人即刻杖毙,与此人有接触的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纳兰老夫人发狠道,“彻查府内,凡是与二房行走频繁,与纳兰明珠来往过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老娘我抓回来!” “老太太,你不能!我们二房不是你亲生的,我们是帝师府的二老爷、二夫人,你没权力……” “还不给我住口!”纳兰老爷子怒喝道。 “你放心,我绝不动用你们帝师府的半个人!我上官家的人足够了!”纳兰老夫人冷笑一声。 纳兰老爷子目光复杂的看着纳兰老夫人,面带哀求,“夫人,非要如此吗?” “早在那女人爬上你的床,你乐不思蜀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纳兰性仁,你当知道,我上官红缨亦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上官家人何在?” “属下在!” 纳兰老夫人一声令下,不大的院子突然从各处飞身出来十几个一身黑衣、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落地即刻跪下,态度恭敬忠诚。 正文 474 滚(三更) “按我的吩咐,将人带下去,严密看管起来。另外,即刻发号令,让上官家的人进京。” “是。” 岳氏身子一软,瘫在地上,纳兰二老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仰头看老爷子,“爹……” 纳兰老爷子却垂着眸子不看他。 纳兰二老爷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心中暗骂不已,他们兄妹什么都算计好了,本以为这次闹事十有八九能扰乱苏木槿,让纳兰明月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想连楼都没能上去,就折在了老太太手里。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手里居然有上官家的人。 上官家啊! 那个前世的异姓王,离皇位只差一步之距却将皇位拱手让与楚家,从此销声匿迹,湮没于江湖的上官家! 更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是上官家的人! 她怎么可能是上官家的人?! 可恨! 纳兰老夫人挥挥手,十几个人立刻上前,封了二房夫妻与众人的穴,一人一个将人拖拽出去。 纳兰二老爷含恨的瞪着纳兰老夫人与纳兰三老爷。 “茵娘,传出话去,二房有人得了时疫,暂将二房所有人全部隔离。”老夫人吩咐纳兰三夫人。 纳兰三夫人点头。 “容之,你去太医院走一趟,请太医院前首座亲自来一趟,得了时疫可是要死人的,请老首座好好的给他看上一看。” 纳兰三老爷颔首。 纳兰老爷子有些不忍,“夫人,淳哥儿还只是个孩子……” “我的月姐儿当年不是孩子?我的槿姐儿如今不是孩子?”纳兰老夫人冷笑反驳,“你当年怎么不会说这句话!” 纳兰老爷子哽住,神情很是凄惶,“我知道是我当年做错了事,我这些年一直在忏悔,我对不起……”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既然你心里念念的都是你的好小妾好儿子好女儿,那我们……就到此为止!” 纳兰老爷子一愣,霍然抬眸看着纳兰老夫人。 纳兰老夫人却再未看他一眼,扶着纳兰三夫人的手转身朝小楼走去。 纳兰老爷子抬脚想去追,纳兰老夫人仿若背后有眼睛似的冷声道,“滚!” 纳兰老爷子的脚步一顿,茫然无措的去看纳兰三老爷。 纳兰三老爷微垂眸子,轻叹一声,抱拳躬身,“父亲,您先回去吧。” 说罢,快步追上了纳兰老夫人二人。 纳兰老爷子站在院中,伺候在二小姐身边的婆子丫鬟俱都垂下了头,一声不敢吭。 老爷子在院中站了许久,离开时身子明显佝偻了许多。 纳兰三老爷站在楼上,亲眼看着老爷子离去才回屋。 “娘,爹走了。” 纳兰老夫人已缓和了不少,假寐的眼缓缓睁开,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容之,娘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了。” “娘,是儿子不孝……” 纳兰三老爷跪在地上,膝行到老夫人身边,抱着老夫人的双腿,“儿子知道,娘这些年一直是为了儿子才这般……” “也不全是为了你,娘既生下了你们兄妹,就应担负起身为母亲该做的事,只是……”老夫人苦笑一声,“这个帝师府啊……你妹妹不能待下去了,娘……也不想待下去了……” “娘!”夫妻二人都神情惶惶,纳兰三夫人也跪在丈夫身边,仰望着老夫人,“娘,是我们没用,没保护好二妹妹……” “有千日做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娘没有怪过你们。”老夫人拍拍儿子儿媳的手,“起来吧。” “听娘说,就算今日没二房闹这一出,娘也打算等你妹妹体内的血蛊解了之后带你妹妹离开帝师府,去城外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园,过一些平静安稳的日子……” “娘……” “不必劝了,娘心意已决。”老夫人朝二人温和的笑了笑,“你妹妹的身子本就虚弱,连番中蛊解蛊,等解了蛊,身子不知道会差成什么样,娘怎么忍心再让她陷入这些风波之中,你们……就当体谅娘当母亲的一片心,娘想让你妹妹过几天松快日子……” “娘……” 纳兰三老爷的眼圈顿时红了,反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 纳兰三夫人更是泪水盈了满眶。 …… 室内,苏木槿原本红润的脸蛋在最后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人亦渐渐困乏疲惫,眼皮重若千斤。 曲云很是不忍。 安泠月与项秋黎的神情越发凝重,满脸担忧,双眸更是不错神的盯着苏木槿。 苏木槿朝她们安抚一笑,脸色却白的如雪。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曲云。 曲云轻叹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过了多久,曲云收了换血的器具,吩咐阿幼敏与娜朵儿收好,自己给苏木槿包扎伤口,苏木槿撑起头想坐起来,头却天旋地转般跌回床上。 曲云忙去扶她,“槿姐姐,你身体虚弱,快躺下来……” “扶、扶我过去,我看看我娘的脉项。”苏木槿抓住她的手,闭上眼蓄力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曲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扶着她慢慢走过去,放她坐在床上。 娜朵儿将纳兰明月刚包扎好的手递给她,苏木槿感激一笑,接过号脉,好半晌,才放下,曲云示意娜朵儿,娜朵儿又忙将纳兰明月另外一只手递过去。 苏木槿探手摸了,面上终于露出笑容,欢喜的看曲云,“真的解了!” “以你的血换她的血,血蛊进了你的体内,她体内的血蛊自然没有了。”曲云看着她的笑脸,替她高兴的同时又心疼不已,“槿姐姐,你怎么办?血蛊流进了你的体内,你怎么解……” “姑娘!” 安泠月与项秋黎惊骇的看着她。 苏木槿笑了笑,“我早想好了法子,等我调养几日,自会解了这血蛊的,你们不要担心。” 安泠月与项秋黎去看曲云。 曲云霍然起身,“你说谎!我研究过上古禁术,血蛊只有换血一途!你这是以命换命!” “不会的,我说有法子就有法子……”苏木槿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我、我们回去,别、别告诉我娘跟外祖母她们实话……就说、就说我累了,先回去休……” 话未说完,人已往前栽去。 正文 475 闲王登门(一更) “姑娘!”安泠月扑上去,接住苏木槿,才发现苏木槿的身子虚弱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惶惶的去看项秋黎,“项姐姐,姑娘……” “曲小姐,我家姑娘……” 曲云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来一颗药丸,递过去,“喂给你家姑娘吃了,这是我阿娘做的救命药丸,只要人不死就能救人一命,至于她体内的血蛊……” 她摇了摇头,“我目前也没有更有效的方法,还是等你家姑娘醒了再商议吧。”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曲云起身,小心的帮纳兰明月盖好被子,才开口,“你家姑娘既然不愿意纳兰家的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你们就先带她离开,剩下的事我来应付。” “多谢曲小姐,从帝师府回驿馆的路……” “我们都记得。”娜朵儿道。 几人点头示意,项秋黎走到窗前,唤蓝遗,蓝遗翻窗进屋,看到苏木槿的模样,眉头狠狠蹙了蹙,薄唇抿的紧紧的,一声不吭的将苏木槿抱在怀里,朝曲云点了点头,飞身出了房间。 项秋黎撤了阵法,与安泠月紧随其后,跟在蓝遗身后,挑着漆黑的角落,一路赶回县主府。 “小姐,长安县主真的……”阿幼敏担心的看曲云,曲云朝她摇头,以眼神示意了床上的纳兰明月一眼。 阿幼敏的话立时顿住,会意的点点头。 “去把门打开,请三夫人与老夫人进来。” “是,小姐。” …… 苏木槿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天已中午,似乎怕阳光吵醒她,房间中央摆圆桌的位置被放了一座侍女屏风,挡住了从窗户直射进来的太阳。 苏木槿轻轻摇脑袋,从床上坐起,人刚一动,就一阵头晕目眩,她忙扶住床沿稳住身子,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 “姑娘,你终于醒了。” 入眼,正是眼圈有些发红的安泠月,与她身后站着的大家伙。 苏木槿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朝众人笑了笑,“怎么都来了?” “你这孩子……你说你……你让义母说你什么好?”曹夫人轻叹一声,转身去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寻个人悄悄去一趟驿馆,告诉曲小姐一声,长安县主醒了。” “夫人,帝师府那边要说一声吗?从前日就……” 曹夫人蹙眉瞪了丫鬟一眼,丫鬟忙闭上嘴,飞快的福了一礼出去了。 “帝师府怎么了?”苏木槿问道。 安泠月扶她坐好,拿了两个靠枕垫到她身后,端了水递给她,苏木槿不喝,担心的看着众人。 曹夫人无奈道,“这几日,帝师府每日都会派人来见你,被我们寻了借口挡了回去。” 苏木槿微微松了口气,“我……二小姐……” “二小姐好的很,倒是你……”曹夫人满眼心疼,鼻尖泛酸,哎了一声,“你先洗漱收拾一下,义母让人给你煮一些稀烂的米粥,一会儿等曲小姐来了,再……” 曹夫人扶着婆子的手转身出了屋。 沈婉姝一下扑到窗前,抬手一巴掌打过去,快到苏木槿肩头又收起力道,轻轻的拍了她一下,“你这个臭丫头,你是要吓死我们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少天?三天,整整三天!你吓死我们了……” 她从没这么害怕过,看着槿姐儿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的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的几乎察觉不到,她吓的整夜睡不着,过一会儿都要把手指放在她鼻子底下试探她的呼吸。 她真的是,吓坏了。 沈启睿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槿姐儿刚醒,让她先洗漱换衣,吃点饭,其余的事情再慢慢说。” 沈婉姝连连点头,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站起身,“我去厨房帮曹夫人。” 苏木槿朝沈启睿安抚一笑,沈启睿浅浅一笑,抬脚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对她道,“顾世子守了你两天一夜,今日一早被盛文帝的人叫进了宫……” 苏木槿点头,“谢谢二表哥。” 沈启睿摇摇头,出了房间。 安泠月扶苏木槿起身,项秋黎帮着给她换衣裳,苏木槿笑,“两位姐姐,我自己来,我自己……” “姑娘……”安泠月红着眼怨怪的看了她一眼。 苏木槿讪讪的缩回手,“泠月姐姐,对不起……” “姑娘知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危险?若不是曲小姐事先给姑娘服了一颗南疆的救命药丸,姑娘可能就……” 安泠月垂下头,“我知道姑娘是为了纳兰二小姐好,可这个好的前提是不是得先顾住自己的性命!” “泠月。”项秋黎出声唤住安泠月,朝她摇摇头。 安泠月咬咬唇,不再说话,开始给苏木槿换衣裳。 室内陷入沉默。 苏木槿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又无力的吞了回去。 这件事确实是她莽撞了,但若再让她选一次,她依然会救母亲。 外间,传来下人的回禀声,“沈公子,闲王殿下来了,说要见县主。” 苏木槿一怔,看向项秋黎,“闲王与祁王被放出来了?” 项秋黎点头,“昨日下晌,盛文帝亲自下的圣旨。” “姑娘,回绝了吧,我们这几日对外一致口径都是你受了风寒,不见外客。”安泠月道。 苏木槿想了想,正要点头,忽听外面下人说道,“闲王殿下说,若县主不想见他,就告诉县主金水镇十八里寨苏家二房……” 苏木槿神情一凛,与同时冷脸的安泠月、项秋黎对视一眼。 外间很静,片刻后,沈启睿扬声道,“槿姐儿,闲王怕是有备而来,怕是非见不可……” “那就见,二表哥先带他去外花厅奉茶,我稍候就到。”苏木槿道。 沈启睿应了一声,与下人往外走,沈婉姝跺着脚在外面骂,“苏海棠这个贱人,从金水镇到京都那么远的路,怎么就没死在半路!别让我看见她,看见她,我非一鞭子抽她上西天……” 苏木槿看向安泠月与项秋黎,“要劳烦两位姐姐帮我化个能见人的妆容,至少不能让闲王看出我身子虚弱……”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敛起眸底的担忧,缓缓点了点头。 正文 476 闲王来意(二更) 苏木槿收拾停当,看着镜子里脸颊两侧的酡红,笑着道,“倒像是醉酒了……” “姑娘唇色有些淡,再重一些吧。” 项秋黎微微叹气,将指甲大小的唇脂盒拿起,提笔在苏木槿唇上又加了几笔,细细涂抹均匀了,左右看了看,才点头。 “项姐姐,姑娘的首饰会不会显得太素净?”安泠月看着苏木槿一头的素雅首饰,有些担心。 项秋黎看了眼,摇头,“不会,姑娘平素就爱这样的装扮,不会让人起疑的。” 说罢,眉头微蹙,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木槿,“姑娘,闲王来者不善,怕是不好应付,你若是到时支撑不住,就坐着别说话,我们来说……” 苏木槿冲她们笑了笑,“一时半刻我还撑得住,走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一人一边扶她起来,苏木槿笑着说,“哪里有这么脆弱……” 话说完,头忽然一阵晕眩,不由心底翻涌,以她的身体素质还虚弱成这样,母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怎么撑过这些年的? 她当年可是名动京都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哪一项都是消耗精力心力的才艺…… “姑娘……” 安泠月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要不,就让沈二公子代为接待,你就不要过去了……” “不行,闲王既能说出苏家二房,定是知道了什么,再加上闲王府还有个苏海棠,诚如沈二公子所说,闲王……非见不可。”项秋黎冷静分析道。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拍拍两人的手,“走吧,一会儿你们看我眼色行事。” “姑娘……”安泠月点点头,扶着苏木槿又加大了力道,让她能把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三人出房间时,曹夫人恰带着丫鬟端吃食进来,见三人要出去,皱眉拦人,“槿姐儿,快过来,吃点米粥……” “义母,闲王来了,我得去一趟。”苏木槿道。 曹夫人摆手,“他来让他走,就说你在养病,不见外客。” “怕是不行,苏海棠在他府中,他貌似从苏海棠那里知道了什么……”苏木槿苦笑道。 曹夫人一怔,“苏海棠?苏海棠怎么会在闲王府?苏海棠不是在金水……她进京了?!” 苏木槿点头。 曹夫人的神情立刻变得十分冷凝,“我知道了,那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义母是长辈,不必为我自降身价去见他,也没那个必要,我先探探他的来意,咱们再商议对策。”苏木槿劝阻道。 曹夫人想了想,应下。 从院子往前院走的路上,项秋黎简单的说了闲王与祁王出来的过程,原来是朝堂之上有人说了闲王与祁王的一些闲话,盛文帝疑心病重,派了人去搜两人的书房,结果在闲王书房搜到几封胡乱写成的书稿,内容全是赞扬盛文帝的,且有仰望,难望其项背的郁结。 这看似不起眼的书稿不知拨动了盛文帝哪根心弦,当日就把闲王给放了,祁王书房倒是中规中矩,什么都没有搜出来,盛文帝觉得没趣,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祁王也从牢里提溜了出来。 这……还真像盛文帝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不知……苏海棠在闲王出来这件事上,有没有伸手? …… 前院花厅,闲王背手而立,似乎在用心观赏花厅正中的一副山水图。 沈启睿接过茶水,放在高几上,“闲王殿下,请用茶,我们县主稍候就到。” 闲王没有回头,淡声说了句,“我应该称呼你是金水镇,苗家寨,沈家的沈二少爷?还是沈原沈副将的孙子,沈延铮沈前锋的儿子沈二少爷?” 沈启睿面色不变,甚至盈了淡淡的笑意,“草民只是一介布衣,不过一个称呼,随闲王殿下高兴。” 闲王笑了笑,这才转过身看沈启睿,“听说沈二少爷博览群书,智谋双全,尤其心智超乎常人,屈居在这县主府,倒是大材小用了,若是有机会……” “闲王殿下好雅兴,这是来我县主府撬我的墙角了?”苏木槿笑着迈步入内,朝闲王行礼,“长安见过闲王殿下。” 闲王哈哈大笑两声,上前虚扶苏木槿,“本王先前不是说过吗?长安便是本王的妹妹,自家人何须如此多礼?这是瞧不上本王这个兄长吗?” 苏木槿扶住安泠月的手,笑道,“尊卑不可废,长安怎敢高攀,闲王殿下说笑了。” 闻言,闲王收回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一抹势在必得,挥袖坐在太师椅上。 “听说长安病了,为兄特意准备了一些补品和药材送来,这帮子奴才,本王不在府中,也不知道来问候一声,长安可千万勿怪为兄……” 苏木槿缓步走到闲王对面右手边第一个座位坐下,示意沈启睿也落座,安泠月与项秋黎则站到了她身侧能看得清她脸色的位置。 “多谢闲王殿下,不知今日殿下来寻长安所为何事?”苏木槿懒得与他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 闲王端起茶碗,用茶盖轻轻滤去茶叶,喝了一口茶,回味的闭了闭眼,将茶碗放下,看了苏木槿一眼,又扫了她身后的安泠月与项秋黎一眼。 苏木槿开口道,“闲王殿下放心,这里没有外人。” 闲王笑笑,抬起手摆了一下,闲王府的人立刻退了出去。 “长安妹妹想不想当真正的镇北侯世子妃?” 苏木槿眉头一挑,“闲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家兵权旁落,镇北侯府被架空,你若嫁过去也不过是个空落落的空壳子……”闲王朝她一笑,“本王在军中有人,长安妹妹想不想把顾家兵权重新夺回来……” “这事儿……”苏木槿笑着往后靠在椅背上,勾了勾唇,“闲王殿下似乎找错了人,与顾侯爷或者顾世子说更为恰当才是。” 闲王摇头,“不,不,有萧家在前,镇北侯不会重蹈覆辙,且他为人处事极其小心,有一丝谋夺军权嫌疑的事他都不愿意掺和,只有你、只有你们夫妻俩……才是本王最好的合作伙伴!萧大小姐……” 正文 477 恶政(一更) 此言一出,沈启睿与苏木槿身侧的安泠月、项秋黎三人同时变色。 苏木槿却仿若未听见,笑看闲王,“殿下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是要逼我跟顾世子与你上一条战船?” “哈哈……” 闲王大笑,清脆爽朗的声音全没有素日的温润形象,神情沉着冷静,眼神坚定,眸底那抹势在必得越发强烈。 “怎么能是逼?长安妹妹是为兄的妹妹,咱们兄妹齐心,本王若登上大位,妹妹便是我夏启唯一的大长公主,顾家军永远都是忠义王的,妹妹喜欢京都便待京都,不喜京都,便寻一处物产丰饶的地方,为兄送与妹妹做封地,如何?” 苏木槿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闲王见她声色不动,暗自揣摩片刻,忽然长叹一声,“本王知晓长安妹妹对萧侯爷与萧王爷之死耿耿于怀,这件事……外祖父当年确实有过,本王若说日后定查明当年真相,还萧侯爷与萧王爷一个清白公道……”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做错事总是要承担后果的,若事情真相真的是外祖父一手促成,本王绝不偏袒,所有当年的涉事人员,本王全交给妹妹发落,这份诚意……妹妹可满意?” 沈启睿神情大震,转首看苏木槿。 苏木槿却双眼微合,眉头微蹙,似在沉思什么。 安泠月与项秋黎却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 两人都瞧见了苏木槿宽大的衣袖下,握成拳微微轻颤的手。 闲王自觉这已是自己最大的让步,暗下得知苏木槿与靖王联手条件就是这个,他还额外多加了大长公主与封地的诱惑,加上他手里的秘密,不信苏木槿不上船! 见苏木槿面露思索之状,他笑笑,端起茶碗重新品起茶来,不入眼的茶叶这时竟喝出一股芬芳之意,实在让他心生欢喜。 半晌,苏木槿睁开眼睛,“闲王殿下这些话可当真?” 闲王大喜,“绝无半句谎话。” 苏木槿笑了,“如此,待我与顾世子商议后再给殿下回复,可好?” 闲王一怔,略犹豫片刻,应下,“本王等你们,想来,长安妹妹与顾妹夫不会让本王失望的。” 苏木槿笑笑,看向一旁的沈启睿,“表哥,我身子刚痊愈,不好见风,你代我送送闲王殿下。” 沈启睿点点头,站起身。 闲王心头掠过什么,快的一闪而逝,眉头微蹙了蹙,便将此事丢开,朝苏木槿点头示意后,与沈启睿一前一后出了花厅。 看着人走远,苏木槿眼前一黑,瞬间瘫在太师椅上。 安泠月惊呼一声,“姑娘……” “我没事……”苏木槿朝她笑了笑,“许是这几日没进食,耗费了一些心力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项秋黎满目担忧。 …… 靖王府。 靖王神情冷肃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说闲王去了县主府?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男人点头,“这位长安县主虽长在乡野,却有一身的本事,暗中势力更是囊括了萧家、纳兰家以及顾家……殿下,此女,不得不防。” 靖王看他一眼,“这话休在王妃面前提起,她素来疼爱长安这个妹妹。” 男人却眉头一蹙,“殿下,王妃可以妇人之仁,您却不能一味纵容……长安县主能为了萧家的清白公道与殿下合作,自然也能选择更好的合作对象,闲王与祁王哪一个都比殿下更……” “行了,以后这话也不要再说了。长安县主若要选择闲王与祁王,早选了,还会等到现在?” 说罢,眉头微蹙的看着他,“子玉,你最近怎么如此针对长安县主?” “是属下逾距了。”男人神情一凛,“属下知错。” 靖王微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你先下去吧。” 男人躬身,“属下告退。” 男人转身出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靖王妃,丝毫不惊讶,“见过太子妃。” 靖王妃看了他一眼,兀自进了屋。 男人也不动怒,抬脚大步朝外走去。 靖王看到靖王妃,笑了笑,“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嘟嘟没缠你?” “他睡下了,有乳娘和丫鬟照看着,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张子玉见到我一脸心虚的模样……”靖王妃也笑着走过去。 靖王犹豫了一瞬,没瞒靖王妃,将适才与张子玉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靖王妃。 靖王听罢,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靖王就笑了,揽了揽她的肩头,“知道你会生气,所以我特意叮嘱他类似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怎么还是生气了?” 靖王妃窝进他怀里,心底微微一叹,她防得住人,怎么防人心? 自己男人方才的犹豫虽然只是一瞬,她却看的清楚明白,她想靖王成功上位,他活着,他们一家才能活下去,但若是因此牺牲槿妹妹,她怎么忍心? “楚元翎,咱们答应槿妹妹,等你成了太子后,就寻机会帮萧家洗清冤屈,还萧家亡魂一个清白公道,你……心里有主意了吗?” 靖王妃抬眸看靖王。 靖王神情微顿,轻叹一声,将她搂的更紧,“祁王与闲王虎视眈眈,我如今实在没有余力……这件事,我会找个时间,与长安县主说清楚的,我虽身为太子,地位却并不稳固,父皇的脾气你也是知晓的,阴晴不定难以掌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我给废了,所以此刻,关键要稳,不能给闲王与祁王从中作梗的机会……等我登上皇位,一定第一时间就查萧家的事,只是晚了一段时日,想来长安县主会体谅的。” 靖王妃心中一凉。 又是这一句。 “若她不体谅呢?”靖王妃问。 靖王一怔,旋即失笑,“有我的颜儿在,就算不看我的面子,她难道连你的面子都不顾及?你们可是夏启最亲近的人了……” 靖王妃垂下眸,不再开口。 送走靖王妃,靖王召了自己的暗卫,冷声吩咐,“去查一查,闲王今日去县主府与长安县主交谈了什么,一字一句,都不能漏。” 暗卫应声,飞身出去。 不久后,靖王也离开书房。 伺候在靖王书房的笔墨丫鬟从隔壁出来,出了院子,去了洗衣房一趟,不过一刻钟,消息就送到了靖王妃手中。 正文 478 宿命(二更) 听完消息,靖王妃出了许久的神。 “娘娘?” 江嬷嬷轻唤一声,靖王妃才缓缓回神,朝她一笑,“嬷嬷,抓一把瓜子赏她。” 江嬷嬷应了,送人出去,片刻后转回。 “娘娘,这事要跟长安县主说一声吗?” 靖王妃苦笑,“嬷嬷,我该怎么办?” 江嬷嬷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娘娘,您问老奴,老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子殿下对娘娘的心意那是什么人都比不了的,可长安县主对娘娘亦是掏心掏肺……这件事若真如太子殿下所说,只是缓一些时候,想来长安县主是会体谅,娘娘且放宽心……” “体谅?”靖王妃闭了闭眼,“这不是槿妹妹会不会体谅的事,而是楚元翎他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他今日为了上位敢轻易毁诺,嬷嬷,你让我如何放心?” 江嬷嬷一怔,张了张嘴。 靖王妃又道,“他上一次陷槿妹妹与顾世子于危险,用的亦是他不宜太过高调的借口,呵呵……” “娘娘!”江嬷嬷神情复杂,扶靖王妃坐下,“娘娘,太子殿下如今的地位确实四面临敌,谨慎一些是好事,何况,太子殿下也没说不帮长安县主,只是……只是延后一些,寻个万事稳妥的时机……” “万事稳妥的时机?”靖王妃长叹一声,“等他上位了,文武百官若有反对的,他是不是要等朝局稳定,朝局稳定了若有史官让他保全盛文帝的名声,放弃这段公案,他是不是要再让槿妹妹体谅?所谓万事稳妥的时机就是永远埋葬!” 江嬷嬷愣住,嘴张了几张,都没能再说出话。 他们家这个大小姐,自幼就心思玲珑,聪慧过人,当年才十岁的年纪就敢在书房与老爷讨论当今国家大事,偏老爷也一脸认同,宠她更胜两个亲生儿女。 林家能以萧家远方亲戚存活至今,有老爷的决断,大小姐更是居功甚伟! 想起大小姐出嫁前,老爷嘱咐自己的话,江嬷嬷肃了肃神色,将声音压低,“小姐想怎么办?老奴听小姐的。” 靖王妃摇头。 她明白丈夫的处境,却更明白槿妹妹的处境,是他们夫妻先答应了槿妹妹,如今做不到,便是失信! 失信一次是无奈,失信第二次……怎么解释都掩盖不了在利用她的事实! 靖王妃端起桌上的茶碗,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嬷嬷先出去照看嘟嘟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让我……想一想。” 江嬷嬷叹口气,福了一礼,缓步退出了房间。 靖王妃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明媚灿烂的太阳,阳光刺的她眼眶发疼,微微闭上眼,正要叹气纠结,胸口突然一阵血气翻涌,她忙捂住胸口,却控制不住已翻腾到喉间的血腥,张口哇的一声吐了满嘴血。 “娘娘!” 江嬷嬷突然尖叫出声,抱着嘟嘟冲了进来,一眼看到吐出满口黑血的靖王妃,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 靖王妃擦了擦嘴,“我没事,嬷嬷快起来,别吓着嘟嘟……” “娘娘,小殿下……小殿下他……”江嬷嬷神情骇然,嘴唇哆嗦着将怀里的嘟嘟正脸给靖王妃看。 只见小孩子满脸青紫,已是陷入昏迷。 “娘娘,小殿下也中毒了!娘娘,有人要害您,有人要害小殿下,有人要害你们……娘娘!” 江嬷嬷的话未说完,靖王妃被儿子面无人色的脸刺激的张口又是一股黑血喷出去,她已无起身的力气,从凳子上滑下来,往江嬷嬷这边爬了爬,咬着牙道,“去、找槿妹妹……快!” 江嬷嬷一愣,“娘娘,老奴去叫太子……” “不、不许去!找槿妹妹……只有她、她能救我们!” “娘娘!”江嬷嬷似乎想到什么,惊惧的浑身颤抖,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靖王妃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爬过去,将嘟嘟抱入怀中,看着江嬷嬷,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道,“嬷嬷,将这屋子从外面反锁,钥匙、钥匙你拿着,快、快去快回,我、我跟嘟嘟……我们的命就交给嬷嬷了!” “我的大小姐啊……”江嬷嬷的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奔涌而出。 “嬷嬷,没时间了……要快……” 江嬷嬷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把擦去眼角的泪水,咬了咬牙,猛的从地上站起身,先将小世子放在床上,再过去扶了靖王妃去床上并排躺下,咬着不停打架的牙齿,冷声道,“大小姐放心,老奴一定请了长安县主来救娘娘与小殿下的命!” 靖王妃看她一眼,终于昏死过去。 江嬷嬷几乎咬碎一口老牙,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脸瞬间红肿起来,几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她深深看了靖王妃与小世子两眼,转身从靖王妃的箱笼底取出一把造型精致的锁,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将门紧紧锁上,再快步出了院子,往日人来人往的后院,此刻却安静的诡异。 江嬷嬷不敢再赌,寻了处角落,纵身飞上了墙,一眨眼就消失了。 她离开后,从暗处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面容冷峻的看着江嬷嬷离开的方向,“没想到,太子妃身边也是卧虎藏龙……” “大人,可要追?” “不必,长安县主如今自身都难保,怎么来救太子妃?”男人挑眉,淡淡道。 …… 苏木槿昏沉中被人推醒,迎面看到安泠月恐惧的双眸,“泠月姐姐,怎么了?” “姑娘,太子妃与小殿下被人下了毒,如今性命垂危……” “什么!”苏木槿霍然一惊,猛的从床上坐起,头一阵天旋地转,往地上栽去。 安泠月忙扶住她,“姑娘。” 苏木槿借助她的力量稳住身子,看向一旁的项秋黎,“秋黎姐姐,去把我的银针和一些解毒丹带上,我们去太子府。” “姑娘,你这身体……”项秋黎担心的看着她。 苏木槿摇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让栖颜姐死!小殿下……小殿下更不能死!快点!” 前世,栖颜姐就有此劫难,本以为这一世境遇不同,她能躲过去,怎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难道,这就是天定的宿命?! 正文 479 救人 苏木槿心底一沉,苍白的面上满是凝重。 项秋黎见她神色有异,点了点头,“好,我去准备东西,让泠月妹妹先伺候姑娘梳洗。” 苏木槿颔首,项秋黎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两人收拾停当,项秋黎带着银针和两瓶解毒丹,身后跟着曲云和阿幼敏姐妹。 “小云儿?你们怎么来了?” 曲云叹了口气,“我与你一同去看看,自古医毒是一家,或许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苏木槿一怔,“可是……” 知道她担心什么,曲云干脆直接了当道,“不用纠结,即使我不走这一趟,他们也会认为我与你也是一个阵营的人,如今只是坐实罢了。” 苏木槿无奈,想想如今的处境,只得顺了曲云。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太子府。 江嬷嬷心急如焚,几乎是跑着在前面带路,“快一点,快一点……” “嬷嬷,你去哪儿了?婢子听人说娘娘与小殿下都中了毒,怎么……” 太子妃身边的丫鬟话还未说完,便被江嬷嬷冷声打断,“谁告诉你娘娘与小殿下中毒了?你把房间门打开了?” 婢子一愣,见江嬷嬷神情冷若冰霜,张了张嘴,咽了口口水,“是……是太子殿下院子里的何五……” 江嬷嬷听罢,一把推开她,“去看着院子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记住,任何人!” “太子殿下……” “也拦下!谁都不能进去耽误长安县主给娘娘和小殿下解毒!听明白了吗?!” 婢子楞楞点头,“婢子……婢子明白了。婢子这就把嬷嬷的话传下去。” 江嬷嬷点点头,带着苏木槿几人一路冲进了院子,冲上了台阶,停在房间门口。 江嬷嬷摸出钥匙开门,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房门打开,她又一马当先冲了进去,直扑到卧室床前,“娘娘,娘娘,长安县主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苏木槿初见太子妃的模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栖颜姐!” 她扑过去,抓住太子妃的手,“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害你!” 江嬷嬷眼底含泪,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到底没说什么。 苏木槿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揪根到底的时候,手一伸,“秋黎姐姐。” 项秋黎走上前,将小药箱递给她,苏木槿接过,忙打开取了里面的解毒丹,给太子妃与小殿下一人喂了一颗。 “江嬷嬷,把姐姐和小殿下的衣服解开,我来施针。”苏木槿道。 曲云上前两步,“我来帮你吧。” 苏木槿朝她点点头,待曲云坐下,小声与她道,“一会儿我若力气不足,我说穴道与所用力道,你来施针。” 曲云看了太子妃与小殿下一眼,点头,“好。” “长安县主,老奴给您磕头了……”江嬷嬷见苏木槿面白如纸,却依然要亲自救自家小姐,心底又感激又愧疚。 小姐说的对,长安县主对他们是掏心掏肺的,他们却一再毁诺,实非君子所为。 更重要的一点,江嬷嬷只要一想到自家小姐与小殿下中毒,作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院子里却突然空无一人,简直诡异的让人不得不去怀疑这其中的猫腻! 她只但愿,事情不是如她所想,不然…… 江嬷嬷眼眶泛红的看着苏木槿,苏木槿示意项秋黎扶她起来。 然后,深吸一口气,捏起银针,看准太子妃的穴位,一针扎了下去! ------题外话------ 今天去相亲,差点没被气死!对不住宝宝们,今天更的有些少,明天尽量多写一点。 正文 480 忠诚 480忠诚 “姑娘!” 苏木槿的手在空中一顿,看向声音略带惊讶的项秋黎,项秋黎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床上的太子妃。 苏木槿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却见太子妃下身慢慢渗出黑血来,只片刻便濡湿了身下的浅色衣裙。 苏木槿神情一震,一手摸上太子妃的手腕查看脉象,一手去撩太子妃的衣裙。 曲云忙伸手帮忙,衣裙搂起,果见下身处还在往外渗出的黑血。 苏木槿脑袋轰隆一下,“栖颜姐怀了身孕!” 她霍然朝江嬷嬷看去,江嬷嬷满脸震惊,有些失控的扑到床边,看到眼前的景象,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小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江嬷嬷摇着头,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小姐的月信很正常,上个月……” 她说到这里,话一顿,脖子僵硬的转动,看向苏木槿,嘴唇颤抖的张了张,“小姐是这两日的月信,还未来……” 苏木槿闭了闭眼。 未到一月的胎儿…… 若是平日,她定能看出来的,可偏偏……她身子虚弱,没能把出喜脉! 曲云心中一叹,“槿姐姐,救人要紧。” 苏木槿点头,神情迅速调整,摸准穴位,将银针刺下。 她用的是独门十八针。 针针长刺入体内,看似轻松,却需要在每根针上耗费极大的真气,这会儿的苏木槿连剧烈运动都会头晕目眩,施十八针不吝于耗命救人! 与换血救纳兰明月的危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她这会儿,什么都顾不得了。 拼了! 一针…… 两针…… 三针…… 四针…… 苏木槿的脸色越来越白,洁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唇已被她咬的变了颜色,渗出血来,她反而越发冷静,下手的速度越发的快! 曲云见她不要命的催动体内的真气,又急又气,想开口阻止又怕乱了她的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针一针落下,面白如纸。 十五针…… 十六针…… 苏木槿的手开始轻颤,曲云实在忍无可忍,上去想接手,苏木槿却连朝她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眼神透露着哀求,牙齿狠狠咬下,唇上的肉几乎被她咬了下来,听到里面牙齿交错打架的声音。 安泠月捂住嘴,眼泪流了满脸,却一声哽咽都不敢传出去,生怕扰了苏木槿,害她前功尽弃! 项秋黎脸色冷凝,一双眸子冷沉如水,浑身紧绷。 为救纳兰明月,自家姑娘可以以命换命,她可以理解,毕竟纳兰明月是她的生身母亲; 救太子妃,她理解身为合作伙伴,自家姑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与小殿下死,可,不要命的去救…… 她不是很能理解。 正如,她不理解当时拼着得罪周老丞相与祁王,也要为她父亲为他们项家出头一般…… 项秋黎深吸一口气,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或许,这便是自家姑娘魅力所在。 这才是她千里从江南传信求她救幼弟,救回幼弟毫不犹豫前来投靠效忠的真实原因。 姑娘待她以诚以真,她便还姑娘一世忠诚! 正文 481 轰轰烈烈 最后两针落下,苏木槿转头喷出一口鲜血,人往后倒去。 项秋黎飞身上前,将苏木槿接入怀中,“姑娘!” “半、半盏茶后,拔针,还有嘟嘟……”苏木槿揪着项秋黎的衣襟,虚弱道。 项秋黎忙去看曲云,曲云慎重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想救的人出事的。” 苏木槿欣慰一笑,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曲云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项秋黎,“再喂她吃一颗吧,只是这种药,能救她一时,却不能救她一世,她这般救人,与自残几乎无二……” 她微叹一声,转过头,去看躺在太子妃身边的小殿下。 嘟嘟一张脸青紫,面上更没了血色,脉搏时有时无,呼吸微弱,曲云皱了皱眉,侧眸看了眼差不多也陷入生死边缘的苏木槿,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 阿幼敏与娜朵儿见状,同时一怔,“小姐……” 曲云朝二人摇了摇头,“端一杯温水过来。” 阿幼敏咬了咬唇,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曲云,曲云接过,将药丸放入水中,瞧着药丸融化在水中,又示意娜朵儿将小殿下抱起来,喂他喝下了药水。 曲云放下茶杯,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小殿下十个手指上各戳破一个小口子,往外挤黑血,连挤了两大碗黑血,看着小殿下脸上的青紫慢慢下去,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 安泠月在旁边提醒,“曲小姐,半盏茶的时间到了。” 曲云点头,将太子妃身上的银针挨个拔出后,摸了她的脉,面露惊喜,“十八针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样?”项秋黎问道。 曲云朝她笑了笑,“太子妃身上的毒已解了八九,剩下一点稍加调理便好。” 项秋黎心底一口气瞬间吐出,浑身都轻松了。 救活了就好,姑娘也能安心养伤了。 江嬷嬷欢喜的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给苏木槿与曲云磕头,“老奴多谢长安县主,多谢曲小姐,多谢你们救了我家小姐与小殿下……” “老人家不必多礼……”曲云弯腰扶江嬷嬷,“槿姐姐舍命相救你家主子,你家主子自有她舍命相救的缘由,这便足够了。” 这话,让江嬷嬷心生愧疚,久久不能释怀…… “江嬷嬷,太子殿下回来了。” 房间外,候在外面的婢女突然轻轻敲门扬声道。 室内一静,江嬷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缓缓站起身,扑了扑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太子妃屋内血气污浊,为免脏了太子殿下的龙气,还请太子殿下先去别的院子休息,待老奴整理好房间,再迎太子殿下进来。” “江嬷嬷,颜儿怎么样了?嘟嘟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没事了?是不是颜儿不想让本宫进去?那本宫不进去,你告诉她好生休养身体,本王晚些时候再来……” 男子略带疲惫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嬷嬷的神情平静的诡异。 屋内的几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曲云皱眉与阿幼敏姐妹对视一眼,看向昏死过去的苏木槿,眉头皱的更紧。 她以为,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太子妃,才迎娶进门的。 毕竟,太子殿下娶太子妃时,太子妃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且还是继女,真论起出身血脉来,太子妃连与太子殿下为妾的资格都未必有,但…… 太子殿下义无反顾的娶了,不但娶了,还娶的轰轰烈烈,朝臣侧目,世人皆知。 正文 482 肮脏 如今却因为一句房内污浊肮脏,便放弃进来? 这简直是个笑话! 屋内两个刚从鬼门关闯过来的人是谁? 一个是他爱若珍宝发誓一辈子疼之护之,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他唯一的嫡子!他就因为江嬷嬷这么一句话就不进来了? 呵。 呵呵。 呵呵呵。 看来这个真的喜欢,有不少水分。 曲云转眸看了眼太子妃,看面相倒不像薄命之人,反是大富大贵之相,小殿下亦是。 “这位嬷嬷……” 江嬷嬷福身,“太子妃身边需留人,老奴不方便走开,还请曲小姐见谅。” 曲云话一顿,便知江嬷嬷不愿让她问任何问题,心念一转,顺着她点了头,“无妨,安姑娘与项姑娘认得出府的路。你家主子……静养为主,能不为外物所扰,尽量不要被外物所扰,嬷嬷可明白?” 江嬷嬷点头,“谢曲小姐,老奴省的。” 曲云颔首,带着几人离去。 江嬷嬷目送几人出了院子,将房间门紧紧关上,跪在床边许久,直到太子妃悠悠转醒。 “水……” 江嬷嬷欢喜的爬起来去倒水,双膝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擦声,江嬷嬷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刷白,却依然撑着身子踉跄着去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太子妃的手中才突然想起什么,又猛的夺过来摔到地上,水落地,地上瞬间起了一道毒物腐蚀地毯的刺啦声。 江嬷嬷的心沉到了谷底。 太子妃面白如纸,看到地上的白沫,闭了闭眼。 “小姐,老奴去倒水……” “不用了。” 太子妃撑着身子往后靠,江嬷嬷忙去扶,往她身后垫了两个靠枕。 太子妃缓了一会儿,看着她,“槿妹妹来过了。” 江嬷嬷点头,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长安县主的身体看上去极差,为小姐施针后就昏死过去了,小殿下是南疆来的曲云小姐救的,长安县主与曲云小姐的关系像是极好……” “槿妹妹昏死过去?怎么回……咳咳……我知道了,她定是真的动手了……她这是不要命了……” 太子妃苦笑一声,看着江嬷嬷,“我们母子欠她的越来越多了,如今又多了两条人命。” “小姐……” “太子呢?” 江嬷嬷顿了顿,“小姐与小殿下转危为安后,太子殿下赶了回来,被老奴以房间血污不方便进来探望为由请去了其他院子。” 太子妃嗯了一声,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嬷嬷,“把消息传回林府,悄悄的,别被人发现。” 江嬷嬷的眼圈瞬间红了,“小姐……” 太子妃舔了舔干裂的唇,素日柔和的神情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分冷冽,三分果决,六分毅然决然,“早就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日,却从未想过这一日来的这般早……这条路眼见就要走到头,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去吧。” 江嬷嬷眼中的光芒一寸一寸的黯淡下去,“是,老奴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逃避能解决的了。 这个世道如此,但凡涉及权势地位,再清澈如水的湖面,也遮掩不住底下的浑浊污秽、肮脏不堪! 正文 483 避 小姐心心念念的良人,只怕已成昨日良人。 江嬷嬷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已掩去满面悲伤,“小姐,眼老奴不放心你跟小殿下单独留在这里,不如待晚上……” “八年……八年了,我把这太子府经营的固若金汤,却被里面人一榔头敲个粉碎,真是可笑至极……” 太子妃一手抚着胸口,捂着唇轻咳两声,朝担心不已的江嬷嬷摆摆手,“嬷嬷只管去,我林夕颜命硬,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上天既让她在异世重生,断不会就此结果了她的性命! 而她,也不会就此认命! 敌人是谁她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她也不关心,但有一点,嘟嘟是她的底线,任何人,哪怕是至亲之人,哪怕是枕边之人,动她可以,动嘟嘟……她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魔女的怒火! 江嬷嬷才离开,林夕颜就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出来吧。” 房间内,人影一晃,床边多了一个人。 林夕颜面色苍白的看着她,“你是……槿妹妹的人。” “流云见过太子妃娘娘,我家小姐不放心娘娘,特命我暗中保护娘娘。”流云福身道。 林夕颜笑了笑,“你家小姐可还好?” 流云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小姐有话,娘娘若问起她可知无不言,流云不敢欺瞒娘娘,小姐先前为救二小姐换血除血蛊,血蛊……顺着血流入小姐体内,小姐身子本就孱弱,这次为救娘娘,又耗费心力施十八针,身体更是吃不消,回到县主府只清醒了几息功夫,便是嘱咐属下前来保护娘娘。” 林夕颜的神情一震,片刻后,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捂着嘴,身子颤抖的不成样子,不敢大声只拼命哽咽着,“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你家小姐!我欠你家小姐的……以后加倍还!” 流云摇头,眼圈也有些发红,“娘娘不必挂怀,我家小姐救娘娘或许从来想过让娘娘报答偿还……” 林夕颜胡乱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槿妹妹自认识我,对我向来掏心掏肺,是我对不起她,一而再的辜负她……” 流云垂着头,神情悲伤。 “娘娘,太子府不安全,娘娘下一步可有安排?” 林夕颜稳了稳心神,点头,“我欲借我与嘟嘟中毒一事避出京都,挪到郊区将养,期间安排布局,待我身子大好,再行反击!” 她这段话说的极为平静,清澈的眸子甚至没有掀起一点涟漪。 流云张了张嘴,点头,“娘娘与小姐的打算不谋而合,小姐的意思也是让娘娘先行躲避一段时日,待元气恢复后,再做定夺。” 林夕颜笑了,“代我谢过你家小姐。” 流云嗯了一声。 “曲云小姐可有说怎样调养你家小姐的身子?若有需要什么珍稀药草的,尽管与我说,旁的帮不上,这个我还是能帮一些小忙的。” 流云抱拳,“多谢娘娘,若有需要,定会前来找娘娘讨要。” 林夕颜笑了笑,缓缓吐了一口气。 不多久,江嬷嬷领着林家人赶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林夕颜与嘟嘟悄悄出了太子府,赶去郊外庄子将养身子。 等太子殿下得知消息追出太子府时,太子妃与小殿下在自己院子里被人下毒险些命丧黄泉,如今天宝小殿下更是人事不省,有高人说小殿下与太子殿下犯冲,呆在太子府会丢了性命,所以,太子妃才匆匆带着小殿下避出太子府。 正文 484 权力与红颜 太子殿下大怒,转头叫来张子玉。 张子玉进门,迎面砸来一块镇纸,他没敢躲,镇纸棱角砸在他脑袋上,血顺着面颊顺流而下。 “张子玉,你干的好事!” “殿下,子玉知错。”张子玉撩袍跪地,任血糊了半边脸,没有抬手去擦拭。 太子殿下冷笑两声,“你知错?你若知错就该记得本宫上次与你说了什么?你不但不听反而……反而暗害太子妃与小殿下!张子玉,你到底是谁的人?!” “殿下,子玉对殿下的忠心,苍天可鉴!”张子玉以头触地,声音激昂。“殿下您受太子妃影响,行事虽有章程却太过优柔寡断,萧家这么好的条件您处处受掣肘,一直不肯动用……” “混账!萧家是萧家,谁准你动太子妃与小殿下了?!你可知他们对本宫有多重要?本宫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他们……” “殿下!太子妃再好,能好过这万里江山、这广袤疆土吗?能好过手握生杀大权、站在权力巅峰随心所欲吗?!”张子玉霍然仰头,目光如炬,“殿下,子玉知错,知道的是下手太晚的错,知道的是您手中握着萧家、顾家这两家这么好的条件却一直不肯动用的错,知道的是胸怀大志却太过儿女情长的错!殿下,您仔细看看,现在的朝堂,齐家与周家已在咱们的布局下一步一步被蚕食,盛文帝对齐家与周家眼看就没了耐心,却依然没对您起防备之心,这说明,咱们成功了!” “殿下,您只要割舍掉太子妃与小殿下,子玉保证,再过不久就能送您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到时候您想要多少妃嫔贵人皇子皇女,皆可唾手可得……” “张子玉!” 太子殿下气的手指微颤,一张脸铁青异常,“是不是本宫太过纵容你,才让你连本宫的家都当了!本宫要什么会自己拿,不要什么也不需要你插手!” “殿下,子玉都是为了殿下好啊……” “够了!”太子殿下一甩衣袖,背过身去,“来人,将张子玉关入他的院子里,任何人都不许见!” 门外有侍卫应声而入,将张子玉拉起来。 张子玉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殿下,您好好想想子玉的话,子玉不会害您的……” 等侍卫将张子玉拖走,太子殿下转过身,看着房门的方向,许久,一胳膊扫落一桌子的笔墨纸砚,锦绣华服瞬间被染的一片污浊。 太子殿下看着那片污浊,素日温润的眸子渐渐染上阴霾,片刻后,他缓步出了书房,回到院子里,扬声,“来人,更衣。” 安静的院子立刻有条不紊的涌出不少丫鬟婆子,几个年轻娇俏的丫鬟进屋伺候太子殿下换了衣裳。 太子殿下唤来府中管家,“备车,去林府。” 管家应声,正要转身离去,又听太子殿下道,“将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不留,全都送出去。” 管家微怔,扫了眼不远处规规矩矩的丫鬟婆子,“是,殿下。” 待上了马车,走出太子府一段距离,太子殿下冷声吩咐贴身侍卫,“你去查查,张子玉是怎么知道长安县主与萧家的关系的。” 侍卫应下,一闪身出了马车,消失在人群里。 正文 485 聪明人 马车到达林府前,侍卫转回。 “殿下,消息是从祁王府传出来的,如今……半个京都的人都在传长安县主是萧家人。” 太子殿下一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思忖半晌,马车到了林府,太子殿下朝侍卫摆了摆手,侍卫退出马车。 林家守门的小厮见到太子殿下,面面相觑,一个给另外一个使眼色,两人一个下台阶迎人,一个飞快的跑回府内报信儿。 “太子殿下。” “你家老爷可在?” “老爷在家,只是……老爷最近身子不适,不便见外客……” “本宫也是外客?”太子殿下淡淡瞥过去一眼,小厮吞了吞口水,一边讪讪陪笑,一边朝大门里张望。 不多时,林府管家走出来,笑着迎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太子殿下踏台阶而上,朝林管家点点头,“本宫有事见你家老爷。” “这……老爷身子不舒服,一早就吩咐下来,谢绝客人……” “本宫是林府的女婿,什么时候成客人了?”太子殿下睨了林管家一眼,淡淡道,“你去与你家老爷说,本宫是为太子妃与小殿下而来,非见他不可。” “这……”林管事为难的蹙了蹙眉,陪了个笑,“既如此,殿下请前厅奉茶。” 林管家招呼了人去传太子殿下的话,自己陪着去了前厅奉茶。 约莫一炷香后,林大人陪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妇人一同出现在前厅外。 太子殿下见状,起身见礼,“岳父、岳母。” “不敢当太子殿下这一声岳父岳母。” 妇人神情疏淡,看了眼太子殿下,错身进了花厅。 林大人看着太子殿下,唉了一声,朝他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岳父大人……”太子殿下忙扶起林大人。 林大人拍拍他的手,“颜姐儿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岳母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 “小婿怎么会?”太子殿下一脸疲惫,眸底满是痛苦,“是我没有管好身边的人,没有管教好府内的下人,让小人钻了空子,才害的颜儿与嘟嘟……他们生我的气是应该的。我只是不放心他们,所以来问岳父一声,您可知他们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还有没有性命之危?” 林大人摇头,“她什么话都没留下。” 太子殿下愣住,“怎么会?” “怎么会?”林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冷眼看着太子殿下,“这话臣妇也想问问太子殿下!我女儿与我外孙怎么会在固若金汤的太子府被人下毒险些丧命?他们中毒时你们院子里怎么会空无一人?” 太子殿下痛苦的扶住额头,“岳母,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错……” “太子殿下不必道歉,你没错,错的是我女儿!”林夫人冷然道,“我一早就告诫过她,再不受宠的皇家子嗣也是皇子,争权逐利是天性!皇位就在那儿,有资格为什么不去抢?” “岳母,我从未如此想过,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保护颜儿跟嘟嘟……” “殿下是聪明人,我们亦不傻,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们。” 正文 486 山雨欲来 林夫人态度强势,毫不掩饰此刻对太子殿下的不满和反感。 太子殿下扭头去看林大人,“岳父,我……” 林大人张了张嘴,唉了一声。 “罢了,太子殿下请回吧,这事严格说起来已经不是你我两家的事了,这事说小了是有人看太子殿下上了位,觉着我女儿配不上你,想叫我女儿挪位置呢,说大了……谋害太子妃和小殿下,这是危害社稷的……老臣少不得要上个折子,请皇上为我林家做个主了……” 太子殿下眉头微蹙,下一刻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岳父说的是,此人心机歹毒,不但想谋害我妻子儿子,还想挑拨我太子府与林家的关系,其心可诛!明日一早,我便与岳父一同上折子,请父皇为我做主!” 他这话一出,倒让林大人微微一愣,与林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上前扶起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最近劳累的很,早些回去歇息吧,等明日见过皇上,再做定夺。” 太子殿下点头,对二人行了晚辈礼,告辞离去。 送走人,林大人与林夫人就对视一眼,林大人压低声音道,“瞧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并没有包庇真凶的打算,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夫人心思沉稳,眉头紧蹙,看了林大人一眼,没说话。 :“要不,咱们去问问颜姐儿?” 林夫人摇头,“他说的虽然冠冕堂皇,但你别忘了江嬷嬷的话,颜姐儿与嘟嘟中毒时,他们的院子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颜姐儿当时让江嬷嬷封门,为什么封门?” 林大人也皱紧眉头,“夫人的意思是……这事即使没有太子殿下的手笔,也有他的纵容与默许?” 林夫人深吸一口气,比上缓缓点头,“颜姐儿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说完,看着林大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夫妻两个缓步往回走,到了院子门前,林大人砸了砸手心,“那就照颜姐儿说的,明日递折子,喊冤!” 林夫人笑,“你倒对她的话偏信不已。” 林大人捋着胡须爽朗大笑,“我姑娘那是出了名的心思聪慧,我这点脑子可跟她差远了,她怎么说我怎么做,准没错儿!” “方才也不知道是哪个说要再去问问颜姐儿的。”林夫人斜了他一眼。 林大人光棍道,“谁?反正不是我。” 林夫人指着他,哭笑不得。 两人说完话,林大人正要往书房走,一个家丁跑了过来,“老爷、夫人,有人递信说是写给夫人的。” 夫妻俩都有些愣,“什么人送的?” 家丁摇头道不知,说来人将信丢下就走了。 林夫人疑惑的打开信,看到信上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 :“夫人,怎么了?” 林夫人将信递给林大人,林大人奇怪的去看信,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跟着也变了,“这、这是谁送来的,他怎么知道……” “怕是萧家的事要浮出水面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撑不撑得住。”林夫人感慨一声,叹了口气。 林大人将信收了,看着林夫人,“夫人,萧家之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们经营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进展,那小姑娘她一个人……” 正文 487 身世 “小姑娘?”林夫人睨了林大人一眼,眉眼之间莫名多了一抹与有荣焉的清傲,“老爷莫忘了,她年岁虽小,身上流的可是萧王爷的血,她身后站着的更是整个萧家和帝师府。更何况,她凭一人之力借盛文帝之手将齐、周两家戳了几个血窟窿,断胳膊断腿的,这是一般的小姑娘,能办的到的?” 林大人笑,“是,是,是,这还真不是一般小姑娘能办到的!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姑娘……” 林夫人似嗔似怒的瞪了林大人一眼,目光落在信上,眼神有些深远的抬头眺望县主府的方向,“我担心那孩子……” “夫人莫担心,长安县主是个聪明人,会有主意的。” “盛文帝的为人老爷还不清楚吗?一旦对长安县主的身世起了疑,尤其是沾了萧家,他定是会纠根到底的!那孩子如今身子羸弱,即便有主意,却要如何应对?”林夫人轻叹道。 闻言,林大人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那我派人去知会县主一声?让她避避风头。” 林夫人摇头,“她不闻不动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一旦对谣言有动作,反而是坐实了谣言……” “夫人的意思是?” “去告诉顾世子。” “顾世子?”林大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走一趟镇北侯府。夫人你且回去休息。” 林夫人点点头,又嘱咐了林大人几句,方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 两人却不知,林大人派的人还未到镇北侯府,盛文帝就已下了密令,召苏木槿与顾砚山进宫。 “姑娘,你这身子怎么进的了宫,我去同传话的太监说……” “泠月姐姐,我若不去怎么自证身份?盛文帝如此多疑,难保不会觉得我是心虚所以才不敢前去,所以,此行,非去不可。”苏木槿安抚的超安泠月笑笑。 安泠月却笑不出来,“可是……姑娘站都站不稳,怎么……” “泠月,别劝了,姑娘说的对,此行,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非去不可。”项秋黎略思忖片刻,拦下安泠月。 安泠月眼圈有些红,“项姐姐……” 项秋黎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姑娘是大福之人,得上天眷顾,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苏木槿惊讶的看向项秋黎,项秋黎朝她眨了眨眼,“我与姑娘算了一卦,虽是中下卦,却是逢凶化吉的好卦。姑娘不必担心。” “真的?”安泠月惊喜道,随机又耷拉下脑袋,“逢凶化吉……我只愿姑娘顺遂如意。” 沈婉淑几次想上前插话,都被沈启睿拦下,沈婉淑一张脸蔫儿吧吧的,“二哥,你瞧槿姐儿那破身子,能经得住盛文帝叱骂吗?” 沈启睿瞥她一眼,没搭理,只死死的拦住不让她过去。 看着苏木槿上了马车,沈启睿朝顾砚山抱拳,“槿姐儿就交给顾世子了。” 顾砚山抬手回礼,“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两人沿着正德路一路进了宫,玉清宫内,盛文帝撂了一本奏折,“一群没用的废物!” 袁青看了盛文帝一眼,“圣上,长安县主与顾世子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让他们进来,朕倒要瞧瞧萧家想干什么!” 正文 488 风满楼 袁青犹豫了一瞬,垂下头,“圣上,老奴听说一件事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盛文帝冷冷的看过去一眼,“说。” “是,老奴听说……长安县主为救太子妃娘娘,耗尽心力精气,如今,人看着很不景气,活脱脱的死人脸……” 盛文帝一怔,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听谁说的?长安可是京都有名的小神医,怎么可能解个毒就不行了?” “不敢欺瞒圣上,是听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闲聊时说起的,老奴也觉着不太靠谱,要不,咱们叫长安县主进来,一个人有没有精神气儿,看眼神儿就能看出来,圣上眼真儿,您掌掌眼?”袁青踟蹰着,颇有些拿不准主意的意味。 盛文帝瞪他一眼,将手中的奏折嘭一声砸在御案上,“叫他们进来。” 态度倒比先前好了不少。 袁青垂下眸子,轻声应了,往后退出御书房,去外面叫人。 片刻后,领着苏木槿与顾砚山进书房。 “顾砚山见过皇上。” “长安见过皇上。” “起来……吧。”盛文帝摆摆手,皱着眉看了眼苏木槿乌黑浓密的黑发,正想这人看的好好的哪就快要死了,冷不防迎上苏木槿抬起的脸,瞬间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 “长安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正想向皇上讨个恩典……”长安面色雪白,唇瓣发白没有血色,说一句话喘两声,似下一刻就要撑不住晕倒似的,“长安、长安帮太子妃娘娘解毒,中了些余毒,但医者向来不自医,所以,还请……请皇上给长安一个能解毒的太医,救救长安……” 说着,双膝落地,强打着精神仰头望着盛文帝。 盛文帝直直的看着她,又去看她身边的顾砚山,眼神忽左忽右,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砚山见状,也撩起袍子跪了下去,“皇上,外面有些人偏信京都谣言,说长安县主是萧长恭的女儿,说我娶了她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我不服!我们镇北侯府能有今日靠的是皇上的赏识和我们父子立下的汗马功劳,管她一个女流之辈什么关系?女人女人不就是养在后宅的,她能做什么?我还飞上枝头当凤凰,老子自己就是!哎呦……” 顾砚山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盛文帝迎面砸了一本奏折在头上,疼的一声叫捂住了头,“皇上,您砸我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 “你个混不吝的混账!长安还在这儿呢,你怎么说话呢!”盛文帝面色轻松,一脸的哭笑不的加无奈,“把长安嫁给你,朕可真是后悔,朕的长安就是这几个儿子都不一定配得上……” 顾砚山翻了个白眼,盛文帝气的走过去一脚踢在他腰上,顾砚山顺势滚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盛文帝指着他笑骂,“你这个泼皮无赖,还不赶紧起来给朕滚!朕是一天都不想看见你这熊样儿,堂堂少将军……” “狗屁少将军,还不是看我爹的面子。”顾砚山哼哼两声,被盛文帝瞪了一眼后,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他身边,小小声道,“皇上,我能退婚吗?” 盛文帝瞪他一眼,“你觉得呢?” 顾砚山耸耸肩,有些嫌弃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撇撇嘴,吊儿郎当的行了个礼,“为臣告退。” 盛文帝摆摆手,他居然真的看都不再看苏木槿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 袁青愕然的看了他一眼,抬头去看盛文帝。 盛文帝亦是一脸错愕。 “这小子,平时宝贝长安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见长安生了病竟然这般待她?!袁青啊,朕这亲怕是真的赐错了!”盛文帝感慨一声。 感慨完,似乎才想起苏木槿还跪在地上,忙去叫起,“长安啊,顾小子他……只是嘴皮子利索,为人还是很好的,你放心,他若敢辜负你,朕绝不轻饶了他!可好?” 苏木槿抿了抿唇,很有些不情愿,很委屈,却不得不听话的点点头,“是,长安听皇上的。” 盛文帝欣慰一笑,“你的身子既然不好,就早些回去吧,一会儿朕就找两个太医,轮流去你家给你诊病。你且好生休养,有什么需要记得来找朕。” 苏木槿眼圈一红,跪下磕头,“皇上仁心爱民,长安多谢皇上厚爱铭感五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文帝虚扶她一把,袁青忙接手,将人扶了起来。 目送苏木槿离开御书房,盛文帝面上挂着的笑容浓了浓,下一瞬收起,淡淡吩咐袁青,“去,找人走一趟金水镇,把跟长安县主有关系的人都带进京,朕要亲自问一问,长安县主到底是朕的长安,还是他萧长恭的萧木槿!” 袁青垂着头,黑漆漆的阴影下看不清面部的情绪,随着盛文帝话落,点了头,“是,老奴这就去办。” 正文 489 应对 489应对 县主府。 苏木槿歪靠在罗汉床上,掩了唇轻轻咳嗽,安泠月忙端了杯温水过来,“姑娘先喝口水润一润嗓子。” 苏木槿朝她笑了笑,喝了水稍缓了两息,抬眸看沈启睿,“表哥这消息可准确?” 沈启睿点头,“顾砚山托人捎进来的。” 苏木槿嗯了一声。 “槿姐儿,盛文帝起了疑心,若是小姑他们……”沈启睿很是担心沈氏与苏连华,会说出真相,将苏木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苏木槿虚弱一笑,“是我轻敌了,明知苏海棠怀恨来了京都,投在闲王门下,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没将她放在眼里,才让自己陷入如今这步进退不得的田地。” “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沈婉姝在一旁锤了锤罗汉床,“分明是苏海棠的错,是小姑她……早知道,我就应该在离开金水镇时,一鞭子打死苏海棠!” “姝姐儿!”沈启睿一声低喝。 沈婉姝红着眼看过去,“我说错了吗?槿姐儿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苏海棠一来她所有的功夫全白费了,要是小姑他们再指认了槿姐儿的身份,二哥觉得槿姐儿还有活路吗?!” 沈启睿张了张嘴,轻叹一声,“你说的没错,但……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不如想想对策。” “对策?我现在就去把那贱人杀了,看她还怎么胡言乱语!”沈婉姝的倔脾气上来,扭着身子就要往外跑,被苏木槿一把抓住,连带着差点跌下罗汉床。 安泠月与项秋黎惊呼一声,“姑娘。” 苏木槿只觉眼前一黑,撑着才没让自己昏过去,沈婉姝吓的不敢动弹,“槿姐儿……” “我没事……”这身子虚弱的比前世她被困在暗室时更甚。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苏木槿宽慰沈婉姝。 沈婉姝咬着唇,想说什么不敢说,扭头去看沈启睿,沈启睿拍拍她的肩头,对苏木槿道,“你先休息,我去找顾砚山商量对策,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苏木槿想了想自己的身体,点点头,闭上眼躺回罗汉床上,沈家兄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床边坐着一个拿着一封书信垂眸在看的男子,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蒲扇着,鼻梁高挺,鼻尖圆润,薄带蔷薇色的唇紧紧抿着,攥着书信的纸用了些力气,将纸张捏的有些变形。 “顾砚山,你怎么来了?”她笑问。 闻声,顾砚山霍地转过头,瞧见她的笑脸,神情蓦然一松,将她从床上捞起,连被子一起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听他们说你昏睡了一天,不放心过来看看。” “一天?”苏木槿微愣,“我睡了一天?” 顾砚山点头,“太医说,你太虚弱,以后这种嗜睡的情形会越来越多……”他说到这里打住话头,“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木槿摇头,“还好。” “姑娘醒了?”安泠月探头进来,瞧见苏木槿醒来,欢喜道,“灶上还温着粥,我去盛来。” 她缩回头,外间传来交谈声与逐渐离去的脚步声。 顾砚山将她往怀里又搂了搂,“我与二表哥已经商议过盛文帝召他们进京的事,你别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了金水镇,一定会赶在盛文帝的人到金水镇之前,叮嘱好你养父母与沈家人,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都会教好他们的。” 苏木槿怔了怔,在他怀中嗯了一声,“苏海棠在闲王府,我担心她到时会做出更激烈的事情,你多留意一下闲王府的事。” 正文 490 心头之血 顾砚山微微眯了眯眼,摩挲着她柔嫩的手指,下巴在她头顶来回蹭了几下,方道,“我会的,你如今身子不好,让蓝遗与流云跟在你左右,不要离身。” 苏木槿仰头看他,男子俊颜如玉,眉目温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的满满的都是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她微微合眼,在他下巴处轻轻印下一吻,“你安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顾砚山俯身将她搂的更紧,薄唇印在苏木槿额头,有些凉,她听到他轻声低喃,“我怎么放得下心……” 送走顾砚山,苏木槿又昏睡了不知多久,再醒来时,曲云正帮她祛毒,见她醒来,擦了一把额头的薄汗,开口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苏木槿朝她笑笑,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居然没有发晕,身子也比先前轻盈了不少,她惊喜的看向曲云,“小云儿,你做了什么?我的身体好多了……” 曲云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总不枉费我用了南疆禁术。” “你动用了南疆禁术?”苏木槿眉心一跳,“你……” 曲云笑笑,“说起来,不过是个小把戏,只是书上说的严重,一直无人敢用而已,真用了,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阿幼敏欲言又止。 苏木槿便知其中有猫腻,探手在自己手腕脉搏处,停了半晌,不敢置信的霍然抬头瞪着曲云,下一瞬,换手去探自己另一只手的脉搏,结果自然是一样的。 她抬头,看着曲云,声音有些微颤,“你、你做了什么?我体内的血蛊呢?” 她用了换血之法,才帮娘亲除了血蛊,小云儿做了什么?! 曲云皱眉看了阿幼敏一眼,“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也知道我是南疆下一任的圣女……我自幼是浸泡百毒汤长大的,身体不但百毒不侵,我的血……更是养蛊虫的最好养分……” “你……” “不过是放了一点血,帮你把血蛊引出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曲云伸出手给她看自己被戳破的十根手指头,“你瞧,就破了几个洞,有点疼……” 阿幼敏抬头看了曲云一眼,没吱声。 见曲云不说,苏木槿没再继续追问,寻了个借口让曲云出门找安泠月,拉了阿幼敏来问话。 “阿幼敏,你家小姐有事瞒着我……” 阿幼敏愣了一下,“是阿幼敏……让长安县主误会了吗?” 苏木槿摇头,“你家小姐说谎时,从来不敢看人的眼睛,她方才给我看她那几个手指头时,眼神一直在飘忽……” 阿幼敏张了张嘴,片刻后,点头,“小姐怕县主担心,所以……” “她取的是心头血吧?” 阿幼敏猛的抬头,脱口而出,“县主怎么知道?” 说完,又猛的捂住自己的嘴。 苏木槿笑笑,“果然如此。” 血蛊以血为生,普通的血又怎么能吸引得了它们!这个傻云儿,以心头血引出血蛊是要损伤元气的,她此来京都是借着贺寿的名义,过不了几日就要踏上回程,若被有心人知道她受了伤,路上若出了什么闪失,她苏木槿万死都难辞其咎! “姑娘,大事不好了,顾世子与闲王在花容阁打起来了。” ------题外话------ 宝宝们,元旦快乐~ 正文 491 兵行险招 安泠月面带焦虑快步走进来。 苏木槿神情骤变,探头急问,“什么?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 安泠月摇头,“只听来人说顾世子隐约提到闲王陷害姑娘,要逼死姑娘之类的话,具体情由并不知晓。” 苏木槿眉头紧蹙,思忖半晌后,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安泠月忙去扶她,“姑娘,你的身子……” “不碍事,泠月姐姐快帮我换身衣服,咱们……走一趟花容阁。”苏木槿道。 “槿姐姐!”曲云不赞同的看着她,“从县主府到花容阁至少半个时辰,你即便现在赶过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安稳的呆在县主府……” 项秋黎从外面走进来,听到曲云的话附和点头,“曲小姐说的对,姑娘不必忧心顾世子,顾世子如此行事定有他的道理,姑娘不妨多等半日,此事定有结果。” 苏木槿犹豫片刻后,点头,“好,我不去,泠月姐姐,你着人带去话送去花容阁。” 安泠月看了眼项秋黎,疑惑道,“姑娘要带什么话给顾世子?” 苏木槿看着二人,诡异一笑。 …… “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揍你!她是萧家的大小姐……我呸!你这是害长安县主,还是想害我们顾家?!明知道我们我跟长安县主有婚约,眼看要成亲了,你说她是萧家人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就知道你拉拢我们顾家不成,想要借皇上的手除了我们顾家……闲王殿下可真是好黑的心……黑心烂肠子,贼毒贼毒的……” 顾砚山张口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一身王霸之气冷傲的瞪着闲王。 闲王怄的要死,不辩解不是,辩解更不是。 一旁看热闹的公子哥儿们面面相觑。 牵扯到盛文帝与皇家夺嫡之争,可就不是热闹这么简单了。 有小部分人秉着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去知道,明哲保身赶紧离开的好;也有一部分觉得早晚得站队,能多知道点就要多知道点,仔细听听中间到底什么猫腻……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顾砚山冲闲王哼哼。 心虚,他心虚个屁! 谣言压根就不是他们闲王府传出去的,他为啥要心虚! 他还巴望着利用这个秘辛撺掇顾砚山与长安县主就犯,又怎会拆自己的台?! 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了,看着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顾砚山,只觉耐心忍到了极致,“顾砚山你不要无理取闹,本王何时说过长安县主是萧家人了?你这是恶意栽赃!” “我栽赃?难道不是你巴巴的跑去县主府嘚瑟的告诉苏三,你觉得她是萧家的大小姐?” 顾砚山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闲王,“你敢说你没说?” 闲王张了张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去县主府的事能这么大肆张扬吗?若是被父皇知道他拉拢朝臣…… 顾砚山这是想害死他吗? “顾砚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我也想问闲王殿下,你想干什么?你看不惯长安县主讨皇上的欢心,你自去自己争宠,拐着弯儿的把我们镇北侯府与萧家牵扯到一起,害我们镇北侯府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闲王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莽夫、粗鲁,不可理喻!” “爷是莽夫?”顾砚山邪性一笑,脚下大跨一步上前,伸手揪住了闲王的衣领,“爷让你这个清闲王爷瞧瞧什么是真正的粗鲁!” 话落,一拳头砸在了闲王的眼窝处。 “啊!”闲王惊叫一声,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 ------题外话------ 对不住宝宝们,最近一大堆事情,刚处理完,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 正文 492 不是东西 周围一片抽气声。 闲王的手下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上前将人拉开时,闲王殿下那张俊朗帅气的脸蛋儿已经被顾砚山锤的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就疼。 “顾砚山,你这个……”闲王捂着嘴角的伤,疼的倒抽凉气,在看到顾砚山晃动的拳头时,羞愤的收了声。 顾砚山冷笑,“堂堂闲王,敢做不敢当,你可真给你们周家长脸!” “顾砚山!你别得寸进尺!”闲王怒极,“本王再重申一遍,谣言不是闲王府散布的,本王也没有说过长安县主是萧家大小姐这话!” “呸!”顾砚山张口啐了一声,“你这是当我们都是傻子耍!你去县主府多少双眼睛盯着,进去说了什么话你以为没人知道?” 闲王一张脸青白交加,恨不能扑上去塞住他那张臭嘴!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砚山冷嗤一声,正要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行三人直冲这边过来,为首的正是手持长鞭,一脸愤愤的沈婉姝,沈婉姝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安泠月与项秋黎。 有认识三人的围观吃瓜公子哥儿小声传递着消息,“长安县主府的人怎么来了?” “这么大动静,不知道也难吧?” “瞧着一脸凶煞之气,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谁的罪?” “你没听见吗,长安县主有可能是萧家人,这谁敢娶啊?谁娶谁倒霉,不然你以为顾砚山这个小魔头为什么敢打闲王?” “不是说消息是闲王府的人传出去的吗?是来找闲王的?” “嘘……不管是找谁,今儿个总有一场好戏看。” “顾砚山,你适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沈婉姝一甩长鞭,长鞭破空响起尖锐的长啸,啪的一声落在顾砚山脚前。 顾砚山光棍道,“字面上的意思,老子不想沾一身腥!” “你……”沈婉姝气的甩鞭子就往顾砚山身上砸,顾砚山岂会让她得逞,飞身跃了出去。 他走沈婉姝追,两人围着一群人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安泠月与项秋黎则走到场中,看着闲王道,“为什么京都会有我家姑娘是萧家人的传言,还请闲王殿下解释一二。” 闲王只想骂人,“本王并不知为何会有谣言传出,此事是个误会。” 他若是知道,就不会被顾砚山这个混蛋王八羔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 “误会?上门与我家姑娘结盟不成,威胁我家姑娘不答应就散布谣言的人难道不是闲王殿下?”项秋黎冷淡道。 闲王愕然看向她,“你敢污蔑本王!你算什么东西?!” “闲王殿下又是什么东西?”安泠月反问。 “本王当然不是东西!”闲王瞬间接口。 周围突然一静,众人神色诡异的看着闲王。 闲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气的几乎要失去理智,咬牙瞪着两人,“长安县主真是好调教。” “不敢劳闲王殿下关心,谣言一事我县主府势必追究到底,闲王殿下还是想想如何跟皇上交代吧。” 项秋黎丝毫不退让,立身冷眼以待。 闲王攥了攥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好,好的很! 他好心好意邀两人入伙,反被他们联手反咬一口,萧家人?当真以为他怕他们不成! 正文 493 盛文帝的疑心病 今日之辱,他楚元城记下了。 闲王素日温雅的面上滑过阴鸷,冷冷的在几人身上扫过,转过身大步离去,“我们走。” 看热闹的公子哥儿们,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怪异。 项秋黎与安泠月对视一眼,不但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心底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两人看了眼追着顾砚山甩鞭子的沈婉姝,项秋黎道,“沈妹妹,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沈婉姝停下追逐的脚步,转身之前还不忘再抽一鞭。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要不是我表妹救你,你这会儿坟头上的草都长你那么高了,这会儿居然因为一两句谣言想跟我表妹解除婚约!我抽死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给我听好了,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胡说八道,下一次,我这鞭子一定抽花你那张小白脸!哼!” 顾砚山黑着脸,看着三人。 项秋黎朝顾砚山点了点头,“顾世子,这桩亲事是皇上亲口所赐,世子若有不满可进宫向皇上陈情反悔,我家姑娘……并非顾世子不可,告辞。” 顾砚山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三人离去,顾砚山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石桌,几个公子哥看的直咽口水,那可是石桌,说踹翻就踹翻,难怪闲王殿下说顾砚山是莽夫,果真是。 顾砚山冷眼瞪过去,“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滚!” 一群人一哄而散。 …… “怎么说的?顾砚山动手打了老四?”盛文帝颇感兴趣的追问。 袁青点头,“听说闲王殿下被顾世子打的满头包,眼睛乌青乌青的,脸上也满是青紫……” 盛文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眉眼有几分古怪的笑意,“这小子可真有种,居然敢动手打王爷,也不怕朕将他给办了!” 袁青微抬眸,余光扫了眼盛文帝的神情,斟酌着说道,“说起来,这都是圣上疼爱顾世子,才让他行事少了几分顾忌。” 盛文帝瞥他一眼,嗤笑,“你个老东西,跟了朕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摸不清楚朕那点小心思!再没见过比你蠢笨的……” “老奴愚笨。”袁青忙跪下请罪。 盛文帝摆摆手,“行了,猜不透就猜不透,你要是像那帮朝臣一样事事都摸准了朕的心思,朕怕是早不敢放你在身边儿了,起吧。” “谢圣上。”袁青起身,脖子莫名一凉。 盛文帝放下茶杯,“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县主府去人了,长安县主那个表姐拿鞭子抽了顾世子几鞭子,两个县主府的姑娘与闲王对峙了几句,也说长安县主是萧家人这话曾是闲王拿来威胁人的,剩下的事儿老奴就不太清楚了……” 盛文帝听到顾砚山被人抽了鞭子,哈哈笑了几声,听到后面,神情明显阴沉下来,“查清楚了吗?这话真的是从闲王府传出去的?” 袁青犹豫了片刻,点头,“是。” 盛文帝冷笑一声,“难怪顾砚山要打他,真是该打!他这是想威胁长安进而搭上镇北侯府!周家是文,镇北侯是武,拉拢了镇北侯,可不就离皇位又进了一步!朕还没死呢,他们都急了……” 袁青微垂头,静立在一旁。 “等着吧,明儿个早朝又有的热闹了,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指不定怎么讨伐镇北侯府,呵呵……” 盛文帝冷嘲热讽,手掌拍着御案,冷笑,“周家这是要只手遮天了!” “圣上息怒……” 袁青跪下,低着头,踟蹰半晌,突然轻声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周、齐两家各有心思,如今朝中能与齐家对抗的武将也只有镇北侯父子了,闲王这时候想清缴镇北侯府,未免太过奇怪,老奴斗胆猜测……会不会与齐家有什么关联?” 盛文帝脸色一沉,看了袁青好一会儿,“你是说周、齐两家私下里达成了协议,故意散播长安是萧家女的谣言,转移朕的注意力,实则是为了掩盖他们的野心?” “老奴只想为圣上分忧,不敢妄加揣测。”袁青道。 盛文帝沉默许久,“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周、齐两家搞的鬼,与长安无关……袁青,咱们的人走到哪儿了?” “快马加鞭,许是过一半路程了。”袁青垂着眸子,略停顿了一息,“圣上,可是要将人召回?” 盛文帝若有所思的顿了稍许,“不必召回,再传朕的口谕,让他们好生将长安县主的家人接来京都,给长安县主一个惊喜。” “是,圣上仁慈,长安县主若知道,定会心生欢喜,感念圣恩。”袁青略抬头,笑道。 盛文帝摆摆手,袁青退出御书房。 翌日早朝。 几个御史齐齐上书参镇北侯父子,一参镇北侯教子无方,纵容世子对闲王殿下拳打脚踢;二参镇北侯府世子罔顾圣恩,质疑皇上赐下的亲事,实属大不敬,请皇上下旨,镇北侯父子双罪并罚,以儆效尤。 接下来是齐家势力的官员,纷纷进言附和,要求盛文帝严惩镇北侯父子。 盛文帝瞥了眼齐老侯爷与周老丞相,两人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处,眉眼都没抬一下。 盛文帝不禁冷笑,若不是袁青昨日一番话,他还真当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倒忘了他的一对好丈人许多年前就曾一起联手,铲除了他们的心头大患。 “周老丞相、齐老侯爷,二位怎么看这件事?周老丞相,事情因你的外孙而起,你先说。” 他们想置身事外,他偏不许。 周老丞相上前两步,躬身道,“皇上圣明,此事是有人诬陷,闲王殿下一向安分守己,绝不会做出说谎要挟长安县主拉拢镇北侯父子之事,此事定另有隐情,还请皇上查清真相,还闲王殿下一个清白。” “哦?安分守己……”盛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老丞相一眼,目光落在齐老侯爷身上,慵懒的往后靠在龙椅上。 “御史上书口诛镇北侯父子是因闲王殿下尚情有可原,齐老侯爷,你这一队人也附和严惩镇北侯府父子的原因何在?说来听听。” 正文 494 一个目标 周家与齐家阵营的人后脊背同时一凉,垂着头,不敢偷窥圣颜。 被点名的齐老侯爷眉头紧蹙,狠狠看了眼周老丞相,才上前回话,“皇上,顾砚山动手欺辱皇子龙孙,实有损我夏启皇家颜面,老臣是看不过去才……” “老侯爷。”盛文帝睨着齐老侯爷,冷硬的声音中略带嘲讽,“这是把朕当傻子耍呢?” 齐老侯爷心一沉,忙下跪请罪,“老臣不敢。” 盛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叫起,片刻后,目光凉凉的扫向周老丞相。 周老丞相神情不动,淡然的站在原地。 太极殿内一时安静无声。 盛文帝突然笑了,“你们都不敢说真话,不如朕来说。十几年前,你们两家联手除了萧家,如今又发现了需要一致对外的同一个目标,所以打算再度联手,借朕的手帮你们除掉心腹大患顾家,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大殿内几乎连呼吸声都顿住了。 适才几个咋呼的御史将嘴巴闭的紧紧的,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面色难看,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跪地大喊,“皇上,老臣不敢。” 袁青微抬眸,扫了眼底下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的神色。 盛文帝扬了扬袖子,“敢不敢的,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的很……别把朕当傻子。” 周老丞相与齐老侯爷对视一眼,两人眸底都掠过难堪,周老丞相突然道,“皇上,老臣实在冤枉,老臣并不是针对顾家,只是……无风不起浪,长安县主若不是萧家人,为何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又为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闲王府?顾砚山此举明着说将祸水都引到了闲王府,实则是转移众人视线,让皇上打消对长安县主是萧家人的怀疑!皇上,顾熠山曾是萧老侯爷手下的人,顾砚山更得过萧长恭的亲自指点啊……” 盛文帝神情骤变,满脸阴鸷的看着周老丞相。 “皇上,老臣口拙,说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的,但老臣谨记先皇临终前的话,护皇上周全,绝不能让那起子奸佞小人坏了夏启的万里河山啊……” 周家人与齐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高声跪地唱和。 一时间,大殿内满是忠君爱国的呼喊声。 盛文帝双眼微眯,缓缓起身,袁青忙伸手去扶,“圣上……” 盛文帝斜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担忧,冷笑一声,“他们一个个都当朕傻子一般戏耍,难道朕还容着他们不成?” 大殿内,立时一静。 顺天府尹突然从人堆里爬出来,“皇上,微臣有话说。” 盛文帝看过去,皱了皱眉。 袁青低声道,“是圣上提拔上来的顺天府尹,陈思源。” 盛文帝嗯了一声,看向陈思源,“说。” “此事的根源在于长安县主的真实身份,若她不说萧家人,一切好说,若她是萧家人……”陈思源略顿了一下,仰头看了眼盛文帝的神色,磕头道,“若想知真假,叫来长安县主的家人,身世之事,自然一清二楚。” 袁青淡淡的看了陈思源一眼。 盛文帝却盯着陈思源看了许久,最后大手一挥,“准爱卿所言,即刻召苏家与沈家人进京,查明长安县主的真实身份。” 齐老侯爷与周老丞相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神情都有几分古怪,同时垂头,带头大喊,“皇上圣明。” 正文 495 立场 “姑娘,陈思源是靖王的人。”项秋黎道。 苏木槿点头。 沈启睿神情微冷,摩挲着茶杯的手缓缓用力,“靖王意欲何为?” 苏木槿靠在椅背上,双眼微合,轻叹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眸底有着一样的猜疑。 “姑娘……” 项秋黎开口想说什么,被苏木槿抬手拦住,“此事暂不要让栖颜姐知道。” 这时,云罗在帘外轻声道,“姑娘,蓝遗回来了。” “让他进来。” 蓝遗掀帘而入,朝苏木槿抱拳,“小姐,查清楚了,苏海棠果然与靖王府的人在暗中有接触。” “谁?” “靖王的一个谋客,姓张,单名瑜,字子玉。人称小诸葛。” “张瑜?”苏木槿喃喃这个名字,将他与前世那个搅的朝堂一片乌烟瘴气的张子玉联系在一起,不觉有些恍然。 “原来是他。” 项秋黎疑惑出声,“姑娘认识此人?” 苏木槿摇头,“未曾见过,早有耳闻。” “苏海棠怎么会认识靖王府的谋客?”沈启睿不解至极。 苏木槿看了眼蓝遗。 蓝遗斜了沈启睿一眼,道,“听张子玉院中下人说,是苏海棠找上门的。” 沈启睿皱眉,越发不解。 苏海棠出生乡野,别说京都,就是临镇都未必去过,怎会知道靖王信任的谋客居住所在?! 他看向苏木槿,总觉得苏木槿适才那抹恍然暗藏着许多信息,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信息。 苏木槿见他看过来,微笑摇头,“表哥别看我,此事缘由或许苏海棠本人最清楚。” 沈婉姝掀帘而入,怒道,“我早说过,苏海棠心肠歹毒,就不该留她活着!” “姝姐儿!”沈启睿皱眉。 沈婉姝瞪过去,“我说错了吗?若不是槿姐儿看在小姑、姑父的养育之恩与咱们沈家的情面,苏海棠这样的人还能活着?她死八百次都不够!” 跟进来的安泠月赞同的点头。 沈启睿无奈的看着妹妹。 苏木槿摇头,她留着苏海棠是有沈婉姝说的原因,却不是全部。 苏海棠与李成弼害她在地下困了八年,她怎会让她们轻易死去,要知道这世间,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捱。 “槿姐儿你说一声,我这就潜进闲王府把苏海棠给宰了。” 沈启睿抬手扶了扶额。 苏木槿笑,“表姐别急,不作死不会死,苏海棠……自有天收。” 她猜想,苏海棠这般费尽心机不外乎两点,一是努力往上爬,站在比她还要高的位置,将她踩在脚下报复她;二嘛,大抵是想看她像前世那般再次折在她面前才甘心。 项秋黎在一旁微微颔首,“如今最重要的是靖王,他的立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姑娘,这事儿不告诉太子妃吗?她若是知道,一定会帮姑娘的。”安泠月道。 苏木槿摇头,“栖颜姐身上的毒刚解,身子虚弱,此时不宜过度劳累,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需要她照料看顾的嘟嘟……” “此事既然是冲着我萧家来的,就有我们自己解决吧。” “姑娘,宫中来人了。”云罗掀开帘子,小声与苏木槿道。 苏木槿一怔,站起身,“快请进来。” 走进花厅的人赫然是萧皇后身边的邱姑姑。 正文 496 叮嘱 “老奴见过长安县主。” 苏木槿忙去扶,“邱姑姑,你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邱姑姑扫了眼厅内诸人,沈启睿率先起身,朝邱姑姑行了礼,对苏木槿道,“我们先出去。” 苏木槿颔首。 待众人出门,邱姑姑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苏木槿,“小姐,这是娘娘写给你的信。” “邱姑姑快坐。” 苏木槿接过信,请邱姑姑落座,才打开信看信的内容。 信中满满的全是对她的担忧,迫切的想知道她是否无恙。 苏木槿看着信只觉胸口似被什么撞击着,心软的厉害,半晌后,她将信收回信封内,抬眸看邱姑姑,“让姑姑与邱姑姑担心了,我已经无碍了,姑姑在宫内一切可还好?” 邱姑姑眼底满是担忧,“听太医说大小姐身体虚弱的很……娘娘这些日子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眼看着硬生生瘦了两圈……” 苏木槿笑,“不过是演给人看的,我哪里是那么娇弱的人,再说……那血蛊来源于南疆,曲云小姐已经帮我除了血蛊,我再休养一段日子就大好了。” “真的?”邱姑姑面露惊喜,见苏木槿点头后,忙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下好了,娘娘也能放心了。” “是我的错,应该送信给姑姑的。” 邱姑姑摇头,“多事之秋,大小姐还是不要往宫内递东西了,免得被盛文帝警觉。” 苏木槿嗯了一声,缓缓点头,“邱姑姑帮我转告姑姑,我一切都好,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邱姑姑喟叹一笑,“大小姐放心,只要你没事,娘娘就不会有事的。” 苏木槿微怔,想到前世从未相认的姑姑死去的惨状,心口疼的一抽,那样一个恣意飞扬的女子不该被困在牢笼中不得解脱。 她蓦地攥拳,眼神暗沉。 早晚,她要救姑姑出来,一家骨肉团聚。 临走,邱姑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不容苏木槿拒绝塞到了她手中,“娘娘还有话让老奴转告。” “邱姑姑请说。” “娘娘说,大小姐身世一事,不管是谁引起的,闹成如今这地步已经不可能善了了,盛文帝的人怕是已去了金水镇,不日便会带苏家与沈家人进京,与大小姐当面对质……” 苏木槿点头。 邱姑姑看着她那双眼睛,恍惚看到了当年萧王府那一对舞刀弄剑的姐弟,那随风飞扬的衣袂,肆意张扬的笑脸…… 眼眶忽然就湿了,她双手颤巍巍摸上苏木槿的手,“大小姐,你到时只管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与皇后娘娘定会护大小姐无恙的!” 言语间,似有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厉。 “邱姑姑……”苏木槿劝住她,“事情还没到最坏那一步,你与姑姑什么都不要做,这件事儿我自有主意。” 邱姑姑微怔,“大小姐已经有了对策?” 苏木槿笑着点头,“与盛文帝博弈,我怎敢掉以轻心?每走一步棋,我都看了至少十步,身世一事虽有些突然,却并非不可解决。” “大小姐的意思是?” 正文 497 心疼 苏木槿神秘一笑,“邱姑姑过几日便知了。” 邱姑姑看苏木槿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一松,“大小姐心中有定夺便好。” 送走邱姑姑,苏木槿闭眼坐在太师椅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消瘦的身子几乎全陷进椅子里,一脸的疲惫苍白。 顾砚山进来看到,弯下腰将她抱入怀中,苏木槿警觉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他,眼睛立刻又迷糊起来,柔软的身子往他怀里窝了窝,白细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襟,在他胸膛蹭了蹭,喃喃道,“顾砚山,你来了……” 顾砚山嗯了一声,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亲。 苏木槿有一头柔软好发,倾泻而下,浓黑如墨,此刻亲上去,还有几分略甘苦的药味儿。 顾砚山的喉结动了动,再次怜惜的亲了亲怀中女子,将她抱入内室,放在床上。 苏木槿微睁开眼看他,迷糊的眸子带着雾气,哪怕知道她不是他见过的那些柔弱女子,心仍是不可控的抽了一下,心口充斥着满满的心疼。 萧王府的嫡长女,战神王的嫡女,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帝师府的外孙女,她本该锦衣玉食,快乐无忧的长大,却被盛文帝的猜疑,周、齐两家的野心所害,为活命被送到乡下生活,如今平安归来,却被四方势力忌惮,步履维艰! “傻丫头,你睡,我就在你身边。” 顾砚山笑着给她掖了下被角,坐在床边。 苏木槿就看着他的笑脸跟着笑。 顾砚山被她笑的没了脾气,说起来意,“周、齐两家的人也赶去金水镇了,还有一波人……” “是太子府的人吧。”苏木槿坐起身,半靠在他身上。 顾砚山没有惊讶,点了点头,“靖王此人……怕是我们小瞧了。” 苏木槿摇头。 靖王…… 她从来没有小瞧过,她只是以为靖王是真的喜欢栖颜姐。 那般浓烈的爱恋,真挚的跟真的一样。 却忘了,一个男人能蛰伏二十多年隐忍不发,所图怎么会小?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更何况,他是盛文帝的儿子! 盛文帝最擅长什么? 演戏! 想到这点,苏木槿的手忍不住抠住被子狠狠攥入怀中。 她若早些提醒栖颜姐,栖颜姐与小嘟嘟是不是就不会有此一遭了?! 苏木槿闭了闭眼。 顾砚山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握了握她的手,“我已经写了书信让海东青送去文家,文殊兰知道怎么做,不会有事的。” 苏木槿垂下头,用额头蹭了蹭顾砚山的肩头,“早在来京都那日,我便想到了会有今日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般早。” 她抬头看顾砚山,“盛文帝既然想要真相,那就给他真相!” 顾砚山一怔。 “那你让安姑娘与项小姐去花容阁是……” “我还需要时间安排一些时,与闲王闹翻是第一步。”苏木槿笑着看他一眼,眸底突然有些不舍。 顾砚山瞧见她的神色,心底莫名有些恐慌,沉了沉问道,“第二步是什么?别告诉我你要与我划清界限……” 苏木槿脆声笑了。 “当然不是……” 不是第二步,是第三步。 正文 498 担心(一更) 苏木槿微敛双眸,唇角勾起一抹笑,“盛文帝既然疑心病重,那我就借他的疑心病打消他对我的疑心,不,确切的说是打消他对我身后站着的萧家的疑心!” 顾砚山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苏木槿话中的意思,一语中的,“你是想让萧家……” “我想光明正大站在太极殿上,以萧家人的身份听盛文帝道出当年的事实,还我祖父与父亲并萧家满门一个真相!” “不行!” 顾砚山脸色一沉,劝阻苏木槿,“盛文帝是疑心病重,但更是个要面子的人,萧家的事不论真相是什么,都是他不愿提及的事,顾家虽替他守住了半壁江山,但并不是不可取代之人,若惹的狗急跳墙……” 他不怕顾家遭遇什么,他与老头子早做好了准备,横竖白氏是太后的亲侄女,有着一层关系在,二弟就不会丢了性命,顾家多少能留下后,他与老头子…… 老头子的命是萧老侯爷给的! 他顾砚山的命是苏木槿救的! 他们父子从来只欠萧家的! 即便不为这救命之恩,为萧家枉死的百余条性命,为战场屈死的萧家军,也势必要为萧家讨一个公道! “顾砚山……” 苏木槿垂着眸子,翻开男人宽厚的手掌,将自己柔嫩的小手放在其中,顾砚山下意识握住,心弦紧绷。 苏木槿抬眸,朝他明媚一笑,“你放心,我不会给盛文帝明着杀我的理由的……” “苏小三!” 顾砚山神情瞬间大变! “他是什么人?他若想杀你还用得着明里来?暗里多少……” “泠月姐姐会阵法,秋黎姐姐精通十三科,云儿妹妹擅长五毒。”苏木槿看着他,安抚一笑,“更何况,我一身的医毒手段,他明里暗里都伤不了我半分!” 顾砚山沉沉的看着她,半响没有说话。 良久后,才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苏木槿笑着点头。 “你的计划里是不是包括了要与我划清……” “姑娘,参汤好了。”项秋黎端着托盘敲门而入,打断了顾砚山的话,顾砚山起身去接参汤。 苏木槿微松一口气,朝项秋黎笑了笑。 项秋黎欲言又止,看着苏木槿刚祛除血蛊后尚苍白虚弱的脸色,无声的叹了气,缓声道,“姑娘身子刚好一些,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苏木槿笑着点头,“我知道了,秋黎姐姐。” 项秋黎朝顾砚山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走到房间门口,又顿住脚步,转过身道,“姑娘,蓝遗派出去跟踪苏海棠的人又传回消息,苏海棠被闲王赶了出来,住进了张子玉的院子,咱们的人瞧见苏海棠进去后半个时辰,张子玉匆忙去了靖王府……” “姑娘,顾世子,靖王的事怕是不好继续瞒着太子妃了。”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轻叹一声,“栖颜姐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项秋黎摇头,“太子妃与小殿下的身子刚有些起色,林家的人将消息封锁的很死,姑娘,我瞧着太子妃亦是个胸有沟壑之人,说不定早知道了这些事……” 胸有沟壑? 何止。 ------题外话------ 小仙女们,新年好。 对不住大家伙,年前刚换了工作,事情实在太多,加上实在太倒霉,一堆事挤在一起,耽误了更新,十分抱歉。 今天开始更新,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断更了! 小栖以新手机发誓,再断更还叫我手机被人偷!┭┮﹏┭┮ 正文 499 讲讲道理呀,少将军(二更) 她的栖颜姐,上有素手定乾坤,下有只身创盛世之才。 是靖王不识珍珠! 是他,前世毁了栖颜姐; 这辈子耽误了栖颜姐! 想到栖颜姐前世的遭遇,苏木槿心口抽疼,手指攥着锦被,指甲掐出了苍白之色。 “姑娘……” 见她脸色难看,项秋黎轻唤了一声。 苏木槿抬眸,朝项秋黎笑了笑,“秋黎姐姐考虑的是,这件事早晚瞒不住栖颜姐,你传话给蓝遗,让他叮嘱下面的人,若栖颜姐主动问起……就照实说吧。” 项秋黎点头,转身出去,走到外面,才松了一口气。 沈启睿站起身,“项小姐。” 项秋黎还礼,“沈公子。” “槿姐儿她怎么样?” 项秋黎看了一眼房间,摇了摇头,示意沈启睿走远一些说话,“曲小姐曾说,血蛊是南疆最为阴毒霸道的蛊,食人鲜血繁衍,姑娘为救纳兰二小姐,不惜换去半身血引血蛊上身,本就伤了元气,这些日子又殚精竭虑不得片刻休息,再加上盛文帝的猜疑,金水镇的众人即将来京,我真的担心姑娘会……” 沈启睿握着太师椅把手的手蓦然收紧,指背青筋暴突。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槿姐儿今日行事我瞧着有几分古怪,她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具体的姑娘还没说,不过我的想法与沈公子一样。”项秋黎点头,两人同时看向关闭的房门。 隐约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轻微争执声。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项秋黎想了想,朝对面的某个太师椅使了个眼色,沈启睿只觉眼前一阵冷风忽闪飞过,衣摆都掀动了。 他神情诡异的去看项秋黎。 项秋黎轻咳一声,朝他无声的眨了眨眼。 沈启睿,“……” 房间内。 顾砚山脸色黑如锅底。 “苏小三,你当我这十年是去战场玩了?你给我说实话!” 苏木槿拥着被子靠在床头,眨眼,“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你说谎!” “我没有!” “你分明就有!” “我分明就没有!” “苏小三!” “顾砚山……” 顾砚山气的左手与右手抱在一起,指关节的脆响在屋内咔擦咔擦响起,噼里啪啦不断。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好了,要跟我划清界限,跟我们顾家分道扬镳?!” “我刚刚说的就是实话。” “你放屁!” “……” “我告诉你,苏小三,你是我顾砚山告知过列祖列宗的儿媳妇,已经是我顾家的人了……你敢毁婚个试试!大不了……大不了……” 顾砚山恶狠狠的看着床上的小白兔,咬牙切齿,“大不了我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你还敢不敢不负责任!” 苏木槿,“……” 她突然很怀念前世见到的那个剑眉星目,一身阴寒之气,一看就很高冷的镇北王。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你没动过跟我划清界限的念头,将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打算!” 顾砚山瞪着她,一脸的凶狠,眼底深处却掩着莫名的恐慌。 苏木槿笑着起身,飞扑进他的怀里,张口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顾砚山,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顾砚山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稳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 正文 500 赐婚(三更) 顾砚山与闲王一事,暂且搁置。 不是众人不想继续纠缠,而是盛文帝又作妖了。 苏木槿神情一沉,站起身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蓝遗点头,“云家递过来的消息,多半没错。” 苏木槿阴沉的神情越发浓重,良久后,一把打落手边的茶盏,怒骂出声,“混账!” 厅内其余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堂堂一国之主,竟然行如此龌蹉之事,简直……简直……枉为……”沈启睿气的一张脸铁青。 沈婉姝一拍桌子,“吃他的喝他的了?操的什么闲萝卜的心!有那闲心怎么不想想怎么让夏启百姓吃饱喝足!” 安泠月气的说不出话。 项秋黎神情麻木,早在她父亲含冤撞死那刻,她对这个朝廷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小姐,帝师府那边要不要提前打声招呼?”蓝遗问。 苏木槿闭了闭眼,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才道,“我亲自去说。” “姑娘……”项秋黎担心的看着她。 苏木槿朝她一笑,“秋黎姐姐去安排吧,还以请平安脉为由。” 项秋黎点头。 …… 几人去迟了一步,纳兰明月已被盛文帝以太后的名义召进了后宫。 盛文帝难得求到白太后跟前,白太后自然乐的卖盛文帝一个人情,好为白家多点谋划。 母子俩达成了协议,看上去很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纳兰老夫人小心应对着白太后的各种言语陷阱,将白太后的话挡的严密一丝风都不透。 盛文帝见白太后在纳兰老夫人跟前讨不了好,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纳兰老夫人,你这女儿在娘家也待了不少年了吧?” 纳兰老夫人一怔,脑海里掠过千百种婉拒的话,笑着点头,“儿女都是债,我这女儿身子不好,调养了这么些年,还是不堪大用,让皇上看笑话了。” 盛文帝的眼底染上一层阴霾,呵呵笑道,“昨儿个太后跟朕说起一个人,朕觉着与纳兰二小姐挺般配的,人家有儿有女不要二小姐绵延子嗣,只需要坐镇后宅操持家务……” “皇上与太后挑的人,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只我这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别说操持家务,素日在院子里走一圈的力气都没有,嫁过去没得耽误了人家,还是请皇上与太后另选……” “朕若非要她嫁呢?”盛文帝冷笑一声,垂眸睨着面色发白的纳兰明月。 十几年不见,这女子一张倾国倾城的姿容除了一丝苍白和憔悴,一点没变,依然如第一次相见时那般清冷惹人,令人生厌! 纳兰老夫人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下。 纳兰明月面色枯槁。 “皇上,这……万万使不得啊,我这女儿不堪大用,怎么好……” “朕赐的婚,谁敢不从!” “皇上……”纳兰老夫人还要说什么,盛文帝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母女俩,“你们纳兰家想抗旨!” 纳兰老夫人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老妇人……不敢!” “皇上,臣女有话说。”纳兰明月跪在纳兰老夫人身边,攥着帕子的手在袖中抖的不成样子,面色却异常冷静。 盛文帝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二小姐想说什么?不堪大用这个说法,在朕这里可没什么用。” ------题外话------ 大纲捋顺了,明天会再多更一些的。 给小仙女们拜年,新年行好运,好运连连,么么么 正文 501 准! 纳兰明月颔首,侧眸看了眼身边的纳兰老夫人,沉静的面上漾开一抹温婉的笑容,俯身磕头,“为人子女,孝为先。臣女自知这些年连累了父母家人,拖着病弱之躯,苟延在帝师府,更耽误了一家子前途,实在不孝不仁!为了这一大家子,臣女也当听皇上和太后的忠言劝告,但若让臣女嫁于旁人……” 她抬头,脊梁笔挺,视线缓缓落在盛文帝身上,清冷的眸子里仿若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那么清清冷冷,淡淡漠漠的说着,“……臣女实是做不到的,皇上与太后若执意要臣女嫁,臣女为着一个纳兰姓自然不敢不从,只是从帝师府抬出去的是花轿还是棺材,臣女还是做得主的……” “你!” 盛文帝陡然色变,几乎是跳一般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说着威胁话的纳兰明月,冷笑出声,“好,好,当真是好的很,帝师府……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纳兰家好教养!” “皇上息怒!”纳兰老夫人忙在一旁赔罪。 白太后听得纳兰明月的话,倒抽一口凉气,不认识般瞪着纳兰明月,“你……你这是抗旨不遵,你可想过你纳兰家族的命……”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纳兰明月看向白太后,面带浅笑,“臣女身体孱弱,满京城皆知,赐婚这么大的惊喜,一时受不住人没了这种事,想来没人会多想。” “你……你……” 白太后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性子…… 这性子!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性子跟萧家那小子可真是天造地设让人讨厌至极的一对! 什么叫赐婚这么大的惊喜? 当她老太太上了年纪人傻了吗? 若真是这么一道赐婚送到帝师府,逼死了纳兰明月,朝堂那群仰望帝师府的老臣新贵还不得吐口唾沫把他们娘俩淹死在里面! “皇上,这……” 这事棘手,实不可为啊! 好好的十几年都相安无事,这怎么突然发起疯要给纳兰明月指起婚了? 盛文帝显然也想到了纳兰明月的真正目的,额头青筋暴突,呵呵冷笑几声,“二小姐这是在威胁朕!” “臣女不敢。”纳兰明月垂着眸子,浓密的长睫投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只觉一阵清冷。 盛文帝瞪着她,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恨的紧咬牙关。 逼他! 都在逼他! 真以为他怕这些威胁不成! 他盛文帝难道是吓大的不成! “来人!” 袁青躬身,“圣上,老奴在。” “传朕旨意,纳兰家二小姐纳兰明月慎淑慧德……” “皇上……”白太后心一惊。 盛文帝一顿,看了白太后一眼,白太后朝他摇了摇头。 “皇上若执意让臣女出嫁,不如赐臣女一道圣旨,让臣女斩断三千青丝,下半生与青灯古佛常伴。”纳兰明月开口。 盛文帝的眼锋利的看着纳兰明月。 纳兰老夫人在盛文帝不管不顾要下旨赐婚时惊出一身冷汗,此刻见盛文帝犹豫,忙磕头道,“求皇上下旨,让小女入家庙。” 盛文帝的视线在母女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看两人的目光似在看旁人,良久后,甩袖离去。 “准!” 正文 502 小动作 “世子爷,您这是去哪喝的酒,怎么醉成这样?” “云笙,爷……嗝,爷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你懂吗……” “小的懂……” “你懂个屁!” “是,世子爷说的是,小的不懂……” “你不懂!” 云笙扶着左摇右晃的顾砚山往院子里走,路旁路过三三两两的下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云笙挥手,“看什么看?赶紧走。” 好不容易将人扶进院子,一阵风吹来,顾砚山一把推开云笙,扑到假山下吐了个昏天暗地,吐完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假山闭上了眼。 云笙,“……” 瞧着身后传来轻微的议论,云笙回头瞪了那些好事儿的人一眼,将自己世子爷重新扶起来,“爷,咱们回屋里睡,外面起风了,冷……” “爷不,爷就不!给爷拿酒来,爷还能再喝三大坛!”顾砚山拍着云笙的后背,大声道。 云笙哎呦一声,“我的祖宗诶,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眼瞅着一人拉不起顾砚山,云笙忙叫了两个看热闹的小厮,帮着他将人抬去房间,又弄了热水,给顾砚山擦拭了才把人下去准备醒酒汤。 不一会儿,醒酒汤端上来,云笙哄着劝着灌了半碗,才松口气瘫在凳子上。 半夜,院子里悄无声息的进来了两个人,皆是身材玲珑,带着幽香的女子,有婆子打开内间的门,引了两人进去,看到昏睡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顾砚山,两个女子对视一眼,羞垂下了头。 婆子横了两人一眼,嗤笑一声,“这会儿害的什么臊,赶紧把人办了,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 两人脸色骤变,面上的羞红立刻惨白,咬了咬唇,朝婆子福了一礼,“是,嬷嬷。” 婆子嗯了一声,朝床上努了努嘴,“还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道,“还……还请嬷嬷……回、回避……” “不就是那档子事,回什么避?!夫人让我看着你们,赶紧的!” 两人的脸色又是一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婆子,满脸屈辱不堪,婆子眼一瞪,“想想你们家里人,还不快点!” 两人的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都紧咬着牙朝床边走去,立在床边,你看我,我看你,在婆子的再三催促下,才咬牙去脱身上的衣物,就在两人伸手去碰顾砚山,想脱顾砚山的衣裳时,窗户下陡然传来一声暴喝,“够了!” 顾砚山猛的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碎冰般透着阴寒,两个女子吓的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婆子惊呼一声,看着床上坐起的顾砚山,嘴张了张,“怎……怎么可能?你、你不是醉了……” “所以你们在大哥的醒酒汤里下了药,让这两个贱人来爬大哥的床?!” 哐当一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踹门而入,进了内室,一脚将婆子踹倒在地,“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二……二少爷!”婆子被顾廷玮一脚踹在胸口,倒地时哇的一声吐了满口血出来,看到来人时,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老毒妇,还不从实招来!” 正文 503 我都是为你好 婆子摇头作不知。 顾廷玮气极反笑,“好,好!来人,把这腌臜货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二少爷!” 婆子魂飞天外,一咕噜爬起来,匍匐跪地,去抱顾廷玮的脚,“二少爷,饶命啊,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拖出去!”顾廷玮挥手,立时涌进来两个小厮,拉起婆子往外拽。 “二少爷,老奴是夫人院里的人,您不能打死我,您不能打死我……” “夫人院里……”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廷玮眸底的怒火更盛,他狠狠闭上眼,再猛然睁开,吩咐身边人,“去,让夫人来大哥院里一趟!” “二少爷,这……不合适吧?” 顾廷玮一记冷眼看过去,那人立刻点头,“小的这就去。” 云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将两名女子的衣服丢给二人,看着她们哭哭啼啼的穿了,命人将二人捆绑了,丢在脚踏板上。 “说吧,你们什么来路?” 两人对视一眼,只摇头哭,不肯开口。 顾砚山轻抬眼皮,扫了二人一眼,“他们家人的命在别人手上。” 顾廷玮的神情又冷了冷,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大哥……” 他满怀愧疚,张嘴叫了一声大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嘴张了几张,只吐出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顾砚山看他一眼,没作声。 顾廷玮眼中的光芒渐渐泯灭,低着头了无生气的垂首站在一旁。 自己的亲娘几次三番害大哥,大哥一贯看在兄弟的情面上不与母亲计较,母亲却一直不肯收手! 大哥小时候救过他多少次,母亲怎么一点恩都不记? 每次别人打自己,大哥都是第一个跳出来替他挡着! 当年若不是母亲,大哥何至于小小年纪就被放逐在边疆?! 她为什么就不明白,他压根就不想要什么侯府爵位! 他想要的是他们兄弟像小时候那般亲亲热热的! 白夫人没有到,倒是府里的大夫先过来了,见到屋内的情形,老大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垂着头,“世子爷,二少爷。” 顾砚山嗯了一声,看了眼两个女子,“去看看吧。” 老大夫躬身应了,走过去蹲下身,捏了两人的脉,半响一脸震惊的松开手,又撩了把二人的头发放到鼻尖嗅来嗅去。 两人僵着身子,动不敢动。 “如何?” 老大夫恐惧的看过来,听到顾砚山的问话,吞了好大一口口水,才说出话,“这、这二人……” “这二人怎么了?”顾廷玮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一双眼紧紧的盯着老大夫。 “这二人什么事都没有!” 房间外,突然响起一道妇人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白夫人冷着脸站在外间。 “玮哥儿,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院子里,来你大哥院子里做什么?” 顾廷玮扭过头,去看白夫人,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这两人是你安排的?” 白夫人的神情更阴沉了,她没回答顾廷玮,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落在顾砚山身上,“世子爷这是做什么?不过是给你送两个屋里人,怎么兴师动众的好像我要害你一般,还特意让你弟弟的人去叫我过来?” “夫人不想害我吗?” ------题外话------ 今天工作太忙了,保持三更。 正文 504 休想! “荒唐,我为何要害你?” 白夫人一甩衣袖,看着顾砚山的神情多了几分阴狠。 顾砚山哦了一声,“夫人不知?” 白夫人咬牙,“不知。” “娘。”顾廷玮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早与你说过,我不要……” “你给我住口!”白夫人一记冷眼看过去,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这么晚,你不好好在你的院子里,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顾廷玮涩然一笑,目光中藏着深不见底的失望,“娘又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若不走这一趟,恐怕还要被自己的母亲瞒的死死的!大哥小时候替我挡过多少棍棒挨打,娘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 顾廷玮自嘲一笑,拍拍自己的胸口,“娘不记得我记得!我六岁那年,被东昌伯十三岁的纨绔儿子追着打,那一棍子是冲着我后脑勺打下去的,要不是大哥替我挡了一下,我……你儿子早就没命了!大哥肋骨被打断了两根!躺在床上整整三个月才下床……” “住口!他为你挡了一棍,害你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落下天一凉双膝就疼痛的毛病,你还念着他……” “没有他挡那一棍,你儿子早死了,早死了!”顾廷玮眼睛蓦然发红,攥着的手掐着掌心的肉,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母亲。 这个不辨是非的妇人真的是他从就小敬重的母亲吗? 白夫人似看出了顾廷玮眼底对她的失望,心口一紧,上前想解释,顾廷玮伸出手挡了挡,转头问老大夫,声音带上几分冷厉,“胡老大夫,这两个女子有何异状,你如实说来。” “这……”胡老大夫为难的看了白夫人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 白夫人的神情瞬间阴鸷,警告的瞪了胡老大夫一眼,胡老大夫忙垂下了头。 顾廷玮笑了,“母亲以为,拦得住胡老大夫,还能拦得住天底下所有的大夫?他若不说,儿子这就拿了爹的牌子去宫中请御医!” “你!”白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气的身子晃了晃,被身旁的老嬷嬷扶住,指着顾廷玮,心痛大骂,“你个孽障!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 “母亲不要说是为了我!”顾廷玮压抑着心底无处发泄的怒火,声音发寒,“我从来没想过抢大哥这个世子爷的位置,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 白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母亲是不是为了我,母亲心里清楚。”顾廷玮直直的看着白夫人。 白夫人好像愣住了,好半晌才突然笑了,抖着手指着顾廷玮,连声叫好,“好好好,我可真是养了一个忤逆不孝的好儿子!” 顾廷玮垂放在袖中的手陡然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儿子不孝,娘,儿子求您,不要再针对大哥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好好过日子?”白夫人垂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抬起,落在一旁漠然坐着的顾砚山身上,想到顾老侯爷对他那个贱人娘的痴情,心口一阵一阵的血腥气翻涌,她拼命压下,咬牙切齿,“休想!”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电脑系统出了点问题,手机码出来的,明天多更。 正文 505 我就是要让他死! “母亲!” 顾廷玮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白夫人瞪着顾砚山,那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隐约带着滔天的恨意,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顾廷玮膝行上前,抓住白夫人的裙摆,“母亲,大哥从没有对我们不起,您为何要这般固执?真正对不起大哥的人是我们母子啊!母亲,您醒一醒,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我错?我何错之有?若不是他们母子,我堂堂太后的亲侄女,安南侯府的嫡长女,怎么会嫁进镇北侯府十几家还不得丈夫真心?!我怎会成为京城那些贱人们口中的笑柄!我的儿子怎会屈居人下,连个世子都不是!有错的是他们母子!他们该……” “母亲!” 似乎知道白夫人要说出什么,顾廷玮双眸通红,声音厉然。 白夫人的话在儿子的叫声中戛然而止。 她垂下眸子,看着满脸痛苦的儿子,眸底掠过不忍,她身边的嬷嬷扯了扯她的衣袖,“夫人……” 白夫人看她一眼,“嬷嬷,你也要拦着我。” “夫人,二少爷一片孝心……” “他一片孝心?”白夫人嘲讽一笑,“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亲可敬,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大哥,我算什么?我不过是怀胎十月,白白痛苦了一回罢了……” “母亲……” 顾廷玮表情痛苦,伸手抓住心口的衣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白夫人闭上眼,将头扭向一旁。 顾廷玮扭头去看顾砚山。 顾砚山神情冷漠,看了胡老大夫一眼,胡老大夫立刻躬身回话,“回世子爷,这二人长期被人喂食了一种异草,食之人身上会散发一种异香,与男子……交合后,会产生一种毒素,经由……咳咳……交合处传到男子身上,消耗男子的精气,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精尽而亡。” 好恶毒的手段。 若真让这二人得了逞,日后人死了就算仵作来验尸,也只会得出精尽而亡这么一个结论。 胡老大夫咽了咽口水,余光扫了白夫人一眼,被白夫人看了一眼后,心颤了几颤,才稳住自己不去跪下磕头求饶。 顾廷玮身子一萎,瘫坐在地上,僵硬的转过脖子去看胡老大夫,“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夫不敢说谎,句句属实。” “娘,这些都是你做的?你是真的容不下大哥,想杀了大哥,要了他的命吗?”顾廷玮直直的看着白夫人,双眼似没有了焦距一般,空洞洞的。 白夫人的心莫名一慌,张口想解释什么,余光扫到盯着他们母子的顾砚山,欲说出口的解释就变成了,“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让他死!” 顾砚山挑了挑眉。 顾廷玮看着白夫人,没有作声。 屋内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顾廷玮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处了房间,轻笑变成了大笑,大笑慢慢变成了狂笑,疯癫至极的模样,一路出了院子…… “夫人!”嬷嬷抓住白夫人的手,“二少爷他不对劲啊。” 白夫人攥住嬷嬷的手,心慌的不成样子,“走,我们……走。” 她转身要出门去追儿子,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嬷嬷扶着,险些跌到地上去。 正文 506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开这个口? “夫人……” 白夫人脚步凌乱,头也不回的走了,连两个人证都忘了带走。 顾砚山看了眼云笙,云笙会意,请了胡老大夫出去,不一会儿转回,两个女子哭的眼泪鼻涕横流,不停磕头求饶,“世子爷饶命,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夫人给奴婢喝的汤有毒,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断不敢害世子爷的……” “世子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查查她们家里人,确认没问题就远远发卖了,这两个丢去白家。” 云笙犹豫了片刻,“世子爷,白家会承认吗?” “白家合伙谋害镇北侯府世子与白夫人谋害我,让他们白家自己选一个。”顾砚山眉峰挑了挑。 云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白夫人谋害世子爷,牺牲的只是白夫人一人,与白家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不会牵扯上宫内的太后。 若白家合伙谋害镇北侯府世子的事追究到底,白太后也要吃挂落,白家不怵才怪! 云笙抱拳,“属下明白了。” “去吧。” 云笙道了声是,走过去一手拎着一个,将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拎了出去。 顾砚山喊了人来收拾房间,准备去书房时,顾老侯爷匆匆赶来,摆手挥退了几个下人小厮,把顾砚山拉进书房。 “顾砚山,你想干什么?!你给老子老实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这么些年,一直想要我死的是你的枕边人!你让我交代,谁给我亲生母亲一个交代?!谁给我外祖家一个交代!” 顾砚山漠然的神情陡然一转,凌厉的双眸隐着杀气直扑顾老侯爷面门,“该给交代的,难道不是顾老侯爷……你吗!” 顾老侯爷一怔,嘴张了几张,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适才兴师动众的表情慢慢湮灭,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你娘……是我对不起她。”顾老侯爷闭了闭眼。 顾砚山冷哼一声,甩袖背过身去。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父子两人谁也没有再出声。 良久后,顾老侯爷又开了口,“砚山,我答应过你娘,镇北侯府是你的,世子的位置是你的,你……你二弟他从来没有跟你抢世子位的想法,你能不能……白氏虽然可恨,但你二弟……始终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侯爷想让我放过他们母子?你以什么身份跟我开这个口?”顾砚山转过身,嘲讽的看着顾老侯爷,“你若是以父亲的身份,那就不必再说,我是不会点头的。你若是以镇北侯府侯爷的身份……” 他讥讽一笑,眸底神情薄凉,不带一丝情绪波动,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着顾老侯爷略佝偻的身躯,“只要你一句话,世子爷的位置我立刻让出来!” “我……爹没有这个意思……”顾老侯爷猛然抬头,试图想解释什么,却在顾砚山冷若寒霜的眼神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砚山别开视线,不再看顾老侯爷,只冷声道,“侯爷若没想好,就请想好再来,是要我给他们交代,还是她白氏给我和我母亲交代!” 正文 507 我们和离 顾砚山转身,拂袖而去。 房间内,顾老侯爷有些佝偻的身子又佝了几分,一贯矍铄的双眸染上一抹茫然。 老管家不忍,上去劝解,“侯爷,世子爷这会儿在气头上,说的话做不得数,您……别往心里去。” 顾老侯爷看着他,笑了笑,眸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这小子……像他母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顾老侯爷感慨一句,看着外头朦胧的月色,好一会儿,才又说了句,“为了我这把老骨头,这些年……确实委屈了他。” 老管家在一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把十岁的孩子送到战场,这整个京都也就他们家老侯爷能做出这种事。 “也罢,他既想要交代,我便给他一个交代。” 老管家一愣,“侯爷,您……” “随我去找白氏,休妻与和离,让她选一项!” “侯爷!”老管家不敢置信的瞪着顾老侯爷,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您说什么?” “再往外传一句话,我顾熠山的侯爵位只有一位继承人便是顾砚山,顾砚山若死,这侯爵之位便还给天家!”顾老侯爷铿锵有力的说完这句话,抬脚出了房间。 老管家愣在原地,看着顾老侯爷走的飞快的背影,恍惚的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老侯爷一生疆场厮杀,才挣下的这份基业,是打算宁愿断送在世子爷手里,也不留给其他少爷们吗? 老侯爷…… 他是疯了吧! 是吧! …… 顾老侯爷回到自己的书房,提笔写了两份,一份和离书,一份休书,带着去了白氏的院子。 白氏正在儿子的院子里想法子开解儿子,听到下面人的话,几乎要疯了。 “休书?”白氏气极反笑,将一纸休书团了团砸到顾老侯爷的脸上,“顾熠山,你凭什么休我?” “伙同白家三番四次想杀我镇北侯府的世子爷,这个理由可充分?”顾老侯爷神情淡淡,看着白氏的眸底半分情绪都没有。 白氏咬牙瞪着他,“你早知道!你故意在这里等着我!” “你说是,便是。”顾老侯爷没有与她争执,看了一眼听到顾老侯爷要休白氏,匆忙赶来的顾廷玮,“休书与你,从此,你我两不相……” “顾熠山!我为顾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休想休我!”白氏道。 顾老侯爷又丢出另外一张和离书,“你若不想被休回白家,那便和离,你的嫁妆与你这些年瞒着我办下的私产,你们母子都带走,从此,我顾家与你白家便不再是……” “顾熠山!” “爹!” 母子俩异口同声。 白氏身子一晃,脑袋眩晕,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顾廷玮冲上去,扶住白氏,“娘……” 白氏靠在顾廷玮怀里,一张脸白的吓人。 “顾熠山,你方才说什么?”她咬着牙,眼睛死死的盯着顾老侯爷,似乎他若是再说出刚才的话,她就要扑上去咬死他一般。 顾老侯爷收回休书,将和离书推到母子二人眼前,“我们和离,你带着你儿子,离开我顾家,我这个镇北侯的位置,以后就是还给天家,也绝不会落到你白氏生的儿子头上!” 正文 508 你疯了 “你……你疯了!” 白氏扑上前,拉扯着顾老侯爷胸前的衣襟,一张脸狰狞异常。 “我儿子哪一点不比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强?他小小年纪,白日习武,晚上苦读,文武双全,这京都多少男儿能比得上?!你居然……居然宁愿丢了爵位都不给我儿子,顾熠山,你好狠毒的心肠!” “母亲,不要再说了。”顾廷玮上前扶着白氏,“儿子从未肖想过大哥的世子之位,儿子不要……” “啪!” “白氏!” 白氏反手打了扶着自己的顾廷玮一巴掌,清脆刺耳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顾老侯爷气的瞪着白氏。 白氏冷笑,“你也是个没出息的,顾家的种果然是顾家的,一点我白家的血性都没有,枉我这些年在你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到最后,还是比不过那个死去的贱人!” “住口!” 顾老侯爷脸色一变,喝住白氏。 白氏瞥他一眼,面上的笑容越发浓烈,“怎么?我骂她贱人你不高兴了?我偏要骂,贱人,贱人,贱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将白氏的声音吞噬,屋内静的可怕。 白氏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顾老侯爷,“你……打我?” “我……”顾老侯爷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微颤,“当年,若不是你们白家以权势要挟,鸾儿才该是我的嫡妻,你抢了她的嫡妻之位,当时咱们边说好,世子之位是要留给骁哥儿的,这是你跟你姑母白太后亲口应下的……白氏,当着儿子的面,我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堪,我们……就这样吧,和离书你拿走,你的嫁妆也全拿走,玮哥儿……出了顾家门,你愿意让他姓什么,我镇北侯府都没有二话!” “顾熠山!”白氏声音尖锐,“你凭什么休我,你凭什么?!我这些年待你一心一意,是你……是你心里一直藏着那个贱人!都是你逼的,是你逼我的!我不走,我不走,我是镇北侯夫人,我是白太后的亲侄女,我说不走就不走!” “爹……”顾廷玮双眼通红,仰头去看顾老侯爷,想说几句求情的话,刚叫了一声爹,就被白氏一巴掌拍过去,“不许求他!” “娘……” “娘说不许就不许!对不起他们父子的是娘,不是你!你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他顾廷骁幼时救你一命,你早还了他不知几条命,你不欠他们的,是他们欠你的!” 顾廷玮眼圈发红,眸底一片哀凉,“娘,我是您的儿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他垂眸,看着白氏狰狞难看的脸庞,惨然一笑,“娘,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若是如此,我即刻就……” “啪!” “混账!” 白氏的巴掌与顾老侯爷的呵斥同时响起,“爹娘生养你一场,是让你解决不了问题就去寻死的吗?” 顾廷玮痛苦的闭上眼,“你们让儿子怎么办?儿子自小苦读圣人言,教我仁义礼孝,教我兄友弟恭,可都都没有教我亲生母亲要杀亲生大哥时,我该怎么抉择?父亲,您教教儿子,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血脉大哥,儿子该怎么选?!” 正文 509 我其实一点都不稀罕 顾老侯爷神色一僵,站在原地,默声。 白氏却冷笑,“血脉大哥?你叫的亲热,他若真当你是亲弟弟,怎么不把世子之位让出来给你?!” “娘……” 看到此时还不反省的白氏,顾廷玮的神情越发痛苦,“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大哥……他幼年是真把你当亲生母亲敬爱着的,若不是你心大,咱们一家人何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白氏狠狠瞪他一眼,“我亲生的都不向着我,你让我去指望一个与我抢丈夫的女人生的野种?” “白如兰!顾砚山是我亲生儿子!他若是野种,你儿子是什么?!”顾老侯爷冷言相对。 白氏笑,“顾熠山,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开镇北侯府!你想休我,门都没有!” 白氏话罢,扬声唤人,“把二少爷捆绑起来,关进客房,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他出房间!” “母亲!” “夫人……”身边的嬷嬷想劝,被白氏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伺候在白氏院子里的都是她的亲信,闻声涌进几个青壮小厮,上去摁住了正欲起身的顾廷玮。 “母亲!”顾廷玮想挣扎,动了动却没挣脱,这几人显然是会武的,有人点了顾廷玮的穴道,三两下将人捆绑了。 白氏看着挣扎不休的儿子,摆了摆手,“带下去。” “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儿子放开……” 顾廷玮的声音很快消失,白氏有些无力的坐到圆杌上,双目茫然,一身的精明仿若在这一刻散尽。 顾老侯爷张口想说什么,却听白氏冷冷道,“送侯爷出去,我要休息了。” 伺候白氏的嬷嬷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上前,“侯爷,夜深了,您先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老侯爷看了白氏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和离书与休书却一样都没带走。 院子里有风阵阵吹过,刮起沙沙的声响,尖锐,刺耳,让人心烦意乱,闷的找不到发泄口似的难受。 “嬷嬷……” 看着人走远,白氏抓起嬷嬷的手,仰着头看着她笑,“我这些年对他不够好吗?为什么……他为什么还是想休我?我就那么比不上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贱人吗?” “夫人……”嬷嬷轻叹一声,“老奴早与您说过,老侯爷这个人念旧情,世子爷的娘与老侯爷本就有婚约在先,是咱们白家……”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白氏突然扭头,打断嬷嬷的话。 嬷嬷在心底又是一叹,劝慰道,“夫人别再胡思乱想了,那人再好也早化作一柸黄土了,如今陪在老侯爷身边与他日夜相伴的人,是夫人你啊……” 这句话,白夫人像是听进去了,转过身,面上带着笑,眼底却盈着满眶泪水,又是哭又是笑,“可我终究比不过一个早死了的人,他的心理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嬷嬷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夫人,咱们强求了姻缘,就不能再强求情深了,佛祖有言,做人不能太贪心……” 白夫人的哭声一顿,看着嬷嬷,许久,没说一个字。 正文 510 我不稀罕! 外院书房。 顾老侯爷一脸疲惫的看着眼前的顾砚山,“一定要这样吗?” “侯爷以为呢?”顾砚山眉目清冷,一张俊颜染着上阵杀敌时才有的肃冷之意,“我任她下次动手,结果了我的性命,才算完事儿?” “我看着她,一定不给她再动手的机会……” “不给她机会?”顾砚山满是冷意的面上嗤然一笑,“这么说她以前动手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顾老侯爷张了张嘴,看着儿子俊冷的面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儿子年幼时,他只管冲锋陷阵光耀门楣,儿子几次死里逃生,听忠仆说起,也只当白氏不疼他罢了,却没想过白氏早对他动了杀机。 等他反应过来,白氏的性子已被纵容,他不得已将儿子送走,只想着两人不见面不相处总不会再让白氏有机可乘。 却忘了,一个人若想做一件事成了执念,又怎会轻易放弃。 白氏,已偏执到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偏,他与白氏的亲事是太后做主,盛文帝亲口赐婚,容不得他真的休妻或者和离。 今日那和离书与休书也不过是逼白氏低头的道具罢了。 想到此,顾老侯爷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一脸的疲惫上又多了几分颓然。 “爹知道,是爹……对不住你们母子,是爹不对……” 顾砚山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别开头不去看他,只冷声道,“我自回京,一直是可有可无的闲职,身上中看的不过一个世子之位……” 顾老侯爷霍然抬头,“你想干什么?” 顾砚山回眸看他,神情淡淡,眸底满是不屑,“我早与你说过这位置……我不稀罕!别为了我一个外人,扰了你们一家天伦!” “顾廷骁!你也是我儿子!”顾老侯爷厉声,“镇北侯府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你若不要,就由天家收了去……” 顾砚山淡淡的看着他,良久,嗤笑一声,丢下一句,“你随意。” 后,甩了衣袍,大步离去。 顾老侯爷紧追几步,站在书房门口,“你给我站住!” 顾砚山头也没回,出了书房院落,出了镇北侯府。 老管家仓惶来报,“老侯爷,世子爷……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顾老侯爷似失去了力气一般,身子往后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冤孽!” “侯爷……” 老管家走上前扶他,“您没事吧?” 顾老侯爷推开他的手,晃悠悠站起身,脚步踉跄着往自己卧室走,“与我换衣裳,随我进宫,我要面见皇上。” 老管家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侯爷,眼见天还沉,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再做定夺?” 顾老侯爷脚步顿了一顿,抬头看了一会天,摆了摆手,“去吧,我休息片刻,天亮了即刻来唤我。” 老管家应了声,劝着顾老侯爷在床上躺下,看着他闭上眼,呼吸平缓,才悄悄关上房门,守在外面。 顾老侯爷却在房门关上的瞬间,睁开了眼,望着头顶的床帐,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天将亮,顾老侯爷便起了身,一番收拾后,去求见盛文帝。 盛文帝听到他的诉求,满脸忍不住的惊讶与愕然,“顾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正文 511 釜底抽薪 顾老侯爷跪在地上,默然点头。 盛文帝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从龙椅上走下,到他身边,弯腰亲扶了他起身,声音含了几分温和,“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顾老侯爷满脸憔悴,素日里一双矍铄的眸子此刻暗淡无光,眼睛里满是血色,似是连日未睡一半。 盛文帝的眸光闪了闪,余光扫了眼袁青,袁青立刻垂眸,摆手清了御书房的场。 “你们顾家,父子二人为朕的江山在阵前奋勇杀敌,你如今这番话若被那些武将听到,知道的是你亲自来求的,不知道的不定以为是朕在削你们顾家的兵权……” 顾老侯爷猛的抬头,“皇上,老臣是自愿的!” 盛文帝拍拍他,“朕知道,你跟砚山那小子对朕都是忠心耿耿的。所以,朕才不能答应你。” “你们都是夏启的撑天柱,万不可因为一时之念就毁了你们顾家好不容易得来的侯爵之位啊……” 盛文帝言辞恳切,言语间满是为父子二人的殷切打算。 顾老侯爷神色悲呛,眼眶发红,看着盛文帝,噗通一声跪在他脚下,“皇上,臣那逆子……怨恨臣瞒了当年他母亲死去的真相,他恨老臣啊!老臣纵有心,奈何他不肯,老臣……老臣心疼难过啊……” 盛文帝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袁青。 袁青垂眸,轻咳了咳。 盛文帝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没拽动,不得不弯下腰二扶顾老侯爷,“亲父子,哪里来的隔夜仇,砚山那小子脾气大,不过是一时之气,晚些时候,朕去叫了人来,给你当个说客,教训他一顿,可好?” 顾老侯爷扬起头,满脸泪水鼻涕,看的盛文帝身子往后倒仰,“你这……赶紧收拾一下,怎么还哭上了?袁青,赶紧的,叫人来带顾老侯爷去洗漱收拾一番……” “皇上,老臣不洗了,老臣这就回去了,老臣这进宫是给皇上说一声,老臣忘了写折子,老臣这就回家去写,写好了再让人送进来,请皇上……撤了镇北侯府的世子之位,这侯爵就到老臣这儿吧!” 盛文帝伸出手虚空点着顾老侯爷,“你这老犟头,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去吧去吧。” 顾老侯爷悲伤的行了礼,出了御书房。 袁青将人送走,转回,盛文帝正躺在罗汉床上休息,听到动静,闭着眼睛冷笑,“他们父子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袁青想了想,垂眸道,“老奴听说昨儿个白夫人送来两个暖床的给顾世子,被顾世子当场抓住,还请了老大夫查验,证明那两个女子身上有异香,与之行房可让人死的悄无声息……” 盛文帝哦了一声,颇感兴趣的睁开了眼睛,“说下去。” “顾二少爷与白夫人很是闹了一场,然白夫人半分没有心软,顾老侯爷动了怒,写了休书与和离书要撵白夫人回安南侯府,可惜被白夫人拒绝了!顾老侯爷回屋又被顾世子冷嘲热讽了一通,言词间提及了他早逝的母亲……” 袁青简略的说了,飞快的扫了眼盛文帝,揣度道,“许是顾老侯爷懒得再应付兄弟阋墙,才想出釜底抽薪这么一招……” 正文 512 他想干什么? 釜底抽薪吗? 怕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盛文帝冷笑一声,往后靠回靠枕上,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过一个侯爵之位,也值当他们耍如此卑劣的手段,白家……可真出息。不过,谁能想到,当年不可一世的外戚如今也有这样一日,为着一个小小的侯府世子之位,脸面都不要了。” 袁青没有接话。 盛文帝朝他挥了下手,“把这事儿告诉太后,让她提点着白家,先是纵火将人困在白家,这会儿又被人拿住把柄,朕丢不起这个人!” 袁青应声,“是,圣上。” “顾熠山这对父子……”盛文帝闭眼想了半晌,笑道,“他们既不要这侯爵之位,那就收了吧。” 袁青抬了抬眼皮,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盛文帝斜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袁青笑,“老奴这点小动作真是一点都瞒不过圣上。” 盛文帝笑了几声,“说吧。” “老奴是想镇北侯不要这爵位传下去,对圣上来说,是件好事儿。” “好事儿?说下去。” “镇北侯是圣上一手提拔上来的,虽说当年是为了挟制齐家,这些年也确实物尽其用了,镇北侯不要爵位等于说下一代的顾家只是普通的武将之家……” 盛文帝挑了挑眉,瞬间就明白了袁青还没有说完的话。 “圣上不是一直担心兵权吗?镇北侯只到顾侯这,交到他手上倒是稳妥的……” 盛文帝看着袁青,目光沉沉,眸底什么波动都没有,好一会儿才哈哈笑起来,“袁青,你这老小子,如今可真的快成朕肚子里的蛔虫了……” 袁青心底一沉,神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上,老奴妄言了,老奴罪该万死……” “行了,近朱者赤,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时刻记挂着朕,帮朕烦忧着朕的心头难,朕怎么会怪你?起来吧。”盛文帝敛了笑容,淡声道。 袁青没敢动,又说了一些恭维和自贬身份的好听话,直到盛文帝面上露出笑容,重新闭上眼睛,喟叹出声,才稍松下一口气。 言多必失,他今日,鲁莽了。 …… 次日,京都传开顾砚山放弃镇北侯府世子之位的消息,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紧接着,盛文帝一道圣旨下到镇北侯府,镇北侯府爵位到顾熠山终的旨意轰动了整个京都。 苏木槿乍得到消息,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蓝遗将得来的消息详细说了,苏木槿扶着椅子把手缓缓坐下,“顾砚山,他这是想干什么?” 屋内一阵沉默,无人出声。 苏木槿心口发闷,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有摸不清头绪。 “小姐,祁王那边安排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蓝遗岔开话题。 沈启睿与项秋黎对视一眼,同声附和。 苏木槿顿了一会儿,才出声,“金水镇那边还有几日到京都?” “不过半月。”项秋黎道。 苏木槿点头,“好,东西准备好,人看稳了,明日……天落黑动手。”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应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正文 513 我要娶你 入夜,窗棂飘进来一缕清风,吹着纱帐撩到了苏木槿的脸颊上。 她几乎在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朦胧中,正迎上一抹矫健的身影从窗台上跳下。 男人轻手轻脚的关了窗,几步走到床前,撩起纱帐往里看,苏木槿一把拽住他胸前的衣襟,将人拖上床。 “顾砚山!” “苏小三,今日怎么这般热情,是不是想爷了?”顾砚山轻笑,任由苏木槿将他压在身下,姿态暧昧的坐在他身上,伸出手扶在她的腰侧,“乖,爷也想你了。” 苏木槿轻啐一声,压低身子趴在他耳边低声问,“盛文帝的圣旨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想干什么?” “你都知道了?”顾砚山抬起一手置在脑后,看着她,长眉微挑,昏暗的夜色下,一双眸子黑亮的吓人,“苏三,你介不介意咱们的婚事从简?” 苏木槿一愣,“你想干什么?” 顾砚山笑,一口白牙在黑暗里闪来闪去,“我要娶你。” “你……” 苏木槿有些莫名,“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现在事情太多,时机不合适……” “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顾砚山看着她,神情专注,“你想以萧家人的身份站在太极殿,你想让盛文帝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你想还萧家与无辜枉死的萧家人一个公道,可……不一定非要把自己孤立起来。” 苏木槿手指一颤,“你……怎么知道的?” “猜出来的。”顾砚山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盖上被子,“苏三,你有没有想过,得罪闲王与祁王的后果?盛文帝虽然属意靖王,但靖王此人……信不过,你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苏木槿在他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从下巴往上看他那张俊美的脸,手指缓缓爬上,轻声道,“所以,你放弃了镇北侯世子爷的身份,跑来跟我成亲,是……不想我孤军奋战吗?” 顾砚山笑着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真聪明。” “顾砚山,你疯了吗?”苏木槿一把推开他,坐起身,“那是你们父子用命换来的,为什么不要?” 顾砚山再度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不过一个虚名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 苏木槿挣了挣,顾砚山将人搂的更紧了些,才继续道,“再说,你以为你的身世曝光,盛文帝还会应允我们的亲事?我不这么做,你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 苏木槿身子一僵,没再挣扎。 顾砚山将下巴放在她头顶,来回摩挲,“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都可以不要,唯独你,我放不下也舍不得放。” 苏木槿心口一颤,伸手揪着他的衣服,低声道,“顾砚山,你在我身边,可能会死的……” 顾砚山低头吻住她的唇,将她未说完的话吞入口中,好一会儿,才松开,笑道,“死便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砚山!” 苏木槿鼻尖一酸,眼眶内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模糊不清的视线越发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顾砚山喟叹一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傻丫头,哭什么?你不让我死,我就不死,好不好?” 正文 514 顾世子的谋算 苏木槿摇头,在他怀中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盛文帝的猜疑,真的会要人命。 她不能让他冒险! 苏木槿手下用力,将他推开,翻身下了床,“你走吧,今日我就当你没来过。” 顾砚山一愣,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不知该感动还是将她摁在怀里,狠狠修理一顿。 “你明日不是还有事要做吗?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 顾砚山笑着将人拉回床上,不顾苏木槿的瞪眼将人塞到被子里,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傻瓜,圣旨已下,即便你与我疏远,盛文帝也会怀疑我的,你忘记先前咱们在御书房那一段,任我表现的那般不想与你接近,他都没有放松对我的秘密监视,又怎会因为你对我的疏远而放松警惕。” 苏木槿一怔。 “盛文帝对人的猜疑心很重,只要一起,除非人死,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放松防备。” 苏木槿被他搂在怀中,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开口,“你可想好了?我是会把全京都的人都得罪干净的……” “傻丫头,但凡有心的人都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顾砚山心口似有什么东西堵住,压抑得不到宣泄一般,沉甸甸的。 苏木槿仰头,“靖王会想杀了我的。” “是太子爷。”顾砚山亲她。 苏木槿嗯了一声,“我是为了栖颜姐……靖王他不是良配。” 顾砚山想到什么,点了点头,“太子妃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天宝会是个好皇帝的。” 顾砚山垂眸看了她一眼,黑夜中,她清亮的眸子闪着光,似乎想告诉他什么,顾砚山点头,“有太子妃这样的娘亲,有你为他们母子谋划,他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苏木槿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前世今生,话到嘴边又顿住,她的前世今生,她的那些债务,都是她的,只是她的,顾砚山不欠自己,不但不欠自己,反而是她欠他良多…… 苏木槿犹豫的几息,顾砚山已说起另一件事,“你能想到孤立自己减轻盛文帝的猜疑,盛文帝却不一定如咱们的愿,所以,咱们要做两手准备……” …… 翌日,众人看见出现在县主府的顾砚山,丝毫不奇怪。 非但如此,项秋黎与安泠月的目光中还隐隐带了几抹欣慰和欢快。 沈启睿一脸郑重的看着顾砚山,“顾世子真的想好了?”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世子爷了,沈表兄以后唤我的名字吧。”顾砚山一笑。 沈启睿看着他,笑,“好,砚山。” 顾砚山颔首,朝蓝遗一点头,“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蓝遗目光复杂的看着顾砚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顾砚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竹管,笑着递给沈启睿,“祁王后,你们的方案可以加上这个。” “什么?” 众人好奇的看过去。 沈启睿疑惑的抽出竹管内的纸条,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脸色陡然一变,霍然抬头看向顾砚山与苏木槿,“这……” “怎么了?” 沈启睿将纸条递给苏木槿,苏木槿接了,一眼扫见上面的内容,神情也是骤然一变,然后,笑了。 正文 515 挖个坑埋靖王 “太子殿下怕是要记恨我们千千万万年了。” 众人对视一眼,神情莫名诡异。 顾砚山眉梢微挑,苏木槿看着他,眼底漾满笑意。 入夜,西大营某处突然走水,定国侯麾下大将被困其中,三人醉的不省人事,被大火烧死在房中,且都是定国侯要之重要的大将,手中握着重兵的心腹之臣。 定国侯惊怒交加,下令将当日值班的将士抓起来审问,只是他的人刚问了两句,就被盛文帝的人截了胡,将人带去了宫中。 先是周家倒霉,再是定国侯兵权削弱,盛文帝高兴的很,对几个将士说的那些类似“齐小将约了武、柳两位将军在房中喝酒说话,谁知道喝的醉死过去”“小的们发现房间着火的时候,已经进不去人了……”“许是火遇酒,烧的比较快且烈……” 盛文帝冷笑,“军营内不许饮酒,他们明知故犯也就罢了,还蠢到丢了性命,实在是罪有应得!” 袁青点头。 盛文帝心情极好,挥手就放了几个将士回去。 定国侯不依,闹上太极殿,被盛文帝一句不被大火烧死,但凭他们知法犯法一条他也饶不过他们。 定国侯的人一见盛文帝半真半假的动怒,都不敢动弹了,定国侯气的要死,莫名其妙丢了心腹还少了兵权,怄的要死。 一出大戏唱到一半,苏木槿让人漏了消息给盛文帝,影射了一下此三人的事与县主府和太子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定国侯将苏木槿与楚元翎恨到了骨子里,祁王更是在大街之上怒打太子府的家奴出气。 苏木槿与闲王、祁王彻底闹翻,还捎带上了太子府,朝堂看清局势的人都心怀莫名,一时间,朝堂内外格外安静,众人平日的小动作全都没了。 盛文帝揣度了苏木槿与楚元翎的心思,连连笑,“朕的长安居然选了太子,好,可真是好。” 袁青站在一旁,垂着头,没应声。 盛文帝自言自语,冷声,“朕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袁青……” “老奴在。”袁青应。 盛文帝抬眸,“去找人看着他们,有什么异动,随时来报朕。” “是。”袁青退着出了御书房,吩咐了人,等再回来时,盛文帝已合上眼做休憩状,袁青轻手轻脚的拿了毯子给盛文帝盖上,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 盛文帝轻轻嗯了一声,“你这老家伙,越来越摸的准朕这坏脾气了,知道什么时候顺着朕不给他们求情……” 袁青的身子一僵,心口紧绷,轻笑着应了一声,“伺候圣上日常起居是老奴做了几十年的事,老奴也就会这么点东西了……” 盛文帝没再出声。 …… 太子楚元翎深夜黑衣敲开了县主府的后门。 见到苏木槿的第一句话,就是冷冷的质问,“长安县主,你想干什么?” 苏木槿抬手请他入座,自己落座后,顺手端了一杯茶水,瞧着浮浮沉沉的茶叶,笑了笑。 楚元翎的神情阴沉了两分,直直的看着苏木槿,“你笑什么?” 正文 516 苏木槿,你害我! 苏木槿抬眸,好笑的打量楚元翎略带了气急败坏的神情,抬了抬眼皮,“太子殿下以为,我在笑什么?” “你……” 楚元翎的眼神掠过狠厉,一瞬闪过,重重甩袖,坐到苏木槿对面,“本太子今日来只想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得罪齐家、周家,得罪祁王、闲王也就罢了,为何要拉上我太子府?!你可知如今我太子府生生被你推到风头浪尖之上,你要坏我大事!” “本太子?”苏木槿挑了挑眉,眸底冷厉涌现,冷冷的看着楚元翎,“敢问太子殿下,你这个太子位是怎么来的?” 不待楚元翎回答,她就冷笑一声,将手中茶盏丢到高几之上,盏中茶水尽泼洒出去,掀起一阵烟雾。 烟雾中,苏木槿清冷的声音响起,“是我们辛辛苦苦为你谋划的!确切的说,是我为栖颜姐铺的锦绣红毯!” 她歪头,看着一张脸乍青乍白的楚元翎,嗤笑,“如今,你既动了害栖颜姐之意,这红毯毁了也就毁了……” “苏木槿!” 楚元翎霍然起身,气的胸口起伏,脸色铁青,“夺嫡之争,岂是你口中儿戏?!是,你与顾砚山是为我太子府谋划良多,但本太子才是关键,朝中那许多人都是本太子培养安插进去的,他们都是我的人,你就不怕……” “楚元翎,别人吃你那一套,我可不吃!你想拿这些玩意儿威胁我……”苏木槿睨他一眼,跟着缓缓起身,掰着手指头算,“咱们来算一算,武将你有谁?别跟我说你那些虾兵蟹将,你如今在军中得力的那些人都姓曹,要不要我提醒你曹家兄弟是谁的人?你以为他们效忠的是你?” 楚元翎脸色骤变,嘴张了几张,几乎呕血,“你……” “说完武将,再来说文官,我知道你在六部安插了不少人,有这两年科举上来的寒门子弟,有郁郁不得志的老臣,这些年你笼络了不少人,是吧?” 听她这么说,楚元翎的脸色稍稍恢复一些,“本太子待人以诚,他们自然愿意追随于我……” 安泠月在一旁冷嗤了一声,项秋黎似笑非笑,沈启睿面无表情,但眸底都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 楚元翎冷眼瞪过去,却没一人搭理他。 苏木槿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冲他笑了笑,顾砚山上前,将苏木槿拉回自己身旁,防备的看了眼楚元翎。 “顾砚山,连你也……” “太子殿下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顾砚山冷声道,“你手下那些文官素日都是谁在帮你安抚?寒门百事哀,莫非太子殿下真的以为只要一个以诚待人,他们就会甘愿忠心你?” 苏木槿从顾砚山身后探出头,笑了笑,“那些文官的后院都是栖颜姐在打理,打理的钱是我的!” 她眨了眨眼,“太子觉得,若是栖颜姐被你下毒谋害的消息传到那些文官家眷的耳中,那些文官还敢不敢为你卖命?” “你……”楚元翎终于再撑不住,一张铁青的脸盈满恨毒,狠厉的瞪着她,“苏木槿,你害我!” 正文 517 信不信随你 “是啊,我就是在害你,这都被你发现了?”苏木槿嗤然一笑,眉目间满是冷厉。 “早在栖颜姐中毒事发之后,你就应该想到的啊?啧啧……都说太子殿下几十年卧薪尝胆,莫不是装木头人太久,脑袋都傻了?” 这样直白的嘲讽,让这几年听惯了奉承好话的楚元翎很不适应,很是勃然大怒。 “苏木槿!” “贱人,你毁了我多年辛苦经营,我要……” 楚元翎身子一动,伸出手去,顾砚山抬手就打掉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杀了她!” 顾砚山神情蓦然一沉,挡在苏木槿身前,眉峰之间满是狠厉,常年杀敌染满的一身血腥肆杀之气在周身翻滚,冷眼将楚元翎与他身后的太子府侍卫扫了一遍,“就凭你们?” “顾砚山!你当真要与本太子作对?”楚元翎面色难堪,被顾砚山一身煞气冲的有些喘不过气。 顾砚山看着楚元翎,在楚元翎希冀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楚元翎,“……” 苏木槿挑眉笑了。 楚元翎狠狠瞪过去,“顾砚山,你甘心吗?你被白氏母子逼的丢了世子之位,你甘心吗?!你若愿意效忠于本太子,为本太子所用,本太子保证,待他日本太子登上九五之尊,这镇北侯府依旧是你的!到时候,你想要多少好看漂亮的女子为妻就有多少……” “楚元翎。”顾砚山拦住他未完的话,敛起一身杀意,淡淡道,“别让我更瞧不起你!” 楚元翎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一双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牙齿咬的咯咯响,“你们……究竟想怎样?” 苏木槿双手一拍,笑道,“就等太子殿下这句话了,来,咱们坐下好好说。泠月姐姐,去给太子殿下倒杯茶,说了这么多话,太子殿下也该渴了……” 仿佛刚才喊打喊杀的人不是他们两口子! 安泠月瞧了眼险些要憋出内伤的太子楚元翎,眉眼都是笑意,应了一声,去倒茶水。 既然撕破了脸皮,他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楚元翎咬咬牙,一甩袖子,重新落座,“说。” “很简单,我们要太子殿下按照当初约定好的,出头进谏盛文帝,请旨彻查当年萧家父子死亡一事,还萧家父子一个公道,还萧家满门一个公理!” 苏木槿笑。 楚元翎的脸一阵扭曲,看着苏木槿,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出头?父皇疑心病有多重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若是刚出列,他能立刻剥了我这一身太子服!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能答应……” “你若能请下圣旨,查清当年真相,我们便送你……如何?”苏木槿抬手指了指天,神情平静道。 楚元翎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口跟着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声音里都带着不自觉的微颤,“你……” “怎么样?这个买卖可划算?” 楚元翎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口剧烈的跳动,半晌才组织了一句,“我如何相信你这话的真假?” “信不信随你,只不过,这位置你不要,那就只能便宜闲王或者祁王……” 正文 518 这个坑,你跳不跳 “我……向来说话算数,说到的必会做到。” 苏木槿笑,眸色沉静,势在必得。 楚元翎压下心头的悸动,稳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喘出一口气,咬牙瞪着苏木槿,“你们这是挖了个坑让我跳!” 苏木槿挑眉,“不知……这个坑,太子殿下跳还是不跳?” 楚元翎磨牙,眼底满是隐忍到极致的愤怒,“我还有的选择吗?” “自然是有的。”苏木槿点头。 楚元翎蹙眉,明显一怔,“什么?” “与我栖颜姐和离,寻个偏远的封地,一辈子再也不回京都,当然……不排除闲王与祁王其中一个登上皇位后容不下你……” 楚元翎刚好转的一点脸色瞬间又阴沉下去,“你耍我!” 苏木槿笑,“选择权在太子殿下手中啊,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能说我耍你?” 随楚元翎一起来的老者几次想开口,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了,凑到楚元翎耳边,悄声道,“殿下,这事儿要不要回去跟子玉先生商量商量?咱们这次来的匆忙,小心中了长安县主与顾世子的圈套。” 楚元翎神情一顿,有些犹豫的看了老者一眼。 见自家主子没反对,老者又道,“子玉先生的院子里那位苏姑娘不是还知道一些事吗……” 楚元翎微微颔首,老者舒了一口气,站直身子后退一步。 老者的话并没多低,至少这屋子里有些功夫在身的都听到了,几个没听到的在项秋黎的伙伴一字不落的转述后,也都知道了楚元翎的打算。 沈婉姝一拳头砸在高几上,气的直跳脚,“我就说苏海棠那贱蹄子留不得,你们非要留着!她生来就是害槿姐儿的!” 沈启睿看了眼沈婉姝,略思索片刻,抬眸看苏木槿,“楚元翎不得不答应?” 苏木槿笑眯眯点头,“这个坑,他非跳不可。” “楚元翎心思缜密,却有个致命弱点,太过小心翼翼,虽是让他活到现在的优点,却也让他处处受掣肘,无力培养自己的心腹!”顾砚山坐到苏木槿身边,嗤笑一声,“如今,他身边这些得用的人,多半是借了苏三的力,他若不愿意,这些人明日便能倒戈!” “活该!”沈婉姝啐了一声,“原先还以为他多喜欢林家姐姐,没想到为了个狗屁皇位居然连林姐姐和他自己的儿子都舍得下手!真让这样的人坐了皇位,以后咱们夏启还不得生灵涂炭……” 说到这,她呀了一声,抬头看苏木槿,“槿姐儿,他要是真答应为萧家鸣冤,你真要帮他?” 苏木槿点头,“是啊,只有他坐了龙椅,嘟嘟才能名正言顺当下一任皇帝。” 她这话一出口,厅内瞬间一静。 项秋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着虚无的某处吩咐了一句,“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靠近。” 然后,一脸凝重谨慎的与苏木槿道,“姑娘,小心隔墙有耳。” 苏木槿笑,“无妨,咱们县主府有秋黎姐姐和泠月姐姐的阵法保护,消息不会外漏出去的,你们将这事记在心里便是了。” 几人纷纷点头。 正文 519 金水镇来人 十余日后,派去接苏、沈两家的人传消息进城,一行人已到京都外十里,翌日便能进京面圣。 盛文帝得了消息,盯着折子看了半响,忽地嗤然一笑,将折子丢给不远处立着的袁青,“瞧瞧,这两家人终于接来了,可真是不容易。” 袁青垂着头,余光都没瞟折子一眼,“圣上可要老奴先去探探?” “探什么?”盛文帝斜了他一眼,“探朕这几个儿子谁涉足了?探苏、沈两家到底听了谁的话?还是探……朕的长安县主交代了他们什么?” 盛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眸子里却冰冰凉凉的。 袁青没敢多说什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余光飞快扫了那让盛文帝突然阴晴不定的折子一眼,只一眼,让他几乎控制不住瞪圆了眼睛。 “瞧见了吧?朕的好儿子都迫不及待了……”盛文帝冷笑。 袁青心口一颤,张了张嘴,“圣上,这……” “起来!”盛文帝淡道,“与你无关,你跪什么?该跪的不是你!” 袁青起身,捡了折子放回御案上。 盛文帝摆了摆手,“派人去看着,朕要这两家人活着进太极殿。” “是。”袁青应声,转身出了御书房,去吩咐人做事。 …… “姑娘,人终于来了。”安泠月将茶水放在高几上,看着苏木槿手中的飞鸽传书,叹了一声。 苏木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燃了纸条,才笑着抬头,“也该来了。” “姑娘……”项秋黎担心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苏木槿笑,“姐姐们别担心,咱们磨了这么久的刀刃,是时候出鞘见血了。” 安泠月与项秋黎对视一眼,项秋黎冷静分析道,“姑娘,闲王、祁王虎视眈眈,太子殿下与咱们更势同水火,苏、沈两家的证词势必将姑娘推上风头浪尖,姑娘……” 她斟酌着言词,看着苏木槿淡静自若的脸庞,忽然觉得所有的话都没了意义,慨然一叹,笑了,“姑娘!” 苏木槿也笑了,她站起身,“身为萧家女,这是我该做也必须要做的。” 她转眸望着窗外的天空,神情肃穆,“萧家一门忠烈,我祖父、父亲征战沙场,为夏启立下赫赫战功,不该落这样一个下场!” 项秋黎看了眼安泠月,两人都点头应是,她们的本意也不是来劝姑娘。 “姑娘,我去找蓝遗。”安泠月开口,“让他密切关注两家人的行踪和人身安全。” 苏木槿颔首。 项秋黎想了想,抬手打了个响指,低声吩咐了什么,摆了手,与苏木槿解释道,“我让……鬼将军注意闲王、祁王和太子等人,他们若有什么动作,我们好提前做准备。” 苏木槿笑,“两位姐姐想的周到。” 两人跟着笑,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项秋黎与安泠月离开,苏木槿去书房写了密信让人悄悄送进宫。 天落黑,宫内传回消息,苏木槿得了信,笑了。 次日,苏、沈两家分坐几辆马车,走正德门入了宫。 盛文帝与诸大臣等在太极殿。 正文 520 萧家大小姐 苏、沈两家入宫一个时辰后,盛文帝派太监传口信,宣长安县主苏木槿与沈家兄妹一同进宫面圣。 马车晃悠悠走在正德路上,嘎吱嘎吱响的很有规律。 沈婉姝浑身紧绷,一脸肃然。 沈启睿神态尚算正常,只目光透出几分对未知的不安。 苏木槿笑着劝,“二表哥无须担心,求仁得仁……” “若能求仁得仁,自然是好的,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苏木槿,“君心难测!当年之事他是最大的……槿姐儿,此一去,便再无后退之路,你需万事小心!” 苏木槿点头,“二表哥放心。” 沈婉姝嘴张了几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挫败的闭紧了嘴巴。 苏木槿笑着拍她的手,帮她缓解情绪,“姝表姐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你知道什么说什么,不会有事的。” “我是怕我有事吗?”沈婉姝瞬间红眼,瞪苏木槿,“我是怕你有事!爷奶他们废那么大力气将你送出来,你这会儿又要狼入虎口……槿姐儿,我后悔了!你祖父和你父亲肯定也盼着你一辈子平安喜乐,安稳度日,要不,咱们不去了,不去了好不好?” “姝表姐……” 沈婉姝一把抱住苏木槿,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我好怕……” 苏木槿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都没说。 此一去,会得什么结果,是她早计算好的; 此一去,万一的变故,她也心里有数。 只是,为人子女,她既身上流着萧家血液,又怎能让祖父与父亲这样不干不净、不清不白的冤死!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前世,她不明身份,混沌过完一生。 今生,她既明了责任所在,身为萧家大小姐,自当洗去萧王府的污秽不堪,还那些冤死人一个清白公道! ……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早有太监抬了软轿等着。 见三人陆续下了马车,上前见了礼,恭敬的请他们坐了轿,抬着飞快的朝太极殿奔去。 三人到太极殿外,刚下了软轿,一连串宣他们进见的声音不停歇的传来。 沈婉姝脸色更白了。 苏木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沈启睿朝她点了点头。 三人以苏木槿为首,沈家兄妹跟在她身后半步位置,一左一右一同进了太极殿。 “长安县主进殿……” 苏木槿一眼瞧见了跪在地上的苏、沈两家人,苏海棠竟也在其列。 苏木槿挑了挑眉。 沈婉姝没敢抬头,沈启睿却是也看见了苏海棠,眼神不由一凛,随即想到苏木槿的目的,缓缓垂下眸子。 三人走到苏、沈两家人附近,一同跪下,“长安叩见皇上。” “草民叩见皇上。” 大殿内很安静,苏木槿与沈家兄妹这两声在殿内回荡了几个来回,盛文帝才出声,“长安啊,知道朕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吗?” 苏木槿垂着头,“长安不知,还请皇上示下。” “真的不知道?”盛文帝笑着,声音却有些凉。 “长安不敢揣测圣意。”苏木槿自然听出了盛文帝的试探之意,却依然咬紧了话。 盛文帝看了会儿她的脑袋,笑了,“你这脾气倒真像你爹……” 正文 521 沈氏想干什么?! 苏木槿霍然抬头,惊讶的看着他,“皇上知道长安的生父是何人?” “长安不知道吗?”盛文的眼睛眯了眯,间有锐光闪过。 苏木槿摇头,“长安不知。” 盛文帝笑着看她,手指在龙椅上轻轻敲击。 空旷而无人说话的太极殿内,这敲击声似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宣皇后。” 片刻后,盛文帝摆了衣袖,对一旁的袁青道。 袁青应下,高声唱和,“宣皇后娘娘进殿!” 殿门口,立刻有太监跟着唱和,“宣,皇后娘娘进殿……” 高亢的唱和声从殿内飘出很远,直到一声,“皇后娘娘到!” 萧氏,萧王府大小姐萧谨言,面色沉静,缓缓走进来。 “萧谨言叩见皇上。” 盛文帝一脸喜悦的从龙座上走下来,丝毫不顾萧皇后的面无表情和疏离,伸手去扶她,“谨言,朕不是说过,不管什么场合,都不用跪朕吗?” 萧皇后抬头看了盛文帝一眼,眸带嗤笑,“不敢!若是被谏臣看到,我怕是要落个藐视皇权,不尊皇帝的罪名了。” 盛文帝的脸一僵,沮丧的叹气,“谨言,你还在怪朕,不管朕说多少次,当年的事……你都不肯原谅朕……” 萧皇后垂下眸子,“皇上宣我来是承认当年的错误吗?” 盛文帝一哽,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他深深看了萧皇后一眼,长长叹息,“也罢……” 随后,转身回了座位,朝袁青摆手,冷声道,“让他们把方才说的话,当着皇后与长安的面,再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漏!” “是,圣上。”袁青垂首应下,甩了拂尘,朗声道,“圣上有旨,苏、沈两家须将前因后果重述一遍,不可有遗漏!” 苏、沈两家应话。 苏家,从苏连华夫妻开始。 “草民原是战神王萧少将军近身侍卫,少将军被人毒害之时,曾命草民保护好纳兰明月小姐与其腹中胎儿的安全,后,少将军……离世,纳兰小姐动了胎气生下长安县主,草民等暗中保护,却发现有人屡次想害长安县主,不得已,草民将自己的女儿与长安县主对换,带着长安县主与岳父一起回了金水镇,一呆便是十几年……” 苏连华的说法很简单,只交代了苏木槿就是萧长恭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 相对的,沈氏的说词更详细,更像极了……解释。 “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丫头,本就不惹人注意,又恰好当时刚生下女儿,便与长安县主做了对换,小姐舍不得孩子,我们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护着她,这辈子平安喜乐,寻个好人家嫁了,便足以。奴婢与丈夫都是深受纳兰府与萧王府大恩的,当时自是拼了命想保护小小姐,刚开始那几年,奴婢也确实做道了拿小小姐当亲生女儿对待,可……” 她说着,侧眸看了一眼苏木槿,哽咽了一下,颤抖着出了一口气,“……奴婢高估了自己,当危险真正来临时,奴婢的下意识是救亲生女儿,奴婢曾两次险些害死小小姐,奴婢的亲生女儿因为嫉妒,坏了心性处处针对小小姐,多次陷害小小姐,这……是奴婢做下的恶!奴婢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小小姐,更对不起为国尽忠却不得善终的萧老将军与萧王爷,奴婢……罪该万死!” 苏木槿心头一跳,抬眸看向沈氏。 在盛文帝面前,说‘为国尽忠却不得善终’这样的话,与找死无异,沈氏想干什么?! 沈氏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甚至没有往苏木槿这边看,只朝盛文帝磕头,“……皇上,长安县主苏木槿,不姓苏,她姓萧,是萧王爷与我家小姐的亲生女儿!” 正文 522 不是东西 “……皇上若不信,可宣纳兰府的四小姐纳兰书琪前来,奴婢当初滴血验证真假!她才是奴婢当年所生之女……草民句句实言,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沈氏深深磕头。 大殿内,一片静寂。 苏海棠看着沈氏,满眼兴奋,投向苏木槿的目光,满是恶毒的恨意和快意,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苏木槿挑了挑眉,回她一个笑脸。 苏海棠撇了撇嘴,扭过头。 盛文帝摆了手,哦了一声,“纳兰明月身边那小姑娘是你亲生的?” “是。”沈氏答。 盛文帝点点头,叫袁青,“去纳兰府,宣纳兰明月与纳兰书琪进宫。” “是。”袁青应了,挽着拂尘出了太极殿去吩咐太监,半晌后回来,低声回了盛文帝话,令其余人继续。 苏海棠颇有几分迫不及待,声音朗朗,“启禀皇上,民女有话说。” 盛文帝丢过去一眼,“这是谁?” “说是长安县主的义妹,苏连华与那沈氏的二女,名叫苏海棠,曾自嫁金水镇十八里寨的秀才李成弼为妾。”袁青在一旁回道。 盛文帝闭上眼。 袁青抬了抬拂尘,示意苏海棠继续。 苏海棠喜道,“皇上,民女要为父母喊冤!民女的父母为旧主养护苏木槿十余年,曾为了吸引别人视线,让民女替苏木槿挡险挡灾!苏木槿却并不知道感恩!只因为我母亲偏护我一次,就数次对我父母喊打喊杀,更甚至毁我姻缘,坏我前程,断我子嗣!更甚者,勾结顾家……” 她的眼中满是疯狂,直直看着跪在不远处的苏木槿,“……意图谋反!” “大胆!”袁青一声喝。 殿内闻言,更是一阵哗然! 盛文帝不紧不慢的睁开眼,扫了苏海棠一眼,与袁青道,“这苏家与沈家都是忠义诚信之辈,怎么出了这么个……” 似是想不到合适的词语,他敲了两下龙椅,嗤了一声,“……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苏海棠愕然,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袁青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与盛文帝道,“听说纳兰府那位纳兰书琪小姐也是个有趣的小人儿……” 提到纳兰书琪,沈氏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便重新稳住了。 “哦,是吗?”盛文帝瞥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袁青笑,“实是这位纳兰书琪小姐单纯的可爱,被杨家那位嫡夫人养的不谙世事,闹了好几场笑话,老奴这听了两耳朵……” 盛文帝白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从进殿就一直在哆嗦,让说什么说什么,苏木槿的身份他们是一问三不知,其余几房即使再傻,也早在进京之前,得了文殊兰父子的交代,清楚了女主的身份,只管听着吩咐,把该知道的都说了。 盛文帝对这些人的供词倒不怎么看重,敲着手指示意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说个究竟。 “回皇上……” 沈老爷子一出口,苏木槿就忍不住提起了心,她姥爷竟把在苗家寨沈家正房底下说给她听的那段往事说了出来! “老将军与少将军的大恩,老臣难以为报,为护他血脉,哪怕粉身碎骨碎尸万段……也甘愿!” “嘭!” 盛文帝一掌拍下,太极殿内瞬间跪倒一片。 “皇上息怒!” 正文 523 该不该杀 “皇上,臣以为萧乘风与其子萧长恭屡次延误战机,枉死数万士兵性命,其罪当株连九族!死的应该!” “臣以为然!” “皇上仁慈,为他萧家留下一丝血脉,他们竟蛊惑旧部,明里暗里编排皇上,其心可诛!” “还请皇上下旨,诛杀萧家余孽!” “请皇上下旨,诛杀萧家余孽!” 大殿内,齐齐整整的喊着请盛文帝下旨,诛杀萧家余孽的话,竟没有一丝违和杂乱,仿佛提前演练过! 苏木槿勾唇一笑。 萧皇后满面冰霜,冷冷看着盛文帝。 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吓的瘫软在地上,浑身打颤,苏木槿的位置都能听到他们咯吱咯吱的牙齿打架声。 三房、四房与五房几对夫妻,都被吓住了,面色发白有些不忍的去看苏木槿,四叔苏连贵与裴氏眼睛都红了,看着苏木槿满脸疼惜和绝望。 苏木槿朝几人笑笑,示意他们别担心。 苏连贵握了握裴氏的手,低下头去。 沈家,如他们所说,一门忠烈,都有铮铮傲骨,听得这满殿的喊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婉姝一张脸雪白如纸,死死咬着嘴唇,哪怕血染红了唇瓣,也一声不吭。 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 目光刚拉开去看跪在前面的太子楚元翎,给他提示,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与喊杀声格格不入的叫喊。 “老臣反对!” 声音洪亮尖锐,瞬间压过了嗡嗡喊杀声。 苏木槿瞳孔微缩。 镇北侯! 盛文帝眼睛一厉,看了眼发声处,抬起了手。 殿内,瞬间安静。 “皇上,老臣有话说!” “镇北侯?说说,朕也想听听你想说什么。”盛文帝扫了眼萧皇后与苏木槿,淡淡道。 镇北侯上前一步,撩袍下跪,“皇上,老臣以为,长安县主杀不得!” “顾熠山,长安县主怎么杀不得?”一个老臣跳出来,指着镇北侯,铿锵有力道,“萧长恭淫乱后宫,皇上仁慈保他萧家一条血脉,可他们是怎么对皇上的?三番四次将皇上戏耍在鼓掌之中,皇上几番保她性命,她却兴风作浪……此等余孽,罪应当诛!” “皇上几番中毒,她恰好出现救治,这中间……难保不是她做的手脚!”有人异想天开。 “皇上,臣请旨,彻查皇上中毒一事!”有人邀功。 “皇上,萧家余孽留不得!”有人附和。 “皇上,苏木槿该杀!”有人刷存在感。 “皇上……” “放你娘的狗屁!”镇北侯从地上站起来,对几人啐口大骂,言语很是大胆爽快,“张口闭口都是萧家人的错,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他们做了什么就该杀了?!一群满嘴喷粪、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 “顾熠山!你不要仗着你有军功……” “老子有军功怎么了?那是老子拿命换来的!不是靠一张嘴胡说八道、颠倒黑白骗来的!” “你……这可是太极殿!” “正是太极殿,才应该让皇上看看你们这些人是个什么嘴脸?!萧家人该杀?他们父子为夏启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们在前线打了多少胜仗!他们为夏启只余一个女儿,家中连个扛幡的都没有!你们能耐,你们怎么不去战场,怎么不断子绝孙……” 正文 524 老臣替皇上喊冤啊! “你什么你?一群只会搬弄是非的文人骚客!我呸!” “顾熠山,当着皇上的面,你怎可出言如此粗鄙?!” “粗鄙?老子上阵杀敌时你怎么不嫌老子粗鄙?老子为我夏启身中数箭奋勇杀敌时,你们怎么不说老子粗鄙?!粗鄙?用得着老子的时候老子不粗鄙,用不着老子的时候老子就粗鄙了?放你娘的臭狗屁!”镇北侯一口唾沫险些吐到那些脸色铁青的文官脸上。 一群文官的神情极其难看和难堪! “你……” “你……简直无理取闹!” 镇北侯哈哈大笑,“老子无理取闹?老子今天就算是无理取闹,你们能耐我何?要不要像当年的萧王爷一样,给老子丢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老子一门都杀个干净?!” 大殿之内,突然一静。 不止文官,连同武官都骇然的瞪着他。 苏木槿在镇北侯说出莫须有罪名时,拳头蓦然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顾砚山呢? 怎么不知道拦着点老侯爷? 他再这么说下去,是会招盛文帝记恨的! 盛文帝这人的性子,他们父子难道不清楚吗?老侯爷这是把镇北侯府一府邸人的脑袋送到他的铡刀之下啊! 苏木槿心内急的要发疯了!偏偏面上不能有丝毫变化! 不远处的萧皇后似察觉到什么,眸子微侧,朝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苏木槿闭眼,垂眸,深吸一口气,还未等这口气吐出去,就听耳边又炸响一道惊雷。 “皇上,萧老将军在战中受伤,被阵中某些人恶意拦住延误最佳治病时间,最后才伤重不治而亡!萧王爷更被小人牵缠,不但屡次掳夺他的战功,还不听指挥延误战机,造成我军大量伤亡后将责任推给萧王爷,更甚者,在萧王爷交出兵权后,心怀怨恨,设计谋害,一计不成生两计,不但坏萧王爷的名声,还下毒害其性命!皇上啊……” “贼人之心何其恶毒啊!他们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皇上头上,外面知道点的都在心里想萧家是皇上容不下萧家军功赫赫,说萧家功高盖主,是被皇上害死的!” 此言一出,大殿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回荡着那句是被皇上害死的! 盛文的脸冷凝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眸子似淬了毒的利剑直射向镇北侯。 众人脸色惊骇仓惶,都不敢抬头去看,几个胆大的,看镇北侯的眼神像在看个死人。 你还知道是心里想的,心里明白不就行了,这么大嗓门的嚷嚷出来,你这是不要命了! “皇上啊……” 镇北侯突然大哭,噗通一声跪砸在地上,“老臣替皇上喊冤啊!皇上若是容不下萧家的战功,怎会容下我顾家的?我顾家一门活的好好的啊!可见他们想的,皇上因为老什子功高盖主谋杀萧家一门的事纯属瞎扯淡!” 盛文帝的神情一怔,眼底的杀意缓缓褪去,带上几分似笑非笑。 众人,“……” 还能特么这样玩儿? 正文 525 朕是明君? “皇上!” 镇北侯突然抬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嚷着,“您这清白都被这么一群表里不一的文臣墨客给玷污了啊,皇上……” 众人,“……” 要不要点脸!谁特么敢去玷污皇上的清白?找死吗? 盛文帝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来应对不按牌出招的镇北侯。 袁青低垂着头,眸子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唇角微微飞快的狗了一下。 苏木槿也被镇北侯这一通操作给整迷糊了,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盛文帝眸底划过一抹不耐烦,朝又哭又笑的镇北侯挥了挥手,“行了,废话一箩筐,说重点!” “重点?啊!重点……”镇北侯抬手抹了一把泪,捏了一把鼻涕,众人恶心的直皱眉头,盛文帝皱了皱眉,面上反倒多了几分好笑。 “皇上!” 镇北侯抽了两下,突然道,“为了还皇上清白,老臣请旨,请皇上下旨,重新彻查萧老将军伤重被军内某些小人故意延误病情,造成萧老将军的直接死亡!另,萧王爷被掳夺战功,替人顶罪,且进京后被人陷害,遭人下毒死亡诸事!” 听完镇北侯的述求,大殿之内再次诡异的寂静。 镇北侯这话,没一个人敢接! 这大殿内的老臣,哪个不是混迹官场十几,几十年的,再没眼力劲儿也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盛文帝是什么人?在场没有一个人不清楚! 即使知道萧家真正死因,也没人敢去触碰盛文的霉头! 什么也不因为,只因为他是夏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袖子内握的紧紧的,面上却无任何波澜,只一双眸子借着余光,观察着身前身后左右等大臣的反应。 “哦?顾熠山你想帮朕证清白?”盛文帝淡淡道。 镇北侯点头,很是振振有词,“若不能查清萧门死亡之谜,老臣担心现在没人敢拿出来说,等皇上……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老臣担心皇上百年之后,后人冤枉了我清正廉明、清清白白的明君啊!” 众大臣,“……” 从来不知道镇北侯能如此胡诌? 可他们依然不吭声。 盛文帝看傻子一样看镇北侯,“顾熠山,你觉得朕是明君?” “皇上当然是啊!”镇北侯一副本来就是的模样。 盛文帝一怔,半晌哈哈大笑。 “顾熠山啊顾熠山,你可真是越老越滑头了!你这张嘴……”盛文帝虚点着镇北侯,哭笑不得。 袁青也抿唇轻笑。 显然,镇北侯的这句明君拍中了盛文帝马屁点,取悦了他。 众大臣的心瞬间落了地,陪着干干笑,“镇北侯真是风趣……” 差点没吓死他们! 镇北侯皱眉看了一圈,“笑什么笑?皇上本来就是明君,难道不是吗?” 众大臣,“……” 娘的,这镇北侯今儿个是疯了吧!怼人怼一个太极殿满朝文武,无差别攻击! 盛文帝笑着摆手,“你给我收敛点,今日是让你们来做个见证,验证长安是否为萧长恭之女,萧家血脉……” 说罢,瞧见镇北侯嘴唇蠕动,立刻继续道,“顾熠山,你觉得呢?这丫头的性子像不像萧长恭?朕觉得像极,这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正文 526 正身份 “是吧?” 镇北侯顺着盛文帝的话,去看苏木槿,一边抬手去擦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边点头,“还别说,皇上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那么回事儿!” 盛文帝挑了挑眉,斜了一旁的袁青一眼,袁青垂着眸子没动,盛文帝轻哼一声,调开视线,“你也觉得像?” 镇北侯点头,“皇上觉的像,老臣也觉得像。” 众人,“老狐狸……” 盛文帝笑了笑,去看下面的一众大臣,抬手抚摸着龙椅上的龙纹,淡声道,“诸位爱卿觉得呢?” 众人纷纷跪地,“微臣深以为然。” “朕的皇后呢?”盛文帝摆手打发了文武百官,去看萧皇后。 萧皇后神情肃淡,眉眼疏淡,“滴血验真假。” “皇后这是不相信你弟弟身边的旧臣?”盛文帝似笑非笑。 萧皇后抬眸直事他的双眼,眸中似啐了寒冰,眉眼一丝温度,“人心……几十年都捂不热的东西,皇上都不信,何苦强求要求我相信?!我不信他们,不信任何一个人,我只信我的眼睛看到的!” 言语间的嘲讽、质问,几乎呼之欲出! 盛文帝双眼骤然一缩,冷的瘆人。 文武百官俱不敢动。 萧皇后话罢,薄唇微勾,抿出一条凉薄的弧线,“皇上,开始吧,您不是也期待这一刻许久了吗?” 盛文帝的眼神更冷了,“你监视我?” 他没留意自己的质问中没有用皇后与朕,但萧皇后注意到了,她淡淡一笑,“关注皇上的饮食起居是身为一个皇后应尽的职责,皇上难道忘了?” 盛文帝从她奇怪的强调中反应过来,眉宇间掠过一抹恼怒,“袁青,端清水来!” “是,圣上。” 袁青应了话,快步走出太极殿,不一会儿,亲自端了两碗清水进来。 “圣上,皇后娘娘,清水到了。” 盛文帝从龙座下来,看着袁青端在托盘里的清水,抬头看了眼萧皇后,又去看苏木槿,“向来是父女之间滴血验亲,姑姑与侄女……倒不曾听说能验出什么?” “怎么不能验?”萧皇后缓缓抬眸,“我与弟弟一样的血脉,与……这孩子如果真是我弟弟的女儿,我们的血,自然是可以相融的!” 盛文帝皱眉去看袁青,袁青低头,“这事……老奴没听过,不过皇后娘娘的话倒有几分道理。” 盛文帝嗯了一声,“开始吧。” 两碗清水,萧皇后取匕首割开手指滴了两滴血分别到两只碗里,袁青接过匕首想划破手指滴到其中一碗验证碗内是否为清水,被盛文帝拦住,接了匕首,袁青惊呼一声,“圣上,不可……” 话音未落,盛文帝已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血瞬间涌出,落在其中一只碗里。 两滴血泾渭分明,像极了此刻的两人,封面离的很近,却犹若中间隔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片刻不容! 盛文帝瞪着那两滴血,脸色极其难看。 萧皇后似没看见,招呼苏木槿,“长安县主,你过来……” 苏木槿应声起身,拿了匕首割破手指,滴血落入另外一只碗中,血转了两转,缓缓朝萧皇后的血融去。 在几人的注目下,两滴血溶在了一起。 正文 527 认祖归宗 “溶了,溶了,真的溶在一起了……” “我就说这苏木槿是萧家人,果真是……” 大殿之内,响起一阵压低声音的热切讨论。 镇北侯仰天大笑,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那碗溶在一起的清水前,看着里面的血哈哈大笑,连声叫好! “好,好,好!” 盛文帝脸色不好看,听他叫喊,冷冷瞪过去一眼。 镇北侯噗通跪地,高呼万岁,“皇上,萧家有后了,还请皇上下旨彻查萧老将军与萧王爷……” “袁青,纳兰家的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盛文帝不等镇北侯把话说完,摔了袍子大步回了龙座坐下。 袁青飞快的扫了苏木槿与萧皇后一眼,回到了盛文帝身边,“回皇上,从宫内传旨到纳兰府,需要一段时间,这会儿,应是到了宫门,老奴……去迎一迎?” 盛文帝斜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袁青垂首应了,退了几步,快步出了太极殿。 萧皇后拉过苏木槿的手,轻轻拍了拍,目光贪婪的在她脸上看了又看,末了,长长喟叹,“真好,眼睛,鼻子都像我弟弟,这眉形和唇像极了你娘……” 她抬手触了苏木槿的头发,眼底漫过一抹氤氲,“真好,我们萧家总算还留有一丝血脉,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木槿蹭着她的掌心,轻轻摇头。 她的辛苦算是什么辛苦,娘这么多年,见不到亲生女儿,心中思念着女儿,想念着逝去的未婚夫,身边藏着不知多少双眼睛,窥探着她,想要害她,一日一日,挨过这么多年,娘才是真的辛苦; 姑姑位列后宫,亲眼目睹父亲惨死,弟弟横死,萧家一门都被心爱的男人斩杀殆尽,她不但不能为亲人报仇,还怀着仇人的孩子,她不愿让盛文帝称心如意,狠心杀了腹中的骨肉,与盛文帝两厢厌弃,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又是何等的艰辛! 沈家,一门忠烈悍将,为了护她,甘愿放弃锦绣前程,躲在一个穷山僻壤窝藏了半辈子,他们何等的委屈! 苏连华夫妇,为了她,将亲生女儿留在京都,迷惑众人视线,何尝不抱着不要这个女儿的想法! 他们这些人都没说过辛苦和委屈,她……哪里算的上辛苦和委屈! “姑姑……”她低喃。 萧皇后神情一柔,含笑点头,“你娘若知道你能认祖归宗,不知会有多高兴,这么多年,她不知念叨了多少回……” 苏木槿的眼眶一热,“我娘……” 自从解了娘亲体内的蛊毒,她就没怎么见过她了,只知道她的身体亏空的太厉害,即使努力去补,健康也会大不如前,寿命…… “你娘,会开心的。”萧皇后点了点头。 苏木槿笑着点头。 “这里没有皇后的事了,皇后可以回宫了。”盛文帝见不得萧皇后与苏木槿有说有笑,只觉得分外碍眼。 萧皇后扫了盛文帝一眼,淡声道,“不急,本宫许久没见我未来弟媳,甚是想念,长安县主认祖归宗这么大的事,本宫有几句话要嘱咐于她。” 盛文帝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唱和,“纳兰帝师到。” 苏木槿顺声看过去,萧皇后轻拍她的手,“你外祖父来了……” 正文 528 萧家女 苏木槿笑着点头,顺着光亮看向太极殿的入口。 逆光处,迎面走来一个身形挺拔的老者,一身帝师服迎风飒飒作响,他脚步稳健,却又带着急切,大步大步的朝着殿内而来。 他的身侧后半步,紧紧跟随者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虽身形柔弱,背光而来,但那熟悉的轮廓,急步走来的迫切感,苏木槿心里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就知道那是谁,也该是谁。 光芒在二人身后大绽,耀眼的让她睁不开眸子,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让她心底莫名的悸动。 前世,今生,她走了两世,终于,终于走到了他们身边。 殿内,文武百官齐齐看去,待看到逆光而来的父女二人,都轻轻吁叹一声。 纳兰帝师进殿,撩袍要贵,“见过皇上。” 纳兰明月款步急进,匆忙扫了苏木槿与萧皇后一眼,便收了回去,她眼眶红红的,眼内水盈盈的蓄满了泪水,声音却很平静,“臣女纳兰明月,参见皇上。” 盛文帝目光淡淡,面上没有一丝情绪,看到纳兰帝跪到一半,才摆手,“纳兰帝师,免了……” “谢皇上。”纳兰帝师应声而起。 文武百官的神情都透着几分古怪,觉着盛文帝的心情很不好啊,向来不让纳兰帝师行跪拜礼的,这回都跪了一半了才喊起,哎呀,今日须得小心行事,少看少听少说。 “纳兰……书琪,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纳兰帝师后,紧跟着响起一个微弱的叩拜声。 是纳兰书琪。 苏木槿看过去,纳兰书琪的神情惶恐惊惧,十几岁的脸上还满是稚嫩,苏木槿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盛文帝瞥了底下一眼,扭头问袁青,“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趣的纳兰家的四小姐?” “是,皇上。”袁青笑着点头。 盛文帝抬手敲着龙椅,也不叫起,“纳兰……书琪,你可知,你亲生母亲是谁?” 此话一出,纳兰明月与沈氏同时抬起了头。 萧皇后嗤笑一声,声音之大,吸引了殿内不少人的注意。 盛文帝的脸立刻就黑了,“皇后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我家侄女认祖归宗,又与其外祖家相认,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皇上以为本宫笑什么……”萧皇后冷眼反问,“嘲笑你吗?” 文武百官齐齐倒抽冷气,旋即工工整整的低下了头。 盛文帝握紧了龙椅,直瞪着萧皇后,萧皇后冷颜以对。 两人对峙半响,盛文帝先收回了视线,淡声嘲讽,“萧家女认祖归宗,确实是该高兴,不若,朕把萧王府重新赐回给你们萧家?” “槿姐儿,还不叩谢皇恩。”萧皇后看了苏木槿一眼。 苏木槿立刻跪地,“臣女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皇后跟着跪在一旁,“谢皇上。” 盛文帝一点都不开心,看着姑侄俩的一唱一和,哼了一声,“袁青,找人去看看,萧王府还能不能住人,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了……” “不妨事,荒废了重新修建便是,本宫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又无子嗣传承,都给了槿姐儿重修萧王府吧。”萧皇后道。 盛文帝,“……皇后是不是忘了那些东西都是宫中之物?” “皇上要我交公吗?”萧皇后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正文 529 富贵如黄粱,一梦无 盛文帝黑着一张脸,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眸子更是没有一点温度的看着萧皇后。 萧皇后淡淡回视,丝毫没有低头退后的意思。 帝后对峙,百官低头。 一时之间,偌大的太极殿内只剩下众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盛文帝突然笑了,是那种爽朗的,开心的,发自肺腑的笑,众人都垂着头互相用余光扫着前后左右的人,眼珠子滚动的非常剧烈,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没一个人敢抬头去直面圣颜。 萧皇后的神情在盛文帝突然发笑时,蓦然收紧,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浑身紧绷僵硬。 苏木槿离她最近,第一时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由看过去,无声询问,“姑姑……” 萧皇后摇头,示意她不用理会。 苏木槿心中疑惑,还未收回视线,就听盛文帝突然道,“赏赐给皇后的东西,主人已是皇后,再贵重也不过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能博皇后一笑,也是它的价值所在。” 话罢,又去叫袁青,“去,把朕库房里值钱的小玩意儿再挑一些送去皇后宫中。” 袁青笑着应了,“圣上真是疼爱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也只有皇后娘娘能让圣上这般惦记着。” 盛文帝看他一眼,慨叹道,“朕与皇后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路相伴走到今日,唉……” 萧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盛文帝。 盛文帝与她对视,又说了一些爱慕真心的话,见萧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几乎要发作,才收了话,摆手,“沈氏,这纳兰书琪可是你的女儿?” 纳兰书琪满脸惊慌,看着沈氏拼命摇头,眼底满是哀求。 沈氏闭了闭眼,叩头,“回皇上,是。” “不,我不是!我是我娘的女儿,我娘是帝师府的二小姐纳兰明珠,我才不是什么下人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纳兰四小姐,我是千金大小姐,我爹是战神王,我祖父是大将军,我外祖父是帝师……”纳兰书琪抱着头,大叫一声,拼命反驳着。 袁青上前一步,喝道,“大胆,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住口!” 盛文帝轻笑出声,袁青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沈氏看着疯癫的纳兰书琪,眼眶红了红,坚定道,“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你看你自己的眉眼与小姐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反而与我像了六分,你……” “你说谎!你说谎……”纳兰书琪哭叫着扑过去,拍打沈氏,“我在帝师府受尽宠爱,我是帝师府的千金大小姐,我才不是你这下人生的下人胚子!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想让苏木槿抢我的位置,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的,我娘也不会答应的,我祖父也不会答应的……” 纳兰书琪膝行到纳兰明月身前,仰头道,“娘,我是你生的,对不对?他们都在骗我,是不是?我在娘身边那么久,娘那么疼我,我怎么会是个下人生的……” 纳兰明月满脸不忍,去看沈氏,沈氏红着眼给她磕头,“小姐,梅娘对不起您,梅娘错了……” “娘,你说话啊!”纳兰书琪见纳兰明月不出声,伸手去晃她。 纳兰明月身体虚弱,哪经得起她这样的大力度,身子一晃,就要往地上倒去,沈氏惊呼一声,“小姐!” 下一刻,就见纳兰明月已经被苏木槿稳稳扶住。 苏木槿扶着纳兰明月,与沈氏对视一眼,一触即开,目光落到纳兰书琪身上,淡淡道,“纳兰书琪,你心知肚明,纳兰明珠为什么会怂恿你?杨家大小姐为什么爱撺掇你?她们在你身上耗费那么多精力,让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你给我娘下蛊毒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你娘,她舍了命的保护你,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害她性命?” 纳兰书琪摇头,“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是无意的……” “你指天发誓说你不知情,说你是无意的,拿你的下半辈子发誓,如果你说了谎,下半辈子将孤苦无依,生活潦倒,死无葬身之地,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不知情!”苏木槿声音冷冽,一双眸子直直盯着纳兰书琪,气势迫人。 “我……”纳兰书琪张着嘴,眼神闪躲,说不出话来。 沈氏的神情满是不敢置信,“你、你……你竟敢……” 她说着,似想到什么,脖子僵硬的转了转,视线也随之移到不远处的苏海棠身上。 苏海棠正看戏看的热闹,面上的怨毒欢喜揉杂的狰狞表情还没褪去,见沈氏看过来,也丝毫不掩饰,还对她嘲讽一笑,张嘴无声道,“娘,你瞧,我和姐姐都是你亲生的,我们才是你亲生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骨子里有着你想弄死她们母女的思想……” 沈氏的脸,瞬间白如纸。 正文 530 一笔糊涂账 不! 她没有! 她只是…… 一时鬼迷心窍! 沈氏仿佛看到了李家那场落水,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完全没看见,甚至没想起来去救离她更近的槿姐儿。 她明明答应了小姐,要待槿姐儿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呵护,可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她……什么都没想。 那一刻,只是身为母亲的本能。 沈氏确定的安慰自己。 可如果那一刻是母亲的本能,那后来呢?面对苏海棠一次又一次陷害槿姐儿,她因为没救槿姐儿的那颗愧疚自责的心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渐渐疯魔! 她担心,她害怕! 担心槿姐儿知道她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害怕槿姐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她面前摆主人的样子;害怕……槿姐儿嫉妒自己对亲生儿女好,害她的孩子。 她开始疯狂的指责槿姐儿所有的行为,一有不顺,便惊慌恐惧的想要把她再次困于掌中。 但她,越来越发现,槿姐儿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会自己思考事情。 而自己,则被苏海棠哄骗着,已经入了魔障! 若不是…… 沈氏突然一激灵,浑身剧烈颤抖,她闭了闭眼,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扑跪在萧皇后与苏木槿身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苏木槿第一时间避开。 “沈梅,护主不利,有负重托;待主……不忠不义,行为不堪,辜负小姐与王爷对沈梅与沈家数次救命之恩,奴婢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萧王爷,请皇后娘娘、萧大小姐责罚!” 苏木槿垂眸看着沈氏,心底五味杂陈。 沈氏在她年幼时,对她的疼爱和呵护是真的,但她因为苏海棠,对她的各种寒心行为也是真的。 更何况,前世,她为自己熬瞎了双眼,郁郁而终。 她,实在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 萧皇后拍了拍她的肩头,叫了沈氏,“你们一家子的账,回去再算,你且跪到一边,不要妨碍皇上问话。” 沈氏愣愣抬头,看到萧皇后清冷的视线,忙垂下,应了声,“是。” 而后,再次磕头。 苏木槿再次避开。 盛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氏与不远处的苏海棠、纳兰书琪,问萧皇后,“皇后,你千挑万选,就给自己的独苗苗外甥女挑了这么一家玩意儿?” “沈家是忠烈良将!”萧皇后眉眼疏冷,反驳道。 盛文帝扫过她的眉眼,视线落在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身上,“忠……没看出来?袁青,长安是不是有次被苏老太太打的没了气息?” 盛文帝话音未落,苏家众人齐齐身子发抖。 袁青应,“是,听说沈氏拿着砍菜刀追着苏老太太,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想砍了老太太给县主报仇。” 盛文帝哦了一声,去瞧苏海棠,“这丫头倒有点意思,嫉妒到几次想害死长安,不都说乡下人淳朴吗?怎么他们家的日子,过的有点像咱们这深宫后宅?” 这话…… 文武百官的心,悠的一下荡了起来。 皇上,咱这会儿能别关心后宅那点子事了吗? 不就是一个认祖归宗吗? 您这拖拖拉拉的,眼看午时就要过了,从早上到现在,咱们可是滴水未进啊! 袁青有问有答,“也是要看人家的,苏家……” 袁青瞥了眼苏老太太与苏老爷子,笑了笑,“苏家人不一样。” 盛文帝睨他一眼,嗤笑一声,“老东西!” 袁青低头退下。 盛文帝摩挲着龙椅上的龙头,看着大殿内众人,突然道,“那今日就这么着了吧,长安既然是纳兰明月的女儿,就回帝师府吧,纳兰书琪改回原名,回苏家去,至于苏海棠……” 盛文帝挑眉看了眼站在百官位列前面的太子楚元翎,笑道,“听说与你府里的客卿张子玉走的很是亲近?” 楚元翎瞳孔微微一缩,心内猛的抽紧。 正文 531 太子很怂 父皇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试探他?还是…… 他缩在袖子里的手蓦然攥紧,余光快速瞟了苏木槿一眼,瞧见她一脸淡然的迎着他的视线,微微挑眉。 楚元翎心底升起无端愤怒,这苏木槿! 先前对他那般礼遇,如今又这般! 即便她先前是为了……是为了林夕颜,如今也不该拿他当工具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如今,可是当朝的太子! 未来的天子,皇帝! 苏木槿,你怎么敢! 盛文帝与袁青当然都没错过楚元翎的视线,见他看向苏木槿,盛文帝随着斜过去一眼,敲了一下龙椅上雕龙的额头,“太子……” “儿臣在。” 楚元翎忙敛了情绪,稳步上前,垂首应声,声音不急不缓,泰然道,“张子玉与其是私交,儿臣对二人私下往来所谈及的内容……并不知晓。” 楚元翎话音甫落,苏木槿就在心底无声笑了。 没有了栖颜姐,楚元翎的智商再创新低,真是……够蠢! “哦,是吗?”盛文帝勾唇,看向苏海棠,“苏……海棠,你来说,你与张子玉频繁来往,都说了些什么?” 苏海棠一愣,抬眸先去看太子。 楚元翎急出了一头汗,神情不敢大幅度调整,只让自己的心神稳住,模样淡淡的,装作没有看到苏海棠。 盛文帝再次看向太子,眉眼之间已经有些冷意,袁青垂着眸子,睫毛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看到眉头挑了一下。 “苏海棠,圣上问话,答话!” 苏海棠猛的收回视线,扑在地上,“是,回、回皇上,民女……民女与张子玉、与张子玉……” 她的眼神左右扫射,忽地睁大,扬声道,“民女是张子玉的外室!” 唰的一声。 大殿内几乎八成以上的人,目光全给了头垂的低低的苏海棠。 袁青更是失态的霍然抬头,眸底难掩愕然的看着苏海棠。 盛文帝面上也露出一丝错愕,主仆两人对视一眼,盛文帝哈哈大笑起来,袁青也抿了唇露出笑意。 “外室?” 盛文帝边笑边点头,“倒是个不错的理由,所以才时不时与张子玉会面约谈,却从不留宿……”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苏海棠一时拿捏不准盛文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承认,“是,张子玉与其妻子很是恩爱,不……不愿意留宿……” 盛文帝笑了,“苏海棠,你当朕是傻子?” 苏海棠惊惧抬头,看到盛文帝隐忍在爆发边缘的冰冷眼眸,嘭嘭磕头,“民女不敢,民女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什么都敢!个个都是人精,个个都当朕是傻子!”盛文帝突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抓过一侧宫女托盘上的茶盏往地上砸去。 啪! 清脆的茶盏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伴随着殿内诡异的安静,盛文帝嗤然冷笑,指着太子楚元翎,“你说你不知道张子玉与苏海棠说了什么?你敢发誓?你敢用你娘的尸蛊发誓?若你方才所说有一句假话,便叫你娘永世无轮回!” “父皇!”楚元翎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盛文帝。 盛文帝却全然不顾他的哀求,冷笑道,“苏海棠告诉张子玉,她知道你才是最后的赢家,太子迟早是你的!她可以告诉你所有她知道的,但有一个条件……” 楚元翎身子一抖,心脏一阵一阵紧缩。 父皇知道了,父皇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与张子玉的谈话极其隐秘,都是遣走了所有人在书房说的悄悄话,除他们三人以外,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的,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 正文 532 苏海棠的疯狂 楚元翎僵硬着转头想去看苏木槿,却在转动的瞬间反应过来,又硬生生忍住,撩袍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绝无觊觎皇位之意!若父皇不信儿臣,儿臣可自请废除太子之位!” 声落,大殿内一阵静寂。 盛文帝低眉看了他一眼,敛了一身情绪,歪靠在龙椅上,神情淡然,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苏木槿微挑眉,对楚元翎能说出让盛文帝废去太子位的话,表示惊讶,她方才还觉得他怂,是她冤枉他了。 这招以退为进,倒用的时机巧妙,不早不晚,刚刚好。 只是盛文帝向来不是按章出牌的人,楚元翎这个赌打的有点大了! “废了你……”盛文帝拉长调子,看着紧张的额头往下滴落汗水的楚元翎,嗤笑一声,“你以为朕不敢?” 楚元翎垂着头,不解释不辩白,一字不吭的跪着,额头的汗水落的越发勤快。 太极殿内,分列成两排站着的文武百官,在盛文帝话落后,思维都活泛了,几个皇子麾下的门人都互相使眼色,你推我,我推你,似要推出来一个打头阵的人。 有一些看的通透的官员,则把头垂的死死的,半点不敢动。 盛文帝的心思这么多年了,谁敢说猜的准? 当年说盛文帝爱极了萧皇后,可萧家说灭门就灭门了;后来又有人说盛文帝喜爱柔嫔,可她两个双胞胎儿子说被人害死就被人害死;再到后来,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看出来盛文帝在吊着周、齐两家耍着玩儿,可谁敢说? 前一脚能宠你上天,下一脚能踹你下地狱! 自古皇权至上,谁敢挑衅?! 他们身后,可是有着九族的身家性命! 殿内几百人,各人各想法,都有自己的打算,而苏海棠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她膝行向前两步,磕头,“皇上,民女有事禀报,事关苏木槿的。” 沈氏突然抬头,叫住苏海棠,“皇上面前,不可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苏海棠侧眸,斜看沈氏,满目狰狞,“娘护了她十几年,不过因为护了我一次,便被她记恨,报复于我!明明李成弼这一次会连中三元,他会是这一届独占鳌头的状元,是未来的首辅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龙凤,是疼爱我的弼哥哥!可这一切都被她毁了!都被这个贱人毁了!她毁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毁了她!” “苏海棠!欺君,是灭九族的大罪!你要一家人都陪着你枉死吗?!”沈氏怒目咬牙。 苏海棠大笑,笑出了眼泪,“娘,我的亲娘,我为什么要欺君?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你……”沈氏被她堵的一梗,恨不得上去将她拖出殿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的了!我如果没好日过,苏木槿……她也休想!” 苏海棠已不管不顾的回过头,大声道,“皇上,苏木槿不是真的苏木槿,她是个妖孽!她身体里住着的魂魄是上一辈子活过一次的鬼魂!” 正文 533 骇人听闻 “苏海棠!” 沈氏的脸色骤然大变,猛的扑过去捂住了苏海棠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世间哪有什么上辈子?哪有什么鬼魂……” “没有吗?没有……娘你急什么?你捂我的嘴做什么?”苏海棠一把推开沈氏,沈氏踉跄后仰,重重摔在地上,却还想爬起来去拦苏海棠。 苏海棠看着沈氏嗤笑,“原来,娘也知道了,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苏木槿身体里住着一个活了两辈子的怪物!” 苏海棠霍然转头,看着苏木槿,冷笑,“苏木槿,瞧见了吗?你娘给你找的好奴才!都这会儿了,还想着帮你遮掩,早干什么去了?她大概忘了,最开始想弄死你的人,是她!是她啊!”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苏海棠,有些癫狂发疯而显得狰狞难看的脸庞,有些恍惚。 她这张脸明明比记忆中在地牢里看到的还要年轻,可眉梢眼底却又全然不一样。 那会儿的苏海棠,深得李成弼独宠,虽生育了两个孩子,身段依然婀娜,面皮娇嫩,眉梢眼底因为有滋润,看起来美艳动人; 再看此刻的苏海棠,神情疯癫,面容消瘦,本有几分姿色的五官因为发黄的面皮,更显粗糙难看,眉眼满是对苏木槿的仇恨,整张脸,扭曲狰狞的几乎不能看。 李成弼已毁,苏海棠……也差不多了。 苏木槿抿唇一笑,“苏家于我终是有养育之恩,我早说过,恩怨相抵,我们……早已互不亏欠。” 闻言,苏海棠的表情一顿。 沈氏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因为紧攥而微微作抖。 苏连华红着眼抬头,看着苏木槿,喃喃了一声,“槿姐儿……” 苏木槿没看他。 萧皇后眸子微冷,看着苏海棠,“来人,将这个在太极殿胡言乱语的人拖出去……” “慢着!” 她的话声未落,就被盛文帝拦住。 盛文帝饶有兴趣的瞧着苏海棠,“你说,长安身体里住着一个什么怪物?” “皇上,此等怪力乱神的谎言,何须来听?!”萧皇后神情冷峻,似对盛文帝嗤笑。 盛文帝眉头拧了拧,面上却是一笑,“怪力乱神?前朝有阴阳十三科,通阴阳,经奈何,过黄泉,本朝亦有大家精通阴阳,怎么能是怪力乱神?苏海棠,你来说。” 萧皇后的一张脸冷的仿佛能凝出水来。 他怎么不说本朝先皇曾下大力气惩治,砍杀不知多少这些阴阳术士,那些被指认过有问题的文武百官,哪个落了好下场?!哪个不是被灭了满门! 姓楚的,好歹毒的心思! 苏海棠得意又兴奋,给了苏木槿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转过身磕头,大声道,“回皇上,民女以项上人头作保,所说句句属实!” “说。”盛文帝挑眉看了萧皇后一眼。 苏海棠应,“民女与苏木槿自小一起长大,十一岁时,她因为偷家里的红薯给情郎,被我奶发现,将她打的没了气儿,可没过多久,她……又活了!她先前看到我都很宠我,但自那次后,看我的眼神都想杀了我,好像我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还处处害我……” 正文 534 帝后对怼 “哦?死而复生?”盛文帝挑眉问道。 苏海棠点头,“是!我娘和几个兄弟姐妹可以作证,当时苏木槿确实没了气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重新呼吸,她醒了之后,性子大变,以前不会的事情不但无师自通,还厉害的让人害怕!不但功夫变的特别好,还会开铺子挣钱,结识了金水镇上的文家,对京城的某些事情了如指掌……” 苏海棠的话说到这,盛文帝歪靠在龙椅上的身子动了一下,斜了袁青一眼,袁青略抬眉,与盛文帝的眼神碰了一下,旋即垂下。 盛文帝瞧了瞧龙椅头,淡道,“继续说下去。” 苏海棠的眼神迸发出莫名的诡异,大声应是,“她先前喜欢十八里寨的秀才,我们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李成弼,李成弼年少俊朗,前途无量,我娘……沈氏与苏连华不惜倒贴银子给苏木槿安排下这桩好亲事,苏木槿先开始明明对李成弼一往情深,恨不得把家掏空给他,性子大变后,对李成弼动不动喊打喊杀,还耍手段退了亲事,后面更一手设计陷害,毁了李成弼的大好前程!” “李……成弼?什么人?”盛文帝思索着去看袁青。 袁青想了想,抬眸的瞬间飞快的掠了苏木槿一眼,恭敬道,“是金水镇的秀才,少年成名,很有几分傲骨,被金水镇上一户姓周的人家设计,入了他们家当上门女婿,前两年科考时,因为行为不端,亏欠青楼银钱,又重伤老鸨,他岳家不愿保他,被方同撸了秀才功名……”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盛文帝,笑道,“……这李成弼倒真是个有才的,本来十年后还能应考,谁知……被这位苏海棠咬断了右手的手筋,这辈子,怕是写不好字了。” 说完,他扫了苏海棠一眼,补充道,“哦,对了,这位苏海棠一直喜欢李成弼,长安县主与其有婚约在身时,就……后来,苏海棠自愿卖身为妾,入了李家的小门。” 盛文帝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海棠,问袁青,“她……这算是嫉妒成性,因爱生恨……” 袁青笑,“老奴觉着挺像这么回事儿。” 盛文帝骂了句老东西,抬手示意苏海棠继续。 苏海棠不无得意的看了眼苏木槿,苏木槿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搭理她。 苏海棠冷哼一声,继续道,“她做生意的法子千奇百怪,都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过的,苏木槿自幼生活在村子里,认的几个字都是跟着我哥学的,她怎么可能突然就变的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一下子知道那么多赚钱的法子?那第一楼,那些院子的图画,摆设都是她亲手操办的!她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怎么可能一下子懂那么多!皇上,这些都是证据啊!” “有意思。”盛文帝笑,看向冷着脸的萧皇后,“皇后,你觉得呢?苏海棠说你刚认的侄女是个活了两世的怪物,你信吗?” “无稽之谈,我为何要信?”萧皇后嗤笑,反怼回去,“皇上莫不是因为她三言两句就信了?” 盛文帝点头,“她说的煞有其事,有理有据,朕还真有几成信。” 萧皇后的眉头瞬间一拧,袖内的手攥的紧了紧,嘲讽道,“几成信?” “不过,找个人来问一问,几成信说不定能变成十成。”盛文帝挑衅的斜了萧皇后一眼。 萧皇后心头滑过不好的预感,还没捕捉到,就听盛文帝朗声道,“袁青,去请了那什么天师来,他不是自诩精通阴阳十三科吗?让他来问问,苏海棠的话可不可信?” 萧皇后大震,上前一步,“皇上这是想干什么?” “自然是问个清楚了。”盛文帝满脸感慨道,“朕与皇后几十年感情,深知皇后对萧长恭的疼爱,对萧家血脉的希冀,怎能让一个怪物乱了萧家传承?!” “你……”他言语中的打算,几乎不言而喻,萧皇后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盛文帝看着她,似乎觉得还不够,笑道,“如果天师证明你身边的苏木槿是个怪物……怎么能让一个怪物继承萧家血脉呢?真做了这等荒唐事,朕百年后,怎么好见先皇……” “楚诩!”萧皇后大怒。 袁青猛抬头,大声道,“皇后慎言,皇上名讳,怎可随意称呼!” “无妨,朕也很想念皇后当年唤朕名字的日子。”盛文帝故作感叹道。 萧皇后仰头大笑,嫌恶道,“收起你假心假意那套,你不过是想把我萧家赶尽杀绝,来啊!我萧家人若怕了你,就配不上这个萧字!” 盛文帝满面童心,“谨言,你何苦这样?你让文武百官评评理,这些年,朕对你如何?你还要朕如何?朕帮你寻回侄女,寻天师来也是一番好意,我夏启怎能容下怪物?更何况是夏启第一功臣的萧家?若真让怪物得了逞,我夏启岂不是成了诸国的笑话?!” 大殿之内,无人敢应声,多的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度,若不是需要呼吸活命,他们恨不得呼吸都不要了。 “人呢?都哑巴了?”盛文帝故作恼怒的拍龙椅,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地,高喊,“皇上圣明。” 萧皇后闭了闭眼,去看苏木槿,苏木槿朝她笑了笑,安慰劝告,“姑姑,我不会有事的。” 苏海棠还没死,她怎么会有事呢? 精通阴阳十三科的人,这夏启,除了她的秋黎姐姐,她还从未听说有人能越过她去! “是姑姑没用,姑姑……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萧皇后咬牙切齿,双眸含冰冷冷看向龙椅上的盛文帝。 盛文帝察觉到,眉眼间忽然添了怒气,叫过袁青,“还不去叫人!” 袁青捏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应了话,快步走出大殿,不一会儿回来复命,说人一个时辰内会来。 盛文帝不耐道,“一个时辰?他不是天师吗?不是精通阴阳吗?不是懂岐黄之术吗?让他半个时辰内赶到太极殿,否则,他也不用来了,去走真的阴间路吧!” 正文 535 谁有问题? 袁青忙应了,转身出去传话。 盛文帝冷着脸,皱着眉头,食指不停敲击着龙椅上的龙头,龙头那里已经敲磨出一个清晰的印记。 袁青低垂着头,快步走到盛文帝身边,脚步顿了一下,朝伺候在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屈膝行礼,重新换了茶水递过来,袁青接了,送到盛文帝手边。 盛文帝瞪了他一眼。 袁青笑着劝,“还要等上些许时候,圣上喝杯茶润润嗓子,刚接的冷泉水,冲泡的第三道,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也就你,这个时候,还拿这些东西哄朕开心。”盛文帝看着袁青手中的茶盏,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了一句,眉眼间的戾气冲淡不少,伸手接了茶盏。 袁青笑着看盛文帝喝了两口,“怎么样?” 盛文帝挑眉瞥了他一眼,品了品,点头,“泉水冷冽,茶味清冽,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好!” “能得圣上一个好字,也不枉老奴亲自去接了这水。”见盛文帝眉间有了笑意,袁青笑道。 盛文帝意外的问了句,“怎么你跑去接的水?什么时候?” “前两日,听说那东陵山的清泉黎明时最为冷冽甘甜,老奴就赶了个早,去跑了一趟,如今看来,是没白跑。”袁青笑。 盛文帝哈哈笑,眉宇间的不悦这才算彻底散尽,“你啊你,老胳膊老腿了,还折腾,也不怕走在我前面了!” “走在前面更是老奴的福气,老奴先去帮圣上探探路。” 盛文帝大笑,愉悦至极,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大声道,“好茶!好!” 说罢,又仔细品了品,微蹙眉,叫袁青,“朕品着这茶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似有若无的味道……” “怕是茶味的后劲儿上来了。”袁青笑着解释,拢了拢袖子,不急不缓的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盛文帝看了眼袁青,袁青没动。 盛文帝没再追问,又要了一盏茶,慢慢啜着。 大殿内,文武百官都饿着肚子生等着,心里都在叫嚣,面上却无一人敢动。 跪在地上的沈家人与苏家人,都很规矩,除了苏海棠和一个满脸惶恐的纳兰书琪。 沈氏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海棠,纳兰书琪怨恨的瞪着沈氏与纳兰明月。 纳兰明月几次想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苏木槿悄悄过去安抚,纳兰明月握着女儿的手,眼睛里的泪水一波又一波,“槿姐儿,是娘不好,娘不知道你差点,你差点……” 苏木槿拍抚她的后背,安慰,“娘,我没事了,没事了,我好好的,娘也好好的……” “嗯嗯,娘好好的,娘还要看你嫁人,娘会好好的活着……” 苏木槿想到纳兰明月这些年遭的罪,恨不得反手给纳兰书琪一巴掌,但她不会! 打骂不能代替她母亲受的苦,打骂也不能改变什么,她也不会动纳兰书琪一根手指头,她会看着纳兰书琪从帝师府的千金大小姐沦落为农家女…… 内心的折磨和煎熬,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当然,她也不会忘了罪魁祸首,纳兰明珠母女。 认祖归宗只是第一步,下一步,自然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毁她萧家者,害她娘亲者,皆不可饶恕! 苏木槿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已归于平静。 …… 半个时辰后,殿外太监突然小跑进来,跪倒在地,大声道,“启禀皇上,张天师在殿外听候……” “宣!” 太监话没说完,就被盛文帝打断,丢下一个宣字。 太监忙应了话,倒退着出去宣人进殿。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人疾步走进来,到的近前,跪地磕头,“草民张一章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一章……”盛文帝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你懂阴阳十三科,岐黄之术?” “回皇上,是。”张一章道。 盛文帝摆手,“若是生人体内的魂魄,你可有法子看出……这人的魂是否为本人?” 张一章抬头,“回皇上,可以!草民不但能看出此人魂灵是否为本人,还能根据灵魂推断此人运势。” “哦?”盛文帝挑眉,“那么……死而复生的人,体内的灵魂是否有可能来自前世?” 这话一出,底下的文武百官纷纷小幅度抬头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淡然自若的站在原地,任他们打量,心底对盛文帝这种动作只觉可笑至极! 张一章许是没想到盛文帝会如此问,当下就愣住了。 盛文帝脸一沉,“怎么?不能?” “不是,能……能!”张一章吓出一身冷汗,忙低头磕头,“草民能!” 盛文帝斜了萧皇后一眼,看到萧皇后难看的脸色,满意了,笑着叫张一章起身,又笑眯眯招手叫苏木槿,“长安,来,让他看看……” 苏木槿,“……” 萧皇后眸底闪过担忧,袖子底下的手指攥的很紧,苏木槿朝她一笑,低声道,“姑姑,相信我,我这么努力才走到今天,如果我的魂真的是带着前世记忆来的,那只会更明白姑姑和娘亲的苦,何况……” “姑姑懂,姑姑明白!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姑姑认了你,就认定了你!”萧皇后言语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苏木槿扬眸,漂亮的眼睛瞬间弯了,眸中盈盈荡漾着水波,光芒如璀璨星光,倒映着萧皇后坚定的眼睛。 姑侄俩对视,都笑了。 两人开心,盛文帝不开心了。 他冷眼瞥着两人,叫张一章,“还不过去,看看长安县主有无异样?” “是,皇上。”张一章拱手应了,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往苏木槿身边走,路过苏海棠时,脚步忽然一顿,再往前走了一步后,又退了回来,停在苏海棠跟前。 苏海棠一愣,皱眉抬头看他。 张一章也看着她。 盛文帝眉头忽然蹙起,“张一章,你在干什么?” “回皇上,此女……魂魄有异,像是有着不属于此生的记忆!”张一章盯着苏海棠看了半晌,忽然回头道。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阵哗然。 正文 535 我不是怪物? 苏海棠满脸愕然,眼中闪过慌乱,大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皇上让你看的是苏木槿,不是我!” 她躲闪的动作不是多精细,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有猫腻。 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都带着求知的渴望小眼神。 盛文帝虽然离的远,但有个眼尖的袁青,低声事无巨细的跟他描述了一遍苏海棠的反应。 盛文帝挑了挑眉,敲着龙椅的手指改为抚摸,缓缓摩挲,“有意思,那就让这张一章都看看,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袁青笑着应了,站直身子,退后两步,摔了拂尘,大声宣布盛文帝的话。 “遵皇上命。”张一章跪下磕头接了话,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走到苏海棠跟前,伸手就将铜钱掉在苏海棠眼前。 苏海棠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掩着眼底的惊慌,色厉内荏道,“我不看,我不是怪物,苏木槿才是!” 苏木槿才是怪物! 她只是…… 她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而已,她不是怪物,她不是! 苏海棠摇头,拼命摇头,想晃掉脑海里莫名来的恐惧,眼睛却不期然撞上了张一章手中串在线上规律晃动的铜钱上,眼神瞬间直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模糊糊中有人问她,“今年是哪一年?” 她努力想着这个问题,想着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有前世的记忆,想着今年是哪一年?弼哥哥中状元了…… 弼哥哥说,爹娘偏心姐姐,他也想娶她的;她便动手让姐姐的名声越来越差,让她被卖…… 爹娘为了救姐姐,都没了,哥哥打猎挣银子被咬死了,弟弟傻了,妹妹丢了,她想着以后就没人阻碍她和弼哥哥在一起了; 可姐姐运气太好了,碰到一个那么好的主子, 弼哥哥说他娶姐姐只是看中了姐姐手中的钱; 弼哥哥说,姐姐还有用,不能杀,只能哄着骗着; 弼哥哥说,姐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不能让她有机会说出去,可姐姐会写字,还会功夫; 她就出主意,挑断姐姐的手筋脚筋! 又找了药,说无色无味,送去给姐姐喝了,再割掉她的舌头,这样她就没办法说出去了! 他们一起毒哑了姐姐的嗓子,割了姐姐的舌头,挑断了姐姐的手筋脚筋,夺了她的银钱,将她困在家中的地牢中,对外宣称二人和离。 她终于光明正大的嫁给了弼哥哥,成了万人逢迎的首辅夫人! 她给弼哥哥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聪慧异常,女儿乖巧可人,她的富贵荣华美好而耀眼…… 可这一切,还是被姐姐毁了,被苏木槿毁了! 这个女人,肚子能说话,她跟外面的人勾搭在一起,设计弼哥哥贪污笔墨几千万两黄金,皇上下旨要抄了他们的家! 皇上要杀了她和弼哥哥,还有他们的孩子! 她的孩子,何其无辜,苏木槿这个贱人,贱人!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下辈子,下辈子…… 她一定要赶在她动手之前杀了她! 杀了她! 杀! 杀…… 眼前血光闪过,苏海棠尖叫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一片清亮。 周围的人都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苏海棠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看着收回铜钱的张一章,话都有些哆嗦,“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张一章看着她,诡异一笑,“你说了很多话,比如首辅大人,比如贪污笔墨,被下大狱,砍头……” 苏海棠的瞳孔猛的一缩,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最后挣扎着反驳,“你……你胡说!” 张一章摇摇头,道了句,“你真是可怜。” 转身,跪在地上向盛文帝回话,“回皇上,草民确认,这苏海棠……灵魂有异样是真!她方才所说怕就是她前世的记忆!” “所以,她才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害苏木槿?”盛文帝看袁青。 袁青略思索片刻,点头,“老奴觉得圣上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盛文帝挑眉睨他,“让你说你就说,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我还能砍了你不成?你又不是那丫头派来的奸细!” “圣上又打趣老奴。”袁青眉眼有一丝无奈和惶恐,跪在地上,可怜道,“老奴自圣上还是皇子时便跟在圣上身边,这些年您何时见过老奴跟萧家有来往?老奴可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盛文帝哈哈笑,“行了,说你两句,你还喘上了,起来吧!” 袁青配合着笑着站起身,回话,“老奴觉着,这苏海棠怕不是疯魔了,别说她口中的李成弼只是一个倒插到周家的小秀才,与苏木槿更是早早退了亲,就算他中了状元,也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就走上首辅的位置!咱们李朝历代的首辅大人,哪个不是白了头发白了胡子的老臣?!” 盛文帝点点头,“有几分道理,那苏海棠说的这些话,都做不的真?” “老奴,是不信的。”袁青颔首,“若真有这前世今生荒诞事,咱们先皇何苦要封了阴阳十三科。” 盛文帝一愣,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瞬间难看几分。 “万物皆有灵,什么前世记忆,不过是个怪物罢了!”盛文帝一锤定音,敲下了苏海棠的丧钟! 苏海棠不敢置信的仰着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扒着地,膝行往前爬了好远,“皇上饶命,草民真的不是怪物,草民是被苏木槿陷害的,皇上饶命啊……” 盛文帝摆摆手,袁青忙叫了人,堵了苏海棠的嘴。 苏海棠彻底瘫在地上。 …… 沈氏的一双眼,落在苏海棠身上,幽深的仿佛一口枯井,又阴又冷。 苏连华发现沈氏的异状,忙去抓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甲掐入了掌心,都入了肉,他惊慌的去扒拉。 “梅娘,梅娘,你怎么了?” 沈氏好一会儿才回应他,“我没事,只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做的一个梦……” “梦?”苏连华有些莫名。 沈氏嗯了一声,闭了闭眼,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重新跪好。 那个梦啊,是个她只梦一次就被吓的尖叫醒来,再不敢去想第二次的梦! 正文 536 她装的! 梦里,跟苏海棠说的一样啊。 她保护了十几年的小主子,为了李成弼,把自己卖了; 他们一家人拼了命的挣银子想要把她买回来,可没等他们攒够银子,家里就出事了,先是丈夫苏连华,再是儿子苏玉盛,尸首无存,死的很是惨烈; 再是她的眼睛哭瞎,熬瞎; 再是她的小女儿苏木棉被苏家人,带出去玩,被人拐走了; 再是她的小儿子,为了赚钱下河,掉到河里,救上来时,人活了,却从此成了傻子! 他们一家人丢的丢,伤的伤,死的死! 而这一切,都是苏海棠的主意。 是她怂恿、撺掇苏木槿,在她耳边念叨李成弼家里没钱,要她卖身做丫鬟,每个月拿月银养李成弼! 而这只是开始,家破人亡不但没让苏海棠醒悟自己做错了,反而让她变得更肆无忌惮! 她看着苏木槿遇到了好主子,会赚钱了,就拿她当摇钱树,无时无刻的在她耳边念叨李成弼,让苏木槿掏钱出来! 她甚至撺掇苏木槿偷了主子的技术,让李成弼献给皇上,在皇上面前邀功! 苏木槿被二人像个工具一样使唤,背主弃义,无恶不作…… 最后,还被他们那么羞辱对待,困在地牢八年! 沈氏紧紧闭着眼睛,她不敢去想,那八年,手筋脚筋俱断的槿姐儿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不敢去想,那八年,没有舌头的槿姐儿怎么吃饭穿衣,怎么……活?! “华哥,我们错了……”她低声喃喃。 她当初就该听母亲的话,不生下苏海棠,没有苏海棠,就没有槿姐儿悲惨的一生,没有苏海棠,他们一家人,说不定依然平平静静的过着,小老百姓该过的小日子,虽然苏老太太爱骂人,虽然苏老爷子偏信,虽然妯娌间有斗嘴,但,他们平平安安,这就是福气! 她错了! 她真的大错特错了! 她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萧王爷,对不起萧皇后,她对不起他们萧家! 她,悔不当初! “梅娘?” 沈氏长长的,颤抖的吐出一口气,朝苏连华惨然一笑,重复道,“我们错了……” …… 另外一边,苏海棠突然不嚎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木槿,对张一章吼道,“你去看,她才是怪物!你不信你去看她,你去啊……” “大胆!大殿之上,岂容你肆意喧哗!”袁青一声冷喝。 盛文帝却摆手,“这太极殿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让她们说,朕好久没看过这样的热闹了!” 袁青忙应了,往后退了两步。 文武百官,头垂的低低的,余光往大殿外扫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看太阳得下午了,饿了一天肚子叫的咕咕的,可是没办法啊,谁也不敢打扰了皇上看戏的性子,惹恼了,那可是要板子加身掉脑袋的! 太子抹着头上的汗,深吸口气,狠狠瞪了苏木槿几眼,苏木槿朝他挑了挑眉,太子气的脸色铁青。 祁王、闲王对视几眼,都觉得太子跟苏木槿有什么猫腻,但两人没证据,只能怼眼神。 张一章拎着铜钱一步一步走到了苏木槿跟前,被萧皇后挡住,“这东西对人可有不好的影响?” “回皇后娘娘……”张一章跪下磕头,“这位姑娘只要看着我手中的铜钱,不要抗拒,很快就好,就像方才那位苏海棠一样……” 苏木槿拍了拍萧皇后,浅浅一笑,“姑姑别担心,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萧皇后满脸担忧,却还是听苏木槿的,往一旁让了让。 苏木槿看着张一章,点头,“张先生,请开始吧。” “姑娘,留神了……”张一章丢出铜钱,铜钱瞬间在苏木槿眼前左右摇摆起来,苏木槿的眼睛慢慢变的无神,暗淡,缓缓闭上。 张一章回头看盛文帝,“皇上,想问这位姑娘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什么都可以问?” 盛文帝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萧皇后,突然笑道,“那就问问她,前世朕大去后,谁做了皇帝?” 此话一出,大殿内诡异般的安静。 祁王与闲王同时看向太子楚元翎。 文武百官的视线,杂乱不一,有落在祁王身上的,有落在闲王身上的,还有一些是落在太子身上的,独独的没有人看盛文帝。 盛文帝的脸色几乎在瞬间黑沉下来。 袁青垂着头。 沈氏蓦地直起身子去看紧闭双眼的苏木槿,很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但又希望自己做的那个梦只是一个梦,不是苏木槿与苏海棠,不是他们一家人的前生! 那样的上一辈子,太惨了! 她只是想想就难以接受,她的槿姐儿,她疼爱呵护了十几年的槿姐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氏想到自己因为落水后对苏木槿做下的那些荒唐,让人不可原谅的事,恨不得抬手狠狠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槿姐儿……” 张一章恭敬的应了盛文帝的话,对着苏木槿低声问出了问题,苏木槿安静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回答,“皇上立了太子,皇上归天后,若无谋反篡位,应是太子继位没错。” 众人,“……” “太子?”盛文帝一怔,随即笑,“朕去了,可不就是太子继位吗?这个回答,是说明苏木槿没有前世的记忆?” “回皇上,是!”张一章回话,“皇上若不信,可再选几个问题问她!” 盛文帝敲了敲龙椅头,叫袁青,“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判断苏木槿有没有前世的记忆的?” 袁青摇头,“老奴哪里知道?不如,圣上再想几个?” 盛文帝啐了他一口,“老东西,要你何用?关键时刻,连个问题都想不出来。” “皇上,我有问题,我有问题可以问出苏木槿是不是有前世的记忆!”苏海棠不相信苏木槿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分明就有的! 她当时在她耳边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 苏木槿是装的! 她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装的,但她肯定是装的! 她要揭穿她! 她不好过,苏木槿也别想好过! 正文 537 殿外杖毙 “苏海棠!” 沈氏不顾此刻身处何地,在听到苏海棠的发难后,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出声喝止,“这是太极殿!当着皇上的面,你还敢说……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不敢说?娘,正是因为这是太极殿,正是因为当着皇上的面,我才要说!”苏海棠看着沈氏,嗤笑一声,“你做这担心的模样给谁看?苏木槿吗?人家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有了皇后姑姑,有帝师外祖父,你以为人家眼里还有你吗?还有你们吗?你们苏家,还有你们沈家,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苏家与沈家人,因她这番话,齐齐抬头看向了她。 苏海棠瞧着众人的目光,又是一场大笑,“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自己拿自己当忠仆,到头来,落了什么?说不定就是满门俱灭!” 苏海棠说罢,再不看沈氏等诸人,跪在地上仰着头,“皇上,民女真的有问题能让苏木槿现出原形!” 盛文帝挑了眉,玩味的看着底下满脸狰狞的苏海棠,“现出原形?有点意思……袁青,你说这苏海棠前世那般算计苏木槿,这辈子落魄了,所以,想报复?” 袁青,“……” “老奴觉着,可能是。” 文武百官,“那不是明白的事儿吗?就是!还什么可能?!” “皇上……”苏海棠希冀的看着盛文帝,仿佛只要让她问出问题,苏木槿下一刻就一定能露出什么尾巴让她揪住,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似的! 盛文帝摆手,“准了。” 苏海棠满脸兴奋,“谢皇上!” 她狠磕了两个头,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苏木槿身边,看着闭着双眼,眉头紧蹙的苏木槿,满脸都是说不出的诡异笑容。 张一章皱了皱眉,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海棠,是吧?可以开始你的问题了。” 随后,退到一边。 苏海棠狠狠瞪了张一章一眼,“苏木槿,你自卖自身成了下人,爹娘为赎你出来,拼命赚钱,爹跟哥哥上山打猎,被大虫咬死,你可还记得是哪一年?!” “苏海棠!”沈氏蓦然出声,尖锐的声音直冲太极殿顶,“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活的好好的,你怎敢咒你爹娘……” “把这女人的嘴给我堵上,再听到她聒噪,就拖出去……砍了。”盛文帝脸色微沉,翻了沈氏一眼,淡声道。 袁青看了眼沈氏,应声,甩了拂尘,大声道,“沈氏,堵上嘴,再有下次,拖出去……砍了!” 沈氏的身子瞬间软在地上。 苏连华忙上去扶住她,“梅娘,别说了,苏海棠早已不是咱们的棠姐儿了,她听不进你的话,也不会听的!” 沈氏满目苍凉,看着苏海棠的目光,似怨似恨,似愤怒似无奈,似恐慌似惊惧,却早已没了怜惜。 她早知苏海棠已不是她的棠姐儿! 为了一个男人,算计家人,设计陷害姐姐,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苏海棠,早已不是她的女儿了! 沈氏深吸两口气,顺从的任太监堵了嘴,跪在地上,一双通红的眸子则定定的看着苏木槿,满目愧疚。 苏木槿的眉头皱的很紧,似乎在努力的寻找答案,额头的汗珠子缓缓滴落,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萧皇后满脸担心,张口想唤苏木槿,又怕扰了她的心神,让她被困其中,更不得解。 “爹,娘……”苏木槿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 苏海棠瞪大了眼睛盯着苏木槿。 苏木槿缓缓道,“爹和哥哥还活的好好的,不、不可……不可咒我爹和哥哥……” “怎么可能?你明明知道的,那年李成弼科考没银子,你自卖自身成了贱婢,被战栖颜救了,便一直跟着战栖颜!战栖颜她原先是个傻子,后来落水被救起来后,就聪明了,生意做的很大,你的医术跟武功都是跟她学的,她身边有四个大丫鬟,安泠月,项秋黎,曲云,还有一个你!苏木槿,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你胡说,栖颜姐死了,她被水淹死了……”苏木槿的额头皱的更紧了,面色苍白身子剧烈颤抖。 张一章脸色大变,“皇上,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会伤了这位姑娘的脑子,让她变成一个傻子的。” 盛文帝的手指飞快的轻轻敲击着龙椅头,在苏海棠尖锐的质问声中摆了手,“好了,到此为止吧,苏木槿若是傻了,皇后怕是要跟我急了,是吧,皇后?” “谢皇上体恤萧家最后一丝血脉。”萧皇后淡声道谢。 苏海棠还不死心,“皇上,苏木槿是装的,她肯定是装的,她先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 张一章停了晃动铜钱的动作,抬手打了个响指,苏木槿的神情突然一顿,双眸慢慢睁开,逐渐清澈透亮。 “皇上。”苏木槿跪地,“长安可证了清白?” “长安啊,你妹妹方才说你曾经与她说过一句话,你好不好奇她说了什么话?”盛文帝突然道。 众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在苏木槿身上。 文武百官直抹汗,苏海棠明明还没说出来,皇上这是要诈苏木槿啊。 苏木槿点头,“好奇……” 她说着,转头去看苏海棠,“你说了什么?” “你趴在我耳边跟我说……”苏海棠突然咬起了牙,恨恨道,“你说我前世夺了你的丈夫,害了你未出生的孩子,毒哑了你的嗓子,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将你困在地牢八年,所以,你要报复我,你设计我堂堂首辅夫人成了妾室,害李成弼十年不能参加科考,你害死我两个孩子……你敢说你不记得!” 苏木槿明眸清澈,缓缓摇头,“我并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这些话。” “你……你撒谎!”苏海棠抬手指着苏木槿,“你撒谎!你明明说过!就连我画图卖给文家那些银钱,也是你设计陷害我跟弼哥哥的招数……苏木槿,你害的我好惨!你害的我那么惨……” 苏木槿表情未动,转身朝盛文帝行礼,“皇上,长安问完了。” 盛文帝深深的看着苏木槿,忽然拍手笑了,“好,好,好!朕的长安果然是被冤枉的……” 沈氏长长的,颤抖着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萧皇后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踏实了。 “来人啊,苏海棠妖言惑众,其身藏妖邪,拉出去,殿外杖毙!” 正文 538 求不求情? 盛文帝话落。 沈氏猛的睁开了眼,眼睛几乎圆睁到突破极限,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海棠,旋即扑跪在地,磕头,“皇上!” 苏海棠还尤在呆怔中,她似乎没有想到盛文帝说杀就杀她,连一句给她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直到袁青摆了拂尘,有太监过来拉着她往殿外拖时,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大声尖叫,“皇上!皇上饶命啊,民女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苏木槿搞的鬼,都是苏木槿!皇上,您听民女解释,皇上……民女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苏木槿真的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与太子勾结,她威胁太子,她想为萧家翻案,她想向皇上发难啊,皇上……” 寂静的太极殿内,她的声音尖锐的撞在墙上,又反弹回去,几乎刺破大殿内文武百官的耳膜,震碎一众人的心魂! 乖乖个,这苏海棠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在太极殿内这么叫嚷?一口气把太子、萧家、皇上都牵扯进去! 盛文帝的神情陡然变了,眸底又冷又躁,“袁青,她说什么?” 袁青垂首,“皇上,垂死之人,些许挣扎之语,万不可当真。” “朕问你她在说什么,说!”盛文帝脸色阴冷异常。 袁青飞快的扫了一眼,垂下眸子,“苏海棠指认长安县主与太子勾结,威胁太子,想为萧家翻案。” 盛文帝冷冷看着苏海棠,看着她在尖叫声中被一点一点拖向殿外,看她癫狂中什么话都说的出口的模样,心中竟然莫名升起一股快感,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好,好的很!帝师府不愧是帝师府,养出来的丫头,都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这话,明显是借贬低苏海棠来口诛帝师府!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上去,余光默默看向纳兰老爷子。 纳兰老爷子一身帝师服,昂然而立,面容浅淡,并未因盛文帝的话,而变动分毫。 倒是萧皇后,听不得盛文帝这一腔子阴阳怪气儿,冷冷怼过去,“帝师当然不愧是帝师,不然怎么能教出皇上这样的明君!” 文武百官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萧皇后重重咬着明君二字,一双美目清冷孤傲,毫不客气的瞪着上位。 盛文帝心中恼怒,迎着她桀骜的冷目,竟不知为何,没怼回去。 萧皇后冷笑一声,甩了袖子。 沈氏膝行几步,跪在地上磕头,“皇上,苏海棠死不足惜,恳请皇上留她一命,皇上……” 盛文帝似想什么入了神,被沈氏这一嗓子又叫了回来,不耐的甩袖,“你既说她死不足惜,求的哪门子情?拖出去,杖毙!” 拖着苏海棠的太监忙应声,抓着苏海棠往外拖的速度越发的快。 “皇上,饶命啊,皇上……民女不想死……” 苏海棠大声叫嚷着,盛文帝满脸的不耐烦,袁青看了眼,旋即大声道,“堵了她的嘴,拖出去。” 下面立刻有太监应话,一把捂住了苏海棠的嘴。 苏海棠一肚子的话只剩下了唔唔唔,这会儿才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停的破碎的求饶。 临出大殿那一瞬间,她看向了苏木槿。 沈氏恰好这时看了眼苏海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苏木槿,似想到什么,膝行过去,跪在苏木槿跟前,先磕了个头,“槿姐儿,都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萧家,对不起帝师府,娘不求你能原谅娘,娘只求你看在这十几年娘也曾真心待你的份上,救救你妹……救救苏海棠,她……罪不至死啊……” 罪不至死吗? 苏木槿心中默念,看着跪在眼前的沈氏,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还清晰的记得,在地牢,整整八年,支撑她的,就是家人,为了挣银子赎她回家,却被大虫吃的只剩骨头的爹和哥哥;为了挣银子,熬瞎双眼哭瞎双眼的娘;为了抓鱼,掉河里成了傻子的弟弟;没人看管,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妹…… 那些人,音容笑貌,在她脑海里,刻进了她的骨头里,为了他们,她撑过了最难熬的八年! 如今,她却觉得沈氏,很陌生。 是她上辈子还没来得及看明白,还是她这辈子太清醒了。 苏木槿闭了闭眼,再睁眼,沈氏已被苏连华捂住了嘴,“槿姐儿,苏海棠几次害你性命,死……死有余辜,你不要听你娘……沈氏的话。” 苏家人与沈家人,都看过来,却无一人出声。 沈婉姝张了张嘴,被一旁的沈启睿一把攥住了手腕,对着她摇了摇头,沈婉姝抿了抿嘴,不再动作。 沈氏满脸泪水,眼中满是绝望,渴求的看着苏木槿,拼命摇头。 盛文帝在上面坐着,看戏一样看着几人。 萧皇后走过去,将苏木槿拉到一边,看着苏连华与沈氏,“罪不至死?苏海棠做了什么事,你们夫妻心知肚明,你们是怎么对槿姐儿的,咱们都心知肚明,槿姐儿若不是命大,早不知死了几百回!她若真死了,你这对不起是准备到她坟头上去说吗?” “皇后娘娘恕罪,沈氏她……爱女心切……”苏连华忙求情道。 萧皇后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突然笑起来,“爱女心切,哈哈……好一个爱女心切!果真真是爱女心切!所以她前一刻疯狂忏悔,后一刻还是护着苏海棠,果真是爱女心切!!” 苏连华眼眶通红,跪下磕头,“是我们夫妻的错,我们对不起……” “行了!我们萧家不缺你们的对不起!”萧皇后满脸寒霜,拉着苏木槿走到了一边。 沈氏的目光还在苏木槿身上,萧皇后那般骂她,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在看到萧皇后身后的苏木槿,低垂着眸子,连道余光都没有给自己时,瘫软在地,口中还在喃喃,“槿姐儿,娘知道错了,娘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棠姐儿……” “梅娘,不要求了,棠姐儿罪该当诛,皇上没有牵连咱们两家九族,已经是开了天恩了……”苏连华劝道。 沈氏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她女儿没了啊? 正文 539 逼她出头 她怀胎十月,一口一口喂养长大,在她身边撒娇卖乖的女儿,没了啊; 她行事不当,可以教; 她不会做人,他们可以把她关起来,哪怕关到死,那总归是活着; 现在皇上要将她杖毙了啊; 她自做了那个梦,也曾想过没生过她多好,可她生了啊,她生了啊,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要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骨肉被杖毙?! 沈氏满脸泪水,眸子一片血红,却还执拗的看着苏木槿,无声渴求。 萧皇后冷着脸将她的视线挡住。 苏木槿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纳兰明月被纳兰书琪抱着腿,动弹不得,担心的看着苏木槿,苏木槿发觉,朝她安抚一笑。 纳兰帝师欣慰一笑。 他的外孙女,流着萧家与纳兰两大家族的血,不愧是他外孙女! 盛文帝突然开口,“长安,你说苏海棠该不该死?” 萧皇后的脸陡然一沉,目光如炬看向盛文帝。 盛文帝轻轻敲着龙椅头,满眼玩味,扫了眼萧皇后,继续道,“你若求情,我便饶她一命,你求还是不求?” 沈氏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苏连华,再次膝行到苏木槿身边,磕头,“槿姐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救苏海棠,我给你磕头……” “楚诩!”萧皇后咬牙。 袁青抬头,尖声提醒道,“皇后娘娘!” “无妨。”盛文帝摆手,眉眼竟然有了几分笑意,“皇后许久没叫过朕的名字了,今日竟接连喊了两次,看来,皇后对长安很在乎啊。” 文武百官,“……” 感觉皇后娘娘进了皇上的套。 萧皇后一惊,陡然反应过来,后背生出一身冷汗。 “怎么?皇后这才反应过来?”盛文帝挑眉笑,“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是你们萧家仅有的一丝血脉,可惜啊……” 萧皇后心口一颤,“可惜什么?” “……可惜……”盛文帝面上的笑容一敛,看着萧皇后道,“可惜了我们的孩儿,如果他能生下来,比长安还要大上几个月,应是长安的表哥……” 萧皇后神情一震,面色蓦然苍白,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眸内已归于平静,“皇上已有几位皇子,多一个儿子不多,少一个不少!” “你知道朕一直想要的是你生的儿子!”盛文帝腾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激动道,“朕为他想了几大页的名字,想好了他周岁就入皇家谱,让他做太子,等他长大教他怎么当皇帝,朕都计划好了,可是……” 他愤愤的指着萧皇后,笑的有几分疯癫模样,“你……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萧皇后冷笑,握在袖子里的手搅的死死的,“到底是谁杀死了他,到底是谁容不下他,你非要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你说清楚吗?!楚诩!我敢,你敢吗!” 文武百官,“……” 妈呀,都是什么宫廷秘闻,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想,我是木桩! 盛文帝突然熄了声,直直的看着萧皇后,眸底满是冷意,面上却挂着无奈悲伤,“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啊!” 太极殿殿外,一声尖叫,打断了盛文帝的倾情演绎,他的神情瞬间阴霾至极。 袁青低头走上前,“老奴去让他们把苏海棠的嘴堵了打?” “不用。”盛文帝摆手,看了跪在苏木槿跟前的沈氏一眼,唇角勾了抹笑,“让他们听着,朕容不下欺君,亦容不下妖魔鬼怪!” 沈氏的身子跟着殿外响起的惨叫微微抖着,响一声抖两下,惨叫声越发凄厉,她的身子抖的越发不成样子。 苏木槿垂着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 绣花鞋是义母亲手做的,一针一线納好的千层底,亲手画的样子绣的花,一只活灵活现的喜鹊,张着嘴立在梅花枝头上,边上落了几片雪花,又应景又好看。 义母啊,不过是因为她出手帮了点小忙,就倾尽了全部帮她,为了她,不惜将她娘家从不涉足朝廷皇位之争的家族牵扯进来…… 苏木槿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长长的一口气,缓缓,缓缓的吐出来,再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还在不停磕头的沈氏,淡声道,“你起来,这情,我求了。” “槿姐儿!” 最先出声的,不是沈氏,竟是沈启睿。 沈启睿一脸冷凝,看着她摇头,“不可!” 沈婉姝也顾不得沈启睿的警告,头摇的像拨浪鼓,“槿姐儿,苏海棠几次害你,她想害死你,她该死,你不要救她,你救了她,她还会害你的!” “姝姐儿!”沈大舅母在一旁喝止沈婉姝,沈婉姝却一眼都没看她。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一脸沧桑,沈老爷子嘴张了几张,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跪着给萧皇后嘭嘭磕头。 萧皇后避到一边,看着苏木槿,苏木槿朝她一笑,萧皇后了然叹息,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姑姑在这儿。” 苏木槿眼眶一热,低低的嗯了一声,上前两步,跪在地上,“长安求皇上饶苏海棠一命!” 盛文帝似没想到苏木槿居然会为苏海棠求情,愣了一会儿,才笑道,“长安,你可想好了,你救了她,她回头可还是会想杀你的……” “不,不会的!草民会把她关起来,我们回金水镇,我们回十八里寨,京都到十八里寨遥隔千里,她够不到……”沈氏激动的又哭又笑,头磕在地上嘭嘭作响。 盛文帝挑眉看苏木槿。 苏木槿淡然道,“长安若是能轻易被她杀死,今日就不会站在这太极殿了。” “长安这是在向苏海棠宣战吗?”盛文帝哈哈大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摆手,“就冲你这句话,朕应了你的请求,来人,苏海棠打五十板子,告诉她是长安县主求的情,让她好生记着。等她好了让她记着去谢谢长安县主!都听清楚了吗?” 这是不让苏海棠回金水镇的意思吗? 正文 540 恨之入骨 闻言,萧皇后一双清冷的眸子如染寒霜,更冷一重。 盛文帝眉眼浸着笑意,视线从萧皇后身上一掠而过。 袁青弯着腰应了话,慢慢走出大殿,数着苏海棠打够五十板子,才叫了停,让人拖着苏海棠回来! 苏海棠一身鲜亮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染红,从后背到臀部大腿的位置全是鲜红的血,一张脸蜡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额头的汗水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侍卫将人拖到殿内,一把丢下,苏海棠趴在地上,呼吸急促,口中还在念着,“皇上饶命……” 沈氏猛的扑过去,伸着手想去扶苏海棠,支棱了一圈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待看到苏海棠臀部衣裙被打破了,她又忙解了腰带,丝毫不顾及这是太极殿,脱了外衣就往苏海棠身上盖。 “棠姐儿,你怎么样?” 苏木槿看着她们母女,眼前仿佛有身影重叠,只不过,地上躺的那个人,是她。 她初醒过来,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被沈氏宝贝一样照顾着,心肝儿肉的喊着,她以为,她真的是她的心肝肉啊…… 苏木槿眨了眨眼,眨去眼底泛起的涟漪,朝担心的看着她的萧皇后,展颜一笑。 萧皇后看了眼沈氏与苏海棠母女,握了握她的手,牵着她走到纳兰明月身边,“明月,槿姐儿回来了。” 纳兰明月红着眼,拼命点头。 萧皇后抓着苏木槿的手想交给纳兰明月,跪在她脚边的纳兰书琪却突然出手,一把推开了萧皇后,萧皇后不察,被推的一个踉跄,亏的苏木槿眼疾手快,将人给拉住了,否则…… 皇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倒,可就为人诟病了。 “琪姐儿,你想做什么?”纳兰明月惊呼一声,扯住纳兰书琪还欲作怪的手。 纳兰书琪挣扎,看着纳兰明月的眼神很是阴森,“你放开我,我才是纳兰家的小姐,我才是帝师府的外孙女,凭什么他们来说两句,我就是外人了,凭什么!” “琪姐儿,你亲生母亲不是我,是沈……” 纳兰明月想解释,纳兰书琪突然猛的一推,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们都是骗我的!我才不是乡巴佬生的,我不是……” 纳兰明月身体羸弱,哪里经得住她这么大的力气后推,人惊叫一声,瞬间往后栽去,苏木槿刚拉着萧皇后站稳,眼看着纳兰明月跌倒,根本来不及思考,人就扑了过去,垫在了纳兰明月身下。 “唔……” 苏木槿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是断腰般疼痛难忍,脸色登时就白成了纸片。 “槿姐儿!” 萧皇后脸色骤变,上前两步,揪住纳兰书琪的衣领,将人拎起丢到一边,再伸手去拉纳兰明月。 纳兰明月自然是看到了苏木槿扑过来的一幕,被萧皇后扶起来时,满脸泪水。 “槿姐儿,怎么样?哪里疼?是不是背部……”萧皇后瞧见苏木槿脸色不对,拉着她上下左右来回的瞧。 苏木槿忍着疼,挤出一抹笑,摇头,“我没事。” “槿姐儿……”纳兰明月美目垂泪,拉着她的手都在抖,“哪里疼,你告诉娘,你怎么那么傻,你冲过来做什么?” 苏木槿张了张嘴,舔了舔唇瓣,那个字在嘴里来回翻滚,在舌尖来回叫嚣,眼看着纳兰明月担心的脸色都变了,她才挤出一个字,“娘……” 娘啊! 她上辈子一声娘都没喊过,却为了她倾其所有的娘亲; 这辈子更是为她吃尽苦头,几次险些丧命的娘亲啊…… 一声娘喊出,仿佛将她内心压着的感情都调动了起来,深埋许久的眼泪怎么都忍不住了,就那样在一声娘之后,毫无预兆的奔涌而出,“娘,槿姐儿……回来了。” 终于,回到了你的身边。 光明正大的。 “我的孩子啊……”纳兰明月听到苏木槿喊娘,先是一愣,再看到苏木槿眼中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满面泪水的低声哭噎。 萧皇后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满目泪水中盈满了笑意,水波潋滟,倒映出一色温馨时光。 纳兰书琪站在一旁,愣愣的,不敢相信的,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脸上还写着,我才是帝师的外孙女,我才是千金小姐,你不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乡巴佬…… “放开,你放开我娘!这是我娘,是我的,我的……” 纳兰书琪冲过去,想动手撕扯,被萧皇后一把抓住手腕,生拽硬拖的将人丢到了沈氏与苏连华跟前,“看好了,帝师府不追究纳兰书琪那些荒唐事,我萧家也就此了结,算是给你们这些年养育槿姐儿的回报,帝师府也好,萧家也罢,对你们苏家与沈家,都情至意尽,望你们……日后看好你们这一对女儿,别再出来祸害人,否则,下一次,她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谁是他们的女儿,我不是,苏木槿才是,苏海棠才是,我是纳兰书琪,我的名字是我外祖父亲自取的!我叫纳兰书琪,我姓纳兰,我跟我娘一个姓……”纳兰书琪从地上爬起来,形状疯癫。 苏海棠睁开眼,看着纳兰书琪,满是血水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声音虚弱,听了却让人满是厌恶,“苏木槿活着一天,他们这些人眼里就根本看不到我们,你跟纳兰明月一个姓算什么……” “苏海棠!” 听到她带有撺掇的话,沈氏的一双瞳孔急剧收缩,立刻出言厉喝,“你给我闭嘴!想活命就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娘?我是要害苏木槿,可苏木槿死了吗?她活的好好的?我呢?”苏海棠嗤笑,“我差一点就死了……差一点……” “杀了苏木槿……”纳兰书琪双眼发直,低声喃喃。 苏海棠咧着满是血水的牙齿,笑,“对,杀了她……” 沈氏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抬手一巴掌打向苏海棠,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海棠看了沈氏一眼,应声昏死过去。 正文 541 看戏的某些人 纳兰书琪尖叫一声,指着昏死过去的苏海棠大叫,“你打死了她,你把她打死了!” “闭嘴!”沈氏闭了闭眼,再睁眼,眼神狠厉。 纳兰书琪吓了一跳,直直的看着沈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第一反应竟然是抬手打了过去,“你个乡巴佬,竟然敢吼我!” 啪! 沈氏的脸被打的歪到一边。 苏连华低呼一声,伸手扶住沈氏,“梅娘,你怎么样?” 沈氏摇头,看着眼前骄纵跋扈的纳兰书琪,再看看昏死在地上满身是学的苏海棠,低喃了一句,孽债。 身子一软,晕倒在苏连华怀里。 苏连华一双眼布满血丝,抬头看向纳兰书琪,“你……你怎么敢动手?她是你娘啊!她怀胎十月将你生下……” “呸!我娘是纳兰明月,才不是她!她是个贱胚,下人,奴才……”纳兰书琪白着脸,大声叫着。 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太极殿来回盘旋,回荡! 纳兰书琪再度冲回纳兰明月身边,仰着小脸,满脸哀求,“娘,你带我回帝师府吧,我不要跟他们回去,我是你的女儿……” “琪姐儿,梅娘……她才是你的生身母亲。”纳兰明月摇头。 纳兰书琪不管,急切道,“我不是娘生的,但是娘你养大的,养恩大于生恩,娘,帝师府那么有钱,养我一个养的起……” 纳兰明月看着她,叹气。 苏木槿拍拍母亲的手,叫纳兰书琪,“你不是跟人说,你姓了纳兰的姓,觉得丢人吗?你当初被人撺掇下蛊毒害她时,怎么没想起养恩?纳兰书琪,我娘心善,但我不……” 她走到纳兰书琪身边,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低语,“你信不信,你以前那些手段,我一个一个在你身上重演一遍?!” 纳兰书琪陡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敢!” “那你以为今日大殿之事,有几个人敢?”苏木槿话落,退后一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笑,“你的亲生父母很是疼爱子女,你回去除了没有大小姐的待遇,不会受什么委屈。” 纳兰书琪愣愣的看着苏木槿,没回答。 纳兰明月松了一口气,拉住苏木槿的手,握的有些紧。 萧皇后瞧着母女两的模样,心底喟叹一声,眉眼微弯,唇角微勾,从大殿窗棂射进来的光洒落在她额头,让那张有着几分英气的脸庞,充满了暖暖的太阳气息…… 坐在龙椅上看戏的盛文帝,乍见萧皇后的笑颜,眸光有瞬间的失神,恍惚想到什么,闭了闭眼,又猛然摇散。 因为动作剧烈,头有些发晕,袁青见状,上前去扶,“圣上,您怎么了?” 盛文帝一把推开他,再去看,萧皇后已恢复了素日满含讥笑的眼神,正冷冷的看着他。 盛文帝莫名的有些失落,身子缓缓靠了回去,一双眼还有些凝滞的看着某一点,回想着方才看到的美景,回想起那些年少时,美好的仿佛梦境一样的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山盟海誓,地久天长,白头偕老…… “圣上……” “袁青啊,朕乏了,退朝吧。”盛文帝垂着眼皮,朝袁青摆了摆手。 袁青一怔,“圣上,长安县主一事……”还没定论。 盛文帝声音里有几分不耐,“长安县主封号保留,许她认祖归宗,赐……回萧王府,萧王府尚需维修,让她先回帝师府……” 说罢,停顿了一瞬,又道,“纳兰书琪养在帝师府十几年,瞧着她们二人难以割舍,许纳兰书琪继续留在帝师府……” “苏家与沈家养护萧家血脉……有功,但其孙女、外孙女多次谋害长安县主,功过相抵,以后就继续留在京都为国效力吧。” 说完,站起身就走。 袁青怔了一瞬,才甩了拂尘,场合一声,“退朝!” 众人,“……” 有种虎头蛇尾,皇上看完戏就撵人散场的感觉。 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又齐刷刷去看场中的苏、沈与帝师府的人。 纳兰帝师笑着看了一圈众人,“我纳兰家寻回外孙女,几日后,设宴待客,让长安县主正式认祖归宗,入族谱,还请诸位到时赏光。” 文武百官,“……” 这种能去吗?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暗戳戳下黑手,把他们给剁吧剁吧了喂狗? 有人聪明,笑着回了句,“到时若有时间,一定前往。”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就不好说了。 众人好像找到了解决之道,纷纷回了类似的话,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重复的,也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纳兰帝师笑了笑,“诸位大人,果然是学富五车,引经纶点都可信手拈来……” 众人,“……” 心里苦,但是面上还得笑,他们太难了。 “咕噜噜……” 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一声,像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大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咕噜噜声。 再去看外面的日头,都已经西斜了! 将近一天没吃饭啊,他们还能这么精神的站着没晕倒,真是……太难了。 众人正要离去,小袁太监快步走进大殿,“皇上有旨,已通知御膳房准备了晚饭,诸位爱卿可用完晚饭之后,再行出宫。” 说罢,又笑眯眯的跑到苏木槿身边,给萧皇后见了礼,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皇上去了您宫中,说要在您宫中用晚膳,邱姑姑正在殿外候着,您快回去伺候着吧。” “他去我宫中做甚么?”萧皇后的脸几乎在瞬间沉了下去。 小袁太监去看苏木槿,苏木槿摇头,小袁太监无奈,哭丧着脸道,“奴才也不知,皇上只让奴才来请您回宫去……” 萧皇后冷着脸,“没空!” 小袁太监额头的汗瞬间落了下来,哀求的去看苏木槿。 苏木槿还没开口,纳兰明月已经出了声,“娘娘回去吧,我带槿姐儿回家,娘和哥哥嫂子知道我和爹要来,早在家备好了晚膳,只等我们归家呢。” 回家; 归家; 多好的两个词。 萧皇后眼窝一红,摸了摸苏木槿的头,“好好的,跟你娘与你外祖父回去,你爹和你娘给你起了名字,晚点回到家,让你娘和你外祖父告诉你,那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 正文 542 回家 “谨言姐姐……” 纳兰明月红着眼,声音里带了丝哽咽,“这名字是咱们三个人一起想的,槿姐儿……她会喜欢的。” 萧皇后笑着点头,温凉的眸子水光波动,一片潋滟芳华,盛满了数不清的眷恋,将苏木槿耳边的碎发轻柔的放在脑后,“好孩子,回家去吧。” 苏木槿心底一软,伸手抱住萧皇后,在她耳边轻语,“姑姑,你等我,等我来接你回家。” 她说罢,松开萧皇后,朝她弯了眉眼,绽放笑颜。 萧皇后眼睛里满是笑意,长长的,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点头,“好,姑姑……等着你。” 萧皇后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看向纳兰帝师。 纳兰帝师上前两步,朝她点头。 萧皇后颔首。 两人没有说一个字,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想说的话。 与盛文帝挑开了话,下一步,要来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能做的最好的,就是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萧皇后带人离去,小袁太监朝纳兰帝师与苏木槿行了礼,急忙跟出去。 文武百官目送萧皇后走远,才有零星几个人走到纳兰帝师跟前道喜,纳兰帝师浅浅应付着。 苏木槿看了眼太子楚元翎,楚元翎额头还挂着虚汗,察觉到苏木槿的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后,躲闪到一边。 苏木槿抿了抿唇,眉间闪过冷笑,视线转回来时,看到沈氏,正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她怔了一瞬,旋即淡淡收回视线。 纳兰明月一脸柔和的看着她,“槿姐儿,我们回家了。” 回家…… 苏木槿的眸子亮了亮,笑着去挽纳兰明月的胳膊,身子却被纳兰书琪撞的一个趔趄,“你走开!娘,你身子不好,我来扶你……” 纳兰明月一愣,眼看要被纳兰书琪撞到,苏木槿手腕一转,腰上鞭子瞬间缠住纳兰明月的腰身,将她带到一旁,纳兰书琪一抓落空,人往前扑去,不意外的栽在地上。 “啊!” 纳兰明月看了纳兰书琪一眼,眉目有些纠结,苏木槿拍了拍她的手,“娘,纳兰书琪几次加害与你,不能再留在你身边。” “可是……”纳兰明月犹豫了一下,似想到什么,又点头,“娘听你的,不让她留在娘身边……” 苏木槿笑了笑,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沈婉姝略压抑的低叫,“槿姐儿……” 苏木槿转身,笑看沈婉姝,“姝表姐……” 沈婉姝看向身后跪着不起身的沈家众人。 沈家大舅母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厉喝一声,“沈婉姝!” 苏木槿微微叹息,回眸去看纳兰明月,纳兰明月拍拍她的手,“去吧。” 苏木槿心窝一暖,常听人说,母女连心,果然是啊。 她松开纳兰明月,缓步走到沈家老爷子与老太太跟前,大礼跪下。 沈家老爷子与老太太惊的忙从地上爬起来,避让开,“槿姐儿,使不得!” “十几年的守护,沈家待我苏木槿恩重如山!这恩情,槿姐儿铭记在心。”说完,她磕了一个头。 沈老太太忙去扶她,“槿姐儿……不能拜我们,你拜我们成什么了……我们是萧家的家将,是你父亲的下属……哪有少主子给下属磕头的……” “使不得……”沈老爷子也支棱着手劝道。 苏木槿笑着起身,去扶一旁的沈大舅舅与江大舅母,并沈四舅舅和几个表兄妹,待众人都起了身,才去看苏家人。 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面色灰白,很是吓人,身子都在不停哆嗦,几个叔伯也满脸惶恐不安,苏木槿朝苏四叔笑了笑,苏四婶裴氏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欲言又止;苏五叔微垂着头,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个来回,朝苏木槿挑眉,被面色有些发白的五婶娘袁氏伸手拧了两下。 苏木槿朝他们点了点头,没再去看地上的沈氏与苏连华,与沈家众人道了别,扶着纳兰明月跟在纳兰帝师身后出了太极殿。 纳兰书琪踉踉跄跄缀在最后,沈氏唤了她两声,她头也没回,叫着纳兰明月娘跑出了殿。 沈婉姝站在沈启睿身边,眼睛有些红,扯了扯沈启睿的衣袖,“二哥,我们……是回县主府还是……跟爹娘他们一起去客栈?” 沈启睿侧眸去看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摆摆手,“你们回你们的县主府,我们回客栈。” “爹……”沈氏抬眸看向沈老爷子,“棠姐儿……” 沈老爷子似乎明白沈氏想说什么,双眼冷厉,满是杀气,“你给我趁早打消去县主府的念头,苏海棠她死不足惜,你胆敢去求槿姐儿找大夫给她看病,我立刻结果了她!” 正文 543 驱逐 “爹!”沈氏瞳孔猛缩,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老爷子,“棠姐儿她有错,可她也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我保证,等她养好伤,我就带着她立刻回金水镇,回十八里寨,我看着她,让她一辈子不再来京都……” 沈老爷子的神情未有一刻缓解,反而因沈氏的话越发冷肃,“沈梅,记清楚你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去求槿姐儿?你又哪里的脸?!” 沈氏满脸哀求,“爹……” 沈老爷子却未再看她,朝沈婉姝与沈启睿摆了摆手,“你们且去,槿姐儿既要认祖归宗,县主府……怕是呆不久,你们跟在槿姐儿左右,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不要给槿姐儿添麻烦,去吧。” 沈婉姝点头,“爷放心,我知道的。” 说完,去看沈启睿,沈启睿颔首,“客栈鱼龙混杂,爷奶爹娘……多注意安全。” 此话一出,沈老爷子的眉眼睁了睁,旋即一笑,拍了拍沈启睿的肩头,“你们也是。” 沈启睿笑笑,与沈延峥与杨氏简单话别,朝苏家四、五兄弟并苏连华点了头,带着沈婉姝径直出了大殿。 目送兄妹两个离去,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对视一眼,带着儿子儿媳正要离去,苏家老太太突然扑了上来,扒着沈氏劈头盖脸的打了起来。 “贱人,黑心烂肠子,下作的东西,都是你!都是你!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要不是你,我们家咋会被人抓到京都……” 沈氏惊叫一声,护着苏海棠任苏老太太拳脚打在身上,闷哼不叫。 苏连华一怔,上去想要劝拉开苏老太太,却被苏老太太一把推开,“滚开!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你咋不死在边关,你带着害人精回我家干啥!” 苏连华不妨,被苏老太太推的一个踉跄。 苏连贵忙上去扶住他,“二哥……” 裴氏上去一把扯开苏老太太,喝道,“老太太想撒泼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上的太极殿,你想害一家子人跟着你脑袋搬家吗?!” 苏老太太挣扎谩骂的动作一顿,脸上浮出惊恐之色,眼珠子转着玩四周看,待看到森然立在殿内的太监和手握刀柄的禁卫军时,身子一软,瘫在地上,下一刻,猛的磕头,“我错了,我错了……奴婢错了,老奴错了……” 裴氏皱了皱眉,又好笑又无语,越过苏老太太去扶沈氏,“二嫂……” 沈氏一张脸被抓破几处,挂着血丝,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狼狈,裴氏微叹一声,扫了眼昏死的苏海棠,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二嫂……还是带着她赶紧出宫寻大夫吧。” 瞧着浑身的血迹,即便不死,也是要去半条命的。 等她伤好了,不知道要怎么记恨槿姐儿…… 想到槿姐儿,裴氏心中的叹息更重了,她只觉得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一重身份。 萧王爷的遗腹女啊! 裴氏扶了沈氏起来,苏连华上前道了谢,与几人打了招呼,抱着苏海棠走了。 苏老太太见他们走了,拉着苏老爷子也急惶惶的走了,苏老大苏连荣还想往太监跟前凑,被禁卫军喝了一声,吓的腿脚都在哆嗦。 苏老五苏连珠扯了扯苏连贵的衣角,搓着胳膊,“四哥,咱走吧,这地方,有点冷。” 裴氏与袁氏也聚到一块儿,跟沈家人打了招呼,扯着苏老大,出了太极殿。 “爹……”沈大舅舅沈延铮眉头拧在一起,有些担心的看着沈氏的背影,“梅娘她……” 杨氏拽了拽丈夫的衣角。 沈老爷子回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龙椅,神色莫名,“你妹妹的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 沈延铮顺着沈老爷子的目光看了过去,只一眼,心神蓦地一震,“爹!” “慎言!”沈老爷子紧急打断。 沈延铮深吸一口气,一张脸变了又变,终是将满腹的话都重新吞了回去! …… 宫门 帝师府的人侯在宫外马车上,瞧见太监引路,后面跟着纳兰帝师与纳兰明月,忙从车上跳下来,放了脚蹬,小跑过去,“老爷,小姐……” 说罢,从袖子里掏了一个钱袋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到了太监袖子里,“劳烦公公跑一趟,给公公喝杯茶水。” 太监伸手掂了掂钱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瞧您这话说的,能送纳兰帝师出宫,是奴才的福气,可担不起您的谢。” 说着,凑近那人,低语了一句,“纳兰书琪,留不得。” 那人一怔,神色却没任何变化,笑着与太监寒暄了两句,才转身回来,在纳兰帝师耳边低声说了,纳兰帝师嗯了一声,摆了摆手。 “走吧,回家。” 苏木槿扶了纳兰明月上马车,纳兰书琪也要伸手,被纳兰帝师叫住。 纳兰书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外祖父,我以后一定乖乖的,我不跟苏木槿抢,我会好好孝顺我娘,孝顺你和外祖母的,您别不要我……” 纳兰帝师蹙了蹙眉,看向苏木槿与纳兰明月,“槿姐儿,你与你娘同坐一辆马车,你们先走。” 苏木槿看了眼纳兰书琪,应了,抬脚上了马车,马夫赶着马车缓缓离去。 “外祖父……”纳兰书琪期期艾艾,满脸泪水,“你不要我了吗?” 纳兰帝师垂眸看了她半晌,面无表情抬脚往另一辆马车走去,“跟我上车。” 纳兰书琪这才高兴的应了,从地上爬起来,乖巧懂事的去扶纳兰帝师上马车,纳兰帝师却没应,避开她的手,从容上了马车。 纳兰书琪愣了愣,却没多心,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很是乖顺的坐在车上,不时朝纳兰帝师献殷勤,纳兰帝师背靠车窗,闭眼假寐,纳兰书琪这才消停。 等马车到了帝师府,纳兰帝师从马车上下来,与车夫低语交代了几句,那车夫看了探头的纳兰书琪,垂首应了,不等纳兰书琪下车,收了脚蹬,锁了车门,赶着马车走了。 纳兰书琪莫名心慌,拍着车门,“你要把我带哪去,我到家了,让我下车!” 正文 544 怨恨 车夫却一声不吭,甩着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马蹄交错,跑的更快了。 纳兰书琪被摔回车厢内,后脑勺重重的撞在车厢上,疼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她伸手一摸,后脑已然出了血。 “啊!血,血……我流血了,我要死了……” 她眼泪飙飞,爬起来拼命拍着车门,“快送我回家,我流血了,我要看大夫,我要看御医……” 外面没响动。 纳兰书琪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又怕又惊,哭着大叫,“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帝师府,祖父答应我了的,祖父明明答应我回家了的,你快带我回去,你快让马车调头!……你信不信我叫祖父打死你!” 外面依然没有动静。 “救命啊……拐子拐带帝师府的千金小姐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啊……” 马车越走越快,车子外的喧闹人沸声越来越少,直到车子走上郊外的道路,开始颠簸,纳兰书琪已经喊的嗓子都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才是帝师府的四小姐,我才是祖父的亲孙女,我才是我娘的女儿,为什么苏木槿一来就全变了,为什么!都是她,都是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啊……” 车夫在外面听的直皱眉头,想开口让她安静点,随即想到老爷的吩咐,又闭上了嘴,抽了马屁股,让马儿跑的更快一些。 车厢内传来碰撞的声音,纳兰书琪的喝骂又从内传出来,这次是骂车夫的话,各种街头泼妇骂街的话源源不断。 车夫默着一张脸,又狠狠甩了马鞭。 一路上,来来回回,车厢内不时发出碰撞声,嗯,很悦耳。 好在纳兰书琪力气耗尽,嗓子沙哑再也骂不出来,又憋着想去茅厕,这才消停。 从城门一路到郊外,再行至太阳落山,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四小姐,到了。” 纳兰书琪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张脸憋的青白交错,一句话不说,下车拉了一个婆子就往里走。 等解决了内急,再出来,车夫和马车都不见了。 纳兰书琪疯了一样看着站在门口的几个粗布衣衫的婆子,咆哮,“人呢?马车呢?” 一个婆子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笑道,“四小姐,老爷吩咐了,以后您就住在这别院里,这里就是您的家,后院的屋子已经在给您收拾……” “贱婢,你胡说什么?!我的家在帝师府!不是在这破破烂烂的别院!你去,立刻马上去给我找马车,我要回去,我要马上回去!我娘还等着我!”纳兰书琪满眼恐慌,她不敢想,她不敢想,不敢想她被抛弃了,她被祖父丢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不!她不要,她是帝师府的千金大小姐,才不要呆在这儿!不要! 婆子却像没听到她的叫嚣,继续笑着道,“老奴婆家姓周,四小姐可称呼我一声周婆子,这几位都是帝师府出来养老的姐妹,李婆子,柳婆子,张婆子,以后四小姐也在这里养老了,四小姐别担心,有我们几个老婆子伺候四小姐……” 几个婆子面无表情的福身,“见过四小姐。” “谁在这里养老!我要回帝师府!我要回去!贱婢!你聋了吗?!你听不见吗!贱婢!你敢忤逆我?!”纳兰书琪形容癫狂,扬手一巴掌打了下去,被周婆子抬手接住,“四小姐脾气有点不好,你们几个,快扶四小姐去后院歇息,看着四小姐也不像有胃口吃饭,今日的晚饭就免了吧。” 周婆子摆摆手,几个婆子应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纳兰书琪的胳膊,纳兰书琪挣了两下竟然没挣脱,面露惊恐,“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四小姐!我是帝师府的四小姐,你们敢!你们敢……” “堵上嘴,太聒噪了。” “是。” 纳兰书琪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婆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帕子,团了团塞进了她的嘴里! 一嘴的蒜姜味,还有恶心的腐臭味! 她几乎要干呕出声。 “唔唔……”你们敢!贱婢!贱婢! “唔唔唔唔唔……”我要告诉祖父,我要告诉我娘,我要把你们都发卖了,都打死!剥皮抽筋! “唔唔唔……”救命啊! 她不想呆在这里,她要回帝师府,她要去做她的帝师府四小姐,她认识那么多千金小姐,她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了?! 凭什么苏木槿说是帝师府的孙女就是,凭什么她说是萧家的大小姐,她就是了;凭什么! 她明明是被一个下人养了十几年的村姑! 她才是被娇生惯养了十几年的千金小姐啊! 明明祖父和母亲都很宠她的! 她害了母亲几次,母亲和祖父虽然很生气,却也没怪她,他们那么疼爱她,为什么苏木槿一来,他们就要抛弃她?! 为什么?! 苏木槿,苏木槿,苏木槿! 纳兰书琪满眼泪水,一双手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里,恨的几乎发狂! 几个婆子将人随意丢到后院角落里一处房间内床上,转身出门,上了锁。 纳兰书琪躺在床上,听着落锁的声音,硬生生憋回满眼泪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陡然迸发出惊天的恨意! 她要杀了她! 她一定要杀了苏木槿! 啊啊啊! …… 苏木槿扶着纳兰明月回了她的院子,老夫人已等候多时,看着两人进屋,忙站起来,起的太极,身子晃了一晃,一旁伺候的丫鬟忙扶住,“老夫人小心。” 老夫人一把推开她,快步走到苏木槿母女跟前,拉着二人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连声说好,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快,都饿了一天了吧?快去安排晚饭,把小姐和县主喜欢吃的都端来,都端来……” “娘……”纳兰明月柔柔一笑,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扶着她走到椅子旁,坐下,才红着眼道,“娘,槿姐儿回来了……” 老夫人点头,“娘知道,槿姐儿回来了,回来了好……” 纳兰明月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伸出手,苏木槿笑着去接,纳兰明月一把抓住,握的紧紧的,哽咽着道,“皇上有旨,认了槿姐儿的身份……” “认、认了?”老夫人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正文 545 老夫人教女 纳兰明月连连点头,“是,认了,当着文武百官,亲口认下的,还许了萧王府,给槿姐儿,让槿姐儿继承,娘,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说着,泪珠子雨水一般落下,哭的很是没有形象,“……长恭哥哥总算等到了,我跟他的女儿……” “好,好,好!”老夫人连道三个好,一手轻拍着哭到几乎岔气的女儿,一手抚上苏木槿的发顶,满面欢喜,双眼慢慢红了,“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回家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看着眼前的母女,想到前世与两人仅有的几次接触,她们对自己的亲切与不遗余力相助,眼眶也跟着红了。 “县主回来了?” 随着妇人的惊喜声,几道脚步飞快走近,苏木槿抬眼去看,赫然瞧见纳兰三夫人与双胞胎,三人面上都是喜悦。 “槿姐儿……”纳兰安然笑眯了眼睛,扑过来抱住她,“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纳兰嗣宁在一旁,朝她颔首,“表妹。” 苏木槿满眶眼泪却满脸笑容。 三夫人心疼的拿帕子去擦她的眼泪,“好孩子,咱们回家了,回家了,什么都不怕了,不怕了……” “舅母……”苏木槿笑着点头,心内的酸楚慰贴却怎么都说不清,表不明,只是含着泪笑。 “槿姐儿不哭哦……”纳兰安然见苏木槿眼泪不停的落,脸上的欢喜散去,掏了帕子学三夫人给苏木槿擦。 三夫人轻叹一声,走到纳兰明月身边,轻声安慰着她与激动的婆婆。 一群人好一会儿才缓了神色,寻座坐下。 纳兰三夫人笑道,“今日天色晚了,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给槿姐儿接风洗尘,等过几日请了家里人,咱们好好聚一聚!娘,您觉着呢?” “好,你有心了。”纳兰老夫人含笑点头,“你办事娘向来放心。” 纳兰三夫人看了苏木槿一眼,面上的笑意更多了,“我娘家几位嫂子自上次事件后,几次跟我说要亲自跟槿姐儿道谢,一直没寻到机会,若是得了今日的消息,不知如何开心。” 朝家的人,倒都是一些爽直可结交的。 “劳几位舅母惦记了。”苏木槿道。 纳兰明月红着眼点头,“你几位舅母都是好的,几位表姐表哥也都一直很挂念你……” 说罢,似想到什么,去看纳兰老夫人。 纳兰老夫人满面笑容,宽慰儿媳妇,“都是自家人,回头去跟她们说,不兴外道的。” 纳兰三夫人笑着应是。 旋即,起身,叫了婆子传饭菜,又使人去了书房请纳兰老爷子与纳兰三老爷。 饭菜上桌,父子俩结伴而来。 一行人安静的吃了饭,纳兰帝师叫了苏木槿到书房说话,纳兰三老爷紧随。 纳兰明月担心想跟去,被纳兰老夫人与纳兰三夫人拦着,安抚她吃了药睡下。纳兰三夫人又要伺候老夫人休息,被老夫人拒绝,“你跟着担惊受怕,又忙活了一下午晚饭,快去早些歇着吧,我这里有下人伺候就行了。” 三夫人这才笑着退出去。 纳兰老夫人看着女儿的睡颜,轻轻叹了一口气,帮女儿掖了掖被角,正准备离去,纳兰明月突然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娘,嫂子一家都是好的。” 纳兰老夫人回头,看着她,缓缓点头,“娘知道你嫂子是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嫂子娘家,但凡有一人动了心思,槿姐儿面临的会是什么?” 纳兰明月的脸色瞬间刷白,嘴唇哆嗦,“娘!” “好了,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嫂子一家都是好的,你赌对了。”纳兰老夫人转回头,不去看纳兰明月眼中的惊恐,扶着婆子,抬脚出了房间。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被家人保护的很好,一身柔弱,当初想着有长恭那孩子护着,萧家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一家子都是和和气气的,她想让女儿快乐开心的生活,便没有教女儿后宅里那些龌蹉事。 这些年,她与相公顾念她的不易,将她与那些污秽隔绝的远远的,想着能护一日是一日,可是…… 她老了。 相公也老了。 护不了她几日了。 他们走后,她怎么办? 槿姐儿刚认回家门,正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一个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利用陷害,轻则伤身伤名,重则……恐有性命之忧! 都说为母则刚,为母要强,她的女儿,已是别人的母亲,帝师府护不了她们一世,她与帝师若没了,能撑起来的就是她自己了。 纳兰老夫人闭了闭眼,快步下了楼,回了自己的院落。 老嬷嬷伺候她卸了头饰,换了睡觉的衣裳,扶着她躺在温暖的床上,欲言又止了几次,被老夫人看到,“你想说什么?” “老夫人,您方才吓着二小姐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觉着我吓着她了?” 老嬷嬷点头。 “若朝家真的有人动了心思,赶在盛文帝之前把确凿的消息传给了他,你觉得槿姐儿会如何?” 老嬷嬷皱眉,“老夫人觉得皇帝会为难咱们表小姐?” “为难?”老夫人斜她一眼,旋即冷笑,“你认为他会想看到长恭的女儿活着站在他面前?” 老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圆,“老夫人……” “在他自己的儿子死了之后,他会让槿姐儿活着吗?他心心念念想要一个萧家血统的儿子,为此,不惜陷害忠良,残杀萧家满门,他这样一个心毒手狠,让人恶心想吐的人,会愿意看着有萧家血统的传承人活着吗?”老夫人一口气说完,声音急喘,面目狰狞,丝毫没有素日的从容温和,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要把心底所有的怨恨诉诸出口,“不,他不会!他若得了确凿的证据和消息,他会第一时间抹杀了槿姐儿!” “老夫人!慎言!”老嬷嬷惊的忙出声提醒。 老夫人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的拼命喘气。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传来丫鬟压低声音的行礼声,“老太爷。” “怎么了?”纳兰帝师走进房间,看到老夫人白着脸拼命喘息的模样,神色一变,快步走过来,问老嬷嬷,“老夫人怎么了?” 正文 546 难掩恨意 “老夫人心疼小姐和表小姐……”老嬷嬷红着眼解释。 纳兰帝师大概猜到了什么,轻叹一声,朝她摆摆手,“你去把老夫人常吃的药拿来。” 老嬷嬷应声出去。 纳兰帝师坐下,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和心口,劝她,“孩子回来了是好事,你别自己吓自己,我看那孩子像长恭,心里有成算,再则,她来京都这些日子,咱们都看着呢,你瞧她可曾吃过什么亏?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难得的还有砚山那小子真心待她,你……” 老夫人握住他的手,缓了缓气,朝他摇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明白,可我这当娘当外婆的心啊……总担心咱们去了,明月怎么办?都说为母则刚,明月这孩子被我们保护的太好,我怕啊……我怕她没了咱们,没了依靠,帮不了槿姐儿,反而成为槿姐儿的负累,那孩子太苦了……” 纳兰帝师神情微变,笑着宽慰,“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丫头的手段,怕什么?再说,咱们女儿也不是没有一点心机都没有的人,你忘了当年长恭那件事,若不是她当机立断,萧家怕是一点血脉都留不下……” 说到这里,他话声一顿,双眼看向前方,神色怅然,“可惜了那孩子是个女儿身,到底不能继承那老家伙的衣钵。” “若不是咱们纳兰家几代帝师,地位不可动摇,又从不干政,怕是会落的与萧家同样的下场!”老夫人眸子冷厉,双手握拳砸在棉被上,“我真是恨!这种卑鄙小人怎会被先皇选中,坐上九五之位?!当年,就应该在先皇定太子时,排除……” “夫人!”纳兰帝师叹息一声,“当心隔墙有耳,这人是个容不下人的,咱们老了死不足惜,可这一大家子还要靠纳兰二字谋活……” 老夫人看着纳兰帝师,眼睛泛红,“我对不起妹妹,她难产临死前把谦和姐弟托付给我,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困在深宫十几年,一个早早亡故,一门忠烈却落的个摔盆扛幡的人都没有,我恨啊!我恨……” 纳兰帝师抚着老夫人的手,鼻尖泛酸,他何尝不恨! 想当年,他与萧老头一见如故,一文一武,均是风流倜傥少年郎,当时年,有多风光耀眼,如今,就有多破败遗憾! 他缓缓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拦住老夫人的肩头,转移她的注意力,“今日大殿之上,盛文帝几次想对槿姐儿不利,都未得逞,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皇后翻了脸,虽然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可是……他这个人你应当知道,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槿姐儿……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安生,咱们应当及早做出应对。” 老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说的对,我明日便亲自去趟朝家,朝家女眷会武的多,我去请……” 纳兰帝师摇头,“这个倒不需要。” 老夫人皱眉,有些着急,“怎么不需要?咱们府里女子哪有习武的?槿姐儿和明月身边都要有人,近身保护,免得那些……对,安排在槿姐儿身边的丫鬟一定要是信得过的,吃食什么的也要经心,防着他们下毒耍诡计……” 纳兰帝师笑笑,“明月那处院落空旷,先把槿姐儿安排在她院子里,我方才回来前一家派人去县主府传了话,明日,她那边会派人来,槿姐儿身边那两个丫头都是厉害的,有她们在,可抵千军。” 老夫人一怔,笑了,“我倒把她们给忘了,是两个好姑娘。” ………… 苏木槿回来时,正看到纳兰明月披着衣裳靠坐在床头,一双水眸望着窗外模糊的月晕无声落泪。 “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纳兰明月见到苏木槿,抬手抹了抹眼角,笑着伸手拉了苏木槿坐在床沿,“你回来了,你外祖与你说了什么?” 说完,又想起什么,忙摇头,“你不用告诉我,爹喊了你单独去书房,说的肯定是我不能知道的……” “娘。”苏木槿笑,纳兰明月不提她也不追问她方才发生了什么事,顺着她的话题道,“外祖仔细问了我在大殿上的事,你们没去之前的一些事,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纳兰明月闻言,眼圈便红了,“是娘不好,娘没有保护好你,娘……不知道你在苏家过的是那样的日子,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早早的派人去接你回来,槿姐儿……” 苏木槿伸手将纳兰明月拥住,笑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劝道,“娘别担心,早些年,他们待我都挺好的,后来……” 苏木槿想到落水后,沈氏的大变,笑了笑,“我搬了出来,有文家和顾砚山照应,自己开了个小店,衣食无忧,过的很好。” “你这孩子,定是报喜不报忧。”纳兰明月满心愧疚,“你那么小,要抛头露面开店做生意谋生,是何等艰难啊……你外祖母说的对,女子为母则刚,娘以前被家人保护的太好,娘胆小怕事,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娘要做能保护你的母亲,做你身后的靠山,以后,娘保护你,好不好?” 苏木槿摇头,鼻尖泛酸,满眶眼泪,声音却不敢泄露一点,笑的轻轻巧巧,“好,我以后也是有娘保护的人了。” 娘,你一点都不胆小,你忘了,前世是你拼命的保护我啊。 她轻轻蹭着纳兰明月的肩头,闭上眼,喟叹一声,以后,女儿来保护你。 那些,欺你,辱你,害你之人,女儿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哪怕,那人,是九五之尊! 该还的血债,他们……谁都别想逃! 纳兰明月满心欢喜,抱着女儿软软的身子,心思放松,很快睡去。 苏木槿扶着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了内室,到外间,圆桌旁赫然坐了一个一身黑红衣裳的飒爽男子,正端着茶抿。 听到响动,男子抬眸,看过来。 苏木槿扬眸弯了眉眼,飞身扑了过去,男子起身,伸手接住,“傻丫头……” 正文 547 我想你了 “顾砚山……” 她窝进他的怀中,仰着头看他,“……我想你了。” 顾砚山眉眼漾开一抹柔情,黑亮的眸子里仿若倒映了满天星河,薄唇勾出笑弧,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再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叹息一身,“你没事……真好。” 苏木槿挑眉,从他怀里探出头,“你担心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了我?” 顾砚山摇头。 “他那个人极爱演戏,哪怕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想杀你,他也不会亲口说出来,他只会来暗的!” 顾砚山看了眼内室,压低了声音,“你母亲……” “刚哄睡,我娘身子太过虚弱,以后只能慢慢调理,只是即便如此……”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有些泛红,“怕是寿元也不会太长。” 纳兰书琪先后几次投毒害她,又扯上蛊毒,能救回来她一条命,已是难得,寿元……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顾砚山见她神色难过,轻叹一声,安慰道,“咱们手里不缺药材,你懂医毒,总有办法的。” 苏木槿点点头,“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沈家兄妹回了县主府,我打听了大殿经过,又见了几个文家人,跟老头子说了会话……”顾砚山抿唇一笑,“你怕是想不到,咱们的太子殿下这几日都忙活了什么事?” 苏木槿的身子微微一僵,视线游离到桌上的蓝釉茶碗上,“他做了什么?” “文殊兰递了信儿过来,说太子殿下私底下在接触他们在京都铺子的大掌柜,你猜,他想干什么?” “哦?”苏木槿转过头,忍着笑,“他不知道文家是你的人吗?” 顾砚山挑着她垂下的一缕黑发,在手指上绕啊绕着,一边笑道,“兴许、大概、可能觉得那些大掌柜会想追随他这个‘明主’。” 苏木槿一个没忍住,笑了。 “没了栖颜姐姐,楚元翎的智商果然呈直线下降。” 顾砚山也笑,“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急病乱投医到这种程度。不止文家,京城一些明面上没有背景的大酒楼、客栈、药铺之类的也都有人在接洽;城外东西两营,小到士兵,大到将军、校尉,他都在秘密试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蠢!” 苏木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只是笑意刚浓,她的神色就变了。 “怎么了?”顾砚山立刻敛了笑,问道。 苏木槿摇头,“这些消息,你从哪里知晓的?” 顾砚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一点都不知道?” 苏木槿正色点头。 顾砚山的神情多了一份肃然,“蓝遗呢?” “几日未归。” “出事了。”顾砚山肃穆。 苏木槿面色多了冷凝,“我的疏忽。” 顾砚山拍拍她的手安抚,“你这两日一直在担心今日之事,有忽略很正常,我明日把云瑶调过来,她先前跟过你,以后就让她跟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派她去办。云瑶武功远胜云绸、云罗,尤其擅长轻功与跟踪。” 苏木槿神色缓和,点头,“好。” “表小姐。”房门外,有丫鬟敲门,“奴婢青玉,二小姐吩咐奴婢烧了热水,说您累了一天,让您泡一下澡再休息。” “好,放去隔壁房间,我晚点过去。”苏木槿扬声道。 青玉应声而去。 屋内,顾砚山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天色晚了,我也该走了,我来时瞧过帝师府的护卫布置,远不如县主府,你若是要常住帝师府,项小姐与安姑娘要今早请过来,盛文帝……在大殿时已那般,私底下,怕不会轻饶了你与帝师府。” “外祖父已经安排了,她们明日会过来。”苏木槿看着他,眸子染笑,眸底却满是冷意,“他若明面来,我反倒不好施展手脚,私下里……他敢来,我就敢灭!来多少,灭多少!” 栖颜姐曾教会她制造的一件最厉害的武器,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造出来,她前世没告诉李成弼,现在,她不想藏着了! 顾砚山抬手揉了揉她的黑发,好看的发型瞬间炸了毛。 苏木槿,“……” “好了,我走了。”顾砚山往门口走了两步,看苏木槿没留他,眨了眨眼,“天气冷了,你如果怕冷,我可以留下来帮你暖被窝……” “顾砚山!”苏木槿瞪眼,鼓起了腮帮子。 顾砚山满眼都是笑意,伸手捏了捏她圆圆的腮帮子,“好好照顾自己,我明日再来看你。” 苏木槿点头。 在顾砚山真的要开门离去时,又喊住他,“有些事,我想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顾砚山敛了作怪逗乐的神情,缓缓一笑,“好,我等着。” 两人谁也没说是什么事,但两人却又都知道是什么事。 顾砚山临走出门,又回头,“还有一件事,林夕颜的父母找出了城,不知道与林夕颜说了什么,林夕颜找了人送信到县主府,说要见你一面。” 苏木槿微怔,“夕颜姐要见我?” 正文 548 林夕颜的真实身份 顾砚山颔首,“你如果要去,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与你一同前往,你们二人如今的处境……很相似。” “我会让曹家人给太子殿下找点事做,至于盛文帝那儿……”苏木槿笑了笑,朝他眨眼,“他短时间内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吧?” 顾砚山看着她笑,也挑了眉,好看的手指摩挲了几下下巴,摇头,“此人卑鄙起来,会让人叹为观止,还是小心为上。” “好,我知道了,我会带着秋黎姐姐和泠月姐姐,有她们在身边,盛文帝派再多人来,也杀不了我。”苏木槿瞧出他眸底的担心,劝抚道。 顾砚山没再多说什么,出了房间,趁着朦胧的月色,跳上房顶,几个飞纵,很快消失成一个黑点。 苏木槿直看到黑点完全消失,才收回视线,面上的笑容也随之敛起,一边猜测盛文帝会怎么下手,一边想着栖颜姐找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青玉从隔壁房间出来,走到近前行礼,“表小姐,热水准备好了,奴婢伺候你……” 苏木槿摆手,嘱咐她,“我自己来,母亲才睡下,你去听着点动静,有什么事,即刻唤我。” 青玉笑着应是,叫了里间伺候的丫鬟出来,两人一道去了纳兰明月的房间。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安泠月与项秋黎带着准备的东西赶到帝师府,得知苏木槿今日还要赶去城外见林夕颜,没多说话,简单应付了几口早饭,足足忙活了近三个时辰,才将纳兰明月的小院布置个勉强。 “姑娘,帝师府经过几代人,范围太大,完全布置至少要半个月。”安泠月抹着额头的汗珠,与苏木槿道。 项秋黎在一旁点头,“我还需要外出寻一些可用的‘人手’,用于守护二小姐与姑娘的院落,合适的好找,得用的却难寻,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更长。” 闻言,纳兰明月一脸担忧,问道,“县主府的防护是不是更好一些?” 项秋黎与安泠月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槿姐儿,你搬回县主府,帝师府不安全。”纳兰明月当机立断。 苏木槿笑着摇头,“娘,我住帝师府,是盛文帝的旨意,萧王府未修整好之前,都必须住帝师府,他不会让我回县主府的。” 纳兰明月面上的担忧更甚,攥着帕子的指尖微微泛白颤抖,竭力掩饰着眸子里的惊慌和无措,“那怎么办?先前琪姐儿给我下毒时,一家子人谁都没察觉,盛文帝若是还用这种手段,我们怎么防?” “娘……”苏木槿忙伸手握住纳兰明月的,“你忘了,我懂医术,也略通蛊毒,什么毒都害不了我。” 纳兰明月一怔,随即恍然点头,“对对对,你会医术,也会解毒,我身上的毒就是你治好的,不怕,不怕这个……” 说着,话声一顿,“万一呢,万一……” “娘!”苏木槿握紧纳兰明月颤抖不已的手指,笑着安抚,“盛文帝刚在太极殿对着满朝文武百官昭告了我的身份,他不会蠢到萧王府没修整好就害我,娘是知道的,他是个喜欢演戏的人,演戏做全套,他不会让别人诟病他的演技的。” 这话让纳兰明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的……也对,盛文帝没那么蠢,他若是那么蠢,谨言姐姐也不会嫁给他了,他太会演戏了,明明只爱自己个儿,偏偏要演个痴情人,不但想骗所有人都相信他爱谨言姐姐,还想骗他自己……” 苏木槿心头一怔,笑了。 连她娘都能看出的真相,那些精明的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七巧玲珑心,谁都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也不知盛文帝是怎么想的,一演十几年,明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都看得到,还要演,简直有病,病的不轻! “所以娘不用担心,在为萧家洗刷清白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纳兰明月看着她,苏木槿扬眸灿烂的笑,偎靠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我还想与娘一起搬回萧王府,去看看祖父和爹住过的地方,我听沈外公说萧王府有一处占地极广校场,我还想去看一看……” 说起萧长恭,纳兰明月的神情瞬间柔和了,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唇角勾出笑意,眼底满怀思念,“你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 安抚好纳兰明月,苏木槿带着安泠月与项秋黎坐上马车,直奔城外。 出城三里,三人出马车换骑马,一路飞奔到林夕颜的藏身别院。 敲开院门,早有婆子等着,“县主来了,我家老爷夫人与小姐正等着县主,县主后院请。” 苏木槿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婆子往后院走,“林老爷与林夫人昨日未回城?” 婆子答是。 苏木槿微蹙眉,没再多问,跟着婆子进了后院,到花厅。 早有人报了林夕颜与林氏夫妇,一家三口正等在花厅,看到苏木槿三人,都笑了。 看到林夕颜的笑容,苏木槿悬着的心瞬间落地,看来不是出了什么事。 “夕颜姐,林大人,林夫人。”苏木槿上前见礼,林夕颜瞅着她直笑,林夫人的面上也是笑意满满的。 苏木槿只觉莫名,将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去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安泠月与项秋黎,三人目光碰触,眼底写满了“这是怎么了?” 林大人哈哈大笑,“你们娘俩没见人盼人来,怎么见到人反而不说话了?” “出什么事了?”苏木槿跟着笑。 林夕颜噗嗤笑出声,伸手拉了她的手寻座坐下,“难怪我与你一见如故,这缘分可不是一般的深。” 苏木槿眨眨眼,看了花厅一圈。 林夕颜笑着嗔她,“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今日要与你说的,你若知道,怕也会如我这般。” 苏木槿无奈的看着她,继续笑。 看她容颜清瘦不少,精神倒是比先前好了很多,不管是什么事,能让栖颜姐这般开心的,一定是好事。 “让我猜上一猜,是什么缘分让姐姐这般开怀?” 林夕颜眨眼。 苏木槿笑,栖颜姐的穿越身份不能说,那还有什么缘分?她竭力去想前世的事,却一头雾水,无处着摸,求救的看林夕颜。 林夕颜笑的更欢了。 林夫人笑着嗔瞪了女儿一眼,“好了,别闹县主了。县主应该知道,我是二嫁给我家老爷的,夕颜是我带进林家的……” 苏木槿点头,这个她一早就知道。 林夫人说到这,笑意更深了,看着苏木槿,喟叹一声,“我先头夫君姓沈,名讳延嵘。” 苏木槿的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正文 549 我的就是你的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 沈家四个儿子,峥嵘、凌霄,取字来自两句诗句。 沈延嵘,是沈老爷子的第二个儿子,战场早丧,其妻带女离开沈家,改嫁。 原来,竟是林夫人! 难怪栖颜姐看到她一直在笑,难怪林夫人看她的目光,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难怪…… 栖颜姐说,她们的缘分不是一般的深。 果真,不是一般的深。 苏木槿笑了。 林夕颜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抱住她,“所谓一见如故,原来不只是因为……还因为你是我的表妹。” “夕颜姐。”栖颜姐…… 她知道了栖颜的所有秘密,她的秘密却不能告诉栖颜姐,“对不起……” 林夕颜笑,“傻妹妹,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若说对不起,也该是我们说。” 林夕颜松开她,拉过她的手,“我早些时候还曾怀疑过你的用心,当真是该死!对了,昨日太极殿的事,我已经听爹娘说了,你有什么打算?” 苏木槿摇头,“以静制动。” 闻言,林夕颜眉头微蹙,略思忖片刻,点头,“也好,盛文帝此人,杀戮之心人人皆知,偏还喜欢演戏骗人自哄,简直病的不轻。” “夕颜姐!”苏木槿忙制止。 林夕颜笑,抬眸看了眼林夫人与林大人,“你放心,我爹娘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何况,他这种无容人之量,心思诡测之人,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更遑论明君!你以为我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一个芝麻小官?” 苏木槿讶然,去看林大人。 林大人捋着胡须笑,“颜姐儿说的没错,当官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往上爬,是因为某人不值得。” 林夫人在一旁点头附和。 苏木槿心底骇然,转过眸子迎上林夕颜,林夕颜抬手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怎么?吓到了?咱们堂堂的长安县主,帝师府的外孙女,萧家大小姐,皇后的亲侄女,能把京都搅的大乱,几个皇子人心惶惶,胆子这么小……” “我做的事,果然也没瞒过夕颜姐。”苏木槿佯装疼,笑着看林夕颜。 林夕颜笑了笑,神情微敛,“太子殿下最近很不安分,你知道了?” 苏木槿点头,“刚从顾砚山那知道。” “刚?”林夕颜蹙眉,“你身边的人呢?” “蓝遗下落不明。” “蓝遗,萧家亲卫军的后代?”林夕颜问。 苏木槿应了声是,正要再说话,忽然想起什么,眸内一片闪亮,“夕颜姐……”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林夕颜又笑,“我这次请你来,是想与你合作。” “夕颜姐想做什么,我义无反顾!” 这么痛快的话,让林夕颜微张嘴想继续说什么的动作,瞬间顿住,一旁的林夫人与林大人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林夕颜才喟叹一声,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你可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这般答应我,不怕我利用你的势力达到某些我想达到的……” 苏木槿却笑,她的上辈子,那条命都是栖颜姐给的,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不管夕颜姐做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正文 550 你的计划里早就有这么一环 林夕颜展颜一笑,眸子里满是碎星般的光芒,拥住苏木槿,“你也不怕我骗你。” 苏木槿摇头。 林夕颜没了脾气,去看林夫人与林大人,“爹娘,你们瞧,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表妹?这可怎么斗得过……” 林夫人与林大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我的官职低微,能帮上忙的地方有限,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名单,或许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林大人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页纸,递给林夕颜。 林夕颜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惊讶的抬头,转手交给苏木槿,“你瞧瞧。” “爹,这名单你从哪里来的?” 林大人捋着胡须,“都是信得过的人,虽然势力不大,但俗话说得好,让房子坍塌的很可能就是那不起眼的一根榫钉。” 苏木槿笑着点头,“林大人这话说的极对!” 林夕颜便抛开先前的话题,围着名单上的人与苏木槿做了一些安排,林大人暗暗搓手,“闲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事忙活了。” 林夕颜神情一顿,很是歉疚的看着林大人与林夫人,“让爹娘为我和嘟嘟劳心了。” 林夫人与林大人看了对方一眼,摇头,林夫人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是爹娘先前没有为你考虑周全,竟没看出楚元翎竟是不堪担当之人,毁了你和嘟嘟……” 林夕颜却摇头,“我庆幸嫁给了他,因为嫁给他才有了嘟嘟。” 林大人叹息,林夫人心疼女儿与外孙,直骂女儿是个傻的。 林夕颜也不反驳,笑着哄了林夫人好一会儿,才哄了她展颜。 送走林氏夫妻,林夕颜拉着苏木槿的手重新落座,笑问,“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苏木槿点头,“我也是这么计划的,盛文帝……的好日子不长了,太子殿下受制于县主府,再做挣扎也是无谓的,但等萧家事大白于天下,我一定助栖颜姐完成你的宏愿!” 林夕颜有些微愣,“你的计划里早就有这么一环?” 苏木槿应是。 林夕颜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底这个计划,也是这两日,痛定思痛,想到困于别院还被那渣男追杀,这么多年感情犹如喂了狗,被逼想出来的,她的槿表妹,竟早就定下了! 果然,投胎是个技术活。 苏木槿,不愧是萧家与帝师府的后人! 头脑聪慧,异于常人! 重点是,她是真的把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放在了心里,所以,才会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他们母子铺荣华大道! 林夕颜想到自己,虽信任苏木槿,心底却还存着一丝猜忌,毕竟,苏木槿的身份太过耀眼,她也曾怕她连累自己与儿子…… 想到这,林夕颜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 苏木槿忙起身去扶,林夕颜却很坚持,“这是你该得的。” 苏木槿无奈,只好随了她。 两人在花厅密谈许久,等商讨完,天色已经黑透,林夕颜挽留苏木槿,苏木槿却摇头,“我娘不知道我今日不归,我不想让她担心。” 想到纳兰明月,林夕颜有些唏嘘,“那我不留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苏木槿颔首。 与来时一样,三人三骑飞奔在官道上,月色朦胧,远远能看到马蹄惊起漫天尘土。 利箭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正文 551 来了 “姑娘,小心!” 项秋黎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飞掷出去,眼看符纸与箭矢碰上,口中大叫一声,“破!” 月夜下,符纸犹若一把钢刀,将箭矢凭空斩落! 苏木槿神情骤冷,飞快扫过箭矢射来的方向,唇角勾笑,“来的可真快!” “姑娘,你们先走,我留下断后!” 项秋黎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满面肃然。 “走,怕是不可能的,你没听过吗?盛文帝的死卫,凡出,必见血!”苏木槿一勒马绳,扬声道,“别浪费彼此时间,都出来吧,速战速决!” 四周一片安静,除却风吹过耳边的簌簌声,再无其他,仿佛适才那支箭真的是凭空而来。 “姑娘……” 安泠月捂着腰侧大的夸张的荷包,紧张的看着周遭,小声问苏木槿,“怎么没人?怕不是被咱们挑破了身份,不敢下手了?” 苏木槿看着毫无动静的四周,挑眉一秋黎姐姐笑,“小心,他们……要来了。” 话落,四周一群黑衣人冲天而起,月光映在利剑之上,寒光乍现。 安泠月惊呼一声,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石子儿,“秋黎姐姐!” “来了!”项秋黎应声。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看准时机,将手中的石子儿飞快的丢出去,另一个则双手结出一个繁琐的手印,嘴唇蠕动,不过片刻,就有一大团肉眼可见的黑烟串进石子范围之内。 项秋黎双眸微抬,眼神锋锐,双手猛往下一压,明明不是什么有力的动作,地上偏惊起一片尘土。 此时,黑衣人已蜂拥而至。 项秋黎与安泠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齐齐拍了拍手,笑看苏木槿,“姑娘,成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苏木槿对二人一笑,抓着缰绳一跃而起,朝生门奔去,“走!” 三人飞奔而出,生门关;黑衣人涌入石子儿圈,死门出! 月色下,被石子圈住的巴掌大地方,一群黑衣人被一团黑气缠住,刀剑全砍向了身边人,其状很是诡异。 “姑娘,咱们还等什么?” 见苏木槿只出了阵圈,并不策马离去,项秋黎与安泠月都有些疑惑。 苏木槿眸光未动,直直看着阵法内黑衣人,“不能留活口。” 两人齐齐哦了一声,勒着马绳,眼瞅着一群黑衣人被一团黑雾缠杀殆尽,血肉横飞。 “姑娘,走吧。”项秋黎道。 安泠月有些嫌弃的抿嘴,“死卫……不过如此。” 苏木槿笑,她们二人怕是不知道,前世,她们巅峰时期做过什么,两人合璧可抵千军万马,可守半壁江山! 这些死卫,只是血肉之躯,武功再高,又怎抵得过阵法与鬼魅?! 三人策马往城内赶,项秋黎担心道,“姑娘,盛文帝暗杀不成,定还有后手,帝师府内……安全吗?” “府内肯定有盛文帝的人,暗杀不成,还有下毒……姑娘,要不,你还是回县主府住吧?咱们县主府固若金汤,别说活人,就是死人,也进不去!”安泠月建议道。 苏木槿摇头,“你以为盛文帝为什么非要我住帝师府?” 正文 552 算机关 “他是故意的!”项秋黎冷声道。 安泠月眉头一拧,脸色很是难看,憋了半天,骂了一句,“堂堂一国帝王竟如此做派,真真不要脸!” 苏木槿笑了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 盛文帝的厚颜无耻,绝对会刷破她们的三观与下限! “姑娘,太子靠不住,盛文帝又如此行事,咱们下一步怎么办?”项秋黎满脸担心。 安泠月跟着附耳。 下一步? 苏木槿抬眸朝二人浅浅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找准时机,一击必杀!” 安泠月眼睛一亮。 项秋黎的眸子里也亮起光彩,只一瞬又淹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的轻松,她们在明,盛文帝的人在暗,暗杀、下毒,各种手段,防不胜防…… “姑娘。” 苏木槿朝她安抚一笑,“秋黎姐姐别担心,咱们不会有事的,咱们虽在明处,是劣势却也是优势,盛文帝人不敢明目张胆,行事多有忌讳,束手束脚,而我们只要小心谨慎,挖出这些暗桩,到时候……” 她笑着挑眉,扬起马鞭轻轻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长啸着加速朝前奔去。 她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中,“……我们想让这些人知道什么,他们就只能知道什么,说不定,还能反为我们所用!最不济,打杀了事!” 项秋黎与安泠月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苗疆巫蛊之术,不由都笑了。 这么一说,帝师府还真不是什么让人害怕的地方了。 …… 三人赶回帝师府,大门处有小厮传话,“帝师有交代,让表小姐回府后去一趟书房。” 苏木槿脚步一顿,将马鞭交给小厮,点头,“知道了。” “姑娘,这么晚,纳兰帝师寻你何事?”项秋黎与安泠月面露担心。 苏木槿摇头,“多半与那位有关,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去我娘的院子,找嬷嬷安排下住处。” 两人应声,目送苏木槿去了外书房,才一道往内院走。 苏木槿一路到了书房,门口立着的书童不等她开口就轻扣了房门,打开门,朝内道,“老太爷,表小姐来了。” 纳兰帝师与纳兰三老爷正在屋内低声说着什么,听到动静,抬头看她,“槿姐儿来了,快进来。” “外祖父,舅舅。”苏木槿走进房间,关上门行礼。 纳兰三老爷抬手扶起她,指着桌子上一本书籍模样的册子,与她道,“你看看。” “这是什么?”苏木槿走过去,垂下眸子,伸手拿起翻看。 纳兰三老爷走到她身侧,点着上面的人名,“帝师府内所有的仆妇杂役全都在这,里面清晰记录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我已经让秦管家挑出了一些可疑之人,在这儿……” 他说着,将一张写着几个名字的宣纸挪到她面前的桌案上。 苏木槿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名,那是纳兰明月身边的一等贴身伺候丫鬟,不由皱眉,“我娘身边的人还没清理干净?” 纳兰三老爷看到她指的人名,眸子一沉,“埋的太深,当时只查了三代,没查出来。” “舅舅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人?” “你觉得呢?” 正文 553 蓝遗下落 “寻个错,撵去郊外庄子上……” 苏木槿没有片刻犹豫,手指在人名上点了一下,清冷道,“杀了。” 纳兰三老爷与纳兰帝师对视一眼,都笑了,“我与你祖父适才也这般商议的,盛文帝不顾脸皮在你娘身边安插人手,想借你娘来让你放松警惕,这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苏木槿点头,“我娘身子亏损严重,调养不易,我也不想她身边有这样危险的人物存在。” 父子俩又对视一眼,都想到了纳兰明月羸弱的身体,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舅舅。” 苏木槿抬眸,看纳兰三老爷,“我跟我娘住在一个院子,盛文帝若想下手,肯定会从她院子里的人入手,剩下这些伺候的人,若不是全家都在咱们家伺候的家生子,都寻个理由调开吧。” 纳兰三老爷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神情肃重的点点头,“舅舅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着人去安排。” 纳兰帝师在一旁也点头,叮嘱苏木槿,“盛文帝此行事,除了还盖着一层遮羞布,已经不管不顾了,你……多加小心。” “外祖父放心,我有分寸。”苏木槿笑。 纳兰帝师笑了笑,担忧的神情却没怎么松懈,又与她说了一些朝堂的局势,着重提了太子与闲王、祁王并三家背后的实力。 “太子原先与你县主府走的极近,你又几次与闲王、祁王发生纠葛,朝野上下,都只当你与太子是一路,如今,你的身世大白,太子又与帝师府有了关联,帝师府虽无权无势,暗藏的人脉却是盛文帝都忌惮的……” 苏木槿点头,若不是如此,当年萧家家破人亡,帝师府根本就保不住她们母女! 纳兰帝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窗边漏泄进来的月色,“盛文帝的手段怕不只这些,让身边的人都警惕一些,别被他钻了空子……” 纳兰三老爷应声。 苏木槿脸色肃穆。 …… 从外书房回来,纳兰明月在等她吃晚饭,苏木槿敛起情绪,笑盈盈的与纳兰明月一起吃了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又亲眼看着她喝了药,哄了她睡下,才回了隔壁房间。 安泠月与项秋黎都等着,看到她进来,一块起了身。 “姑娘……”项秋黎递给苏木槿一个卷纸,“顾世子送进来的消息,蓝遗……有下落了。” 苏木槿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一边伸手去接,一边问,“怎么说?” 项秋黎与安泠月对视一眼,项秋黎声音有些低沉,“蓝遗……被抓了。” 苏木槿正打开,看到顾砚山力透纸背的字迹,神色瞬间大变,深吸一口气,捏着纸条缓缓落座,“果然是他!” “姑娘,咱们怎么办?蓝遗被抓走这么多天,会不会……”安泠月满脸担心。 项秋黎朝她摇头,安泠月抿着唇不再说话。 苏木槿捏着纸条的手缓缓收紧,是她疏忽了,蓝遗的功夫虽好,与那些大内出来的死卫相比,还是差的有些远。 苏木槿闭上眼,脑子里快速转着,突然,猛的睁开眼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大变,“顾砚山呢?” 正文 554 胆大包天 项秋黎与安泠月也意识到不对,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面色骤变。 “姑娘,顾世子莫不是……”项秋黎肃然开口,话说到一半,看到苏木槿略发白的脸色,又生生止住,“顾世子精明异常,不会有事的。” 苏木槿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全充斥着自己的猜想,想到盛文帝的阴暗心理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一时间手脚冰凉,心口颤抖,竟是呼吸都不会了。 安泠月看出不对,忙伸手扶住她,轻拍着她,“姑娘……” 怎么叫,苏木槿的眼神都没有半分动静,直勾勾的,眨都不眨一下。 两人这才慌了。 项秋黎当机立断,伸手一掌拍在苏木槿后心,打的苏木槿的身子往前一个踉跄,跌出去好几步被安泠月死死拽住,才稳住身形。 “姑娘……” 苏木槿长长吐出一口气,朝一脸担忧的二人,摇了摇头,“我没事。” 项秋黎神情凝重,“姑娘,顾世子不会有事的,他一贯聪明机敏,不会贸然行事的,你……别自乱阵脚,自己吓自己。” “秋黎姐姐……”安泠月唤了项秋黎一声,朝她轻轻摇头,项秋黎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闻言,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气,摇头,“秋黎姐姐说的是,我应该相信他。” 话虽如此,手脚却依旧一片冰冷。 项秋黎皱了皱眉,想了想,双手飞快结了个手印,虚空写下一张符咒,反手推出,那符咒犹若一道流星,瞬间飞出,眨眼睛消失在眼前。 “姑娘别担心,我撒了追踪符咒,不管顾世子身处何处,不消一个时辰,总会有消息返回。”项秋黎道。 苏木槿点头。 项秋黎朝安泠月使了个眼色,安泠月会意,扶着苏木槿,“姑娘,我扶你先去休息。” “不用。”苏木槿摆手,神色里有着说不出的什么情绪,朝二人抿唇一笑,“左右我也睡不着,且等上一等。”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吭声。 安泠月去端了茶水,备了一些易消化的糕点,与项秋黎坐在一旁,陪着她。 苏木槿想劝二人先去休息,可看着两人担忧自己的神情,心底一暖,到底没再说什么。 三人枯坐,总觉得时间漫长,安泠月便提了县主府的事,与苏木槿说,“姝表小姐想跟着我们一起来帝师府,被沈公子拦住,不让她过来,姝表小姐便叫嚷着要去客栈找苏海棠……” 她的话说到这里,蓦然一顿,看了眼苏木槿,见苏木槿没什么异样,才接着往下说,“听说苏海棠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苏家请了大夫去看,二太太死活不让大夫看伤口,连着换了三个大夫,才寻了一个女郎中,来瞧了苏海棠的伤,开了药,苏海棠已是喝不下药了,二太太也是个有手段的,硬生生撬开了苏海棠的牙关,把药灌了进去……” 说到最后,苏木槿才看了过去,问了一句,“人……没死?” 正文 555 担惊受怕 安泠月看了眼项秋黎,有些懊恼自己不该提苏海棠,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留了一口气。”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好一会儿,才嗤笑出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说罢,她抬眸,扫了眼外面的天,朦胧的月色不知什么时候被云雾遮挡,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想探知什么,却只能无力的坐在这。 还是太弱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小有手段的重生女,比起坐拥天下,掌有生杀大权的盛文帝,她差的,不只一点。 苏木槿深深的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才感觉到疼痛! 顾砚山为什么会孤身犯险? 因为知道她担心蓝遗,知道她得了蓝遗的下落,一定会出手救他! 他不想让她涉险,所以…… 苏木槿脑海中,翻江倒海似的回忆着前世今生,回忆着与顾砚山相知相识的点点滴滴,那股懊恼与无力几乎将她吞噬。 是她,太过自我,太过自信,太过自傲! 总以为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却忘了,盛文帝再无阴险狡诈都是这泱泱大国的统治者,他想玩便玩,想结束便结束,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闲王是,祁王是,太子是; 萧家是,帝师府是; 祖父与父亲是,娘与外祖父是; 顾砚山是,她亦是! 耳边有什么声音快速飞近,苏木槿猛的睁开眼睛,飞身窜了出去。 安泠月与项秋黎一惊,对视一眼,人已追了上去,“姑娘!” 雾霾似的月色下,一道臃肿的身影纵越穿梭,眨眼间掠进了纳兰帝师府,却脚下行差一步,踩了空,眼看要摔下去,苏木槿惊呼一声,身形未到,腰上长鞭已随风甩了出去,团团缠住那身影,将人拉到近前。 “苏三……” 月色下,来人咧了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眯着眼朝她讨好的笑,“别哭,我没事儿……” 一身血腥,满身伤痕,脸上全是血,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背上背着不知道死活的蓝遗,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居然是怕她担心,先哄她。 苏木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死死咬住嘴唇,以内力灌输到他体内,将人牢牢稳住,看着不远处追过来的一片黑雾,对跟上来的安泠月与项秋黎点头,冷声道,“一个不留!” 两人都看到了苏木槿身边的顾砚山与蓝遗,脸色一片凝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项秋黎开口,“姑娘,你先带顾世子与蓝遗下去疗伤,这里有我们。” “安全第一。” 两人点头。 苏木槿扶着顾砚山与蓝遗后退,回了院子,没惊动任何人,将两人带回了房间。 蓝遗一身是刑伤,显然是动了大刑,失血过多,性命倒是无碍。 苏木槿冷着脸将蓝遗扶上床,转回头去看顾砚山。 顾砚山伸着手,想搂她,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笑的欠欠儿的,“不行,我身上太脏了,不能把媳妇儿搂脏了……” “顾砚山,你这个混蛋!”苏木槿眼泪涌出,扑进他怀里。 正文 556 顾砚山受伤 “你不要命了吗?你怎么敢一个人去?你这个混蛋!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顾砚山身子一僵,旋即将人搂住,鼻尖嗅在她发间,喟叹般低笑,“傻丫头,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你都伤在哪了?”苏木槿身子挣了挣,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帮他看伤,却被他用力揽住,往怀里更紧了紧。 苏木槿抬头,却只看到他血糊的下巴,“顾砚山,快放开我,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事。”顾砚山不动如山,“让我抱抱你……” 声音里的微微颤抖,让苏木槿鼻尖泛酸,“顾砚山……我好害怕,你不要吓我……你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不好?” 顾砚山搂着她,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她发顶印下一吻,吐出一个字,“好。” 话落,人直直向后倒去,拥着苏木槿的手,紧紧的,半分都没松,带着她,一起砸到了地上。 “顾砚山!” 苏木槿满目骇然,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惊慌,伸手抱住了他的头。 她挣脱不开顾砚山,看着顾砚山身下慢慢渗出的血,浑身都在颤抖,“来人!快来人!泠月姐姐,秋黎姐姐……” “姑娘!” 话音甫落,两道人影飞进房间,看到苏木槿与顾砚山的模样,都大吃一惊,“姑娘……” “快,快帮我把他扶起来。” 苏木槿抬头,满眼血丝,水盈满眶,安泠月与项秋黎吓的脸色都变了,她们何时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苏木槿?! 两人忙弯腰,七手八脚把两人分开,扶着顾砚山躺在床上。 苏木槿踉跄着扑过去,握住了顾砚山的手腕,一触脉搏,她的一颗心就崩溃了,五脏六腑移位,肋骨断,血管破裂……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看着满脸血看不清肤色的男人,又恨又怕又恐惧,口中喃喃,“你这个混蛋,王八蛋,顾砚山……” 安泠月去看项秋黎,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适才,两人与那些黑衣人打斗时,追踪符带了消息回来,顾砚山是单枪匹马闯进了盛文帝的地牢,打杀了大半个地牢的守卫,才将人救出来的,又带着那么重一个人跑了半个京都…… 两人都不是傻子,看顾砚山这情形,显然是为了不让苏木槿担心,外面都是一些刀剑伤口,真正伤及身体的怕……都是内里那些伤。 两人对视一眼,安泠月上前一步,“姑娘,顾世子的伤怎么样?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回县主府取。” 项秋黎也上前一步,附和点头,“姑娘,救人要紧!外面的人都清理了,但盛文帝肯定会很快想到是我们的人救走了蓝遗,顾世子与蓝遗目前都不能暴露……” 苏木槿深吸一口气,抬手在顾砚山身上点了几处大穴,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缓,站起身走到隔壁的书桌前。 面部的神情,几乎在落座的刹那,冷峻异常,她提笔蘸墨,在纸上飞速写了几十味药草,递给安泠月,“让人全城去抓这些药,有多少抓多少。” 安泠月应声,拿着走了出去。 苏木槿又提笔疾书,写下两封信,一封递给项秋黎,“让海东青将信送去郊外,给夕颜姐。” 项秋黎微愣,“姑娘?” 苏木槿朝她一笑,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姐姐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项秋黎点头,伸手接过信,看了桌上那封,犹豫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门。 看着项秋黎出门,苏木槿将信纸装入信封,在上面写下了姑姑二字。 正文 557 不愧是萧家人 皇宫,御书房 袁青拿下信鸽脚上的铜管,将信鸽放飞,转身回去。 盛文帝大笔落下,白纸黑字,杀气腾腾的一个诛字。 袁青神情松和,看了一眼那字,笑道,“圣上这字笔走龙蛇,越发有气势了。” 盛文帝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铜管上,眼神锐利,“地牢过来的?” “是。”袁青打开铜管,从中抽出纸条,双手递过去。 盛文帝却没有接的意思,将毛笔蘸入砚池中,狠狠吸足了墨水,重新提笔落字,口中道,“念。” 袁青应声,将纸条打开,目光触及纸条上的内容,下意识看了眼盛文帝,盛文帝没抬头,却嗤笑,“看什么?让你念便念,婆婆妈妈……” 袁青再不敢犹豫,照着纸条上的内容,将来信念了,声音未落,盛文帝的笔下已偏离原先轨道,浓墨落下,形成一团乌漆嘛黑的墨团。 盛文帝扫兴的将笔丢下,伸手接过纸条,看过上面的内容,神情说不出的阴冷,半晌,将纸条丢进砚池内,与袁青冷笑。 “这苏木槿,果然不愧是萧家人,竟如此大的本事,从朕的地牢将人抢了去……” 声音里包含的滔天怒意和肃杀之气,让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凝滞。 袁青略垂眸,一个字都没敢说。 “让人全城秘密搜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这个被她救走的人!找到……”盛文帝冷眼看着袁青,似再掩不住心中怒气,抬脚去踹御案。 嘭的一声。 御案没倒。 盛文帝倒抽一口冷气。 袁青忙抬头,跪在地上去捧盛文帝的脚,“圣上,您的脚……” 盛文帝怒不可遏,一脚踹在袁青胸口,袁青闷哼一声,向后倒去,又迅速起身,口中已有血渗出。 盛文帝看到他唇角的血,眉头紧蹙,“谁让你凑过来的,滚下去!” “老奴去给圣上传御医!” 说罢,抬手抹了一把唇角,擦了血,才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御医拎着药箱小跑进来,看了盛文帝的脚,长吁一口气,“皇上的脚无碍,微臣开几贴药,皇上泡上三日,再辅以针灸按摩,很快就好。” 盛文帝摆了手,看了眼垂首站在的袁青,“给他也看看。” 袁青猛的抬头,满眼感激,御医笑着应了,给袁青也开了几贴药,才离去。 袁青跪在地上磕头,盛文帝笑骂,“老东西,也就你看朕发火还敢往前凑,你就不怕朕一不如意砍了你出气?” “老奴这条命本就是圣上的,圣上若要,老奴自行了解,不敢脏了圣上的手。”袁青深深垂头。 盛文帝长叹一声,伸手虚扶他起身,“行了,朕还不知道你?都吐血了,伤的不轻吧?这几日你就不要近前伺候了,去歇着吧。你不是收了一个小太监吗?让他过来伺候,朕也帮你掌掌眼……” 袁青千恩万谢,退出门去,先把盛文帝的命令吩咐了出去,又去叫了小袁太监,叮嘱了再叮嘱,才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半个时辰后,邱姑姑攥着信和一张纸条神情平和的进了皇后的寝宫,伺候皇后就寝,在床上,将东西塞给了皇后。 正文 558 我为刀俎 “娘娘,你快看,我来把风。” 萧皇后点头,接了信,凑在床头起夜灯前快速看完了来信,神情瞬间添了几分凝重,将信放到一边,又翻开纸条,在看到纸条上内容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将火盆端来。” 邱姑姑应声,去端了火盆,看着信和纸条都燃成灰烬,才放心的抹了抹额头的汗,“娘娘,可是大小姐那里出了事?” 萧皇后嗯了一声,凑近邱姑姑,小声将事情说了,邱姑姑的脸色瞬间大变,“这……顾世子的胆子太大了!” “谁说不是呢。”萧皇后笑了笑,望着昏暗灯光下影影绰绰的两道暗影,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希望他始终如一,不负他们二人这份深情。” 邱姑姑有些伤怀,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顺着萧皇后的话附和,“顾世子能为大小姐做到这种地步,定不会辜负大小姐的。” 萧皇后看了她一眼,抿了唇,眼底没什么笑意的朝邱姑姑笑了一笑。 “娘娘……” “没事。”萧皇后摆手,旋即嗤笑一声,“那丫头的人被顾砚山救走,咱们的盛文帝可是生了好大一场气,听说抬脚去踹御案,反踹伤了自己的脚,传了御医,还借了袁青的名头……” 邱姑姑一愣,想到那张纸条,没忍住,眼底满是笑意,“那可真是太倒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萧皇后也笑。 片刻,叫了邱姑姑附耳过来,声音细若蚊蝇,仔细交代了要她做的事,邱姑姑一脸严肃,听到最后,微微蹙眉,“娘娘,这……可行吗?” 萧皇后颔首,“云嫔这个人……可比你想的聪明,你只管照我的话告诉她,她自己会想办法达到咱们想要的目的的。” 邱姑姑应声,“是,娘娘,那大小姐那……” “盛文帝的人追的紧,槿姐儿那我们的人不方便出现,这样,你派人去林家,找林夫人,这样跟她说……” “太子妃的母亲。”邱姑姑忽然反应过来,大小姐与太子妃关系密切,与太子妃有救命之恩。 “好,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萧皇后点头,躺在床上,邱姑姑端着起夜灯,往远处放了放,放下床帘,往外走去,嘱咐了外面守夜的宫女,与平日无二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 云嫔在御花园,随风起舞,姿态蹁跹,瞬间入了前去散心的盛文帝的眼,当夜,留宿在云嫔的荏苒宫。 次日,盛文帝没有早朝。 有谏臣跪在宫门外,大嚷着红颜误国,让盛文帝做个忠于朝政的明君。 盛文帝从云嫔的温柔乡被吵醒,得了消息,大怒,立刻着人将一干谏臣送入大牢,这下,仿佛捅了马蜂窝。 接连几日的早朝,一群官员疯了一样拼命上谏,似乎不逼盛文帝低头死不罢休,盛文帝砸了一堆奏折,甩袖离去。 回到后宫,云嫔身着单衣,柔弱楚楚的跪在他的寝宫前请罪,“臣妾罪孽深重,不该贪恋皇上对臣妾的好,耽误了早朝,让皇上被文武百官诟病,臣妾知罪,请皇上重罚!” 盛文帝心生几分怜惜,扶她起身,“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往日也有不早朝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跟蚂蟥一样咬着不放!” 云嫔一怔,似想到什么,惊呼一声,捂住嘴,仓惶挣脱盛文帝的怀抱,浑身颤抖,不要命的磕起头,“臣妾不知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盛文帝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冷冷的看着云嫔,目光一寸一寸冷凝。 “你知道什么?说!” 正文 559 一击中的 “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您别逼臣妾……” 云嫔满脸泪水,双目惶恐惊惧,抬头看了一眼盛文帝,又深深的俯身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砸的嘭嘭作响,不过几下,额头已乌青一片。 这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 这怕是有天大的事瞒着他! 盛文帝脸上的怒火再掩饰不住,抬脚踹在云嫔肩头,将人踹倒在地,“给朕滚起来,说清楚!敢有一个字隐瞒,朕抄了你们云家九族!” “皇上!” 云嫔满脸绝望,张嘴吐出一口血,膝行到盛文帝脚下,抱住他的双腿,“臣妾说,臣妾说,皇上饶命啊,云家从无不臣之心,他们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皇上……” 盛文帝一身杀气,冷眼看着云嫔,“说!” “是闲王!周家派了人前去云家,想要拉拢云家为其谋、谋……”云嫔吞吐不敢说。 盛文帝却冷笑一声,“皇位。” 云嫔深深磕头,“臣妾的祖父当场拒绝了,并没有答应,皇上明鉴!” “朕自会去求证,你最好不要说谎。” “臣妾不敢!” 云嫔低垂着头,肩头微抖,“还、还有一事,贵妃、周贵妃亦数次言语威胁拉拢臣妾,臣妾在宫中艰难,不敢直接拒绝……皇上,臣妾句句实话!” 盛文帝低头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云嫔,眸子里满是戾气,冷笑连连,“好,好,好的很!朕还没死呢,他们就如此明目张胆,拉拢到朕的皇宫了!” “皇上……” 云嫔抬起头,满眼泪水盈波,鼻尖微红,额头的乌青不但没损她的美貌,反让她添了几分病弱的美,“臣妾不敢欺瞒,臣妾一直想找机会告诉您,可是,可是……他们拿云家威胁臣妾……请皇上赐臣妾死罪!” 说罢,可怜楚楚的看着盛文帝。 盛文帝盯着她,看了很久,神情阴郁,但眸底的杀气渐渐敛去,抬手甩开了她,“你的命,朕先留着,等朕查清,再来论罪!” 云嫔欣喜若狂,“臣妾谢主隆恩。” 盛文帝甩袖回了寝宫,云嫔又跪了好一会儿,才叫了伺候的宫女扶自己起身,踉踉跄跄往荏苒宫的方向走。 待到了自己的宫殿,进了寝宫,才长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美人榻上。 “娘娘……” 芳絮一脸担心的看着她额头的乌青,眼睛都红了,“娘娘怎么如此用力,这乌青没几日怕是消不下去。” 云嫔瞥了她一眼,笑了,“怎么能几日就消下去,最少也要一个月。” “娘娘……”芳絮瞬间就明白了云嫔的用意,心疼的叹了一口气,“明明还有其他的法子,娘娘为何偏选了这种。” “你觉得那贱男人是什么样的人?”云嫔冷笑。 芳絮惊出一身汗,忙快步去看宫殿外,确定没人偷听后,才重新进来,“娘娘,慎言!” 云嫔摆手,“无碍,我知道分寸。”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知道云嫔的手段,芳絮不再纠结,遂问道。 云嫔看着她,笑的诡异,“当然是看咱们的盛文帝,怎么大杀四方了。” 父亲、儿子对阵,哪方赢,都是一场大战,怎不令人期待?! 正文 560 山雨欲来 “娘娘……” 芳絮瞳孔微缩,声音都有些发抖,“若是他知道是娘娘在背后操控,咱们云家……” “操控?”云嫔唇角泛起一抹嘲讽,“我若是有那般本事,又怎会被他害了我的孩儿!” 她满目悲伤,眼红如血,声冷如冰,一只手抓在身侧的美人榻上,指甲划在上面,几乎瞬间断裂,“我的孩儿,他才多大?于他有什么威胁?他竟下得去那般毒手!!” 芳絮心中一痛,忙跪下抱住她的手,“娘娘,是奴婢说错了话,娘娘千万保重身子,想想小主子,咱们还没为他报仇……” 云嫔垂眸看着她,缓缓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笑了一声,“快起来,我知道你的担心,那贱男人多疑,有闲王他们挡在前面,他暂时不会动云家。” “暂时?”芳絮心惊,却见云嫔笑着拍她的手,“等他反应过来,这天下……怕是由不得他做主了。” 芳絮的身子剧烈一颤,定定的看着笑容中透着报复快感的云嫔,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反常。 “娘娘……” “我累了,去睡一会儿。”云嫔打断她,“你去皇后宫里讨一些祛瘀的膏药来,顺便问问皇后娘娘还需要我做什么?” 芳絮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扶着云嫔梳洗换了衣裳,服侍她睡下,走到宫门口,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打开宫门,神色平静的去了荣坤宫。 …… 太极殿内,盛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都不用他在人堆里扒拉,闲王与祁王的人左右各自成堆,跪的整整齐齐。 盛文帝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开了口,“怎么?你们这是要逼宫谋反?” 此话一出,乱糟糟的太极殿瞬间静的吓人。 “你们的主子呢?闲王呢?祁王呢?” 闻言,各自站队的文武百官脸色都变了,冷汗直冒。 好在都是一些老油条,反应速度极快,盛文帝话音甫落,就有老大臣磕头表忠心,“老臣不敢,老臣忠心耿耿,是为了皇上,为了夏启,还请皇上明鉴!”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都纷纷附和。 “皇上明鉴,老臣一片丹心,都是为了皇上……” “微臣忠心不二,天地可鉴!” “臣忠心耿耿,日月可昭!” “皇上,臣等是为了夏启,为了皇上啊……” 盛文帝冷笑连连,侧眸看了眼袁青,袁青上前一步,弯腰附耳,“圣上……” “去,把那两个忤逆不孝,犯上作乱的东西给我押进来!” 袁青一怔。 盛文帝冷眼斜睨,“怎么,你也要忤逆朕?” “老奴不敢!老奴这就前去宣旨。” 众人眼瞅着袁青脚步飞快出了大殿,有意识到问题严重的大臣神情都不一样了,一边拉住还在表忠心的同伙,一边暗搓搓去看盛文帝又冷又黑,愤怒的毫不掩饰的脸。 大殿内,很快又安静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盛文帝坐在龙椅上,瞧着底下众人变来变去的脸色,冷笑连连。 正文 561 反应 祁王与闲王几乎同时得到了太极殿内,盛文帝大怒,当着文武百官嚷嚷着他们要逼宫谋反的事! 祁王当场踹翻了报信的宫人。 “逼宫谋反的罪名就这么扣屎盆子一样扣到我们头上?!他想干什么?!以莫须有的罪名砍杀了我们吗?我看他是疯了?!” “二殿下!慎言!” 身旁的谋士立刻出言提醒。 祁王冷笑一声,“慎言?你叫本王慎言?他呢?他慎言了吗?他这是想要我和老四的命!” 几个谋士都蹙起眉头。 他们这个皇帝可真够任性的,逼宫谋反就这么轻飘飘的扣给亲生儿子,也不怕这两个祖宗真受不了刺激,给逼谋反了?! “走!本王倒要去太极殿上问一遭,父皇他是不是想要儿子死?!”祁王甩了长袍袖子,大步朝外走去。 几个谋士忙围上去,边拦边劝,“殿下,此事咱们尚不知内情,万不可意气用事。” “内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需要内情?!我母妃在宫中是怎么艰难的,你们又不是瞎子聋子,还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吗?” 提到齐贤妃,祁王显然联想到什么,一双英铮的剑眉星目生生狰狞不堪,可见是动了真怒。 “殿下,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冷静,万不可真着了皇上的道儿啊!” 眼瞅着要拦不住祁王,一个谋士急的直跳脚,“咱们得了消息,闲王那边肯定也得了消息,殿下,不到最后一步,咱们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祁王的脚步一顿。 那谋士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抹了额头一把汗,又继续道,“朝中文官大多站在周家与闲王身后,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定比咱们更焦急,殿下,有齐老侯爷在后方坐镇,咱们只要稳稳的,全身而退,让皇上无从发落,这一局就算胜了……” “殿下,田先生说的有理。” 祁王回眸看了说话的两人几眼,难看的脸色缓缓松开,旋即,转身回到位置上,甩袍坐下,“说说。” “殿下,您可还记得这几日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什么?” “荏苒宫的异样……” …… “外祖父的意思是……此事与云嫔有关?”一袭月牙外袍,面相温润如玉,清眸亮色的闲王略带几分讶异的看向书案对面的周老丞相。 周老丞相颔首,“八九不离十。” 闲王皱眉,“她想干什么?” “重要的不是她想干什么?是她怂恿撺掇着你父皇想干什么!”周老丞相抬手捋着胡须,动作缓慢,眼神却很锐利。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闲王的脸色沉下来,“与她有什么好处?!” “殿下。”周老丞相看着闲王,缓缓道,“云嫔出身云家,是云家倾全家之力按照宫中礼仪教导出来的,她耍的手段绝不会是咱们表面看到的这些,这个女人,你要小心!” 闲王点点头,神情里却并没把周老丞相的话放心上,“我们周家与她无冤无仇,她……” 他这话刚说一个头,周老丞相就皱着眉摇了摇头。 “女人心,海底针,她是跟咱们周家无冤无仇,但保不齐她有别的企图……” 正文 562 父子相怼 “什么企图?”闲王道。 周老丞相摇头,“不知。” 关于这点,他也不得其解。 照理,他们周家与云家从无来往,不存在家仇恩怨;云嫔进宫晚,虽有一个儿子,却早早就死了,与皇位无缘,不是周家的对手,更不存在权势倾轧;再一个,云嫔在宫中几乎没有交好的妃嫔,与皇后更是势同水火…… 所以,云嫔这么做,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祖孙两人对视,都面露困惑不解之色。 “殿下,宫中催促,让您即刻进宫。”书房外,下人敲门。 闲王看了周老丞相一眼,“外祖父?” “去吧,小心行事,你父皇惯喜欢你们示弱,必要时候行必要手段。”周老丞相叮嘱了两句,踟蹰片刻,又道,“若有需要,除了你,什么都可以先放弃,懂吗?” 闲王神情一沉,眉眼多了几分冷肃,点头,“外祖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周老丞相目送闲王更衣离去,眼皮开始不停狂跳,他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坐在书案前良久,突然猛的起身,双眼暴睁,“糟了!来人,准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 “老爷?” 周老丞相看着眼前的管家,看向他身后有些灰暗的天空,迈出的脚步发沉,缓了半刻,才慢慢摆了手,踱步回到书案旁,坐下,“晚了……” …… “宣祁王进殿!” “宣闲王进殿!” 祁王与闲王在大殿外,皱眉互看对方,等唱和声落,抬起脚,一同进了殿。 两侧的文武百官低垂着头,却都密切注视着两位皇子的举动。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文帝轻抬眸子,视线落在跪的规规矩矩的两个儿子身上,眸底瞬间充满嘲讽,“跪的倒挺规矩……” 这一句还是温温凉凉的声音,下一瞬,盛文帝神情瞬转阴鸷,大掌拍在龙头上,声冷如冰,说出的话更让祁王、闲王两队人马如坠冰窖。 “……你们外祖家教的可真好!怪不得连亲爹都不认了!” “父皇,儿臣不敢!” “儿臣不敢!” 盛文帝呵呵冷笑,“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你们都能撺掇着文武百官为朕肃清后宫了?你们下一步是不是想清君侧?清完君侧是不是就要清君了?!你们好大的狗胆!” 狗胆…… 袁青的眸子微微晃了两下,飞快扫了盛文帝一眼,又恢复如常。 “父皇!儿臣万万不敢!” “父皇,儿臣冤枉啊!” 祁王与闲王对视一眼,心中暗骂盛文帝果真是想要整死他们啊,齐齐垂下头,高喊冤枉! 两个阵营的人脸都白了,盛文帝今儿个是真动了怒,这是要发飙啊! “皇上圣明,臣等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老臣忠心耿耿……” 盛文帝嗤笑,“你们忠心?你们忠的是朕吗?你们忠的是权势,是功名利禄,是这迷乱人心的富贵荣华!” “皇上……” 正文 563 盛怒 “皇上明查,臣等绝无二心啊……” “臣效忠的是皇上啊……” 盛文帝冷眸扫过,高呼忠心的大臣瞬间矮了身子,将头低低的垂到地上。 “你们都不傻,难不成当朕是傻的?分不清什么是忠?什么是奸?!”盛文帝冷笑。 跪着的众人后脊背都湿透了,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叫嚷了两句红颜祸水误国,先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怎么这次就被盛文帝揪住小辫子不放手了? 这是想干什么? 这么多人,打杀……不至于,那他的用意是什么? 众人很快就明白了盛文帝的用意。 平日,盛文帝心情好,逗着他们玩自己看戏,可这次,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感觉自己像一只猴子,被自己的儿子和这些跳梁小丑围观看戏! 他怎么能忍?! 所以,一上来就怼的文武百官吓破了胆,再冷嘲热讽的两个儿子大气不敢出,接着就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祁王与闲王结党营私,僭越后宫,企图逼宫谋反,立刻除去祁王、闲王之名,收回封号,交还手中兵权职务,禁于皇子府,无召见不得外出!” 盛文帝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双眸不但阴寒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夹带了一股难掩的报复性快意。 祁王与闲王瞬间懵了。 文武百官集体傻眼。 谁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正常的谏言试探,怎么就被废了名,丢了封号,还没了手中权?! 盛文帝这是想干什么? 让文武百官傻眼的还在后面。 处置完祁王与闲王,不给他们开口求饶的机会,立刻将视线转向文武百官,“凡参与官员,全部下降一级,罚俸一年!” “皇上!” 参与官员将近几十名,如此大规模降级,事务如何开展? 有人试图以此提醒盛文帝,却没想到激起盛文帝更深的恨意。 “怎么?我天启泱泱大国,离了你们这些不忠的东西就要灭国了不成?将此人给朕拖出殿外,乱棍打死!”盛文帝冷声道。 开口的官员瞬间软倒在地,“皇……皇上,微臣不敢……皇上饶命啊……” 有人想开口求情,被其他人连忙拉住,眼瞅着盛文帝暴怒之下,求情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闭口不言才是明哲保身之举! 盛文帝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抬手指着太极殿外,唤袁青,“去,把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朕拖到外面去,当着他们的面打,人死之前谁都不许闭眼!” 袁青忙垂首应诺,叫了侍卫进来,拖着软成一滩泥的官员往殿外拖。 官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皇上……微臣忠心耿耿啊……微臣侍奉过先皇,皇上饶命啊……” 大殿内安静极了。 祁王脸色极其难看,去看闲王,一贯温和的闲王脸上的表情亦是难看的紧。 兄弟俩目光相碰,都察觉出了危机感。 被拉下去的人是祁王的,给他出过谋划过策,幼年当他子侄一样疼爱的叔伯,他看着盛怒的盛文帝,咬了咬牙,膝盖向前行了一步,刚想开口,被一旁的闲王一把摁下! 正文 564 舍得 祁王手腕一转,就要甩开闲王,闲王却加大手劲儿,紧紧按住了他,眼神更是狠狠看过去,警告他别动。 祁王瞪过去,“放手。” “不放!”闲王也瞪。 祁王眼中透出杀意,“放手,我要救人!” “你信不信你一开口,他下一刻就能找借口杀了你!”闲王嘴唇蠕动,无声回道。 祁王瞬间反应过来,明白了闲王话中的意思,抬眸看向高位之上的盛文帝,盛文帝那张一贯含着几分虚伪笑容的脸庞,此刻一片狰狞,眉目间那毫不掩饰的肆虐杀意混合着杀人的快意几乎要将他所有的情绪淹没。 祁王不由打了个寒战,后背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默默收了力道。 闲王见他不再发疯,松开了衣袍下紧攥他的手。 兄弟两人安静的跪在原地,视线落在高位下的台阶上,耳中听着那个老臣被拖出去发出的犹如拖麻袋一样的声音,伴随着老臣临死前绝望的挣扎呼救。 他们…… 自身难保,又怎么救得了他?! 人很快被拖到殿外,袁青笑着催文武百官去殿外观看刑罚,众人再不敢有反对之声,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往殿外挪。 有脚程慢的,被两个禁卫军连夹带拖的拽到了跟前,扔到了地上,丝毫不顾忌他们是一品二品的大员,仿佛丢的是一颗蔫儿了的大白菜。 盛文帝跟着到了殿外,袁青着人搬了龙椅,盛文帝甩袖坐下,下一刻就吩咐袁青,“开始吧。” “是,圣上。” 袁青应了声,转过身背对盛文帝,看了被摁在宽凳上,没有什么形象的老大臣,眸底掠过一抹同情,朝持棍的禁卫军摆了摆手,“皇上有旨,行刑!” 禁卫军高声应是,挥着棍子打了下去。 老大臣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棍打,疼的一声嗷叫,音调又尖又厉,几乎将嗓子喊破! 被扔在地上的几个官员被痛叫声吓的浑身哆嗦。 只是,这声音没响几下,就慢慢低了下去。 盛文帝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袁青会意,朝行刑的禁卫军抬了抬眸子,两人明白其意,手下的棍子立刻加了力道,老大臣的尖叫在下一刻又撕心裂肺了。 盛文帝满意了。 文武百官看的心惊胆战。 祁王与闲王,脸色阴沉。 祁王一双手攥的咔擦作响,胸口起伏剧烈,闲王睃他一眼,倒没有嘲笑,反而压低声音劝,“沉住气。” 祁王深吸一口气,缓解了心口那股郁气,瞥过去一眼,“为什么帮我?” “二哥想多了,我不是在帮你。”闲王看过去,“我是在帮自己,你这时候出去求情,只会更激怒他,连累的是我!” “惯会审时度势。”祁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闲王收回视线,看向场中,老大臣臀部已浸透血迹,一张脸蜡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显见是不行了。 袁青凑到盛文帝耳边低语了两句,盛文帝脸色极其厌恶难看,站起身,叫了停,“行了,将人送回去,别死在朕跟前,晦气!” 说罢,转身就走。 袁青朝祁王与闲王点了点头,跟在盛文帝身后,走了。 祁王与闲王对视一眼,眸底各有算计。 正文 565 合作共赢 “就这么放了你们回来?” 齐老侯爷皱眉,看着冷着脸的祁王。 祁王甩袍,难掩愤怒,“他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说我们逼宫谋反,当众下旨扒了我们封号,囚禁于府中!还要把咱们那些人都降级!那姓曹的不过是多了一句嘴,就被他拉到太极殿外,活生生打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他要不是怕弄脏了他的太极殿,说不定当场……” 祁王胸口起伏不定,一想到那凄厉的响彻天际的嚎叫,只觉浑身的毛发都在颤栗! 他那哪是打杀大臣,他那分明是杀鸡给猴看! 他,跟闲王,就是那只猴子! “外祖父,我等不了了!”祁王道。 齐老侯爷沉默,没有出声。 祁王在室内来回踱步,脚步的频率从缓慢到快再到急速,最后,一拳砸在书桌上,对齐老侯爷道,“外祖父,我答应了与闲王联手,先除掉他……” “你说什么?” 齐老侯爷霍然起身,神情凝重。 祁王顿住脚步,看着齐老侯爷,重复道,“我答应与闲王联手,清君侧。” “你们疯了!”齐老侯爷冷眉,“他手里刚缴了我的兵马,又削了周老头的势,正看到你们想打杀的时候,你们这时候怼上去,万一……” “没有万一!”祁王厉声打断齐老侯爷,一双眼眸泛着肆杀,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顿道,“要么生要么死,我受够他了!我再也不要听他摆布了,我是皇子,我比老大强,太子应该是我,未来的皇帝应该是我!我早该下定决心动手!” 齐老侯爷眼神一沉,看出祁王的势在必得,略定了定神,开口问道,“闲王怎么说?” “具体没做商议,他说要回去与周老头商量,让我也回来问问你,看我们是约个时间共同商量还是……” “殿下,丞相府的管事来了,说有要事要亲自与殿下说。”门外,有下人敲响房门,悄声道。 祁王与齐老侯爷对视一眼,齐老侯爷点头,“你去见见,看怎么说。” 祁王颔首,抬脚出了房间。 …… 荏苒宫 云嫔侧睡在美人榻上,芳絮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走近,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拿了薄毯盖在云嫔身上。 云嫔瞬间睁眼,看到是她,笑了笑,“怎么样?” 芳絮亦是满脸喜色,悄声道,“成了。” 云嫔面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将毯子裹了裹,笑看窗外的景色,芳絮将羹汤递给她,“娘娘喝一些热汤,暖一暖胃。” “不了。”云嫔没回头,只道,“暖不暖的,不是靠一碗汤,我想要的是他……的项上人头为我儿祭奠!” “娘娘!”芳絮端羹汤的手一抖,险些将热汤泼洒出去。 云嫔笑着念她胆子小,芳絮眼睛都红了,“娘娘……” 她知道自打小主子没了后,娘娘整个人就像一株绚烂至极的罂粟,美则美矣,却一身毒素,内里更是早已枯萎,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 可那人怎会那般轻易搬倒?若是万一…… 芳絮咬了咬唇,止住心底升起的那股寒意,稳了稳心神,正要开解云嫔,忽听外面出来熟悉的说话声。 云嫔眼睛一亮,“是邱姑姑,快去请。” 正文 566 推一把 芳絮心下一松,面上的神情也缓和不少,笑着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进殿来,有探头探脑的小宫女想瞧热闹,被芳絮冷着脸打发了,一边高声嚷着,“皇后娘娘是金贵人儿,不来我们荏苒宫直说,我们主子自会过去,派个嬷嬷来教导我们娘娘,算个什么理儿?我们娘娘伺候的是皇上,荣坤宫即使要打我们娘娘的脸,也得看看主人是谁吧?!我们娘娘在里间,邱姑姑自去瞧吧!” 一边恭敬的朝邱姑姑笑,使了个眼色,做了个请的手势。 邱姑姑眸内满是笑意,朝芳絮微微颔首,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冷哼,背对着宫门,面带笑容进了里间。 一眼瞧见半躺在美人榻上的云嫔,光彩明亮,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叹。 “姑姑叹什么气?” 云嫔翻身从榻上下来,赤足踩在脚下长绒毯子上,亲手为邱姑姑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邱姑姑忙福身,“不敢,谢云嫔娘娘。” “娘娘,地上寒,小心着凉。”芳絮见云嫔赤足,忙过去要帮她穿鞋,刚蹲下身子,却被云嫔一只脚轻轻蹬了一下,白嫩的裸足,映衬着海棠红的指甲,血一样的红。 芳絮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云嫔见她红了眼,反而笑了,对邱姑姑道,“这傻丫头,从小就特别爱哭,姑姑见笑了。” 邱姑姑摇头,“爱哭好,天大的事哭过了也就过了,总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好。” 云嫔一怔,面上的笑容微顿,半晌,抿了抿唇,“姑姑说的……有理。” 两人又寒暄几句,邱姑姑说了来意。 “推一把?”云嫔的眼睛蓦然发亮,“怎么说?” “祁王与闲王想联手,以周家与齐家的势力,若让他们联手得逞,盛文帝必不保,虽然这是咱们乐见的,但偌大的天启如果被祁王与闲王得了,不管是谁做皇帝,背后想通中间关节,咱们都落不下好,咱们固然没什么要紧的,但咱们背后的家人……”邱姑姑点到为止。 云嫔自然清楚,点头道,“娘娘与姑姑思维缜密,是云挽疏忽了。” 邱姑姑摇头,“云嫔娘娘是复仇心切。” 云嫔笑,“我恨不能立时剥了他的皮,可就算将他千刀万剐,我的孩子……也终究活不过来了。” 她的笑容布满悲伤,更多的却是克制。 “云嫔娘娘放心,盛文帝……他必会自食恶果!”邱姑姑劝慰道。 云嫔点头,“娘娘让我怎么做?” 邱姑姑扫了一眼外间方向,云嫔摆了手,“芳絮,你去外间盯着,别让人无意闯入,听到不该听的。” 芳絮应声,朝邱姑姑点了点头,起步去了外间。 邱姑姑这才凑近云嫔,低声将她们的计划说了,云嫔听完,笑容更甚,“果然,娘娘的安排更合我意。” 邱姑姑也笑,“过两日,皇后娘娘会寻个由头赏赐一批东西给云嫔娘娘,那东西就在赏赐物品内,云嫔娘娘需小心,那东西见不得血。” “好。” 正文 567 不该想起的想起 外间传来宫女与芳絮低低的交谈声,云嫔目光微转,不知想到什么,眸中神色波光潋滟,透出几分妖异,“劳烦姑姑转告皇后娘娘,此事,云挽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保准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见云嫔心中已有了成算,邱姑姑不由暗叹,幸好云嫔与皇后娘娘不是对手,这姑娘这般敏锐聪慧,若是对手,不知要多棘手。 送走邱姑姑,芳絮在殿外指桑骂槐了半晌,做足了戏,才回转。 到了里间,云嫔正歪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光景,她蹑足走近,云嫔没回头,声音里却带着笑,“你倒快有几分越婆婆骂街的架势了。” 芳絮脸一红,嗔瞧了云嫔一眼,看到云嫔眼中的哀伤,一顿,放缓了声调,“娘娘想家了?” 云嫔没有立刻出声,芳絮也没多问,拿了薄毯给云嫔盖住双腿,静立在一旁,顺着云嫔的目光看着窗外,轻轻说了句,“奴婢也想家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坐也思……” 半晌,云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以前不懂什么意思,现在懂了,却已回不去了……不知,越婆婆的烧饼铺子还在不在?我想吃她做的烧饼了。” “娘娘……”芳絮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劝自家小姐。 云嫔闭了闭眼,似乎并没有专门等芳絮回答的意思,等睁开眼,眸子里的神采已恢复如常,笑看着芳絮,“皇后娘娘这两日会赏赐东西到咱们这儿,你过来,我嘱咐你两句。” 芳絮愣了愣,凑过去,“什么?” 云嫔在她耳边小声说了,芳絮边听边往大殿门口瞧,等云嫔说完,她肃着一张脸点头,“娘娘放心,咱们荏苒宫最不缺的就是这号人,我会小心行事,不留任何痕迹的。” 云嫔点头,“你做事我放心。” 芳絮眉目间染上笑意,站起身,欲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云嫔,云嫔笑着朝她摆手,“去吧去吧,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 芳絮抿了抿唇,“奴婢曾得了消息,越婆婆……不卖烧饼了,她……被她的外孙接走,安度晚年了。” 云嫔面上的笑容一僵,下一瞬,漾开更大的笑容,“真的吗?越婆婆晚年有福了。” 说罢,转过了头。 芳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着云嫔的模样,顿了顿,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宫殿。 等宫殿内只剩云嫔一人,她才虚脱般倒在美人榻上,缓缓闭上了眼。 脑海里光速般闪过那些年少时的画面,她猛的睁开眼,重重喘气,使劲儿摇了摇头,似想要摇散那些本该埋葬的往事,那些不该想起的想起! 却发觉,徒劳无功。 果然,一个人在逆境中挣扎久了,就会想起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 云嫔抬起头,望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芳絮再一次推门而入,引进来一个茜红宫裳的宫女,笑着到云嫔跟前,行礼,“娘娘,您要奴婢找的巧手,找到了。” 云嫔瞬间回神。 正文 568 算计 她抬眸扫了眼被芳絮带进来的宫女,是平日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小宫女,不由笑了一笑。 存在感弱才能不引人注意的完成任务,当然也是最好的保命伪装。 小宫女上前跪地磕头,“奴婢叩见娘娘,娘娘千岁……” “起吧。”云嫔抬手,“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什么时候进的宫?平日是做什么的?” 小宫女战兢兢起身,有些怯懦的去寻求芳絮的保护,云嫔眸底的笑意深了深。 芳絮笑着拍拍小宫女的手,“娘娘是个很和善的人,不用害怕,放心大胆的说,还有我呢。” “嗯!谢谢芳絮姑姑。”小宫女似壮了胆子,挺了挺小胸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回娘娘的话,奴婢红玉,今年十五岁,七年前进的宫,平日跟着姐姐们学习针线,许是做的多,得了几分巧,做出来的针线得娘娘的喜欢……” 云嫔点点头,看了芳絮一眼,“就她吧。” 芳絮笑着推了小宫女一把,“成了,这机会娘娘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会不会办事儿了。” “真的吗?姑姑?”小宫女满脸惊喜,噗通一声跪在芳絮脚下,“谢谢姑姑……” 云嫔脸色一沉,芳絮跟着噗通跪地,“娘娘恕罪!她只是一时激动……” “一时激动?”云嫔冷笑。 小宫女似突然反应过来,转过身,朝云嫔咚咚磕头,“娘娘饶命,奴婢是无心的,奴婢只是想感谢姑姑给奴婢这个机会,娘娘千万别怪罪芳姑姑……” 云嫔斜过去一眼,“你这小丫头倒是个知道感恩的。” 小宫女求情的声音一顿。 云嫔冷眼掠过,摆了手,“我乏了,退下吧,芳絮罚半年月钱,自己出去领十手杖。” “娘娘!”芳絮霍然抬头,“十手杖下来,奴婢的手都要废了,娘娘饶了奴婢吧……” 云嫔去看小宫女,“你可知本宫为何打她?” 小宫女瑟瑟发抖,“奴婢……不知。” “这几日,你先顶了她,在本宫身边伺候。”云嫔突然意味深长一笑,然后朝两人抬手,“下去吧。” 小宫女有些不知所措,去看芳絮,芳絮满脸绝望,狠狠瞪着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走。 小宫女这才急忙跟云嫔行礼告退,追上芳絮要扶她,被芳絮一把甩开,走到殿外,“我好心把你带到娘娘身边,你居然这般陷害我,你这个贱人,滚开!” 她声音响亮,又刚从殿内出来,这般含怒带骂的强调立时吸引了不少宫人,远远观望。 小宫女红着眼解释,“姑姑,我没有,我不是……”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当着娘娘的面害我?还是你没有抢了我的近身伺候的机会?!”芳絮厉声道,“你害的我被娘娘责罚打骂,害我被打十手杖,害我丢了半年月钱,害我丢了姑姑的身份,你还说你没有害我?!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看你怎么死?!” “姑姑,我不是故意的……”小宫女伸手想拉住芳絮,被芳絮狠狠甩开。 “你不是故意的?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说娘娘是……” 正文 569 戏份 小宫女急哭了,捂着脸拼命摇头。 芳絮朝着她啐了一口,抬脚大步朝外走去,“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还要去领罚,没功夫看你演戏!” 等芳絮走远,一群小宫女太监都围了过来,“红玉,怎么回事?芳絮姑姑怎么发这么大火?” “你真抢了芳絮姑姑近身伺候娘娘的机会?” “娘娘为什么要打芳絮姑姑?” “你这丫头倒是说话啊?怎么只知道哭?” “你们耳朵聋了?没听到芳絮姑姑刚才说的话吗?你们口中的小丫头现在已经顶了芳絮姑姑的位置,你们还敢一口一个丫头的叫,不怕成为下一个芳絮姑姑吗?” 有人嗤笑一声提醒众人。 场中顿时一静。 众人不由一致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小宫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小宫女摇头,“我真的是无意的,我只是……” “你若真是无意的,娘娘会罚芳絮姑姑那么重?”嗤笑的那位宫女撇嘴,“芳絮姑姑可是跟娘娘一起进宫的老人儿……” 说着,她上下打量小宫女,“看不出,你也是个会手段的心机婊。” 小宫女哭声一顿,余光狠狠扫了那宫女一眼。 那宫女立刻抬手指着她,“你们看,她那小眼神贼毒啊,大家可要小心啊……” 众人,“……” 小宫女,“……姐姐冤枉我,我没有,我不是……”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们这么多人在娘娘面前也有得过脸的,可没见谁第一天就把芳絮姑姑给挤兑走的?你们说是不是?”那宫女起哄道。 众人连连点头,脚步也不由往后又退几步,离小宫女远远的。 小宫女委屈的红着眼抹泪,“我说没有就没有,随便你们爱信不信!” 说罢,哭着扭头跑回了自己小房间。 那宫女翻了个白眼,“瞧见了吧?好像咱们大家伙欺负她了?说不定她就是这么陷害芳絮姑姑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众人正对视间,芳絮从外面回来,捂着肿起的手,一脸憔悴,红着眼回了自己房间。 不多一会儿,拎着一个小包袱出来,可怜兮兮的跟那宫女说话,“娘娘让我把位置让出来给红玉,我不想睡她的床铺,你们房间还有位置吗?” 宫女一脸同情,同仇敌忾道,“芳絮姑姑,你跟咱们挤一挤吧,那小贱蹄子这么陷害你,得意不了几天的!” 芳絮摇头,“她现在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了,你们说话还是小心一些,万一……像我……丢差事罚月俸是小,保命才是要紧的。” 众人神情顿时一凛。 那宫女连连点头,提醒众人谨言慎行,众人哪有不应的,都乖乖应了,各自回了屋。 当夜,名叫红玉的小宫女就近身伺候在了云嫔身边,因为有一双巧手,会针线双面绣,还会拿捏按摩,很是得云嫔的喜欢,晚上就睡在了云嫔床下的脚踏上。 众人眼红的不行,但看到芳絮的下场,都不敢太亲近红玉,反而时时处处提防着不自觉的监视着红玉,想看她什么时候垮台。 不成想,这日子来的如此快。 红玉跟在云嫔身边没几日,恰逢盛文帝来荏苒宫,云嫔招她伺候盛文帝用膳,盛文帝前脚在荏苒宫吃完,没走出宫门就吐了血。 正文 570 谁的人 袁青大惊,扶住昏死过去的盛文帝,立刻尖叫着请御医。 太医院的御医匆匆赶来,看到脸色紫青的盛文帝几乎瘫软在地,这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啊,谁这么大胆,敢在宫中对皇上下毒?! “中毒?怎么会中毒?!圣上怎么样?你们倒是快点配解药啊!”袁青急的大吼,“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晚一刻醒来意味着什么,你们都清楚,还不赶紧的!” 御医们瞬间想起几日前太极殿闹的那一场,对视一眼,浑身都冒起了冷汗,“袁公公,咱们这就去配解药,皇上中毒的消息万不可传出去……” 袁青冷眼,“还用你们说!来人,将这荏苒宫上下从内围住,对外就说……”他抬眸扫了眼不远处面相惶惶不安的云嫔,冷声道,“……云嫔娘娘被宫人下了毒,圣上担忧娘娘玉体,要留在荏苒宫查出真凶!” 云嫔霍然抬头,“袁公公……” 袁青抬手,招了小太监,“去传话禁卫军,让他们就这般行事,圣上醒来之前,任何人不许出荏苒宫一步!另外,把今日圣上来荏苒宫的吃食都看住了,所有宫人都带到院子里跪着给圣上祈福,圣上不醒,谁也不许动!” “是,袁公公!”小太监脸色白的吓人,神情却很镇定,听了吩咐,立刻应声,拔腿就往外跑。 袁青带着御医进了里间,云嫔敛了惶惶不安之色,看着一旁惊慌害怕的红玉,走过去,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贱人,皇上的膳食都是你经手的,说,你什么时候给皇上下的毒?!下的什么毒?解药在哪里?!” “我没有……奴婢没有……”红玉满目惊惧,身子剧烈颤抖着,听到云嫔的问话,扑过去抱住云嫔的双腿,“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没做啊!奴婢只是按照娘娘的吩咐给皇上布膳斟酒……奴婢怎么敢加害皇上?!奴婢还有家人,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啊!这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有人想要害奴婢,娘娘救我,娘娘救我啊……” “你冤枉?你什么都没做?”云嫔冷笑一声,居高临下望着她,“皇上来我荏苒宫多少次,芳絮伺候了多少次?别人怎么不加害她偏要来加害第一次伺候皇上的你?!” 红玉摇头,惶恐不已,摇着头重复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红玉,你可知罪?!”云嫔突然诡异一笑,凑近红玉,艳红的唇微勾,双眸带着肃杀之气,直逼红玉眼底。 红玉的身子一僵,猛的抬头,瞳孔肉眼可见的剧烈收缩,嘴唇抖了几抖,“你……你是……你知道……是你?是你!” 云嫔缓缓起身,看着纤细手指指甲上的朱红蔻丹,轻轻吹了一口,扬声道,“袁公公,本宫找到解药了。” 袁青立时走出,“解药在哪里?” 云嫔单手指向红玉,眸底绽放出罂粟般笑容,“她方才亲口承认,说是她在皇上膳食里下了毒,她是谁的人,袁公公可以自己查!” 袁青眼神锐利,看向红玉。 红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能说出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浑身如坠冰窖。 正文 571 拔出萝卜带出泥(1) “说!” 袁青使了个眼神,立时跑过来两个太监,扭住红玉的胳膊将人按住,“说出解药在哪,留你一个全尸,若有半句谎言,信不信圣上醒来诛你九族!” “我……不……知道。”红玉摇头,想挣扎开钳制,却被太监死死摁在地上,“公公饶命,不是奴婢,是云嫔,是她在皇上膳食中下毒,是她陷害我!” 袁青侧眸看云嫔。 云嫔捻着帕子在眼角沾泪水,满脸不敢置信,“本宫念你聪明伶俐,才让你顶了芳絮的缺,留在身边贴身伺候,没想到,你……你居然这般陷害本宫?!” 说罢,似想起什么,脸色蓦然一白,“本宫明白了,定是本宫的娘家拒绝了他们,这一次又让他们在太极殿丢了脸面,所以……他们这是想一箭双雕,除了本宫,还要害了皇上啊……真真好歹毒的心思!袁公公,你可一定要查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公道啊!” “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红玉气的浑身哆嗦,“你明知道我是谁的人,你是故意的,你跟芳絮合伙设计将我留在身边,你们想要借我的手害了皇上,冤枉给……我主子,你才歹毒!” 她拼命叫嚣,声音尖锐凄厉,“袁公公,是云嫔,是云嫔对皇上怀恨在心,她恨皇上害了她儿子,她才是想一箭双雕的幕后之人,袁公公……” 袁青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眸子逐渐冰冷,走上前一脚踩在红玉未贴地面的另一半脸上,研磨着,“洒家问你,解药在哪?!” “唔……疼!”红玉呻吟。 袁青不为所动,脚下加大了力气,“说!” “奴婢不知道什么解药!”红玉吐气,眼神余光狠狠瞪着云嫔的方向,“毒是云嫔下的,解药在她那!” “不见棺材不落泪!”袁青冷声,“来人,带下去用刑,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问出解药的下落,和……她背后之人。” 两个太监应声,拖着红玉往外拽。 红玉尖叫,“奴婢是冤枉的,毒是云嫔栽赃给奴婢的,是她下的毒,她肯定知道解药在哪儿!袁公公……” 人被带出殿外,袁青这才正眼看云嫔,云嫔娇娇弱弱的站在原地,微风撩起她几缕长发,妖妖娆娆的飞舞着,在脸颊两侧盘旋着,逆着光,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只瞧见她娇嫩的嫣红薄唇微微勾着,似微笑,似嘲讽,似看戏。 袁青想开口的心思顿了一顿,旋即敛住,“云嫔娘娘受惊了,去喊芳絮姑姑进来伺候娘娘侧殿休息。” 有人立刻应了,去找芳絮。 不多时,芳絮低着头进来,袁青指了云嫔,道,“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芳絮应声,上前扶了云嫔往侧殿去。 云嫔顺着芳絮的力道往前走,快到侧殿门口,回头看了袁青一眼,袁青却已转过身,往正殿里间走去。 “娘娘……”芳絮担心的轻唤。 云嫔转头,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主仆二人不发一言进了侧殿。 正文 572 拔出萝卜带出泥(2) 红玉没熬过半个时辰,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袁青看着白纸上的供词,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恍然表情,抬眸看了眼被太医围着的盛文帝,心中多了几分考量。 他将供词收起,抬手招了自己的干儿子,附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小袁太监连连点头,待袁青话落,他立刻转身往外走。 没过多久,小袁太监领着几个满身杀气的黑衣人走进来,为首的黑衣人见到袁公公,略点头,“皇上如何?” “太医们都在,动静太大,恐怕宫外已有察觉,你们几个走一趟二皇子府、四皇子府,务必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两位皇子请进宫中,以免……节外生枝,真遂了某些人的道。”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点了点头,“宫中袁公公照应,我等去去就回。” 袁青颔首,“两位皇子背后势力庞大,身边定能人异士颇多,你们多带一些人去,兵分两路,别让人钻了空子。” 黑衣人神情犹豫,袁青又道,“圣上在荏苒宫很安全,禁卫军护着圣上一时片刻还不会出什么事,你们……速战速决!” 黑衣人这才应了,转身带着人离去。 袁青看着人走出荏苒宫,感受着荏苒宫四面八方的隐藏势力慢慢的都散去,才抿着唇,清清淡淡的走回了内室。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太医们终于找到了对症的解药,马不停蹄的做出来,就要给盛文帝用,被袁青拦住,“先找人试试解药有没有问题。” 太医们对视一眼,有人皱眉,“袁公公,皇上的毒等不得了……” “圣上已身中剧毒,解药未经人尝试就用,出个万一,责任谁担?”袁青冷飕飕道。 太医们一片哑然,谁敢担?谁也不敢担责任!开玩笑,这可是诛杀九族的罪啊! 等试药的药童喝了解药,又过去半个时辰,解药才喂进盛文帝口中。 小袁太监第二次进内室,袁青余光扫了他一眼,父子俩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没做任何交流。 “解药多久能发挥药效?”袁青问太医。 有太医回话,“半个时辰……” 袁青嗯了一声,招了宫女端干净的水盆和帕子伺候在床边。 半个时辰未到,盛文帝就醒了,憋着一张紫红的脸,从床上蹭的爬起来,叫了一声袁青,扒着床沿开始狂吐。 亏的袁青伺候久了,反应速度,一把抓过宫女端着的铜盆,凑了过去,让盛文帝吐了个正着。 只是,那味道…… 太医们离的近,想躲,又怕被盛文帝惦记,硬生生忍着呕吐的欲望,垂着头站在原地,一群人的脸都憋变色了。 “呕!” 盛文帝只吐的天昏地暗,肠胃都倒了个干净,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一张脸更是蜡白蜡白的,才虚弱的跌回床上。 袁青哎呦一声,一边叫着圣上,一边摆手让宫女换一盆水过来给盛文帝洗漱,手中拿着方才那帕子跪在脚踏上,给盛文帝擦嘴角,“圣上,您觉得好些了吗?” 盛文帝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宫外突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喧哗吵嚷声。 “我们是朝廷命官,我们要见皇上,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们!” “皇上,老臣老看你了……” “皇上,您还好吗?” “你们是不是害了皇上?为什么不让我们见皇上?” “皇上是不是中毒了?”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皇上龙体可还好?” 袁青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扬声叫小袁,“去看看怎么回事?消息不是封锁了吗?这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正文 573 拔出萝卜带出泥(3) “奴才不知啊,奴才以项上人头作保,消息封的死死的,除了去请太医们进宫,传禁卫军来此,奴才谁也没说!”小袁太监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圣上明鉴!” “你这个……”袁青还要再骂,被盛文帝拦住,“谁在外面吵嚷?” 袁青一顿,静心听了几嗓子,眉头蹙的紧紧的,“回圣上,像是先前在太极殿进言的那些个……” “又是他们!”盛文帝咬牙切齿,发白的脸看上去很是狰狞,他抓着袁青的胳膊,挣扎着想坐起来。 袁青忙伸手扶起他,在他后背垫了绣满了西府海棠的靠枕,又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漱口水,“圣上。” 盛文帝想接,发现自己双手抖的厉害,看了一眼袁青。 袁青察觉,不动声色的将杯口凑近盛文帝的唇,盛文帝冷冷的漱了口,又被袁青伺候着净了面,换了干净衣裳,重新坐下。 “说,怎么一回事?” 盛文帝问袁青。 袁青垂首,将事情经过说了,又拿了红玉的供词给盛文帝看,盛文帝一眼扫过,怒不可遏,“混账!孽畜!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了朕的命!” 话音刚落,抚着胸口开始震天响的咳嗽,末了,竟吐出一口鲜血。 袁青惊的噗通跪地,“圣上息怒!太医,太医,快,快给圣上诊脉。” 太医们先前还高兴盛文帝醒了没事了,乍见盛文帝吐血,腿都软了,听到袁青叫,忙不迭过来,顾不上脏污,开始把脉,脉象一出,众人额头都是一层冷汗。 盛文帝看出他们的异样,神情更狰狞,“说!朕到底怎么了?” “皇上……” 太医们欲言又止,神情惶恐。 他们要怎么说? 说皇上中的毒虽然解了,但伤到了五脏六腑,就算养好身子,内里的那些东西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毕竟盛文帝年纪大了,伤了肺腑,等于减了寿元。 “来人,拖出去砍了!” 见太医们神情都在躲闪,不肯主动开口,盛文帝大怒。 袁青在一旁跺脚,“还不赶紧说,你们都想死吗?自己死了,家里人也要跟着你们一起陪葬吗?” 太医们神色一凛,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跪地,“皇上,您中的毒虽然常见,但入腹极深,毒素粘在内脏之上,如今虽解了毒,毒素却还停留在内,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方可完全去除。但……” 有人犹豫,另一人立刻接过了话,“……但这么长时间,毒素定会伤及五脏六腑,就算调理好,也很难恢复中毒之前的身体状况了。” 众人纷纷附和。 听完这些话,盛文帝的脸更难看了。 “袁青!” 袁青忙走上去,“圣上。” 盛文帝满眼肆杀,咬着牙道,“去,把那两个畜生给朕抓来!” “圣上……” 袁青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盛文帝听完他的话,神情微微一怔,接着冷笑一声,“做的好!” “圣上中毒昏迷,老奴实在担心,犹恐圣上……老奴僭越请圣上降罪!” 正文 574 拔出萝卜带出泥(4) “你有什么罪?有罪的是他们!”盛文帝斜了他一眼,“起来,在朕身边,你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 “圣上……”袁青抹着眼角起身,眼睛红红的,“老奴怕极了,您这么强壮的身体,这一次可遭了大罪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外面吵闹的声音更响了,袁青话一顿,有些气愤无奈,“这些人……太过分了!他们这哪里是来看圣上的?分明是来看……” 他话说一半,后一半不敢说了。 盛文帝冷笑,“怎么不说了?他们这些人分明是来看朕死没死的!” “圣上。”袁青的眼睛更红了,声音哽咽,“他们欺人太甚,您还是皇上呢!” “朕在他们心里,怕早就不是皇上了!”盛文帝的神情阴沉沉的,一眼扫过去那些低着头的太医,摆了摆手,“袁青,抬朕出去,朕要亲眼看看,也让他们亲眼看看,朕还活的好好的!” “圣上,您的龙体要紧,跟他们不值当的。”袁青道。 盛文帝声音发冷,“跟他们是不值当的,可他们背后的人呢?齐家,周家,祁王,闲王,朕的好儿子,好亲家,他们……可都等着看朕的笑话呢!” “圣上……”袁青抹了一把眼角,叫人准备,为盛文帝整装,四人抬着出了内室,云嫔跪在外间,看到盛文帝出来,哭的梨花带雨,“皇上,臣妾有罪……” 盛文帝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什么都没说。 荏苒宫外,文武百官还在叫嚷着今日一定要见到盛文帝,见不到就是荏苒宫想谋杀皇上,想夺天启社稷,想危害江山…… 袁青走出宫殿,外面的声音立时一顿,齐齐看向他,袁青挑着眉眼,高声唱和,“皇上到!” 众人面露愕然,“……” “怎么?看到朕活着你们都很惊讶?”盛文帝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语调嘲讽。 文武百官哪敢接这话,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口呼万岁。 “万岁?朕若是活了万岁,你们的主子怎么办?”盛文帝再度出声,这话,更没人敢接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胆战心惊。 盛文帝居高临下,观察着他们的神情,愤怒不已,“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是叫着嚷着喊着要见朕吗?朕如你们所愿,来了,你们倒是说啊!” 场内,落针可闻的安静。 盛文帝气笑了,“好好好,你们不说,现在不说,以后也别说了!来人!” “圣上。”袁青上前。 盛文帝呵呵两声,“去,将这些人都给朕记下来,什么官位,家里有多少人,九族都有哪些,一个人一头畜生都不许给朕漏了!朕倒要看看,你们的主子能护着你们多少!”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皇上,臣等听人传言,荏苒宫欲加害皇上,此来是为了救皇上,臣等一片忠心啊……”有人大声道。 一人出声,众人纷纷出声。 盛文帝听了大笑,面上早没了往日看戏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又冰又冷的阴鸷,“笑话!你们来救朕?你们是来为你们的主子打头阵,逼朕退位让贤的吧?!” “皇上,臣等不敢,也绝无此念头啊……” 正在众人纷纷喊冤时,几道黑影速度极快的窜进荏苒宫,袁青眼神微闪,叫了声圣上,盛文帝立刻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