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 正文 1、我们想办法一起逃 纪子期在一阵颠簸中清醒过来,浑身酸软无力,颈后剧痛。 耳边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和老牛喘气般的车轱辘声,偶有光线从不断摇晃的窗帘布空隙透进来,给黑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光明。 纪子期的视线逐渐适应,发现她躺在一个狭小的移动空间里。 右手臂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旁边有人在轻轻地摇晃她。 她艰难的微转过头,借着偶尔飘进来的光,看清那是一个十岁左右、面色蜡黄的小女孩。只一双灿若星辰的眼,在昏暗中露出欢喜激动的神色。 “这……?”纪子期张嘴想问这是哪里,刚说出一个字,小女孩立马伸出手捂住她的嘴,面露惊慌,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窗帘陡的被掀开,刺眼的光照进来,纪子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小丫头,别再想出什么幺蛾子?老娘耐心有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将你姐姐弟弟都发卖到最下等的娼寮!”女人的声音轻柔却阴冷,视线在闭眼躺着的纪子期身上停留了两秒。 窗帘放下来后被掩得严严实实,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娘子,有没有发现问题?”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没有,”女人的声音有丝阴郁,“刚刚的声音是车帘被风吹散了。” “娘子,我就说你多心了。”男人的声音很是轻松,“上次那小丫头趁你不备,冲下车跟路人求救,还不是被我们轻松解决了?她若敢再不老实,我先取他弟弟性命,再打断她姐姐的腿!” “话是这么说。不过,相公,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那丫头被我下了特制的哑葯,最近饮食又减半,稍微看牢点就出不了错。那一大一小隔天喂点逍遥散,一天喂点食物,只要这半个月死不了,能牵制住那丫头就成。娘子放宽心,你我二人做这行当十多年,哪次有出差错?” 男子的声音突然压低,渐渐变得暧昧,“倒是为夫这几日连夜赶路,咱俩已许久未曾……,有些憋得慌,不如今晚……” 声音渐低,一阵寂静中传来衣衫悉窣的响动,以及急促的喘气声,那女子娇嗔一声,“好了,冤家!现在大白天的,消停点!今晚上奴家好好补偿你!” 男子一阵放肆大笑,马车加速朝前驶去,惊得林中鸟鸣阵阵。 纪子期将刚听到的信息大概整理了一遍:一,她落入了人贩子手中,被下了迷魂散,无法动弹;二,身边的小女孩被下了哑葯,无法言语;三,人贩子经验丰富,稍有动静立马就能察觉;四,如无法顺利逃脱,她将下场凄惨。 结论是:她必须和身边的小女孩一起,同舟共济,骗过人贩子,携手成功相逃。 纪子期动了动被小女孩轻轻抓住的右臂,勾勾手指,示意她握住她的手,然后用手指在她手心写道:“识字?” 黑暗中小女孩的手停顿了一阵,“识。” 很好!纪子期继续写道:“知道现在的处境?” “知道。” 看来不是个傻的,纪子期略放宽心,“我们想办法一起逃,如何?” “好。” “你之前向外人求救时,为何会失败?”“我吃了药说不了话。那个女人说我们是她的儿女,你们生病许久,我因为姐妹情深,心里着急你们的病情,急病乱投医,所以见人就下跪磕头。” 每写四五个字,小女孩就停下一会,似在积攒力气。 “你们?” 又是一阵停顿,纪子期感觉小女孩在她手心写字的手指有些颤抖,“弟。” 嗯,原来就是刚刚那对男女提到过的弟弟。 “你试过一个人逃跑吗?” “没。” “为何?” “我不能丢下你们。”所以才会被那两人威胁。这次轮到纪子期沉默了,手心里的手指微微发烫。 良久,她再次开始和小女孩用手指交流起来,商讨逃跑的方案。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的声音,一阵肉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进来。 纪子期的喉咙不自觉的分泌出唾液,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车帘掀起,一个妇人端着两只木碗走了过来,碗中各盛有半碗清粥。 按刚才小雨,就是小女孩的说法,这个时候她应该清醒过来了。 纪子期睁眼打量那妇人,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妇人原本不俗的容颜更显娇艳,细长的眼睛,小巧的脸庞,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难怪小雨求救时,无人相信那妇人是个人贩子。 妇人望向纪子期清冷的眼,只觉得那眼神过于专注和冷冽,隐隐透出一股威严,竟下意识的移开了眼。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怯懦,妇人有些恼怒,抬起纪子期的头,将一碗粥一股脑地倒入了纪子期口中。 “咳咳”,纪子期被呛到了,咳嗽不断,粥水喷出,部分溅到了妇人衣衫上。 “晦气!”妇人咒骂一声,手陡的松开,纪子期的头重重地头撞在车厢地板上。 她将另一只木碗扔到小雨面前,“小丫头,快点吃!老娘换件衣服就来收碗!”说完,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妇人边走边将溅有粥水的外衫脱下,那男人见状调笑道:“这天才刚刚黑,晚膳都还未用。娘子就这么心急?” 妇人呸了一声,“那个大的将粥水溅到老娘身上了!”说完将外衫用力扔到地上,开始脱另一件。 凹凸有致的身形在火光下格外诱人,那男人白天未熄的火被勾起,将妇人一把拉入怀中……。 ------题外话------ 1、本文为成长文,正能量,不宅斗。不喜者慎入。 2、坐看嫉(纪)妒(杜)夫妇如何花式秀恩爱! 3、求收藏,求推荐,求花花~ 正文 2、变态的男女 妇人声音柔媚似水,“那两个……两个丫头……还没睡……” 男人的笑声越发淫荡,“这有啥?去到扬州清夫人那儿,不出两年,全都懂透了,现在正好提前让她们适应适应!而且,娘子不觉得,这样会更刺激吗?” 真是个变态!纪子期心里啐了一声,脸上阵阵发热。 小雨不知从哪摸来一块布,将纪子期身上的粥水擦拭干净,然后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端起粥开始喂她。 原来今晚到了喂逍遥散的日子,按两人商量的,纪子期故意被呛到,将有药的粥水呛出,小雨无药的粥则留给纪子期,确保她保持清醒又能存些体力。 碗底还剩一些粥时,小雨将纪子期放下,转过身在角落里摸索。不一会,角落里响起小男孩猫咪一样的轻哼声。 小男孩似有些不满,嘟哝两声,最后还是顺从地将小雨手中的粥喝下。小雨将他放下,将碗整齐的放在车厢边,靠近纪子期睡下。 那边的响动已消停,酒足饭饱后,男人靠在树干上开始打呼噜。 女人收拾好后,走向车厢,掀开车帘,见三人规规矩矩地睡在一起,车厢内已清理干净。她暗道一声,算你们识相,收起两只木碗就走了。 早上小雨的早餐是一个干硬馒头和一晚清水。按理纪子期今天是昏迷状态,所以妇人并未监视小雨用餐。小雨将馒头一分为三,她吃了一份,一份放入袖中,准备等小风醒了喂他。 纪子期停了药,休息了一晚,精神好了许多。为了防止那个多疑妇人的突然袭击,纪子期只略微动了动手脚,并未起身,馒头也是由小雨就着清水喂食的。 马车走了半日。纪子期一路留心路上的动静,发现这半日来竟是一人都未曾遇到。 看来这是一条人烟罕至的秘道,难怪这两个贼人这么轻松。 只是若不能趁二人放松戒备的时候逃走,到人多繁华之处,二人直接加大药量让她睡上几天几夜,就更难了。他们的目标是小雨,怕下药对她有影响,坏了卖价,还会怜香惜玉一些,至于纪子期,肯定没那么客气了。 一日多过去,今晚又要喂药,纪子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纪子期心一动,捏捏小雨的手,写道:“听到没?” 小雨重重回捏她,“有马。” 马蹄声渐渐清晰起来,有两匹,声音传的很快,应该是有人骑在马上赶路。 纪子期的呼吸随着马蹄声变得急促,时间紧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没时间多想。 “等会马快到的时候,我跳车,你推我一把。” “不!”小雨激烈反对。 纪子期用力写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小雨沉默了,一会才同意:“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清晰的吆喝声和鞭子的抽打声。 纪子期再心中默数,“三、二、一,跳!” 身后传来一股助力,纪子期从马车上滚了下来。额头撞到地上,有热热的液体留出,浑身似散架了一般。 前面那匹疾驰而来的黝黑色马的双蹄正要踏在她的身上,纪子期无力躲避,只得闭上了双眼。 “嘶”,缰绳被大力猛的往左急扯,黝黑马前蹄腾空,将将落在了纪子期脸旁。 有重物落地,咚地一声,踉跄了两下。 后面马上的人急忙勒住缰绳,焦急问道:“少爷,没事吧?”随即跳下马,飞窜上前,将之前下马的人上下检查一番,便朝地上的纪子期怒吼:“你不要命了吗?” 纪子期睁开眼,有两人站在她身前。 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正对她怒目而视。一个戴着红缨头盔,眉头微蹙,双眼看向自己手掌处,半脸胡子,瞧不清长相,只一身铠甲被夕阳染成了红金色,透着幽幽的光,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 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角,久未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救我!” 此时那对夫妇已经赶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饶:“兵爷饶命!兵爷饶命!这是我家大女,她不是有意冒犯兵爷的!” 那妇人边说边用手去掰纪子期抓住衣袍的手,纪子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命抓住不放,那妇人竟是掰不动分毫。 小雨跟着下车,她无声流着泪,先向那二人磕头,后用手不停推那妇人。 纪子期想开口,却发现那妇人一只手按在她胸口,她张张嘴,竟然无法发出声音。 “你们这是闹的哪出?”年轻那人有些疑惑,“还不快快让开!我家少爷有急事要办,若耽误了,你们几人脑袋砍了都不足以谢罪!” “官爷,都是小妇人的错,”那妇人立马改了口,“我家大女得了怪病,医治许久都不见好,因花光了家中多年积蓄,她心中愧疚,就一心寻死。我家二女天生口不能言,与我大女姐妹情深,竟是要成全她一死之心。只是可怜了小妇人和我家相公,含辛茹苦将二人拉扯大,眼看就要白头人送黑头人,民妇心里苦啊!” 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悲切。 那男人也跟着捶地痛哭,“大妞,二妞,都怪阿爹无能!都怪阿爹无能啊!若阿爹有本事,请得了那当世名医,定能治得了大妞的病!大妞,你这样一心寻死,叫阿爹怎么活下去啊!” 这二人哭声竟是如此情真意切,妇人悲悲泣泣,楚楚可怜,男人隐忍哀切,犹如困兽。 还是那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同情,“这样啊!你们也真是可怜!”又转向纪子期道:“你这小娘子得了绝症虽然可惜,但为了你爹娘,怎么也得努力活下去才是正理!”妇人连声道是,并用力按住纪子期。二人翻身上马,“少爷,我们继续赶路吧!” 纪子期心中一阵冰凉,随即漫延至全身,此情此景,异地而处,她也不会相信那二人是坏人。她的手渐渐松开,衣袍从她手中滑落,她紧紧盯着那一角衣袍,眼一眨不眨,有一瞬怔仲。 衣袍消失在视线里,纪子期维持着原样一动未动,妇人暗中用力掐她,她也没力气呼痛。 ------题外话------ 小剧场: 纪子期(冷笑):看到老娘落难也不出手相救,今晚给我滚去书房睡! 大胡子:娘子,不要啊~是作者大大的错,我将她抓来向你磕头认错! 作者大大(惊悚中):我,我是媒人啦~你们这对过河拆人的嫉妒夫妇~ 正文 3、为何要救? 马蹄声久久未响起。 “少爷?”那少年轻唤。 “罢了。”那大胡子男人终于出声,声音低沉悦耳,犹如拨动琴弦,余音袅袅。 纪子期心里一颤。 只见大胡子突然出手,两道暗光疾射向那对夫妇。咚咚两声响,那对夫妇瞬间倒在地上。 那少年惊呼,“少爷……” 大胡子伸手制止他的发问,长鞭一挥,正欲策马离开。 “等等”,纪子期出声阻止。 大胡子立在马上,居高临下,双眸微垂,看不出表情,头略转纪子期,却并未看她。 “小女谢过官爷救命之恩。只是救人救到底,还望官爷将小女三人送到安全之处。” “什么?”那少年大叫,“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每耽搁一刻钟,就可能会有数十人死去!你竟胆敢叫我们留下先安置你?” 其实少年心里并未相信那夫妇是坏人,只是少爷说的话做的事肯定都是对的,他是无条件拥护的。 纪子期冷冷一笑,“你们征战沙场,血洒边疆,不就是为了护住这天下千万黎民百姓的性命吗?现在你们眼前的,就是你们拼死也要护住的百姓之一,为何你们却视而不见,反而舍近求远?” 少年语塞,明知她说的不尽然,却找不出话反驳。 马上的大胡子闻得此言,眸中露出一丝玩味。 这护我天下万千黎民百姓平安,从来都只是一句挂在嘴边的笺言,如同“吾皇万岁”四字一般,每人都说得诚恳万分,毕恭毕敬,但谁都知道那不是真的。这小丫头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道出,到底是愚蠢之至?还是聪明之极? 他抬眼看向纪子期。那眼光似剑,清清冷冷,深处又似火般炙热。 纪子期分辨不出,只瞪着眼与他对视,不肯退让。 大胡子心中一动,看来是个伶俐的丫头。“那二人被我暗器伤了心脉,至少两日后方会醒来,即便醒来以后也如废人一般,你三人定无性命之忧!” “但我三人年幼又身中逍遥散,现天色已晚,若再遇心怀不轨之人,或夜间遇到野兽,我三人定无力自保,岂不辜负了官爷的相救之恩?”纪子期咬定不松口。 少年心中大怒,这哪来的不识好歹之人?可少爷没让他出声,他只能在心里腹诽。 大胡子似乎笑了一下,只是胡子遮住,看不真切,“嗯,你说的也有理。但我有军令在身,确实耽误不得。你说待如何?” 那声“嗯”从鼻腔溢出,缠缠绵绵,似有无限魅惑,纪子期心中一跳。 她稳住心神,灿然一笑,有种小计谋得逞的狡猾意味,尽管额头还在渗血,面上肮脏不堪,还是晃花了男子的眼。 “官爷有军务在身,小女自是不敢耽搁。小女只是希望官爷,一是顺路将我三人捎至安全处,二来顺便证明一下我三人原属良民,是被坏人拐带至此。” “姑娘这两点要求,在下怕是都满足不了。” 见纪子期的笑脸僵住,大胡子停顿一会,又幽幽开口:“不过,天顺府离这不足十里,在下倒是可以告知姑娘去的路线。还有……” 你丫的!能爽快点将话一次性讲清楚吗?纪子期忍不住暗暗磨牙。 大胡子瞧见纪子期咬牙切齿又隐忍的模样,心头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快活,“姑娘要的证明在下今日无法办到,不过在下可以送给姑娘一块通行令牌,确保姑娘进城不会受到阻碍。” 纪子期被吊起的心终于落地,对大胡子之前明显的捉弄也不介意了,重新露出真心的笑容,“多谢官爷!小女没齿难忘!” 达达的马蹄迎着夕阳余晖,向远方驶去,尘土飞扬,如同画卷一般。 纪子期想起“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名句,无端生出些许苍凉之意。 小雨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获救了,她躺到地上,左右翻滚,双脚腾空乱蹬,一会又跑到纪子期身边,咧开嘴露出一口惨不忍睹的缺牙,无声地大笑。 纪子期被她感染,任她疯一阵后,才开口道:“好了,小雨!今晚咱们还得在这待一晚,养足精神才能离开。你保留点体力,等会的活计还得靠你帮忙。” 小雨依照纪子期安排,先解开缰绳放走了马,又将那贼夫妇的包袱拿过来。 纪子期打开一看,里面尽是瓶瓶罐罐,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纸做记号,她分辨不出哪是哪,索性让小雨挖个土坑,一股脑倒进去全埋了。 里面还有一捆细细的绳索,尽管那男子信誓旦旦,保证这贼夫妇即使醒来也无伤她们之力,纪子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和小雨合力用绳索将二人绑在树干上。 纪子期将他们包袱和身上的银钱收刮干净,总共只几两碎银,她分成三份,给了小雨俩份。 拿出煮食用的瓦罐,纪子期点燃火,装上水放在架上,在等水开的时候,她盯着火光,双手拖腮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火光中干枯的树枝噼里啪啦作响,白日里那少年,盯着自家少爷吃干粮时不断蠕动的胡子,忍不住开了口:“少爷,你是如何看出那对夫妇是坏人的? 那夫妇一举一动,说的原由,小的怎么想也觉得很合情合理!而且,少爷,那妇人相貌温婉,气质楚楚,怎么看也像是个良家子!小的就想不明白了,少爷你问都未问,怎么就直接断定那夫妇是坏人?” 大胡子知道自家这贴身小厮,若不问个清楚明白,今晚定会睡不着觉。 “你看那夫妇二人衣着朴素,却气质不俗,很符合那妇人说的,为治女儿病散尽了钱财?” “嗯。” “你看那妇人相貌美貌,与你想像中的奸滑猥琐之人相去甚远?” “嗯,” “你看那……”“少爷!您可不可以直接说重点?”那少年不依地扭动身子抗议。 ------题外话------ 小剧场: 大胡子一掌劈向那少年:为何要救?你个白痴!自己的媳妇能不救? 少年(抱头鼠窜):少夫人,我错了~求你跟少爷求求情! 正文 4、少爷你竟然偷看小娘子的胸口? 大胡子朗声一笑,“少爷我其实只看到了一点。那妇人并不是从车厢内下来,而是从前面车辕边下来。 试问哪个担忧重病女儿的娘亲,会让女儿躺在车厢,而自己却和相公再一起?” “那难道不许她是和相公商量女儿病情吗?” “你这样想也说得通。不过还有一点,那夫妇二人虽衣着朴素,却整洁干净。 但那两个女儿衣着陈旧肮脏,大的那个胸口还有一圈干了的水渍,起码几个时辰了,试想你爹娘会这样对你?” 那少年的重点却不在此,他跳起身,大呼小叫:“少爷,你竟然偷看人家小娘子的胸口?” 大胡子恼怒地捡起一根枯枝,用力朝他身侧扔了过去,“什么小娘子?不过是个未发育的小丫头而已!” “那也是……”少年在大胡子的怒瞪下讪讪闭了嘴,心中却暗道,切,连人家未发育都看出来了,还说不是心怀不轨! 过一会又蹦到他身边:“少爷,你既然一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手相救?” 大胡子淡淡道:“我有军务在身,不想多生枝节。” “那少爷后来为何又出手相救了呢?” 大胡子想起那小娘子紧盯着从她手中滑落的衣角的模样,眼神中的绝望让他心悸。 那一刻,他就像看到战场上受伤将士濒临死亡前,流露出的那种不甘和绝望。 正因为如此,他最后才出手相救。“就像那小娘子说的,将士的职责便是保卫这天下黎民百姓。所以少爷我就出手了。” 大胡子往地上一躺,将剑横抱在胸口,闭上眼,“夜深了,歇息吧,一大早还要赶路。” 少年有些不满自家少爷的敷衍,但见他已闭目入睡,只得闭上嘴躺下。 纪子期盯着翻滚的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这身体未发育的胸口,稚嫩的少女口音,还有柔若无骨的手指…… 她上周才去做过指甲,大红镶碎钻的假甲,配上白晳纤细的手,竟生出一种奇异凌厉的美,一向吝啬赞美的杜峰也夸了几句。 对了,杜峰,她的现任男朋友。昨天刚给了她一张1000万的单子,利润够她公司三年的开销了。 她记得她拿到单子后,兴奋异常,以前所未有的热情,主动地和杜峰纠缠了一夜,令沉稳的杜峰不断在她耳边低呼“小妖精,是想要我的命吗?”却又紧紧抱住她不肯松开,与她抵死缠绵至天亮。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精神恍惚的从杜峰公寓出来,迫不急待地要到公司开会,安排单子的后续事宜。 她记得她开车的路上一直很亢奋,脑海中不断计划着如何扩大她的公司,如何分配这次的利益所得,如何……如何…… 然后,“碰”的一声,有车撞上了她。她意识到是出了车祸,“还好买了保险”,这是她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念头…… 旁边有人在晃动她,纪子期回过神。她转过头,看到小雨担忧的脸。 小雨用手指指瓦罐,里面的水不知沸腾了多久,纪子期手忙脚乱地将米倒入瓦罐中。 水声消了下去,纪子期觉得自己不能再胡乱猜想,她决定面对现实。 她正对着小雨坐下,眼神专注,认真问道:“小雨,你认识我吗?” 小雨点点头。 “那我是谁?” 小雨在她手心写道:“姐” “亲姐?”小雨点点头。 “咱们三人是亲姐弟?”小雨继续点头。 看来真是她鸠占鹊巢,占了人家姐姐的身体。“我的名字?” “纪小雪。” 纪子期忍不住一阵恶寒,她们爹娘起名字的水平可真不咋的,这么玛丽苏白莲花的名字!不过还好都姓纪!“那爹娘呢?我们是如何被抓的?” 这个回答写起来有点难度,小雨断断续续写了好久。 纪子期整理了一遍,“咱们同爹娘一起外出游玩,娘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然后爹扶着她,我就看着你和小风。 后来你看到有一卖糖人的,很精致,被吸引了过去,我和小风追着你过去,再后来你就被人迷晕了。 贼人的目标是你,我看到后正想呼喊求救,那对夫妇怕生事端,便将我和小风也打晕了,顺便一起绑了?” 小雨点点头。后面如何抓住纪子期和小风,是小雨从那夫妇对话中推测出来的。 难怪醒来时后颈那么痛!纪子期下意识摸摸脖子后面。 小雨见她动作,写道:“痛?” 纪子期点点头。 “所以不记得了?” 纪子期迟疑一阵,点点头。 小雨的表情却如负重释,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写道:“我以前听回春堂的黄掌柜说过,有人撞到头后,会忘记一些人和事,他说那叫失忆。 姐,你放心,不要急,养好伤后,你会慢慢记起来的。” 受伤失忆?倒是个现成的好借口! 只是天真的小丫头,失忆这回事,姐我活了25年,在讯息这么发达的网络社会,也就听过几回,比中彩票的机率还要低得多多多。 那个什么堂的黄掌柜用来骗骗小孩子的故事,你也信以为真,以为只要是撞个头就会失忆了吧。 不过也好,否则她还真不知如何解释现在这情形。 晨光初现,大胡子和少年已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纪子期才刚刚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 昨晚吃的足,睡的又香,她的身体除了酸痛外,体力已基本恢复。 纪子期跳下车厢,伸出手以拥抱的姿势闭眼迎向太阳,深呼吸,古代的空气清新自然,带着树木花草阳光微风尘土的气息。 吐掉胸口最后一丝浊气,纪子期睁开眼,即来之,则安之!今天便是她新生的第一天。 车厢内有动静传出,而后响起小风撒娇似的轻哼。纪子期转身走向车厢。 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帅先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一看到纪子期,眼睛就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咧开嘴笑了起来,伸出双臂,软软喊道:“大姐,抱。” 纪子期下意识的伸手抱起他,好沉的小家伙! 小风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她胸口,软绵绵的,带着小孩特有的香味。 ------题外话------ 小剧场: 某日,少年看着已成为自家夫人的小娘子:少爷,小的早就看穿你的龌龊心思了! 大胡子:算你眼光不错,赏! 正文 5、无权无势,美貌就是一种罪 纪子期心中一软。 低头望向怀中的小风,细碎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圆圆的鼻头,肉嘟嘟又粉嫩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小风!”小雨情急之下,一时忘了她暂时不能说话,没想到竟发出了声,只是有些暗哑不清。她有些惊喜。 当她发现不能言语时惊恐万分,那夫妇安慰说这药效过些时日就会消散,对嗓子没有影响,让她不用担心。 她信了,心想贼人既然想将她卖个好价钱,自然不会真的弄哑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幸福来得有些突然,她忘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纪子期看向小雨的脸,顿时被惊艳到了。 原来小雨脸上病态的蜡黄,不知何故一夜之后全部消失了,露出原本的容颜。 苍白透明的皮肤在晨曦中散发出珍珠般透明的光泽,黑曜石般的双瞳似泡在一汪深潭里,长翘的睫毛,象牙似精致的鼻,红润小巧的唇,好一个海棠般娇艳的小美人! 那夫妇给小雨脸上抹的那层药极易去掉,只须用温水擦拭便可。昨夜小雨入睡前用瓦罐里的热水洗过脸,当时那药便融化了,只不过天黑二人未曾留意。 纪子期心道,难怪那夫妇会甘冒风险,不惜稍上她和小风两个累赘,也要将小雨完好带走。 这不出四年,必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少女!念头一转,又有些发愁:在这个时代,无权无势,美貌就成了一种罪,让现在才十三岁的她如何能护得住?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不过小雨能说话了是好事,这几日天天用手指写来写去,她都烦了。“小雨,你的嗓子真好了?” “嗯,姐,我真好了!”这差不多七天没说话,可把她给憋坏了。看到纪子期怀中的小风,想起刚才要说的话,“小风,乖,快下来!大姐身体有些不舒服,过来二姐这边。” 小风噘着嘴,顺着纪子期的身体滑到地上,向小雨走去。 用过早膳后,三人便动身朝天顺出发。 纪子期嘱咐小雨将灰土抹在脸上,盖得住一分是一分。 经过此次,小雨也懂得了自己的容貌不仅会带来惊叹和赞美,也会带来毁灭的危险。她乖巧的照做了。 临走前纪子期拿起那对夫妇的包裹,里面还剩下一些勉强能用得上的。 看到绑在树上仍昏迷醒的二人,心中无一丝怜悯。你们自求多福吧!她心道。 三人边走边聊。 纪子期了解了一下现在所处时代的大概情况。 皇家姓黎,尊为黎国,并不是纪子期历史知识中存在过的朝代。 现时是天元二十年,朝廷通过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武举选拔人才,全国各地设有大大小小的初中高等书院,通过童生试之后的学生均可缴纳一定费用后入读。对于成绩优异者,学院还可以全免费用并给予一定的奖励。 除此之外,还设有特殊学院,为一些在六艺礼艺射御书术方面,主要是艺、射御、术方面有突出才能的人专门设立的学院,特别是在术一科。 自上一位帝王即位起,大力推动术科的发展,将其定位为国富的基本政治策略。推广至今六十余年,术一科已在普通民众心中已种下了高不可攀的种子,凡有幸成为术师的人,都是十里八乡民众和乡绅富豪敬重景仰巴结的对象,文武百官也避其风芒,比文武状元风头都盛。 其他方面如艺与射御的专才学院倒慢慢没落归属到原来的普通学院里去了。 只是相对于其他五科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而言,术科短短数百年,取得的成绩并不瞩目。 全国术师只百来人,一等术师十数人,目前仅存的大术家仅有两人,一人在皇宫供奉,一人常年游历在外行踪不定。 这个时代的女子并没有裹脚的习俗,一般十八左右出嫁,十六出嫁的也有,二十出嫁的也很多,若超过二十五未嫁者又无声名在身的,如乐师术师等,都会被当地官衙安排婚配,当然青楼女子和尼姑除外。 女子也是可以去书院读书的,只是不可以做官,成绩好的说亲事都会被高看,去到婆家更是地位不同一般,基本就是下一代的当家主母人选重点培养。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好的当家主母能影响三代的概念还是挺重视的。 因此,只要家境过得去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会想方设法送女儿去学院,这里面也有一些打着女儿将来攀高枝提携家人的心思的人家,说来比那些将女儿送给达官贵人为妾换取前程的人家要光明正大坦荡得多,毕竟人想往高处走是数千年来直到后世都亘古不变的信念。 根据大胡子给的路线,三人走走停停,晌午过后才到达天顺。门口的守城士兵看了一眼纪子期手中的通行牌,并未多问,便放三人进了城。 纪子期的目的地是衙门。先报案,官府能联系到原主的爹娘最好,联系不上,最少也能证明三人的来历。而且那对夫妇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午膳吃的是馄饨,三个铜板一碗,鲜香料足,老板娘很热心,给她们指明了去衙门的路线。 一个多时辰后,三人站在了衙门口。 守门的门房告知:“今日城东罗府宴客,大人师爷和书吏捕头等都去了,明日沐休。你三人有事后日再过来吧!” 纪子期有些失望,也只能无奈接受。 今日不知何故,每间客栈均是爆满。纪子期一连问了三四家,都找不着落脚的地方。 小风停住不肯走了:“大姐,二姐,小风累!” 三人身体这些日来亏损得厉害,本就有些虚弱,今日又奔波了大半日,确实都有些吃不消了。 旁边是家包子铺。纪子期掏出铜板买了几个包子,坐在凳子上边吃边歇息。 老板娘见三人衣着打扮,有些怜悯。“小娘子,你们是找不着住的地方吗?” “是的,大娘。”纪子期站起回话,“不知大娘有没有熟悉的客栈可以介绍?” “这几天刚好是集会,客栈紧张,天色又这么晚,怕是很难找到客栈了。” ------题外话------ 小剧场: 小风:我乖不乖? 作者大大:乖! 小风:那你抱养我吧! 作者大大:嗯……等找到干爹再说! 正文 6、姐, 我们去看斗术 老板娘继续道:“不过,出了这条街往左走大概两里,有一间旧屋。那间屋子因连续死了三家住户男主人,被大家视为不祥,再便宜也没人敢买,连乞丐都嫌弃,慢慢就空了下来成了一间破屋。 只偶尔会有不知情的过路人在那借住一宿。边上不远处是衙门,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你们三人要是不怕的话,可以去那待上一晚。” 纪子期道过谢,又买了三个肉包子打包带走。 在天完全黑之前,三人站在了那旧屋前。 推开半掩的大门,一股难闻的气味冲鼻而入,三人马上掩住鼻子,待空气流通一阵味道变淡后,方进入屋内。 左边屋顶的瓦不知被谁揭走了,只剩下几根横梁,月光照进来,看得到里面空荡荡的,有黄泥烧成的土灶,旁边堆着一堆不知是啥的黑漆漆的东西。 纪子期解开包袱,铺在左边的墙角下,招呼小风小雨坐下后,拿出肉包子,分给二人。 刚咬了一口。 黑暗中一个苍老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张记的肉包子吗?” 三人吓了一跳,包子都差点掉地上了,灶房旁那团黑呼呼的东西动了动,向她们移动过来。“啊!”小雨小风尖叫一声,手捂着眼睛躲到纪子期怀里。 那团黑影走到月光下。纪子期看出那黑影原来是个高瘦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衣,佝偻着身体,头顶的发髻用黑布包着,脸上不知道是脏的还是皮肤原本就黑,看起来也黑乎乎的,高耸的颧骨,尖长的下巴,少许的细长胡须。 不知是他望向纪子期手中肉包子的眼神太过光亮还是何故,纪子期无端的觉得他的气质,嗯,怎么说呢,就是有点猥琐。 老人对着空气不断地耸动鼻子,伸出手拈着下巴上的胡须,嘴里啧啧出声,“张记的肉包子天顺府闻名,老夫昨日才吃了一笼解馋,想不到隔了仅一日,又被勾起了瘾,”“啧啧,真香啊……” 小雨小风移开捂着眼睛的手,偷偷地看向老人,发现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后,慢慢坐直了身子。 老人摸摸肚子,又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眼睛盯着三人手中的肉包子一眨不眨,露出贪婪的神情。 纪子期冷眼看着他,这老头昨天才吃过一笼,看来并不是什么乞丐,或饿得垂死的人,所以她并不打算发挥她的善心。 一旁的小风迟疑的伸出拿着肉包子的手,“老爷爷,你饿了吗?要不这个给你吃吧!” “小风!”纪子期出言阻止,却见那老头一阵风似的卷过来,眨眼间小风手里的肉包子就不见了。 他将到手的肉包子整一个塞进嘴巴里,脸颊向青蛙似的向两边突出,不断地变幻形状,几个呼吸间就咽下去了,然后吧唧吧唧嘴巴,眼睛立马亮晶晶的又盯向纪子期和小雨手中的肉包子。 纪子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瞪了老头一眼,转头催促小雨快吃,并将手中的肉包撕碎塞到小风的嘴里。两个肉包子吃完后,老头见已无望,又唧吧唧吧嘴巴,佝偻着身子向灶台边走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头已经不在了。纪子期今日的目的是看看能不能打份工。 她想,即使到衙门报了案,信息交通都不发达的古代,运气不好的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原主爹娘,就算运气好,最快二三个月能找到原主爹娘的话,她手中的银子也不够支撑。 所以,先找份工,才是明智之举。 纪子期三人来到繁华的街道入口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商户和小贩,琳琅满目的货品五彩斑斓,地上是整齐的青砖地,拥挤的人群,行走小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嘻闹声,妇人的喝斥声,夹杂着各种牲口的叫唤声,热闹非凡。 不时有小食店冒出阵阵白烟和哧哧的声响,随即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吸引住饿着肚子赶早集的人的注意。 纪子期寻找的商铺,主要是货多人流旺的铺子。 趁人家暂时空歇的时候问上一句是否需要雇人,基本都是懒得搭理,挥手让她们快点离开。 因为等待的时间长,一上午才问了三家,结果不太好,都暂时不雇人。 “听说那边又开始斗术了!这次是孙夫子与钱夫子,赌注是一百两!咱们快去瞧瞧!” 两个着深色衣袍的青年男子,边说边跑动起来,从纪子期三人面前匆匆而过。 纪子期听了个大概,并未入心。 “姐,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吧?”小雨却听进去了,拉着纪子期的衣袖摇晃。 “瞧什么?斗术?” “就是,就是!姐你一定忘记斗数是什么了,我来告诉你!”小雨兴奋道。 黎国术数级别有四种:术家,术师,术生,术子。术子最末,中等学院的学子毕业后,即可成为最基本的术子。 术生分三等,三等最末,一等最高;术师也分三等,同样是三等最末,一等最高。 术生每上升一个等级,大约要经过五至二十年不等;而术师每上升一个等级,则大约要经过十至五十年不等。 所以全黎国目前仅一百多位术师。 成为术师后最低等同于朝廷正四品,享有同等俸禄,同时成为术师协会一员,接受其管理。 术师之上是术家,术家原本也分三等。但自这规则创立之日起至今几十年,成为术家者不足十人,所以这等级之别早已被忽视。一旦由一等术师成为术家后,便统一被尊称为“大术家”,平日便称呼“某大师”。 黎国斗数由来已久,可以同等级挑战,如二等术生对二等术生;也可以跨级挑战,如二等术生对一等术生。 赌注由斗数双方自行确定,后来坊间赌坊参与其中,民众可以对看好的一方下注。赌坊则按约定,将获利的百分之十付给胜出的一方。 “我以前还偷偷下过一次注,赢了十个铜板呢!不过姐你可别告诉爹娘哦!”小雨说完后,又拉长语调撒娇,“姐,去吧去吧!” 纪子期被她晃得心软。 ------题外话------ 小剧场: 老头(暴怒):你才猥琐,你全家都猥琐! 正文 7、预习分院推荐信 斗术台搭得很简陋,紧挨着一家“运转钱来”的赌坊。 台上放着三张桌子,分别贴着三张临时用墨水写上去的笺纸,表明桌后三人的身份。 正中桌上贴着“证官”二字,后面坐着一个胡须灰白、神情严肃的老人。 左右两分坐着的是此次斗数的孙夫子与钱夫子。 左边之人年约四十深色衣袍,略显肥胖,是孙夫子;右边之人年岁相仿,着素色锦袍,身形略瘦,是钱夫子。 纪子期三人到的时候,斗术还未开始,旁边“运转钱来”赌坊的下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 “吕兄,你买谁赢?” 纪子期旁边传来一尖锐的男子声音,她扭头一看,正是之前那两个深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吕姓青年个略矮些,“雷兄,我听说这孙夫子与钱夫子二人,这五年来年年都要斗上几场。总的结果来说,是孙夫子略胜一筹。不过,前两日听赵夫子说,这钱夫子几月前结识了一位三等术师,两人往来甚密,这术数水平肯定大有提升!这,小弟也说不准!” “结识?”雷姓男子嗤笑一声,“怕是为了三个月后的一等术生考试,他家中花了大价钱专门请来的吧!” 吕姓青年正欲细问,被台上主会人的声音打断,“请各位安静!斗术比赛现在开始!先由孙夫子向钱夫子出题!” 孙夫子起身向正中的证官及围观群众举手作揖,后面向钱夫子道:“钱兄,请听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最少几何?”(意思是,有一数除3余2,除5余3,除7余2,这数最小是多少?) 纪子期瞪大眼,有些愕然,心道:我没听错吧!这么简单的题也拿来斗术? 不一会人群响起掌声,原来钱夫子解出来了。 小雨跟着乐得拍手起哄,小风拉拉纪子期的衣角,仰着头,伸出双手,“大姐,抱!小风要看!” 纪子期抱起小风,二三题过后,手臂酸痛,有些受不住了。原身年纪小,小风太结实,沉手得很。 她几次想将小风放下,小风却搂着她的脖子不肯下来。 纪子期只得对小雨道:“小雨,看够了,我们走吧!” “不要,姐!让我多看一会!”小雨头不动,只伸出手摆了摆。 纪子期快被小风的胳膊勒得透不过气来了。 她无奈对小雨道:“小雨,这些术数题姐都会解,咱们先离开,待会姐讲给你听!” 小雨闻言终于转过头来,她张大嘴,露出惊讶的神情。 身后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冷意,“好个大言不惭的丫头!” 纪子期艰难转身,只见昨晚破屋里的那个老头,正鄙夷地看着她,“小丫头,昨日之事,老夫以为你只是心地一般,今日再见,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蔑视术数!” 老头的衣着打扮与那晚仍旧一样,全身黑漆漆的。不过现在白天一看吧,纪子期发现那老头比那晚看起来,气质似乎有所变化。 嗯,怎么说呢? 感觉更加的猥琐了! 小风见没得看了,闷闷从纪子期怀中滑落。 纪子期终于轻松,她深呼吸两口空气,对那老头的话并不恼怒,“小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那些题胡实不太难!” 老头冷哼一声,“小丫头,老夫是看在昨日这小子的肉包子之恩上,才会出言提点你!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术生,终其一生都停留在三等术生的水平。而台上这二位现不足四十,已接近一等术生的水平了,可想而知他二人的天份不低! 这朝中,特别是掌管天下物资银钱,与掌管天下水利建筑的户部、工部二部,其任职官员最低是二等术生。 这天下各商行,名下帐房最低是术子,若是一些大帐房或总帐房,最少也必须有个一等术生的名号。 术师就不必说了,那几乎是全民景仰。 若被人知道你无视术数,即无视术师术生,不只在这黎国,甚至是这全天下,恐怕你都无法找到立足之地!” 纪子期并不好胜,但也不想无缘无故被人诬蔑,当下轻笑一声,“老人家之言小女明白,但小女不欲过多辩解。 老人家要是想确认小女是否撒谎,等会钱夫子再出题时,小女也答上一答如何?若小女能比赵夫子先解出,而且对了,不就能证明小女所言真假了吗?” 老头被激起了几分火性,哼哼两声重咳:好你个小丫头,老夫好心提点,你既然不领情就算了!老夫就等着看你出丑! 台上钱夫子的题是:“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意思是:有若干只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问笼中各有几只鸡和兔?) 纪子期略一思索,答道:“兔一十二,雉二十三。” 老头混浊的双眼射出精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莫非你是在哪里听过此题?”老头问道。 纪子期微微一笑,“接下来可以解孙夫子出的题。” 而后,纪子期连解三题,均在对方解出之前说出答案,而且重点是,都对了! 老头的面色由不相信到不敢置信,到现在的沉默不语。 良久,他轻叹口气,拱手向纪子期道:“姑娘确有几分本领!先前是老夫过于自负了!” 纪子期心想,这老头知错能改,以他的年纪来说,实属不易,看来这人人品还是不错。 当下也回了个礼,“老人家过谦!小女不敢当!” 由于他们所在的位置在人群的最后边偏右,是以无人知晓此处发生的一切。 老头沉默良久,终于像作了个重大决定似的一甩衣袖,“罢了,你三人在此地稍待片刻!” 纪子期不明所心,还是依言留在此地。 不一会,老头拿着一个信封回来了,他随手递给纪子期,“这是一封棋林学院预习分院的推荐信。 棋林学院的学子,一向是黎国各地中级或高级学院学子通过等级考试,录取进来的。 这预习分院,一则是有资质考入棋林学院的学子,提前进修之所,另一则是民间自学成才的有志之士,但后者瘳瘳无几。 老夫见你三人流浪在外,想必并非正规学院的学子,所以给你一封推荐信。分院一般每月上、中、下旬的第一天有人在,你择日带着这推荐信前去即可。 不过即使是这预习分院,也必须经过相应的考试才能进去。 老夫本不愿暴露形迹,但实在不想黎国错失你这等人才,方才写了这推荐信。若分院处有人问起,便说老夫今日已离去!” ------题外话------ 小剧场: 孙夫子:题不是我出的!是作者大大出的! 钱夫子:题不是我出的!是作者大大出的! 作者大大:题不是我出的!是度娘出的! 孙夫子&钱夫子:鄙夷的眼神~!~ 正文 8、应聘苏府丫环 纪子期并不明白这推荐信的重要性。她以为那预习分院,就是像现代的补习学院一样,最多是高级一点的。 一旁的小雨却是听说过的。 听说一,这推荐信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听说二,能出这推荐信的人,最少是二等术师以上,或是术师协会的长老才有资格的。眼前这样貌寻常衣着朴素且毫无气质的老者,莫非是?…… 没等小雨想太多,老头将信交给纪子期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雨回过神来后,便将她听说过的听说,讲给纪子期听。 纪子期虽还是不太能理解,但也明白了这推荐信的份量非同一般。想要再次郑重道谢,四处望望,那老头已不见了踪影。 老头虽给纪子期指了一条明路,可带着年幼的小雨小风的纪子期,目前最最紧要的,还是落脚处及日后生存的问题。 何况离中旬的第一日还有四天。 第二天天刚亮,纪子期三人就起了,今天的目的地是衙门。 当三人站在衙门前时,大门还紧闭着。过了约半个时辰后,厚重的深红实木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里面出来一个人,还是前天碰到的那个门房。 他心中了然,唤过另一个小厮,带纪子期三人朝里面走去。 衙门里面很静,只几颗参天大树,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小厮带她们走到一悬挂“录案厅”匾额的门口,他抬手敲敲门,里面一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 “这位是田书吏。”小厮推开门,说完就走了。 长形案牍后坐着一昏昏欲睡的白发老人。 “小女带弟妹见过田书吏大人。” “好,好,上前来说。”田书吏打了个哈欠,招手唤她们上前坐下。“有何冤屈?姓甚名谁?一一细说。” 纪子期便将被那夫妇绑架的过程说了一遍。 田书吏执笔飞快记录,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端的是一手好字。纪子期刚讲完,田书吏也录完了。 他放下笔,和纪子期核对无误后,又誊抄了两份。 纪子期安静坐在一旁,待田书吏写完搁笔后,才开口到:“田书吏大人,小女还有两件事想麻烦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田书吏见三人经此劫难,虽狼狈却不怯懦,行事说话有条不紊,态度沉稳不急不躁,心下赞叹。他精于世故,心知于人方便,便是与己为善,当下便道:“说来听听。” “回大人的话。这其一便是不知衙门何时会派人去寻我爹娘,小女该向谁去打听消息;二来是小女盘缠不多,未找到爹娘前,须先找份活计养活自己和弟妹。只是小女身上无文书证明自己的来历,怕是人家不敢随便收留。所以还望书吏大人能写个文书,证明小女三人的来历。” 都是举手之劳的事。田书吏也不托大,取过两张笺纸,刷刷写好后盖上印鉴装入信封,递给纪子期。 “这里的两封信,一封是你要的证明,一封你交给郑捕头,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他会优先处理。郑捕头办公的书房出去后左转第五间。” 纪子期起身双手接过信封,行礼道谢。 “老夫今早过来官衙的时候,路过苏府,外面一大早的站了许多人,老夫好奇之下一问,原来是苏府在招丫头。苏府是正经人家,这倒是个好机会,你姐妹二人可去一试。” 这个消息对现在的纪子期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她深深行了个礼,“多谢书吏大人厚爱!大人的大恩,小女铭记于心,必不会忘!” 田书吏摸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目送三人离开,心中很是满意。 来到郑捕头办公的书房,郑捕头正要外出,听纪子期简单说明来意后,收下信笺,让她半个月后再过来。 纪子期还想确认若他不再还可以找谁,郑捕头已急匆匆出去了。 无奈她只得带着小雨小风离去。 离开衙门前,纪子期向门房打听了一下苏府的情况。 门房是当地人,见三人有礼,也不隐瞒,“这苏府离此不远,约两三里路。府中太太是天顺林府林老太爷唯一的孙女,嫁给了外地来此定居的苏老爷,夫妻恩爱,府中并无通旁妾侍。 那府中下人大多是林小姐从林府带过去的。林家百年治家最是严谨,林老太爷尤为规矩,现在的苏府与以前的林府无异,整个天顺府最好名声的,就数城东罗家和这城西苏家了。 府中仅有一少爷,年十岁,天资聪颖。因是独子,府上老爷夫人甚是溺爱,很少约束。只听说性子有些怪异,最喜养一些蛇虫鼠蚁等稀奇古怪的玩意。 所以仅管府中月银高福利好,还是吓跑了不少胆小的丫环。 苏府人口简单,主家低调甚少宴客,府里人手不多,丫环小厮一向都是家生子,较少从外挑选。  这次是便是因为不少丫环都被那苏小少爷吓跑了,才决定对外挑选。 你二人若是胆子大些,倒不妨去试上一试!” 纪子期了解了个大概。心想,若真如此,还真是个好去处。苏府的门前排着长长的队。 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由爹或娘陪同。还特意打扮过一番。有红衣配绿裙的,有头上戴满珠花的,有擦着大红胭脂的。 真真一个不忍直视! 那些女孩许是在家野怪了的,东张西望,并不怕生。一旁的长辈则不停提醒她们要注意规矩。 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左右的青衫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中等身材,国字脸,一脸浩然正气,“敝姓王,是这府中管事,各位可以称我为王管事。前来竞选丫环的请到我左手边排好队。” 哗啦啦一下子,数十位姹紫嫣红的少女便排成了一列。 王管事看清那些衣着妆容,脸皮不由抽了抽,“我府此次挑选丫环,是为少爷寻找一陪玩丫头。今日少爷沐休在家,由他亲自挑选。各位随我进来,一个一个按顺序慢慢进,不要挤!” 一行人跟着王管事从偏门进入。左右小边是青砖小道,中间大道足有二三十米多宽,正中约一半铺着红地毯,路的尽头是一道门,那门后方是府内,里面假山玉石,矮树小亭,经过几个亭子后,向左拐入一个院子——谨园。 ------题外话------ 以后每日更新改在早上的9:30至10:00左右。 正文 9、丫环考试 进入院内,入眼皆是五彩斑瓓。 细看竟是各样物件上都包裹着一层鲜艳丝绸,柱子、石桌、凳子等均用大红大绿靛蓝明黄等艳色覆住。 院中打扫及来往的仆人和丫头均身着红衣绿裙,头髻一朵碗口大的黄菊,面白腮红,活脱脱一个移动的大花园,还是品味恶俗的那种。 众人眼花缭乱,一时迈不开脚。一身形高挑丰满的丫环,指挥众人一行六人排好队。那丫环面色愤愤,看起来心情欠佳。也是,任谁被作如此打扮,心情能好才怪了 正屋门被打开,纪子期站在正中间,抬眼望去,正好可以看清屋内摆设。 里面的摆设倒是正常,左右两边及正中均摆着雕花椅,边上连着茶几,几盆菊花疏落有致点缀其中,墙上挂着一幅鱼跃龙门的水彩画,那鱼眼睛活灵活现,似有水珠滚动,如宝石一般。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男童,正是那苏小少爷走了出来。 只见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头上的发髻用一绿玉簪固定,身着镶金边华服,所配玉饰精美通透,竟是一副风流纨绔少年公子之态。 一旁的小厮搬来张椅子放下,他施施然坐下。斜眼看向一旁的王管事,问道:“这些就是这次过来应征的丫头?” 王管事作揖道是。 “行,那就开始吧!”苏小少爷道:“这本少爷选丫环,首先得看姿色如何!” 说完,便走入众少女中间,品头论足。 “你,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落选!” “你,装扮恶俗!落选!” “你,貌似腿短!落选!” “你,鼻子像猪鼻!落选!” …… 被点到的少女沮丧地退到一边,有些还小声啜泣了起来。 来到纪子期身边,又看看旁边的小雨,色眯眯地点点头,“嗯,不错!不错!” “你二人!留下!”低头看到小风,惊讶道:“小不点,你也是来应征做丫头的?” 纪子期回道:“这是小女的弟弟。小女与爹娘失散,只能带在身边。” 苏小少爷哦了一声。 看见小风忽闪忽闪的,盯着他瞧的大眼睛,觉得很是有趣,蹲下身与小风平视,问道:“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哥,我叫小风,今年四岁了。”说完还伸出四个手指比划了一下。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他,苏小少爷喜笑颜开。 “少爷!”之前那身材丰满的丫环唤了一声。 苏小少爷好似记起正在选丫环,站起身,摸摸小风的头,“小风,待着别动!等会跟少爷哥哥一起玩!” 那些家中有弟弟的落选少女投来羡慕的眼神,早知道这苏小少爷喜欢小孩子,就将自家弟弟一起带来了! 一轮过后,便只剩下了十人。落选的少女由小厮带了出去。 苏小少爷坐回椅子上。“这第一轮,你们算是通过了。少爷我喜欢术,这接下来,便是考这算术了。你们一次上来一人,我出题,答对留下,答错离开!” 余下少女表情不一,有人暗喜,有人忧愁。 第一个少女走上前去,正要行礼。那苏小少爷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出题:“十五加十八,合计多少?” 那少女伸出手指,数来数去数不清,憋红了脸。 “真蠢!这么简单都答不出!落选!离开!” 那少女哭着跑开了。 轮到小雨了。 “二十三加十九,多少?” “四十二。” 苏小少爷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终于碰到个不那么蠢的了!留下!” 随后还有纪子期和另外两个少女三人过关。 苏小少爷命人搬来四套桌椅,摆上笔墨,“考完了术,接下来就要看看你们的字,还有机智程度了。安杰,上试题!” “时间,一柱香!” 纪子期拿起试题,题有十道,如下: 一、有一物,众人皆说为狗,少爷以为是猫,尔以为何? 二、母亲院中有一绿菊,少爷甚喜,求之,父不允,如何得之? 三、以少爷年岁想饮酒,有何法? …… 都是一些小孩子顽皮玩乐的事情。 最后两题是较为正常的算术题: 九:前日安杰带十文钱上街,一块红豆糕三文,一块糯米卷两文,安杰可买几块红豆糕,几块糯米卷? 十:昨日安杰上街,风车三文一个,共买三个,糖葫芦一文一串,共买五串,木偶两文一对,共买四对,安杰合计花费几文钱? 第一题倒好答,出钱的是大爷,别说把狗说成猫,说成猪都成…… 纪子期拿起边上的毛笔毫不犹豫地写下答案,写完后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毛笔字,长大后就都还给老师了,本来还担心歪歪扭扭的被人笑话。 可卷上这字筋骨分明,一撇一捺自有章法,哪是她能写出来的,看来是这原主身体的本能使然。 一柱香过后,安杰将试卷双手奉上。 苏小少爷先前故作漫不经心,歪倒在雕花椅上,看着看着身子就坐直了,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哈哈,妙啊,妙啊,”还一边指给安杰看,“安杰,嘿嘿,这个就照这个办,这个照这边这个办。” 安杰顺着苏小少爷的手指左右卷上轮流看着,冷清的脸上现出一丝裂痕,嘴角抽搐两下,面色越来越青,忍不住为自己悲惨的未来担忧。 “这题少爷最喜欢,‘母亲院中有一绿菊,少爷甚喜,求之,父不允,如何得之?’,答曰‘闯一祸,父揍之,至母前痛哭,再求之’,哈哈,” 苏小少爷仰头大笑两声,笑罢又歪头做思考状,“安杰,你说少爷该闯个什么祸才能让爹打我一顿又不至于打得太惨?至我记事起,这大大小小能闯的祸我都闯了个遍,爹现在可是越来越精了,一般祸事眼眉都懒得扫我一下,生怕罚了我之后娘心疼,关心我,然后抢了他的宠爱。”说着鼻腔里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安杰心里有苦难言,我的少爷啊,老爷是放过你了,可哑叔没放过小的呀,小的这屁股上的肉可没一天好全过。做奴才做到小的这份上可真是不容易,既要顺着老爷还得哄得住少爷才行,偏偏这两父子似是前世有仇般天生不对盘。 正文 10、苏小年与苏夫人 “少爷,不知这哪位更合您的心意?” “这个嘛,有两份势均力敌,各有千秋,都深合少爷心意。”苏小少爷一手执一卷,犹豫不定,“这纪小雪的这份,字迹纤细却大气,隐有风骨,少爷甚是欢喜,三五七题答得最合我心。哪位是纪小雪?” 纪子期站了起来。 苏小少爷点点头,“纪小雨呢?这名字就差一字,莫非是姐妹?” 小雨站了起来,回道:“是。” 苏小少爷同一旁的安杰道:“这纪小雨的这份,二四六答得妙,只这字秀气无力,原本说来是纪小雪更胜一筹。只是这小丫头嘛,生得甚是美貌,得加上一分,故两人又平分了。” 而后转向纪子期二人,摸摸下巴,面露轻佻,“嗯,这大的清秀,小的艳丽,看来本少爷艳福不浅,以后可享尽齐人之福了。哈哈……” 一旁的丰满丫头冷声道:“少爷,老爷和夫人早就定下了规矩,您只能找一个陪玩丫头!” 苏小少爷的幻想顿时破灭,伸出小手抓抓头,有些懊恼自己的忘性,“这,少爷我着实是难以取舍啊!安杰,你看要不咱们再选多几个放一起比比?少爷我再多出些题,增加点难度,今天这事就先缓缓?” 安杰眼皮一跳,这要再来几出,小的屁股何时才能安生啊,“少爷,小的听说城东罗家也在找丫头,您要是不先下手为强,这么好的小娘子就成别家的丫头了,少爷到时千万莫后悔。再说以后少爷您长大后,这院里总是还要再添人的,到时候还不由得您想出几次出几次题,想出多少题出多少题?” 纪子期冷眼旁观。刚听闻府中只找一人时,她心中一凉,正愁如何找时机能让二人都留下来,见此情形正中下怀,立马恳求:“苏少爷,小女姐弟三人感情深厚,不愿分开。苏少爷,您就将小女和妹妹二人都留下吧!” 小雨也跟着哀求:“苏少爷,小雨实在不愿跟姐姐分开,少爷您就让我们两人都留下来吧!” “少爷我也想如此。只是我爹娘早已定下规矩只准选一个,就只能选一个,这我是做不得主的。”苏小少爷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过,规矩既是爹娘定的,也可以由他们变更。要不少爷我带你去求求我娘?我娘既温柔心地好又心软,只要我娘同意,我爹是不会反对的,我爹最听她的话。” “少爷”,安杰听到此言,面上竟然现出恐惧之色,急声道:“老爷待会就回来了……” “我知道”,苏小少爷厌恶的皱皱眉,倔强地说:“我偏要去。安杰你今日要是敢拦我,少爷我就找人扒了你的裤子吊在院子中央,让灵菊灵玉都瞧瞧你的屁股蛋。”安杰今年已十五,早已懂得男女之别,真要是被扒了裤子吊起来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闻言只得愁眉苦脸地退到一边。 纪子期将小雨小风留在了谨园,嘱咐她们要听话,不要乱跑,便一人随着苏小少爷和安杰一起去拜见苏夫人。 苏夫人所在的苏心园与谨园完全不同,里面甚是古朴淡雅,安静异常。 一慈祥的老妇人迎了出来,墨绿暗花衣裙,头戴抹额,甚是精神。 见到苏小少爷,脸上笑开了花,“小少爷,今儿个这么早过来,是想夫人了?” “崔嬷嬷好”,苏小少爷收起之前的浮夸,正色作揖,“娘亲今日身体可好?” “夫人今日精神甚好,午膳时还喝多了小半碗米粥。灵菊刚过来,正在里面陪她说话呢。” “言儿,你来了,”纤细温柔的女声传入纪子期耳中。 仿若一阵微风拂面,沁人心鼻,缭缭绕绕,宛若梦中,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快进来。” 苏小少爷整整衣冠,轻手轻脚推开门。 夕阳从小窗里照进来,屋内半明半暗,素色丝帐被开门进入的风吹起一角,遮住了纪子期的视线。 门关上,丝帐落下,露出了床沿边素色衣衫妇人的脸,这妇人正是苏夫人。她尖尖下巴,眉眼柔和精致,杏眼如波,温柔含笑,只面色有些苍白,正向苏小少爷招手,“言儿,过来。” 她身旁站着那名为灵菊的丫头,正是先前谨园那丰满高挑的丫环。 苏小少爷规矩地行了个礼,“娘亲”,然后紧挨着苏夫人坐下,小心翼翼。 苏夫人抚摸着苏小少爷的脸,手指纤细,指尖苍白,竟似透明一般。“言儿,听说你又调皮了?” “娘,言儿没有调皮,您不要听灵菊姐姐瞎说,她就会告言儿的状。” 苏夫人看了旁边冷着脸的灵菊一眼,宠溺轻笑,换了话题,“今日选丫环选的如何?” 苏小少爷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些丫头们的言行打扮,表情夸张,手舞足蹈。 苏夫人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温柔笑意,怜爱地看着努力逗趣表演的儿子。 “娘,言儿今儿过来,还带了一个丫头过来。言儿让她自己跟您说吧。” “小姐,姑爷快要回来了!”崔嬷嬷是苏夫人的奶娘,在这屋内还是按着旧时林府里的称呼。 “既然人都来了,就见见吧,年哥早晚也会知晓的。”苏夫人招呼纪子期,“丫头,过来吧。” 纪子期跪在离苏夫人两三步远的地方,趴低身子低着头。 “苏夫人,小女姓纪名小雪,年十三,因家逢变故需外出谋生。今日无意间听说苏府请丫头,便带着弟妹一起前来应征。苏小少爷对我姐妹二人甚为满意,可府中只能留下一人。小女三人姐弟情深,不愿分开,遂斗胆恳求夫人,能格外开恩留下小女。小女不敢奢求服侍府中贵人,只求能留在府中让我三人有个落脚之处,做牛做马亦心甘情愿,求夫人怜悯。” “小雪,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苏夫人温柔道,纪子期依言抬高头,直视苏夫人。 苏夫人眼含怜惜,“好个清秀的小丫头。” 正欲再言,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会之后方轻轻推开门,暗哑的男声响起,“阿芸,我回来了。” “年哥!”苏夫人站起身惊喜望着来人,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露出几分少女的娇羞之态。“怎么早了半个时辰到了?” “我想你了,所以连夜赶回来的。”那男子眼中似乎只有苏夫人的存在,丝毫不顾忌外人在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他紧紧盯着苏夫人,从入门后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连自己的儿子苏小少爷也不曾看过一眼。 正文 11、唐大公子 苏夫人双颊晕红,眼波流转中似有春水溢出,含羞仰头与男子对视,竟似这房中只有这二人的存在一般。 崔嬷嬷拉起纪子期站到一边,向二人行了个礼,带她往偏房走去。 灵菊和安杰二人一人一边挟着苏小少爷便要离去,那苏小少爷涨得脸通红,却硬赖着不肯走。 “苏谨言,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不,我不!” “苏谨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男子厉声道。 苏谨言眼眶里泪珠打转,强忍着不肯掉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两父子啊,真不让人省心。”苏夫人出声打圆场,安抚苏老爷,“年哥,累了吧,我已让夏棉准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漱一番。” 又转向苏谨言,“言儿乖,今天先回去,你爹一路赶路回来已经累了。明儿个再过来,娘让崔嬷嬷准备你最爱吃的红豆糕。” 苏谨言哭着跑回自己的院子,啪的一声关上门,待在另一丫环灵玉屋里的小雨小风吓了一大跳。 灵玉捏捏小风的脸蛋,浅笑着示意他没事,不要害怕。 不一会儿厢房里传来毫不掩饰的大哭声,还有东西噼里啪啦的倒地声和破碎声,良久哭声渐小,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闷哭声。 灵菊推开门,里面狼藉一片,柜子椅子东倒西歪,衣裳扔得到处都是,破碎的瓷器儿发出惨白的光。 她上前掀开被子,抱住深埋在被子里的苏谨言,轻拍他的背。 “姐,你说,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是不是不是他亲生的?我是不是娘亲捡回来的孩子?”苏谨言双眼红肿,在灵菊怀里哭着控诉。 从苏谨言会说话起,已不知问过灵菊多少次这个问题了,刚开始她不懂,也怀疑少爷是不是不是老爷亲生的,还偷偷问过她娘崔嬷嬷。 崔嬷嬷摸着她的头叹息说,那是因为姑爷太爱小姐了,已分不出一丝的爱给别人,哪怕那人是他的孩子,也不愿夫人将注意力多放一分到别人身上,哪怕那人是她的儿子,那时的灵菊懵懵懂懂。 随着年岁渐长,明白夫妻之情与子女之爱原本是独立的两件事后,灵菊就越发不能理解老爷,为何对自己的儿子视若无睹,心底也越发的心疼苏谨言,这个从开口说话就喊她姐的小少爷,虽后来大些崔嬷嬷说主仆有别不许小少爷喊她姐才改了口。 面对苏谨言的哭诉,灵菊也不知如何回答安慰他,总不能说老爷是因为太爱夫人了,所以不爱你。 她只能沉默不语,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苏谨言的背安抚他,像以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直到他哭累了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这边苏心园偏房里的崔嬷嬷听到之前的声响,只微微叹息,摇头不语,纪子期也不好出声。 崔嬷嬷沉默一会后,对纪子期道:“小雪,既然你已求到小姐跟前了,按小姐的性子,肯定会将你留下来的。老身明日禀明夫人,同府里的王管事商量一下,看哪个院子里可以加个人。这两日你先跟灵菊睡一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安心回谨园等两天,一有消息我让灵菊通知你。秋铃,带小雪去谨园灵菊那儿。” 纪子期道过谢回到谨园,将此消息告诉了小雨小风,姐弟三人高兴地抱成一团,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那晚三人挤在一张小铺上,叨叨絮絮说了好久,竟是一夜未曾合眼。 末了小雨说起苏谨言回来后发生的事,询问之前发生过何事,纪子期虽从头目睹事情的发生,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隔了两日便是本月中旬的第一日,纪子期带着老头给她的信,一早出苏府,前往棋林学院预习分院。 在经过一家绸缎铺时,冷不防地,与从里面出来的一人撞到了一起。 纪子期被弹得后退两步,手在空中挥舞,眼看就要摔倒。 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她的手在空中抓到了一角衣袖。 她本想借力站稳,谁知那人手臂用力一挥,纪子期的手松开,整个人朝后摔到了地上。 左侧手肘撑在青石板道上,一阵剧痛,纪子期轻呼出声。 “哎哟,唐大公子,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一道夸张的调笑声响起。 “姑娘,请自重!”另一道冷冷的少年声音响起。 什么意思?纪子期抬头巡着声音望过去。 那少年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眉目如剑,神色隐忍中带着疏离。 一身天蓝锦袍,绣有暗花,富贵又气派,小小年纪已见沉稳。 他身旁站着的另一人,是位身穿白衣的俊美公子。 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风流韵致,望之似含情一般,身姿如绿竹,雌雄难辨,若不是身着男子衣裳,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女子了。 那被唤唐大公子的那人,冷冷瞪了身旁的白衣公子,“吴三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走!” 他落在纪子期身旁的眼中,暗含不耐,瞧也未瞧她一眼,问上一句可否受伤?在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略一拱手就转身离去。 纪子期气笑了,“公子何意?” 唐大公子略一停顿,并未转身,抬脚再次前行。 那白衣公子吴三多,却停了下来,双手环胸,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纪子期真是来火了,站起身朝那背影大声道:“前面那位着天蓝锦袍的公子,你撞了人,一声道歉都没有,就这样离去吗?看你衣着富贵,想也是出自书香世家,自幼承训,可如今公子这行为,让小女不得不怀疑贵府的教养问题!” 一早经过的路人听得此言,纷纷停下对着三人指手划脚,小声议论。 唐大公子停下,转身回走几步,在距离纪子期约两米外停下。 眉眼飞快扫了她一眼,视线却未停留在她身上,“姑娘,唐某不欲令姑娘难堪,请姑娘慎言!” “慎言?”纪子期越发恼怒,“这位公子,刚刚你我二人相撞,本是双方不小心,小女也不计较。 后来小女摔倒前,明明已经抓住了公子的衣袖。公子不单止不帮忙,还用力甩开,令小女摔倒在地,这也罢了,若公子当时赔个礼道个歉,小女完全可以当作是公子的无心之举。 如今听公子这话中语气,反倒成了小女的错?” ------题外话------ 小剧场: 苏夫人:年哥,你为何对言儿这般狠心? 苏小年(抱住猛亲):阿芸,为夫几月不曾见你,不狠心些,你想让言儿留下来观看你我夫妻恩爱? 苏夫人(红着脸):呸! 作者大大:啊,呸!呸!呸!嫉妒死我这种单身狗! 正文 12、这银子够看一年的大夫 唐大公子面色又多了几分厌恶,“唐某不知姑娘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一早提前埋伏在这绸缎庄与唐某相遇!唐某的亲事自有家中长辈作主,必是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温婉女子!” 那“门当户对贤良淑德”八字咬得重重的。 纪子期愣住了,这意思难道是说,她想勾引他,所以故意往他身上撞? 唐大公子未等纪子期回复,直接从袖中掏出几绽银子,扔到了纪子期脚下,“这些银子够姑娘看一年的大夫了。唐某有事先行告退,不见!”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时拖走了正啧啧摇头的吴三多。 “我说唐大公子,人家小娘子真心一片,你就算不想接受,也不该如此伤人家的心啊!而且我看那小娘子虽称不上绝色,也是一清秀佳人,你好歹怜香惜玉一些!万一人家小娘子一时想不开,去那个什么跳河了,上吊了,若是就此去了,你怎么赔得起?”吴三多的声音顺着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闭嘴!吴三多!”唐大公子似是狠掐了一把吴三多,隔了好远都能听到他的怪叫声。 旁边围观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纪子期的神情便带上了几分不屑。纪子期当场石化。 这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有人拿银子砸她,还暗示她有病,让她去看大夫! 她咬牙冷笑,捡起地上的银子,放进自己的钱袋里,在路人鄙夷的眼光里离开。 小样!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纪子期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来到了预习分院。 门房接过她的推荐信,道声“先等会!”便往里去了。 不一会,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嗓门洪亮的男子声音大声道:“小丁,那拿着推荐信的姑娘在何处?快快带赵某前去!” 门房小丁慌忙打开门,“赵夫子,就是这位姑娘!” 两名男子立在门前,看着执那推荐信过来的,竟是一十三岁的小姑娘,微怔了怔。 前面那身材高大的三十左右男子拱手道:“在下姓赵,是这棋林学院预习分院的教务主任,你可称我赵夫子。姑娘如何称呼?” 声音洪亮急促,正是先前出声的那男子。 纪子期行了个礼,“见过赵夫子!小女姓纪,名小雪。赵夫子可唤小女小雪!” 旁边那人约四十,提醒赵夫子道:“赵夫子,先请纪姑娘进里面再说!” 又转向纪小雪,“在下姓韩,是这预习分院的教务助理,这分院里人都唤我韩助教。纪姑娘请里面说话!” 赵夫子忙侧过身,“是,是!在下一时忘形,纪姑娘不要介怀!” 预习分院并不大,比之前的衙门办公处还略小些,不到十间左右的屋子。 他们到的是最正中的一间屋子。 三人坐定,待小厮上过茶点,赵夫子急忙问道:“不知纪姑娘那封推荐信是从何处所得?” “是一位老人家所赠!他并未告知小女名号,只给了这封信后便离去了。” “那老人家生得何等模样?”赵夫子身体前倾,整个人都要离开椅子了。 “老人家约六十左右,身材高瘦,生得甚黑,颧骨高耸,两缕细长胡须。”纪子期边回想那老头模样,边观看二人神色。 赵夫子与韩助教听完后沉思半晌。 蓦然,两个同时瞪大眼看向对方,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赵夫子脸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老,老韩,你说,会不会,是那一位?” 韩助教双手紧紧握在一块,藏在衣袖下看不分明,只看得见衣袖轻微的晃动。他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如果是这长相的话,应该错不了!” 二人又对望一眼,陷入一副呆滞样。 良久,赵夫子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不过只一瞬,又变成了懊恼,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晃动,咬牙道:“你说,我怎么会遇不上呢?这天大的机会,就这样被我生生错过了!这贼老天,太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说完还仰头大吼两声,似是在表达对上天的不满。 纪子期吓了一大跳,正想将老头曾在那破屋待过的信息告诉二人,又想起老头不欲被外人知晓的模样,便忍住了! 而后又暗想,看这二人神情,莫非那老头真是大有来头? 相较于赵夫子的激动与悔恨,韩助教要显得平静许多,他很快平复下来,问纪子期:“不知道纪姑娘此番拿着推荐信前来,是何意?” 纪子期道:“听说若想进入棋林学院,必须先在这预习分院学习,而若想进这预习分院,必须得先经过考试!小女此次前来,便是来参加这考试的!” “你?”两道怀疑的问声同时响起。 纪子期点点头。 赵夫子二人先前已看过信中内容。只是信上未写上姓名,只说“执此信之人到来,可安排预习分院考试!”他二人见到年幼的纪子期,又是一女子,以为是她家中兄长有事不能前来,特派她过来打探一番。 如今听纪子期说是她自己要参加考试,二人均露出怀疑的神色:这小娘子年岁轻轻,衣着朴素,不似家中有余钱可送去学院学习的!莫非是那人的族人?亲戚?故人之女?私生女?不对,年岁不对,私生孙女还差不多! 二人越想越偏,直到耳边传来“赵夫子,韩助教”的轻唤声。 二人方回过神来,管他什么关系,既然那人介绍了她来,自得好好对待才是,说不定以后还能通过她与那人说上话! 赵夫子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纪姑娘稍待片刻!我马上命人将题送过来!” 说完就同韩助教出去了。 试题房保管试卷的陈夫子正昏昏沉沉,昨晚一个高兴喝了太多酒,脑袋现在还有些不清醒。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陈夫子,赵夫子命小的前来领取最末等试题!” 陈夫子有些迷糊,今天什么日子?不是才十一吗?怎么就有人来考试了呢?是资质测试吗? 等等,什么试题来的?最高等?好像是! ------题外话------ 小剧场: 唐大公子:你就是我心中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温婉女子! 纪子期:呵呵! 作者大大:太迟了~ 正文 13、追到分院的野丫头 陈夫子随手抽出最高等试题,开门交给了候在门在的小厮。 小厮恭敬地双手接过题,高举过头,送到了纪子期的面前。 纪子期接过题,略一思索,便提起笔开始算了起来。 写完后,等了许久,赵夫子二人还未回来。她有些无聊,推开门走了出来。 每间房子的门窗都紧闭,只有一间房开着窗。 纪子期走近,趴在窗台上向里面张望。 窗边坐着一个,那人突地头歪向窗边,转过脸来。 两人被这突来的意外吓到,都一下子楞住,鼻尖都快碰到了,也没反应过来,只大眼瞪小眼。 旁边传来清亮的调笑声,“小娘子!又是你啊!你二人可真是有缘!” 发出笑声的正是之前见过的吴三多,而与纪子期对望的则是唐大公子。 二人迅速后退一步,面上均露出鄙夷与嫌弃。 吴三多走近窗边,一手撑在窗棱上,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吴三多,便是这天顺人称,才多金多情多的吴三多公子!请问小娘子芳名?” 唐大公子一把推开吴三多,沉声道:“吴三多,闭上你的臭嘴,滚一边去!” 吴三多顺着他的力往边退,嘴上却不停,“我说唐大公子,看在人家这么诚心都追到书院的份上,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留给我吴三多也行!我跟你说,等会对人家小娘子可得温柔点才行!” 唐大公子懒得理他,对着纪子期厌恶地一皱眉,声音既冷且硬还带着讥诮:“这位姑娘,是否唐某之前说得不够明白?那唐某现在再明白说一遍:姑娘姿色平凡,身材平板,看打扮,家世普通!若打着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主意,唐某劝你最好尽早打消念头! 别说唐某是人不是梧桐树,即便是,能飞上我这枝头的,也只有真正的凤凰才够格!至于姑娘你,在唐某的心中与那野鸡无异!姑娘还是早点清醒,另觅高枝!” 唐大公子作为家中独子,黎国四大商行之一的唐氏商行下一代掌门人,自小就比旁人行事稳重得体,加之他身形高大结实,看上去不似十五,而是十七八的少年郎。 他出生钟鼎之家,样貌俊朗,自十三起,每次外出,便有小娘子脸红红的偷偷看他。 初时他面上不显,心中还是有几分自得。 后来有小娘子让丫环送他香囊丝帕,借故与他偶遇,双眼含情,望着他却不说话。 慢慢他就烦了。 有些胆子大又出身差些的,直言不讳表示做良妾也无妨。 借故摔倒让他搀扶的,装头晕倒在他怀里的,甚至还有衣衫轻薄自荐枕席的。 唐宋烦不胜烦,从开始的好言相劝到沉默不语到甩手走人。 前几日这家绸缎坊的账目出了点问题,今日早上来这分院之前去查看了一番。谁知就遇上了这样一位小娘子! 这相遇的方式没什么新意,脸皮却是前所未有的厚,被他揭穿后还敢质问回他!而且竟然还追到了预习分院来!简直是恬不知耻! 纪子期的火腾腾地往头顶冲,你才是野鸡!你全家都是野鸡! 她掏出之前唐大公子扔给她的银子,毫不犹豫的朝他的脸上扔了过去。 唐大公子未料她有此着,竟被击中了面颊,面上顿时一片青紫。他不禁闷哼一声,一手捂住脸,一手颤抖地指着纪子期,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哪里来的这么粗鲁的野丫头! 纪子期双手叉腰,冷哼两声,“这位公子,小女亲事自有家中长辈作主,不劳公子费心!小女家中为小女说的亲事,必定是门当户对敦厚有礼的温顺男子!” 那“门当户对敦厚有礼”八字咬得重重的。“刚刚小女手滑,砸中了公子的金脸,那银子就当是赔礼。想必这些银子够公子看一年的大夫了。小女有事先行告退,不见!” 纪子期说完便转身朝正中那间屋子跑去。 手滑能砸中脸?唐大公子暴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丫头跑远! 一旁的吴三多想起之前唐大公子对那小娘子说的话,刚刚那小娘子竟一字不动的还了回来,只是将称呼改了,忍不住大笑出声! 唐大公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往他脸上砸过银子!还暗示他有病! 他恨恨捡起银子。好你个小丫头!别再让本公子遇到,否则让你好看! 纪子期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跑回之前那间屋子。 别看她刚刚一副谁也不怕的凶样,心里可是直打鼓:若是那公子不讲道理,不懂尊重女性,直接追出来暴打她一顿,她可没有还手之力!所以一说完,立马撒腿就跑了。 停在门口,她拍拍胸口,深呼吸两下,暗道还好还好。 想想刚刚被随手扔出去还没捂热的银子,又有些肉痛!早知道这现世报这么快来到,就该捡两块石头放在钱袋里装着才是,扔什么银子!那人就该被石头砸到才对! 门突地被打开,赵夫子的脸放大出现在她面前,纪子期还未完全平复的心情又突地咯吱一下,不由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赵夫子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这才堪堪站稳,未至于摔倒出洋相。 纪子期行礼道谢,“多谢赵夫子!” 赵夫子却一脸迫切地扯着她的衣袖往门里走,“纪姑娘客气!快进来,老夫有一事相询!” “赵夫子,不用客气,请说!” 赵夫子拿起她刚刚答题的考卷,指着卷子,声音中有一丝兴奋地颤抖,“这是你解的?” “是!”纪子期不明白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真是你解的?”赵夫子似乎想确认什么,又问了一遍。 “是小女解的。小女解完题后,见赵夫子与韩助教还未过来,便出去想寻找二人。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就回来了。” 纪子期当然不敢将刚刚与唐大公子发生冲突的事情说出来。 赵夫子双目发光,指着其中一题道:“这题我看你写了两种解法,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题外话------ 小剧场: 纪子期:我哪里粗鲁? 唐大公子:是作者大大逼我说的! 作者大大:冤枉啊~ 正文 14、资质测试 纪子期顺着赵夫子的手看向那题,哦,原来是这题,“回夫子的话,小女看那上面的要求是写出最快速的解法,小女觉得有两种解法不分轩轾,便都写了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其他的解法?”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 “说来听听!” 纪子期便将她知道的解法全部讲了一遍。 赵夫子跌坐椅中,全身微微颤动。他身边的韩助教亦是同等神情。 黎国所有预习分院的试卷有六等,最高等为一等,最末等为六等。末等是进入预习分院的资格测试。 其他等则是用来测试进人分院学子的资质。 一般情况下,资质测试为五等的,将来的最低成就是二等术生。 资质测试为四等的,最低成就是一等术生。 为三等的,已是天份极高的了,将来的成就极有可能是三等术师或更高。 像眼前的赵夫子,作为棋林学院里,现在最年轻有为的一等术生,当年便是资质测试为三等。 而资质测试为二等的人,这二十年来,天顺仅有一人,便是现在年仅十三的,人称术数小神童的罗书!再往前推,过了二等的,就只有棋林学院的正副院长。 资质测试最高等的,除了现存的两位大术家,术师协会的会长及长老,其他几位术数学院的院长,以及一些不知明的神秘人之外,就没有再听说过了! 而眼前这十三左右的普通少女,阴差阳错下,不仅通过了最高等测试目,答对了所有题,而且还有部分题给出了多种解答方案! 他不可自控地预测起这少女将来的成就,三等术师?二等术师?一等术师?抑或,更高?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赵夫子?韩助教?”纪子期伸出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无人应她。 纪子期暗想,这分院的人莫非都有些不正常?刚刚那唐大公子与吴三多,一个得了被嫁妄想症,以为是个女人就想嫁给他;一个是个骚包臭美的少年,以为只要他笑一笑,是个女人都会拜倒在他裤腿下。 而眼前这二人,则动不动就陷入呆滞状,像武侠小说里被人点了定身穴一般!要不就是激动难捺,像现代磕了药的人似的! 这个地方,不会其实是些脑子不太正常的人的聚集地吧? 又或者,本来脑子正常的,进来以后会不会也如同他们一样,变得不正常呢? 纪子期浑身打了个激灵。 “赵夫子!韩助教!”纪子期不得已又大声喊了二人一声。 赵夫子如梦初醒,擦擦嘴角口水,傻笑两声,“呵呵!在下一时忘形,失礼让纪姑娘见笑了!” 又清清喉咙正色道:“纪姑娘,在下正式通知你:恭喜你通过了棋林学院预习分院的考试!从今日起,每月上、中、下旬的第一日,来分院接受夫子授课,并不定期接受各项测试!” 纪子期小脸一皱,她才刚入苏府,不好月月都请假数天,而且这分院,总感觉有几分不大正常似的。要不,再考虑看看? 赵夫子见她神情,心中一紧,试探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不知纪姑娘是否有为难之处?其实这分院的规矩甚松,不必每月每旬准时到来,这考试也是看各人情况而定的!只要授课夫子出的题能解得开,只偶尔过来报个道也可!一个月一次,或两个月一次均可!” 韩助教心中立马无语:赵夫子啊赵夫子!请问你的节操哪里去了?这分院确实从无硬性规定,可这进来的学子,哪个不是巴不得天天都待在分院里?平日里你一副高深莫测的清闲模样,那些学子见到你,无一不肃然起敬!现在对着一小娘子,你犯得着如此卑躬屈膝吗?看你一副差点跪地舔求进分院的小样,我老韩真是不忍直视! 纪子期听得赵夫子所言,面露狐疑,“真的可以如此?” 赵夫子只差伸出三只手指指天发誓了,“千真万确!在下以名声担保!” 纪子期头皮一麻,名声担保?用不着这么夸张吧!看来这里面的人脑子确实有点……,咳咳!不过即然条件如此宽松,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咦,好像还有个重要问题忘记了,“请问束脩是多少?” “不用束脩!”原来是担心银子的问题,以为知道真相的赵夫子心中石头落地。心想别说不收你银子,倒贴银子给你我都愿意! 纪子期想着连银子都不收,便答应了下来,反正她也没啥损失,真不对路,走人就是! “赵夫子,韩助教,小女现在的情况委实有些特殊,所以未必能次次过来,还请二们见谅!但小女会尽量多些过来!” “没问题!没问题!”赵夫子慌忙摆手,并亲自将纪子期送到了大门外。 返回的时候,韩助教有些沉不住气了,“赵夫子,刚刚那纪小雪资质确实少见,韩某也很是佩服!不过,赵夫子你也太……” “自降身份?”赵夫子嘿嘿一笑,“韩助教,这你就差我一着了! 其一,这纪小雪既然是那老人家看中之人,想必会暗中继续关注。相对的,咱们棋林学院也会被他高看几分,若是不小心看上了眼,前来咱们学院客教一番,你想想,那可是多大的殊荣啊!这黎国的学院,还没有哪家请动过那老人家吧? 其二,下一次的全国术数大赛还有不到三年的光景。两年前咱们棋林学院输给了白鹤学院后,郝院长与老副院长气得一个月没吃下饭。从京城回来后,立马对学院里所有夫子下了死命令:下一次的全国术数大赛无论如何也得夺回桂冠,否则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以纪小雪的天份,明年必定能考入棋林学院,再在里面深造一两年,指不定下次的全国术数大赛的成败关键,就在她身上了!虽说咱们有‘术数小神童’罗书,也极有可能获胜,但再加上一个纪小雪,不是更稳超胜券吗?这一来,咱们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了,你说这院长与副院长会亏待咱们吗? 再说,这纪小雪的资质,无论在哪里,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成就必在你我之上,早些打好关系,也无坏处!” 正文 15、分到了新工作 “赵夫子所言有理!是韩某短见了!”韩助教恍然大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那要快些通知贾院长与老副院长这个好消息了!” “等他二人从京城回来后,就立马禀告!” 纪子期回到谨园的时候,灵菊告诉纪子期,夫人那边传来话,让她先去那边当两个月的差。 原来苏心园里负责打扫院子的小丫头秋水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脚,早上大夫瞧过后说至少要休息月余,崔嬷嬷跟夫人请示后,便让纪子期暂时去苏心园替秋水两个月。 偏房里崔嬷嬷正等着她,“小雪,看来你与夫人有缘。秋水那小丫头做事一向谨慎沉稳,甚少出错,昨晚偏偏不小心扭伤了脚,也是你的造化。在这院里,你主要是打扫大院,一日早中晚各三次,还有小姐和我吩咐的一些跑腿的事,事情不多,没事不要乱跑,有事要出院的话先来我这说一声。 你在这虽只短暂待两个月,有些事情还是要先提醒你的:一是在这府里当差,品行一定得端正,做事勤快,尽心尽力,绝不可小偷小摸,欺上瞒下,更不可搔首弄姿,存那不该有的想法。 二来在这院里说话、走路、吃饭、做事都得轻声,不得喧哗吵闹,小姐打小身子骨弱,睡得差吃得少,听到一点动静就会惊醒,你要切记。 三则平素绝对不要主动打扰小姐,有事找我便可,若夫人唤你去说话解闷,你要尽量说些逗趣话逗她开心,若是姑爷去到,你一定速速离去。最后一点就是这名字的事情,姑父名讳小年,你的名字有个小字,在这院里服侍犯了他的忌讳,你得改改。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必须劳记于心,苏府虽在此地时间不长,也是遵纪守法的清白人家,府中若有违法者必按规矩严厉惩处,轻者罚银重者逐出苏府,伤风败俗伤天害理者送官府查办。明白了吗?” 纪子期道了声明白。她将小风留在了谨园,一人搬来到了苏心园里。 苏心园里的下人不算,多加上崔嬷嬷共七人。 崔嬷嬷是夫人奶娘管着院里的小厮丫头,两个大丫头,一个叫夏荷,负责夫人四季衣裳的保管,一个叫夏棉,负责夫人的装扮。 两个小丫头,一个秋铃,负责茶水和房内的清扫,一个秋水现换纪子期了,负责大院的打扫,帮两个大丫头做事,偶尔帮夫人和崔嬷嬷跑跑腿。 两个小厮,一个苏文守在院门口,一个苏武协助院里的丫环做些使力气的活和往外跑腿的事。 平素院里除了苏老爷和苏小少爷进来外,一般是没有外人来的,因此下人们的活计算不上繁重。 到了晚上打扫院子的时间,纪子期抱着比她人还高又笨重的大扫帚,扫了不过十几下就气喘吁吁,这原身的力气也太小了点,这院子虽不大,可按这速度得扫到啥时候啊。 纪子期停下喘喘气,这扫帚也着实重了些,得想个办法才行。 待终于扫完,天已完全黑了。 纪子期手臂酸痛浑身散架一般,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正待去用膳,秋铃过来说,崔嬷嬷让她去夫人房里。 纪子期只好空着肚子朝正房走去。 苏老爷并不在,苏夫人刚用完晚膳,正靠在贵妃椅上吃茶消食,面上带着饱饭后的慵懒之色。 “纪子期见过夫人,谢夫人收留之恩。” “子期?这名字改得挺特别的,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苏夫人默念了两句诗,嘴角含笑,对纪子期柔声道,“用过晚膳没?这几天可习惯?我这院里一贯挺冷清的,你小小年纪正是喜爱热闹的时候,在这可别太委屈自己了。” “子期一切安好,谢夫人挂念。” 苏夫人并未计较,“看你发丝紊乱,脸色发红,额头出汗,想必是刚干活,衣衫都湿了吧。快先回去换了衣裙,免得着凉。有空就来屋里坐坐同我说说话解解闷。” 纪子期想到自己仪容不整,面上一热,行了个礼便告退出来了。 用完膳洗漱完,夜已深了。纪子期有些挂念小雨小风二人,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三人分开的第一晚,不知道二人没有她在身边,会不会害怕哭泣? 早上起来,纪子期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想到那笨重的扫帚不由有些发怵。 一日三餐都得扛着那个大家伙,这身子可吃不消,就算能坚持,将全部精力和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可不行。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纪子期决定先要改善现在这靠它吃饭的家伙。 用完早膳,纪子期正在房里按摩她的小胳膊小腿,思考着如何改善那吃饭的家伙,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子期,在吗?” 纪子期找开门,是苏武。 “苏武哥,我在,有事吗?” 苏武今年十六。“老爷找,喊我带你过去。” 像她这种级别的丫头,正常情况下,府中老爷是不会随便召见的吧? 纪子期有些惶惶然,想起苏谨言说过他爹最听他娘的话,又觉安心。 想起昨日见夫人时衣冠不整的尴尬,纪子期理了下头发衣裙,盼着能给苏老爷留个好的第一印象。 苏武带着纪子期穿过一路长廊,来到一挂着静安二字的门前。 门口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下人,嘴角向下,眉间紧锁,半白的胡须,看模样并不像普通的下人。 他伸手敲了三下房门,里面苏老爷威严的声音传来,“进来。” 里面是书房,两旁都是书架,苏小年坐在一长形案牍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这是纪子期第一次看见苏小年的长相。 苏小年年约四十,褐色脸庞,方脸直鼻,留着一小撮八字须,样貌甚是普通平凡,令纪子期有些意外。 以苏夫人的相貌,原本以为苏老爷也定是相貌风流倜傥之人,没想到如此平常, 不过那苏谨言倒是生得俊俏可爱,看来是随了苏夫人的长相。 纪子期福了福,“纪子期见过苏老爷。” 苏小年并未搭理,继续写字,纪子期也并未再开口,站着沉默不语。 约半柱香后,苏小年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纪子期一眼。 那眸中竟似含有冰雪利箭一般,直直射向纪子期。 ------题外话------ 小剧场: 纪子期(嫉妒地看着过了一晚后,一脸春色的苏夫人):作者大大,我家相公呢?何时才会出现? 作者大大:莫急莫急,你现在才十三岁,离嫁人还得等几年! 纪子期:卧槽!你不知道老娘内心已经二十五了吗?你为何要让老娘受这等煎熬? 作者大大(手指颤抖):你,你个不知羞耻的~ 正文 16、可怕的苏老爷 纪子期顿感周身一阵寒凉,如身处腊月寒冬。此时,她方才明白,为何崔嬷嬷安杰等人一提到苏老爷,会是那般神情。 “以前有个人说自己阿爹死了没钱买棺材下葬,求阿芸施舍他,后来老夫便找人把他爹打残了;又有个人扮成乞丐到阿芸面前行乞,老夫就找人打断他双手双脚,让他一辈子只能乞讨为生;还有个人求到阿芸面前说重病要钱治病,老夫就找人给他下了奇毒,一辈子药不离身。 这十多年来,老夫处理的这些人已数都数不清。阿芸心地善良,见到受伤的小猫小狗、乞丐病人定会上去帮助救治,哪个下人家里出了事碰到困难她知道了也定会周济一二,因此总有些人想利用她的善心成全自己的私心。 这次算你走运,阿芸这段时间身体不适,老夫不想她心里为你忧心,暂且放过你。老夫不知你为何要入苏府,也不管你为何入的苏府,你即入了我苏府便得守我苏府的规矩! 以后在这府里,你最好规规矩矩,切莫行差踏错,若被老夫抓到把柄,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不会放过你姐弟三人!” 苏小年的语气冰冷残酷。 纪子期打了个寒噤。 她感受到一股毋庸置疑的杀意。 她丝毫不怀疑苏老爷话中的真实性,她相信,如果苏老爷真的认为她别有所图的话,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她。 她心道,看来这苏府也非久留之地。 回到苏心园里,苏武正在帮秋铃修理梳妆盒。 秋铃今年十四,身体刚刚发育,已到了开始爱俏的年纪,苏心园里不准丫头打扮得过于出挑,不过抹点胭脂戴个小花啥的还是允许的。 去年秋铃月事来的时候,她娘送了她一个精致的梳妆盒,庆祝她长大成人。 盒子一共有五层,可以分别装入花钿、妆粉、石黛、胭脂和口脂,打开盒子,背面开还有一个小铜镜。 秋铃喜欢得不得了,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一番。今日不知何故,梳妆盒有两层无法打开,秋铃便找来苏武帮忙修理。 苏武拿起盒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后,捣鼓了两下,盒子竟好了。 秋铃高兴地将盒子抱在怀里,连声道谢,说下次夫人若赏赐糕点,一定要分给苏武作为答谢。 纪子期心一动,问苏武:“苏武哥,你手这么灵巧,是学过手工活吗?还是家里有人会手工活?” 苏武道:“我爹是木匠师傅,我从小跟着他帮忙,看得多就会了,我爹去世后,那些老客人怕我年纪小做不好活,都不来我家店里订活了,我娘就将门关了,送我进府做了小厮。” 哦耶,真是天助我也! 纪子期心中狂喜,面上却强忍:“那你为何不去其他木匠铺里干活?” “木匠手艺都是一代一代由祖辈传下来,很少外传。即使收徒弟,没个二十年也不能出师,没有工钱不说,逢年过节还得孝敬师傅,何况那些活计我都会做。我爹在的时候,那些活计我都有帮忙一起做。 我娘就我一个,我得为她着想。在府里,要是哪些家具坏了要修整,都是我修的,这手艺也丢不了。等攒够了钱出府后,我重新开个木匠铺,将祖传的手艺传下去。”苏武十三岁的时候他爹生急病去世了,十四岁进了苏府,签了五年契,再过三年就出府了。 “那如果有一幅图纸,大概讲解一下原理和想要的效果,你能做出来吗?” “没看到图我也不敢保证,但我可以试试。”苏武腼腆地搔搔头,“子期,是你想要什么玩意吗?” “是的,苏武哥,不过不是玩意。我今晚将图画出来,明天早膳后,你要是有时间,我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来找你好了。” 早膳过后,纪子期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屋檐下等苏武。 因为改良扫帚的事,昨晚上硬撑着冥思苦想,以致今日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 苏武走了过来,“子期!” “苏武哥,坐这儿。”纪子期指了指旁边的空地,示意苏武坐下。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苏武哥,给!”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苏武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根长杆连着两个轮子,杆上左右两边约三分之一的地方各伸出一个细杆,像把手的模样,长杆前装着一排细细密密又不规则的东西。 “苏武哥,其实是这样的。我在这园里的活主要是打扫院子,只是那扫帚又大又笨重,光拿起来都有几分吃力,还要不停挥动,我着实有些吃不消,所以我就想着整个轻便些的家伙来代替它。” 其实纪子期最初的第一念头就是换个小点的扫帚,想想总是弯着腰,年纪轻轻的,搞个什么腰椎盘突出可就亏大了。 她想像中的改良扫帚就像现代工地小推车原理一样,不过上面是空的,在前面装上扫地的柔软枝条,一边推着跑,一边将那些叶子杂草之类的聚成堆。 “子期,你这个想法真特别。”苏武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个不难,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做出来给你了。” “真的?”纪子期兴奋不已,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苏武哥,这原材料的钱大概多少?” “不用不用,我跟柴房的刘叔要好,修理家具要换个部件啥的,普通的都是去柴房找。你这推帚不用贵重木料,耗料也不多,我去刘叔那找找合适的就成了。” “那就先谢谢苏武哥了,等发了月银,我再好好答谢你。” 苏武憨笑道:“答谢就不必了。到时这推帚做出来后要是好使,我就用你的方法再做多一个给我娘。” 苏武的娘在唐府做工,做的是最下等的苦力活。 苏武爹因是木匠,当年说媳妇的时候便想找个力气大的娘子,可以帮忙搬搬抬抬,后来就娶了苏武娘。 苏武娘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天生力气大,打扫大院这等事做来倒是利落的很,只是时间长了难免有几分腰疼。 如果用这个推帚的话,确实可以省不少时间和力气,因此孝顺的苏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娘。 ------题外话------ 喜欢的话,记得点收藏哦~ 正文 17、将军车的产生 “没问题。推帚这名字真贴切,推着的扫帚,嘻嘻。”问题解决了一半,纪子期带着几分轻松。 第二天天微亮,纪子期拖着大扫帚准备开始她的工作的时候,苏武拿着推帚过来了。 “子期,快试试!”他语气中有丝兴奋。 “这么快就好了?”纪子期接过推帚,两根把手缝上了垫着棉絮的套子,捏上去软软的。 纪子期像推车一样推了两下,发现很是轻便。 地上的落叶很快就聚成了一堆。 她推着跑到苏武身边,高兴道:“苏武哥,很称手,比想像中还轻便。你真厉害!” “做完的时候,我试了一下,确实挺好使的。下面的那个平面扫把我做成了活动的,方便坏了好更换。”苏武也很开心,“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没有的话,我再整把送给我娘。” “没问题了,苏武哥。代我问候大娘。” 纪子期伸展伸展手脚,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推着推帚跑了两圈,院子里很快就干净了。 不知道可否整来去卖,赚几个钱呢? 自入苏府后,纪子期就一直在筹谋着两件事。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防患于未然。 一是如果衙门找不到这原身的父母,自己无论多困难,花多长时间也得找到,将小雨小风好好的交还给他们。 二是小雨小风的启蒙学习问题。小雨已启蒙,但还得再教育不然就是个半文盲。小风来年就五岁,必须得开始启蒙了。 只是这两件事,都需要钱,不少的钱,是以赚钱现在成了纪子期心中的执念。 不过这推帚制作简单,普通人看一眼就能仿制了,又没什么版权可言。 看来此路不通。 晚上的时候,纪子期正在用推帚扫地,小雨跑了过来,两天没见,她有些想念纪子期,便跟灵菊请了假,趁少爷晚上做功课的时候过来苏心园里见上一见。 她看到纪子期手上的东西,一下子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盯着推帚问,“姐,这是什么?好好玩的样子!” “这是推帚,用来扫地的。你看,是不是方便了很多?” “是啊,是啊,”小雨猛点头,“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和苏武哥一起做的!”纪子期不敢说是自己想的。 “姐,这叫啥?”小雨还在眼馋那推帚。 “推帚。” “这名字真贴切!”小雨拍手,“姐,等会用完借我一宿,我带回去给少爷瞧瞧,他要是高兴的话说不定会有赏银呢!” 苏谨言果然有兴趣,他拿着推帚试了试,发觉轮子滚动时非常顺滑,毫不费力。 他推着推帚在院子里跑了两圈,玩得不亦乐乎,看到牵着小雨手的小风一脸羡慕,猛然想到一个法子。 他吩咐灵玉找来一块结实的棉布,两头绑在杆子上,中间形成一个小兜。 一把抱起小风放在上面,问小风怕不怕。小风高兴地大叫不怕不怕。 开始时,苏谨言只是推着慢慢走,后来越走越快。 坐在上面的小风还有些不满意这个速度,一只手拍着把手杆,嘴里喝道:“驾,快跑,快跑!” 苏谨言于是跑了起来,呼呼的风从耳边吹过,血液里天生对速度与刺激的追求令两人兴奋不已。 等停下来时,苏谨言已累得全身湿透,满面潮红,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 小风意犹未尽,小雨低头斥责了他几句,他只好嘟着嘴任由小雨抱着去洗漱。 纪子期得知苏谨言对那推帚感兴趣后,便将它进行了改良。 按古代战车和现在黄包车的思路改成了简易推车,只不过前者是用马或人在前面拉,而后者是由人在后面推。 在原推帚的基础上,四周加了两层栏杆,右侧作成门的样式,中间加了个小凳子,可坐也可站。 若站在上面,举起双手,高喊“冲啊”,颇有几分将军骑马冲锋陷阵的英勇气势,于是纪子期给这车取了个威武的名字——将军车。 因是要送给少爷玩耍的,苏武便多花了几分心思,用了五天的时间才整好。 整部将军车刷成了大红色,把手和坐垫用彩蓝色丝绸内嵌棉花制成,把手制成凹型,防止手滑。 轮子比原来大了一倍,材质都换成了结实的枣木。 纪子期坐上车试了试,苏武在后面推着跑。 不过这车既然叫将军车,得有旗才行,遂又央着夏荷绣了一面锦旗,彩蓝色丝绸,大红的“长胜将军”绣字,装在那车子前端左侧,异常相衬。 隔日是苏谨言沐休的日子。 黎国的学院都是五日休一日,每月月底休两日。 苏谨言前两日已听小雨说今日有份惊喜要送给他,问小雨是什么惊喜,小雨神神秘秘地不肯说,他心痒痒了几天。 原本按他的计划,他今日是要约罗表哥唐大哥吴三多三人一起去玩的,大家聚在一起斗斗数、吃喝一番。 苏谨言在正房里等得有点不耐烦,一听到门外小雨说,“少爷,可以出来了”,便急不可待地冲了出去。 只见院中放着一个用黑布盖住的大块头。 他走到大块头跟前,问道:“这是什么?” 小雨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盈盈地说:“少爷,请掀开揭晓最后的谜底!” 苏谨言手臂一挥,黑色布幔顺势而去,只见一辆耀眼的红灿灿的改良式推帚车出现在他的眼前,绣有“常胜将军”的彩蓝色旗帜随风飘舞。 “少爷,请少车!”纪子期打开边上的门,示意苏谨言上车。 目瞪口呆的苏谨言依言上车。 纪子期关好门扣上门闩,示意苏武上前去推。 苏武会意,走上前去抓住两个把手,微微用力往下一压,车便翘了起来,“少爷,抓稳了,出发啰!” 说完便推着将军车跑动起来,苏谨言此时才明白这车的妙处。 “哈哈,哈哈!”他站在车上,一手抓住扶杆,一手高举,耳边旗帜哗哗作响,他兴奋地叫:“冲啊!冲啊!”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英勇的将军一样,身后跟着千军万马,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指挥向前冲去。 ------题外话------ 小剧场: 苏谨言:作者大大,你为何要让我像个白痴?一辆小推车也兴奋成这样? 作者大大(陪笑中):那个,你年纪还小嘛~ 正文 18、第一次的订单(首推,求收藏) “少爷哥哥,带上我一起玩!小风也要玩!”小风高举双手,跳着叫着,这几日和苏谨言一起玩耍,两人已熟得不行。 在小风的意识里其实根本不知道主仆有什么差别,他以为少爷哥哥和灵玉姐姐一样,只是少爷的名字叫少爷,而灵玉姐姐叫灵玉。 苏谨言从小到大,无论在苏府罗府还学堂里,都没有比他小的玩伴,当碰到聪明而又纯朴可爱的小风,用软绵绵的嗓音喊他“少爷哥哥”时。 他的心完全被融化了,真把他当成了弟弟来,激发起了作为哥哥的胸襟和担当。所以他一听到小风的叫声,便让苏武停了下来,扭头问道:“苏武,带上小风一起可以吗?” 苏武想着之前试重的时候,二百多斤的大石头都没问题,加个瘦小的小风更不是问题了,“少爷,可以的。” 苏谨言便打开车门示意小风上来,小风欢呼一声跑过去 两人站在车上,一大一小都高举着小拳头,整齐的一上一下,嘴里的口号声都是一致的,“冲啊!冲啊!冲啊!” 不一会,苏武累了便换上了安杰。 等到安杰累得不行的时候,苏谨言和小风的嗓子也快发不出声了,脸上的表情均是兴奋不已。 灵菊端来一壶茶,倒了几杯分给众人,“少爷,先歇会,润润嗓子。” 苏谨言接过来一饮而尽,喊道:“痛快!痛快!少爷我今日高兴,谨园里人人有赏!”众人闻言纷纷道谢。 又喝了一杯后,转向小雨:“这谁的主意?这车取名字没?” “我姐和苏武哥一起做的,叫将军车。” “好,好想法,好名字。灵菊,帮我再单独赏他二人!” 纪子期见苏谨言喜欢的神情,灵机一动,上前道:“少爷,子期有个请求!” “说!” “少爷将这将军车介绍给同窗时,若有同窗也想要一辆,少爷可否让他找苏武订做?” 苏谨言一拍手乐道,“好主意,我方才光想着让同学来苏府参观。好,我明日便坐这将军车去学堂,苏武跟着一起去。” 苏武激动得跪地磕头,“谢谢少爷!” 要知道苏谨言所在的初级学院里有甲乙丙丁四级,每级又有甲乙丙丁四个学堂,每个学堂里二十至三十人不等,整个学院差不多四百人左右。 能上学堂的大多家中富裕,若有一百人来预订,每辆车他只收三百文的手工费,自己分一百三十文,也有十三两银子,差不多是他两年存下来的钱了。 纪子期拿着灵菊赏的四个小银块,给了两个苏武,小的一个给了夏荷。苏武只肯收一个,夏荷也不肯收。 “苏武哥,这一个是你的材料钱,一个是你的工钱。夏荷姐,那旗子垫子把手套都是你做的,这个是你的工钱。” 苏武道:“那材料钱七百文左右,剩下的三百文作工钱就够了,这主意是你出的,这银子理应你拿得多些。” 夏荷也道:“就是,那些绣活一会功夫的事,外面请个上好的绣娘也就二十文钱,这几钱银子太多了,受之有愧。” 纪子期见二人均推辞不似作假,便道:“要不这样吧。苏武哥你就用这一两银子,给咱们这院里做多一辆将军车。夏荷姐呢,你就去买点好吃的,咱院里人人有份,怎样?” “好吧”,二人见纪子期坚持,便答应了。 苏武又道:“子期,刚少爷同意接活那事,我想这样,每辆车除材料钱外,我就收三百文的手工钱,夏荷三十文,其余你我二人各一半,你看如何?” 纪子期道:“苏武哥你熟行情,你定价。不过这分成,我收二成就行了。” “不,不行,你分太少了,这多亏了你想的点子,咱们才有这钱赚。” “苏武哥,这点子我只是想了个大概,其余都是你完成的,收两成已经不算少了。” “不行,你太少了”…… 夏荷见二人争执不下,便道:“好了,我做中间人。子期三成,苏武哥七成,至于我那三十个铜板,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我多想些花样绣在上面,保证你那三十文花得值。” 苏谨言第二日坐着那将军车去到学堂,果然引起了轰动。 课休时间和中午午膳时间,他的将军车边上便围满了大批的人,在外围挤不进来的还坐在小厮肩上向里张望。 苏谨言得意非凡,下午下学回家的时候,站在将军车上,高举着手,不停向众人招呼,像皇帝巡游一般。 苏武今日一下子就接了五十张单,都是学院里家境最好的学生,平时荷包里都装着几两碎银,那些人均表示,要跟苏谨言的一模一样,至于多少钱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武每人收了一两银子订金,怀揣着五十两银子,走回苏心园时,腿还在不停发抖。 五十两啊,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不过他又有些发愁,五十两车再快也得三个月才能全部完工,可是那些小少爷们急切的模样,恨不得明天就能拿到车,到时候没能先拿到车的少爷们发起脾气来,他苏武可吃不消啊。 刚开始接单的时候心里太兴奋,也没想清楚,等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接了五十张了,原本今天可以接更多的单的,因为这个原因,他都不敢接了。 见到纪子期与夏荷时,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怎么样?苏武哥,”纪子期问道,她预计应该可以接到十张单左右的。 苏武伸出一只手。 “五张?也不错了。”纪子期道。 “不是,五十。” “五十?”纪子期和夏荷大吃一惊。 “是的,五十,还是因为工期长,不敢多接,不然今天起码要接一百单,还有好多询问价钱的。” “这么多?”纪子期和夏荷吸口气。 “是啊,可是麻烦来了。我算了一下工期,再赶工也要两个多月,那些个小少爷们个个得罪不得,这可如何是好?”苏武搓着手,很是忧愁。 夏荷听了,也跟着担心起来,“这确实是个难题。这绣花倒快,十几天就完工了。但苏武哥那活计是实打实的,再快也快不了多少天,总不能天天不睡觉赶工吧。” 纪子期道:“苏武哥,你难道打算自己一个人做吗?” 正文 19、前面那个姑娘!请留步(首推求收!) “这事不好请人。最主要的是怕偷师,”苏武腼腆道,“这将军车没什么大的窍门,就是一个新鲜,一旦传出去,那些木匠师傅一分,就没什么单好接了。” 看来这苏武虽老实,脑子还是清醒的。 纪子期微微一笑,“苏武哥,我有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子期你快说说看。” “你先做一辆将军车出来,将每个零件分别拿到不同的木匠店,让他们按原样做出来。你定个取货时间,零件取回来后,你再进行组装。” 还可以这样做?苏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木匠铺接活都是整套齐全的。 “怎么样?苏武哥,可行吗?” “可行,可行,”苏武一琢磨,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妙处,“我晚上再好好琢磨,明早同你们细说。” 第二天一大早,苏武双眼通红来找纪子期和夏荷,神色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子期,夏荷,我算过了。我用两日时间做一辆出来,将一些零件分别分到三家,车轮最复杂最费工,这个找两家,再加上我一个。现在是淡季,木匠铺的活计不多。估计三天都可以完工了,回来安装两天,满打满算十天足够了。这样算下来,每辆车我们还可以挣二百二十个铜板。” “太好了,那我也要加快绣花的速度!”夏荷开心道。 纪子期听了也很开心,“夏荷姐,你也可以这样分工来做。你和夏棉绣字,秋铃缝制,我帮着垫棉絮和想名字。 苏武哥,还有几件事子期要提醒你。 一是这做的数量,以五十五辆车来计算,防止组装的时候,有些零件不好使有得替换, 二是这油漆你统一买,最好将涮几遍放多长时间的要求都定下来,保证各部件的色泽尽量一致, 三来是这活计分好后,你跟着少爷再去学院一次,这次能接多少就接多少。趁第一批的货还没面世,这车还保持着神秘感,我们就将那些小少爷们一网打尽!” “捞鱼么?什么一网打尽这么难听,”夏荷轻拍一下她的后脑勺,“真不知你这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苏武做事踏实又勤快,不到三天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第四日他又随苏谨言一起去到学院,这次接回两百张单子,答应十五天之内可以交货。 上次已订货的学生迫不急待地追问他何时可以拿到将军车,苏武笑呵呵答到最迟不超过七天,大家就都可以拿到了。 有位等不及的小少爷说可以多付银子,想要早点得到。这几天看苏谨言每日坐着将军车上下学堂,羡慕得不行,加上还未进学堂的表弟表妹正在家中做客,好想带回家炫耀炫耀,享受漂亮表妹崇拜的眼神。 苏武一时心软,说让他四日后晚上去苏府取,旁边其他的小少爷们便不依了,也纷纷表示要加银子早点取,苏武无奈,只好通通答应下来。 这边纪子期正咬着笔头想名字,二百多个名字,既得威武,又得新奇,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得已,纪子期只好将现代看的那些书上的名字借来用一用了。 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太白金星、太上星君、托塔天王、牛魔大王、……云里金刚、立地太岁、八臂哪吒、……独孤求败、东方不败、神雕大侠、白眉鹰王、金毛狮王、青翼蝠王、万里独侠、虎面霸王……等写了一遍。 还是不够,便将那将军之名重复用了又用,威武将军、虎面将军、金枪将军、铁臂将军、打虎将军……心思一转,又想了个挣钱的法子,这里暂且保密不说。 将军车各部件回来后,众人连夜安装,贪玩的苏谨言还跑过来搭了一把手,后来在灵菊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回去休息了。 下旬的第一日到了,纪子期向崔嬷嬷提前请了假,今日去衙门询问原身爹娘的打探情况,还有顺便去预习分院拿她的学位号。 衙门进去的很顺利,结果却很不顺利。郑捕头的回复是,前二日衙役传回来的消息是: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怎么可能?纪子期呆住,正欲再问,赵捕头已开始忙其他的案卷,无暇搭理她了。 纪子期只得收起心中的疑惑,打算回苏府后再与小雨商量。 快到预习分院的门口时,纪子期眼尖地看到三名少年正从门口走了出来,为首那人正是之前结怨的唐大公子,身后是吴三多及另一个略瘦小些的少年。 纪子期暗道声倒霉,不想与那人对上节外生枝,转身就往回走。 可惜唐大公子与她并不心灵相通,她想避开纷争,唐大公子却不想。“前面那个姑娘!请留步!” 吴三多与那位瘦小少年十分愕然,这唐大公子何时会主动与小娘子搭讪? 吴三多眯眼朝那背影望去,只觉得那身素色衣裙和身形有几分眼熟。 纪子期装作没听见,低着头继续大步往前走。 唐大公子大踏几步上前,一把扯过她的衣袖,将她拉转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唐大公子冷哼两声:“小丫头!果然是你!” 他面上的瘀青还未完全消散,配着冷漠的表情,有几分狰狞之色。 纪子期到此时,心中反而镇定下来了,她扯过衣袖,“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的,可不是君子所为!小女是清白人家的小娘子!还请公子自重!” 唐大公子只觉得全身的血全部往上冲,这个不知羞耻倒打一耙的丫头!他面色涨红,愤愤道:“若不是本公子喊你你不应,本公子会扯你的衣袖?” 纪子期微微一笑,“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小女又怎知公子喊的是小女?” 唐大公子牙齿咯嘣一声响,“你看看这一里之内,可有其他的女儿家?除了是喊你,还能喊谁?” “正因为如此,小女更应该尽快离开不是吗?若碰到那不可理喻的无耻之徒,毁了我女儿家名节不是糟了吗?” “你……你……”唐大公子手指着纪子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恨恨一甩衣袖,“好男不与女斗!” 正文 20、小女先行告退(首推中午结束,求收) “好女不与小人斗!”纪子期灿然一笑,行了个礼,快速道:“三位公子,小女家中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撩起裙脚大步跑起来。 唐大公子刚被她突来的笑容晃花了眼,哪料到她说告辞就直接跑了,待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罗术痴,你可曾见过唐大公子,被人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的呆样?” 一旁的吴三多爆笑出声,“唐宋啊唐宋,以往一向只有你气别人的份,哪有被人气的时候?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终于有人替我吴三多出了气!光冲着这一点,若有缘再见那个年幼的小娘子,我定要将她引为知己,好好结识一番!” 唐大公子似刚刚反应过来,“她刚说什么?‘好女不与小人斗!’意思是暗指我是小人?”说完还用手指向自己的鼻子。 吴三多又是大笑,双手用力拍向唐大公子双肩,“唐大公子,你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像你呀!莫非那小娘子真是你命中注定的克星?拉二连三与你偶遇不说,这每一次都搞得你方寸大乱,完全失去了以往冷静稳重的模样!” 说完用肩膀撞了一下唐大公子,压低靠近他,小声暧昧道:“说实话,唐宋,你不会是真的对她有了什么心思吧?” 唐大公子嫌弃地一把推开吴三多,“吴三多,你这脑子里每天想的除了这些龌龊事,还有什么?” “兄弟,我这是关心你啊!”吴三多一本正经地朝唐大公子挤眉弄脸,“你再不结束你的处男身,我吴三多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一旁年岁还小的罗术痴闹了个大红脸。 唐大公子冷声道:“吴三多!你再敢多说半句废话试试?这还有两个多月的午膳,你就不要跟着我混了!” 吴三多之前犯事,被他爹停了月例,严令府中任何人不得接济他,违令者家法处置!只有他娘偶尔偷偷塞点碎银给他,可那点银子,对于一向大手大脚惯了的吴三多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他这小日子过得是苦哈哈的,只能每天跟着唐大公子混吃混喝! 此刻唐大公子一使出杀手锏,他立马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乖乖闭上嘴。 唐大公子边走心中边咆哮: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别再让我遇上,否则,哼哼!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唐大公子心中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想了无数种若再遇到纪子期,他会如何对付她的场景!只是唐大公子没有料到,他再一次相遇她,已是一年后的事了。 第一批的将军车,第八日也就是苏武答应取货的第四日早上安装完成了。 下午下了学堂后,谨园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个少爷,带着一个小厮,一百多号人,闹哄哄的。 纪子期站上石桌,大声道:“各位小少爷们,排好队,不要吵,人人都份!” 院子里慢慢静下来。 她拿起苏谨言将军车上的长胜将军旗帜展示给大家看,问道:“小少爷们,你们都见过苏少爷将军车前面的旗帜,这将军车上配上这长胜将军旗帜威不威风?” “威风!”那些少爷们都大叫。 “那你们想不想要?” “想!” “可是各位小少爷们总不能都叫长胜将军,是吧?所以小女就想了许多不同的更威风的名字,”纪子期笑眯眯地道:“比如,齐天大圣,这个名字谁喜欢?……喜欢的举手!” “我”,“我”,……底下一下子举起了十几只小手。 “独孤求败呢?”哗哗哗,三十多只小手一齐举了起来。 纪子期接着道:“如果一个名字这么多人都喜欢怎么办呢?大家都愿意用同一个名字吗?” “不行,不行,我要独一无二的!” “我也是!我也是!” “要不这样,价高者得,谁出的银子多谁就拿,不愿多出银子的就在剩下的里面挑,大家说怎么样?”一个样貌俊俏的小少爷提议。 纪子期笑嘻嘻地听着下面的对话,任凭事情朝着她计划的方向发展。那些相邻的小少爷们相互低头讨论了几句,便都点头同意了刚才价高者得的提议。 纪子期接着道:“既然小少爷们提了自己的想法,那小女就照吩咐办了。小女先将名字全部念一次,小少爷们在心中记下自己最喜欢的几个名字,等开始一一叫价的时候,各位就可以针对自己喜欢的出价了。” 五十个名字念完后,开始进入了竞价环节。 纪子期叫出第一个“独孤求败”,底下“五百文”,“八百文”,“一两”,喊价声便不断传来,一路往上涨。 苏武和小雨呆住了,就一个名字而已?怎么还可以这样换银子? 之前听纪子期在台上这么说的时候,想着最多也就几文到几十文不等,结果一开始的出价就把他俩给吓着了,五百文?都可以买两匹丝绸绣一两百张旗了。 他俩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独孤求败”旗帜的叫价已到了五两银子,最后以五两五百文成交了。 那位竞得成功的小少爷高高兴兴地付了钱,拿过锦旗插在车头,站在车上,由小厮推着,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刺激得其他同学小少爷们嗷嗷叫。 苏谨言也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对自己喜欢的名字出手。 等到绣有“东方不败”的旗帜出价的时候,现场出现了一点小小争执。 要知道这些个小少爷平时吃穿都有人准备好,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少,荷包里放点碎银都是用来以防万一的,是以数额不算太多。 一个虎头虎脑的赵家小少爷就懊恼不已。 因为带的银子不够多,前面喜欢的“独孤求败”和“齐天大圣”被姓张的和姓于的那两个小子抢走了,这个“东方不败”是剩下的里面他最喜欢的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抢走。 另一个脸庞黝黑的司马少爷也是对“东方不败”情有独衷!可两人刚好都只有两两银子,再加上这两人在学堂就一直不对盘,这不就一时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题外话------ 小剧场: 吴三多:求抱大腿! 杜峰:我娘子的大腿是你能抱的?老子砍了你! 吴三多:那我抱你的大腿! 纪子期:我相公的大腿是你能抱的?老娘踹死你! 吴三多:大大,嫉妒夫妇合伙来欺负我~ 作者大大:你说啥,这古代通往现代的信号太差,听不清…… 正文 21、绣的是银子! 司马少爷是个脑袋灵活的,他看了一眼看热闹的苏谨言,道:“苏谨言,你借我一两银子,我明日还你。” 那赵小少爷也不甘示弱:“苏谨言,你借我两两!” “借三两”,“借四两”…… 纪子期有些傻眼。 这些个小少爷们不知疾苦,不懂银子的价值,他们随意花个两三两银子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那东西值不值这个价,以他们的家世想必家中大人也不会太在意,只要自个儿子开心就好。 但如果那银两花得太多,如眼前的司马少爷与赵少爷,再把价钱往上加,到时候就不止是小孩子贪新鲜好玩,而是恶意欺骗的行为了,这个罪名纪子期担不起。 还有一点就是一旦他们开了这个头,剩下的人有样学样,这局面可不好收拾,不过这事她没法出头,只能求助于苏谨言。 苏谨言开始时并不是很在意,他觉得自己欢喜的东西,花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几十两银子完全是小事。 纪子期将厉害关系同他讲了一遍,他还是似懂非懂。 纪子期便承诺,如果他帮忙解决眼前的问题,她就再想个好玩的点子给他,苏谨言眼一亮,便答应了。 他爬上石桌,对二人道:“好了,你二人不要再争了。这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规矩中没有说可以借钱,也没说不可以借钱,但是呢,今天我是主人家,而你们来者都是客,所以我谁也不能帮。你们要借钱,可以,除了我苏府的人之外,你们可以互相借,也可以跟你们的小厮借。” “那不等于没得借?”哪个小厮有钱? “那就看你们本事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可不能做那等耍赖的事,到时被其他同学取笑!”下面的人遂没了声响,要知道苏谨言年纪虽小,在学堂里颇有影响力,他聪明想法多,肯带着同学一起玩,人也大方,有好东西都愿意分享,所以好多人都愿意听他的。 赵小少爷最后以多出五文的竞价胜出。 原来他身边的小厮刚好今天带了十五文在身上,他高兴地拍拍小厮的背,保证回去后一定重重有赏。 赵小少爷站上将军车插好旗帜,挑衅地看了司马小少爷一眼,把司马小少爷气得不行,想到刚才苏谨言说的话,又发作不得,只得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缩得像个鹌鹑似的小厮。 终于到了苏谨言最爱的“金毛狮王”。 纪子期刚念出来,苏谨言立马举起一只手,伸开五指,大声道:“五两!” 众人顿时齐齐望向他,纪子期未料到这少爷会跟着捣蛋。 之前输掉“东方不败”的司马少爷便不依了,“苏谨言,你刚才才说过自己是主人家,要公平,现在你出价,我们手中的银子怎能和你这个主人比,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其他的同学也跟着起哄,苏谨言只得作罢,不高兴地退到了一边。 最后这“金毛狮王”被那司徒少爷两两银子买走了。 剩下的旗都以几钱银到一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 最后一数,竟然卖了差不多一百二十两银子,苏武想到那五十辆将军车也才挣了十多两,这一块丝绸绣了几个字竟然卖了一百二十两,那可是纯利,看着纪子期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崇拜。 纪子期拿了十两银子分给谨园的众人,又取了五十两要分给苏谨言,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沾他的光。 苏谨言蔫蔫的,挥挥手示意不需要,他又不缺银子,纪子期知道他还在为刚才没有得到“金毛狮王”失望,便附到他耳边,小声说:“少爷,苏武不是又接了二百张单子吗?我那里已经想好了那二百辆将军车的名字,少爷要不要先去选选?” 苏谨言闻言,立马精神抖擞,跟着纪子期去选名字。最后挑了个“天蓬元帅”,纪子期脸皮一抽,问他确定要这个?苏谨言万分肯定的点头,纪子期便由他了。既然你有颗想做猪的心,姐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 苏武将卖锦旗得到的银两从袋子里倒出来堆在桌上,闪花了正在做绣活的夏荷和夏棉二人。 “这,这,这怎么这么多?”夏荷都哆嗦了。 “这是卖锦旗的钱。”苏武答道。 “这锦旗能卖这么多钱?”沉稳的夏棉都沉不住气了,有些不相信。 苏武便将之前在谨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夏荷手一抖,针刺到了手都不觉得痛,“这后面还有两百张呢,那得多少银子?” 又有些发晕,“咱这绣的不是字,绣的都是银子啊!不行不行,得再绣得细致点。” 纪子期给三人一人分了二十两,道:“这二十两是你们三人的,还有十两分给那些帮忙的其他院的人,剩下的四十两小妹就不客气了。” 三人分到二十两都吓一跳,太多了都不敢收下。 夏荷道:“子期,这钱说白了都是你自个挣的,我们虽也爱财,也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万不能贪心。子期,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以后有什么好处你也会关照我们的。 所以这次的钱,这样吧,我和夏棉姐一人拿五两,苏武哥到处奔波理应拿十两,剩下的都是你的。 你姐弟三人现在爹娘不在身边,需要多点银子傍身。子期,就这样了,按夏荷姐说的办。” 于是纪子期也不推拖了,爽快地道:“行,夏荷姐就按你说的办。反正这些银子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挣。” 苏武后来接的两百辆将军车,因为批量生产,并没有因为数量增加了四倍而增加太长时间,之前五十张是三天完成,这次五天就交工了。 组装的时候,找了柴房刘叔和前院王管事晚上一起帮忙。 夏荷这边绣花的活,又找了谨园的灵菊灵玉帮忙,崔嬷嬷也好奇参与进来,帮忙绣了一些,还有苏武娘也接了一些晚上赶工。 终于齐心在七天后完成了,比原定半个月要交出的活提前了四天。 这一次的竞价纪子期改变了方式。 正文 22、轻易得到的,不值钱! 上一次拿到将军车的小少爷们,想必将通过竞价,获得喜爱的将军旗的消息传了出去。 人心就是如此,越是不容易获得的越会觉得珍贵!而轻易得到的,不值钱! 当那些小少爷们趾高气昂地炫耀自己将军旗的名字时,那独特的旗帜更会成为其他少年心中梦寐以求的渴望,所以此次誓必会带足银两前来竞价。 这钱今时今日的纪子期还不敢赚,收几两银子是乐趣是赏赐,多了就是哄骗是欺诈,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次采用的是猜价的方式。 先结合众人的意见,将这些名字按预估的喜好程度排了个高低,标明价钱,从五百文到八两银子不等。 不是价高者得,而是猜价,猜的价格与原标价最接近者得,本质上来说,这里考的基本上是运气了。 这次人数众多,来的人除了小少爷和小厮,听说各府还有一些好奇的长辈或管事会一起过来。 那最少有六七百人了,那场面不可谓不大。 纪子期心里明白,估计是那些小少爷们向家里使出手段,讨要了不少银两准备来竞价锦旗,那些长辈或管事的,怕自己家子侄或少爷被人当傻子般欺骗,又不好明说,对外便宣称是好奇。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想取消又取消不了。那些个小少爷们现在正在兴头上,一部分是因为即将得到将军车。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这锦旗的竞价环节,这与人争夺得来的总是会有趣些。 贸贸然取消,定会败了那些小少爷们的兴致,万一闹起来可不好收场。 口碑这东西建立难,要毁却太易。若以后有什么好点子想赚点钱,可就难了。 纪子期有点赶鸭子上架了。 人数众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却不可像上次只提供茶水那般怠慢了。 她提前将此事告知了王管事,王管事一听,便有些慌张。 要知苏府甚少宴客,最多也就十几人,这次一下子六百多人,这坐位安排、食材准备、各人喜好,包括杯碗碟筷桌椅等,三五天哪里能准备得来?别人家宴客,哪个不是提前最少一个月就左右开始准备的? 可眼下这情形推也推不了,这下可怎么办? 纪子期想起了现代的美食节和自助餐,“王管事,子期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这各府宴客,重点是场地、排位、吃食、安全。 先说场地,就在入门口和长亭处,中间搭个简易高台,环绕摆上长桌,桌上放着将军旗的名号以及顺序号。每位小少爷凭苏武写的订单,领取五张印着苏府字样的小素笺用来猜价,在左右两侧备上笔墨用来写猜价笺; 这排位,就用先来先选位的方式,喜欢坐哪坐哪,谁也得罪不了。 吃食,我们可以用外包的方式。可以安排城中著名的酒楼和小吃糕点铺,由他们自己准备食材,最后吃了多少跟苏府结账,喜欢吃啥吃啥; 现在秋季水果多,多买一些榨成汁,用些好看的瓶子装起来,再备一些不同口味的水酒,贴上标签,喜欢喝啥喝啥; 最后就是这安全问题了,各府至少两个人,小少爷们的安全,自是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门口可以请衙门派几个捕快过来把把关,以防备有宵小之徒趁机入内使坏; 另外就是杯碗碟筷桌椅之类的,买些精致素雅的就好,不用贵,能租就更好了,到时有破损的才付钱。 我们这将军车和竞价会,本就是取的新奇二字,所以这整个活动下来,重要的也是新奇二字。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人不小心冲撞了夫人,老爷那里我们担待不起。” 王管事听子期这一条条一桩桩安排得妥妥当当,松了口气,抱拳道声多谢,急匆匆地走了。 纪子期前一晚对众人进行了简易培训,确保竞价会上若有客人不明自规则,随时可以进行询问。 她分给每人一块绣着苏府二字的布制吊牌。 交待明日必须带上此牌,头上配带菊花,方便客人们一看就知道是苏府的小厮丫环。 当然她自己、苏谨言、王管事的还有苏武则行使了特权不必戴花。 竞价大会如期举行。 今日是个沐休日,苏谨言从一个早开始就激动得不行。 他爹前两天出远门了,这次的竞价会每个环节王管事的都会向他请示。 其实王管事将每件事安排妥当后,象征性的跟他报备一下,苏谨言说的最多的就是好照办吧,但也让小小的苏谨言第一次产生办大事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苏府众人除了崔嬷嬷陪着苏夫人待在苏心园外,其余人等一大早就忙碌不停,搭台的、搬桌的、压榨果汁的(当然不是榨汁机,用捣药的木杵)、搬酒的、排位的…… 苏府门外更是热闹,张记包子铺、李氏馄饨、陈记点心、万客楼、鱼香阁等天顺府知名的小吃和酒楼摆满两旁,延绵数十米。 有两家酒楼昨晚搭了个简易的蓬,还挂上了招牌,其它店家看到便纷纷效仿,派小二回去报告掌柜速速派人前来,一些机灵的未受邀请的小贩,也纷纷挑着担子跟了过来,卖花的、卖糖葫芦的,一时竟比正街还热闹。 要知道这些商家何以如此兴师动众,难道苏府竟有如此大的面子不成? 当然不是了,这天顺府除了每年一次的开学典礼外,基本上没有哪一家能够将这城中这么多的大小名流集中在一起, 虽说这次来到苏府的,只是府中小少爷和家中的长辈或管事,真正主事的当家人并没有来。 但人人都知这小少爷多是各府的未来,陪同前来的长辈或管事也是在家中能说得上话的,若能在今日获得越多贵人青睐,那必将是钱途不可限量。 是以各家均不敢怠慢,铆足了劲想拔得头筹。 辰时过半(早上八点左右),已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到,门外门内都开始热闹起来。门口处负责的小厮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规矩。 ------题外话------ 求勾搭中~ 撒花~ 票票(五星)和花花这么难得到东西,大大肯定会珍惜的! 正文 23、趣味竞价会 一些相熟的人打过招呼后聚在一起喝着小酒,或与一些并不相熟的人举手作揖相互介绍一番。 那些小少爷们则对里面的果汁最感兴趣,每一种口味都要倒出来尝一尝,然后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种口味。 另外对于外头的那些小吃也是馋的不行,不停跑来跑去。平时家里管的严,这些小少爷们很少有机会能够一次性去品尝这么多外面的美食,这不,那些包子铺馄饨店糖葫芦等,都围满了好多的人。 巳时已至(早上九点),来参加竞价会的贵人均差不多到齐了。 纪子期同王管事的做了个手势,示意时间已到可以开始了,丫鬟小厮们开始安排那些跑动的小少爷们就座。 王管事的走上台,清清嗓子:“各位府中的大爷们、小少爷们、管事们,对于各位拔冗前来参加苏府举行的将军旗竞价赛,苏府老爷夫人小少爷均感激不尽。 老爷因身有要事,不得已前两日外出,夫人又不便同各位相见,小少爷年幼,便由王某代表主家向各位表示这感激之情。” “府内备有简单酒水和果汁,请各位贵人随意品尝,这门外的酒楼小吃等,各位贵人可随意选择,最后由苏府统一结帐,若这其中有招呼不周之处,王某先在此处给各位赔个不是,”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王管事接着道:“在进入竞价会之前,王某先给大家简单的介绍一下此次竞价会的规则。这竞价会上共有二百一十面将军旗,每一面将军旗上都绣有不同的名号。 各位前来参加竞价位,图的是新奇,所以为了满足大家的新鲜感,我们对此次竞价会的游戏规则进行了调整,不再是价高者得。” 确认下面各人的好奇心被挑起之后,王管事接着往下说:“而是越接近原定价者得。什么意思呢?大家请听我细说,各位贵人们请看,王某手上有一张纸,纸上写明了我苏府众人对于这些名号的内部定价,从五百文到八两银子不等,这即为原定价。” “众位小少爷们要想得到喜欢的将军旗,只需要进行猜价,猜到与我苏府原定价最接近的胜出,胜出后便可获得将军旗一面。 比如其中一个名号‘齐天大圣’,原定价为三两银子五百文,若有三位少爷对此进行了猜价,其中一位是四两银子,一位是五两银子,另一位是三两银子八百文,则定价为三两银子八百文的那一位胜出。” 各府的长辈和贵人开始露出了趣味的表情,小少爷们则还有些疑惑不解。 “在这台的四周贴有全部名号的总列表,而在我下面的这些桌子上,可以看到这些将军旗的名字,已经按照编号摆在了上面。 每位小少爷凭苏府写的将军车订单领取五张素笺,即有五次机会,对于看中的名号,在笺上写上您的府邸姓氏名字,以及您猜测的银两价格,放在相应的将军旗编号台上,可以一个名号用一张素笺,也可以一个名号用多张素笺,但不可一张素笺写多个名号。笔墨在另一处,各位贵人们全部写完之后我们就会一一揭晓。” 下面顿时响起纷纷的小声的议论声,小少爷们一时还有些不明白这游戏的规则,怎么又不是价高者得了呢?小少爷们低头摸摸自己鼓鼓的荷包,这不白白耍赖苦苦哀求了吗?各府的长辈们或管事们却面露满意和惊奇之色,低头与自家的小少爷解释。 王管事见下面议论的声音渐小,便道:“另外,由于每位小少爷有五次猜价的机会,也就是说会有人多次胜出,也有人一次也无法胜出。那多次胜出的这位少爷,则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名号,胜出而未选择的名号则由顺位第二位的获得,最后统计胜出次数最多的前十位的小少爷,还可额外获得将军旗一面。 王某讲解完毕,不知各位贵人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要询问王某的?” 底下一片安静,王管事接着道:“各位在猜价的过程中,若有疑异之处可以找苏府任何一人咨询。猜价会现在开始!” 随着王管事的一声宣布,各位小少爷们欢呼一声,向着贴有全部名号的高台冲去。 各府长辈和管事们坐在原位不动,微笑着看着自家的少爷。 不一会儿,那些小少爷们陆续回座,满脸兴奋,同自家的管事或长辈商量,对于自己喜欢的将军旗名号,该写下多少的钱银数额比较好。 其实各府的长辈和管事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因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技术可言,纯粹是完全的运气。 纪子期在边上看着众人的表情,有的兴奋到有些苦恼了,因为只有五个选择,可他喜欢的实在太多了,个个都想要。 有的则在小声嘀咕,三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旁边的管事便回道,我的小少爷,这不是比谁出价高,是在比谁出价准…… 这边,王管事正因一桩突发的状况,而焦头烂额。 制造这状况的贵人,是隔壁何府老爷那随爹娘从京城回来探亲的,八九岁的小侄子何小少爷。 之前考虑到外面卖吃食的临时铺子会占据附近数户人家的位置,王管事的便一一上门拜访说明原由,并邀请各府老少爷可今日过来一起相聚。 今日那京城何小少爷瞧着新鲜好玩,便随着那何府管事一起来到苏府,后见到其他小少爷们在玩竞猜游戏,也想要一起玩。 但因他手中并没有苏武写下的将军车订单条,负责提供便条的小厮,便严格遵守苏谨言吩咐的纪子期之前的规定,没有订单便不给素笺。 这何小少爷便闹了起来,王管事的和那何府管事是好言相劝,可那何小少爷是家中一霸王,不得到便不肯罢休,两人束手无策,引得其他人等纷纷侧目。 纪子期询问了情况后,便让陪伴在王管事身边的小厮去找苏谨言。 正文 24、才多金多情多的吴三多公子 此时苏谨言正在外面的张记包子铺前,要了一笼和小风二人吃得是满面笑容。 小风念念不忘张记包子铺肉包子的味道,和苏谨言从苏府出来之后,便直奔张记包子铺。 苏谨言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嚼着包子,两颊鼓鼓的。 纪子期对苏瑾言耳语了几句,苏谨言一听怒了,竟有人敢在他苏府捣乱?让小爷来收拾,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纪子期又向他低语了两句,苏谨言点点头,便朝那何小少爷作了个揖,道:“何小哥哥,我是这苏府少爷苏谨言,今日我爹不在,万事都由我作主。 听王管事说你想参与竞猜,你我俩府相邻,算得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这样吧,你就和小弟我一样享有这主人家特权,我们一人拿五张便素笺,跟他们一样对自己喜欢的将军旗名号写下银钱数,然后由我身边的小丫头单独保管,小哥哥你看如何?你要是觉得好,写完了我带你去我院子里一起玩那将军车。” “将军车?这是何物?为何我在京城从未听到?”何小少爷一听可以参加还有特权,又有玩的,立马停止了吵闹。 苏谨言挺胸骄傲道:“这是我天顺府独有,苏家制造的,你自然从未听说过。” 那何小少爷也是个骄傲的性子,嗤了一声,不屑道:“我京城乃天子所在之地,各地奇珍巧手聚集于此,全国各地各种盛行的玩意儿,都是从京城带领流行然后再传开。 你那将军车虽名字未听过,说不定只是在京城流行过后再流传你天顺府的玩意,换了个名字而已。” 苏谨言也不生气,道:“何小哥哥,你我也不必作口舌之争,你随我见过便知这将军车的妙处在哪,若不合心意,小弟就给你赔不是。” 何小少爷便略不服气的随着苏谨言去了谨园,已将猜价之事抛在了脑后。 几人这一去,直到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才由何府派人接了回去。 竞价会进行得如火如荼,准备揭晓第一百一十三个名号的胜出者,王管事站在台上,“第一百一十三个名号原底价二两银子三百文,猜价者四位,朱府朱清林猜价三两银子,秦府秦富猜价四两银子,钱府钱有来猜价三两银子五百文,王府王丹峰猜价二两银子八百文,王府王丹峰胜出。” 底下的朱府朱清林小少爷本以为自己要赢了,激动得不行,哪知却被最后那位王府小少爷胜出。 他气得直踢身边的管事,“都怪你,我就说猜二两银五百文。” 那管事的只能苦笑,心道,少爷您说的二两银五百文,是刚输的编号九十九的那一个。 可这时少爷已输了四次,正在气头上,管事的也只能闭口不语,默默承受。 很快又揭晓了十几个胜出者,这些号里有参与猜价的小少爷们,输者懊恼胜者欢呼。 而没参与猜价的小少爷们,有的暗自紧张,就快到我了,不知等会能不能赢呢?有的幸灾乐祸,瞧你小子平时的得瑟样,今天蔫了吧? 更多的则是为胜出者叫好,特别是那些个与原底价同价的人。 那个猜中的小少爷坐在小厮的肩膀上,双手乱挥,得意洋洋,其他的人捧场地大声欢呼尖叫,场内气氛一时达到最高氵朝。 大门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三位少年公子,十四五岁模样。 正是唐大公子,吴三多及罗术痴三人。 吴三多埋怨道:“都怨你,我都说早点过来,你说什么跟一群小孩子一起,能有什么好玩的?非得用了午膳才过来,你看,现在都快结束了。” 唐大公子唇角微翘,似不可见,“这不还没结束吗?最后的结果都还没公布。况且早来晚来有何干系?莫非来得早了,你还能同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们一起抢不成?” 吴三多斜眼给了他一记飞刀:“我说唐宋唐大公子,你这人真是无趣的很,这叫参与感懂吗?最要紧的是享受这过程,结局如何又有何干系?” 唐大公子嘲讽道:“所以你今天拿着金钗去倚红楼追小桃香被人赶了出来,明日写淫诗给那程府三小姐,被程府将信送到你爹手中,后日又哄得你娘出银子去投资那丝绸庄,亏得血本无归。 吴思语吴三多少爷,所以被你爹揍得鬼哭狼嚎抄了五百遍家训停了你半年月银天天眼着我混吃混喝,这结局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吴三多恼羞成怒,扑到唐大公子身上,呲着白牙张嘴就要咬,唐大公子表情不变:“吴三多,你属狗的吗?你要是敢咬我,这两个月的伙食钱你自己挣吧。” 吴三多顿时蔫了,悻悻放开他,就会拿这一点来要胁小爷! 过了一会,他朝左边一直未出声的罗术痴道:“罗术痴,怎么不见你表弟小苏子呢?” 原来罗术痴是苏谨言的表哥罗书,即赵夫子口中的“术数小神童”。他面容清秀苍白,还是一副孩童模貌,带着几分婴儿肥。只因他性格内向痴迷术科,吴三多便称他为罗术痴。 罗书道:“不知,你想见他吗?” 吴三多笑道:“谁想见他了,就想这小子送份请柬给我,只写了苏府宴客,巳时恭候。也不告诉我有这等好玩之事,是故意想让我错过后悔吧?” 唐大公子道:“吴三多,这你就冤枉小苏子了。这次是以苏府的名义办的,自有管事统一安排。我堂弟唐勉收到的也是一样的。而且,你不早就从你家侄子家中见过这将军车和将军旗名号了吗?当时你怎么说的?” 吴三多瞬间又怒了,唐大公子见好即收。 罗书却接口道:“他说这黄口小儿的玩意,送他都不要。什么竞价会,都是赚钱的名头”。 唐大公子面上露出笑容,这可不是我说的。 吴三多瞪了一眼罗书,心知这人一向少根筋,又觉浪费表情,转眼换上一副无赖样,“得,你们就继续损我吧。想我吴三多,才多金多情多,号称三多公子,加之英俊不凡,风流倜傥,我知道你们俩早就嫉妒我了,才合起来这么挤兑我。 也罢,我吴三多大人大量,敢作敢当,当时觉得无趣是真觉无趣,现在觉得有趣也是真觉有趣,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 ------题外话------ 小剧场: 吴三多:在下便是号称才多金多情多的吴三多公子是也~ 罗书:你比我多才? 唐大公子:你比我多金? 唐树:你比我多情? 吴三多(大哭中):大大,你为毛要写我才多金多情多,我没有一样多过人! 作者大大:莫哭莫哭,炮灰是这样的~ 吴三多(凌乱中):~ 正文 25、遗憾缺席奖 唐大公子懒得理他,任他自说自话,罗书早已专心看向竞价台。 过了一会,见竞价已接近尾声,三人便自行离去了。 竞价会这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离开。 胜出的人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前十名拿多一面,没胜出的人则等着多次胜出的人,主动放弃自己最心爱的那一个名号,是以这些平时好动的小少爷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翘首以盼,饿了渴了就吩咐小厮出去买吃的,拿喝的。 而那些长辈或管事的,知道这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后,一开始心情便很是轻松,悠闲的喝着酒。 只是这越到后来,越深想越是心惊。 这些人多是各府二三把手,对于如何把握人心甚有一套。 今日这事看表面看来是小孩子胡闹的游戏,实则暗含高深的生意之道。 简单的赌运气,因为参与其中而充分调动了这些小少爷们的好奇心,主家大大方方地赚了银两,客家高高兴兴地玩得痛快,宾主尽欢。 还有这新奇的宴客方式,是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毕竟这主角是那些小少爷们,小少爷们高兴了,谁还敢说不好? 不简单啊,不简单,从各府说要派人过来到今日不过短短四五日,就安排得如此妥当,这苏府管事可谓深不可测啊,如此人才以后必有大出息,日后若再见切不可随意对待了。 有些心思想得远的,便想着如何将这法子用在自家生意上,已闭目思考起具体的事项来了。 也有一些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品着小酒,打个小盹。 总之不管这众人作如何想,全部人一人都未曾先行离去。 竞价会终于结束了,各位小少爷们站在将军车上,插上将军旗。 那些猜价胜出获得额外奖励的,插上一面,手里还举着一面,全部的大红车身,宝蓝色坐垫及旗帜,浩浩荡荡离开苏府,蔚为壮观。 当然离开前那些临时小吃摊子又忙乱了一阵,都是要打包带走的。 备货少的很快卖空了,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备货多的银子收的当当响。 其实之前王管事已说过免费吃带,不过这些小少爷们高兴起来早抛在脑后了,让小厮付了银两就走人。 所以苏府最后结算时,在吃食这块,原本三百两的预算总共只花了八十两银子,桌椅杯碗碟筷砚台镇纸等租赁和破损赔偿总共花了五十两银子,水果美酒等其他杂项花了约七十两,总共约二百两银子,而那两百面将军旗却卖了近一千两银子。 这次的利润所得,纪子期却不能自己分配了,她打算将钱交给王管事,由他来负责此事。 王管事沉浸在只花了两百银子宴请了七百人结果还宾主皆欢的震惊中。 别家府邸宴客百人已是极大场面,花费上千两银子不说,总会有去哪家赴宴不痛快,哪些吃食难吃,哪家丫环难看,总有人气冲冲离去等传闻。 但今日苏府办的这一次宴,看得出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不光是那些八面玲珑的大人,重要的还有那些不懂掩饰情绪却最难服侍的小少爷们,想来今日之后,我苏府在这天顺府的地位又要往上提一提了。 纪子朝难得看到正气磊落的王管事脸上掩饰不住的得色,她站在一边许久都察觉不到她的到来。“王管事。” 王管事从自满中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笑盈盈的纪子期,面上一热。 想到这一切的大功臣都是眼前这十三岁的少女,不由心生惭愧,自己只是按要求办事的人,换成其他人来做想必也一样能做好,根本没什么好骄傲的。 如此一想整个人如感到醍醐灌顶,清醒过来,面上神色渐渐恢复平常,“子期,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管事,子期找您是关于这次竞价会所得的八百两,该怎么分配的事情,子期想交给府中安排,此次用的是苏府名义,这银两子期不敢自行决定。” 王管事道:“话虽如此,但这事当初是少爷亲口答应你们的,以府中名义收回安排却是不妥,子期你还是自己安排吧。” “这事虽是少爷答应,但这事传得太开,不出几日只怕整个天顺府都知道了,外人不知这事情来胧去脉,若在这其他方面出点什么乱子,被有心人传开就不好了。” 纪子期担心的是这利益分配不均引起众人不满,好事变成坏事。 她年纪轻无威信,闹起事来压不住,若由苏府出面进行奖赏,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这种负面事件的发生。 王管事的一想,明白了纪子期的担忧,“那行,我这就去拟定一份奖赏名单和银钱数,上交给夫人定夺,你也来给点意见。” 两人商议良久,最后的奖赏方案是这样的:先取一百两做福利基金,若有人生病或家中遭遇困难者或年老退休者,可从中免费领取或借取一定数额的银两。 纪子期是最大功臣,奖一百两;苏武夏荷二人各奖三十两,其他帮忙组装将军车以及绣字人等各奖十五两; 当日所有其他帮忙的丫环小厮奖五两,小风陪何小少爷有功奖三两; 苏瑾言负责整件事情有功且在何小少爷事情上处理得当,奖五十两;王管事负责此事完满成功奖三十两; 还有在默默支持的苏夫人苏老爷各奖二十两,在外遗憾缺席的哑叔奖二两。 苏夫人正在看王管事呈上来的奖赏状,看到最后,肚子都笑疼了,“哎呀,子期这鬼丫头,我和年哥言儿都有奖赏呢,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府中事办得好的,主人家都有赏。” 崔嬷嬷接过一看,也笑得不行,跟着打趣:“老奴也从未听说过呢,不过这奖赏里怎么就少了老奴呢?不行不行,得把她叫过来好好责问一番。”便打发夏棉去叫纪子期。 纪子期进来后,崔嬷嬷故意板着脸问:“子期啊,你这奖赏状上为何没有老奴呢?” “怎么会忘了您老人家呢?您不是有帮忙绣字吗?这有绣字者人人奖励十五两。”纪子期忙道。 ------题外话------ 小剧场: 哑叔:我也有银子拿? 纪子期:哑,哑叔,你能说话? 作者大大(咆哮):哑叔,你不能开口说话! 哑叔(咆哮):谁看到银子不说话? 作者大大(默认):也是,我看打赏的花花和钻石也会开口说话! 正文 26、竞价会的余波 崔嬷嬷拍拍脑袋,“哎哟,小姐,你看老奴这记性,都把这事忘了,看来老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得告老还乡啰。” 纪子期看出崔嬷嬷有心逗苏夫人开心,顺着意往下接,“崔嬷嬷,瞧您说的,您这要出去照个面,保准人家都喊您崔婶子。子期看您这身体呀,等到少爷成亲再帮忙带小少爷都没问题。” 崔嬷嬷乐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姐,照我说啊,这一百两银子赏得太值了,不说子期这脑袋瓜里的装的东西,光这张巧嘴,都值一百两了。” “嬷嬷说的是,”苏夫人在一旁跟着笑,“子期,你说说看,为何我和年哥言儿,还有哑叔都有得赏?” “夫人,将军旗竞价这事,虽是子期开的头,却是苏府上下齐心一起办成的一件事。 所谓论功行赏,说的是有功者便赏,按功劳大小赏。没钱人看中的是钱银的多少,有钱人则看中的是这功劳,只是用钱银来代表而已。 所以夫人老爷和少爷们,您们得到的奖赏不仅仅是这钱银,而是这钱银所代表着的功劳。” 纪子期接着道:“至于哑叔,因要陪伴老爷无法参与,但他是苏府的一份子,不能将他排除在外,所以便给他设了这遗憾缺席奖。” 苏夫人听着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好,看来我这二十两子得专门用个锦盒装起来才是。说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挣银子呢。”接着又问,“这福利基金怎么说?” 纪子期道:“夫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准。若哪家明天突发急事,需要紧急借钱,便可从这基金里先借,条件实在困难的,就免费给。 那些告老还乡的老人家,容易生病,又失去了收入来源,不知家中子女是否孝顺,多些银钱傍身养老总是好事。 这样少了后顾之忧,大伙干活也起劲些。” 苏夫人叹口气,道:“为何我之前想不到这主意呢?总是有人求到我面前来,或我看到遇到,才能施舍一二。 子期,你这法子好。嬷嬷,以后每年从我的月例银子里拿出一百两做这福利基金。” “好的,小姐,那嬷嬷也跟着出十两吧。” “多谢夫人,多谢崔嬷嬷。”纪子期跪下替众人谢恩。 “是我得多谢你。”苏夫人扶起纪子期,凝望着她的眼睛,满是温柔,“子期,你是个好孩子。” 府中众人收到奖赏后,个个心花怒放,在知道福利基金的存在和用意后,更是欢喜若狂,人人见面都是笑逐颜开,做起活来干劲十足,整个苏府一派喜洋洋的气氛。 苏谨言收到银子后,激动地对灵菊道:“灵菊,这五十两银子你专门绣个荷包装起来,挂在床头,少爷我要天天看着,这可是少爷我长大么大第一次挣的银子!” 小风也拿着银子傻乐欢呼,“小风也能挣银子啰!” 苏府竞价会的事情,在第二日就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那些受邀去的商家铺子,都用此噱头来招呼客人,“客官,您看,这是昨日参加竞价会的李府少爷称赞过的,您试试,保您满意。” “昨天你们铺子去了,什么情况?说来听听。”然后那伙计就开始天花乱坠地讲起来,就像他亲自参加过一样…… 那些被苏府租赁的桌椅杯碟碗筷砚台镇纸等铺子,则专门在外挂出“苏府竞价会桌椅(砚台等)租凭铺”字样,并在那些被租的物件上放上标识,吸引众人购买。 有灵活的伙计指着某个砚台说,这是在竞价会上最多胜出者使用过的砚台,然后那个砚台便被纷纷抬价,最后以原价十倍价卖出。 后来这一方法被效仿,所有去过苏府竞价会的物件均以原价二到五倍的价格售出,赚得那些老板是盆满钵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纪子期后来知道后,感叹到这古代商人的脑子真是灵活,又懊恼自己为何当初没早想到,不然那些银子可都是自己的了。 纪子期现在手上的银子加上小雨小风的,总共有一百五十两。这算是一笔不小的钱银了,以王管事每月十两的月银来算,也差不多是他一年挣的银子总和了。 她将这笔钱大概做了一下安排。其中五十两投资苏武开木匠铺,这是前两天跟苏武商量好的,另外五十两用来寻找原身的爹娘,剩下的就是三人的学费及开销。 前段时间得知原主爹娘查无此人的消息后,因为忙着竞价会的事情,纪子期并未立马告之小雨。这几日事情结束了,她便打算同小雨细谈一番。 纪子期去到谨园的时候,房间里只灵玉陪着小风在玩耍。 “小风,二姐呢?”纪子期问。 “二姐和少爷哥哥在一起,”小风扁嘴,少爷哥哥坏,已经好久不理他了。 “灵玉姐,是有什么事吗?”纪子期转向灵玉问道。 灵玉回道:“听灵菊姐说,少爷今日和表少爷三人相聚,走的时候吴公子给少爷出了道题,和少爷打赌,若少爷明日午时之前能解出,就算少爷赢! 这不,少爷回来后就一头栽进了书房,晚膳都是我端进去用的,小雨在一旁陪着裁纸磨墨。两人到现在都没出来!”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纪子期又问。 “平日里下学后有一个时辰,少爷的书房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这是老爷规定的。不过今日是沐休日,你跟灵菊姐打个招呼。”灵玉道。 灵菊现在是巴不得有人进去能劝住少爷。 刚开始少爷还会应她一两句,后来是直接赶她走,再后来索性直接将门从里面闩上了,任她敲也不应。 她心里着急,怕少爷会出什么事,正打算让跟她一样悲催的安杰踹门的时候,纪子期来了。 “子期,来得正好!”灵菊把她往前一推,“快让小雨把门打开,少爷和小雨两人在里面解题好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都急死我了!” 纪子期上前敲门,“小雨,我是姐,你开开门!” 一会儿,门吱地一声开了,小雨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声道,“姐,什么事?” 正文 27、教苏谨言解题 “咱们的事晚点再说!灵菊姐敲门没人应,她很担心你们。”纪子期数落小雨,“小雨,少爷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能跟着胡闹!” “是少爷不让的。他说别吵着他解题,要是谁吵着他了,他明日午时前解不出来,他就把这责任归到谁头上。”小雨低着头小声嘀咕,“听到姐的声音,我怕你被少爷责罚,就偷偷溜过来了。” “小雨,再拿点纸过来。”屋内苏谨言的声音响起。 “好的,少爷,”小雨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拿了一叠纸递给苏谨言。 苏谨言接过纸,拿起笔又刷刷地算起来,鼻尖上都是墨汁。 小雨又轻轻走到门口,“姐,灵菊姐,你们先回去吧,小雨会看着少爷的。”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去?”纪子期问。 小雨扁嘴,“看少爷什么时候解出来了,最迟就是明天正午了,他说跟吴三多公子约定的时间是那个时候。” “吴三多?”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吴三多吧!纪子期心想。 “少爷有几个好友,一个是罗府表少爷名罗书,一个是唐府大公子唐宋,一个是吴府三公子吴思语,不过吴公子一向自称吴三多。”灵菊在一旁解释。 不是吧?这黎国也太小了吧?我就在路上随便跟人结了个怨而已,怎么碰巧就是少爷的朋友呢?纪子期在心中哀叹。 灵菊又问小雨:“那如果一直解不出,少爷是打算一夜不睡了?” “看情形,是这样的了。” 纪子期和灵菊对望一眼,这可不行,主子有事一夜不睡,她们这些丫环们哪能睡?做少爷的明天可以休息,她们这丫环明天还得做事啊! “小雨,要不这样,你把吴公子出的那道题说出来听听,我和你姐还有灵玉也一起合计合计!”灵菊此话正中纪子期下怀。 小雨忙道:“不行不行,少爷和三多公子打赌,要自己解出来才行,别人解的不算。所以少爷才一人躲在书房里解题,只让我给他裁纸磨墨。” “小雨,听姐说,我们只是合计合计,不一定能解得出,而且就算解出来了,只要不把答案告诉少爷,便算不得违规。” 小雨一想,姐说得也对,便将苏谨言正在解的那道题,说给了纪子期和灵菊听。 纪子期听完,心道这不就是一个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式吗?需要解这么久吗? 又想到苏谨言才十岁。之前斗数的事情可以看出,这古代的术数水平虽然比较低,但对苏谨言来说还是难了点。 灵菊听到题后,有点傻眼。 平日里算算这谨园里的开销账目,简单的进进出出,她倒是能应付得来,这,这么难的题她可不会啊! “我先去厨房里,让朱婶子多准备点宵夜。” 灵菊这是放弃了,少爷倔起来谁也劝不住,她也帮不上忙,只能准备好吃食在一旁陪着他了。 纪子期在心里默算了一会,已知晓了答案。“小雨,要不姐跟你一起进去?姐小声点,不会吵着少爷的。” 小雨点点头,二人一起轻轻入内。 苏谨言刚在椅子上屁股都坐疼了,此刻正趴在地上,屁股对着进来的纪子期和小雨二人。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不一会儿,一张纸就用完扔到了一边。 “小雨,再拿点纸来!” “好的,少爷,稍等!” 小雨又拿了一叠纸过去。只见苏谨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微有汗珠,面上已有好几处墨汁。 纪子期心想,少爷与与唐大公子几人相识,日后说不定总有又碰到的一天,到时候那唐大公子若想欺负我,以我现在这身份便只能受着了。不如现在帮少爷解了题,博得他的好感,以后若唐大公子想追究,说不定少爷还能帮着护上一护! 主意已定,纪子期就开口了,“少爷,我知道答案。”她心知此时开口,一不小心就会被烦躁中的苏谨言给赶出去,所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苏谨言果然惊到了,抬起头望着纪子期,与小雨同时问出声,“你知道?”“姐你知道?” “嗯。”纪子期点点头。 苏谨言眼睛一下亮起来,随即又暗了下去,“不行,不行,我跟吴三多打赌,必须得自己解出来才行,我不能作弊!” “我不是直接告诉您答案,少爷,”纪子期道:“我只是给您讲解一下解题的思路,最后还是您解答。” “这样也行?”苏谨言狐疑道。 “当然了,这就好比您在学堂里,夫子给您授课一样,总不能说夫子给您授了课解了惑,考试的时候就说您作弊吧。”纪子期继续鼓动他,“古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子期不才,自不敢称为您的老师,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子期还是可以与您探讨探讨的。” 苏谨言边听边点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纪子期再接再励,“您和吴公子打赌的时候,有说不许别人提点吗?” “这倒没说。” “所以了,少爷您看,我给您提点一下,根本就没犯规则。再说了,那吴公子当初解题的时候,是他自己解的还是有人提点他才解出来的?他到底用了多长时间解出来?一天,还是十天?” 苏谨言沉思了一会,终于察觉那吴三多是给他下了个套。吴三多只说这是自己十岁时解出的题,却没说花了多久以及如何解出的,摆明就是想用一天的期限来困住他。 苏谨言恨恨道:“好你个吴三多,又跟小爷来阴的!” 这一想明白,也不纠结了,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小雪,过来给少爷我讲讲。” 纪子期走过去,拿起毛笔,开始给苏谨言讲解思路。 很快苏谨言就得了结果,他将答案放到原题中验算了一遍,证明答案是对。 “啊……啊……”苏谨言兴奋地大声尖叫,猛地站起来,抱着纪子期转圈圈,“我答出来了!我答出来了!啊……” 正文 28、纪子期出题 刚好拿着宵夜进来的灵菊听到叫声,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盘子差点摔到地上。 纪子期笑道:“少爷,要不您再多验证验证,说不定有好多个解法呢!” 苏谨言现在已完全相信了纪子期,又立马回到椅子上,开始继续往下验证,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拿毛笔的手都因激动有几分颤抖。 一直验算到确定不再有答案后,苏谨言才停下笔,那小心脏是扑通扑通跳得要有多响有多响,哼,吴三多,哼哼,明日看你还得不得瑟得起来! “小雪,你真是厉害!”苏谨言拿起灵菊送进来的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块,又示意纪子期和小雨一起吃,“你帮少爷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少爷,子期不要奖赏,但子期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说吧。” “子期希望少爷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子期年纪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有人问起,您就随意找个借口好了。”好吧,她是不想被唐大公子等人知道。 “子期,小雪,哎,我到底叫你啥好?一时小雪一时子期的。” “少爷还是唤我子期吧,若不小心在苏心园里唤了小雪,犯了老爷忌讳可不好。” “行。子期,你的顾虑少爷我明白。罗表哥就经常被那些喜欢斗术的人上门挑战,刚开始还新鲜,慢慢就烦死了,后来吴三多给他出了个主意,说要斗可以,一题以五百两银子为赌注,这才断了那些人的念头。” “不过嘛,”苏谨言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子期你这么厉害,你得出个题给我,让我也去考考那吴三多,挫挫他锐气才行。这样的话,少爷我拍胸脯保证绝不会把你说出去。” 纪子期想了一下,便选了一个现代类似脑筋急转弯的题,简单也不简单: “有三个人去投宿,一晚三十文,三个人每人掏了十文凑够三十文交给了掌柜,后来掌柜说今天优惠只要二十五文就够了,拿出五文命令店小二退还给他们,那店小二偷偷藏起了二文,然后,把剩下的三文分给了那三个人,每人分到一文,这样,一开始每人掏了十文,现在又退回一文,也就是十文减一文等于九文,每人只花了九文,三个人每人九文,则三人乘九文等于二十七文,再加店小二藏起的两文,总共是二十九文,那问题来了,还有一文钱去了哪里?” 苏谨言低着头皱着眉,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啊,明明是三十文,最后怎么只剩下二十九?那二十九明明是对的啊,三十个出没错,那,那一文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谨言思考许久,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沮丧道:“子期,少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直接告诉我吧。” 纪子期嘴角微翘,忍不住笑了一下,这道题在没想明白前,在一定程度确实上会把人搞疯,明知不对偏不知哪里不对,等想明白后又会忍不住骂自己白痴笨蛋。 她附到苏谨言耳边,小声将原理说给他听。 苏谨言听罢,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这么简单的题都会被蒙混过去。 不过,对付那吴三多还是可以的。想到此处,面上又高兴起来。 晚上回去之前,纪子期坐在小雨房间的床边,将原主父母的消息告诉了小雨,小雨张大嘴,“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衙门已有了结果,就不愿再多派人手去找了。我想了想,不如托王管事找人去寻一寻。” “也只能如此了!”小雨耷拉着头,神情失落。 一旁熟睡的小风突然梦呓似地出声,“娘,娘!” 小雨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纪子期见状,顿时心中情绪复杂。 她想着这一个多月来,她忙着立地安身,忙着赚钱,忙着计划未来,忙着很多事。 她想着她对小雨小风有责任,有责任帮她们找爹娘,有责任供她们上学堂,有责任去考虑她们的将来。 以为给她们好的物质生活就是对他们好。却忘记了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来说,这时最重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微笑,一声夸奖,一句鼓励。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因为生意忙总是不在家时她的抱怨,她想起小学作文课上她的愿望是希望父亲天天能在家里陪她玩,她想她生日那天父亲缺席她将他买的贵重的生日礼物扔到垃圾桶里。 那个时候她多大?啊,好像已经跟小雨差不多大了。那个时候的她不要芭比娃娃,不要漂亮的裙子,只想要父亲一个周末的陪伴。 纪子期忍不住红了眼眶,在小雨和小风的心里,是不是也如她当初一样的想法呢?在爹娘不在的情况下,是否希望她这个大姐能充当爹娘的角色呢?可是自从来到苏府后,她一心忙着赚钱,竟是很少抽时间过来陪小雨小风。 她轻声对小雨道:“小雨,姐这段时间疏忽你和小风了,是姐不对,以后姐一定会多抽时间陪陪你和小风!” 小雨嘴唇微微颤抖,哽咽道:“姐,不是你的错!你是想我们以后能有过上好日子,能快点找到爹娘,小雨明白的!” “嗯,”纪子期张开手臂,将小雨搂在怀里,“小雨,小风想娘了,你也想娘吗?你想娘的时候怎么办?” “想,好想,刚开始一想就想哭。可是想到姐失去了记忆,比我更害怕,我就死命地忍住。忍不住了,就想黄掌柜的之前给我讲的故事。又忍不住了,就找小风说说话,想着小风这么小,都这么勇敢,我是做姐姐的,要更勇敢才行,后来慢慢就不哭了。” “小风晚上不找娘吗?你是怎么跟小风说娘的事的?” “我骗他说,我们是和爹娘在玩躲猫猫,要躲好远好远,不能让爹娘那么快找到,不然我们就输了。输了就不能吃糖葫芦,不能吃桂花糕。” “小风很喜欢吃糖葫芦和桂花糕吗?” “嗯,只要是甜食他都爱吃,但娘怕他甜食吃得多了,牙齿长虫,就总是不让他吃。” ------题外话------ 小剧场: 小风:我现在更爱吃收藏、留言和花花了~ 正文 29、你小子蒙的吧?! “那小雨最喜欢吃什么?” “我以前最喜欢吃花生糖,现在最喜欢吃张记的肉包子,还有崔嬷嬷做的红豆糕,还有灵玉姐姐做的糯米卷。 少爷人可好了,有什么吃的都会给我小风留一份。还有,还有娘做的八宝鸭,好久没吃到了,等以后找到了爹娘,我一定要娘天天做给我吃。” “娘长什么样?她人好吗?” 于是小雨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她小时候的调皮事,她嘴馋想吃八宝鸭,她娘说小孩子脾胃不好不能经常吃,她就骗她娘说她生病了。 她娘心疼的不得了,嘘寒问暖,又问她想吃啥,她说想吃八宝鸭,她娘说不行八宝鸭寒凉又油腻,等她病好了再吃。 她听了马上从床上蹦起来,大声说娘我病好了,您快去做八宝鸭吧!她娘气得要拿扫帚抽她,最后还是爹求情挡住了。 “在家里,娘和姐都宠我,但数爹最宠我了,我说什么他都会笑眯眯地答应,嘴里不停地说爹的宝贝乖女儿,爹的宝贝乖女儿,爹,爹……” 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进入了梦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许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 三姐弟便挤在小雨的床上拥抱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苏谨言就带着安杰,坐着将军车,急匆匆地往秋波亭赶去。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正在给一陈姓同学送行。 这陈姓同学父亲与吴三多父亲少年时均在天顺府学院就读,同一年高中进士,同一年为县丞,所属县不同却相邻,两家素有来往,算得上是世家。 当年还因两家夫人同时怀孕,戏称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娃娃亲,结果两家夫人前前后后各生了三个婴孩,均为儿子,只得作罢。 陈同学父亲感激学院的教导,便将自己那三个儿子自小就送到天顺府就读。 现大儿和二儿均已成家,在京中任职,只剩下这个小儿。 陈父本想让他在此继续完成学业,但他此次是高升外放,那地方离天顺府甚为遥远,没有十年只怕也回不了京,家中老母在听说那任职的地方也有一家出名的学院后,便吵着要将小孙子一起带过去。 陈父孝顺,怜其母孤单,便同意了。 陈同学性子敦厚老实,心知今日一别后,不知何日才会相见,不由得红了眼眶,握着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的手,殷殷叮嘱二人一定要给他写信。 旁边小厮催促多次,才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吴三多有些感慨,“这以后可又少了一个同窗好友了。” “是少了一个可供你欺哄的家伙了吧!”唐大公子讥讽他。 吴三多早已习惯唐大公子的冷言冷语,也不恼,转身往亭中走去。 正待入座,看见远处正飞快赶过来就快来到的苏谨言,立马大声唤他:“小苏子,早啊,这一大早的赶过来,是想向哥哥认输吗?” 苏谨言听到吴三多的话,一下将军车,就急切地奔入亭中。 “切,吴三多,你也未免太小瞧小爷了。”苏谨言顾不得喘口气,掏出怀中写着答案的纸递给吴三多,“拿好了,这是小爷解出来的答案。” 吴三多有些不相信,接过他手中的纸,打开一看,瞬间脸色即大变,声音颤抖,“唐,唐宋,你看一看。” 唐大公子接过一看,脸色也是急变,只是他一向面上表情少,看得不是太分明,但这心里却是惊愕不已,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那纸上写着:此题有三解,鸡翁四、鸡母一十八、鸡雏七十八;鸡翁八、鸡母一十一、鸡雏八十一;鸡翁一十二、鸡母四、鸡雏八十四。 居然只短短一夜就答出来了!这不可能! 居然有三个答案!这不可能! 居然这短短一夜时间还解出了三个答案!这不可能! 五年前当时教他们术科的夫子,被吴三多在学堂上总是干扰他人、捉弄夫子同窗的行径给弄得没了脾气,偏他又生得模样俊俏,嘴甜聪明,歪理一堆。 夫子便给他出了这道题,说吴三多若能解出,以后就随他,若解不出,以后学堂上就乖乖听话。 吴三多年少气盛受不得激,便答应了下来,后来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解开。 夫子原以为吴三多会自动放弃,未料他也有如此毅力,便承认是自己输了,以后便不再约束吴三多。 而吴三多经过这一题后,知道了自己的无知与浅薄,在课堂上反而开始认真了,并对术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在术这一科突飞猛进。 当时唐大公子觉得新奇,也试着解了解,结果他花了二天时间解开。 后来过了一年,九岁的罗书用一天时间解开,被夫子惊为天人。 罗书在术科上是天顺府有名的天才,是进入术科最高学府——棋林书院的不二人选,是天顺将来的术数代表人物之一!而苏谨言虽也聪慧伶俐,在术科这方面却是远及不上罗书的。 可这题当初他自己花了五天、唐大公子花了二天、罗术痴花了一天,才解出一个答案!他比罗术痴还天才?这不可能! 这小子一定是蒙的!对,一定是蒙的! “小苏子,你这是蒙的吧!?”吴三多艰难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和不确定。 “切!怎么可能?小爷我可是货真价实地解出来的,”看到二人不敢置信的神情,苏谨言得意非凡,左右一瞧,“表哥呢?怎么还没来?” “他今日有事不来了。”吴三多有些不满苏谨言转移话题,“你别想岔开,快老实交待,这真的是你解的吗?” “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将这道题改改,我半个时辰就可以给你算出来。”当然有些数是解不了的。 昨晚苏谨言躺在床上自己将那些数字改了又改算了又算,知道有些是无解,不过他没说出来,免得吴三多还以为他在推脱。 吴三多还真不信了,“好。你听题:鸡翁一,值钱四,鸡母一,值钱五,鸡雏二,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翁、母、雏各几何?” ------题外话------ 小剧场: 吴三多:小苏子,你是蒙的吧! 苏谨言:这你也知道?莫非你是我……。昨晚睡觉时,蚊帐里的那只蚊子? 正文 30、原来背后有高人! 苏谨言在心中计算片刻,还好这个是有解的,“此题只有一解,鸡翁四、鸡母八、鸡雏八十八。” 吴三多与唐大公子此时完完全全地彻底震惊了。 如果说此前他俩还有一丝的怀疑,此刻就真的是被苏谨言给吓到了。 可是,这事怎么说也不科学啊!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沉寂半晌,唐大公子试探道:“小苏子,你是碰到高人了吧!?” “没错,”苏谨言爽快道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 “这就解释得通了!不是哥哥我小瞧你,小苏子,你还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吴三多的信心又恢复了些,“不过,小苏子,咱俩可是之前就说好的,这题得自己解开才算赢了哥哥。” “吴三多,你阴小爷,小爷还没说你呢?这题你当时花了多少天?可有人指点? 再说了,那位高人只是给我讲解了解题思路,这题可是我自个解出来的! 就好比学堂里夫子授学,授了你便是你的了,你总不能在考试的时候说,夫子这成绩不算,这是您指点过的!说不过去吧? 吴三多,高人指点如同夫子授学,关键还得看学生的悟性是不?小爷我只是悟性好而已。” 苏谨言的这些问题,若今日他输了,吴三多还可以嘲笑他脑子笨中了圈套却不自知。 可现在人家漂漂亮亮地给解了出来,再问这话,可就是活生生地打脸外加鄙视啊他吴三多啊! 吴三多面上有些发热,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不过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脸皮够厚,羞愧了那么一小会之后,马上就换上了笑脸:“小苏子,行,你赢了,哥哥我认输!今日中午吃了哥哥这一顿鲍鱼后,这事就此揭过不提了。如何?” 苏谨言也不是那小气之人,“行,成交。” 吴三多又道:“哥哥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来听听。” “你若能将那高人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那鱼香阁的鲍鱼,不,这天顺府的任何美食,无论你想吃啥,哥哥都包了!” 唐大公子难得的对吴三多的大言不惭没有出言讥讽和反对,因为这恰好也是他心中所想的,如果罗术痴知道了,估计比他俩还疯。 “这事小爷可办不了。高人说了,不想让别人知道。” 两人知道苏谨言年岁虽小,为人却是磊落! 他既然说高人不想被人知道,那肯定就是真话了,不然他刚才完全可以将这份荣耀自己独占,根本不需要承认是有高人指点的。 吴三多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又舔着脸问苏谨言,“小苏子,既然高人不愿见人,那要不你把那高人指点的解题思路也说给哥哥们听听吧。” 苏谨言本就没打算藏私,也不别扭,“行,再加两次鱼香阁的鲍鱼。” “没问题!” 苏谨言于是便将那解题思路跟二人讲了一遍。 二人听完后惊奇不已,连连赞叹,想不到还有如此简单的解题方法。 唐大公子道:“看来这高人,比分院里的一等术生赵夫子怕是还要高上一些。” 吴三多道:“也不尽然,赵夫子只是不擅长授学而已,他本身的术数造诣是非常高的。不过,那高人即使比不上,想来也相差不远了。可惜,我们却无缘一见。” 苏谨言听罢,在旁边嘿嘿笑道:“吴三多,这人虽无缘得见,但小爷我想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这下你又得感谢小爷我了。小爷我让她出了一道题,甚是有趣,既简单又不简单。这样你来我往的,虽见不着面,也还是可以请教切磋的,是不是?” “不错,小苏子跟得哥哥我多,脑子比以前可好使多了。”吴三多伸出大拇指,难得真心地肯定了苏谨言,“什么题?说来听听?” 苏谨言便将那‘最后一文钱去哪了’的问题讲了一遍。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听完后,果真如苏谨言之前预想的一样,陷入了一副抓头搔耳的蠢样中。 苏谨言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糕点,细细品尝:不知这是哪家出的点心,味道还真不错,以后一定要叫安杰多买几次。 苏谨言边吃点心,边喝茶,边欣赏二人的窘态,还顺手赏了一块给安杰。 等他吃饱了喝足了,看看天色,掸掸衣袍,拖腮望向二人,“怎样?吴三多,快正午了,知道原因没?” 此时若小雨跟在一旁,定会偷笑这苏谨言,总是在不经意中又模仿了那吴三多的纨绔样。 唐大公子皱眉不语,吴三多抓抓他那零乱的发髻,肩部耸起又放下,泄气道:“不愧是高人!这题明明简单得很,偏偏就是少了一文钱,小爷我认栽,小苏子,告诉哥哥我吧。” 苏谨言双手撑住脸庞,双脚翘起前后晃动,得意非凡,“吴三多,你听好了。 这题嘛,其实很简单,主要是被‘那一文钱去哪了’给误导了,三人合计出了二十七文,掌柜的收了二十五文,店小二收了二文,岂不是刚好?” 二人思索一会,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开怀大笑。唐大公子的脸上都挂上了明朗的笑容,如云见天日。 吴三多的桃花眼更似有星星闪过,光彩夺目,“妙啊,这题确实是妙啊!要知这出题可比解题难得多,这题看似简单实际也真简单偏偏还解不出,更是妙不可言! 若是被那赵夫子知晓了,定会激动得五体投地,非得把那高人揪出来膜拜一番!” 唐大公子道:“确实难得又有趣又简单复杂,此题若在钻研术数之人中流传开来,必会引起剧烈的轰动。” 苏谨言想起纪子期的叮嘱和自己的保证,有些紧张:“唐大哥,那可万不能传出去,若被人知道从我这出去的,高人生气可就麻烦了。” 唐大公子道:“放心,我与吴三多均是爱好术数之人,既有责任发扬这术数,亦要懂得尊师重教。关于此题的出处,我二人定会遵守约定,保守秘密,绝不会将那高人牵连进来。” 苏谨言方放下心来。 正文 31、题是小爷传出去的! 唐大公子又道:“我认为我们现在的问题,不应是担心这题目的出处被人知道,而是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得到高人的指点吗?或者说,如何才能得到指点,而不被别人知道?” 吴三多附和地点点头。 苏谨言道:“这个简单。唐大哥你们可以拿一解不开的题给我,我去找高人指点,回头转述给你们,然后我再让高人出一道题,反过来再来考考你们!如此反复。” 唐大公子有些狐疑:“高人如此好说话?你想见就能见?” 苏谨言心里有些懊恼自己说得太快,自家的丫环自然是想见就能见,少爷的话当然是得听了! 只是不能告诉你们啊,怎么不早点想个理由呢? 吴三多见苏谨言沉默不语,问道:“莫非这也不能说?” 唐大公子沉吟片刻,“我听我爹说过,这世上确实有些世外高人,性子比较古怪,随心所欲,又不愿被人知晓,不喜受这世间繁文缛节的束缚!或许这高人也是如此?” 苏谨言忙点头,“嗯,嗯。” “那我们在背后应该如何称呼他?”吴三多问道:“叫他高人会不会有些不够尊重?” “既是那不拘小节之人,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唐大公子回道。 苏谨言忙点头,“是的,是的,她不会在意的。以后我们就以高人来称呼她就行了。” 唐大公子接着道:“好,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关于那不解之题的事情,我这里倒是有现在赵夫子正在研究的一道题。 就是担心太难了点,万一高人解不出,以为我们有心刁难,而对我们心生不满!” 苏谨言摆手道:“这点我可以保证!不管解不解得出,高人一定不会生气的!唐大哥,你就说出来听听吧。” “那好,我说了,听题:夫子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原有多少酒?” 吴三多和苏谨言二人只思考片刻,便完全放弃。 “这种高深的题,还是留给高人去解决吧。”吴三多道。 苏谨言一回府,便将纪子期叫了过来。 把今日与唐大公及吴三多的约定告诉了纪子期,“子期,少爷这样决定,你可认同?” “子期听少爷吩咐,只是子期担心达不到少爷的要求。” 苏谨言大人似的伸手拍拍她的肩,“没事,少爷我相信你。” “那子期定当尽力,不负少爷期望。” 苏谨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这是这次的题,子期你看看如何解?” 纪子期接过题一看,只略一思索,便同苏谨言讲解起了解题思路。 苏谨言边听边点头。 他年岁虽小,但在术科上的造诣,早已超过同龄人直逼中级学院的普通学生,加之唐大公子三人均擅术数,因此苏谨言在这术科上以前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且不时同他表哥罗书讨教,很是有几分水平。 纪子期讲解完后,苏谨言思索片刻,便理解了这解题的思路。 他望向纪子期的神情有些崇拜又有些怀疑,“子期,你说的很明白,我懂了! 不过小爷有一事不明,子期你年岁也不大,与我表哥罗书相仿,罗表哥是天顺有名的术数天才,而你既然比罗表哥还厉害,为何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 我记得你与小雨均未考过童生试,那你这一身本领又从何处习得?” 在昨晚决定帮苏谨言解题时,纪子期已在心中想好了答案,不过当时苏谨言沉浸在题被解出的兴奋中,一时忘记了怀疑她。 “子期幼年遇到一位老人,当时子期看他年老无人照顾,便时时去看望他,因比老人对子期心生喜爱,便教了我许多高深的术数。 老人性子古怪,不许我唤他先生,也不许我将他名讳泄露出去,且只准我一人独自研究。 老人去世后子期谨遵老人遗志,不轻易展示这术数才能,再后来子期遭逢巨变,接下来的事少爷您也知道了。” 苏谨言想到唐大公子之前所说,有些高人性子古怪之事,想来便是真的了。 是以便信了纪子期所言,只叹道:“可惜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却无缘一见。” 忽又想起一事,有些兴奋,“昨日给我的那道题,唐大哥和吴三多果然都被惊艳了! 我看这不出几日,这题便要在天顺各大小学院中流传开来了,可惜,这次小爷不能享受那荣耀了。”到最后语气流露出些许可惜。 果真如苏谨言所料,不到三日,‘那一文钱去哪儿’的题,便传遍了大大小小的学院,各大户人家,丫鬟小厮,最后传到了茶园酒楼,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将题传到苏谨言所在学院的,正是唐大公子的堂弟以及吴三多的侄子。 作为第一个将此题带入学院引起轰动的学子,那二人享受到了无上的光荣与赞叹。 苏谨言看着二人那得意样,牙齿咬得是咯嘣咯嘣响,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那题是从小爷这出去的!是小爷先传出来的!你两个小子不过是拾爷牙慧! 隔壁书桌一小公子见苏谨言脸涨的通红,鼻翼煽动,以为一向被同窗拥戴的苏谨言,见那些人都去吹捧别人去了而心生不平。 便出言安慰道:“苏谨言,那唐吴二人只是暂时的得了个巧,一时风光而已,不会长久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比他二人优秀得多。” 苏谨言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他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苏谨言,你去哪儿?” “茅房!” 预习分院的赵夫子果然痴迷,拿到这题之后,便将自己关入了房中。 夜半时,赵府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赵夫人从睡梦中惊醒,不知发生了何事,两个小公子直接被吓哭了,啼哭声在夜半人静时格外嘹亮,奶妈以为发生了何事,急忙唤过丫环掌灯前去查看。 赵夫人命丫环将她简单收拾,披上批风急忙赶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一时整个赵府灯火通明,人影闪动,脚步急促。 ------题外话------ 小剧场: 唐堂弟:请问我的名字呢? 吴侄子:请问我的名字呢? 苏谨言:好吧,看在你俩打酱油打得这么悲催的份上,这次就让你们风光风光吧! 正文 32、被传开了! 这一动静很快就惊扰到了左右隔壁院子的人家,随后一家传一家,一家传一家,那各院的灯火像现代开幕式的开灯仪式一样,依次亮开。 两个小公子被奶妈抱着哄了一会喝了牛乳,便睡着了。 赵夫人想起那笑声好似从书房传来,在小公子睡着后,便让丫鬟举灯往那书房走去。 刚出房门便被自己的夫君赵夫子紧紧抱住,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兴奋:“夫人,你去哪儿了?让为夫好找!哈哈,那道题为夫知道是作何解了!为夫可真高兴,真高兴啊!” 说完又大笑两声,神色激动,竟不顾丫环奶妈在场,在赵夫人脸上香了一口。 丫环连忙垂低头,灯下露出的脖颈通红。 赵夫人脸似火烧,呸了一声,欲推开那赵夫子,赵夫子却搂的紧紧的不肯松手,赵夫人知晓夫君有些痴性,只得作罢,二人相拥片刻,才会回到正房就寝。 而城中众人相见时,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听说过‘那一文钱去哪儿了’那道题吗?” 若被问者回答说未曾听说,那人便会面露鄙夷,“这你都没听说,太过孤陋寡闻了!我跟你说,这道题是这样的……”; 若被问者早已知晓,便会鄙夷回那人,“这题我早就听说过了,妙,确实妙!”然后二人又会将此题重新再说一遍。 赵夫子解开此题后,心情畅快,搂着赵夫人恩爱了一夜。 第二日赵夫子找到将题告之他的人,追问他这题的出处,然后一直追问下去,方知最早源头来自唐大公子与吴三多。 趁着这月的上旬这二人来分院,他便将二人单独留下,准备严刑逼供,誓要将那出题之人找不到可。 唐大公子与吴三多,听说赵夫子花了半宿时间,便想明白了这题,很是敬佩! 一是感叹一等术生不愧是一等术生,果然名不虚传,二是对赵夫子的刻苦钻研之心更是钦佩,这等精神方配得上这术生称号。 二人心中自知以后若想在术数上再有长进,不只需要名师传授指点,这肯下苦功之心更是必需之径。 “唐宋,吴思语,你二人老实交待,这题是从哪里传来的?”赵夫子站在二人面前,高大的身躯带给二人沉重的压迫感。 吴三多先开口,“赵夫子,这是我们无意间听来的。” “唐宋你说。”吴三多素来口甜舌滑,赵夫子根本不信他之所言。 唐宋道:“赵夫子,这确实是我们二人无意间听来的。” “哦,那你说说,在何处,是何人所说,那人生得何等模样。” “禀夫子,前两日陈生随他父亲远赴外地。陈家与吴家是世家素有往来,吴思语与陈生又是同窗,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吴思语代父前去秋波亭替陈家送行,我便随他一道去了。 陈生一家离去后,我们便在亭中等那苏府少爷苏谨言,因前一日去鱼香阁吃了那鲍鱼甚是美味,便约了今日一齐再去品味一番。 我们三人在亭中坐了一会,突听前面五米处开外有两人在争执,细听之下正是‘那一文钱去哪了’。 我们三人听得有趣,便记了下来,回来后便当趣事讲给其他同窗听,未料到竟传开了。” “那那两人生得模样如何?” “好像是从南边来的人,个子不高,那语音听来有几分别扭。”唐大公子转向吴三多,“其他的我记得不太清了,当时只顾着听题,吴三多你还记得吗?” 吴三多悄悄地给他伸了个大拇指,“我记得其中一人着土黄色衣衫,一人着深蓝色,两人面容甚是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特别,可能就是那口音了,明显不是本地人,只是我出天顺府甚少,不知是何地口音。” 唐大公子接着道:“每年年末我都会随家父外出查账,也算去过不少地方,但那口音只听得出是南方口音,具体却不知出自何处了。” 赵夫子并不太相信吴三多之言,只是唐宋一向是品学兼优人品稳重之人,二人又口径一致,赵夫子只能相信了。 只是自那日之后,他一有时间便往那秋波亭跑,一等数个钟头,害得唐大公子等人日后相聚,只得换了地方,以免被赵夫子撞破。 两人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唱一和之下把那赵夫子给骗过了,“那一文钱去哪了”之事今日就暂且揭过了。 若不是唐大公子平时给人印象甚好,换作其他人,这二人今日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唐大公子摸摸怀中苏谨言派小厮送过来的信笺,那上面正写着“夫子饮酒”问题的解题思路,还好这道题还没泄露出去。 “吴三多,看来以后这题不能从我们口中泄露出去了。一次还可以说是听来的,这二次三次怎么说? 若还说无意间听来的,别说赵夫子不信,我自己都无法说服我自己,接受这么离奇的事情。” 吴三多点头表示同意。“你看这法子可行?我们将题找人抄好放入香囊之中,然后扔到学院或各夫子家中,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题是从我们这出的了。” “法子倒是可行。只是这‘那一文钱去哪了’之题已引起了如此大的轰动,我怕被有心人守株待兔,这术数研究之人最不乏的就是有耐心又不顾一切的痴迷之人。 你我二人被抓到了倒也没多大关系,毕竟我二人也只是传递者而已,只是怕连累了那高人。” “你这一说也有理。扔锦囊之法只可用一,不可用二。要不这样,以后这题我们先看看哪些是比较趣味老少皆宜的,再选一个放出去。至于以后,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唐大公子道,“不过,今次为何只送了解题方案过来,没有出新的题? 小苏子不是说,会同时将新题一起送过来的吗?难道出了什么岔,高人不愿意了吗?吴三多,要不我们写信去问问小苏子?” 正文 33、被打包的纪子期(PK二更,求收!) “我看我们先等两日,许是那高人一时没有功夫也说不定,莫催得太急了。” 其实这事是苏谨言故意拖延了两日,那日自己答应得太快,感觉太随意了,一点重要性也体现不出来。 两日后信笺分别送到了罗府、唐府和吴府。 罗书虽当日不在场,但以四人的关系没必要瞒他,所以他也知道苏谨言认识了一个高人。 纪子期终于拿到了棋林学院预习分院的学号牌。 她每次去的时候,赵夫子总是单独将她接到正中那间屋子,将授课夫子出的题拿给她,让纪子期答完后便放她回去。 唯一让纪子期不习惯的是,是每次去的时候,赵夫子总是用一副饿狼盯着肥肉的神情看着她,搞得她心里拔凉拔凉的。又想着自己一个月也就来一次最多两次,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每次去的时候,要不一大早去,要不就干脆晚点去,生怕又会撞到唐宋吴三多等人。 还好这几月上天眷顾,她的运气甚好,一次都没有再撞见他们。纪子期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 不久前,王管事托人寻找纪子期父母下落的消息传了回来。 当初他托人去寻时,那人问他,是“黄湖”还是“王扶”?这两地可是相差千里。因两音太过相似,听说经常有人搞错,小雨也不敢确认,便两地都派了人去。 这次传回来的消息有好有坏,好消息是她们三人是来自黄湖县。那地方确实是曾经有家纪氏布行,主人叫纪仲春,有三个孩子,名字、年龄、相貌描述等均与她们三人对得上。 坏消息是纪仲春夫妇在三个儿女失踪后,寻找数日无果,盘缠用尽便返回家中。 变卖了祖屋与布行,筹足了盘缠后,夫妇二人又出门去寻找三个子女了,只是无人知晓他们去哪里了。 负责打听的人非常仔细,在当地询问了数日,确定无人知道纪氏夫妻的下落后,才将消息送了回来。 小雨知道消息后,又是笑又是哭,高兴的是爹娘没事,总有一天能团聚,伤心的是爹娘不知她们三人生死,却还要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她们三人找回,偏偏差那么几日就生生错过了,让他们一家人饱受离别思念之苦。 纪子期也有几分感动,这纪氏夫妇如此破釜沉舟之举,为了子女不惜豁出一切的行为,着实让人可敬可叹!果真是可怜这天下父母心啊!越发坚定了必须要找到他们的决心! 苏武的木匠铺已经找好位置,年后就可以开张了。 他跟王管事提出了解约,因为所签年限不同而月银不同,苏武原本签的是五年,现在才过了两年,是以按规矩苏武除了需退还每月多得的月银外,还得支付一笔解约银子。月银是有规定的,但解约银子一事在契约上并未明说是多少。 王管事因之前竞价会之事,对苏武也是高看许多,因此只象征性的收了一两解约银子,至于那多发的月银还是要全部收回的,毕竟府中有府中的规矩,若有人开了先例,以后这府里的下人可就不好约束了。 纪子期和苏武二人原以为那将军车因易仿制,各大商行和木匠铺都会抓住商机,陆续推出,再来找他们订做的人会减少甚至会为零。 也确实有段时间无人找他们定做,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慢慢多了起来,甚至包括京城或其他周边县城的一些大户人家,指定要从苏府出来的将军车与将军旗。 原来一是这质量,当初苏武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找是最擅长的木匠做的零件,苏武只收取这手工费用,批量生产降低了成本,又没有租金及存料费用,所以从性价比上来说,比其他商行和木匠铺做出的将军车是高出一倍不止; 二是这将军旗,其他商行和木匠铺要不就是抄袭之前的名字,要不就是新出的名字没什么新意,对一些有钱少爷来说,要的便是那独一无二,银子什么的是小事,所以对苏府以外出的将军车就有了几分不满; 三来就是名号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品牌效应了,拎个LV比拎个不知名的品牌包包,自然别人都会高看几分,哪怕这新包质量再好,用料再名贵,这档次还是比不了的。 纪子期和苏武二人出的那将军车和将军旗,在竞价会上是一炮而红,除了苏府府内部分人,人人都以为出自苏府,所以这苏府将军车,便成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孩童均以拥有一辆苏府将军车和一面独特的将军旗为傲。 现今这成就,是完全出乎了纪子期的预期,要知当初她只是为偷懒才让苏武帮她做的推帚,为了讨好并报答苏谨言才想出将那推帚改良成将军车,然后,后面的一切就顺其自然的发生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纪子期偶尔回想起来不免几分得瑟,又有几分感慨:古人诚不欺我,这发明多是由懒人发明出来的! 考虑到众人对苏氏将军车名号的认可,纪子期与苏武商量,让苏谨言也投资入股,这样打出苏府将军车的名号也更顺理成章,苏武自然是同意的。 苏谨言也欣然同意,以他一十岁孩童就能成为木匠铺的大股东之一,想想都有几分激动。 苏谨言入股的银子,便是当初竞价会获得的五十两奖赏。苏夫人知道后,也将自己那时获得的二十两奖赏拿了出来,说要参与投资。 纪子期简直无言以对。 好在苏夫人只是重在参与,赚银子什么的都是其次,不然这苏氏木匠铺就真变成苏府木匠铺了。 后来合计之下,苏夫人与苏谨言二人占股一成,纪子期三成,苏武六成。 就在纪子期感觉一切上了轨道,苏小年带给她的危险也已经慢慢淡忘时。 某个深夜的晚上,纪子期被打包带到了苏小年面前。 ------题外话------ 亲,本文的PK开始了,3月15号中午12:00—3月18号中午12:00,喜欢的亲请多多留言,收藏,推荐! 能不能过,就看各位的了~吼吼~ PK期间的15号、16号、17号三天均三更,早上9:55,下午14:35,晚上20:55! 正文 34、最适合的人选(PK三更,求收!) 套头的黑布袋被取下,嘴里的布被拿走。 屋里无灯,只有冷清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她惊魂未定,身着单衣,披头散发,紧搂住身上的棉被。 借着月光抬头看向身前的人。 苏小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纪子期第二次直面苏小年。 她略松了口气。 只是有点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这苏老爷无端端的半夜将她绑来,是何缘故?莫非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纪子期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寒毛直竖,看向苏小年的眼神变了又变。 苏小年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轻咳两声,声音平静冷淡,无一丝波澜,“老夫让阿哑偷偷带你来,是有件事要安排你去做。” 这算绑架好吗!纪子期心中嘀咕,张嘴问道:“可以拒绝吗?”“你有拒绝的权利吗?”苏小年背对月光站着,也不知是笼罩在他身上的月光,让他看起来更加阴冷,还是他周身的冷意,让月光也带上了一丝清寒。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 纪子期想起第一次见时,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 她姐弟三人在他眼中跟蝼蚁无异。在绝对的强者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纪子期不想这么快就屈服,“那先说来听听!” 苏小年并不在意她话语中的不敬。 这几年来,北边年年干旱,粮食大量减产,有些甚至颗粒无收。老百姓家中无粮,只得四处乞讨,造成流民遍地,冲突不断。黎国南方产粮甚多,国库粮食充足。皇帝陛下令南方各府齐力赈灾,帮助北方民众暂时解决了口粮问题。 但相临近的苍月国却没这么幸运了。苍月国受灾面积广,流民多,因此抢劫流血事件日日发生。 苍月国皇帝不得已之下,派出官兵镇压。但动荡的根源是粮食,越镇压反抗越大。 后来苍月国宰相提出,既然问题的根源在于粮食,那就只能用粮食来解决;既然苍月国的土地里长不出粮食,那就只能向长得出粮食的地方要了。 黎国一向富裕,这江南之地,更是渔米之乡,世人皆知。 苍月国不惜打破与黎国数十年的和平,派兵攻打黎国。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占有黎国,而是以此作为威胁,想陛下能送粮食给他们解决内部的矛盾。 陛下不肯,两国就陆陆续续的打了五年多的仗。 苍月国本来军力远不如黎国,但此番双方开战,那些流民加入兵队,为了能夺得粮食生存下来,都不惜以命相博,双方胜负各五五。 陛下大怒:“我黎国人力物力财力军力均胜出苍月国多许,杜家军亦是赫赫有名,威震八方,竟被对方逼至平手,我黎国威望何在?” 杜大元帅亲自回京,将战事一一汇报陛下,却是因为后方弓箭、粮草、盔甲、医药、御寒服等物资不能及时补充到位,大军虽有十万众,平日能上场的不足七万。与对方五万兵力相比根本占不了优势。 陛下找来户部林尚书,质问是何缘由!林尚书答道:“我黎国国库虽富裕,但东方修建船只,南方整休水坝,西边修筑边防,北方粮食紧缺,都是天下民生大事,无一不紧急,无一不需要动用到国库银两。 所以分配到购买军需上的银两数目就有所限制了,且西南、东方均有战事,各地工坊已连续一年日夜不歇赶工,扩招人手亦从未停止。 而户部购买、配送军需物资,均是按照前线所提需求,按紧急程度提供。” 杜元帅轻哼一声,道:“林尚书,这些事我杜某不懂!我只知道,现在天凉的粮草署库房里,物资是有一堆,能用上的却是有限!特别是紧急物资,总是最后才到!你得给杜某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林尚书也轻哼一声,道:“如果杜元帅需要及时得到物资,请提前上书朝廷整场战事准确的结束时间!准确的兵器粮草损耗数!准确的人员伤亡数!那么户部自会按此提前做足准备!” 杜元帅一听大怒,“这战场上的事情,还未发生的事情,如何能说得准?”林尚书冷冷道,“既然未发生的事情说不准,那么户部在提前储备军需物资时又如何能分毫不差? 这刀、弓、箭、枪、药品、铠甲、寒服等的制作,粮食的调配,都需要时间!不是张口说要,户部就能变出来! 打了败仗,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杜元帅气极,一把扯起林吏书的胸前衣襟,“要不是因为户部提供物资不及时,老子会打败仗?” 林尚书哪受过此等侮辱,当下便和杜元帅大打出手,陛下制止都来不及。 林尚书一年老书生,连杜元帅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三两下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兵部与户部的关系虽说一向不和,也从未撕破过脸面,如今闹到如此地步,自此之后就形同水火。 陛下年少时曾在军中待过五年,又执政二十年,对双方的难处都很理解,且战事紧迫,是以不仅没法狠下心来严惩,只各罚了半年俸禄,还得想方设法在中间调停。 他先从户部调派人选,分别前往各地前线营中,了解现场情况。又从兵部抽人,去户部去了解运作,期望双方在深入了解后能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结果却事与愿违。兵部户部此番结怨太深,对对方派来的人刻意刁难,不但没相互理解,仇怨反而越积越深。 朝中大臣也隐隐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户部,一派支持兵部。 也有一些两不偏帮的,但谁也不愿居中调节,成为两边共同的敌人。各地战事越来越胶着,陛下不得已,便对苏小年的顶头上司下旨,要求他暗中在民间,寻找隐藏的术数高手,派去前线解决问题,暗中调停双方矛盾,时限是三个月。 而现在已过去两个多月了。 纪子期听完,心下已明白,她嘲讽道:“子期一弱龄女子,无官无职,不知老爷何以认为子期能担得起这重任?” 苏小年伸手摸摸胡须,淡淡道:“你以为这五个多月来,你在苏府的所作所为,老夫真不知么?将军车将军旗,竞价猜价,奖赏分配,哪一样不是你在后面运筹帷幄?预习分院赵夫子的看中,你与谨言之间的保密约定,对罗书唐宋吴三多的暗中指点,哪一样不显示了你异于常人的术数天赋? 论心机手腕,品性才能,对人性的把握,你样样不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你是一个女子,一个不到十四的女子!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人选,却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纪子期冷冷一笑,“苏老爷,你也太看得起子期了!这户部与兵部,如同婆媳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又如何能有本事让她们成为真正的母女?” ------题外话------ 小剧场: 苏小年(轻蔑的眼神):你连我家阿芸一根头发丝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纪子期(囧):呵呵,那是那是~ 正文 35、脑中完虐苏小年(PK一更,求收) 苏小年闻言嘴角微翘,竟似挂上了一丝满意,“看来老夫果然没看走眼!你即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必能想出法子去缓解!同样,相信你也明白,陛下虽不喜欢臣子之间相互仇视影响国事,也未必愿意见到他们亲如一家互相包庇!” 你丫的!这道理谁不懂!但是我能指出人家的画哪里不好,不代表我就能够画出好画,所谓评画人未必就是画画人! 纪子期正想着如何能让苏小年打消念头,苏小年却并不给她机会。 他语气瞬间转冷,“纪子期,你最大的弱点是心软,你的弟妹便是你的软肋;其次是机智有余,勇猛不足,过于畏手畏脚。 这几月,你做了这么多事,有几人发现了你的全部才能?只怪你将自己隐藏得太深,如果早让世人知道了你,今日又如何会被老夫威胁? 所以,今时今日的你,除了接受任务没有别的选择!还有半月就是春节,老夫会特意向上申请,过了十五元宵你再出发,阿哑会送你去到天凉城。 你好好和你弟妹告别,到时出府的理由是养病,初四一过你就开始装病。 你弟妹老夫会暗中安排府中好好照顾,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还有关于此次的任务,切不可对外泄露半字,特别是老夫的身份,这天顺府知道的,不超过两人! 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你要切记!” 说完便挥手让哑叔将她扛了出去。 纪子期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哑叔一把将布塞进她嘴里,套上头套,抗上肩就走。 熟练利落,像做过成千上万次似的。 纪子期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屋外还很黑。 她睁着眼,睡不着。 回想起苏小年最后的话。 你大爷的!以为我愿意隐藏自己?若不是我身份特殊,怕被人当妖魔鬼怪绑起一把火烧了,因而有所顾忌,我会过得如此窝囊? 翻个身,还是没睡意。 这苏小年到底什么身份?莫非是什么锦衣卫东厂密探之类的?专门揭人阴私? 想想苏小年用他那张冰块脸,在背后打人小报告的模样,纪子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面对他顶头上司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还是完全换了个人? 纪子期在脑海里脑补苏小年点头哈腰的谄媚样,乐不可支。 然后又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将苏小年怒骂、鞭抽、灌水、火烧……整到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泪,甚至将他送去青楼做小倌,赤身裸体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住的情景…… 停!再想下去就儿童不宜了! 纪子期烦躁地翻了个身。 这问题总得要面对,逃避于事无补! 她索性坐起身,下巴靠在膝盖上。 物资配送的重要性,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起来的,当时的美国就是依靠后方强大的军事物资调配补给能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至此之后一跃成为世界霸主。 后来对物资统筹能力的重视运用到了工业上,日本丰田率先提出justintime的概念,而后风靡全球,中国企业是在这近二十年才真正重视。 其实中国早已有“三军未出,粮草先行”的古语,说明古人很早就明白这战事物资的重要性。 只是古代中国封闭自守,在思维上无法开拓,是以到了近代被他国后来者居上。 可是就算她有这先进的管理理念,也是建立在完善的系统操作和快速的物流配送的基础上。 在这没电脑没网络的时代,单靠人手统计,传个消息最快三五天,十天半月是正常,加上路途遥远,运输缓慢。 而战场变幻莫测,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她又如何有能力办到?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此番前去,她根本就是师出无名。 简单点说,就是趁机混进去的。如何能打探到如此机密的信息? 如果她主动表明身份,估计立马就被拉出去砍头了!谁会信朝廷会派个籍籍无名乳臭味干的小子过来? 苍月国派来打探消息的探子还差不多! 纪子期叹口气,真是愁煞人也! 也不知这任务有期限没有?做不好,会不会被杀头?做好了,会不会被灭口?去到前线,会不会不小心就挂了? 她越想越郁闷,真想跑了算了! 但一想到苏小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嗯,貌似会死的更快! 她自己倒无所谓,说不定就此回了现代,反而是好事! 可小雨小风怎么办?还没把她们送到原身爹娘手上。 他奶奶的!真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过好歹缩头还有点机会! 算了,不想了!就这么定了! 打定主意,纪子期就不再折腾,眼皮发沉,睡意袭来,进入了梦乡。 纪子期依言从年初五开始装病。 苏小年不知哪弄来的药,纪子期吃下去后,全身酸软,咳嗽不断,连续请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转。 十天后,有个大夫说,可能是肺痨,建议马上送走。 全府哗然。 这肺痨可是不治之症,又极易传染。 苏夫人不忍,苏谨言求情,于是苏老爷决定将她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养病。 小雨哭闹着要一起去。 纪子期心中也很不舍,又只能安慰道:“小雨,你还有小风要照顾!姐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看着小风!” 然后又同苏谨言道:“少爷,这下月小雨参加童生试,小风进学堂的事,还请少爷多多关照!” 苏谨言双眼含泪,依依不舍,“子期,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一定要快点养好病,我们等着你回来!” 第二天天刚亮,纪子期便在一片哭声中,头罩斗笠乘着小轿离开了苏府。 后来接到高人已离开,不知何时归消息的唐大公子吴三多很是郁闷,早知道今年就不外出了。 每年年考过后,唐大公子便会随他父亲去往各县唐家名下的商号核对帐目。 这是他十岁起每年的固定行程,顺利的话,能赶回家吃个团年饭,不顺利的话,只能随父亲在外过年了,有时甚至会延到学院开学的时候。 所以每次年末出门前,唐府中都会大聚一次,当成团年饭提前来吃。 吴三多今年同去年一样要随他爹去京城。 他爹是县丞,年前的时候要去京城述职,拜访一下同窗和上司。 吴三多是前年十四岁开始才随他爹去的,原因是他爹说他这岁数已经可以说亲事了,想给他说上一门好亲事,便带他一起去京城。 吴老爹对自家小儿子的容貌才能,还是很满意的,当然那性情就撇除在外了。 在吴老爹的心目中,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娶了媳妇有人管住就会好的了,像他年轻时一样。 那些上司和同窗家的夫人对吴三多果然很是喜爱,就是有些担忧他样貌太过出众,自家女儿管不住,所以虽心动却并未开口提起,而且吴三多年岁不大,也是不急。 是以吴三多他爹,打算在儿子未确定亲事前,年年都要带他去一次京城,加深贵人们对他的好感,誓必要为吴家娶得一得力儿媳。 当然能提携到他往上再升一升,就最好不过了,想那好友陈生爹也是二子娶了一佳妇,这才高升远调。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捏着苏谨言送过来的信笺后悔时,纪子期已在二十多里外的路上了。 ------题外话------ 小剧场: 苏小年(冷眼):纪子期,你活够了吗? 纪子期:冤枉啊,老爷,那是作者大大的想法! 作者大大:那个,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截止3月15号晚上7点: 感谢‘水晶童心’亲亲的评价票! 感谢‘K寳寳、YQY丶咩咩、静静的看r、ever87、dfgkpp’亲亲的留言! 感谢各位收藏的亲们! 大大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 36、不合时宜的月事(PK二更,求收) 晚上进入一家客栈休息时,半夜一个身形年岁与她相仿的姑娘,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她的房间。 换上她的衣裳,戴上她的斗笠,清早随着抬轿的人离开了。 纪子期在客栈等了小半天,今早出发的哑叔就骑马赶到了。 哑叔带着纪子期一路不停歇的跑了一个多月,才到达了寒冷的北方。 纪子期是一路心中骂娘。 她一娇嫩的小姑娘,虽说早已做了男子打扮,可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小娘子。 哑叔却丝毫无怜惜之心,每天天刚亮就出发,天不黑透不生火休息。 寒风刺骨的,也不怕将她冻死。 最悲催的是,她的月事来了。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苏小年找她单方面谈话后的第三天。 这样辛苦奔波,她的身体实在受不住,肚子痛得厉害。 她都快痛哭了,“哑叔,咱们找间客栈休息一晚上吧!就一晚,行吗?” 许是看在她脸色苍白像鬼的份上,哑叔大发慈悲,同意了她的请求。 年轻就是本钱,一晚过后,纪子期立马生龙活虎了。 这一路上煎熬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的折磨。 试想一下,一个多月没人陪你说话,只有不停的赶路赶路再赶路,你的精神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等看到天凉城三个大字时,纪子期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的苦难终于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哑叔掏出一块牌,纪子期冷眼瞟过去一看,与当初大胡子送她的那块一模一样。 守城兵看了他们一眼,就放他们进去了。 粮草署的巡官曹云清和神弓营的一队千夫长,刚刚大干了一架。 前日出战,神弓队一队千夫长奉命在队伍两侧随行,带领一千弓箭手,护住中间步兵前行。 结果上场时弓箭手水平发挥失常,射中对方人数不足计划六成,令步兵损伤惨重,若不是杜少将军支援及时,恐全军覆没。 杜元帅震怒,当着众多将士的面,怒斥分管神弓营的将军和营长是废物,监管不力,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士兵的性命! 将军和营长深感耻辱,将一队千夫长狠狠揍了一顿,责令他下次立功赎罪,否则贬他去做个城门兵。 千夫长有苦难言。 当时命中率如此之低,他也大感惊讶,别说跟他们平时训练时的水平没得比,就是比之前上战场时的水准也低了许多。 他手下新兵不多,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断不会像头次上战场般乱了方寸,失了准头。 他每日亲自监督训练,自知手下士兵从未偷懒,而且出征前后身体亦无任何异常,绝不可能水平突然间下降这么多! 他召集手下百夫长,询问是何缘故?一百夫长答,一是这次新配的箭同以往略有差异,二是当日的风向风速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这次弓箭的补给同上次相隔了半年,弓箭手们这半年早习惯了之前弓箭的手感,新箭刚到没几天,士兵们手感还有些生疏,元帅就下令进攻了。 而当时弓箭手正拉弓射箭时,那风突然转向且风速加大,射出的箭受到影响,这命中就更低了!这结果,我们也不想啊!这次吃了败仗,大家都说是咱们的错,千夫长您看看咱们一队的士兵,这些天个个都蔫蔫的,训练时都打不起精神! 您可得想想办法,不然咱们一队第一的名号迟早被其他队夺走! 千夫长满肚子火无处发泄。 这突来的怪风是老天爷的事,他不敢也没法追究,可这提供箭的人总可以去追究一番吧! 当下便跑到粮草署与曹云清争吵,指责因为他提供了不合格的弓箭,导致了这次战役的失败,他粮草署才是这次战败的罪魁祸首! 曹云清气的不行,当场掀桌子与千夫长干了起来。 你他娘的,老子为了要到这批弓箭,一日一封信往京中送,厚着脸皮将昔日同窗全求了个遍。 想想老子二年前未到这鬼地方之前,是何等孤傲清高,从来只有别人求我的份,哪有我去求人的? 若不是老子二年多前脑袋进了水,会抽风跑到这鬼地方来受这种罪? 若不是为了取得胜利,减少战士伤亡,老子会扯下脸皮跟人低声下气求来这批弓箭? 你这匹夫不但不感激老子,竟还跑来兴师问罪? 当下也不管军中私下打架军法处置的律例了,先把你打得你娘都认不出再说! 要说这曹云清本是曹大学士的幺子,出生书香世家,从小天资聪颖,备受宠爱,琴棋书画,骑射御术,样样精通。 为人清高低调,礼数周全,京中人人称颂,是为京城三杰之一。 十七进入户部从主事做起,十九成婚。因家底深厚,又有才干,也没受到什么挤压,只得两三年便升任了户部巡官。 三年前兵部与户部发生冲突,曹学士忧陛下之忧,曹云清也略有所知这其中的矛盾。 所以后来陛下想抽派人手到前线军营时,他便毛遂自荐,来到了这积怨最深的杜元帅军中。 曹云清壮志酬酬,一心想解陛下与父亲之忧。 来到之后,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原粮草署的总兵在户部与兵部的战争中,干脆头一缩,成了甩手掌柜,万事不理,帐目一塌糊涂。 元帅说要什么物资,他就给朝廷上报什么物资,元帅说要多少物资,他就写多少物资。 至于朝廷来什么来多少,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一边是你自己要的,出了差错怪不到我头上,一边是朝廷不给,我也没办法。 曹云清到来的一个月前,北方因一场寒流气温骤降,御寒棉服棉被准备不足,竟活生生冻死了几个新入伍体质较差的新兵。 杜元帅拿着剑,直接给了那总兵一剑,伤也不准养,便将他赶回了京中,差点要了那总兵的老命。而后这一个月,无人接手这烫手山芋,只一师爷勉强支撑。 粮草署中一干人等,遇到来讨要物资的各将军营长,还可以诉诉苦,若是那千夫长百夫长,直接抱头鼠窜,躲得不见踪影。 曹云清刚到,师爷便将这烂摊子撂手扔给了他。 他询问完相关信息后,深深理解杜元帅给那原总兵一剑,已是法外开恩了! 将士名册不齐全,领取物资记录不全,库房物资存储数据混乱不清,弓箭乱七八糟摆在一推,药品成药药材混在一起,有些都已变色,不病的人吃了都要病…… 北方天气寒冷,有些士兵还穿着夹衣抱成一团取暖…… 接手第二日,一百夫长过来讨要棉服,粮草署其他人等立马鸟兽散,只留下不知情的曹云清,拱手询问来人有何事? 那百夫长带领的是刚入伍的新兵,五日前已过来讨要过棉服,却总是碰不到人。 前日有一新兵受冻感冒,前来取药,吃了后不但没有痊愈,还上吐下泄,这两日陆续有五六个新兵被传染。 百夫长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到这粮草署终于有人在,不问三七二十一,握紧拳头就挥了过去。 ------题外话------ 小剧场: 纪子期(兴奋):作者大大,我来月事了,可以嘿嘿了,我家相公呢?什么时候能出来! 作者大大:请问我能换个女主吗? 正文 37、强迫收留!(PK三更,求收) 曹云清何曾遇到过如此直接粗暴的人,一时懵了。 这时嘴巴传来一阵血腥味,伸手一摸,鼻子剧痛,原来是鼻梁被打断了。 眼看百夫长的拳头又挥了过来,曹云清大叫一声,激起了潜藏的血性,左臂一挡,右臂一挥,双方激战了起来。 这两人一打两个时辰,打到后来力竭后,干脆如市井小儿打闹般用手撕扯、用嘴撕咬,拿到什么扔什么,将粮草署里是闹了个天翻地覆。 后粮草署有一人偷偷跑回来,看到里面的状况,怕闹出人命,又不敢进去劝架,便将此事报告了杜元帅。 杜元帅派人将两人提溜进帐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披头散发、鲜血满面,用不服输地眼神瞪着千夫长,似地痞流氓般的人,是印象中曹学士那素衣白扇、清风朗月、风度翩翩的幺儿! 了解事情原委后,杜元帅当场下令:“曹云清初到军中,念其不熟军令,只训斥告诫一番。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那百夫长明知故犯,念其心忧新兵,杖则五十以儆效尤!” 哪知这一战,竟点燃了曹云清身上的叛逆因子,那谦谦少年郎自此一去不复返。 面对讨要物资蛮不讲理的人时,若对方动手不动口,他可如流氓无赖般十八武艺样样使上,气到对方骂娘; 若对方动口不动手,他可如泼妇骂街般骂得对手无招架之力。 于是粮草署一日三骂加动手便成了家常便饭。 在他影响下,粮草署中其他人也胆子壮了许多。 打就打,打不赢还有巡官大人在!骂就骂,骂不赢还有巡官大人在! 因而在陛下派遣的户部人员中,只有他一人咬牙留了下来。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他奶奶的,老子当初毛遂自荐,若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不叫京中一干人等笑死?所以老子无论如何也要忍到这场仗胜利了才回去! 刚刚打完架的曹云清揉着被揍的脸,连连咒骂,那老小子,出手也太狠了! 这时一士兵来报,外面有人找。 然后哑叔带着纪子期走了进来,二人向曹云清拱手行礼。 哑叔将怀中信件递给他。 纪子期开口道:“这位哑叔口不能言,受人之托护送我来此地,个中详情大人见过书信就会明白!” 曹云清接过信,哑叔又行了个礼,拍拍纪子期的肩,径自走了。 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这算怎么回事? 强迫他收留我? 强迫我收留他? 曹云清有几分不满。 撕开手中的信,一连串的关系绕晕了他的头。 说是户部某位官员受宠小妾族中堂兄姨姐家二妯娌远房表哥家的顽乐幼子,因与当地一乡绅家独子斗殴,把人打伤了,他老娘怕他被人报复,便托人送他进来军中避祸,顺便管教一番。 曹云清将纪子期上下打量一番,十二三岁年纪,眉毛纤细,身材瘦小,北方寒冷的天气使得鼻头、面颊嘴唇都红红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瞪着他。 那眼深不见底,里面无一丝波澜。 曹云清心中一动,倒生得一对好眼! 这么个清秀的小子,竟会与人争斗? 转眼想到自己以前也是一谦谦君子,或许他也同自己一样,在一刹那被人激起了血性吧! 他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将信笺往袖中一塞,对纪子期到:“子期是吧,既然你是小肖大人的……远房亲戚,那你就留下来帮我抄抄文书,记记数吧。” 又大声对外喊到,“曹罗!” “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脸少年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小厮,曹罗。这是新来的文书,纪子期。曹罗,后面还有两间空房,你带他选一间。” 曹云清温和道:“你赶了一个月多的路也累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过来。” 纪子期悬挂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之前还担心该怎么接进高层核心又不被发现,现在好了,协助这巡官大人抄文书,必定能看到许多重要信息! 只是这曹大人为何一张英俊的脸上全是瘀青?莫非是刚和人打过架? 不太可能吧,这曹大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身量虽高却并不壮硕,怎么看也不像是逞勇好斗之人! 黑脸少年曹罗不知是不爱说话,还是不想理她,一路也不出声。 纪子期一身疲惫,又在心中揣测新上官曹云清的性情,也懒得同他套近乎。 两间空屋子相连,纪子期随手推开一间,“就这间了。” 曹罗转身就走。 “哎,晚饭在哪吃?”纪子期朝着他的背影大声问道。 曹罗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晚我给你送过来。” 纪子期本来还挂念着晚饭,随知一沾床就睡到了大天亮。打开房门,地上放着已结冰的饭菜。 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中,听到敲门声,有一男声说“放外面了,天凉冻得快,你记得快点吃”,自己嗯了一声当回答,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纪子期探出头,左右瞟了瞟,发现没人,将装有饭菜的盘子端了进来。 不一会,外面想起曹罗的敲门声,“纪文书,起了没?” 纪子期打开门,有些心虚,“曹罗哥。” “不敢当,唤我曹罗就好了,”曹罗还是面无表情,“你收拾好就随我一起去大人那报到。” “好了,好了。”纪子期忙答道,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曹罗哥,昨晚我睡过头了,你送来的饭菜我没有吃,都结冰了。 你告诉我厨房在哪,我中午去热一热,中午就吃它了。” 曹罗的脸色此时先好了一些,只是生得太黑看不分明。 原想着这南方繁华地方来的娇娇小少爷,定不曾挨过饥饿,不知这粮食的金贵,隔夜饭菜扔了就扔了。 如今见他主动提及温热来食,曹罗心中郁闷消散了不少。 纪子期到正厅时,里面已人来人往了。 曹云清正在核实刀伤止血药的数量。 前两天那场战事伤亡太重,药品需求剧增,药房主事说存药已不多,须紧急补给,可这帐上明明还有一大批数。 见到纪子期,只胡乱朝她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又开始埋头核对。 纪子期等了一会,见他无指示,便主动道,“大人,子期先去别处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曹云清头不抬的朝她挥挥手。 她走出粮草署。 天凉城是位于凉州府中心的一座小城,易守难攻,十年前陛下下令将此地设为军需物资存放处。 凉州府便在此地建立了若干大仓,分别用来存放武器、铠甲、寒服、药品等,并派五千精兵驻守在此。 原来留下来的官衙就成了粮草署办公地,民居则成了一应人等的居所。 纪子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库房看了一遍,当然,她只能在门口大致看上几眼。 正文 38、再遇大胡子!(PK一更,求收!) 不过也看出了各库房规划的不合理。 没有货架,没有行走路线,全都是堆在地上,或堆在木箱上。 每个库房的人手并不少。 有在忙碌中的,如兵器库。前几日战后剩余的弓箭还在入库。 神弓营退回来的多余弓箭乱七八糟的放在一堆,能用的,不能用的,库房的人必须一一挑出不能用的,带血迹的还要先擦拭干净,然后将有用的十箭绑一起。 已花了两日多,还未整理完毕。 铠甲库也是如此,一边是排着队等着领军服的新兵,一边是清理堆积如山的,从伤患身上扒下来的铠甲棉服,臭气薰天,能缝制好的,和无法缝制的得分开。 药库门口更是混乱不堪,围着一堆骂娘的士兵。 前几日许多士兵受伤,过了三日还有许多兵未领到药,他们的好友、同乡、兄弟或战友们,不顾百夫长千夫长的阻拦,跑到药库前来大骂出口。 药库主事不在,管仓的人只得紧闭大门,任由那些人在外大骂。 纪子期也只远远的瞧了一眼。 她总共花了大半天,将粮草署和各库房周边的路线摸清楚了。 下午快到粮草署官衙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喂!你,过来!” 纪子期左右张望,发现左边拐角处站着一个少年,细看之下十分眼熟。 她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叫我?” 少年不耐烦地道:“对,就你!我看这就属你最闲,快随我过来!” 纪子期走进再一看,发现竟是当日被那贼夫妇绑架时,出手相救的那个大胡子的小厮。 近半年不见,那少年长高了许多,声音也不似以前那般清脆,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低沉。 不会这么快被识破吧? 只见那少年上下瞟了她一眼,神情无任何可疑之处。 纪子期放下心来。 也是,当时她身着女装,额头淌着血,脸上脏兮兮的,能认得出才怪! 她随着那少年走了约半里路,来到了一个练武场,场上一个高大的男子正侧身举弓射箭。 正是那大胡子。 半年未见,这大胡子的眉眼间似乎更加犀利,随时能将人看穿似的。 三月的春风吹起他铠甲外的披风,身姿挺拔如松,沉稳如钟,浑身是蓄势待发的力量。 斜阳下,箭未射出的那一刻,如时光停顿。 纪子期的心随着那离弦的箭微微一颤。 咻地一声,那箭带着万钧之势,正中靶心。 那少年拍手欢呼,“少爷!真棒!” 大胡子头未抬,继续拿起另一支箭。 “杜康,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在军中要叫我将军!”那声音淡淡道出,却有如陈年佳酿般低醇甘香,悠久绵长。 杜康欢快地吐吐舌头,蹦到他身边。 “将军,你都射了一天的箭了,先坐下休息休息吧!来,小的给您捏捏胳膊!” 又转身对纪子期道:“你!去把那些箭十枝十枝一捆绑起来,千万别弄混了!少爷射了一天才分出来的!” 纪子期按他的吩咐去捡箭。 这时杜康的声音又响起,“少…将军,这箭您一个人手臂射断也射不完,而且就算是射完了,这一上战场回来后马上又混在一起了。您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正因为全部人都束手无策,本将军才不能只待在营中。与其坐在那枯想无果,不如来这里射射箭,说不定还能找到法子。” 大胡子将军说完,一把挥开杜康,举弓继续射箭。 这人倒是务实。 杜康退到她身边,纪子期边捆箭边同他搭讪,“杜小爷,这箭为什么要分成堆?” 杜康白痴般地眼神看向她,“你在粮草署是白吃饭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纪子期道:“小的是昨晚才刚到凉州城的。” “那难怪了。”杜康撇撇嘴。 他见自家少爷只顾着射箭,闲着无聊,就将前几日战事失败,最终原因一是新来的箭出了问题,二是风向突变影响箭向的事情告诉了纪子期。 “也就是说因为弓箭手拿到的箭,是工坊不同时间完成的,轻重有偏差,因而影响了弓箭手的发挥?那为何不将同一批次的箭发给同一人?”纪子期道,“还有那风向突变影响箭向的问题,可以通过计算进行调整!” 杜康翻了个白眼,“这造箭工坊有好几家,每天都在赶工,做完一批往户部运一批,今天你交货,明天我交货,户部再分运往各地,哪还分的清谁跟谁?还有,计算?计算什么?你小子开玩笑吧?” “这些箭没有各工坊的标识吗?”纪子期将风速计算的问题先放在一边。 “标识?什么标识?” “就好比你去商号里买些小玩意,有些会在那些玩意上刻上自家商号的名字,作为区别。” 杜康被眼前这土包子气笑了,“我说小子,你哪个乡下出来的土包子?那工坊都是咱们陛下的,吃的是皇粮!你以为是街边随便一家小店?” 纪子期对他的嘲讽也不在意,诚恳道:“杜小爷,小的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才向您请教,要是麻烦到您,还请不要见怪!” “呵呵,”见她如此真诚,杜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抓抓头,轻笑两声解释道:“我这人,有时候就嘴贱,你别放在心上!对了,我叫杜康,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纪子期。” “你也别小爷小的了!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人,看我长你几岁,以后你叫我杜康哥,我叫你子期吧!”杜康豪爽的拍拍她的肩。 纪子期顿时半边身子一矮,咬咬牙,受了。 “杜康哥,这少将军一人射箭要射到什么时候啊?为什么不多找些人一起?这样不是快很多吗?” 杜康刚升级为哥,自我感觉良好,便多了几分耐性:“这方法也有人提出来过,不过立马被否决了。 因为每个人的手感不同,你认为轻的,他可能认为是重的,每人分出来的再混在一起还是乱的。” “那为什么不再射多一次呢?比方说,你和我各射了一堆,按轻重手感不同分了四堆,然后你从我分好的箭堆里,各挑出一支箭,再射一次,然后跟你分好的那四堆比较,手感类似的不就可以合在一起了吗?” 杜康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道激动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纪子期转过头。 只见那大胡子将军手执弓箭,冷飕飕的箭头正对准了她。 ------题外话------ 喜欢的亲们,请不要吝啬您的留言,这对大大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 章节数重了,两个35,所以这章是38,过了PK后再改。 前几章上传后的排版格式有点问题,过几天再调整。 正文 39、杜峰?杜峰!(PK求收,二更) “哎呀,妈呀!”她吓得跌坐在地。 “你再说一遍!”大胡子将军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凌厉。 纪子期声音发抖,“这位将,将军,有话好说!你,你先将箭放下成吗?” 那大胡子将军呆了呆,扔掉手中的弓箭,大踏步过来。 他一把抓住纪子期胸前的衣襟,把她从地上提起,狠狠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把刚说的话再重复说一遍!” 纪子期的小心肝颤了颤,想掰开他的手,发现那手硬如铁,以她那小力怎么也掰不开,只得放弃。 “禀告将军,关于这同一类型的箭要分清轻重,小的想法是这样: 多找些人来,八人一大组,两人一小组。 第一轮将每人射的箭按轻重分好,每小组的人从对方已分好轻重的箭堆中,抽出一支复射,然后分别归入与自己手感相同的箭堆中,如果两人归入的一致,那就说明那些箭的轻重接近了。 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与邻近组的箭堆合在一块,再重复一次,那八人试出的箭就可以轻重一致了。 如果有百个八人组,千个八人组,也可以用这个方法,这样所有的箭都可以按轻重分成堆了。 当然,在每个八人组的箭分好时,可以派人每堆抽查,这样可以防止人为的失误发生。 同样,每合并一次,都要有专人抽查,这样最后出错的机率就小很多了。 还有……” 纪子期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只是他脸上的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 但他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似要将她灼出洞来,纪子期感到阵阵炙热,闭嘴不敢往下说了。 “还有什么?说!”大胡子将军的手越抓越紧,脸离她越来越近。 纪子期头往后仰,“还有就是可以在分好重量后,对每一堆的箭,在箭身或箭羽上做个标记,比如用毛笔在箭身画不同的图案,或分别点一个两个三个小点来区分,或用不同颜色做区别也可以。 另外,这风速的问题,可以通过计算调整射箭的角度,解决这个问题!” “如何计算?” 纪子期嚅嚅道:“这,这得经过比较复杂的计算过程,小的一时也说不清。” 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飞快说完,“将军,小的快呼吸不了了,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大胡子将军手一松,面上胡须抖动,眼睛里仿若突然映入辰星,迸射出夺目光彩。 他抬头仰天,大笑不已,空旷的练武场上,有气流微微颤动。 他伸出手想拍拍纪子期的肩,发现她已躲到杜康身后。 然后略有些不满的缩回手。 “在下杜峰,军中人称杜将军。你是何人?” 杜峰?哪两个字?不会是跟她现代男朋友同名同姓的那个“杜峰”吧? 杜峰!杜峰!她在心中默念几遍,一丝痛意滑过,措手不及。 杜康见她神色突然间凄凄然,以为她刚刚被吓坏了,忙用手肘碰碰她。 纪子期回过神来,“回少将军的话,小的纪子期,昨天刚到天凉,暂时跟着粮草署曹巡官大人。” 杜峰又是一阵朗声大笑。 “好,很好!曹小儿有福! 你现在马上回去!将你刚才的想法同他说一遍,让他明日一早将详细的方案上报元帅!” 说完朝着杜康手一挥,转身大踏步离去。一路还能听到他的笑声,听得出快活之极。 纪子期回到粮草署的时候,曹云清不在,署里面的一文书说大人去了药库。 正说话间,曹云清回来了。 古代库房为确保安全,里面不准点灯,每天天黑时库房大门就会锁上,没有元帅手令或特殊的指令,严格禁止入内,违令者立斩! 他看到纪子期还在,疲惫挥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休息了。 纪子期拱手道:“大人,子期有一事禀告。” 曹云清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双眼紧闭,伸出手揉揉眉心,“本官今日很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这时,曹罗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他将毛巾打湿,放到曹云清手上。 曹云清擦擦手,将毛巾展开往脸上一放,热意散开,不一会舒服的叹了口气。 睁开眼,发现纪子期还在,意外道:“你还没走?” 纪子期道:“大人,子期知道您很累了。只是这事是杜将军交待的,子期不敢擅自耽搁!” “哦?”听到杜将军的名号,曹云清的面上也并未变得迫切,反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来听听。” 纪子期将如何将那些制作工坊时间不同,轻重有差异的箭,分成不同等级的方法讲了一遍。 曹云清的表情渐渐凝重。 末了,她道:“杜将军说,希望大人能在今晚写出详尽的方案,明早呈给元帅!” 曹云清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他紧盯着纪子期的脸,“这是谁想出来的方法?” 纪子期有些犹豫。 她想起苏小年说她聪明有余,勇猛不足,将自己隐藏太深,反倒成为别人威胁她的把柄。 可眼前的曹大人现在的粮草署,跟苏府是完全不同的职场。 在苏府,她需要的是暂时的庇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安稳生活。 在这里,她需要的是取得上司的充分信任,同僚的支持配合,完成苏小年交待的任务! 她既要表现出自己的才能获得欣赏,又不能过份表现引起上司的嫉妒。 她初来乍到,对这里所有的人的品性一概不知! 略思索片刻,纪子期决定有所保留,“回大人的话,当时杜将军一人射箭射了许久,子期好奇,便向他的贴身侍卫杜康询问缘由。 这方法子期是受启发,一时心灵所致无意间想到的,当时子期根本没细想可不可行。 是杜将军听了,觉得行的通,才叫我来跟大人提的。子期只是碰了个巧,所以子期不敢居功。” “哈哈!哈哈!我就说,那小子怎么可能想得到这等妙法?”曹云清突然抚掌大笑。 那小子?纪子期看着眼前曹云清年轻温润的脸,北方的天气似乎对他的皮肤没有任何的影响,紧致且没有一丝皱纹。 脑中浮现少将军那满脸的大胡子,深邃的眼。 心道:那大胡子将军年纪大过您好吗,大人!您这样不尊老,会教坏小朋友的! 这边曹云清吩咐曹罗将他的晚膳端过来,又问纪子期,“你用过晚膳没?” 纪子期答“尚未”。 他便吩咐曹罗将二人的晚膳一起端来同食。 两人边吃边聊,“子期,刚听你说在箭上做不同的标识,我就想,能不能在工坊的时候就做好标记? 当初在户部的时候,听说打铁师的力量、树木的年龄干湿、羽毛大小等综合起来,都会对每一次制成的箭造成差异。 所以每一批的木头羽毛会尽量分到一个工坊,每间工坊在交货时错开时间,并分开地点存放,确保去到前线的箭是同一批次。 只不过,时间一长,下面的人监管不力,慢慢的,就乱了。 而后箭上了战场之后,回收回来的箭又全混在一起分不清,后来渐渐就没人理这事了。” 曹云清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叹口气,“想不到,只须作此小小的改变,就能解决这么大的难题!” ------题外话------ 小剧场: 纪子期:相公,你终于出现了!我等得你好辛苦! 杜峰:今晚回去好好补偿补偿你! 纪子期(双腿一软):…… 正文 40、杜元帅,赏!(PK三更,求收!) 想到户部和兵部为了弓箭的事,数十年来你怨我我怨你!想到因箭失去准头,反被对方击杀惨死在战场上的将士! 竟然只须如此简单就能解决! 当初他身在户部,看到兵器司巡官,面对兵部的责难时,只想着如何推脱解释,从未仔细想过解决方案! 现在他身在前线,亲眼见证了那些失误带来的死亡,他被深深震憾,也想着要如何减少死亡。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最重要的始终是如何缓解兵部与户部的关系,替陛下与老父分忧! 竟然从未从源头上去想过解决的方法! 今晚,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儿一番话,惊醒了他一向自我良好的感觉。 以前他置身事外,如今他深陷其中,都是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他心底无端一阵悲凉,看向纪子期的眼神便带上了一些复杂。纪子期正低头小口吃着饭,浑然不觉,“大人,还有一事,是那风速的问题! 北地风大而且变化不断,即使箭没了问题,可这风速也是个大问题,子期有一解法,可利用风速,解决此问题!” 曹云清此时愈发震惊了!这风的速度还可以计算?还可以利用? “不过这个问题,等箭归类后,再进行测试才能知道结果,这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子期一时也无法说清!” 曹云清回过神来。 看到才吃完一点点的纪子期,有些不满,“子期啊,来到这军营,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快!吃饭快!收拾快!做事快!” 纪子期忙低下头大口的扒了几口饭,努力咽下去。 “大人,子期有几点比较好奇。那工坊每家每年出多少次货?每次出多少量?如果做标记,以十年来看,要分多少种标记才能分得清?会不会太复杂?会不会对箭造成损坏?” 曹云清又陷入沉思。 是啊!这也是个大问题!一年两年还行,这时间长了,箭身上符号太多,估计自己都记不清,何况他人?还很可能因为重复太多而造成混乱。 他有些挫败。 还以为是条妙计,能改善黎国军队长久以来,因弓箭轻重不均导致准确率下降的问题,哪知如此经不起推敲! 纪子期见他脸上表情,从惊喜到失落,半天没回应,估计是已经想到了此方案的问题之处。 “大人,子期刚听您这么一说,也想到了个法子,大人可想听否?” “说!” “大人,不知那箭羽在安装前,可否按工坊不同,而染成不同颜色呢?如黄、红、蓝、绿等色。这样先从外观上就可区分所属的工坊了。” “继续!”曹云清精神一振。 “咱们再做一个编码的标准,所有工坊都通用。 前面第一位是年份,如现在是天元二十年,用二十表示,第二位代表当年制作的次数,第一次完工的用一表示,第二次完工的用二表示。 将这些编码刻成活的印鉴,直接往箭身上盖章。这样送到前线来的时候,咱们就能一清二楚,回收送回京师也知道送到哪个工坊,还有……” “继续!”曹云清的心,短短时间内,从天上落到地下,又从地下升至天上,像荡秋千似的。 他有些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情绪变化,催促纪子期快点说完。 “最后,当每一批次的箭重复几次,剩余不多不好单独配发的时候,就可以按前面的办法,按轻重分好,西南的杨家军,东部的魏家军,也可以按这种方式操作。 每个战区的箭身上的标识,用不同的符号区分,比如,杜家军用圈,魏家军用勾,杨家军用叉等。 战事结束或某区战事结束,弓箭入国库时,就不易混乱,下次再用也分得清!” “说完了?”曹云清问。 “说完了。” 房间里陷入了暂时的寂静。 “怦…怦…”只听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曹云清的手大力拍上她的肩。 “大才啊!子期大才啊!本官佩服!” 纪子期被突来的大力拍得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肩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当然,最痛的是她……正在发育中的胸。 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曹云清看着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嘿嘿一笑。 这几年和那些个大老粗打交道习惯了,一时忘记了控制力道。 “子期,咳,咳,本官一时忘形,忘记了你是个瘦弱的少年郎!”曹云清轻咳几声,看到她忍痛的小模样,歉然道:“要不这样,你先休息休息,本官来写奏章,等会你再帮本官参谋参谋!” 纪子期含泪点点头。 这男人干嘛都喜欢用拍肩膀来表示高兴啊! 就这一天,她就被拍两次肩膀了,还有一次被拍未遂。 看来以后得机灵点,一见不对,立马闪边站。 听说被拍得多了个子长不高!她正发育呢! 曹云清见她双目含泪,又忍不住轻咳几声,心道,这小子真娇弱! 手中动作未停,铺上信笺,开始动手磨墨。 他难掩激动,动作飞快,不一会,两封信已一气呵成。 一封是送到京中呈给户部林尚书的,另一封是呈给杜元帅的。 纪子期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指出其中不周全之处。 两人改改写写,停下来讨论一番,又写写改改,直到深夜。 守在外面的曹罗送茶水点心进来时,看到这情形,有些不解。 这两人到底谁是巡官大人,谁是文书啊?怎么感觉调转了似的? 两封信第二日一大早,送到了陆元帅手中。 派人送往京中的同样是一模一样的两封信。 曹云清身在杜家军军营中,陆元帅是主帅,在此官职最大,因此他派人送往户部的信,于情他要抄送一份给杜元帅,以示尊敬。 不出二个时辰,杜元帅帐下近身侍郎将来回,“元帅见信大赞,特赐粮草署全羊宴一桌! 元帅他现正亲自召集各营将军及神弓营营长、千夫长,商讨具体执行方案,便不与粮草署众人同贺了!各位好生享用!” 粮草署一干人等面露茫然。 这前两日对各大小军官前来闹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杜元帅,今日怎会赏他们全羊宴一桌呢? 这一晚上的,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 众人齐齐望向曹云清。 曹云清对元帅此举并不意外。 经过一晚后,他今日神色已恢复正常。 如果忽略他不时往上翘的嘴角和眼睛里的得色的话。 面对众人投过来的疑惑眼光,他抬高手示意,“各位心中定是充满了疑惑吧!听本官细细道来……” 按纪子期的请求,这次送往京中、元帅手中的信,以及告知众人原由时,重点只说关于如何从源头上把好关的关键和方法。 对于提出这方案的人则尽量淡化。当然,对于利用风速一事暂时则只字未提。所以,曹云清在述说时,对纪子期三个字只是轻轻提及。 众人听完方恍然大悟,然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纪子期好几眼。 纪子期微笑一一回礼。 正文 41、珍珠光泽的耳朵(PK中午结束) 三月时节,已不太适合吃羊肉。 不过已经很久没受过此待遇,有些这几年才加入的,更是从未受到过如此礼遇的粮草署众人,还是吃得兴高采烈,热火朝天! “五年了!五年了啊!”粮草署一位年老长者夹着块大片羊肉,大声感慨:“老夫已经五年没吃过杜元帅嘉赏的羊肉了!今日尔等别拦着我,老夫一定要好好吃个够本!” 纪子期被那股羊羶味薰得快吐了。 跟她一样不习惯的还有巡官曹云清。 若说他从温暖的南方来到这冷寒的北地,最不习惯的,就是这北地人爱吃的羊肉了! 羊肉腥羶,吃多了人身上还会散发出一股羊羶味。 他能忍受得了自己由君子变成莽夫,却无法忍受自己成了一个满身羶味的臭汉! 只是他是这粮草署的头,这种情况下,不适合过早离开。 他看向那盘中的青菜。 这个时节的青菜,不论在哪都是真正的贵重之物,只可惜在这里,无人懂得欣赏。 斜里一双筷子伸了过来,与他的筷子在空中相碰。 抬起头,纪子期抱歉地对他笑了笑,收回了手中的筷子。 热气氤氲中,那张笑脸有些模糊。 兵器库主事花秋山,见纪子期放下筷子,便夹了一大块羊肉放入她碗中,向她致谢:“子期,来,多吃点!我老花这次可是最大的受益者了,这多亏了了你!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老花帮忙!我老花可是从来说一不二的!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跟着起哄,“老花!你这主事做时间久了,也太不上道了吧!这要多谢人,最少也得喝上一大碗吧!” 花秋山望向曹云清,面带渴望:“大人,怎么样?” 纪子期心中暗暗叫苦。 曹云清也有几分痛饮之心。 他抬眼看去,见到纪子期眼中的哀求之意,鬼始神差下,竟拒绝了。 “元帅正跟各营将军商讨,说不定今晚或明早就会派人过来取箭了!咱们刚刚才得到嘉奖,万不可大意犯下过错,被那些军官看轻!” “是!”“大人说得是!” 纪子期暗中吁了口气。 刚那一打岔,花秋山也忘了叫她吃羊肉的事了。 她把那块羊肉埋在饭底,就这样混过去了。 纪子期是被饿醒的。 这身体正在长的时候,对食物的需要大,特别容易饿。晚上她只吃了几根青菜几口白饭,跟没吃过似的。 原想着睡着了就不饿了,没想到半夜还是被饿醒了。 纪子期披上衣裳提着油灯往厨房走去。 三月夜晚的风还有几分刺骨,她紧紧身上的衣裳。 厨房里除了羊肉,纪子期还找出了两碗大米饭,两个鸡蛋。 运气不错!可以来个蛋炒饭! 可是, 问题来了, 她悲催地发现,她不会生火!啊! 纪子期蹲在灶台前,望着灶台里不停冒烟,却怎么也不肯燃烧的柴火,欲哭无泪! 美食已在眼前,却入不了她的胃! 纪子咽咽口水,愈发觉得饥饿难忍! “你在做什么?” 半夜三更,突然传来一阵男声,纪子期吓一跳。 曹云清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望着满屋的烟。 刚远远的,还以为着火了! 纪子期正欲起身行礼,猛然想起自己刚出来时并未束胸。 虽然身上的棉服够厚,可自从来月事后,这两个多月,她的胸就像发酵的馒头似的,由棵小金桔变成了个小肉包。 以现在这趋势看,绝对还会再继续发酵下去。她已经开始头痛到了七八月,穿单衣时该怎么办。 纪子期索性蹲在那不动,可怜兮兮地道:“我肚子饿了。” 火没点着,脸上倒沾了不少黑烟。 曹云清望着她脏兮兮的脸,一双灵动的眸子流露出小动物般的无辜神情。 他心神微动。 走过去,将柴火放入灶中,拿出火折点燃。 灶台里的火忽地亮了起来。 纪子期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 她面露崇拜,“曹大人,你好厉害!” 曹云清将油倒入锅中,倒入打好的蛋液,鸡蛋的清香在空气中散发出来。 好香啊!纪子期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愈发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 不一会,一大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炒好了。 曹云清取出两幅碗筷,见她还蹲在那,招呼她过来。 “还蹲在那干啥?饿得走不动了?快过来吃!我晚上吃得少,这一盘我一个人也吃得下!再不过来,没得吃可别怪我!” 纪子期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蛋炒饭的诱惑,弓背缩颈走了过来。 曹云清的厨艺不错。 几大口蛋炒饭入肚后,她才感觉胃里好了些,看向对面的曹云清,真心赞道:“曹大人,你好厉害!以后您要是不当官了,可以去开个酒楼!” “你太高看我了,我只会这一样!” “怎么可能?” “我当到这天凉城时,吃不惯这里的伙食,每日都是半饱,不过几日就饿得不行。 有天晚上躺在床上,饿得睡不碰上,想着我娘子时常做的蛋炒饭,便想自己试一试。 现在这碗蛋炒饭,可是我花了二年的时间摸索出来的!” “曹大人这么年轻就成婚了?想必曹夫人一定很美貌吧!” 曹云清忍不住一笑,“你这小子,才多大点年纪?就关心人家娘子美不美貌了?” 怎么把我说得像个小色鬼似的?纪子期扁扁嘴,“那大人添小公子了吗?”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家那小子还未出世。后来娘子来信说长得粉嘟嘟的,别提多可爱!我爹娘把他当成个宝一般!” “大人很挂念家人吧?” “当然了。刚开始来的时候,一天数十遍的想回京城,想我娘子想我家那胖小子,想我爹娘。 后来时间久了,慢慢也好多了。这北边的战事不会长久,总会有回去的一天。” 曹云清吃完盘中的蛋炒饭,“别光顾着说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跟人打架,还把人打伤了?” 纪子期未料到他一开口就说这个问题,她根本都没想过理由。 当下便支支吾吾,“就是…,因为…,小娘子…” 曹云清自以为了解了,笑骂道:“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会跟人家争风吃醋,为了小娘子大打出手了?你这再大些还了得?怨不得你爹娘要送你过来调教!” 纪子期将头埋入盘子里,装害羞状。 油灯下,她的耳朵发出珍珠般圆润光泽,仿若白瓷细致的后颈落入曹云清眼中。 他无端想起自己娘子线条优美的脖子,如玉的耳垂,嫣红的嘴唇,含情脉脉的眼。 心中竟一热。 曹云清微敛心神,有些狼狈起身,“这饭是我炒的,碗就留给你洗了。收拾好后,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兵器库房外见!” 说完匆匆走了。 纪子期长呼一口气,活动活动脖颈,终于自在了! 收拾妥当后,她拎着油灯回了住所。 ------题外话------ 多谢可莲之恋、chmdyu、YQY丶咩咩三位亲亲的留言支持~ 多谢这几天收藏和有阅读的亲们~ ~比心~咻咻~ 正文 42、可爱的模样 第二日一大早兵器库房外人进人出,车马喧闹,一车一车的弓箭正往外运。 纪子期刚张嘴打了个哈欠,立马觉得不雅,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昨晚半夜吃了一顿蛋炒饭,回去后一时睡不着,在床上左右折腾许久。 等倦意来袭时,窗外天色已泛蓝了。 纪子期努力睁大被酸意浸泡住的眼睛,眼睑下有一丝青灰。 曹云清觉得自己魔魇了! 竟觉得刚刚那少年,双手捂着打哈欠的嘴,小心翼翼四处偷望的模样,十分可爱! 纪子期抬头看到他,眼弯弯带上灿烂的笑。 想到昨晚同食一盘蛋炒饭的情谊,不觉带了几分亲近之意。 于是小跑到他身边,“大人,早!” 曹云清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眼,“子期,早!” 纪子期并未察觉异样,问道:“大人,等会我们也跟着去军营吗?” “嗯。”曹云清点点头。 最后一车弓箭已装满待出发,二人跳上车随着一起前往军营。 驾车的士兵是个高大的汉子,性子急,马跑得飞快,纪子期被颠得屁股生疼。 军营离粮草署约五里,他们的目的是军营里的射箭场。 负责此次事件的是分管这神弓营的秦日勉将军,一个方脸络腮胡、体形庞大的中年糙汉子。 他连夜派人在射箭场附近扎了两个营帐,一个是他用,另一个则是给神弓营营长和众千夫长。 此事分箭成功与否,不仅关系到神弓营的威望,还涉及日后上万战士的性命!秦日勉半点不敢懈怠。 曹云清二人一到,秦日勉便放下手头事务,亲自出来将他迎入了帐中。 “曹巡官,坐,坐!还有这位小哥,纪……子期是吧,你也一并坐!”秦日勉非常热情客气。 不管以前他对粮草署众人有多不满,可今日之事却属他二人功劳最大,他老秦最是恩怨分明。 更何况他一粗人,行军打仗射箭杀敌他在行,这种动脑筋的细致活,还是得仰仗眼前这二位才行。 “秦将军,客气!客气!”曹云清拱手相让。 秦日勉拉着他就座,曹云清也不推脱,顺势坐下了。 秦日勉开门见山,“曹巡官,从前之事是我老秦手下之人多有得罪,有眼不识泰山!曹巡官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般见识! 我老秦也不怕你笑话,元帅将这事全权交由我老秦负责,我老秦自是尽心尽力,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只这分箭之事不同行军打仗,光有力气没有脑子可不成!所以我老秦就求了元帅,让曹巡官您过来监督,我老秦这心里也定些。” “秦将军过谦!曹某明白将军痛惜将士的拳拳之心,且你我都是为国为民,万不敢有抱怨之心! 今日这事也是粮草署之事,曹某不敢推卸责任。将军这般说,真是羞煞曹某了!” 曹云清在军营三年,早已练得能兵也能礼,端看对方态度。 今日秦日勉恭敬有加,他也就斯文有礼了。 秦日勉是个爽快的汉子,也不再玩虚礼这套。他一手拍上曹云清的肩膀,“好!曹巡官!我老秦也不多说废话! 将军只给了我老秦五日时间,完成这分箭任务!我老秦可是领了军令的,这完不成罚奉禄不说,还要当众挨板子的!我老秦可丢不起这个脸!” 曹云清也不啰嗦,点头道:“好!秦将军,那咱们现在开始吧!” 纪子期看到秦日勉小山般的身形,那铁锹似的手掌拍在曹云清肩膀上,发出骨头咔嚓的巨响,曹云清竟然面不改色,不由心下佩服。 她哪知曹云清是硬生生咬牙承受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肯在这些将领前示弱! 这杜家军神弓营约四千人,队了每人随身配备的五支箭外,此次从兵器库拉过来的箭约有三十万支。 神弓营共四个小队,此事一队千夫长主动请命,这分箭任务由一队来完成。 前些日子的失利让那一队千夫长很是憋气,这次发誓要漂亮完成任务,挽回一队的颜面。 “不知千夫长的计划是怎样的?”曹云清问道。 秦日勉抓抓头,“计划?就是这五日,四个射箭场全由一队使用,每天不间歇射箭,射完为止!” 曹云清暗叹一口气,心知这群大老粗都是乡下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没什么学识,这功名全是用命博回来的,当下也不愿过多指责。 他转向纪子期,“子期,你有什么想法?” 纪子期手一拱,却是面向秦日勉,“秦将军,以您的经验来看,这射箭手平日训练时,一般多长时间进入最佳状态?这最佳状态一般能维持多久?” 秦日勉略一思索,“好一些的上场二三箭后,就能进入状态,大概维持在小半个时辰内;略差一点的半柱香能进入状态,维持在一两柱香的时间内。” 纪子期心中略计算了一下,分别向秦日勉曹云清行了个礼,“秦将军,大人,子期的想法是这样的: 元帅总共给了五天时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建议我们的时间安排是:这前三天必须将箭分完,第四天由秦将军带队统一抽查,第五天用来整改。 而这第一天,将箭分派到各射箭场,人手准备、分配等,得花去一天,所以我们实际只有二天的时间。 这一队共千人,即每人要完成三百支箭的任务,这任务量看起来没问题。 但我们这次的重点是按轻重分箭,重质不重量,而且还要做标记、记录、复查、归拢等一系列后续事宜。 这二天的时间单靠一队千人,想要高质量的完成怕是不能的。千夫长想挽回颜面的心情,子期能明白。 不过,这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既然是在战场上失的利,那就该在战场上讨回公道、找回尊严! 这次的分箭任务是整个陆家军的事,想必将军也知事关重大,所以子期不建议由一队独立完成!” 秦日勉听完便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坏了事,还好,还好! 他立马唤来门口近侍,“去,传我口令!让营长和各千夫长营内候着,一队全体原地待命,听我指示行事!” ------题外话------ 谢谢chmdyu亲亲的花花和留言~ PK结果未出,有了好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小剧场: 纪子期(鼻孔朝天):我抠鼻屎的样子都是最可爱的! 作者大大(仰天长泣):自作孽不可活! 正文 43、还有谁不服? 曹云清满意点点头。 纪子期继续往下说,“子期的方法是这样的:这四个射箭场,每场一百个靶。 可从神弓营中挑出最优秀的神弓手一千六百人,每场四百,每人一次上场二柱香时间,每次三十至三十五支箭,轮流上场三次,从清早开始。 一场一天三个时辰,约可分出四万支箭,然后剩下的一个多时辰,便可将这四万多支箭归拢。一天四场十六万支箭,三十二万支箭两天便可完成了。 另外,每个神弓手再搭上两个助手,一个负责拆箭捡箭绑箭,一个负责记号标识归类。 这样总共需要三千二百个助手。 按这神弓营剩下的二千四百人来算,秦将军得先向元帅申请借调八百至一千人来。” 这一大堆的数字说出来后,秦将军完全傻眼。 不过这最后一句他听进去了,向元帅要八百至一千人。 他心知眼前这二人此时也是一心为分箭之事,并无二心。 当下毫不犹豫,唤来另一近侍,拿出印鉴扔到他怀里,“去,跟元帅报:秦日勉申请一千兵丁支援,不论新老!” 曹云清听完并未言语,他一手取过桌上的纸笔,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写完后,心底暗暗惊叹:这小子年纪轻轻,思维敏捷缜密不说,难得的是这术数竟如此厉害!这么庞大的数字,他竟然连纸笔都不用,直接就心算了出来,而且分毫不差!让自己这个二等术生都自愧不如! 原来他刚刚在纸上写东西,便是在核算纪子期话中数据的准确性与可行性。 秦日勉见曹云清停下笔,嘿嘿傻笑两声,“曹巡官,您公事繁忙,老秦我也不敢多耽搁您。要不这样,你就把纪文书留下来给我用几天吧!” 别看秦日勉虽一大老粗,人却不笨。刚那一大串数字他是没搞明白,不代表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复杂。 加上曹云清并未出言指出问题,说明刚刚纪子期说的全是准确无误了。 所以在他思维还没反应过来时,嘴巴已下意识地说出了请求。 粮草署确实有很多事等着曹云清处理。除了这箭,药库那批不知踪的药就够他头痛的。 他看看纪子期,心知这次的事情,若想完美完成,必须有他二人之一从旁协助才行。 曹云清向着秦日勉,拱手作揖,“秦将军,子期刚到粮草署几日,这军中规矩还未熟悉,这几日若有冒犯得罪处,还请将军大人大量,莫要见怪!子期年幼,还望将军多看待一二!” “应当的,应当的!”秦日勉见开他同意了,咧开嘴大笑,“曹巡官放心!这几日,子期就与我老秦同食同住这帐中!若是回去后少了根毛,曹巡官仅管来找我老秦算账!我老秦二话不说,任凭处置!” 这怎么行!纪子期吓一大跳,连忙推脱,“秦将军,这万万不可!子期年轻,初来就担此重任,心下已是惶惶然,这每日定是要回去与曹大人相商的!” 曹云清嘴角翘起似不可见,“秦将军,子期说的有理。何况这营地也粮草署相距不过小个时辰,秦将军每日派人护送即可,万不可打扰将军!” 秦日勉连忙应下,只要曹云清愿意将人留下,别说只是每日派人护送了,他老秦亲自去抬轿迎来都成! 曹云清走后,秦日勉立马追问纪子期接下来的安排。 “秦将军,您先安排营长及千夫长,挑选出一千六百名最优秀的弓箭手,每个弓箭手配二个帮手。”纪子期道,“子期还是那句话,这次的分箭不是哪一人哪一队的事,是整个杜家军的事。所以还请秦将军跟各千夫长说明白,定要通力配合才成!” “行!老秦知道这严重性!哪个小兔崽子敢坏事,老子定不轻饶!”秦日勉猛地拔高声量保证,转眼又降下声,“那接下来呢?” “子期在这将整个操作流程写下来。将军安排好选人事宜后,子期给将军讲解清楚这操作流程。 然后将军再召集营长、千夫长、百夫长,将这流程细细讲述,确保人人都熟知,再由他们转达给全部的神弓手及助手。 今日的任务,就是让这全部五千人等,都能熟知这操作流程。” 秦日勉将营帐留给纪子期,起身向营长帐中走去,那里营长及四个千夫长正在待命。 见秦日勉走进来,五人起身便欲行礼。 秦日勉手一挥,“这虚礼就免了。老子废话不多说,这分箭的事,现在是这样安排的……” 一队千夫长听完后,立马起身提出抗议,“将军,您昨日答应过末将,这任务由一队来完成的!” 若是以往,他手下有人敢对他的命令提出抗议,秦日勉早就发火了。 今日他却掸掸袖袍,慢悠悠地道:“老子今日刚听到一句话,他娘的!这读书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楚大春,你既然是在战场上丢了脸面,应该下次在战场上痛射那苍月国番子,扬我神弓营之威,那才叫扬眉吐气! 你说是不是?” 一队千夫长楚大春面有不甘,一言不发。 秦日勉忽大力一拍桌子,震得众人耳朵生响,桌上的物件飞起又落下。 他厉声道:“这分箭之事,不是你一队的脸面!不是我老秦的脸面!也不是杜元帅的脸面!是军中这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 楚大春,你敢说,你能一点纰漏都不出吗?否则,你这是将众将士的性命视作儿戏!” 楚大春面露惭愧,坐下不语。其余四人也不支声,面上戚戚然。 秦日勉怒目环顾,“众将士们!可还有疑问?” “没有了!”五人齐声大吼。 “可心有不服?” “没有了!” “很好!老子刚还在想,这要是还有谁不服,老子就直接揍到他服为止!” 秦日勉看到五人下意识脖子一缩,满意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时辰,立马将那一千六百名最优秀的神箭手挑选出来,每人配上两个助手,分派到四个射箭场列队站好! 一个时辰后,带上你们手下的百夫长到我营帐口集合!” “是!” 正文 44、开始!开始!开始! 这边纪子期刚写完操作流程,就看到杜康在营帐口探头探脑。 她招手唤他,“杜康哥,你有事找秦将军吗?他出去了。” 杜康跳了进来,“子期,真的是你!我刚还以为我看花眼了,你怎么在这?” “曹巡官安排我协助秦将军,完成这几日分箭的任务。” “原来如此,我也是少爷吩咐过来打探这分箭消息的,少爷说如有问题可报与他。” “秦将军现在正与神弓营营长千夫长开会,杜康哥你坐着等会。” 杜康依言坐下,看到纪子期面前写满字的纸,道:“这是什么?” “这是分箭的操作流程。” “操作流程?”杜康来了兴趣,“可否让我看看?” 纪子期将纸递给他。 杜康刚看没多久,面上就慢慢露出惊讶。 等看完后,他立马跳起身,“子期,我先去回少爷!等会秦将军回来,你不必特意提起我来过的事。我先走了!告辞!”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一个时辰后,神弓营营长便带着各千夫长百夫长,列队站在秦日勉帐外。 他大声喊道:“将军!神弓营营长曲长龙率千夫长百夫长四十四人在此候命!” 纪子期跟在秦日勉身后齐齐走了出来。 “好!不错!”看到精神抖擞的众人,秦日勉满意地点点头,“来!给众儿郎介绍一下!这位是粮草署的纪子期纪文书!叫纪文书!” “纪文书!”尽管已有了心理准备,那整齐划一的巨大声响还是震住了纪子期。 她慌忙拱手,“各位将军!客气客气!子期这厢有礼了!” 有百夫长见她是一相貌俊俏的少年郎,又手忙脚乱的,便哄笑了出声。 秦日勉虎目一扫,疾声道:“谁?” 那笑声立马止住,头一缩隐入众人中瞧不清楚。 秦日勉声音洪亮,“别怪老子丑话说在前头!这纪先生是曹巡官的得力助手,此次分箭方案的谋划者之一! 你们一个二个给老子听好了:这几日,你们待纪先生,要比待你们亲爹祖宗还要好还要听话!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谁要是得罪了他惹恼了他,军法处置! 老子亲自动手!听到了没?” “是!”军令在前,众人收起玩笑心。 秦日勉立马换上另一副面孔,笑着压低嗓音对纪子期道:“子期啊!刚刚那操作…流程我老秦听是听懂了。 不过,这让我讲出来吧,我老秦怕说得不好,表达错了意思。子期,要不这样?还是你来与他们细说吧!” 那谄媚的模样惊掉众人下巴! 将军大人啊,您待夫人可都未没如此温柔过啊! 纪子期耐心地将操作流程讲了一遍又一遍。口干舌躁,喉咙冒烟。 后来她选出其中几位已听懂的百夫长,跟那些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的百夫长交流。 慢慢,明白的人越来越多,纪子期便让一部分人先回去。 夕阳的余晖快消散时,那最后几人终于明白了。 秦日勉最后告诫那几人,“你们几个回去后,若还有不清楚的,记得向其他百夫长请教,别给老子拉不下面子,坏了大事! 明日纪先生一早过来抽查时,你手上的儿郎要是答不上来或答错了的,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那几人连忙应是,弓着身灰溜溜地走了。 纪子期回到粮草署时已天黑,曹云清正等着她。 她将今早曹云清走后发生的事及进展简单地汇报了一遍。 曹云清点点头,“嗯,不错!你先回房洗漱,我让曹罗将饭菜送到你房间,晚上早点休息!” 晚饭都是较精致的南方小菜,纪子期吃了个饱,美美的睡了一晚。 早上纪子期洗漱完毕走出粮草署时,秦日勉的近侍已驾着马车候着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王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王大哥要是早到了,可以让人通报一声!” 王侍卫憨厚一笑,“这是将军吩咐的。让我早点来侯着,不许打扰纪先生休息。” 纪子期到射箭场的时候,那四百个神弓手已做好了热身,跃跃欲试。 先上场的一百人以及两百助手也已就位。 神弓手右边的箭架上摆着已拆散的箭,左边摆着一个小桌,桌上摆着特制的墨以及一根竹签,还有八个空的箭壶。 负责做标识的助手坐在桌子后面,远处箭靶附近有一个负责捡箭的助手。 纪子期很满意,这军队的纪律要求高,做事就是有效率! 秦日勉笑着迎了上来,“子期,怎么样?还满意吗?” 纪子期举手作揖,“秦将军治军严明,众将士深明大义,这效率之高,准备之足,子期佩服!” 秦日勉的笑止都止不住,“哈哈,过奖过奖!这上场的神弓手,各百夫长已考问过了,我老秦和曲营长及四位千夫长也进行了抽查。 现在第一批上场的都是我神弓营最顶尖的好手。 有些答不上来的,我老秦下了命令:那些人最后一批上场,要是上场前还答不出,就不用上场了!那百十号人正在拼命背呢! 子期,你看看还要不要抽考?” 纪子期忙到:“秦将军英明!子期信得过秦将军,将军下令开始吧!” “好!”秦日勉拔高声量,“众将士们!听我口令!分箭行动!现在开始!” “开始!开始!开始!” 三声铿锵有力的怒吼,响彻天地,盘桓在三月晴朗的天空上方,久久不肯散去。 纪子期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分箭开始时进行的不太顺利。 正文 45、找到方法了 大部分的神弓手要不就是进不了状态,要么进入状态后,光顾着瞄靶射箭,已把分箭的事抛在了脑后。 原来,对于一些真正优秀的射手来说,在进入状态后,当箭放在弦上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自然而然地就会作出相应的调整,这是长期刻苦训练加上天赋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 也就是说,当他们全神贯注瞄准箭靶时,脑中便只有那靶上的那一个红点。 如果要他们射箭时思考,那么结果便是命中率会降低;如果要他们射完后思考,他们便会一脸茫然:好像都差不多吧! 纪子期在观察了几位表现良好和表现最差的的神弓手之后,分别与他们进行了沟通。 发现表现好的,是平时训练时水平中上的,而表现最差的那几位,反倒是神弓营中赫赫有名的神弓手。 她立马发现了问题所在:好的教练未必是好的运动员,同样,好的运动员也未必是好的教练! 显然,水平中上的射手,由于自身天赋不足,在如何提升技能方面会思考得比较多。 而用最优秀的神弓手,他们本身拥有过人的天赋,反倒思考得比较少。 其实很难说哪种方法更正确。 当达到了某种水平时,思考过多可能会成为上升的阻碍,因为那时候需要的可能只是刻苦不断地练习练习再练习; 同样的,如果遇到了瓶颈时,思考却是你突破瓶颈的唯一方法。 不过,对于这次的分箭来说,现阶段善于思考或习惯思考的神弓手,才是纪子期需要的。 秦日勉面对场上的情形有些傻眼。那些平日里备受推崇,有几个连元帅都亲自夸过的神弓手,今日为何会这么失常? 他四下张望,看到正向他走过来的纪子期,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子期!子期!现在这情形,你说如何是好?” 纪子期拱手道:“秦将军,子期正想与您商量此事!……” 秦日勉听完纪子期的猜测,沉思一会,“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纪子期道:“如果秦将军认同子期的想法,子期的建议是:现在马上换人!将现在的神弓手与捡箭的助手互换!您看如何?” 秦日勉点点头,“能入得我神弓营的,在这射箭水平上都有一定的造诣,互换这举动可行!可行!” 他唤来曲长龙,让他立马安排,并派人到其余三个射箭场通知千夫长。 其余三个场上负责的千夫长也在头痛,正准备报告秦日勉。收到新的指示后大喜,立马进行了调整。 至此,分箭的行动正式步入了正轨。 杜元帅对此次的分箭事情分外重视。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份简报放到他的桌案上。 此时他手中拿着一份简报,眉头紧蹙,递给一旁的杜峰,“峰儿,你看看!” 杜峰接过简报一看,那上面写着“分箭事宜不顺,众射手发挥失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峰儿,这事你怎么看?” 杜峰放下手中简报,“爹,孩儿昨日曾派杜康去秦叔叔营中打探消息,已得知了这次的分箭操作流程,觉得甚为巧妙。 今日出现问题,孩儿未到现场观看,具体情形不知,不便发表意见。 此次事关重大,孩儿建议爹和各位叔叔们亲自去射箭场,先看过现场情况,再和秦叔叔一起商量对策。” 杜元帅满意地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顺便把曹云清一起叫上!” “是!” 这边分箭顺利进行,秦日勉放下心来,便进入帐中小憩片刻。 刚躺下,门外近侍报:“将军,元帅少将军同各位将军到!” 秦日勉惊得从椅上跳起来。这么多人齐齐来他营帐,这,这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近侍打开帘帐,杜元帅率先走了进来,见到帐内的秦日勉,平静地问道:“听说分箭进行得不顺,秦将军待在帐中可思考出了良策?” 杜元帅语气平静,可熟知他的秦日勉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指责之意:你个兔崽子!这么紧要的关头,你竟敢在帐中休息? 他立马起身肩一缩,头低下,喏喏道:“元帅,末将昨晚差不多天光时才睡了一会。现在外面一切顺利,末将就想着进来眯一小会,真的,就一小会!” 秦日勉就差举手发誓保证了。 “外面一切顺利?”杜元帅眉头皱起,“不是说一开始就出了乱子吗?” “报告元帅!一开始是出了点小乱子,不过很快就解决了!”秦日勉听到是问分箭的事,恢复了信心,嗓门也响亮了,“元帅要是不信的话,您与少将军及各位将军们,可随末将到射箭场一观!” 粮草署离军营略远些,秦日勉带着杜元帅一行人到达射箭场时,曹云清刚好赶到。 射箭场上井然有序。 神弓手每射出一箭,立马有一人飞快将箭捡了送过来;神弓手每报出一个数字,他身旁另一人便用竹签沾上墨,在捡回来的箭上点上几点,放入相应的箭壶中。 有时拿不太准的,便与捡箭的人商讨一番。 杜元帅看到有几个一队的出类拔萃的神弓手,竟然在……捡箭? 他被搞懵了,这怎么回事?消息有误? 其实是他来得太快,第二份“一切顺利”的简报刚送出,他人已在路上了。 秦日勉得意洋洋地解释:“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混乱。 元帅您看那几个捡箭的,都是我神弓营中一等一的好手,这射箭的功夫我老秦都甘拜下风。 可随知这一上场,就全乱了方寸,我老秦当时一下子就傻眼了,脑海里一阵发懵,这,这可怎么办?到时候可怎么跟元帅交待? 我老秦当时那个心情哦,简直是……” “说重点!”杜元帅淡淡打断他。 秦日勉嘿嘿一笑,“正当老秦正想着自己被当众打板子时,子期走过来,跟我说她找到方法了!” 正文 46、惊喜万分 “子期?纪子期?那个初初想出分箭计策的少年纪子期?”杜元帅问道。 “正是。子期跟我说,这好的射手未必是好的教练,他们的成就不仅来自后天的刻苦,更多的是天生的天赋,这箭到了他们手中根本无差异,因为他们的身体会自动作出反应。 但那些先天条件不足,靠后天训练及头脑弥补的射手,在这分箭任务中反而会更占优势。 所以,老秦我就按她说的,将原本大部分能力出众的射手换了下来,换上了一些头脑灵活的中上射手。这不,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秦日勉说完,偷瞄一眼杜元帅,小声嘀咕道:“这分箭进行得如此顺利,老秦我才敢到帐中小憩一会。否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杜元帅并未听到秦日勉最后那一句的嘀咕。 “老秦,纪子期是哪位?”一位将军问道。 “站在第五个神弓手后观看的那个少年就是。”秦日勉伸手指去。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沐浴在阳光里。 他侧身对着他们站立在那。修长挺直,秀鼻如玉,面庞圆润,唇角勾起,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镶上了一层淡淡的浅金色光芒。 在一群身材魁梧的汉子中间,如密密丛林中的一根纤纤细竹,奇异而突兀。 似是感觉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漆黑的双眸中,如有点点阳光跃动其中,耀眼绚目。 他伸出手挥了挥,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似三月枝头的桃花般灿烂多姿。 众人一时看花了眼。 曹云清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重物狠狠击打了一下,呼吸都有些难受。 杜峰双眼微眯,心中一动,觉得那笑容有几分熟悉。 纪子期小跑了过来,“杜将军,秦将军,大人……,各位大人好!” 她看穿着猜想应该是元帅和将军们,又怕喊错,索性全喊大人准错不了。 杜元帅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是个伶俐又讨喜的少年。 纪子期眼睛一亮! 挺拔的魁梧身材,刀削入鬓角的眉,薄薄翘起的唇,黑眼珠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铠甲下蓬勃的肌肉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强者气息,好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儿郎! 可偏偏那浅浅一笑,又似有无数风流隐在其中!眼角浅浅的皱眉,风霜摧残过的面容,凭添阅尽沧桑世事的成熟魅力! 纪子期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眼睛里直往外冒着粉红泡泡。 “咳,咳,”秦日旭轻咳两声,阻止了纪子期的继续失态,“子期,这位是杜元帅。” “杜元帅好!”肿么办,好想找他要签名哦!纪子期发现自己久违的少女心复活了。 “子期!”杜元帅轻唤她。 怎么办?连声音都这么好听?不过,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纪子期看到杜元帅身边的杜峰,意外发现两人感觉有点像,既然是少将军,应该是……父子?这年龄不对,杜元帅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应该是兄弟吧!难怪声音也像。 “子期!”杜元帅又唤她一声。 纪子期回过神来,双脚一并,大声答道:“到!” 那严肃的小模样惹得那些将军们大笑。 杜元帅也笑了起来,脸上表情愈发温和:“子期啊,不用紧张,本帅只是好奇,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纪子期面上有些发窘,刚刚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元帅请问!” “你可曾习过武练过箭?” “未曾!”纪子期脆声道。 “那你为何知道这习武之人,身体会在特定情况下会产生本能反应?” “这个,”纪子期犹豫了两秒,“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 杜元帅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望着纪子期一言不发。 纪子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小心脏又扑通扑通跳了两下。这现代人人都知道的信息,说是听别人说的也算不得撒谎吧。 杜元帅突然轻笑一声,换回温和的语气:“这次分箭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待事情完满结束之后,本帅自会上报朝廷,论功行赏!” 纪子期忙答道:“回元帅的话,这次的事情,子期纯属运气!若不是少将军和曹大人的提点,子期万不能想到此法子。 而且这次分箭任务之所以能顺利进行,全仰仗元帅的支持和秦将军以及众将士的全力配合。子期不敢居功!” 杜元帅满意点点头,“你能明白这点,本帅深感欣慰,一切功劳本帅自有定夺!你先去忙吧!” “是!子期告退!” 曹云清见分箭事情并无不妥,也先行告退了,只临行前朝纪子期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众将军慢慢散去。 杜峰陪在杜元帅身边静静站了一会。 “峰儿,这个纪子期不简单。 分箭之事可以说是偶然。这般年纪的少年思维跳脱,常常不按牌理出,分箭的法子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谋略和才学,主要是要思维开阔活泛。 可年纪轻轻居然懂得不居功,在这偌大的功劳面前,面不改色,却是值得深思了!这等少年,不是我杜家军之大福,就是大祸! 峰儿,他出自粮草署,必与户部中人有关。以兵部和户部现在的关系,爹不好派人直接去查,平日你多留意留意!” “是,孩儿遵命!” 分箭的事情,在第四天圆满完成。 秦日勉带着神弓营营长及千夫长亲自进行详细的抽查。 鉴于刚分箭时出现的问题,纪子期建议他们不用亲自下场,而是从各队中各挑选一百名水平中下的神弓手,先用同一标识的箭在场上找找感觉,再模拟对战时的场景,让人拿着活动的靶晃动,而且要求同一时间内射出的箭必须是训练时的三倍。 结果令人惊喜万分。 正文 47、你也是去天寒城?好巧,我也是! 神弓手们在模拟中的命中率,与场上训练时的命中率几乎一致。 这个结果不仅秦日勉意外,连神弓手们都大感意外。他们平时训练,结果一般在二三环左右,而上场时,一般十箭中能射中三或四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今日,训练时三到四环左右的成绩已比以往提高了,而模拟对战时,也基本有十中五六的命中率,已经可以同军中中等好手相媲美了。 秦日勉的脸上笑开了花,立马派人请元帅少将军及其他将军到场观战。 杜元帅接到消息后,即刻停下手中事务,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这次又重新选了四百名水平中下的神弓手,结果同之前一模一样。 杜元帅仅管面上还力持镇定,紧握的手却轻轻颤抖了。 其他将军干脆懒得掩饰面上的激动,紧紧抱住身旁另一位将军,“下次再进攻苍月国,咱们肯定能赢!肯定能赢!老子我实在太开心,终于就快可以回家看我那大胖孙子了!” 最后杜元帅下令,此次神弓营全体分箭有功,均记二等功一次。 秦日勉将军、杜峰将军、粮草署曹云清、纪子期四人之功劳,则上报朝廷,由朝廷定夺! 纪子期初初有些担心,苏小年是让她暗中解决问题,尽管她极力避免,这不到十日,她的名字已两次送到了京中。 不知道会不会将苏小年暴露,顺便给自己惹来麻烦? 转眼一想,既然苏小年也算是陛下的直属下线,这种小事他们应该会暗中搞定吧! 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在这白担心也没用。索性懒得想了。 纪子期在粮草署得到的奖励是:沐休两日。 这比得到元帅的夸奖、朝廷的奖赏还令其他人羡慕。 要知这次开战以来,除了元帅少将军、少数几位将军以及部分送信人员、探子出过天凉城外,其余所有人等均未出过天凉城一步。 可惜刚来没几天的纪子期,完全没有这种受到天大恩赐的荣宠感。 这几天她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日日在射箭场一站就是一整天,早累趴了。 她的计划是要好好睡两天。 可众人期盼的眼神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看着一连串的购物清单傻眼。 天凉城的附近是天寒城,据说比较繁华。 这些信息据说是凉州府派驻此地的官兵说的,粮草署中人自是从未去过。 鞋子、里衣、外褂、鞋子等,好吧,这很正常的要求。 蜀道坊的烈酒,食有天的烤羊肉,临德记的肉包子……,好吧,这些也算得上是正常。 不过,这丝锦庄的手帕,最好是绣菊的,还有肚兜,最好是鸳鸯戏水的,这又是什么鬼东东? 莫非这里有同她一样的女扮男装者? 不可能!念头刚起,她立马打消。要真有的话,敢明目张胆的买这些? 那,难道是有变装癖好者? 纪子期将粮草署众人面容从头脑中一一划过,分别想像他们穿上肚兜,挥舞着手帕,扭着身躯,捏着喉咙叫“官人”的模样……呕,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早上,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中,纪子期离开了天凉城。 据说,这里离天寒城不是很远,走路二个多时辰就到了。 二个多时辰,也就是四个多小时接近五个小时了。 众人很贴心地让她在天寒城住一晚,明日下午再回来。 纪子期耷拉着脑袋,走了大半个时辰,心里直想骂娘。 三月多的北方还很冷,脸上被风刮得生疼。 纪子期出来的早,身上已出了汗,粘粘的很不舒服。 一路的新绿探出头,莺飞草长,不时有燕子飞过,春天气息浓郁。 纪子期却无心欣赏,她只知道自己本来就酸痛的脚,走了这一路后,很痛。 要是有辆马车来,能让她搭搭顺风车就好了。 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呼唤似的,后面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 纪子期立马来了精神,转过身去,一匹黑黝黝的俊马正向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不,是飞奔而过! 纪子期正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匹马就忽地从她身边一闪而过,一股冷风灌入她的口中。 “我……”纪子期挥舞着拳头,将后面那个字咽下肚。 拳头还未放下,那匹马突然在她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马上之人转过身,面对着她。 却是那大胡子将军杜峰。 纪子期将停顿在半空中的拳头,五指分开,僵硬地晃了晃,做了个嗨的手势。 “杜将军,早!是出城吗?”纪子期脸上扯开笑容。 杜峰骑着马停在那,看着纪子期慢慢走近。 “嗯。” “好巧,我也是!” “嗯。” 虽然杜峰停在那不动,纪子期却没胆子要求他带她一路。 简单对答了两句后,纪子期找不到话题,气氛有些诡异。 她只得再次挤出笑容,“杜将军,我赶着去天寒城,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杜将军再见!” 杜峰并未回答她,只抬头看一眼东边挂在半空中的太阳。 纪子期有些尴尬。她心道,管你呢,反正我已经跟你说再见了,咱就各走各路吧! “我也是。” “什么?啊……”纪子期正想问他说的什么意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腰间一紧,她被腾空放到了马上。 “我也是去天寒城!”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隔着厚厚的棉衣,纪子期都能感觉他胸膛的震动,腰间的手臂似铁般炙热坚硬,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坐稳了!”杜峰出声提醒她,长鞭一挥,身下的马快速飞奔了起来。 纪子期开始还能硬挺着身体,尽量不碰到杜峰的胸膛,不一会就坚持不住了。 她心想,从天顺府到天凉城一个多月的时间,她都是窝在哑叔怀里过来的。那时候她也没什么想法,怎么这会儿突然间又矫情起来了? 这么一想,她便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杜峰胸前。 只是她在前面,看不到她靠下去的一刹那,杜峰嘴角淡淡的笑意。(好吧,胡子那么多,当着面也难看清!) ------题外话------ 取名废,好像和天字开头的地名杠上了~ 小剧场: 纪子期:巧个屁!你不是专在这等老娘的吗? 杜峰:娘子,你真相了! 正文 48、谁说是我们俩去买肚兜? 骑马速度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天寒城。 纪子期想着杜峰前来天寒城应是有事要办,便向杜峰道过谢,在城门口分手了。 她往前走了一会,发现杜峰牵着马跟在后头。 “杜将军,您不是有事要办吗?” “嗯,不急!” 你急不急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么多条道,你跟着我干啥?纪子期在心中腹诽。 只是面对杜峰,她总觉得自己无端矮了三分。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当时身着女装的自己,是这军营中最有可能发现自己女子身份的人之一! 也许是因为当初练武场上,箭尖直指她的那一箭! 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叫杜峰! 所以纪子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见杜峰还是牵着马跟在身后,只当作看不见,迳自走向自己要去的铺子。 “大婶,请问蜀道坊在哪?” “往前走约一百米就是了。” “谢谢大婶。” 纪子期在蜀道坊要了三斤最烈的酒,掌柜的见她一俊秀少年,出声提醒:“这酒劲道大,小哥你悠着点!” “谢谢大叔!请问这卖男子成衣的铺子哪里有?” 掌柜的告诉了她地址。 纪子期道过谢走出门来,发现杜峰和他那匹马在外面不远处站着。 一人一马,姿态轻松优美,不少人经过时都会瞧上一两眼。 纪子期还没自恋到以为杜峰是专门在等她,心想可能是跟人约好了在那里等。 她没去打招呼,继续往前走。 成衣铺子离这有点远,纪子期拎着三斤酒,走了约一柱香时间,微微有些喘气。 她一次买了好几件衣衫,掌柜的乐开了花,殷勤的帮她打好包。 这两样合在一起就有点沉了。 纪子期看看自己这小身板,决定先找间客栈放下东西后再出来逛。 走出店门,一人一马又是在不远处。 纪子期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杜峰牵着马迎了上来。 “拿来!”他朝她伸出手。 纪子期呆呆地问,“什么?” 杜峰拿走她手上的酒,还有背在肩上的包裹,放到了马上。 “你这样一个人,一家一家的,要买到什么时候?”杜峰伸手探入她腰间,拿出那张购物清单,“我看看要买些什么?” 纪子期下意识的一躲,又像想到什么似地去抢那张清单。 杜峰站在那不动,只举高双手,仰着头继续看。 纪子期悲催地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跳起来也够不着。 “肚兜?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嗜好?”杜峰将清单还给她。 虽他面上胡子多,看不清表情,但纪子期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嘲笑和戏谑。 “不是我的!”纪子期懊恼道,“这是帮别人代买的!” 杜峰不出声,看向她的双眼似笑非笑。 纪子期脑羞成怒,“真的是不我的!是药库房李小山买来要寄给他娘子的!” 杜峰轻笑一声,移开双眼,“走吧!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再晚今晚就回不去了。” 纪子期有几分不爽。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做免费的车夫,她又抗拒不了,只得默默接受。 很快,这剩下未买的,就只有肚兜和一些热的吃食了。 刚刚买手帕时,纪子期本来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后来看到旁人指指点点,突然意识到自己男子打扮,在北地用手帕已有些不妥了,何况还是绣着菊花的。 她睛珠一转,大声道:“掌柜的,我娘下月要过生辰了,您觉得我送她这条手帕如何?” 店里一众女眷才恍然大悟,暗地里赞她孝顺。 所以快到女子衣饰店时,她便有些踌躇了。 这买肚兜用什么借口,人家才不会把她当成变态呢? 送给娘?姐姐?妹妹?都不妥当吧,毕竟她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 送给情人?才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就送情人肚兜?她会被当成色狼鄙视死吧! 纪子期偷瞄一眼前面的杜峰。 那人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应该有娘子了吧?就算没有,以他的年龄,说送给娘子或情人什么的,也比较有说服力! 她清清喉咙,“杜将军,子期等会想请您帮个忙。” “说!”杜峰头也未回。 “等会到女子成衣铺时,杜将军可不可以出面买?就说是送给你娘子的?” 杜峰停下来,斜眼看着她,淡淡道:“谁告诉你我成婚了?” 纪子期心道,你这么大年纪成婚不是很正常吗?哪还用得着别人告诉? “那说是送给你未婚妻的如何?” “谁说我有未婚妻?” “送给情人?” “谁说我有情人?” 纪子期有点怒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她深呼口气,挤出笑,“杜将军,你看我们俩去买肚兜,肯定会被人当成异类看! 怎么也得想个合适的理由!子期想来想去,还是杜将军编个理由会比较恰当!” “谁说是我们俩去买肚兜?”杜峰又用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是你去买肚兜!” “你……”纪子期语塞。刚买那些物件时,杜峰都是陪着她一起买,她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次他也会一起陪同! 自作多情!她在心里鄙视自己。 纪子期遮遮掩掩地走进店,还好这时候店里面人并不太多。 掌柜的是个高大丰满的俊俏女人,看得出年龄略有些长。 纪子期走近她,小声道:“给我来个鸳鸯戏水的肚兜。” 那女人眼一挑,带有几分妩媚,轻轻低笑一声,笑声娇柔。 她转身往内堂走去,不一会拿了个小黑布包出来。 这掌柜的上道!纪子期接过拆开一角,正是那鸳鸯戏水的肚兜。 “多少钱?掌柜的?”事情办得如此顺利,纪子期脸上露出了笑。 “五百文。” 还真不便宜! 纪子期掏出一锭碎银,掌柜的接过秤了秤,找了她五十文。 她伸手接过的时候,那掌柜的在她手心摸了一把。 纪子期抬头,俏丽的掌柜朝她抛了个媚眼,“小哥可生得真是俊俏!” 纪子期抖了抖,拱手告辞。 杜峰见她出来得如此快有些意外。 纪子期得意地扬扬脸,小样,没你我一样能搞定! 正文 49、正好缺个小厮 就在纪子期以为他们下一站,是去买食有天的烤羊肉时,杜峰却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他走进去,直接对掌柜的道,“两间上房!” 纪子期有些懵了,“杜将军,刚刚您一直催着我买快点,中午都没好好用膳,只啃了两个馒头,不就是为了晚上赶回天凉城吗?为何现在又要住店了?” 杜峰淡淡道:“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刚刚看到这家客栈,想起他们家的马料我家追风最爱吃,所以改变了主意!” 所以,我一个大活人比不上一匹马? 虽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好马都是老值钱的! 但如今她一个大活人,明晃晃地被拿来跟一匹马比较不说,竟然还比不上! 这不是赤裸裸地歧视吗?纪子期心里越想越觉憋屈。 她将东西拎进房后,整个人往床上直直地倒下。 哇,真舒服!不想起来了。 闭上眼,全身放松,很快,她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叩叩”,敲门声传来。 纪子期不理。 “叩叩,叩叩”。 纪子期还是不想理。 然后门“蓬”的一声被大力踹开,纪子期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 门外杜峰收回踹门的脚,径自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皱起,冷冷道:“为什么不开门?” 为什么不开门?纪子期觉得自己身上憋了一天的怒火,被瞬间引爆了。 “有你这样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踹门的吗? 就不许我睡着了听不到吗? 为什么你敲门我就一定要开? 万一是土匪来了怎么办?” 杜峰见她脸色桃红,眼里冒火,双手叉腰,一副炸毛的模样,竟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她头上乱了的发髻。 他盯着她的眼,冷冷清清,一言不发。 纪子期瞪大眼不甘示弱,眼中似有火在燃烧。 杜峰心一动,总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他转身离开。 纪子期拍拍胸口,吐掉胸中的闷气。想到刚刚的表现,顿时睡意全消。 晚膳她是让店小二送到房间来的。 刚吵完架,马上就坐一块用膳,她拉不下这个脸。 店小二看了一眼被踹坏的门,非常平静,一言未出。 跟杜峰吵完架的结果就是,如果她单方面地吼了两句也算的话。 住宿费、伙食费,各出各的。 纪子期咬咬牙,忍了。 她肉痛的掏出一两银子。 掌柜的笑着道:“小哥,还有修门的银子。” 纪子期愕然,“门不是我踹坏的!” “谁住的房间坏了谁赔!”杜峰对着掌柜道,“钱掌柜,我记得你们店里的规矩是这样的吧!” “没错!杜公子好记性!”掌柜的又笑道,“小哥,共二两银。” “就一扇门?”纪子期瞠目。 掌柜的笑容不变,“小哥,我这客栈的门是街口李木匠专门定做的,除了他没人能修。 李木匠家生意好,一般至少得提前五天预订,我是老主顾,李木匠可以让我插个队,提前两天来修。 我这上房一晚七百文,至少三个晚上不能住人,加上这修理费,收小哥二两银已是看在杜公子的面上,特意给的优惠了。” 纪子期从天顺府来天凉城的时候,总共就带了五两银子防身。只是她这次来天寒城只带了不足一两的碎银在身上。 她看着悠闲站在一旁的杜峰,不想低头,“掌柜的,您看可否先赊账?我写张欠条给您,晚些我托人给您送来!” 掌柜的看一眼杜峰。 杜峰闲闲地道:“我与他并不熟。” 掌柜的抱歉地看一眼纪子期,摊开双手,表示无法接受。 你丫的!门是你踹坏的,现在让我来赔,我已经很不爽了! 只是当时没有人证,你又是将军,我耐何不了你!但你也不能扯我后腿啊! 纪子期心中作了个决定,这个梁子咱们结定了! 只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这事还得求他帮忙解决才行! 纪子期暗自后悔,当初为何没想过问问苏小年,她这样暗中替朝廷办事,有没有月银、出差津贴之类的?办好了有没有奖励? 能不能提前预支银子等等!要是有的话,带多点银子出来,现在也不会受这等人的气了! 可惜,真是可惜,不知道回去后再讨要银子,还能不能要到? “杜将军,昨晚的事,是子期的不对!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子期一般见识了!” 杜峰此时方看向她,慢条斯理,“既然你已知错,杜某也不是小气之人,此事就此揭过吧。” 见他如此好说话,纪子期满怀期待,“那杜将军可否借子期二两银子?” “一件事归一件事。”杜峰眼中含笑,神情平和,说出来的话却令纪子期恨不得咬死他,“再说,杜某跟你确实不熟!” 不熟你昨天一整天跟着我干嘛?还非得拉着我一起住这么贵的店? 纪子期气结,咬牙道:“那杜将军如何才肯借我二两银子?” “这个嘛……”杜峰伸手抚摸他脸上的胡子,眯眼将纪子期上下打量,“正巧,我帐中有个小厮上个月派到了军师那里,还没来得及补上人。 你这身形虽瘦弱了点,不过这样貌嘛,勉强也衬得上杜某。杜某就勉为其难,你明日过来帐中侍候我吧! 月银比那小厮高一百文,五百文。二两银子四个月,不收你利息。你赚了!” 纪子期自是不愿,“子期回去后,愿还杜将军三两银子!” 杜峰嗤笑一声,“杜某看起来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不过,你还有一个选择。”杜峰慢悠悠地道:“你可以选择将手上这些酒、衣物之类的贱卖,看能不能凑齐二两银子,然后靠你一双脚,慢慢走回去。” 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怕花秋山他们撕了你的话。” 纪子期想起花秋山几人哀怨期盼的眼神,打了个寒噤。 不过是四个月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但纪子期还想作最后的垂死挣扎,“杜将军,您是英雄人物,能侍候您是子期的福份。 只不过子期始终是粮草署的人,这事得我家大人开口同意才行。” 正文 50、将自己打包 “你家大人?”杜峰双眼微眯,“你到这不过短短十日,这么快就跟曹云清混熟成‘你家大人’了?纪子期,你倒有点本事!”话锋一转,“曹云清那边你不用操心!” 被迫签了四个月卖身契的纪子期越想越不甘心。 门是杜峰踹坏的,这银子本就该他出。 现在她要白白被人奴役四个月不说,一想起杜峰说的“不收你利息,你赚了”,好像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语气,纪子期绝定消极怠工。 她没将这事告诉曹云清,心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让她主动打包送过去是不可能的。 很快三日过去了,粮草署依旧忙碌如往常,杜峰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纪子期心道也许杜峰那天是跟她开玩笑的。 正当她为自己小心眼自责,筹谋着怎样将二两银还给杜峰,并给他赔礼道歉时,杜康来了。 杜康看到纪子期,不像之前那般熟络,眉开眼笑。 他面色有几分阴郁,硬梆梆地道:“少爷派我来传个口信:顾念纪子期纪文书与粮草署众人感情深厚,特许她花多四日与之道别。四日后,若还不见人影,少爷不介意将四个月的时间延长至八个月。” 纪子期立马收回之前的歉意。 这样又过了三日,纪子期找了个时间,期期艾艾地同曹云清说了此事。 曹云清听罢面色平静,只是略带歉意地看着她。 纪子期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不想去杜峰那儿的样子让他为难了。 也是,杜峰是杜元帅的弟弟,曹云清只是朝廷下来的巡官,他虽管着这粮草署,严格说来并不是这粮草署之人。 何况,她也没什么这么大的脸面,让曹云清为了她跟杜峰闹翻脸。 当下打起精神,笑着对曹云清道:“大人,子期确实有几分不舍大人和粮草署众人。不过子期知道军令如山,抗拒不得。 这军营离这粮草署不过四里,来回方便,而且子期也只是暂调四个月而已,到时候还是要回来的。 大人,您可别到时候把子期给忘了。” 第七日下午,纪子期老老实实地打好包,连同自己一同送到了杜峰营中。 杜峰不在,只杜康在里面忙活,见到纪子期,阴阳怪气地道:“哎哟,纪先生来啦!” 纪子期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 上次杜康传话时便有些不对劲,当时她正被杜康的话打击到,也没理会。但,今日又是怎么啦? 她诚恳地问道:“杜康哥,子期见你这几次好像都有些不愉快,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子期不懂事,哪里惹到你了?” 杜康闻言撇撇嘴,一副鄙视又愤慨的模样。 当初听说纪子期要来,他生气;后来见纪子期不愿来,他也生气;今日见到纪子期来了,他更生气。 前几日少爷跟他说,纪子期要过来做小厮。他大惊,可怜兮兮地问,少爷要抛弃我了吗?少爷大笑着说,你这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就不多说了。 他想着纪子期比他俊秀,比他聪明,比他讨人喜欢,心想他过来后,自己肯定会失宠的。想到自己还跟他称兄道弟,他也不顾兄弟之情,竟跑来抢他的饭碗,心里阵阵悔恨,对纪子期充满鄙夷。 惶恐不安地过了两日,也不见纪子期过来,以为事情发生了变化。他高兴地跑去问少爷,结果少爷让他给纪子期带了个口信,方知原来是人家根本不愿意过来! 他心中大怒,好你个纪子期,太不识好歹了!我家少爷是何等英雄人物,你一小小文书,能侍候我家少爷,就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才是!你竟然还不想来? 你以为我家少爷是那街市里卖的菜,可以任你挑来选去的?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今日见纪子期拖到最后一日才过来,肯定是不情不愿的。杜康想想就来气,那新愁加上旧恨,态度能好得了才怪。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纪子期态度真诚,他便不好再随便撒气了。 “你为何要来侍候少爷?不,你为何不愿意来侍候少爷?不,”杜康愤愤道,有些语无伦次,“你为何一开始说要来,后来又不愿意来侍候少爷了?” 纪子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懂得了杜康的纠结。当自己拥有的一样东西有人来跟你抢时,必定会愤然大怒,可突然间那人又放手了,心里高兴的同时也会怅然若失。 何况杜峰根本不是个东西,是杜康崇拜敬仰的对象! ‘杜峰根本不是个东西’,这句话说的可真好!笑容浮现在纪子期脸上,她越想越开心,不觉笑出了声。 她笑盈盈地对杜康道:“杜康哥,能服侍杜将军自是子期的福份,只是子期怕自己出身寒微,服侍得不好,怠慢了杜将军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到后来子期一想,杜将军身边本来有杜康哥贴身服侍着,这次要子期过来,怕是有其他事要交给杜康哥做,又担心杜康哥一人忙不过来累着了,就想着要子期过来帮杜康哥打打下手。 子期这一想,心下也不惶恐,这不就高高兴兴过来了。杜康哥,你可要在杜将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以后子期可指望着杜康哥照看了!” 杜康心想,是啊,自己从小跟少爷一起长大,少爷待自己一向如弟弟一般,这种情谊哪是个外人能轻易插进来的?面上表情不自觉就缓和多了。 又看到纪子期脸上的笑容,心想可能是自己之前想岔了。 纪子期见状,心知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以后子期就任凭你差遣了!杜康哥,你现在在做什么,要不要子期帮忙?” 她跳到杜康身边卖萌,拉着他的袖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睫毛忽闪忽闪。 杜康瞬间绷不住了。他往边一闪,“得,你是少爷的人!还是等少爷回来再安排吧!” “杜康哥!”纪子期学小风扭着身子,拉长语调撒娇,心里却忍不住一阵恶寒。 杜峰回到营中的时候,见这几天都别别扭扭给他脸色看的杜康,正跟纪子期两个笑闹成一团。 ------题外话------ 小剧场: 杜峰(赔笑):娘子,为夫来帮你打包了! 纪子期(冷哼):算你识相! 正文 51、舒服,再大力点! 二人见他回来,立马站直身子,“少爷!”“杜将军!” “嗯,”杜峰淡淡回道。 纪子期想像中的责难或刁难并未来到。 杜峰同她道:“你就住在旁边的那个小帐篷里,没我的吩咐不准随便进这个帐,也不准随便到处晃荡!有事的话,自会让杜康唤你过来!” 那个小帐篷原本是给杜康住的,只杜康为了贴身侍候杜峰,一向是在杜峰帐中打地铺。杜峰说了几次无效,也由得他了。 倒便宜了纪子期。 纪子期心道,你以为我喜欢进你的帐篷?我乐得一个人待的清静。 杜康此时却对纪子期充满同情。 少爷这话明显就是把她当成外人了,巴巴的把人家叫过来,又这样冷冷的,换成是他,心里肯定难受了。 第一日,纪子期待在小帐里,除了杜康唤她用膳外,她一人在帐中待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也乐得轻松。 第二日,依然除了用膳的时候外,无人理会她。纪子期又睡了一天,开始感觉有些无聊。 第三日,还是一样如此。纪子期心里开始有些恼了,杜峰你什么意思?把我要过来就是为了好吃喝的供着?不,圈养起来! 第四日,纪子期决定,如果今日他还不安排她做点事,明日她就直接去他帐中当面问他! 不过她想做的事情并未做成,就在当晚,杜峰命人将她唤到了帐中。 杜康扔给她一只木桶,面带怜悯:“子期,少爷要沐浴,让你去打几桶热水过来!” 纪子期看着杜峰帐前两个高大威武的近侍,以及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杜康,再看看自己细小的胳膊。 心中吼道:你丫的!太没道德了!竟欺负我一未成年! 打热水的地方离营帐不远。等纪子期将那超大的澡盆装满水时,早已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杜峰闲坐在一旁,待盆中水装满后,走近用手一摸水温,声间清冷,隐约带着几分嫌弃,“下次速度快点!水不够热!今日本将军就勉强用了!” 纪子期瞧着那热气腾腾的澡盆,暗中磨牙,这还不够热!好,下次将那用来烫猪毛的开水提来,烫掉你一层皮! 头一抬,杜峰已经脱得只剩里衣了,眼看就要露出半个胸膛! “啊!”纪子期尖叫一声,迅速用手捂住眼睛,颤声问道:“你,你干什么?” 杜峰怪异地瞧她一眼,脱衫的动作并未停下,也未答理她。 纪子期迅速转身,暗道自己傻,吩咐自己提水来自然是要泡澡的! 只不过,这家伙是有暴露癖吗?要脱衣服不会提前说一声吗?纪子期抬脚就欲走出营帐。 “你去哪?”许是水温太舒适,杜峰的声音带着轻松和慵懒,“过来帮我擦背!” 擦…擦背?纪子期傻眼!这有点少儿不宜吧! “楞着干嘛?快点过来!”杜峰不耐地催促。 纪子期手捂着眼睛露出一条缝,转过身来,偷偷瞟一眼,杜峰两条手臂搭在浴桶边上,背对着她。 她慢慢移过去,杜峰动了动左边的手臂,“先擦这边手!” 纪子期拿起搭在桶边上的澡巾。 眼前的肌肉呈规则的古铜色,线条极美,比现代健身房练出来的还要漂亮几分,要是摸上去的话,手感一定不错! 纪子期暗中咽了咽口水,拿着澡巾的手便有几分漫不经心。 “晚上没用膳吗?”杜峰闭着眼,懒懒地问道。 纪子期冲着他做个鬼脸,反正又看不到!手上力道便加大了几分。 “嗯…”杜峰舒服地呻吟出声,从鼻中逸出,暗哑而销魂,“舒服,再大力点!” 纪子期浑身像触电似的一麻。 她有些狼狈,手中使出吃奶的力气,像要逃避什么似的! “右边……” “后背……” “前面……” 前,前面?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纪子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咳了起来! 杜峰睁开眼。只见纪子期捂着嘴,脸涨得通红,眼被热气薰得亮晶晶的。 纪子期看着他疑惑的神情,期期艾艾道:“杜将军,我前两日感染了风寒,还未痊愈!” 杜峰好看的眉毛微微打结,“你不早说!传染了给本将军你如何担待得起?去唤杜康进来!” 纪子期心中腹诽一番,又暗暗松口气,飞快地跑出营帐去叫杜康。 “明日卯时三刻营帐外侯着!”掀开帐帘时,杜峰低沉的声音传来。 北地的白天亮得早,卯时三刻即早五点多不到六点,天已亮透了。 杜康在前掀开帘帐,杜峰身着黑色劲装走了出来。 “去粮草署那边的练武场!” 练武场上放着一把弓,几壶箭。 杜峰随手抽出一支箭把玩,低头垂目,“本将军记得你之前说过,射箭时可利用风速的事情,这些日子想得如何了?” 纪子期浑身酸痛,捏着自己的小胳膊心道,这大胡子太不厚道!也不提前知会她,今日过来是说这风速的问题! 不过,还好这十来日,自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做好了准备,否则真会被他问倒! “回将军,这不同的风速、不同的风向、不同的射程,对不同重量的长弓重箭,都会产生影响。 今日西南风,风速正好,方便子期做个演示给将军瞧瞧。 不过子期不懂射箭,将军又箭术太好,做测试都不太合适。 可否麻烦将军找个箭术一般的人过来?” 杜峰的眼看向一旁的杜康。 杜康嘟嘟嘴,虽然知道自己箭术不行,但被人直接戳穿也是好伤面子的! “还需要几人来移动箭靶。” 杜峰眉眼一扫,杜康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叫人了。 纪子期先让杜康顺风射了十来箭,活动活动,练练手感,差不多平均都在三环以内的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让人将箭靶向右顺时针移了九十度。 杜康再射时,准确度便降到了三环以外,连射几箭仍是如此。 纪子期上前,将杜康的手臂轻轻往右移了约五度左右。 “放!” ------题外话------ 各位亲亲们,编编今天通知3月30号中午12:30要开始2P了,这个关系到这篇文能不能正常上架。 所以,如果有什么评价票(五星)花花留言之类的,请留点在2P的时候送给大大,钻石太贵,一朵花花已足够! 然后,老规矩,2P期间三天,每日三更!每日三更! 已收藏的亲亲,一定要记得围观哈!追文率也是很重要的! 正文 52、少爷喜欢的是男人? 杜康手中的箭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了出去。 “五环!” 报靶人举手示意。 杜康张大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应该是碰巧吧! 杜康重新举起一支箭瞄准,纪子期又将他的胳膊往右轻微移了移,射快速射出! “五环!” 再来一箭,“四环!”“五环!”“四环!”…… 即使是自己亲手射的,杜康也有些不敢相信!这几乎是他射箭以来的最好成绩了。 杜峰面上一直保持着沉默,他的心中却不平静。 在面对不同风向及风速时,调整角度及力度,确保射中目标,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只要是有练习射箭的人都懂得的道理! 但这其中的差异之处,即优秀的弓箭手与普通的弓箭手之间的差别,就在于真正射出的那一刹,调整多少角度的些微差别,而就是这一差别,成就了一流的弓箭手,也造成了普通的弓箭手。 但,通常来说,这个道理一向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弓箭手的水平,一看天赋,二靠勤奋。 可现在,一个不懂射箭的纪子期,一个估计连箭都拉不开的瘦小少年,和一个射箭水平普通的杜康,居然射出了一般弓箭手的水平! 莫非这就是纪子期所说的计算并利用风速?若能运用到人神弓营,整个杜家军的实力何止会上升一个台阶! 杜峰双手紧握成拳。 场上纪子期又将箭靶移了一百八十度。 这次杜康瞄准后,纪子期将他的胳膊向左轻移了一点。 “四环!”“四环!”“五环!”“五环!”…… 还是同之前一样的准确率! 杜康兴奋极了!看来我杜康也是有射箭天份的,只是之前没被发掘出来而已! 然后四十五度,一百三十五度又测了四次,杜康胳膊都酸痛了,还不想停下来! 他终于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点窍门,生怕一停下来,那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杜峰喊他停下,杜康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弓箭。 杜峰将纪子期唤至眼前,紧盯着她的眼,直接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纪子期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拱手回道:“回将军,如同子期之前说的一样,计算风速、风向、射程、射力之间的关系,调整角度!” “如何计算?” “这个……,这个有些复杂,子期不好解释,而且让每个弓箭手都懂得如何计算难度太大。 所以,子期的想法是制定一些标准,在遇到不同的风向风速时,根据标准来使用不同的角度,就如同杜康刚刚做的演习一样!” “可有具体方案?” “有!” “需要如何配合?” “每批次的箭各一百支,各种身形力量相差较悬殊的射箭手十人,神弓营各营,对风向风速比较敏感的射手各二人,还有素色丝帕二十条!” “好!”杜峰并未问缘由,直接应承,又唤过杜康,“杜康,让神弓营粮草署准备好人手物资,明日卯时,准时到达练武场!” “是,将军!” 纪子期略有些意外,还以为杜峰定会问个清楚明白,自己得花费些唇舌才能让他答应下来。 看来这人人品虽不咋的,做事倒是干脆果敢! 晚上纪子期正准备休息,杜康在帐外唤她,说少爷找。 纪子期动动酸软的腿脚,心中哀叹:不是吧!又要提水、擦背?虽然杜峰那身材倒是秀色可餐,可我消受不起啊! 营帐里杜峰坐在案桌旁等着她。 纪子期进来行了礼后,便垂手低头站在一边等他的吩咐。 “抬起头来!”杜峰声音暗哑浑厚,隐约带着北地春天的一丝寒意。 纪子期不明所以,依言抬头,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眼里。 杜峰认认真真将她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淡淡道:“本将军总觉得你很眼熟!” 纪子期心中一跳,掩藏在衣袍下的双腿,不可抑止地轻微打颤。 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她干笑一声,道:“回将军,子期长的就是一副大众脸!以前也经常有人说我,与他们的外孙、子侄、好友长得像!” “是吗?”杜峰摸着胡须,反问一句,也不知是自问还是在问她。 纪子期肯定地猛点头,“是的!” 杜峰从案桌后起身走向她,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衣袍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气息却凛冽。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纪子期忍不住想后退,又生生忍住了。 她咬着唇睁大眼瞪着他,不甘示弱! 就是这个神情!总让他无端觉得眼熟! 杜峰双眉微皱,这次没有犹豫,上前一步,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 双眼锐利地扫过纪子期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唇…… 纪子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失去了反应,双唇微张,下唇上还留着刚刚牙齿紧咬的痕迹,越发湿润。 杜峰盯着她唇的眼暗了暗。 这,这什么情况?意识到杜峰停留在自己唇上的神情有几分不对,纪子期忍不住想尖叫:这杜将军莫非有龙阳之好?还是个恋童癖?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刚掀开帘帐的杜康,先她一步尖叫了起来,“啊!少爷!你们在干什么?!” 纪子期趁杜峰微楞的一瞬间,脱离了他手指的掌控,向后倒退两步。 杜峰感觉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留着刚刚滑腻的触感。 杜康快速地站入二人中间,将纪子期往后推,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不敢置信:“少爷!你们,你们刚刚是打算要亲吻?还是已经亲完了?少爷,你,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题外话------ (不要嫌大大啰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呵呵~) 各位亲亲们,编编今天通知3月30号中午12:30要开始2P了,这个关系到这篇文能不能正常上架。 所以,如果有什么评价票(五星)花花留言之类的,请留点在2P的时候送给大大,钻石太贵,一朵花花已足够! 然后,老规矩,2P期间三天,每日三更!每日三更! 已收藏的亲亲,一定要记得围观哈!追文率也是很重要的! 正文 53、媳妇的味道 杜康说着竟小声哭了起来,“少爷,杜家五代单传,老爷夫人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可不能绝了杜家的后啊!少爷,你迟迟不肯说亲事,难道竟是因为不喜欢女子? 少爷,就算你喜欢男子,你也不应该喜欢子期啊!你跟他才认识了多久!小的从小陪在少爷身边,少爷要是喜欢男子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喜欢小的吗?少爷,小的就说您不疼小的了?呜呜……” 杜峰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吼道:“闭嘴!” 杜康的哭声停顿了一会,转眼更加大声,“少爷,您这么大声吼我,果真是不疼小的了!呜呜…。” 杜峰伸手捏捏眉心,对自家小厮万分无奈,“少爷我只是觉得他有几分眼熟,所以盯着瞧多了两眼!这才刚看,你就掀帘进来了!” “真的?”杜康擦擦眼泪,转头询问纪子期。 “真的!比珍珠还真!”纪子期忙不迭点头。 杜康拍拍胸口,“少爷,您以后不要做那些惹人怀疑的动作了!这还好是让小的撞见,若让别人撞见,传了出支,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杜峰无奈叹口气,挥挥手,纪子期慌忙退了出来。 不知是受了杜康说的话的影响,还是怎的。 晚上躺在床上的杜峰,脑海里不断闪过纪子期射箭场阳光下的回头一笑,马背上任他紧搂着的柔软纤细的腰肢,客栈里顶着散乱的发髻与他怒视不服输的神情,帮他擦背咳嗽捂住嘴唇时亮晶晶的眼,还有那滑腻丝绸般的下巴肌肤,娇艳欲滴的红唇,看上去软软滑滑,让上想一口咬住不放,试试其中的味道…… 然后,早上醒来的时候,杜峰发现自己的亵裤可耻地湿了。 他烦躁地换下亵裤扔到一边,盘腿运气吐息良久,才觉得心中的躁动散了不少。 看来这次打完仗回去后,真的得说门亲事了! 纪子期一人来到练武场的时候,曹云清正带着人等着她。 几日未见,今日再见就像他乡遇故人似的。纪子期很高兴,她举高手臂挥动,“大人!” 曹云清微笑看着快走几步过来的纪子期,晕红的小脸上因见到他带上了几分欢喜。 他唇边的笑容更深了,“子期!就你一人过来?” “将军说他今日要去营地,没时间过来。”纪子期微喘气,“大人呢?大人为何会知道我要来?” “昨日杜康去兵器库配箭的时候说了。我想着这练武场离粮草署近,今日刚好事务不多,便过来瞧一瞧!” 曹云清盯着纪子期的脸,发觉自己几日不见,竟有些想念,“而且你之前说的利用风速的问题,我也很有兴趣!” 纪子期笑眼弯弯,“大人先看看,等会子期与您细说!” 神弓营的人因前些日子分箭的事,知道眼前这个瘦小的少年有些真本事,而且自家秦将军对他很是器重,当下也不敢怠慢,双腿一并,齐声大吼:“纪文书好!” 纪子期现在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巨大吼声已经免疫了,她笑眯眯的道:“众神射手们好!” 纪子期让那十名射手,先顺风射箭练练感觉,又让那八名风感良好的射手,之后称为测风手,逆风而站,分给一人一块素色丝帕。 她一手各拎着丝帕的一角,将它完全展开,“各位大哥,像子期这样将手中丝帕展开!轻轻的……” “咝,咝”,不一会几个大汉手中的丝帕就裂了。 纪子期眼一抽,还好她早有准备,备多了一些。继续道:“轻轻的……” “咝,咝”,又有几块烂了。 纪子期牙一紧,音量提高了几分,“轻轻的…” “咝,咝”,又有几块裂了。 纪子期终于怒了,吼道:“说了要轻轻的,这么大力干嘛?又不是拉弓射箭去砍人!” 看到几人愧歉的神情,纪子期压下怒火,“各位大哥,将你们这手中丝帕,想成你家中皮光肉滑的娘子,这力一大,你们娘子娇嫩的皮肤就受伤了,是不是?你们心疼不?” 众人久未尝过女人滋味,纪子期这一说,立马勾起了众人的念想,顿时双眼冒火,喉咙不停的咽着口水。 “我家娘子就是喜欢我粗野大力!”一个粗狂汉子的大吼声打破了沉默。 这下不得了了,顿时如炸了锅一般,不止测风手,那十个神射手也放下了手中的箭围了过来。 “我每次回去,我家娘子总是不停娇声大力点大力点嘛,哈哈!”那人还模仿女子娇柔的声音,甚是怪异,惹得众人大笑。 “我那婆娘皮肤比我还糙,从来都只有我求饶的份!”一个白脸瘦小的汉子道,众人齐齐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我还没娶媳妇呢!媳,媳妇什么味?” 旁边一人大手拍上他的肩,“彭结巴,没想到你还是个雏啊!来,哥哥我告诉你,那女人啊,……” 那人嘿嘿两声奸笑,声音越来越低,脸上表情则越来越猥琐。 那彭结巴则听得双眼冒光,口水直咽。 眼看众人越讲越兴奋,越讲越下流,连什么姿势最销魂,都开始讨论起来了。 那些对话则越来越不堪入耳,纪子期脸涨的通红,大喊了几声也没人理会。 曹云清拿起一个箭壶,用力往地上一扔,碰的一声巨响。 众人齐齐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怒容的曹云清,还有气得面红的纪子期,方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马鸟散状,各就各位。 八个测风手耷拉着头,刚刚眉飞色舞的神情已消失不见,个个鹌鹑似的。 想起来之前千夫长的警告,要是给我们队丟了脸,有你们好看! 这一想,忍不住额头冒汗,双腿打颤。 纪子期感激的看了曹云清一眼。 转头看到面前众人神情,本想发火吼几句,想到自己才是这乱子的罪魁祸首,又忍住了。 心中骂自己,早就听说这些当兵的,打仗时间久了,母猪都赛貂蝉,还让他们想象一个美女,不出乱子才怪! 当下清咳两声,对刚刚的事绝口不提,“各位大哥,请将手中丝帕,想象成自家刚出世的幼儿,嫩豆腐似的,一个大力就会捏碎……” 测风手们见纪子期并未提及刚才之事,都松了口气。 这下丝帕是没烂了,但,不一会就被风吹跑了。 然后场上就是看到各人轮流跑来跑去捡丝帕。 纪子期扶额不想直视,“若是这力用小了,那婴儿立马摔到地上,啪啦一声,脑浆纷飞。” ------题外话------ (不要嫌大大啰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呵呵~)真的只说三遍哦~ 各位亲亲们,今天中午12:30要开始2P了,这个关系到这篇文能不能正常上架。 所以,如果有什么评价票(五星)花花留言之类的,方便的话,送点给大大,钻石太贵,一朵花花已足够! 然后,老规矩,2P期间三天,每日三更!每日三更!(30号、31号、1号,早上9:55,中午14:55,晚上20:55) 已收藏的亲亲,一定要记得围观哈!追文率也是很重要的! 正文 54、刺眼的画面(二更,2P求收!) 众人心中一毛,捏着丝帕的手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纪子期叹口气,“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捏着丝帕站得稳稳当当的!都给我站稳了!” “咝,咝”,又有丝帕烂了。 纪子期懒得看,索性让人调整好箭靶方向,开始调整射手们的角度。 一个个调整完毕后,纪子期已累的不行。她走到一旁就地坐下休息,曹云清适时地递上一个水囊。 纪子期道过谢,当下也不客气,接过就咕哝咕哝大口喝了起来。 由于喝得急,有几滴水顺着嘴角滑过脖颈,默入衣襟。 曹云清转开眼。 纪子期喝完一抹嘴,舒服地叹口气。 曹云清挨着她坐下,“子期,我看你刚刚帮他们调角度的时候,用手在手心写写画画,是何意?” 纪子期也不藏私,取过一支箭,用箭头在地上写划起来,边写边讲解如何计算的原理。 杜峰来到练武场,首先看到的,就是这碍眼的一幕。 纪子期和曹云清两人头挨得很近,阳光下两人的身影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只见他二人一会抬头说说笑笑,一会低头不知写着什么。 纪子期脸上灿烂的笑容,曹云清眼中的宠溺和欣赏,让他觉得非常的刺眼,非常的不痛快! 杜峰的眼睛越眯越深,指甲深深陷进紧握的拳头里。 随后而来的杜康见到纪子期,兴奋大叫:“子期!” 二人抬起头,看到冷眼看着他们的杜峰,脸上的神情隐去。 纪子期起身行了个礼,“将军!” 杜峰怒火更甚,跟那曹小儿在一起就笑语盈盈,看到自己就冷冷淡淡,什么意思!当下心中暗哼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表妹夫,今儿这么得闲?”他淡淡的对曹云清道。 表妹夫?纪子期眨眨眼,双眼放光,一双眼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看来好像有奸情! 曹云清的娘子正是杜峰的表妹。 他虽比杜峰大了三岁,可他娘子却比杜峰小了一个月,这称呼上,他得喊他表舅兄,他称他表妹夫,这也是他对这门亲事唯一不满意的地方。 曹云清尴尬的咳了咳,“杜将军,这在军营中,还是称我曹巡官为好!” 纪子期正在脑补杜峰与表妹从小青梅竹马,结果被曹云清横刀夺爱,伤心之余远走边关疗伤! 谁知二人前世的冤家,今生纠缠不清,这兜兜转转又撞到了一起!这不,战火在她眼前一触即发的狗血剧情。 杜峰眼角扫向她,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又有了几分火气,语气却不显,越发清冷,“纪文书,这测试进行的如何了?” 纪子期正正神色,将进展讲了一遍。当然,之前众人聚一起讲荤段子的事只字未提。 一旁的杜康眼含羡慕,向杜峰请求道:“将军,让子期再教教小的吧!” 杜峰瞟一眼曹云清,点头应了。 杜康终于如愿以偿。 昨天箭术大进,他心痒痒了一个晚上,打算今早来练武场再试试。谁知早上少爷竟说今天去营地,他只得没精打采的跟着去了。 营地里根本没啥事,两人骑马晃悠了一阵,杜康鼓起勇气建议说来练武场瞧瞧,杜峰未出声默认了,二人便一起来到了练武场。 见杜峰答应他可以练箭,杜康大喜,拉着纪子期的胳膊就往前走。 纪子期甩都甩不开。 杜康在纪子期的指导下越射越兴奋,今天的成绩同昨日差不多,也是平均五环左右。 他不时用手拍拍纪子期的肩,表示他的感激之情。 纪子期只能咬牙忍受,还得时不时挤出笑容,真是难受! 杜峰觉得自家小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灿烂到令他觉得有些讨厌!“杜康,回去了!” 杜康不舍地放下弓,“子期,你呢?一起走吧!” 才不要呢!纪子期心中嘀咕,面上却笑道:“我跟丁大哥约的时辰还没到,你和将军先回吧!” 纪子期口中的丁大哥是杜峰帐前近侍,今早便是他驾车送她来的。 杜康走下台,同杜峰低语了两句,然后抬高手臂招唤纪子期,“子期,少爷让你一同走!” 纪子期磨磨蹭蹭地走下台,不情不愿地随着杜峰往外走。 “杜将军,关于分箭的文书,下官还有一些未明之处,可否让纪文书今晚留下,为下官解惑?” 曹云清冽的声音响起,“纪文书原在粮草署的住处还空着。下官建议,不如让纪文书先搬回粮草署,每天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等风速问题解决后,再去杜将军帐下效力如何?” 曹大人,您真是最最知心的大人了!纪子期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曹云清回以微微一笑。 杜峰冷眼看着二人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不怒反笑,带着几分懒洋洋,“纪文书,你如何想?” 纪子期当然想留在粮草署,谁也愿意跟着温和体贴的上司,不愿侍候阴晴不定的人啊! 只是她知杜峰性子难捉摸,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得道:“小的现在将军帐下效力,自然听将军安排!” “哼,算你识相!”杜峰声音突然变冷,“走!” 纪子期未料到杜峰丝毫不通融,情急之下叫道:“将军!” 杜峰停下身形,转过身,语含讥诮:“本将军记得,分箭的时候,是在营地的射箭场。 纪文书那时身在粮草署,每日都愿意花多一个多时辰来回,原因是需要向你的上司曹巡官汇报进度! 为何你现在身在营地,同样每日花一个多时辰来回营地,你就不愿意了?本将军身为你的新上司,难道还要每日亲自过来听你汇报进度?” 这个罪责可担待不起,纪子期额头冒汗,嗫嚅道:“将军,小的,小的意思是想问将军,小的如何回营地?” 此刻杜康已牵着马走了过来。 杜峰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纪子期暗中磨牙,你丫在唤小狗吗?脚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迈开走过去。 曹云清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挺直身板,“杜将军,不知下官刚刚的提议,将军认为如何?” 正文 55、今晚需要纪文书(三更,2P求收!) 杜峰一跃而起,坐在马背上,冷冷看着曹云清抓住纪子期胳膊的手,“不如何!” 曹云清毫不退让,“杜将军,下官还有分箭的事要向纪文书讨教!” 杜峰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本将军今晚有更重要的事要纪文书做。” 说完突然一勒缰绳,黑马朝着曹云清快速跑了过来。 曹云清不得已,只得松开拉着纪子期胳膊的手,向旁边一闪。 黑马经过纪子期身旁时,杜峰猛地弯腰,长臂一展,抄着纪子期的腰将她带上了马。 马速未缓,纪子期的惊呼声转眼就消失在了风中。 曹云清看着马背上离去的二人,拳头不自觉握紧。 杜峰圈住纪子期腰的手臂,紧得快要将她的腰都折断了。她用力掰它,却动不了分毫,还把自己累的够呛。 纪子期只好放弃,喘着气直挺挺坐在马上,硬是不肯放松靠在杜峰的胸膛上。 杜峰的面色更沉了。 到了营地,杜峰搂着纪子期跳下马,然后用力甩开她,大踏步朝自己的营帐走了过去。 纪子期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感觉到杜峰莫名的怒意,心道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晚膳过后,杜康前来告诉纪子期,“少爷帐前的丁大哥今晚有事不能值夜,少爷说今晚让你去替他值夜。” 纪子期腿都软了,“一晚上?” 杜康同情地点点头。 北地四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纪子期已经将能穿在身上的衣裳都穿了,还是冻的受不住。 她羡慕地看一眼右边站得笔直、只穿了一身铠甲的另一个近侍。 从她晚上过来起,就没见他换过姿势,若不是她以前曾经和他撘过两句话,纪子期真要怀疑他是不是雕像了。 纪子期百无聊赖,又冷又困,双腿酸麻。她不停活动手脚,还是没法缓解。 她偷瞟一眼右边那近侍,见他还是目视前方,视她为无物,便偷偷挨着营帐慢慢下滑坐到地上。 那个近侍还是没反应。 纪子期索性不理他了,伸出手给自己僵硬的腿按摩起来。 慢慢的,纪子期眼皮越来越沉,哈欠越来越多,整个人缩成一团,头一歪,睡着了。 那个近侍仍然视若无睹。 “子期!子期!” 纪子期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不停晃动她。 然后一双大手覆上她的额头。 “好烫!”那人惊呼,“你发烧了!” 然后有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纪子期躺在他怀中,鼻端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床上,有人解了她的外衫,还剩两三件时,纪子期迷糊中还记得自己是女扮男装,不能被发现。 她用力环抱住自己,不让再脱。那人无奈,只得放弃,帮她盖上被子。 覆在她额头的毛巾换了又换,不停有热水放到她唇边让她喝下去。 中间还被喂了一些粥,灌了两碗药,她苦得脸都皱一块了。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全身发抖,后来感觉有人往她身上加多了一层被子,才好了一些。 热的时候,她就想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全掀开,却被人用力按住掀不动,她烦躁的动来动去。 终于,在出了一身大汗后,整个人舒服了。纪子期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早上睁开眼,看到坐到她床前打盹的杜康。 杜康身体猛的一歪,醒了过来。看到睁着眼的纪子期,惊喜道:“子期,你醒了?” 纪子期昨晚出了一身汗,有些虚弱,微笑道:“杜康哥,谢谢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杜康忙摆手,“不是我,是少爷!你后来睡着后,少爷才将我换了过来。” 杜峰?纪子期心里嗤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杜康站起身,“子期,我去给你拿碗粥过来,你吃了还得再喝一碗药,休息一天。” 还得喝药?纪子期想起先前那两碗硬灌下去的药,感觉那苦味在嘴里漫延开来,小脸忍不住皱成一团。 喝完粥,杜康端来药,纪子期看着那超大的一碗药,胃都抽了。 她眼珠一转,“杜康哥,这药有点烫,先放会再喝。你先去忙吧!” “不行!”杜康断然拒绝,“少爷说让我看着你喝完药!” 他用手摸摸碗边,“这药放了一会才拿过来的,刚刚好,你快喝吧!” 纪子期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摸摸肚子,可怜兮兮的对杜康道:“杜康哥,我刚刚吃了一大碗粥,胃里胀得很,你让我歇会再喝好吗?” 杜康为难地皱皱眉,“少爷说这药要趁热喝才行的。” 纪子期飞快伸出手指保证,“杜康哥,我保证等会一定喝!” 杜康看着她可怜的神情,心一软正欲答应。 杜峰阴沉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要是不乖乖喝的话,本将军不介意再灌一次!” 正文 56、猜猜射几环?(一更,2P求收) 纪子期躺在床上的身一震,转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帐口的杜峰,他双臂环胸,闲散地靠在那。 纪子期认命地坐起身,接过杜康递过来的药碗,捏住鼻子闭上眼,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好苦!纪子期的眼泪都出来了,而且还没有蜜饯。 她负气地躺回床上,侧身朝里,拉过被子盖过头,缩成一团,不理那主仆二人。 杜峰好听的低沉笑声,隔着被子传到她耳朵里,纪子期的脸一阵发烫,她用力捂住耳朵。 感觉外面没了声响,纪子期掀开被子,那二人已经走了。 她吐口气,为自己刚刚幼稚的行为感到羞愧,在床上滚来滚去。 纪子期的这场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天就好了。 早上去练武场的时候,是丁侍卫驾着马车送她去的。 曹云清急急迎上来,面露担忧,“子期,听说你病了,好了吗?现在感觉怎样?” 纪子期露齿一笑,“大人,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吃了三副药,已经好了。” 曹云清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纪子期下意识往后一退。 曹云清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当,收回手略显生硬笑了笑,“瞧我,都把你当成自家子侄了。” 纪子期挤出笑容,不知如何接口,两人陷入沉默。 这时,一个测风手跑了过来,“报告纪文书,大伙们已经可以抱稳自己的孩子,手不颤腿不抖了!请纪文书去查验!” 纪子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曹云清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消失了,纪子期作揖道:“大人,我先去看看!” 曹云清笑着点点头。 “很好!”纪子期满意地看着眼前,八个双手捏着丝帕的大汉,终于像拿刀剑一般的轻松自在了,“接下来,请大家留意手中丝帕,在今天的风速下,被吹起来的幅度!” 虽说军令如山,可练了三天不知所以然,有个测风手忍不住了发问了,“纪文书,请问这样练来是何意?” 纪子期笑眯眯地道:“不错!终于有人提问了!严格执行是一回事,不懂还是要问,这样才能执行的更好!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黎国与苍月国交战这几年来,黎国总是占不了上风。一是这箭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我黎国存在,想必苍月国也有。 二来便是这风的问题。北地风大,黎国军队常年居于南方,北地驻军甚少,将士们对这风速影响知之甚少。 而苍月国久居北地,非常惯于在大风中作战!所以,虽然杜元帅英明,杜家军英勇,对上苍月国,还是占不了优势。 我此次训练大家的用意,便是教大家如何辨别风速风向,利用它在战场上取得胜利!” 八个测风手面面相觑,听是听明白了,可还是不知道如何做! 纪子期自是知道,不可能讲两句他们就能明白,只是这八人非常重要,她不介意让他们再深入了解。 “今天大家的任务,便是跟着我,了解如何利用风速,提高射箭的准确率!大家请随我一起过来这边。” 纪子期走到一位已热好身的弓箭手旁边,示意一人将靶顺时针九十度旋转,然后问测风手,“刚刚这位弓箭手顺风射的平均环数是五环,各位猜测一下,现在测风射,能有多少环?” “三环吧!”一位测风手犹豫道。 “两环!今日风大,我觉得两环!” “四环!”“三环!” “好!”纪子期伸手制止,又示意那位射手开始射箭。 果然,基本都是在三环左右。 测风手开始议论起来了,“看!老子猜的准吧!说三环就三环!” “呸!你就吹呗!这谁都猜的出!” 纪子期也不理会他们,向那位弓箭手伸出三个手指。 弓箭手点点头,拿起箭壶中的箭,咻的一声,射向箭靶。 ------题外话------ 这章字数比较少,下章会多些~ 正文 57、没错,操练!(二更,2P求收!) “五环?”一位测风手眼尖地看见对面报靶员的手势。 “又是五环?”惊讶的声音。 “四环!”声音平静,明显带着这才对嘛的语气。 “六,六环?”结巴不敢置信的声音。 “五环?” 测风手们彻底疯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人的箭术就突飞猛进?难道是有箭灵附身? 一位测风手貌似看到纪子期先前做了一个手势,迟疑问道:“纪文书,你刚是不是做了个手势?什么意思?” 众测风手八双眼齐刷刷看向纪子期。 纪子期笑着点点头,“我刚给他的手势,是告诉他,今天的风速是三等,让他按三等风速调整角度,所以他的命中率能达到顺风射箭的水平。” 测风手们一片茫然,这每个字都听懂了,为何合在一起就不懂了呢? 纪子期向刚刚射箭的那人伸出大拇指,赞道:“余大哥,好样的!” 那位余姓士兵摸摸头,得意傻笑两声。 纪子期又向测风手们道:“各位大哥,这位余安余大哥,是第一天来练武场时,子期发现他对角度天生敏感,特意单独训练的! 子期给了余大哥一张笺纸,让他按上面的要求训练,不论成绩!想不到两天时间就有如此成就,这也完全出乎子期的预料之外!” 余安骄傲的挺挺胸膛。 一位跟他同营的测风手说话了,“余安,我就说你小子这几天怎么古古怪怪的?每天拿着张纸偷偷琢磨,嘴里念念有词,练习时也大失准头! 老子还想着,是不是你家婆娘给你写了信,搞得你心神不定!” 其他人哄然大笑,余安也不恼,跟着傻笑。 纪子期拿出一张纸,“这纸上画的图,与子期给余大哥的一模一样!” 众测风手一看,只见上面画了十向个圆圈,圆圈里划了几条线,上面画了几个手指头。这下更加糊涂了。 纪子期解释道:“相信各位大哥都知道风速风向对射箭准确度的影响。 这图上画的,便是子期根据风向风速计算出来,在同等射程射力的情况下,调整多少角度能有效提高准确性的标准!” 纪子期看着更加不知所以然的众人,提高音量道:“各位大哥,这计算的过程太复杂,子期就不解释了! 大家只需要记住:按图上所画的,当出现不同风速时,调整不同的角度,便可达到大家顺风射箭时的准确率!” 她环顾四周围上来的射箭手们,正色道:“各位神射手们!第一日,子期曾帮大家调整过角度,相信大家都同意子期所说的吧!”那些神射手们齐点头。 她又对测风手们道:“刚刚大家也都看到了余安的表现,想必也相信子期之言吧!” 测风手们互看几眼,其中一年纪略长些的道:“得!纪文书,我们相信你!这些读书人的道理,你再讲我们也不懂!你就直接安排大伙活计吧!” “好!爽快!”纪子期收起手中的笺纸,“各位大哥的任务,一开始是要凭风吹起丝帕的幅度来判断风速!子期画了几幅图。” 她探入袖中取出一张笺纸,“这上面分别是不同风速下丝岶被吹的幅度,共分了六等。太弱或太强的风除外。今天的风速便为三等,大家拿着这幅图好好研究一番。 日后,大家的目标是:举手手,凭风从指尖穿过的感觉便能判断风速!” 又对神射手们道:“子期计划在五日后,向元帅及各位将军,展示我们这次训练的成果,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整齐而自信的回答。 “很好!”纪子期笑眯眯地道:“由于每天每时的风速不同,大家在训练时,重要的是找准调整角度的感觉,而不是射中的准确性,明白吗?” “明白!” “这一次训练的内容请各位保密!五日后,我们要再次惊掉他们的下巴,大伙说好不好?” “好!好!好!”三声振奋而鼓舞的回答。 在练武场讲了一天的纪子期,舌头都快打结了,回到营帐正准备躺下休息时,发现桌子上赦然躺着一封信,上面写着“纪子期亲启”。她疑惑地拿起,谁来的信?苏小年?这么大喇喇的? 撕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几页纸,字体很陌生,抬头写着“大哥”,她皱皱眉,难道这营中有人与她同名同姓?纪子期翻到最后一面,落款处写着“妹小雨、弟小风敬上”。 纪子期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看来是苏小年怕人识破她的身份,找人重新誊抄了一份,只是将称呼“大姐”改成了“大哥”。 她边看边笑边擦眼泪,就像小雨站在她身边同她说话一样:大姐,见信好!你才刚离开两天,我和小风就好想你了!灵玉姐姐让我把想跟你说的话写下来,每天写一点,就像你在身边跟你说话一样。你现在看到的这封信,我已经连续写了十天了。 我很好,小风也很好,姐你不必挂心,专心养病!苏老爷说你在乡下身体慢慢好转了,只是还很虚弱,怕是不能给我回信。我理解的,姐,你光看信就好了,要是嫌多看得累了,就分几次慢慢看。 我就要参加童生试了,少爷跟我说不要紧张,以我的能力肯定能过,就看分在哪级了!小风还要过半年才能去学堂,苏老爷说把他送去少爷曾经启蒙的那个夫子那里去。 你走后没几天,小风有天突然看到少爷书本上的一个“娘”字,然后大哭着要找娘。少爷和我都吓坏了,怎么哄也哄不住! 后来少爷只好抱着他去找苏夫人,苏夫人抱着小风,一边轻拍他,一边温柔地哄他:“小风乖,小风不哭,娘在这里!”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娘!我都差点哭了! 苏夫人长得可真漂亮,又温柔,像个仙女似的!不过咱们的娘也很漂亮,虽然没有苏夫人温柔,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娘亲!苏夫人很喜欢我和小风,还说叫我和小风有时间就地过去陪她说话,少爷都吃醋了! 不过苏老爷好像不喜欢我们太粘着苏夫人,他冷冷的样子真的好可怕!所以我就不敢和小风过去了。 我还见到了少爷的朋友,唐大公子、吴三多公子、罗表少爷。 唐大公子生得好俊,就是有点太严肃了,吴三多公子也很俊,像个姑娘似的,而且比较可亲,就是有时候说话好像很轻浮!嘻嘻,姐,我偷偷告诉你,我们初初见少爷时,他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就是跟吴三多公子学的。 他嘴上总说吴三多公子老欺负他,所以很讨厌他,可心里指不定有多信赖他! 还有罗表少爷,他最好玩了,只会傻傻地作揖说:“小雨姑娘好!”“小雨姑娘再见!”“小雨姑娘慢走!”,就再也听不到他说别的话了,而且我每次一看他,他就脸红红的,搞得我总是忍不住想逗他。 姐,我再跟你细说,那天少爷带我和小风,出去和唐大公子他们见面的情形…… 纪子期正擦拭眼角笑出来的泪,帐帘突的被掀开,她慌忙将信藏入袖中,站了起来。 杜峰沉着脸走了进来,“刚叫你为何不应?” “有叫我吗?”纪子期傻傻问道。 杜峰盯着她微发红的眼不出声。 纪子期咬咬下唇,嗫嚅道:“可能,可能刚刚一时看信入了迷,没听到将军叫我!将军找我什么事?” “信?”杜峰双眉一挑。 “嗯,家中弟妹写来的。” 杜峰嗤笑道:“看你藏的那么快,还以为是哪个小娘子给你写的相思信呢!” 纪子期被他嘲讽的态度搞得火气上升,又不能反驳,只能咬牙,用沉默抗议。 杜峰见她不出声,又道:“明日卯时准时到本将军帐外,先陪本将军操练半个时辰!” “操练?”纪子期抬头眨眨眼,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杜峰见她神情,面上浮出可恶的笑容,“没错,操练!” 正文 58、摔了个四脚朝天(三更,2P求收!) “可是将军,我又不需要上战场打仗,只是从粮草署暂时过来侍候将军而已,为何需要操练?”纪子期见他要离去,急急问道。 杜峰侧身用眼角将她上下扫了一番,“你这小身板,陪在本将军身边实在不衬,本将军必须要将你操练到合格为止!” 纪子期看着放下帘帐离去的身影,恨不得上前朝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上两脚。 不衬?不衬你可以将我调离啊!你以为我很稀罕留在这儿吗? 纪子期躺在床上翻来滚去,刚收到小雨来信的好心情,立马被杜峰搞得烟消云散,该死的杜峰!臭杜峰!烂杜峰!…… 等搜肠刮肚将仅会的恶劣词,全部套在杜峰身上骂了一遍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早上纪子期打着哈欠在杜峰帐外与他会合。 杜峰看着他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不悦道:“昨晚没睡吗?” 纪子期赶紧掩上正要打哈欠的嘴巴,后面的杜康朝她做了个鬼脸。 不远处的营地里,已有不少人开始操练了。跑步的,耍枪的,举沙包的,站马步的,对战的,不少人都穿着单衣冒着热汗。 “你!过来,先跟着本将军跑个十圈热热身!”杜峰朝她勾勾手指。 十圈?还只是热身?纪子期傻眼,她哀怨地看向杜峰。杜峰早已跑动起来了,后面跟着杜康。 纪子期也只得跟着跑了起来。 不到半圈,她已经开始呼吸急促了。咬紧牙关,不停暗示自己:我可以的,腿不是我的,我可以的,腿不是我的! 等到终于跑完一圈时,杜峰已经跑了三圈了。 两人交叉经过时,纪子期正想求情,杜峰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如一盆凉水泼向她。纪子期刚刚热呼呼的身体瞬间冷了下来。 又跑了半圈,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失去知觉了,只是凭自己的毅力撑着,一步,一步向前。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她拼命忍住。 终于跑完了第二圈,纪子期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边,蹲下去“哇”地吐了起来。 刚好跑在她后面的杜康见状,忙跑到她身边,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没事吧,子期?” 纪子期边吐边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杜峰跑过她身边时,鄙夷地丢下两个字,“弱鸡!” 纪子期此时连在心中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休息一会胸口舒服了些,杜峰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起:“你,过来站马步!”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双臂伸直,双腿弯曲,腰部下沉用力,屁股不可撅起……只一会就全身打颤了。 杜峰看她一眼,不满地用脚踢踢她的腿,“再下点,再下点!” 纪子期憋住气往下,一个不稳,“嘭”地一声摔倒在地,四脚朝天。 旁边众人见状大声哄笑起来。 杜峰看着纪子期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本将军一点力气也未使,这样你也能摔倒?” 纪子期屁股生疼,想揉又不敢揉,只能涨红着一张脸,尴尬爬起来。 杜峰看看天色,“好了,你今日就练到这!回去换身衣裳,让小丁送你去练武场!以后早起后晚睡前,各站马步两柱香!” 纪子期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捂着脸灰溜溜地走了!奶奶的,今天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曹云清同昨日一样,在练武场同纪子期打过招呼后,便回粮草署办公了。 今日风大,各射手们按照要求,不管成绩,全力射箭。纪子期很满意。 她来到测手们这边,“今日风速几等?” “四等!” 纪子期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叠纸,举起其中一张,上面画的正是丝帕被风吹起的模样。“这张图是几等?” 有人举手。 她伸手点向他,“你说!” “二等!” 纪子期点点头,又抽出一张,随手指向一人,“你答,这是几等?” “三等!” 又抽出一张,问另一人,“几等?” “五等!” “全都正确!非常好!”纪子期满意微笑,看来这些人回去有下过一些苦功,“现在大家两个两个对考,直到双方全部都能准确地答出来为止!” “是!” 除了开始撕破丝帕的事让她有些抓狂外,这些人的接受能力与刻苦程度,出乎了纪子期的预料! 她不知道,是因为上次分箭的事,元帅对神弓营大加赞赏,每人大出风头,还都记了一功后,这次一听说又有任务,个个都争先恐后想来,卯足了劲想要再出一次风头。 这次能被挑来的人都是脑袋瓜活泛,而且有些过人之处的。他们知道且相信纪子期的能力,对她说的话与提的要求深信不疑,才能这么快就有成绩。 午膳的时候,曹罗过来,说曹巡官有请。 纪子期以为有急事,放下手中碗筷,跟着曹罗走了。 粮草署里曹云清备了几个小菜,还有一碟蛋炒饭等着她。“子期,你病刚好,想必吃不惯这营中伙食! 我今日特意让厨房单独炒了三个清淡的小菜,这蛋炒饭是我拿手的,那晚我看你爱吃,今日特意为你炒的!怎样,时间刚刚好吧?” 纪子期感激涕零,她毫不客气地坐下,“真是知我者,曹大人也!这军中别的都还好,就这伙食,那大片大片的肥肉,我可真是吃不惯!曹大人,子期就不客气了!” 纪子期夹起一筷醋溜土豆丝就往口里塞,酸酸辣辣的,真开胃! 曹云清含笑看着她。 纪子期吃了几口后,发现曹云清并未动筷,有几分不好意思,“曹大人,吃啊!” “我已经用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曹云清看着她被塞满饭菜鼓鼓的脸颊,忍不住笑容更深,“不用急,慢点吃!你要是觉得好吃,这几日午膳你就都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纪子期一边同饭菜奋斗,一边答道,“大伙都在练武场上吃,我不好一个人离开!” “这点你不必顾虑!我准时让曹罗去叫你,就说分箭的事要与你相商!” “这,这不是滥用职权吗?”纪子期有几分犹豫。 曹云清突的一笑,露出些许高傲之色,“有特权不用的人才是傻瓜!何况,只是用顿膳而已!再说了,这些饭菜合你的胃口,却肯定不合那些人的胃口!” 纪子期也不是那等古板之人,刚刚提问也只是随口而已。 她点点头。 曹云清笑得更开怀。 用完膳回到练武场的时候,场上发生了一点小争执。 正文 59、亲自监督站马步(一更,2P求收!) 原来秦日勉将军对这里发生的事情非常好奇。 第一天他便将这十个射箭手八个测风手,叫到他营中一一询问。但当日众人也没搞明白纪子期的用意,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余安略略明白,不过他为遵守与纪子期的约定,同其他人一样推说不知道。 接着纪子期病了两天,秦日勉这心里老惦记着这事,像猫抓似的难受! 昨日杜元帅同他们开了一天的会,商量接下来与苍月国的对战方案。 他反正也听不懂,安排好了老子派人直接上就是。 秦日勉想着练武场发生的事,一直坐立难安,被元帅训斥了好几次! 晚上一回营,立马让那十八人来见,询问是怎么回事! 结果那十八人嘴像被缝上了似的,就是不肯说,秦日勉气得差点掀桌子! 后来余安大着胆子道:“将军,当初去的时候,您说让我们全听纪文书安排,不得有误,否则军法处置! 这纪文书吩咐我们不准透露一个字,我们照办了,将军您又要处罚我们!将军,您这双重标准,我余安不服!” 其余十七人猛点头。 秦日勉气得够呛,又没办法,只好放他们走了。 今日他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甘心。想着若自己亲自来被拒绝了,实在太没面子,便派了自己的近侍过来打探。 近侍一早来到,看了一上午,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他看到纪子期一直在场,心知这些人得了纪子期吩咐,定不会告诉他,也不敢上前问! 刚刚趁着纪子期去粮草署的空档,那近侍忍不住了,便找了个相熟的坐在一起闲聊,想套套他的话。 哪知那人熟是熟,聊也什么都聊,只是一涉及他现在训练的事情,立马噤声。 近侍试多几次后无果,便有些恼羞成怒,想着回去必会承受将军的怒火,心里一急,便闹了起来。 纪子期了解原委后,对那近侍道:“这位大哥莫生气!场上众位大哥只是听了子期的要求,将这事隐瞒几天,想到时候给元帅和将军一个惊喜!大哥要是怪罪的话,就怪子期好了。” 那近侍双脸通红,也知之前是自己无理,借故迁怒于人了,忙不迭道歉,“纪文书严重,都是小的错!张大哥,小弟刚刚对不住了,下次请你喝酒赔罪!” 那姓张的汉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这事过去了。 纪子期又道:“这位大哥,既然秦将军心中好奇,就麻烦你回去告诉秦将军一声,明日请他来这练武场,子期亲自给他讲解!” 近侍大喜,作揖告别,飞跑回去了。 晚上纪子期用完膳在营地待到月亮升起后,手背在背后,慢悠悠的踱着小步,在清冷的月光下,一步一步踩着影子,缓缓走回营帐。 她心想,这么晚了,杜峰该歇下了,应该可以逃过今晚的站马步。 哪知掀开帐,却见杜峰正拿着本书,大喇喇的坐在她帐里等着她。 纪子期一楞后立马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将军,这是小的营帐!您进来之前,是不是要先知会小的一声才是?小的虽是您的小厮,可小的也有人权的!” “哦?”杜峰眉眼都不扫她一下,“敢问这位有人权的小厮,你还记得你是本将军的小厮?一晚上的不见人影,本将军还以为你早忘了!” “没忘,没忘!”纪子期心想,只要不提站马步的事,其余都好说!脸上假笑道:“请问将军有什么吩咐?” 杜峰放下手中的书,挑眉道:“本将军本来只是想问问你,今天练武场训练的进展如何?你这一说,反倒提醒我了:本将军几日未曾泡澡了,你帮我去打水来,速度要快!水要热!本将军不喜欢等!” 在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似笑非笑道:“还有,看你今天累了一天的份上,就不用你擦背了!” 纪子期刚松口气,杜峰可恶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过,晚睡前两柱香的马步继续站,本将军亲自过来监督!” 纪子期扶额哀叹,怎么就是避不开呢?杜峰这个讨厌的家伙,摆明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咒骂也好,抱怨也罢,纪子期还是得老老实实去取水,不仅要热,还要快! 等她取完水时,已经累的快趴下了。 杜峰的神情似乎还是不太满意,纪子期懒得看他眼色,回了自己营帐休息。 正当她睡的迷糊时,外面传来“纪文书……”的呼唤,她没听清,胡乱应了一声。 翻个身,纪子期朦胧间感觉有人在她床前。 她睁开眼,杜峰放大的满脸胡子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目光幽深难测。 纪子期的瞌睡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猛地往后仰,头碰到床头发出一声咚的巨响!“咝”,她倒抽一口冷气,手扶上后脑勺,小脸皱起,好痛! 杜峰却咧嘴笑了,他站直身体,“纪文书,本将军刚刚进来前可是知会过你了,你撞到头这事,可不能算到本将军头上!” 纪子期想起刚听到的隐约的呼唤,以及“本将军进来了”的话语,心中腹诽:你就算知会了又如何,谁醒来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人脸,都会被吓到的好不好! 只是她敢怒却不敢言,只能认命爬下床,乖乖站好马步,“将军,可以开始了!” 杜峰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 只站了不一会,纪子期的腿肚子就开始打颤了,两腿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她咬牙硬撑,心中默默念道:一、二、三……三十三、三十四……五十五、五十六…… 一百怎么那么难数到?纪子期心中愤愤发怒。 她额头的汗不停往下滴,觉得自己整个衣衫都湿透了。 眼看就要力竭摔倒,杜峰略一用力将她往前拉。 正文 60、可以放开我了!(二更,2P求收!) 可惜力道还是没控制好!纪子期一下撞入他怀中,鼻尖撞上他硬硬的胸膛,痛得她眼泪都飚出来了! 不过杜峰身上的味道还是很好闻的,有股刚洗完澡后澡豆的清香。 啊!呸!呸!想哪去了?我的鼻子,呜呜,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杜峰一手还握着纪子期的手腕,一手放在她腰间。感觉怀中的人儿触感柔软,与她接触的那两处手心,似火般炙热。 虽然她浑身脏兮兮的,味道却不难闻,那皱着鼻子眼眶含泪、抬头仰视他的小模样,让他瞬间失神,竟舍不得推开她! 纪子期刚刚是腿软的站不稳,只能头靠在杜峰胸前支撑。 等她感觉腿有知觉了,想站稳时,发现杜峰放在她腰间和手腕的手,热得可怕,她挣脱不开。 “将军!”纪子期小心翼翼道:“可以放开我了!” 杜峰仿若未闻,盯着她的眼越发幽深。 纪子期心一跳,拔高音量,“将军!” 同时手上使力,一手放在他胸膛上,用力推开他。 仍是纹丝不动。 纪子期真有点吓着了,结结巴巴道:“将,将军?” 桎梏着她的手终于松开了。 杜峰的神情却变得古怪起来,我刚刚竟是想将他拥入怀中吗? 杜峰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面上神色转冷:“今日暂且到此为止!明早继续!” 秦日勉一早就在练武场候着了。 他见到纪子期,憨笑两声:“子期啊,昨日的事是我老秦对不住了!昨日那小子回去后,我把他臭骂了一顿!” 纪子期忙行礼:“秦将军严重了!是子期的不是,子期应该一早就跟您说明白的,免得让您挂心!” 秦日勉哈哈一笑,“子期啊,老秦我就爱听你说话!这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老秦我听了,心里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纪子期也笑了,“多谢秦将军抬爱!您要是喜欢听的话,以后子期就多去您营中打扰打扰您!” “好,好!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纪子期给秦日勉讲解测风手的用途,以及现在场上射箭手为何会如此练习。 秦日勉自是听不懂。 纪子期也没指望他能听懂,她唤过一名测风手,让场上迅速摆成训练的架势。 然后笑眯眯的对秦日勉道:“秦将军,场上这些射箭手您有熟悉的吗?平时水平如何?” 秦日勉傲然道:“当然,老秦我别的不行,认人是一等一!这营中好手,十个有八个都跟老子喝过酒!余安,老张,彭结巴,你们说是不是?” “是!” 秦日勉接着道:“他们这几人的水平,老秦我也大概知道!顺风的话,四到七环左右,侧风一般少个一到两环!” 纪子期微微一笑,并未接腔,朝场上喊到:“开始!” 测风手点点头,伸出四个手指头,射箭手嗖嗖射出两箭。 秦日勉看着报靶员报回的数字,眼都直了,有些不敢相信。 今日风向有些怪异,测风手又伸出三个手指头。射手们心领神会,又射出两箭。 秦日勉嗖的一声站起身,看到报回来的数字,颤声问道:“这,这没出什么错吧?” 场上还在继续,秦日勉咚的一声跌坐回椅子上,紧抓着纪子期的手,“子期老弟,快,再给哥哥我说一遍,这是如何做到的?” “秦将军,别激动!子期再给您细说一遍,您,您先放手!”秦日勉的手像把铁钳似的,钳得纪子期的手生疼。 秦日勉傻笑两声,松开了手。 纪子期松口气,“秦将军,是这样的……” 秦日勉对前面那一大串风速啦,计算啦,自然而然的选择性忽略,他只听到了纪子期最后几句话。 “三日后,在元帅和其他将军面前演示过后,便可推广至全神弓营!” 在元帅和其他将军面前演示?好啊,我神弓营又要出风头了! 推广至全神弓营?妙啊,下次对战,我神弓营又可立下战功了! 秦日勉越想越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快速起身,向纪子期告辞,“子期老弟,辛苦了!哥哥我就先告辞了!这事哥哥我一定保密,觉不透露半个字!” 又运足音量,朝场中大吼:“小兔崽子们!一个二个给我把嘴捂实了,别给我泄露出去!若还有其他人等知晓了,老子唯你们是问!” 场中众人心中直嘀咕,将军啊,除了您,谁敢逼我们泄露消息?您这一时逼我们说,一时警告不准说,将军大人,再这样下去,您的威严何在? 秦日勉才不管众人如何想,挥挥手就走了。 隔日杜元帅听闻秦日勉来过练武场,和一众将军开完会后便逗他,“老秦啊,听说你昨日去了练武场,看纪子期训练。详细情况如何?说来听听,众兄弟们想必也很好奇!” “就是,老秦,我老邱也想着去瞧瞧的,怕看不明白失了颜面!正好,你说来听听!”一个红脸将军跟着起哄。 其他人也嚷嚷开了,“老秦,快说来听听,老子也好奇的很!” 秦日勉摇摇头,“各位兄弟,我老秦跟子期兄弟约好了,这演习之前谁也不准往外说!各位莫让我老秦为难!” 众人不同意了,“好你个老秦,有了新兄弟,就不要我这个旧兄弟了?想当年咱俩可是穿过一条裤子的!” “就是,老秦,你这就不义气了!当年老子还给你挡过一刀,你当时咋说的,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银子一起花,有女人一起……”众人眼睛贼溜溜看过去。 那人迅速转了口,“有女人一起谁也不准瞧,替对方媳妇监督!” 原来这人是个妻管严!众人哄的大笑调侃,“老李,你个没种的!” 那李将军不但不恼,反而一挺胸膛骄傲道:“对自己媳妇忠诚,那是应该的!我媳妇在家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侍奉双亲,任劳任怨! 不求荣华富贵、锦缎披身,对老李我就这一点要求!老李我要是连这点都管不住自己,还是人吗?” 正文 61、夜夜想做新郎官!(三更,2P求收) 一席话说得几位爱喝花酒的将军臊红了脸,想起自家乡下的黄脸婆,气氛有些沉闷。 李将军话一转:“怎么说到我老李头上了?”头望向门口,大吼道:“秦日勉,你个小兔崽子,往哪跑?给老子站住!” 原来秦日勉趁大家愣神的时候,偷偷溜到了营帐边,他傻笑两声,向场中众人拱手道:“元帅、杜将军、众位兄弟们,对不住了,老秦我先走了,后日演习场上见!” 说完像兔子似的溜走了。 留下一众人纷纷叫骂,“好你个秦日勉!” “小兔崽子!后天被老子逮住,有你好看!” …… 纪子期这两日,都是由杜康监督她站马步的。原以为换成杜康能放放水,可惜杜康是个唯少爷之命,严格执行的家伙!纪子期不但没讨到半分好,还常常因为姿势不对,延长站立时间。 她心道,还不如换成杜峰来呢!可今晚真的换成杜峰时,纪子期心中又嘀咕开了,为毛不是杜康?为毛换成了他? 不过面上却装作平静如水。 杜峰看她不过几日,已似模似样,心中甚为满意。 两柱香过后,纪子期收回姿势,吐了口气,看着杜峰的神色有几分自得。 杜峰见她模样,轻笑出声,却绝口不提这茬,反而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听说你认了个干哥哥?” “干哥哥?”纪子期愕然,“什么意思?” “神弓营的秦将军不是唤你子期兄弟吗?他为兄,你为弟,不是干哥哥是什么?” 纪子期不由苦笑一声,“将军,这是秦将军抬爱,子期可不敢随便高攀!您莫要拿来说笑!” “那就好!”杜峰淡淡道:“这秦将军与我父亲同辈,私下里,本将军得唤他一声秦叔叔! 你若与他成了兄弟,本将军该如何唤你?以后这军中,若有人想与你结拜的、结亲的,先问过本将军再说!免得这辈份不清不楚的!” 原来还有这一出,我为毛没想到呢?早知道就死皮赖脸的拉着秦日勉结拜!这样一来,杜峰就得低声下气地唤我纪叔叔!我怎么就错过了呢?我怎么会错过? 纪子期心中吐血,错失良机啊! 杜峰虽不知她心中所想,但看她脸上悔恨的表情也能猜个所以然。 她越懊恼,他心中就觉得越爽快,“明天要进行演习,早上的马步就省了!免得到时上场双腿打颤,丢的是本将军的脸!” 纪子期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杜峰下一句又将她打回原形,不,更惨。 “从明晚开始,站马步的时间改为三柱香!” 演习是在营地的射箭场进行,虽然只邀请了杜元帅、杜将军及其他营的将军、千夫长,以及神弓营的营长、千夫长、百夫长等几十人。 但听闻这一消息的将士,特别是神弓营的人,都纷纷请命要前往观看。 秦日勉笑呵呵同意了:今日神弓营全体上午不操练!射箭场集合! 其他步兵营、骑兵营,也有不少人趁着休息的空档跑过来观看。一时间,射箭场下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秦日勉为了今日的演习,在布置上很是花了一番功夫! 场上正中间贴着的,是请曹云清写的几个大字:“演习大会”,还用红绸扎了几朵大红花镶在旁边! 射箭场上铺上了红地毯,箭靶上绑上了红绸,八名测风手及十名弓箭手胸前绑着大红花。 观看席座椅上也铺上了红绸,顺便摆上了水果点心。不远处放着一个大红香炉,插着三根硕大无比的香烛。 百名士兵将射箭场围起来,胸口上都别着朵红绸做的小红花。 杜元帅等人一到,看到胸口戴着大红花迎上来的秦日勉,眼皮一抽,这是闹的哪出?没走错地吧?这是演习场?还是军中集体成亲现场? 秦日勉得意洋洋邀功:“元帅,老秦我布置得够喜庆吧!” 杜元帅扫他一眼,是够喜庆!比你当初成亲那时都要喜庆!老子差点以为走错地了! 纪子期看到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十八人,忍不住捂住嘴,身体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 十八人齐齐朝她投去哀怨的眼神! 她心道:还好自己不是秦日勉营下的人,否则若要做此打扮,不是笑死人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才两天功夫,秦日勉从哪搞来这么多的红绸红花? 杜元帅顾忌自己是上司,不忍打击下属的积极性,可以强忍着不发表评论。 可先前那位妻管严的李将军却忍不住了,正好一报上次秦日勉偷偷溜走的仇,“我说老秦,你这是闹的哪出?我老李差点以为回到同我媳妇成亲那会了!” 红脸的邱将军也不甘落后,“李兄弟说得在理!老秦,你这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似的,莫非是找到了第二春?小心我老邱到嫂子面前告上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回去后连房门都进不了!” 场下士兵也不少指着那胸口绑着大红花,新郎官似的十八人哄然大笑,议论纷纷,搞得他们手脚无措,尴尬不已! 秦日勉心知前两日得罪了他们,当下也不敢反驳,只呵呵地笑。 李将军还是不满,“老秦,你这一味傻笑,不出声是什么意思?怎么,瞧不起兄弟?” 这话可就有点严重了!秦日勉忙不迭道:“不,不,李兄弟误会!我老秦哪是那等人?兄弟莫急,今日自然是演习最大! 这大红花嘛,是为了庆祝演习成功,提前戴上的!等会场上这演习要是不好看,我老秦任你处置!绝不说二话!” 这还差不多!李将军哼哼两声,不出声了!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秦日勉走上射箭场,站在那十八人前面,面向台下众人,运气大声道:“众位将士们,静一静!” 场下士兵立马整齐站立,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是演习大会,大伙轻松点,轻松点!”秦日勉收起平时练兵时的严肃样,换上和蔼的表情,“大伙说说看,我们场上这十几人,像什么?” “新郎官!”有不怕死的大声吼道,台下顿时笑声一片。 “呵呵!”秦日勉也跟着笑,“场下那些还未成婚的毛头小子们,你们想不想当新郎官?” “想!”“当然想!” 一个瘦小的少年大吼了一句:“夜夜都想!” 场下又是一阵爆笑!围在那少年身边的众人更是笑得夸张! 正文 62、少爷一直在找你(今日中午2P结束) 杜元帅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小子有志气!”秦日勉伸出大拇指,“这做人就得有志气!谁打仗不是为了家中老母幼儿吃饱喝好?谁打仗不是为了衣锦还乡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场下气氛渐渐凝重。 “可这战事一日不结束,大伙们一日都没法回去,这娶个媳妇抱个大胖儿子就成了空想!” 秦日勉略一停顿,“今日咱们做这个演习,就是想让大伙看看,我神弓营在粮草署纪文书的指导下,这箭术到底进步到了何种程度? 好让大伙涨涨信心!下次再同那狗日的苍月国对上,大伙尽管往前冲,我神弓营在一旁为大伙冲锋护驾,保准射他们个屁滚尿流,再也不敢侵犯我黎国! 这样,咱们就都可以回去娶媳妇的娶媳妇,抱媳妇的抱媳妇!” “好!好!”场下众人热血沸腾,对这演习弃满了期待。 杜元帅心中满意,这秦日勉别的不行,激励人心倒是一把好手! 秦日勉最后大吼一声:“演习大会,现在开始!” 今日风大,而且风向风速不停变幻,最是考验双方的配合了。 纪子期朝那几位测风手点点头。 领头的测风手伸出四个指头。 顺风,唰唰唰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侧风顺时针四十五度,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侧风顺时针九十度,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侧风顺时针一百三十五度,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逆风,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侧风逆时针四十五度,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侧风逆时针九十度,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侧风逆时针一百三十五度,五箭!平均成绩:五环! 底下的惊呼声从第一次侧风开始,由略带惊讶的“咦”声,变成了后来的全场哗然。 杜元帅身边的那些将军们甚至站起了身。 接下来,便是同之前分箭演习时一模一样的模拟对战。测风手们飞快地变换手指,一百名全部武装的执靶的人跑来跑去,前后跑,左右跑,交叉跑! 结果出来后,全场沸腾了! 总共一百名靶手,有八十八名靶手被射中了!而且绝大部分是在胸膛等要害位置! 尽管杜元帅早已从杜峰口中,了解过这次演习的情况,也对可能取得的成绩,进行过预测猜想。可是真正面对眼下这结果时,他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这场上十名射箭手在神弓营中,最多只能算得上中等水平,而且真正训练的时间只有五天! 上次分箭后,模拟对战中,十箭中六箭已大大超过了以往的水平,但那时还只是射中目标,而且那日天气状况良好! 而今日,这风变幻莫测,却箭箭直中要害!若是在一个天气略好的日子,岂不是百发百中? 杜元帅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如同预习分院的赵夫子一般,瞬间露出饿狼面对肥肉时,那般赤裸裸又热烈的神色! 杜峰的心中也是波涛汹涌,难以平复!他作为第一个见识过训练结果的人,按理说,那震惊的心情早就趋于平静了。 事实上杜峰对这结果确实表现的很平静!因为让他不平静的不是这结果,而是纪子期这个人,那个瘦小的、清秀的少年! 杜峰抬眼看去。她就站在那,纤细挺直,弱不禁风,明明一别需要别人保护的稚嫩模样,偏又给人无限的信任! 面上淡淡含笑,专注地注视这一切,神情却波澜不惊,仿佛那些荣耀宠辱与她无关! 清风中的她,阳光下的她,就像一幅画,一幅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画! 杜峰的心中,忍不住涌上一股,想要撕烂这幅画的冲动! 射箭场下突然失去控制,原来是有个士兵带头冲了上来!紧接着更多的人冲了上来,十人,百人,甚至更多,他们分别抬起秦日勉及那十八人,将他们抛向空中。 纪子期只呆楞了一瞬,立马偷偷从边角上偷溜下来,准备悄悄离开。 突然一人扯住她的衣袖。 纪子期回头一看,原来是曹云清。 “大人!”她惊喜道。 曹云清伸出食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纪子期头顶,将她藏在身后,躲躲藏藏的,带着她偷溜了出来。 杜峰被冲上台的将士挡住了视线。他站起身,找准空隙,再看台上时,发现那个瘦小的身影已失去了踪影。 纪子期随着曹云清回了粮草署。 粮草署众人只知今日纪子期要在营地射箭场,举行演习大会,除了曹云清被邀请过去观看外,其余人都留在了粮草署。 当下见到曹云清与纪子期回来时的狼狈样,还以为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不敢问,都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拿着公文出了门,说是去库房转转。 纪子期不知众人想法,也没在意,取下罩在头上的外袍,还给曹云清,感激道:“多谢大人!” 曹云清笑着接过外袍,“子期不用客气!” 纪子期子真诚道:“要的,大人!若不是大人来的及时,子期恐怕渣都不剩了!” 曹云清爽朗大笑,“他们都是一群爽直的汉子,只是表达热情的方式,偶尔过激了一些!” 纪子期苦笑,“子期也明白,只是子期这小身板,怕是受不住他们的两三下折腾!” 曹云清赞同地点点头,“正好,子期你下午就留在这,关于这次风速的有些问题,我还想跟你请教一番!” “大人客气!子期定知无不言!” 这边秦日勉被众人放下来后,突想起大功臣纪子期,担心她那细胳膊被人捏伤了。结果四处张望许久,也不见人影,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 紧接着就被邱将军逮着,说是要同他庆祝,请他喝自己珍藏十年的梨花酿!秦日勉一听,酒瘾上来,口水都流下来了,便将纪子期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纪子期一直在粮草署待到天黑后才回到营地,还没到自己的小帐,就被心急如焚的杜康给揪住了,“子期,这一整天你去哪了?” “演习大会结束后,我看大家都兴奋的冲上台去,有些害怕被撞到,便悄悄下台来。正巧碰到曹大人,便同他一起去了粮草署,沟通计算风速的问题。” 纪子期看着一脸焦急的杜康,眨眨眼有些疑惑,“杜康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唉,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杜康欲言又止,“少爷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人发了好大的火!你赶快进去,自己小心点!” 正文 63、发火的杜峰 纪子期站在杜峰帐外,唤了一声,“将军!” 良久,里面传来杜峰冷冷又压抑的声音,“进来!” 纪子期走进帐中,还是白天黑色劲装的杜峰,正双手抱胸靠在案桌上。 油灯在他身后的桌上忽闪跳跃,他整个人罩在一层光圈里,勾勒出回轮廓分明的身形。 面上晕暗不明,看不清神情。 纪子期只隐约觉得他呼吸有些急促,胸膛起伏的厉害,似在压抑什么情绪。 她敏感地嗅到空气中有股紧张的味道,不由得放缓了呼吸,整个人以微不可察地速度往边上挪了挪,继续挪,感觉到了安全的距离后,才放下心来。 纪子期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殊不知落在杜峰的眼里,却幼稚得可笑又可恨! 她偷偷瞟一眼杜峰所在的位置,才发现那附近一片狼藉,案桌上的文书乱七八糟,好像被人扔到地上之后,胡乱捡起来堆放上去的。 地上还有一些可疑的瓷器碎片,反射着森森的寒光。 她又瞟一眼离自己不远处的兵器架,上面的刀剑也好似移动过,刚刚放上去,还放得不是很稳,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会掉下来一般。 到底发生了何事?纪子期心中暗自揣度。 杜峰猛的站直身,高大的身形似巨兽一般,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目露狠厉,气势骇人,纪子期下意识的往兵器架方向退了几步。 杜峰一手抓着她胸前的衣襟,将她按在兵器架上,高大的身躯完全占据上风,一双眼又凶又冷的狠狠盯着她。 纪子期被勒得呼吸困难,杜峰抓着她衣襟的手的位置有点尴尬,她只得双手猛扯自己的衣襟,卖力地踮起脚尖,迎向杜峰,好让胸前的手远离自己的丰盈。 她一边扯衣裳,一边脑中回想这两日的情形,思忖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他了? 杜峰的眼没有一丝温度,纪子期下意识咽咽口水,“将军?” “你今天去哪了?”杜峰的声音似远却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纪子期把对杜康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演习大会结束后,将士们都兴奋的冲上台去,我害怕被撞到受伤,便下台来。正巧碰到曹大人,便同他一起去了粮草署。” “曹云清?你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小厮?你忘了现在谁是你的上官?谁允许你在外一呆一整天?谁允许你这么晚才回?” 杜峰双眼冒着诡异的火,一连串的话朝纪子期劈头盖脑的喷了下来。 不待纪子期出声,又猛地将她往后一推,朝外大吼一声,“杜康!” 纪子期后背撞上那悬挂的突出的刀鞘上,感觉被撞的那一块,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嗞牙咧嘴,估计都淤青了。 杜康小跑着进来,“到!” “纪子期擅离职守,不守营规,罚她速跑二十圈,立刻执行!” “二十圈?”杜康惊呼,一个常年锻炼的将士,连续跑上二十圈都累得趴下,何况跑两圈就会吐的纪子期?这不是要她的小命? 他想求求情,看到杜峰凛然的神情,又怯怯的闭上了嘴。 “凭什么?”一向只敢将怒火往肚子里吞的纪子期爆发了,“我这些日子的任务就是解决风速问题,今日在粮草署和曹大人讨论的也是这个事情,这也叫擅离职守?你滥用职权,我不服!” 杜峰的唇角向上翘起微笑的弧度,笑却不达眼底,配上他生硬的表情,更显残酷,“不服从上官命令,加多五圈!” “你!”纪子期炸毛了,跳起来正欲反驳。 杜康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拎了出来。 纪子期一肚子的怒火没处撒,只得发在杜康头上,“你家少爷什么毛病,有病就去找大夫!拿我撒什么气!” 杜康两手一摊,无奈道,“少爷正在气头上,别跟他对着干!” 纪子期恨恨用脚踢地,“他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我就得受他的气?凭什么他拿我撒气我就得忍?就因为他是将军我是小厮?我不服!” “其实这事的源头说起来,还是在你那!” “关我什么事?” “上午演习大会之后,少爷看场上不见你的人影,慌忙带着我上台去找你,怕你被那些鲁莽的将士,不小心弄伤了。 找了好久也不见你人影,问别人也都说没看见。后来有一守卫兵说,好像看见你和曹大人一起走了。少爷一听,当时脸就拉得老长,然后就让我不要找了。 下午的时候,少爷出去了一趟,没说去哪,也没让我跟着。回来时脸更臭了,又发现你还没回来,当场就发火了! 我进去一看吓了一大跳,那些公文啊,茶壶啊,全都摔到了地上,刀剑躺了一地,也不让我收拾。 我只得胡乱捡了起来,然后就出来找你,刚好碰到你回来了。” 纪子期委屈扁嘴,“就算这样,也不该冲我发火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杜康同情地看着她,“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撞上了少爷的刀口。”又安慰道:“没事,少爷不记仇的,说不定明天就没事了!” 他还不记仇?我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纪子期暗中翻了个白眼。 “杜康哥,你先去休息,我去罚跑了!” “好,你小心点!不用急,慢慢跑!”杜康很想跟纪子期说,少爷气头上的惩罚,一般做不得准! 又怕杜峰知道了怪罪,一时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蔫蔫地闭上了嘴。 纪子期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咒骂杜峰,跑了不到一圈后,便停了下来,改成了走。 心想,如果杜峰质问她为什么是走而不是跑?她就答我就是跑不了,有本事你带着我跑! 她为自己的小聪明暗中得意,觉得偷换了杜峰的概念蒙混过关!殊不知,就如杜康知道的,杜峰气头上说的话,根本做不得准! 杜峰不过是一时上火冲口而出,想着纪子期一向在这些事情上,能偷懒就偷懒,没有杜康的监督,估计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哪知纪子期被他喜怒无常的性子搞怕了,虽然使了个小聪明,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大半宿,走到腿都肿了,终于走完了二十五圈。 后来知道真相的杜峰,一听之下气笑了:瞧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真以为是只老虎崽,原来不过是个糊弄人的小猫咪! ------题外话------ 亲亲们,有没有惊喜的感觉? 大大今天加更了,为什么加更? 为了感谢2P期间新支持的亲亲们,还有一直在支持的亲亲们! 再多感激的话,不如更多点文来得更痛快是吧? 所以大大加更了! 多谢150**1119、smile01112、chmdyu、138**1409、137**5819、QQ59d91bf24、tkplay23、丫头cpc、泪裳等各位亲亲的钻石、花花和评价票, li9065、夜13483498720、梦想启航、chmdyu、泪裳、南宫轻雪、QQ122321pc4364ce、严陵滩、孤飞雁lyrs等各位亲亲的留言。 爱你们,么么达~ 正文 64、帮忙看账本 杜康回到杜峰营帐,一边默默收拾打扫,一边偷瞄杜峰神色。 杜峰被他不懂收敛地偷瞄弄的很不爽,放下手中的书,冷然皱眉道:“杜康,有话要说的话就爽快点说!” 杜康手中活计停顿了一下,想想纪子期帮他调整射箭角度的恩情,鼓起勇气道:“少爷,小的觉得少爷您对子期太苛刻了一些!” 杜峰顿了顿,没搭理他。重新拿起书,一副继续看书的模样,心里却想起了下午的事。 下午的时候,杜元帅将他叫去了帐中。 杜元帅脸上还残留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当然,对着自己的儿子,他也不用掩饰。 “峰儿,上次分箭之后,我还担心那纪子期不知是福是祸!今日这演习之后再看,她肯定是我杜家军大大的福星啊!哈哈!” 杜元帅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笑容,“峰儿,你回去后,就让那纪子期回粮草署!留在你身边做个小厮,有些大材小用!这等人才,万不能被埋没!” 杜元帅还打算跟杜峰商量别的事情,正想开口,见杜峰迟迟没回答,抬眼问道:“峰儿?” 杜峰垂下双目,长翘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爹,孩儿想再观察一段日子!” 杜元帅的表情严肃起来,“莫非你发现了不妥之处?” “并不是爹担心的问题,只是孩儿心中有件事没想明白,想过一阵子再说!” 杜元帅放下心来,“好!峰儿你素来沉稳果断,机警又有谋略,为父相信你!不过,时间莫拖得太久!曹云清已向我提过两次了。” “是!孩儿明白!” 杜峰手中的书久久翻不过一页,杜康看得分明,又没胆子再问。 杜峰想到下午撒谎骗他爹,想到不知自己为何不愿放纪子期回粮草署,脑中浮现起纪子期的音容笑貌,越想越觉烦躁! 索性将手中书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歇息吧!明日再收拾!” 第二日,杜元帅召集各营将军,以及神弓营营长、千夫长一起,商议如何将利用风速、提升射箭命中率的技巧推广至全神弓营。 秦日勉率先抢着发言:“报告元帅!我老秦今日要第一个发言!” “好!说!”杜元帅点头同意。 “这事我老秦前几日问过纪文书的意见,她建议:测风手,每队再挑八个即可,即一人对一百人! 射箭手,现在的十人,一人带十人训练,训练好的一百人,再一人带十人,这样就有一千人了,最后一人带四人即可。 先从优秀的射手训练起,由高水平到低水平!保质又保量! 而且她叮嘱老秦我,说这种事,千万不能急,要慢工出细活!”秦日勉呵呵一笑,“老秦我同意她的说法!” 杜元帅点点头,“其他人有何意见?” 众人摇头。“秦将军提的这法子甚好!我等无异议!” “好!训练这件事,就按秦将军的意思去办!”杜元帅拍板定案,“秦将军,本帅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全神弓营必须训练到位!” “是!元帅!”秦日勉抱拳领命。 “接下来是五月中下旬备战问题。按以往惯例,每年南方早稻前后,苍月必会来犯!现在已四月中旬,不排除苍月提前进攻! 邱将军,李将军,还有其他各位将军,你们的步兵营、骑兵营务必加紧操练,断不可松懈!”杜元帅看向他右手边的众人。 “是!”所有将军齐齐抱拳应道。 “秦将军,这次的备战,你打算派神弓营中,哪队上战场?”杜元帅又向秦日勉问道。 秦日勉还未回答,一队千夫长楚大春立马跪地请命:“末将愿立下军令状,率一队与敌军殊死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其余三队千夫长紧随其后,“末将愿领军出战,万死不辞!” 一队千夫长大声道:“秦将军,您上次说过,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一队上次连累步兵营骑兵营各兄弟,这次愿带罪立功!” 二队千夫长更大声道:“秦将军,我二队已大半年未曾出战,将士们手都痒了!请将军同意二队出战!” “请将军同意三(四)队出战!” 杜元帅大笑两声:“好!神弓营各儿郎都是好样的!秦将军,这事你回营后定夺,明日报告本帅!” “是!元帅!” …… 这边纪子期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神弓营训练的事,按她所说的方法推广开来即可,剩下的基本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躺在床上,左右翻腾,百无聊赖。 这时,杜康在帐外轻唤她:“子期,在吗?” 纪子期起身,掀开帘帐,奇道:“杜康哥,什么事?” 杜康手上捧着两个大账本,嘿嘿道:“子期,你会看账本不?” “会一点。” “太好了!子期,帮帮忙!这是少爷留下来,让我帮他看的!说是今晚他回来前,得将有问题的给找出来!” 杜康露出几分可怜的神色,“子期,这一上午了,我连一本的一半都没看完!想着你也得闲,若是会看的话,你有点事做,不至于无聊,我也能交差!” “没问题,杜康哥!进来吧!”纪子期侧身,狐疑道:“就你手上这两本?” “还有两本在少爷帐里,太沉,我没拿!”杜康有些不好意思,“子期,会不会太麻烦了?” 纪子期笑得灿烂,“杜康哥,没事!你一起拿过来,这两本我先看着!” 她坐在桌旁,随手翻了翻,字迹潦草,大小不一,乱七八糟写着一大堆。 再往下看,发觉刚刚判断“乱七八糟”的评语实在是太客气了,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完全是流水帐,有什么写什么,数字都有写错的,有些连基本的总数都加错了。 她越看越觉得头痛不已,随便翻了十来页,就发现了二十多处问题,真是还不如重新做一份更轻松。 杜康拿着另外两本进来的时候,发现这一会功夫,纪子期已经看了快三分之一了。 他有些不相信,“子期,你这是随便翻翻,还是真已经看了这么多了?” “嗯,看了这么多了,有问题的页,我都折起来了!但是,”纪子期揉揉眉心,“错的实在太多了,一页错几处的都有!” 正文 65、杜康的长处 “有这么多?”杜康惊诧,打断纪子期还欲往下说的话,“你那本是我上午看过的,没发现有那么多错处啊?” “你看这,”纪子期翻开第一页,一项一项错处指给杜康看,“都快夏季了还发寒服?这长剑上午发了八百把,下午又发? 这步兵营中用长剑的甚少,都是长枪配长刀或短刀多;这鞋子,一万双发给新兵的,有那么多新兵一次性到步兵营? 还有这总数,也不知他这结余数如何计算的?还有这一页上……” “得!得!”杜康立马叫停,心中佩服,“子期,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你这随便瞟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太厉害了!” 纪子期心道,要不是习惯了阿拉伯数字,不习惯看汉文数字,我还能更快! 杜康搬了张凳子挨近纪子期,“子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看帐本,指出哪里有问题,我来抄记,这样行不?” 纪子期想想自己龟速的毛笔字,点点头。 两人便开始行动起来,杜康虽然看帐一般,写字倒是快速,基本纪子期一说完,他就写完了,而且还没什么差错!看来之前帮杜峰抄写得多了,很是利索! 纪子期便赞道:“杜康哥,你这手字写得很不错!又快又好又准!” 杜康得意道:“那是!跟在少爷身边,没一两把刷子可不行!” 又看看纪子期,顿时泄气,“我杜康本来觉得自己能文能武,虽称不上英雄好汉,也算得年轻有为!可这跟你一比,立马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 纪子期安慰他:“杜康哥,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比如说杜康哥你这一手快字我就写不来!还有射箭练武,上场杀敌,这些子期连你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杜康立马高兴起来,“子期说得是!没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杜康也不是太差的人!” “就是,杜康哥!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现在年岁还小,只要你勤学苦练,努力不缀,过得几年定有展翅高飞的一天!” “好!承你贵言!若将来我杜康有一日飞黄腾达了,定忘不了子期你的好处!” “好,杜康哥!子期等着!” 两人边看账本,边说说笑笑,你吹我捧,快天黑时,便将那四本账本看完了。 晚上杜峰回营的时候,发现四本账本放得整整齐齐,上面附着中间有错处的内容及页数。 他翻开来一看,发现许多他看不出来的地方,都被看了出来。 他眉一挑,看着一旁洋洋自得的杜康,“你看出来的?” “不是,错处是子期看出来的,内容是小的记下来的!”杜康一挺胸膛。 “那你得意个啥劲?” 杜康一拍胸膛,“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的虽看账本一般,可小的写字快呀!子期都夸奖小的了!” 杜峰被他逗笑了,“纪子期夸你两句,你就高兴成这样?” “也不是!”杜康搔搔头,“之前小的总想着,功夫小的比不上杜乐,聪明小的比不上杜安,学识小的比不上杜喜。 唯一就是长得比他们俊俏些,能逗逗少爷开心,所以少爷就带了小的来前线! 可后来子期一来,这俊俏小的也比不上了,这哄少爷开心嘛,其实是说白了,多数是少爷拿小的寻开心! 小的就觉得自己除了听话外,一无是处了!今日子期这么一说,小的就明白了,小的有小的优势,没必要非跟他们比小的不足的地方!” “那你说说,你的优势在哪?”杜峰逗他。 “这个嘛,小的还在挖掘中!”杜康腼腆嘿嘿道,“不过少爷放心,小的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优势的!” 杜峰笑骂道:“要少爷我说,你还真是有一项优势是别人比不上的!” “什么?”杜康满眼期待。 “脸皮够厚!” “少爷!”杜康不依地大叫,惹得杜峰哈哈大笑。 连旁边小帐里的纪子期都听得一清二楚。 话说这营帐的隔音功效真的一般,有时候纪子期半夜都能被隔壁传来的尴尬声惊醒。 害得她晚上都不敢多喝水,真要尿急了,也宁可冒着寒风,跑出营地几百米外解决。 有时早上碰到倒夜香的杜康,他还会惊奇地问:“子期,你不用倒夜香的?” 纪子期只能支支吾吾搪塞过去,比如“昨晚上没喝水”,“早上已经倒了,你没看见”等等。 今晚上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月亮从北边升上来了,竟然听到了那个大胡子的笑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过,这大胡子的声音还真是好听,像大提琴似的,安详沉稳,悦耳低沉,如轻风掠过。 好像身处一片茂密的丛林,有花,有草,有阳光,有微风,有燕子飞过,一切是那么安静,那么悠然……纪子期听着听着,只觉得周身通泰,嘴角带着笑,就此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早,杜康又拿来几本账本,涎着脸嘻嘻笑道:“子期,昨晚少爷回来看过这账本后,夸奖赞我们做的好!让今天再帮他把骑兵营的看完!” 正文 66、改良账本和被打劫! 纪子期翻了翻,“这骑兵营怎么有这么多本?” 杜康一肚子苦水,正好向纪子期倾诉:“子期,我跟你说。这杜家军中,骑兵营六个营,步兵营二十个营,神弓营一个营,突击营一个营,二十好几个营,一营一个账本。 还有粮草署的总账,整个杜家军的总账,每个月那账本比人还高! 各营的那些将军们收到账本,看都不看,都是直接往上交! 自从陆先生和朱老先生先后养病后,这几个月的账本全都是少爷在看!连带我月月都得跟着看!我每月一到看账本的日子,就头大了。 昨日你看的,是步兵营上上月未看完的账本。今天这六本,是骑兵营上月的!” “陆先生?朱老先生?” “陆先生就是人称军中诸葛的陆军师!朱老先生是杜这军的大账房!”杜康奇道:“你没听过吗?” 纪子期老实点点头,“只偶尔听别人提过一两句!” 杜康提起二人脸上就一脸崇拜,“陆先生是少爷最尊敬的,品性高尚,谋略超群!他从小看着少爷长大,两人亦师亦友!朱老先生主管着这军中的两本总账!” 纪子期了然。 她知道这些账本中,只有那两本总账才是最关键的。一本军需,一本军饷,只要这两本的大数不出差错,这下面的怎么乱,也出不了大乱子。 只不过,这下面的分账本却是管理的重要手段之一,下面的人有没有偷奸摸滑,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账上一看就知。 但这分账做得如此混乱,就令人非常头痛了! 稍不留神,就会被蒙蔽!连带着还会滋养贪婪之心! “子期?你在想什么?”杜康伸手在她眼前晃动,“你准备好了没?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在想,要不要将这账本进行改良?”纪子期不自觉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账本还可以改良?若是以往,杜康肯定下意识,就将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冲口而出。 不过,在见识了纪子期的能力后,他心里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说出口的话便变成了:“怎么改良?” 纪子期才意识到自己将心中犹豫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出来,索性就决定去做了,“详细的我得再想想!待我明天想仔细了,再跟将军汇报!今天还是先看完这些账本吧!” 隔日,纪子期来到杜峰营帐。这是上次被罚跑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杜峰刚从外边回来,将外袍解下随手仍给杜康,闲散地坐在椅子上,一脚跨在另一张凳子上。 然后朝纪子期勾勾手指,示意她上前说话。 纪子期最恨杜峰这个手势,感觉自己就像被他圈养的小猫小狗似的,主人一招手,就得乐呵呵地冲上去摇尾乞怜。 她咬咬牙,暗中翻了两个白眼,心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你! 纪子期上前两步,简单说明了来意。 杜峰昨日已从杜康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对于纪子期一而再再而三带给他的冲击,已没有太多的惊讶了。 他看一眼眼前明显不情愿,又不得不放低姿态的纪子期,嘴角不自觉浮起笑容,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纪子期一时没理解过来,冲口而出:“多的去了!比如操练不会、跑步不会、站马步不会!” 这话不知是哪里取悦到了他,杜峰哈哈大笑,胸膛起伏,“看来纪文书对本将军积怨甚深啊!” 纪子期附和着干笑两声:“呵呵,不敢不敢!” 杜峰正色道:“你需要什么?” “啊?”纪子期先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我需要先去天寒城采购一些物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杜峰似也想起上次与纪子期去天寒城的事,面上笑容更甚,“好,本将军给你两天时间!”又加上一句,“本将军这几天也忙的很!” 这是在暗讽我自作多情吗?纪子期垂下眼敛,呼吸加重,胸口有点犯堵。 “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纪子期毫不客气道:“需要银子!” 这办公事自然得用公款!她要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羞愧。 杜峰又笑了,“你到底是有多穷?” 这跟穷有关系吗?纪子期觉得二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心想若再跟杜峰对话下去,一定会憋成内伤! 杜峰朝杜康使了个眼色,杜康心领神会,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纪子期。 纪子期告别后转身正欲离去,杜峰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银子用了多少,回来可要报清楚帐!不合理的开销,本将军是不会同意的,比如修门的钱,或是买…的钱!” 尽管那两字含糊不清,她还是听明白了,杜峰分明说的是“肚兜”二字! 纪子期快抓狂了,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是帮人代买的!而且那门明明是你踢坏的,若不是因为此,我会在这受这种鸟气? 纪子期只觉得自己已千疮百孔的伤口上,又被戳了无数个小洞,生疼生疼的!她咬紧牙关,冲出了杜峰的营帐。 杜峰嚣张又放肆的笑声久久不散,回到自己小帐的纪子期不得不捂紧自己的耳朵,才将那可恶的笑声隔绝在外。 纪子期由丁侍卫驾着马车送到了天寒城。 她作揖道过谢,道:“丁大哥,子期此次不知需时多久,若顺利的话,说不定今日就可回营地了,若不顺利,可能会待多两天。 所以回去的事,就不用劳烦丁大哥了,子期自行租个马车回去!” 丁侍卫点头回礼,驾着马车回去了。 纪子期站着天寒城街头,呼吸着没有杜峰在的空气,感觉那空气是说不出的清新和凉爽。 她用力呼吸两大口,一直堵在胸口的郁闷一扫而空。 纪子期此次的目的,是想找画坊或书坊。 她连夜用竹签和棍子画了三份表格,一份总账,一份分账,一份进销存表。 没有电脑,没有复印件,没有打印机,没有直尺,纪子期画的那几条线歪歪扭扭不说,也不好复制。 所以她打算到画坊或书坊,看看以现在的技术能不能做到她的要求。 纪子期打听好位置后,先去了书坊。书坊的掌柜是个五十多的瘦小老汉,一脸精明。 他听了纪子期的要求后,略一沉吟:“一本书上不要字,只画线的要求,老夫还是头一遭听说!这个老夫还需要细细思量一番!”他将纪子期上下打量,“不知小哥需要多少本?是一次性要完?还是分几次要?” 纪子期拱手道:“掌柜大叔,这具体的还要看出来的成品效果!若上官看了合适,这每月三十本左右是最少的!至于以后,则是长期供应!” 掌柜老汉面露精光,“不知小哥在纸上画出的线条,有何用处?”老汉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一听数量虽不多,却是个长期的买卖,当下心头一喜。 然后心思一转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纪子期呵呵笑道:“掌柜大叔,这一切待成品出来后,过了在下这一关再说!” 掌柜老汉一听,也识相的很,当下就不再纠缠,“成!小哥!你明天一早过来看成样。按这书坊的规矩,先收小哥二百文押金,若是之后买卖成交,这二百文便退还小哥!” “没问题!”纪子期爽快地掏出两百文付了押金。 画坊那边也可以画出纪子期要求的表格,不过因为是人手作画,成本高,数量上也很难跟上。纪子期便作罢了。 闲逛了一阵,她觉得有点渴了,便在卖杏仁茶的铺子前停下,要了一碗。 纪子期掏出钱袋,正准备取钱付账时,旁边突地伸出一只手,扯了她手中的钱袋就跑。 她微一楞神,立马意识到自己被抢劫了。 “抢劫啊!”纪子期大喊一声,拔腿朝前面那个不高的身影追了上去。 正文 67、你休想要小爷负责!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那抢劫的小贼个子不高,却跑的飞快,纪子期只追了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她只得停下来,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气。 待气顺了之后,纪子期耷拉着脑袋,苦着一张脸,无精打采地往书坊走去。还好书坊掌柜那押了二百文,跟他说说好话,先匀个五十文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银子丢了事小,面子丢了事大!纪子期可以想像,若杜峰得知她被人抢了银子后,那脸上嘲讽的神(情qíng),还有似笑非笑的眼神。 “纪文书!你可真了不起!不过去个天寒城,这么大个人,居然在大街上被人抢了银子?本将军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又或者是“纪文书,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一个人去天寒城也不成问题的吗?怎么,刚去一天就把银子丢了?这要是多待上两天,不得把你自个儿给弄丢了?” 纪子期越想越觉得来气,使劲用脚踩着地,口中“死贼子!臭贼子!”地骂,发泄心中的郁闷! 忽然前面不远转角的巷子里,传来几个少年的打骂声及闷哼声。 “野小子!老实点!你这钱袋一看就是偷来的!小爷几个帮你拿去花花是看得起你,小心爷几个告到官府去,让你进那牢里蹲上几个月,去你一层皮!” “就是!就是!老实将钱袋子出来!爷几个就放过你!”另外几人附和道。 纪子期挨着墙角往前几步,将头探进巷子里一看,只见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个子乞丐,向他((逼bī)bī)要紧攥在手中的钱袋。 她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她的钱袋!心道,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是那几个少年(身shēn)高与自己相仿,(身shēn)形比自己壮硕,别说三个,连一个自己都打不过!得想个法子才行! 就在她走神的空档,三个少年见那乞丐不肯乖乖交出钱袋,恼羞成怒,由推推搡搡变成了拳脚相加。 那乞丐开始时还能躲闪几下,耐何个子小,地方窄,对方人多又被围在中间,不几下就只剩挨打的份了。 可他虽倒在地上抱头屈膝,却仍倔强地紧握钱袋子,不肯服输。 纪子期看到远处走过的两个路人,眼珠一转。 她将头收回躲到一边,捏着嗓子尖声道:“郑捕头!又带着兄弟们来这一块巡视啊!” 然后又沉着嗓子道:“是啊!刚听兄弟们说这一块,有人被抢劫!老子一听就来气了,敢在老子的地头上闹事,老子看他是不想要命了!要是被老子抓着,定要他好看!” 巷子里的三个少年闻言脸色一变,互看一眼,便往巷子另一头走了。临走前还不解气,狠狠地踢了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乞丐一脚。 纪子期瞅着那三人已走远,飞快地跑进巷子里,将那小乞丐扶起,搀到了正路上靠着墙边坐下。 待那小乞丐缓过神,她伸出手,“拿来!” 那小乞丐讥笑一声,却是个孩童的声音,“小爷还道这世上真有好心不怕死之人,原来也只是人为财死,撞狗胆而已!” 纪子期大怒,忍不住用脚踢了踢他,“小子!你睁大眼看清楚,小爷是谁?”她气得学那小乞丐连“小爷”都用上了。 “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是个天仙?”那乞丐边讽刺边抬高头,看到纪子期后怔住。 纪子期哼了哼,“看清楚了吧!还不快把钱袋还来?” 她以为那小乞丐当贼被人抓住拆穿,定会觉得羞愧万分! 哪知那小乞丐不仅不觉羞耻,反而笑话她:“看你年岁长过我,(身shēn)形高过我,被小爷我抢了钱袋不说,连跑也跑不过小爷!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纪子期咋舌,这什么人?当个贼都这么嚣张?还是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 她当下却懒得跟他作口舌之争,伸手取过他手中的钱袋,就(欲yù)离开。 转(身shēn)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那乞丐一脸痛楚地皱着眉,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抚着肚子,手背上一片青紫,整个人缩着坐在那,纪子期心中生出些许不忍。 她走回去,伸出脚又踢了踢那小乞丐,“喂,你没事吧?” 那小乞丐头也不抬,“小爷我死不了!不用你假惺惺!” 真是个没礼貌的臭小子!纪子期恨恨走开,刚抬起脚,那小乞丐就开始小声呻吟起来。 纪子期叹口气,心道:罢了,罢了,我一成年人,跟他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她一把拽起坐在地上的小乞丐,扯着他就要往前走。“你要带小爷去哪?”小乞丐不停挣扎。纪子期个头高不了他多少,力气也不大,不过两下,那小乞丐便挣开了。“说清楚!否则小爷不走!” “闭嘴!”纪子期的火又上来了,朝他挑衅道:“带你去衙门!敢不敢去?” 那小乞丐似乎被她无故的怒火吓着了,任由她牵着,乖乖地向前走去。 “济世堂”的大夫看了看那小乞丐,对纪子期道:“你这位小兄弟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吃两副药化化瘀,过几(日rì)就好了!不过他这(身shēn)子有些营养不良,回去后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纪子期道过谢,付了诊金,然后抓了两包药。 走出药堂后,她将药扔给那小乞丐,“刚听清楚大夫说的了?这药两碗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喝两天就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小乞丐却不接,“你没听那大夫说吗?小爷营养不良,需要调理!” 纪子期磨磨牙,又叹口气心道,算了,好人做到底! 她从怀中钱袋取出一小锭碎银子,“那,给你!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就这么多了!其他的是公款,动不得!” 小乞丐嗤笑一声,“这么一点银子,你当打发乞丐吗?” 纪子期的火蹭蹭窜了上来,你不就是乞丐吗?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大爷?这没教养的小子,本姑娘帮你到这,已经是(日rì)行一善了,银子你(爱ài)要不要! 她不在理会那小乞丐,收起银子,转(身shēn)就走。 谁知那小乞丐却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嚎啕大哭道:“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就算我是小老婆生的,可总归也是你亲弟弟,田家的血脉啊! 哥,你就带我回去吧!我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的,好害怕!没得吃没得穿没得住! 哥,我保证我回去后,一定乖乖听你话,多做事少吃饭,每顿只吃一碗!哥,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呜呜……” 纪子期惊呆了。 药店里的人,以及往来进出的人,均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用力掰那小乞丐的手,想抢回自己的袖子。那小乞丐却抓得紧紧的,怎么也掰不开。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了,“我说这位小哥!做人不能这样!他总归是你亲弟弟!看你装扮虽不富贵,总不至于缺他那一碗饭!何况他这么大个子了,又不是白吃饭不会干活!” 小乞丐猛点头,吸着鼻子,一脸的可怜兮兮,“是的!哥,我会干活的!要是一顿一碗米饭嫌多了,我可以只吃半碗的!” 其他的人接着帮腔,“小哥,这俗话说,打虎不离亲兄弟,上阵不离父子兵!血浓于水啊,小哥!” 纪子期很想大吼一声,我不认识这个人!可她刚刚才带人去看了大夫抓了药,谁信? 被((逼bī)bī)无奈,她只得含着满肚子怨气,带着那小乞丐一起离去。 此时天色已晚,纪子期就近找了一间客栈。 小乞丐一入客栈房间,立马放开她,飞奔跳上(床chuáng),“小爷我好久没睡过(床chuáng)了!今晚上要好好享受一番!” 纪子期上前一把将他揪起,气咻咻瞪他,“洗干净了再说!先下去用膳!” 小乞丐本来有些不高兴,听到有饭吃立马从(床chuáng)上跳了下来,冲出房间。 晚上客栈投宿的人并不多,店小二见有客人要用膳,态度非常殷勤,舌灿莲花,“我们店里最出名的要属这烤羊腿了!只要是享用过的客人没有不说好的,在这天寒是大大有名,两位客官可以来半条!还有那狮子头,用的是最上等的五花(肉ròu),外香里嫩,汁滑味浓,吃到嘴里那个鲜香……” 小乞丐听得口水都流下来了,忙不迭点头:“好,好,都来一份!” “好嘞!”店小二喜得正(欲yù)下单,纪子期朝他甜甜一笑,“小二哥,别慌!刚刚点的那些……统统不要!来两碗(肉ròu)哨阳(春chūn)面!大碗的!” 店小二的脸瞬间僵住,纪子期想了想又加了句,“再各加一个煎蛋!” 店小二僵笑着写下单,拉长音调懒洋洋地向后堂喊道:“两碗大的加蛋(肉ròu)哨阳(春chūn)面!” 小乞丐嘴角翘得老高,“小爷要吃烤羊腿!” “行啊!”纪子期凉凉道:“你自己付钱!” 小乞丐怒道:“你明明有钱,为什么不请小爷吃?” 纪子期懒得理他,就算你是聪明俏丽的黄蓉,可本姑娘不是那怜香惜玉的靖哥哥! “再吵,阳(春chūn)面也没得吃!”纪子期恶狠狠地道 小乞丐看着她冷冷的脸,悻悻闭上嘴。 等阳(春chūn)面端上来,鸡蛋和葱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时,刚刚还满脸不痛快的小乞丐立马喜笑颜开,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纪子期冷眼看着他吃相,虽有些迫切,却并不狼狈,执筷的姿势非常优美,背(挺tǐng)得老直。 若撇掉他的装扮不说,单看那吃想,就像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富家小少爷。 而且,他整个装扮虽狼狈,(身shēn)上却并无异味,否则那药店还有这客栈也不会让他进来了。 看来要不就是偷溜出来的富家子弟,要不就是家逢巨变的世家之后。 若是前者,还可以好言相劝,看他这模样想必也吃够了苦头!再好言相劝两句,定会回心转意! 可若是后者,又该如何安置呢?看他一副赖定自己的样子,该怎么脱(身shēn)才好? 用完膳回到房间,纪子期请小二打来一桶(热rè)水,让小乞丐洗洗后才准他上(床chuáng)。 小乞丐却别别扭扭地不愿意洗。 纪子期问他原因,他左右支吾就是不肯说。后来纪子期发火了,他才涨红着脸道:“小爷我不会脱衣,也不会穿衣!不会洗头,也不会梳头!” 纪子期愕然,“那你(身shēn)上这(身shēn)衣服是如何穿上去的?” “小爷将原来那(身shēn)衣裳当了,去成衣铺买的时候,让店家帮忙穿的!” “头发呢?”纪子期继续问道。 “上次当了衣服后,还剩下些银子,就顾人帮忙洗了澡,顺便洗了头!” 这样都行?“几天没洗澡换衣洗头了?” “三。三天。”小乞丐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小声道。 原来如此!还以为他是个(爱ài)干净的乞丐,原来是因为刚成为乞丐不久! 纪子期有些哭笑不得,要说也还真是个(爱ài)干净的人,(身shēn)无分文,当了衣服也要洗澡洗头! 一看就是富家少爷作派!不过纪子期却没打算把自己当成丫环姑息他。 “你叫什么名字?” “夜,阿夜。” “好,阿夜!”纪子期拍拍他的肩,笑容可掬,“转过来!我来教你怎么脱衣,穿衣!头发我可以帮你洗,但澡你得自己洗!” “你让小爷自己洗澡、穿衣?”阿夜发火了,“你知道小爷是谁么?” “知道!”纪子期在他惊愕的表(情qíng)下,笑眯眯地道:“乞丐!三天没洗澡的乞丐!(身shēn)无分文的乞丐!” “你?”阿夜大怒,正想大骂出声,却在纪子期不紧不慢的一句话下闭紧了嘴。 “阿夜,你有两个选择:一、乖乖自己把自己洗干净;二、走出这个门,自己找地去过夜!” 阿夜看着纪子期还在笑的脸,判断出她虽在笑,说的话却并不是作假。只得低下头咕哝了两句。 纪子期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 “来,阿夜,我先帮你把外衣脱下,你自己试着穿上去……” “错了,重来!” “又错了,脱下来!” “你这个笨蛋,你弄痛小爷伤口了!” “闭嘴!别再给我一口一个小爷!”纪子期怒吼道,又压低音量,“来,这根带子在前,两根绑在一起,对,就这样……”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教人穿个衣服都这么辛苦,这哪里养大的奇葩? 终于教会了穿衣后,纪子期长吁一口气。“阿夜,你洗完澡后,用这个将(身shēn)体擦干净,然后穿上衣服,知道了吗?头发先别洗,等会我帮你洗!澡洗好了叫我!” “知道了!”阿夜不(情qíng)不愿地应道。 当纪子期在门外等得不耐烦时,终于传来阿夜“洗好了”的声音。 她推开门走进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眉眼深邃精致、精雕细琢的小男孩,就是刚刚那个脏兮兮的乞丐! 原先看他(身shēn)量,还为最少十一二岁了,现在露出真容后,纪子期判断他最多就**岁的样子。 阿夜看着纪子期目瞪口呆的样子,得意道:“怎么?被小爷的俊美给吓到了吧!” 纪子期瞪他一眼,“你多大了?” “十一!” 纪子期又凶狠瞪他一眼,阿夜立马败下阵来,“十…九…,好了,八岁,刚满八岁不久!”最后一句不甘心地大吼出声。 “为什么离家出走?” “你怎么知道小爷是离家出走?”阿夜话一出口,立马反应过来,双眉一蹙,无端带上一丝慑人的气势,“你(套tào)小爷话?” “谁叫你笨!”纪子期才不会被他吓到,她看着他发怒的可(爱ài)模样,心(情qíng)大好,“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祖父忙着抢外面的财产,没空管我!我父亲和叔伯们忙着争家产,讨祖父欢心,没空管我! 我娘死了,我爹的那些小老婆们个个都想我死,好让她们未来的儿子得到更多的家产!我不想跟她们争,现在也争不过她们,所以我就跑出来了!”阿夜歪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纪子期心中一阵刺痛,阿夜短短几句,道尽了高门大户的心酸,“可你小小年纪流落在外,你祖父和父亲会担心的!” “我知道!虽然他们没空理我,可我知道他们是很疼(爱ài)我的!只是,我不能回去,回去我就会被害死了!” 这阿夜小小年纪,总说有人要害他,不会是因为失去了娘亲,而没有安全感造成的吧? 纪子期小心试探道:“阿夜,你总说有人要害你,你有证据吗?” 阿夜脸色大变,愤怒吼道:“我就知道你跟我祖父还有我爹一样,不相信我说的话!证据?我年纪小小,到哪里去找证据? 难道非要我被毒死了、害死了,等尸体摆到你们面前,你们才会相信我吗?如果你们早点相信我,娘亲也不会被她们害死了!呜…呜…” 阿夜说到后来,竟放声痛哭起来,“娘亲,娘亲…” 纪子期一下子手足无措,她可从没哄过哭闹的小孩子!虽说带着小风小雨快半年,可也许因为爹娘不在(身shēn)边,二人都很懂事,从来没有大哭大闹的时候。 她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想搂住他又觉得好像还没那么熟,“阿夜,你,你快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 阿夜却很快就停下了,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吼道:“你这个笨蛋!连安慰人都不会!” 被骂“笨蛋”的纪子期不但不敢动怒,还得在一旁涎着脸陪笑。 “你叫什么名字?”阿夜擦干眼泪,吸着鼻子,红着眼问她。 “纪子期!” “纪子期?真难听!”阿夜扁着嘴,一脸嫌弃的样子。 呵呵!这小子,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纪子期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想理他。 阿夜蹭到她(身shēn)边,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她,眨巴着眼,软声道:“子期,你还没帮我洗头!” 纪子期看着他露出小风撒(娇jiāo)时的神(情qíng),心中忍不住柔软起来。 她摸摸阿夜的头,认命地起(身shēn)叫小二打(热rè)水过来。 帮他洗完头后,纪子期便让他先到门外等一会,等自己洗完澡后再叫他进来。 洗完澡洗好头后的阿夜不愿意出门了,“子期,大家都是男人,你洗澡我又不会偷看!外面冷,我不想出去!” “不行!”纪子期不妥协! “子期!”阿夜又用上了撒(娇jiāo)的语气。 不过这次也不管用了,“不行!先去门外等着!”纪子期叉着腰。 阿夜不得已,万分不愿地爬下(床chuáng),踏出门口时,突然转(身shēn)作了个鬼脸。 纪子期大笑,还是毫不留(情qíng)地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就寝的时候,纪子期原本是打算让阿夜打地铺的,后来知道阿夜才八岁,在(床chuáng)上挤一挤也没什么,便向小二要多了一(床chuáng)被子。 何况她还要说服阿夜回去,他这么小流落在外,家人担心不说,他也无法生存! 阿夜却对劝他回去这个话题,充满了抗拒。他将被子拉过头顶,侧(身shēn)朝里。 纪子期怎么哄他也不应。她没法,只得任由他,明早再作打算。 临睡前,纪子期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了心底话,“阿夜,我明天要回去了,我去的地方你是不能去的,而且我现在也没能力带着你! 你年纪还这么小,不说读书识字考功名,最少也要有个去处解决食住!明(日rì)你告诉我你家乡何处,我让人帮你捎个口信回去!” 阿夜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一早醒来,纪子期迷蒙着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睁开眼只见阿夜圆溜溜深邃的大眼睛,正略带诡异地盯着她。 “阿夜,早啊!”纪子期跟他打招呼。 阿夜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眼睛里带上了不满:“你是个女的!” “什么?”纪子期大惊失色,猛地坐起(身shēn),“你说什么?” 阿夜不屑地撇撇嘴,“切!女人就是(爱ài)大惊小怪!” 纪子期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夜指指她的(胸xiōng)口,“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纪子期低头一看,用来束(胸xiōng)的抹(胸xiōng)不知何时松开了,只穿着里衣,那鼓鼓的(胸xiōng)脯形状就很明显了。 纪子期连忙用被子遮住。 “有什么好遮的?女人不都一个样!”阿夜不屑吐槽,又警惕地盯着纪子期,“小爷昨晚不知你是女人,才跟着你上了(床chuáng),你休想要小爷负责!小爷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又有些愤怒道:“看不出你这女人这么(阴yīn)险!” 纪子期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捏捏阿夜的脸,“小(屁pì)孩,你懂什么?” 阿夜对她捏脸把他当小孩的动作十分不满,“哼!你别小看小爷,小爷什么都知道!” “好,阿夜最厉害了!”纪子期敷衍道,又拍拍他的头:“时候不早了,快起(床chuáng)!” “你个女人,不要把我当小孩子!”阿夜怒道。 纪子期眼一瞪,一个爆栗弹向他的额头,“小子!什么女人女人?我没名字吗?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起(床chuáng)!” 阿夜摸着额头,看着眼前批头散发叉着腰的凶女人,撇撇嘴,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用过早膳结完房钱后,纪子期想着今(日rì)去书坊看成品后,就必须赶回天凉了,便同阿夜道:“阿夜,你家在哪儿?我帮你写信,托人给你祖父送去!” 阿夜闭着嘴不说话。 “阿夜,你不能再跟着我了!我还有事要做!” 阿夜还是不出声。 纪子期叹口气,严肃道:“阿夜,你这样我只能在这里和你分开了!” 阿夜低着头,一只脚来回蹭地,就是不出声。 纪子期无奈,转(身shēn)就走。 走两步回头一看,阿夜正跟在她(身shēn)后。见她停下,他也停下了。 纪子期继续前行,阿夜也跟着动了,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阿夜!”纪子期转(身shēn)立定,正色道:“你真的不能再跟着我了!” 阿夜看着她不似作假的脸,面露惶然。 纪子期于心不忍,无奈现在自己自(身shēn)难保,狠狠心就(欲yù)离开。 阿夜小小的声音几不可闻:“你要是不带着我,我就告诉别人你是女人。” 纪子期的脚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在地,动弹不得。 阿夜见状,知道抓住了她的把柄,脸上的可怜神色一扫而空,露出狡猾的笑容,将刚刚的话,用坚定的语气又说了一遍,“你要是不带着我!我就告诉别人你是女人!” 纪子期连忙捂住他的嘴,阿夜未说完的话就堵在了嘴里。 被抓住把柄的纪子期只得带着阿夜一起去了书坊。 阿夜的面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书坊掌柜老汉已经等着她了。 见到纪子期,笑眯眯地打招呼:“小哥,早!你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过来看看符不符合小哥的要求!” 样品有两本,纪子期接过一看,线条粗细均匀,墨迹干净没有溢出,伸出手指用力蹭了两下,没有掉墨的现象。 她满意点点头,“不错,若以后批量的成品也是这个质量,上官肯定会满意的。” 掌柜老汉面上都笑开了花,“承蒙小哥看得起!呵呵,还请小哥在上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纪子期拿着一本成样,拱手告辞。 阿夜啧啧的声音在旁边传来,“这墨一股味道,一闻便知是最下等的墨;纸质粗糙,摸上去还有些棘手;图画的色泽也不艳丽,一看就是下等货!” 原来阿夜正翻着一本画着插图画的书,在那里品头论足。 掌柜老汉的笑容立马挂不住了。 纪子期慌忙捂住阿夜还(欲yù)评说的嘴,向掌柜老汉道歉,“掌柜大叔,对不住了!我家小弟年幼,胡言乱语,大叔莫见怪!在下告辞了!” 阿夜出到门外挣脱开,对她说的话很是不齿,“小爷哪句胡言乱语了?” 纪子期道:“这一分钱一分货,人家店里价钱实惠,品质上自然有所不如!而且,你怎么能当面说人家的不好,打人家的脸?”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打人家的脸了?”阿夜反问道。 纪子期噎住:“那,那也不行!” “那就是明明心里觉得不好,嘴上还要说好,撒谎欺骗人啰?” 这小(屁pì)孩,什么逻辑,“也,也不是!” 阿夜皱眉,“你们大人真是麻烦,当面说不行,背后说也不行,撒谎更不行,那就干脆闭嘴都当哑巴算了!” 纪子期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胸xiōng)口发痛。 阿夜见她不出声,又道:“那老头求你办事,为何不见他贿赂你?还是已经贿赂了,小爷没瞧见?若是如此,那他的手法还真是高明!一般这种贿赂的手法,是瞒不过小爷的!” 纪子期扶额,这都哪跟哪?这是谁教养出来的小(屁pì)孩?“我们这是正常生意往来,我看中了他的东西,出银子,他给我需要的东西,这叫互惠互利!” “是吗?”阿夜搔搔头,有些不解,“我看那些姨娘们,为了见我爹,总是偷偷往我爹(身shēn)边的管事塞银子!” “这不一样!”纪子期望着阿夜求贤若渴的眼神,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以大欺小,“总之就是不一样!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 阿夜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跟他祖父爹娘一个样,答不出了就说你长大了就会明白!阿夜不屑地轻哼一声。 纪子期头痛该如何将阿夜带进营里藏起来,还不能被人发觉。 之前纪子期好说歹说,说将手上的银子全给他,帮他租个院子让他住,阿夜就是不肯答应,一副把柄在手赖定她的表(情qíng)。 纪子期只得实话实说,“阿夜,我现在杜家军中从军,这次是有事跟将军请了假出来的!你知道女子是不能从军的,如若被发现,定会被砍头的!你若跟着我,肯定会被牵连!” 阿夜一听,双眼冒光更加兴奋,像遇到羊群的小狼崽一样:“军营?好啊,好啊!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军营!快走吧,子期,咱们快点回去!” 然后,纪子期就被阿夜拖上了租来的马车。 快到天凉城时,纪子期警告他:“阿夜,你要跟着我,行!但咱们得约法三章:一、无论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 二、只能乖乖待在我帐中,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三、若不小心被人发现了,绝对不能倔嘴,老实待着等安排!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女人这件事(情qíng)!” “知道啦,知道啦!小爷有那么傻吗?”阿夜被即将偷入军营的兴奋冲昏了头,纪子期说什么,他想也懒得想,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纪子期拿出令牌,守城的士兵掀开车帘随意看了一下,就让她进了城。 马车行到一偏僻处,纪子期跳下来,紧接着她(身shēn)后布帷被掀开,阿夜跳了下来。原来这马车有个夹层,阿夜便躲在里间。 “阿夜,现在天时还早,你先在这躲着。待天黑了,我再来接你!”纪子期叮嘱他,“这里虽然少人来,但你还是要小心点,万一被人当成(奸jiān)细抓住了,我可保不住你!” 阿夜点点头。 纪子期对他的听话表示疑惑,“你就不怕我把你扔在这儿不管了?” 阿夜嘲笑她:“你以为小爷跟你一样没脑子?这都进天凉了,你要是敢把小爷扔在这,小爷随便找个人,告诉他‘纪子期是女人!’,你不就完蛋了?你也太小瞧小爷智商了!” “以后不准自称小爷!”纪子期气结,轻拍一下他的头,走两步又回头,“不要到处乱跑!” 杜峰不在,杜康也不在。侍卫小丁说,这两(日rì)将军都不在,好像是去元帅那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吗?”纪子期问道。 小丁憨厚一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纪子期心急如焚地等到了深夜。隔壁杜峰营帐还是没有声响,看来今晚又不会回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 纪子期偷偷溜出小帐。 今晚无月,虽有些灯火,但整个营地还是黑得有些(阴yīn)森森。 大半夜的,巡夜兵也有点松懈。纪子期一路偷偷摸摸来到白天放下阿夜的地方,也没被人撞见。 “阿夜,阿夜!”纪子期一只手放在嘴边,小声呼唤。 良久,阿夜愤怒又压抑的声音传来,“你个女人!这么晚才来,想饿死小爷?” 纪子期回头,顶着一头草的阿夜正站在她(身shēn)后,“白天下车的时候不是给了你五个(肉ròu)包子吗?” “这哪够吃的?小爷正在长(身shēn)体,食量大!”阿夜将头上的草扔下,不满道。 纪子期这个正在发育中,也经常会饿肚子的人,很能体会他的心(情qíng)。便不跟他计较,从怀中拿出一只鸡腿,“先吃点垫垫肚子!有点凉了!” 阿夜接过,大口啃了起来,边吃边埋怨:“怎么才一只?哪够小爷吃的!” 纪子期气结,“这本来是我的份例,我没吃省下来给你的!你再嫌弃,下次一只都没有!” 阿夜这才闭嘴不吭声。 而后,纪子期心脏狂跳、胆颤心惊,一路带着阿夜躲躲藏藏,在黑夜的掩饰下,终于顺利地进了她的小帐。 阿夜松了一口气,纪子期却一点也不敢松懈,对她来说,这危险才刚刚开始! 今晚阿夜便不愿跟纪子期睡一张(床chuáng)上了。 他振振有词:“先前不知道你是女子,现在既然知道了,万没有再同(床chuáng)睡的道理!而且我年岁小,理应我睡(床chuáng),你睡地!” 纪子期看着他呈大字躺在(床chuáng)上的样子,很想一把将他揪下来,可自己貌似也不可能让他一个小孩子睡地,自己睡(床chuáng)。 其实她倒不介意与阿夜同睡的,才八岁的小(屁pì)孩而已!老娘在现代要是早结婚,说不定小孩都跟他差不多大了! 可阿夜满脸的男女之防,纪子期也不好勉强,只得认命地打起地铺来。 杜峰直到隔(日rì)晚才回营帐。 听到声响的纪子期连忙将手指伸到唇边,示意阿夜不要出声。 然后她拿着新出来的账本成品,来到了杜峰营帐。 杜峰的神(情qíng)看起来有些疲惫,一旁的杜康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说说看!”杜峰双手撑在桌案上,闭眼揉着太阳(穴xué)。 纪子期将账本样式摆到他面前,上面用笔写了填写示例。 “将军,子期的账本样式是这样的:左边是月份和(日rì)期,开始写上初期余额,接着写上摘要,右上分为进、出、余额。 请看这填写示例:四月初一,初期余额:五零三二零,对应上面的读下来,便是五万零三百二十两。 四月初三,发步军营军饷,金额:三万二千七百五十两,填在‘出’这一项上,然后余额为一万七千五百七十两; 若有进项,则填在‘进’这一栏上,后边再写上余额,这样每月的账进进出出就很清楚了。总账和分账样式一样的。 还有一样是进销存,模式基本是一样的,每个大类用一本记账,再合在一本总进销存里,这样物品的数量也很清晰了。” 杜峰凝重的神(情qíng)慢慢舒展开。 若每营都能按此方式来记账,那些叔伯们也不会直接将账本扔过来了!这样一来能大大提升他们的监管能力,二来也给他爹、陆先生和自己省掉不知多少功夫! 他静静听完,整个人放松开来,眉眼含笑,声音带着撩人的磁(性xìng),“这两(日rì)去天寒城可遇到什么事?” 纪子期心头狂跳,也不知是被他的语气还是被他的话语拔动的。 她半阖着眼,看起来恭敬无比,心虚道:“没,没遇到什么事,一切顺利!” 杜峰瞟她一眼,“这新记账法,你打算什么时候推广开来?怎么推广开来?” 纪子期见他不再追问,微松口气,语气带着几不可察的轻松,“回将军,这账本若将军认可的话,明(日rì)先派人去天寒城‘陈记书坊’下单,大约三(日rì)时间便可从天寒城运回来。 子期这次打算办个培训班,一是针对各营记账的人。至于这杜家军的大账房先生,子期不敢班门弄斧,因为子期对真正的账房运作并不是很熟悉,只是略懂看账而已。 二是针对看账的人。这看账一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一个不好,很容易滋长有心人的歪心思!所以子期觉得,那些将军营长们,就算不会做账,最好也要会看账才行!” ------题外话------ 大大有话说: 1、今天10点才开通的vip通道,所以上传晚了点,以后会固定时间。(晚上20:55还有一万更) 2、每天若加更,会在题外话告之。正常更新时间:早上9:55,加更晚上8:55。若当(日rì)有三更,则在下午14:55加一更。 3、每章的字数在4000—10000之间不等,但每(日rì)保证有10000字。 昨天收到2p不过的信息时心(情qíng)很低落,但看到qq3529de4ab亲亲的评价票和花花时,大大又充满了希望,谢谢亲亲~ 你一定是昨天老天派来拯救我的小天使,么么嗒~ 还有这段时间不离不弃的亲们,你们的支持是本文走到现在,以及继续走下去的全部动力!长路漫漫,希望你们会成为大大黑暗中的一盏指路明灯~ 正文 68、将军,子期不见了!(二更)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峰略一沉吟,“好!按你说的办!杜康,你安排小丁明(日rì)去天寒城订账本,三(日rì)后再取回来!明(日rì)和各营将军开会时,你记得提醒本将军,关于这培训新记账方法的事(情qíng)!” “将军,还有一事!”纪子期见杜峰安排妥当,赶紧提出要求。 “说!” “子期建议也可请粮草署派人过来一听!” “你倒是念念不忘你的前上官曹大人!”杜峰的声音有些虚无,听不出(情qíng)绪。 纪子期呵呵干笑两声,“这粮草署也是杜家军一份子嘛!” 杜峰盯着她精致的脸看了两眼,不出声,于是纪子期便自动当他默认了。 晚上睡到半夜,阿夜在(床chuáng)上翻来覆去,纪子期被惊醒了。 她凑近小声问道:“阿夜,怎么啦?” “尿急!憋不住了!”阿夜小声急急道,说着便从(床chuáng)上爬了下来,拎过放在纪子期营帐久未用过的尿壶,对准口开始放起水来了,然后发出终于舒解了的叹息声。 那声音又响又久,纪子期感到脸上一阵发(热rè)。 隔壁帐里的杜峰也被这声响惊醒了,等听明白后,忍不住嘴角上翘,心道:看不出这小子瘦归瘦,原来这么有力!搞得本将军也想尿了,接着便穿衣爬了起来。 然后,纪子期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尴尬响声,在这夜里格外持久,她觉得脸上更(热rè)了。 于是翻个(身shēn),用被子蒙住头,握紧拳头,无声地哀怨呻吟,恨不得今晚没有醒来过。 纪子期在第二(日rì)从杜康那,知道了杜峰这几(日rì)忙碌的原因。 杜康本想进帐里与她闲聊,纪子期却不敢让他进帐,推说自己想培训记账的事(情qíng)想得久了,有此头痛,想出去走走。 杜康依了她,二人便在沿着营帐闲晃起来。闲聊中,杜康便讲了这几(日rì)的事(情qíng)。 原来皇帝陛下收到户部林尚书呈上的,曹云清写的分箭方案,非常有兴趣。 随后又接到杜元帅的飞鸽传书,里面写的是关于利用风速调整角度,提高命中率的事(情qíng),更是大喜,连夜下令让杜元帅回京面圣。 这一来一回少不得月余多,杜元帅便将军中大小事务交给了杜峰,他带着二名测风手和十名弓箭手,以及一队侍从,前几(日rì)连夜上京了。 由于事出突然,杜峰虽一直有协助杜元帅处理公务,但全盘接手还是第一次,初时几天有些手忙脚乱,每夜都忙至深夜,为了节省时间,便歇在了元帅帐中。 “元帅本想带你一起上京,不过一来陛下未指明,二来听少爷说你在想办法处理账本的事(情qíng),便作罢了!” 杜康看一眼纪子期,“子期,你会不会怪少爷?若不是他说你要处理账本,元帅可能就带上京了!能面见陛下可是多大的荣耀啊!说不定就此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了!” 纪子期笑道:“怎么会呢?子期年少没见过世面,万一面圣时失仪,惹得陛下不高兴,那就是福不是祸了!” 杜康松口气,“少爷也是如此说的!他说子期大才,以后定有面圣的机会,不急于一时,待他大些后稳重些,再说也不迟!” 纪子期听到此言,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这赞自己有才是该高兴,可我哪里不稳重了?你才不稳重呢!她心中做了个鬼脸。 阿夜这几(日rì)异常的识相,纪子期给他吃什么,喝什么,他都不再挑剔,让他不出声,他也乖乖不出声。 只是小孩子定(性xìng)有限,不一会就在小帐里走来走去,或在(床chuáng)上翻筋斗自玩自乐。 白天杜峰营帐一般没人,只要阿夜不太过份,纪子期也由着他。 今(日rì)阿夜玩得累了,便挤到纪子期(身shēn)边,挨着她坐下,看着她写字。 纪子期边写边逗他,“阿夜,前两(日rì),你不是说女人家写字有什么好看的?今(日rì)是怎么啦?” “去!”阿夜不屑道,“小爷这不是闲得无聊吗?你以为小爷我看(爱ài)?” 嘴上虽这么说,(身shēn)子却不动。纪子期笑笑,也不戳穿他。 阿夜看了一会,面上便露出几分惊讶,“子期,你这记账法不错,简单明了!” 这下轮到纪子期惊讶了,“你懂看账?” “你也不看看小爷是谁?”阿夜抬高下巴,一别小人得志样,“小爷五岁起就被((逼bī)bī)着学看账了!小爷虽不上心,好歹也看了二年多,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臭(屁pì)的小孩!纪子期嗤笑一声,低头继续写记账要求。 阿夜见她不理睬,过一会又靠近搭讪道:“你这记账法好是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纪子期头也不抬。 “若你这记账法推行开来,必会挡了许多人的财路!那时候,你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ròu)中刺,这样一来,你就等于将自己置(身shēn)于危险之中了!你这女人家的(身shēn)份,恐怕也会很快被人揭穿!” 纪子期再次讶然,这个问题,老实说她还真是没想过! 阿夜见她神色,知她肯定未想过此问题,便得意道:“怎么样?小爷聪明吧?小爷也不是吃白饭的!” 纪子期陷入沉思。 她来这军营将近两个月时间,之前的分箭与计算风速两件事,因为触犯不到任何人的利益,所以推行得很顺利,也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认可。 但这次记账的事(情qíng),(性xìng)质完全不一样,确实如同阿夜说的一般,也许会挡了很多人的财路。 那么在推行中,就必定会遇到很多的阻力。 “怎么样?你打算要放弃吗?”阿夜见她不语,便晃动(身shēn)子,撞了她一下。 纪子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怎么会?” “那你想那么久,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说得有点道理,如果有人抵触的话,这培训该如何顺利进行下去?” 阿夜翻了个白眼,“你这女人,听到重点了吗?是你可能会有危险,知道吗?小爷若不是怕被你连累,才懒得提醒你!” 纪子期放下笔,伸出手揪住阿夜的耳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女人,不许自称小爷?” 阿夜抓住纪子期的手,不让她使力,自己又不敢大声叫,只得怒道:“放手,你这女人,快放开小爷的耳朵!” 纪子期咬牙,小样!不把你纠正过来,本姑娘就不姓纪! 手下便越发大力起来。 阿夜痛得脸都皱一块,只得求饶,“好啦,好啦!松手,子期,小爷…不,我以后再不叫你这女人了!” 纪子期这才松开手,阿夜立马跳离她(身shēn)边,一边朝她做鬼脸,一边念念有词:“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小爷我,小爷我!” 纪子期哭笑不得,又不能在帐里追着他跑,只得拿起笔继续写注意事项。 隔(日rì)便是记账培训,纪子期本想晚上的时候将阿夜所说的话,转述给杜峰听,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谁知等到她都快睡着了,都没听到隔壁有响动,只得作罢。 培训的营帐离这不远,大约五百米,是杜峰安排人这两天重新搭建的,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十张桌子,像学堂似的。 营帐已坐满了人,纪子期一走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阿夜的影响,她就感觉到坐在下面的那些人,看她的神(情qíng)有些复杂难测。 里面的人除了粮草署三人及神弓营的四人外,还有二十多张生面孔,大多数纪子期都未见过。 秦(日rì)勉和曹云清也来了。纪子期看到他们的一瞬,心中略定了些,第一(日rì)有他们压阵,最少不会出大乱子。 她拱手迎上去,还未走近,秦(日rì)勉爽朗的笑声已响了起来,“子期老弟啊,哥哥我一听说你有新的玩意,就心痒痒想过来瞧瞧了!昨(日rì)杜将军开会的时候,问哪位将军愿意过来压阵?哥哥我立马请命,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 纪子期心想,看来杜峰也早意识到这次培训不会那么顺利,便派了秦(日rì)勉过来镇场!当下感激道:“谢谢秦将军!子期感激不尽!” 又想到杜峰说的辈份的事,便对秦(日rì)勉道:“子期谢将军抬(爱ài)!可将军这称呼子期不敢当啊!” “为何?”秦(日rì)勉大眼一瞪,拔高音量,甚有气势,“莫非子期老弟嫌哥哥我是个大老粗?” 纪子期忙陪笑道:“秦将军这话严重了!只是我(身shēn)为杜将军的小厮,将军私下得唤您叔叔,您若称呼子期为老弟,这,叫杜将军如何自处?” 曹云清在一旁帮腔,“秦将军,按这辈份来说,下官与杜将军一辈,私底下也得唤您一声叔叔才行!您这与子期称兄道弟的,下官也很是为难啊!” 秦(日rì)勉这才作罢,“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行,就听你们的,以后还是唤你子期!”又嘿嘿一笑,“咱就以叔侄相称吧!” “好!”纪子期爽快道:“这私底下,子期就唤您秦叔叔了!” 有秦(日rì)勉和曹云清在场,今(日rì)暂且没出什么乱子。 但和之前神弓营分箭和训练的全(情qíng)投入不同,除了粮草署三人及神弓营的四人外,其余人等均神(情qíng)冷淡,态度懒散。 下午结束后,曹云清留了下来,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子期,你这记账的方法非常好!简单又方便,查起账来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只不过……” 他略一停顿,忧心道:“按理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有术数基础且脑子灵活的,才会安排在营中记账。 你这方法,听个三五遍也就明白了。但我看今(日rì)这些人,一部分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部分人是冷眼旁观随大流! 明(日rì)早上考核他们,肯定会装作一问三不知!你可有对策?” 纪子期笑了一下,“曹大人,子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前两(日rì)已有人提点过子期,这样做会挡了一些人的财路!所以这次的培训定不会像训练之前那么顺利!” 至于可能有危险这事她就没说出来了,不想空(穴xué)来风,白白让曹云清担心。 但曹云清是何等人,他自(身shēn)在官场(淫yín)浸过,他爹又是常伴君侧的大学士,听话只需听一点音,就能明白这背后的可能(性xìng)。 当下担忧更甚,“子期,要不这培训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该教的已经教了,至于结果如何,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纪子期知道他担心自己,心中感激,“曹大人,你说的子期都明白,子期也不是什么舍(身shēn)成仁的英勇之士。 只是前几(日rì),听杜康提到一些事(情qíng),说军中因为细账不清,总有些烈士遗孤拿不到抚恤金,特别是那些家中只有老人幼儿的,不识字又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去哪申诉。 杜康说,曾有一家一门三烈,三个儿子均战死沙场,只剩下家中半瘫的老母。按理说那老母每季得到的抚恤金,够拿银子请个人照料了,可最后那老母竟生生饿死了! 死后有人进去看过,枕头也没有了,被子只有半边,据说是因为饿得很了,将枕头被子都吃了。 子期听完后,心中大恸!想我黎国将士为守护领土与百姓,不惜血溅沙场,为国捐躯! 可死后这些烈士的家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岂不是寒了众将士们的心?而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子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想着尽自己绵薄之力,改善得一分是一分!至于这结果如何,子期不敢想,也不愿想! 这世上有些不平事,总有人要带头去做的,子期相信自己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 说完心中想法后的纪子期,这才反应过来杜康当初跟她说这个故事的缘故。 好你个杜峰!一早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又怕她会害怕退缩,就故意让杜康讲个故事来刺激她!小人之心! 哼,我是这么怕死的人吗?纪子期不屑磨磨牙,转眼自己又怂了:好吧,其实是有那么点! 曹云清望着侃侃而谈的纪子期,心中充满了感动。这么瘦弱易折的小(身shēn)板,这一刻,却似松柏般让人安定!“子期既有如此志向,愚兄定当相助!你万事小心!” 纪子期拱手一笑道谢,“谢过大人!” 晚上纪子期向杜峰简单汇报了一下今(日rì)培训的(情qíng)况,并未挑破众人不太配合的事。 杜峰深深瞧她几眼,(欲yù)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挥手让她出来了。 隔(日rì)的培训课上,纪子期果然受到了刁难。 秦(日rì)勉昨(日rì)听了一天,也听不明白,一直在旁是昏昏(欲yù)睡,今(日rì)便借故不来了。 曹云清今早粮草署有急事脱不了(身shēn),便托粮草署账房带话给她,让她小心些。 纪子期一连问了几人昨(日rì)所讲的内容,除了神弓营和粮草署的人有认真回答外,其余人等都是一问三不知。 纪子期心知肚明,便耐着(性xìng)子又讲了几遍,然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出言挑衅了。 那是个高瘦的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不(阴yīn)不阳地道:“纪文书,你莫再费心神了!你这读书人的玩意,我老胡听不懂!” “子期听闻胡先生也曾是初级学院毕业,因家逢变故未去中级学院就读,而来到了这军中!” 纪子期笑道:“若胡先生听不明白,定是子期讲得不够清楚!胡先生可以指出,是哪里不太明白,子期再与你细细讲一遍!” 那胡姓汉子未料到纪子期一夜功夫,便将他的底细摸透了,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许是有些顾忌,便(阴yīn)着脸不言语了。 昨天下午纪子期回去后,便找来杜峰帐前的丁侍卫,让他帮忙打探这些大小记账人员的底细。丁侍卫作为近侍,也知道杜峰对此事非常重视,便拍(胸xiōng)口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便将除了粮草署与神弓营之外的其他人的底细资料,都交给了纪子期。纪子期昨晚默背了差不多一整夜才记熟。 不过纪子期这一手并未吓退众人,当然她也没指望这样就能令这些人乖乖听话。 另一个高大的也是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出声了,“纪文书,我老王(性xìng)子直爽,就直说了!军中大伙早已习惯了这记账方式,纪文书介绍的方法虽不错,但只凭将军们的几句话,就要大伙心甘(情qíng)愿地照着纪文书说的办,这大伙心中不服!大伙说,是不是?” “是!”“纪文书,你一黄毛小儿,就要我们这帮从军十多年的汉子听你指挥,没点真本事!我老陈也不服!” “就是!”“我也不服!” 神弓营一人看不过眼了,“老王,老陈,你们这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 老王凉凉道:“这我步兵营的事,跟你神弓营有什么关系?不服气的话,咱们练武场上见!” 神弓营众人(射shè)箭一把好手,但论单打独斗的拳脚功夫,却是比不上步兵营了,而且步兵营人多势众,轻易招惹不得! 神弓营那人满脸通红,奈何势微,只得悻悻闭嘴。粮草署原本想帮腔的人,被老王一句“练武场上见”,也给震得缩了回去。 待众人的反对声都停下来后,纪子期对着那老王道:“不知王先生想如何考验子期?” 那老王斜眼将她轻佻地上下一打量,邪邪笑道:“你这小(身shēn)板怕是经不起我老王几下折腾!” 立马有人猥琐地大笑了起来。 纪子期并不恼怒,她微笑着对老王道:“莫非王先生也打算与子期‘练武场上见’?子期倒是不怕输,只是怕王先生就算赢了,这名声会更不光彩!” 老王被她用话堵住,眼神凶狠地瞪着她。 纪子期笑得更甜,并不看他,而是看向众位起哄的人,“这文有文斗,武有武斗!子期年幼,自小(身shēn)子弱,不曾习武。但若各位先生想与子期武斗,子期也愿应战一试! 如若各位先生想与子期文斗,子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术数略懂而已,各位也可选一样划下道来,子期自会全力应战!” “纪文书高明!我刘三明佩服!”一个不足三十的汉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样貌生得仪表堂堂,只眉间有一丝(阴yīn)郁。 纪子期心道:正主儿终于来了! 刘三明拱手行礼,一派书生作风,“纪文书这番话看似将选择权交给了大伙,实际上是纪文书早已划好了道! 这武斗,纪文书说了自己年幼且不曾习武,大伙要是选武斗,摆明就是以大欺小,输了是奇耻大辱,赢了也会成为这军中的笑话! 这文斗,纪文书说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术数略懂而已,若大伙选了一样纪文书不会的,输了不光彩,赢了会被人耻笑,用自己擅长的,跟别人不擅长的比,算不得英雄好汉! 既然纪文书略懂术数,刘某不才,恰恰也略通术数,那刘某就不拘以大欺小,跟纪文书比上一比!”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多谢刘先生成全!刘先生(胸xiōng)怀宽广,子期佩服!”纪子期笑眯眯地道:“这既然划下了道,咱们先说说赌注如何?” 刘三明冷笑两声,“纪文书爽快!如若纪文书输了,这记账之事,就请纪文书不再过问; 若在下输了,这记账之事,纪文书说如何做,这里的众人便如何照做,若有食言背信弃义之人,我刘三明第一个不放过!” “刘先生可当得众人代表?” 那老王答道:“自然当得!” “好!”纪子期转向刘三明,“这民间斗数,向来有证官作证,不知这证官由谁来担当最好?” 刘三明傲然道:“在下与人斗数,向来光明磊落,从来不需要证官!输便是输,赢便是赢,骗得了他人,骗不了上苍!” 倒是条汉子!尽管刘三明此刻是站在纪子期对面的人,纪子期也忍不住心中对他赞赏起来! “好!那就开始吧!公平起见,咱们抽签决定!”纪子期从账本上撕下一角,搓成两根细条,一长一短,在背后交错了两下之后,捏在手中握成拳,露出上面一截,“刘先生,请抽!条长者先出题!” 刘三明还在想从哪儿拿签来抽,就见纪子期已两下就用纸整了出来代替,当下心中也暗赞她机敏。 纪子期从小丁那得来的信息中了解到,刘三明其人,年二十五,家中幼子,术子称号,(性xìng)格嫉恶如仇。 当年因为同窗被一富绅之子欺负,为其出头讨回公道后,被富绅之子记恨排挤,从中级学院毕业后,即便拥有术子头衔,也无人敢请他做工。 一怒之下,他便只(身shēn)来到北地,投入了杜家军。他从军时间虽短,但因其术子(身shēn)份军中罕见,备受上官关注,且为人豪爽仗义,军中人缘颇佳。 而在一众记账员中,他学识最高,众人遇到记账问题时,多数会像他请教,他也毫不藏私,慢慢这些人便唯他马首是瞻。 纪子期在得到这些信息后,立马决定以刘三明为突破口。想着众人都赞他磊落,便干脆摆明军马,请君入瓮。 刘三明果然顺利上了钩。 他随手抽出一根细条,纪子期展开手中另一根,一比之下,由刘三明先出题。 纪子期笑得眉眼生花,拱手道:“刘先生请!” 刘三明哼了一声,也不推托,张口便道:“纪文书请听题:今有垣厚五尺,大鼠(日rì)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rì)自倍,小鼠(日rì)自半。问:何(日rì)相逢?各穿几何?” (有垛厚五尺的墙壁,大小两只老鼠同时从墙的两面,沿一直线相对打洞。大鼠第一天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为前一天的2倍;小鼠第一天也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是前一天的一半。它们几天可以相遇?相遇时各打进了多少?) 纪子期等了大半柱香时间后,缓缓说出答案。 众人惊讶,刘三明的面色也瞬间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轮到纪子期出题了,“刘先生听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最少几何?” 她出的这题,便是当(日rì)孙夫子与钱夫子斗术时出的第一题。 刘三明并不托大,他拿起纸笔,刷刷算了起来。 众人惊讶更甚。 单从第一轮的表现来说,纪子期并未动笔,而凭心算就给出了答案,算得上是技高一筹。 但众人对刘三明信任已久,心想刚刚那题,纪子期也许只是恰巧知道答案而已。 一炷香过后,刘三明放下手中的纸笔,吁出一口长气,道出了答案。 纪子期心下也有些惊诧,出题的钱夫子与孙夫子均为二等术生,而刘三明不过一术子,在短短时间内便能解出,看来此人在军中也为未忘研习术数,且天资甚高。 当然,纪子期不知道的是,一般斗数的规矩,第一题通常低过对方水平,以免第一题便解不出,失了面子,而结下仇怨。 这叫先礼后兵!如同武斗一般,初初上场时,并不会直接使出杀手锏,而是双方你来我往,过个百来招之后,才会慢慢使出绝技。 钱夫子与孙夫子当(日rì)出的第一题,按水平来说,也就是介于三等术生与术子水平之间的题,所以刘三明能够解出,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诧的事(情qíng)。 又到刘三明出题了,这次他已不像上题那般随意,思索许久后道出了题目。 纪子期仍是等了大半柱香时间后,再缓缓说出答案。 众人的表(情qíng)现下就不一了,有愕然的,有怀疑的,有不敢置信的。 当然也有崇拜的,如粮草署,神弓营的各人。刘三明的面色有些苍白,他以为此题即使纪子期能够解出,也必定要花费一番功夫! 哪知纪子期仍同上题一般,不用纸笔,只凭心算,便轻轻松松说出了答案。 刘三明后背微微出汗,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这个瘦小的少年面前,这次的斗数,自己并不能轻易讨得了好。 纪子期的题很快就来了。 刘三明仍同上题一般,取过纸笔进行计算。 那些先前对他能获得胜利,坚信不疑、拥护他的人,此时面上神色渐渐凝重。 两炷香时间过后,刘三明额头开始有汗珠滴下,呼吸急促,面色越来越苍白,执毛笔的手微微颤抖。 一时飞快落笔,写得片刻后,停笔沉思,然后眉头微蹙,收起纸张揉皱,扔到一边。在重新铺上一张纸后,又执笔久久不落。 众人面色越来越沉重,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整个营帐里只听得到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终于在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后,刘三明长长吁出一口气,面上神色缓解,露出笑容。 只见他执笔的手,落在纸上,一气呵成。 成功解出此题后,刘三明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又攻破了一道难关,这是一种只有痴迷于钻研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乐趣! 惊的是,如果他的下一题,不能难倒对面这个瘦弱的少年,那么此次赌局,他将必输无疑! 第三题,刘三明慎重再慎重,差不多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说出第三题。 这次他本来很有信心,即使纪子期能解出此道题,也必定要花费不少功夫。甚至有可能根本解不出来。 可谁知纪子期,仍然同前两题一般,只是花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便说出了答案。在刘三明面上的神色还未来及收敛前。 粮草署及神弓营几人欢呼雀跃,引来其他人的怒目相向。此次他们却不再收敛得意神色,心道,小样!不服气你自个上场啊! 刘三明的背后衣衫彻底湿了,想到自己寒窗十载,自负天赋过人,哪知连眼前这个十四的少年都不如! 他瞬间心灰意冷。不待纪子期出第三题,便苦笑数声,拱手道:“纪文书深藏不露,在下技不如人,在下认输!” 先前那个老王见他主动认输,心中不服,就(欲yù)开口理论,旁边另一人伸手扯住他。 刘三明转向众人,沉声道:“我刘三明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大伙若还有不服气的,可上来一试!” 众人沉默。 刘三明双眼扫过全场,见无人应战,接着道:“既然大伙都认可了这个结果,就请遵守诺言!在接下来的培训中,全力以赴,一切听从纪文书的安排! 若有违誓言者,便是跟我刘三明过不去,以后大家不再是朋友!” 众人齐齐噤声,表示默认,老王(阴yīn)冷又怨恨地瞪了纪子期一眼。 接下来的培训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结束。 纪子期布置了下一个任务,将三月份的账本,按新的记账方式,重新编写一次,五(日rì)后交上来。 无人反对。 纪子期又道:“各位先生若在这重新编写过程中,有遇到任何难处,均可前来,与子期探讨,子期欢迎打扰!” 担心出事赶过来的曹云清,见事(情qíng)解决的如此顺利,心中讶异。 纪子期便将布下赌局,(诱yòu)导刘三明同她斗术的事,与他讲了一遍。 曹云清心中五味陈杂。眼前这个少年,(身shēn)上到底隐藏着多少惊人的天赋,等待被人挖掘! 事(情qíng)解决的如此顺利,纪子期心中也很高兴。她想起阿夜的话,觉得有必要和杜峰详谈一番。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将军公然包庇?”杜锋听了她的建议以后,垂着眼睑,声音平静,听不出(情qíng)绪。 “回将军,这不能算是包庇!这账本乱来已久,每营都经过了数人之手,即使花费再大的功夫,也未必能查出个结果,反倒会因此人心惶惶,动摇军心! 而且之前有人趁机亏空,浑水摸鱼,作为上官,也免不了监管不力之责!所以若想趁此机会,斩断有心人的贪(欲yù),而又不引起大的动乱,请将军务必采用子期的方法!” 杜峰久不出声,纪子期看着他昏昏(欲yù)睡的样子,忍不住心急,大喊一声:“将军!” 杜峰半闭着眼,胡子一抖一抖,从(胸xiōng)膛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纪子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试探问道:“将军是不是同意子期的建议?” 杜峰抬眼看她,眸中含着莫名的笑,看得纪子期心中颤了颤,“本将军刚刚只是在想,明(日rì)同各营将军商量公务时,何时提出纪文书的建议比较好?纪文书这般心急作甚!” 那“纪文书的建议”几个字故意一字一顿,充满了调侃。 你丫的!纪子期牙痒痒的,就知你没好事! “如此这般安排,纪文书可有意见?”杜峰戏弄的声音又响起。 “没有了!”纪子期蔫蔫低下头,暗地里肝火上扬,(胸xiōng)口发痛。 论恶趣味,本姑娘认输! 杜峰大提琴般好听的笑声在帐子里漫延开来。 纪子期磨牙:你也就这优点了! 隔(日rì),杜峰在同各营将军的会议上,公布了纪子期的查账处罚方案: 一、账物一致的,奖励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十两; 二、账物相差在五十两以下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只作口头警告,不作处罚; 三、账物相差在五十至一百两之间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罚一个月军饷; 四、账物相差在一百两至三百两之间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罚二个月军饷; 五、账物相差在三百两以上的,全队撤查,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暂停其职; 六、以上处罚方案仅限此次。 秦(日rì)勉第一个咋舌了,“老秦我一个月的军饷也才八两银子,这不见了五十两都免查,是不是太松懈了些?” 步兵营的邱将军神(情qíng)却没有那么轻松!神弓营多数在队伍后方或左右两方,步兵营的人是直接冲在最前面,人数最多,伤亡机会最大!有关抚恤金混乱的事(情qíng)他也听闻过,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当下听到杜峰所言,已感觉到事(情qíng)似乎会比想象中的严重。 他与步兵营的其他几位将军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沉重与欣慰。 这账本之事沉疴已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一般人不敢轻易去碰,担心引起军中动((荡dàng)dàng)。 当杜峰提出要推行新账本时,将军们同样都持着观望态度,既不约束那些人,也不威压他们必须服从。 短短几(日rì)这结果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杜峰与纪子期二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昨(日rì)在培训上一手术数震惊众人,令刘三明及一众人心服口服;一个不动声色,暗中布署,令各将军不得不按着他的思路走。 眼下这方案亦是妙极,即奖励那些品(性xìng)正真之人,又威震住那些有些许歪心思的人,既往不咎!而对于真正的军中败类,却是坚决不肯放过,杀鸡骇猴! 同样,真正大(奸jiān)滑之人毕竟只是少数,即使铤而走险,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邱将军老怀堪慰,杜家军后继有人啊! 杜峰的指令下到各营后,几乎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营长与千夫长纷纷围到各将军帐前,“将军,这什么意思?是不信任下官的意思吗?” “这记账本就是各营之职责,做得好还有奖励?一奖就是十两,其他浴血沙场的将士怎么想?” 李将军按照会上各将军讨论的统一口径回答: “一、别给老子现在就谈信任的问题,五(日rì)后账本出来了再来谈!看你到时有脸没脸! 二、嫌奖励多?老子还怕你两个月的银饷都没了!滚回去查账! 三、杜将军的指令中,说的是做的好,奖给你们各十两银子,没规定你们怎么花吧?嫌多,拿出来分给各将士! 还有,这五(日rì)别再来吵老子了!否则,军法处置!” 刚开始还有些不死心的硬脖子千夫长,结果当天晚上,就被自己队中的记账员偷偷拉走了。 第二(日rì)开始,基本已无人到各将军营前闹了。 第三(日rì)开始,演变成各队千夫长在自家营帐里开始发脾气了,“老孙,你个狗(日rì)的!这账上竟然少了八十两银子?给老子老实交待,银子是不是你拿了?” 老孙颤巍巍地道:“千夫长大人,这账本去年我接手时就是这样,老孙我也是按照上一任记账员的方式记账的,先前大人您还夸奖我记得好!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孙我也不清楚啊! 大人,老孙一直兢兢业业,胆子也小,您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做这事啊!这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那千夫长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恨恨掀桌子泄愤! 心想,老子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奶nǎi)(奶nǎi)家了,带头跑到将军那闹,第一个脸红脖子粗地叫嚣,为自己队里的人抱不平,结果第一个出问题的就是自己!晚上得好好去给将军赔个不是! 一旁的记账员老孙见千夫长不再追究,偷偷抹了抹额头的汗。 当晚,该千夫长便灰溜溜地偷跑到营长和将军帐里认错,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其他队的千夫长,大家楞了一下之后,均心照不宣。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记账员都如同老孙这般示弱。好比之前同纪子期呛声的记账员老王,硬着脖子跟自己队的千夫长吵了一架后,便跑了出来。 他来到与他要好的记账员老陈营帐里,开始诉苦,“老弟啊,哥哥我心里真是不痛快!就为了一个黄毛小儿两句话,咱们就得在这里受这闲气,被人指指点点,以为咱们亏空了军饷! 别人不知道,老弟你是知道我的,这每个月的军饷,哥哥我哪次不是拿出来请大家喝了酒?那受了重伤的、战死的,每次给抚恤金的时候,哥哥我能帮衬的,都会帮衬一二!可现在,唉……” 老陈拍拍他的肩,“王大哥,小弟懂得!只是军令如山,咱们这些做小的,也只能执行!你莫往心里去了!” “哥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本来这营长千夫长们对咱们多信任,从不管这事,结果被那小子这么一整,咱们什么脸面都没了!还有那刘三明,以为他有多大本领,结果连个黄毛小儿也比不上!”老王恨恨道。 老陈叹口气:“这事吧,确实有些不痛快!可这跟刘老弟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是着了那纪小子的道!” “说来说去,都是那小子的错!”老王咬牙切齿,“老弟啊,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顺心如意!” “王大哥,你可想清楚了!小弟这两天也曾想过,这记账还是按以前的来,偏不如他的意! 可再细细一想,那纪小子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随便再培训个记账员出来,肯定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小弟我,说不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上好的差事也弄没了!所以这么一想吧,心里的火就灭了几分! 而且这次这事,我这里的账本上少了四十五两银子,也不用赔,最多就是口头警告一番,没多大的事! 王大哥做账经验丰富过我,相信王大哥的账本上肯定没有问题,还可以获得那奖赏。十两银啊,是咱们大半年的军饷了! 所以王大哥,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免得到时候这差事没了,只能上战场,最后说不定这命也给弄丢了!” …… 纪子期的营帐从第三(日rì)开始,人进人出。阿夜躲在帘幕后,一睡一整天,又不可以动,都快气疯了。 晚上的时候,不停地跟纪子期闹脾气,纪子期知道今天一天确实把他憋坏了,哄了好久,最后答应他,明晚给他偷偷从厨房拿两只鸡腿来才作罢。 杜康看着这两天迎来迎往的纪子期,趁她歇息的空当,取笑道:“子期,你这小帐这几(日rì),可比那军中最有名的红帐还要(热rè)闹!” “红帐?”纪子期不解。 杜康挤眉弄眼,笑得暖昧,“就是那个,那个!” 纪子期还是没搞明白,“哪个?哪个?” 杜康怒道,“大家都是男人!少给我装蒜!” 纪子期瞬间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那个‘红帐’?” “就是!”又悄悄压低声音道,“跟哥老实说,你有没有悄悄去过?” 纪子期这是第一次听人提起杜家军中军((妓jì)jì)的存在,她老实答道:“没!” 又看看杜康,“杜康哥你去过?” 杜康耷拉着头,“少爷不让!” 纪子期眼睛瞬间发亮,眨巴着眼睛,八卦道:“杜康哥,那将军去过没?将军喜欢什么样的?(胸xiōng)大的?还是(屁pì)股大的?” 杜康白她一眼,“我家少爷才不会去那么肮脏的地方!” “去!”纪子期嗤笑他,“你家少爷去了,也不会告诉你!”哪有猫儿不偷腥! 杜康怒道:“我告诉你,我从小在少爷(身shēn)边长大,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少爷去没去,没人比我清楚!我跟你说,少爷还是个……” “什么?”纪子期见杜康猛地闭嘴,好奇追问道。 “不许告诉别人,也不许说是我说的!”杜康左右瞟两眼,见附近没人,偷偷附耳到纪子期(身shēn)边,“童子鸡!” “不是吧?”纪子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童子鸡?恐怕是那方面,有点,嗯,有点缺陷吧! 杜康见她不信,恼怒地一把推开她,“信不信拉倒!” 跑远两步,又回头大吼:“绝对不许告诉别人!” 纪子期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得停不下来,搞到整个人都直不起(身shēn),来找她询问的记账员被吓到,差点以为她撞邪了。 晚上躲在帘幕后的阿夜,等了许久,也不纪子期带着鸡腿回来。 他心头浮起一丝不安。这个女人,虽说烦了点,有时凶了点,但答应他的事从不食言。 以往从离开带膳食回来,最多不过一盏茶时间,但今晚,她到底去了多久了? 阿夜突然眼皮直跳,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毫不犹豫地,他掀开帘幕,冲出小帐,向隔壁杜峰的营帐跑去。 斜斜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揪住,“你是谁?” 阿夜听出那是纪子期告诉他的,隔壁帐大胡子将军的声音。 他像遇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转(身shēn)放声大哭,“将军,子期不见了!” ------题外话------ 各位亲亲一定不知道纪子期被谁抓走了,不用想不用想,明天就知道了! 因为不是主讲悬疑,不想花大篇章写,所以大大留的伏笔很少! 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估计亲亲们心里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是在这章中出现过的这几人呢?还是没出现过的人呢? 正文 69、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你说什么?”一旁的杜康大惊失色。 “说清楚!”杜峰将他一把放下,声音冰冷,有一丝寒意渗出。 阿夜却丝毫没有觉得害怕,哭道:“将军,子期说给我去拿鸡腿,可去了好久也没回来!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杜峰眉头紧锁,“小丁,去厨房问问,有没有人见过纪文书?何时见过?” “是!”小丁飞奔而去。 “小伍,立刻带一百人,全营各处搜索纪文书的踪迹!” “是!”另一近侍小伍领命前去。 “杜康,传我口令!令杜家军中所有记账员,带着账本,半个时辰后到培训帐内集合!违者军法处置!” “是!” 杜峰坐在营帐内,表(情qíng)严肃凝重,全(身shēn)肌(肉ròu)紧绷,似有一头野兽藏在其中,蓄势待发。 阿夜的抽泣声越来越小。 小丁很快回来,“报告将军!厨房的人说,半个时辰前确实见过纪文书,他当时还讨要了两个鸡腿!” 半个时辰!都够来回好几趟厨房了!阿夜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杜峰的表(情qíng)越发(阴yīn)郁,“传令各营将军,即刻到培训帐!再派人通知粮草署曹巡官,纪文书失踪之事!” “是!” 布置完这一切,杜峰直接前往培训帐,也不理会跟在他(身shēn)后的阿夜。 有记账员边对另一人埋怨边掀帘而入,“这都天黑了,突然召集做什么,老子还没用晚膳呢!” 然后看到正坐在帐中的杜峰(阴yīn)沉的脸,颤了颤,立马缩头噤声。 记账员陆陆续续到齐,杜康逐一核对名单。 小半个时辰后,还有三人未到。 “哪三人?” “刘三明、王甲亮、陈富贵!”王甲亮与陈富贵,便是当(日rì)培训课上,同纪子期呛声的老王与老陈。 “派人全营搜捕此三人,抓到后立马带到这里!违令者,斩!” “是!” “再加派五百人搜寻纪文书下落!” “是!” 其余记账员听到“违令者斩!”时,才意识到事态似乎比想像中严重,纷纷缩到一边,以免惹祸上(身shēn)。 那三人还未抓回,秦将军等各营将军来到了培训营帐中。 “杜将军,听说子期不见了?怎么回事?”秦将军对纪子期最熟悉,印象最好,第一个担忧问道。 “暂时断定是与新记账一事有关,目前有三个记账员下落不明,待抓到后审过才知!”杜峰放下手中的账本,沉声道,“还请各位将军,通知各营中人,全力配合抓捕那三人,以及寻找记文书的下落!” “将军放心!来之前,末将已安排下去,一切听从将军指示!”邱将军拱手道。 其余将军也纷纷回应。杜峰拱手道:“多谢各位将军配合!” 刘三明等三人不一会便被带回,老王一路骂骂咧咧,“老子犯了什么法了?要将老子绑到这来?” 押着他的人,黑着脸不答他,待到培训帐外,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又脚一踢向他膝盖,“跪下!” 老王踉跄跌倒在地,正(欲yù)大骂,抬头看见一大排上官(阴yīn)森怒斥的脸,瞬时闭了嘴。 他旁边跪着的是刘三明和陈富贵。 “报告将军!刘三明、王甲亮、陈富贵三人带到!刘三明、王甲亮从外面回来时,被末将抓捕,陈富贵则在房中被抓捕!” “好!”杜峰挥手让那将士退到一边,起(身shēn)站到三人面前,“你三人一个时辰前在哪?在做什么?可有人证?” 他手指陈富贵,“你先说!” 陈富贵全(身shēn)打颤,“小的,小的做了一天账有些累,便在房中小睡!谁知睡得太沉了,没听见士兵在外拍门,喊到培训帐集合!直到罗先锋踢门而入!” 刘三明一拱手,道:“在下用完晚膳,觉得有些积食,便出去走了走,只是走得略远了些,无人证!” 王甲亮脖子一直,道:“末将作账时有些烦闷,出去溜达了几圈,刚回营便被这几人抓到这来了,末将不知犯了何罪?” 杜峰看了一眼杜康,杜康立马搬了张椅子放在他(身shēn)后。 杜峰一撩袍角,立(身shēn)坐下,声音冰冷,“这么说来,你们三人均无人证,都有嫌疑!” “嫌疑?什么嫌疑?”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王甲亮率先出声,刘三明和陈富贵亦同时抬高头。 “装什么无辜?”站在杜锋旁边的杜康怒声道:“纪文书现在不知所踪,你三人先前同纪文书不和,刚才集合时又不在,又无人证!一定是你们三人绑架了纪文书!” “绑架?”刘三明惊呼出声。开什么玩笑?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不知所踪? 他看着表(情qíng)严肃的上官,此时方确信杜康所言不假! “来人!将此三人带到审讯营!本将军亲自来审!”杜峰冷冷下令,声音似冰雪般刺骨。 一旁的士兵得令,上前就将三人从地上扯起! 王富贵死命挣扎,“杜将军!冤枉!”进去审讯营的人,通常是横着进去直着出来,不死也要掉半层皮,他没犯事凭什么进去? “杜将军,您不能因为末将三人,在培训上对纪文书不敬,就怀疑我们绑架了纪文书!”刘三明边挣扎边大声喊道,“末将这几(日rì)为了明(日rì)能交出新账本,在营內一心做账,每(日rì)都是独来独往,鲜少与其他将士往来! 别说一个时辰前无人证明末将在哪,这几(日rì)末将的行踪恐怕无一人证明!将军如此断定,末将不服!” “末将也不服!”王甲亮跟着大声道。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陈富贵也畏畏缩缩地道:“末将,末将也不服!” 刘三明继续道:“杜将军,不知您是否审问过今(日rì)同纪文书碰过面的记账员?是否查过所有记账员的账本?如若您认为纪文书的失踪,与这次新账本的事(情qíng)有关,还请您查个清楚明白!” “好!本将军就让你们心服口服!”杜峰抬起手臂,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三人重新跪回地上。 “今(日rì)见过纪文书的出列!” 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四人。 杜峰双眼严厉扫过四人,无形中释放出的压力令四人不由脖子一缩,“你们今(日rì)何时见的纪文书,之后都去了哪?做了些什么?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第一人老赵道:“末将是辰时末(约早上九点),带着账本去找的纪文书。纪文书帮我全部重新看了一遍账本,又告诉末将一些方法和注意事项,末将一直到快午时时离开。 下午末将用过膳,小休片刻后,便去了千夫长营帐。一直汇报账本的事(情qíng),直到将军下令集合,千夫长可作证!” 第二人老严道:“末将是午时快到未时(下午一点前)时去见的纪文书,纪文书刚用过膳,也是请教账本的问题。未时末(下午三点)离开,待在营内修改账本,到酉时过半(下午六点),与队中数人一同食用晚膳,一直未曾离开,直到将军下令集合,队中数人可作证!” 第三人老许道:“末将是未时过大半(下午二点多)去的,当时老严正在纪文书帐中,末将便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酉时(下午五点)离开。回去后独自一人用膳,后在帐中修改账本,无人作证!” 第四人老肖道:“末将是酉时三刻(下午五点四十五左右)去的,因末将当时有一处记账问题想不明白,便去请教纪文书。酉时过大半(晚上六点半左右),纪文书说肚子饿了,末将便同纪文书边走边聊,一起去了膳房。 当时纪文书还要了两个鸡腿,说是带回帐内,晚上宵夜。末将便与她分离,离开时正好碰到队中百夫长老孙,便一同回了营中,与队中将士一直待在一起!” “罗先锋,立马去四人营中逐一核对是否属实!”杜峰沉稳下令,“杜康,你亲自去请大账房朱先生过来,这里有四人的账本需要他老人家亲自查看!” “是!”杜康与罗先锋领命而去。 杜峰接着道:“在没核实之前,这四人亦有嫌疑!” 跟着话锋一转:“王甲亮,为何你(身shēn)上的外袍有撕裂的痕迹,下脚处还沾有小许泥土?” 众人这才发现王甲亮(身shēn)上的异处,看着他的神(情qíng)变了变。 王甲亮脸红脖子粗:“末将溜达时,天太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哼!众人心中冷哼,走路摔跤,也太巧了吧! “刘三明,你的脖子后有一道血痕,看伤口是新添加的,如何来的?” 刘三明脸涨得通红,嗫嚅道:“末将,末将消食时,走到了北边林中,被树枝不小心刮到了。” 众人心中又齐齐冷哼,有那么巧的事? “陈富贵,你整(日rì)在帐中作账,为何鞋边上会有泥土?” 陈富贵额头冒汗,开始结巴,“小的,小的昨天,昨天出去过!” 切!这谎也撒得太明显了吧!众人心中齐吐糟,心中却佩服杜峰的观察入微。 杜峰冷笑三声,猛地站起(身shēn),一掌劈向座椅,椅子应声而断,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营中全体呼吸停止、胆颤心惊。几位年长的将军也被他的气势骇到。 他指着三人厉声道:“你们的谎言能骗得了这里的哪一个人?本将军给多你们一次机会,若不老实交待,立马关押审讯营!” 胆小的陈富贵吓得趴在地上,第一个求饶:“将军饶命!小的交待,小的交待!小的,小的上月收到媳妇来信,老母病危,家中银两已花得七七八八,希望小的能寄些银子过去。 因未到发军饷的(日rì)子,小的一直借不到多的银两,便私自在账上拿了五两给家中寄了去。 原想着分几个月还上,可军中这次突然要求重新做账,小的眼瞅着瞒不住了,便去找千夫长求(情qíng),让他借我五两银。 将军下令集合时,小的正在千夫长营中,一时心虚,(情qíng)急之下怕事(情qíng)暴露,求千夫长替小的隐瞒!然后小的便谎称在屋中休息。 将军,小的发誓,小的真的只有上月不得已,才挪用了五两银子!请将军明察!” 王甲亮见陈富贵招了,也泄了气,“末将在晚间溜达时,与队中士兵陈二狗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双方一言不和便动了手。 军中严令私下斗殴,末将二人怕受责罚,打完架后便约定不许宣扬出去,将军可派人查明!此事是末将先引起的,与陈二狗无关,末将愿一力承担! 末将对纪文书确实不满,对于要重新记账一事心存怨愤,曾跟多人谈到过末将的想法!但末将绝对暗害纪文书之心,请将军明察!” 刘三明见二人均已招供,自己无法再隐瞒,只得老实交待:“末将前几(日rì)斗术输与纪文书后,(情qíng)绪跌落谷底,(胸xiōng)中苦闷无处发泄,这几(日rì)晚间便去了红帐那处,期间也碰到过其他兄弟! 只是军中对于去红帐时间的规定一向严明,所以那几人的名字,末将是万万不会泄露的! 末将言尽于此,对于违反军规,末将愿受处罚!至于纪文书一事,末将自问问心无愧!” 营內陷入僵滞,众人偷瞟一眼杜峰,看他如何破解眼前这一局。 有些人开始怀疑,莫非杜将军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杜峰似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言语。 不一会,杜康掀帘而入,(身shēn)后未见大账房朱老先生。 他走到杜峰(身shēn)边,俯(身shēn)在杜峰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峰面上舒展开来,厉色却更甚。 他伸手一指第四人也就是最后一位,去见纪子期的老肖,“传本将军令,速将此人绑起来,送进审讯营!” 老肖面色大变,“将军,冤枉啊!” 杜峰重哼一声,“与你同谋的百夫长已经抓获招供,你有何冤屈?” 老肖面上神色古怪,紧咬牙关抵赖,“末将是被冤枉的!” “冤枉?”杜峰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两声,声音又冷酷又尖锐:“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本将军就让你死个明白! 纪文书在营中人缘一向甚好,从无与人争执。唯一触犯众怒的,就只有这一次的新账本事件! 而有可能对她记恨在心的,只有参与培训的记账员! 因此纪文书此次的失踪,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临时起意,二是蓄谋已久! 在纪文书失踪后半个时辰不到,本将军已下令所有记账员全部集合! 除了刘三明三人,其余人等一切正常。而刘三明三人与纪文书有恩怨,极大可能临时起意绑架了纪文书。 为何他三人不是蓄谋绑架呢?若这三人有此计划,培训上定不会出言挑衅,引人注意,甚至会故意表现出配合的姿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事发引人怀疑。 所以,若是蓄谋绑架,则一定另有其人!最大嫌疑的便是当(日rì)去见过纪文书的人,因为这样不仅能掌握她的行踪,且这几(日rì)记账员去拜访纪文书的人太多,夹在其中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如同将军所言,这几(日rì)拜访纪文书人数甚众,将军为何单单怀疑末将?”老肖不服。 杜峰冷笑,“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心存尊重,他的言行举止会暴露一切! 你表面上的言行,在外人看起来,或许对纪文书很是推崇! 但是,试问一个内心尊敬纪文书的人,会在快用膳的时候去打扰他吗? 今(日rì)去的第一人,是在早膳过后,第二人,是在午膳过后,第三人,是在午膳后再小休片刻之后。 只有你,是在快到晚膳的时辰过去! 你或许想狡辩,在那个时辰去,是因为你刚好在那个时辰碰到了问题,急于找纪文书解惑。 但,其他记账员,本将军不相信他们去找纪文书的时候,碰巧是在那个时辰才遇到了难题! 本将军更相信,他们是将遇到的问题记录下来,一次(性xìng)找合适的时辰,去找纪文书问个清楚明白! 所以你去找纪文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确认他的行踪,好让你的同伙动手!然后你再制造不在场证明,洗脱嫌疑! 你以为杜康真的是去请朱老先生来看账?既然蓄谋绑架纪文书,说明是账本出了大问题,是朱老先生看不出,而只有纪文书能看得出的问题。 本将军故意审讯刘三明三人,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三人若是临时起意,只要扣住三人,纪文书便无危险! 他三人若没有绑架纪文书,便会让真正的绑架者放松警惕! 倘若真是你与他人蓄谋绑架,在未找到纪文书之前,抓了你,只会打草惊蛇,反而将纪文书置于危险之地! 现纪文书已找到,你的同伙已被捕,本将军无须与你再耗下去,审讯营见!罗先锋,带走!” 杜峰手臂用力一挥,威武(挺tǐng)拔,如剑指江山,气势如虹,深深刻进了众人心底! 曾经的杜峰,是战场上的少年英雄,英姿勃发,万夫莫开。 十五甫入西北战场,同突击营中数十人,在深山老林中潜伏月余,突袭敌营,生擒首领,升任百夫长。 十六末带领百人,成功营救被敌军围困半月的突击营千人,升任千夫长。 十七带领突击营千人,成功拦截敌军万人,创造黎国建国以来,最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升任营长。 十八回京受封,皇帝陛下亲封为威远将军!成为黎国数百年来,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同年便来到这天凉,自己亲爹杜元帅所率领的杜家军中。 众人对他的印象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是骁勇善战的少年英雄,是杜元帅之子,是杜家军未来的接班人! 人人都听过他的英勇战绩,但无人见识过他的谋略! 而今(日rì),不动声色、运筹帷幄、明察秋毫、果断干脆的杜峰,刷新了在他们心中的新形象。 如果说,以前众人对他的尊敬,更多的是因为他是杜元帅之子,他是陛下亲封的威远将军。 那么今(日rì),杜峰是彻底的震慑住了众人,他的形象瞬间被提升到了除杜元帅之外的,至高无上的位置!心服口服的同时,亦不敢在他面前有别的心思。 这正是杜峰要的结果! 杜元帅临走前,曾特意嘱咐他:在他离开期间,要想尽一切办法,收服军心,唯他令是从! —— 纪子期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shēn)不对劲。 (床chuáng)很硬,手中的被褥手感不仅很柔软,还有股干净的、好闻的、清冽的陌生气息。 她动动手指,左侧脖子传来阵阵剧痛。 有人晃着她的手臂,浓浓的鼻音里有丝惊喜,“子期,你醒了?” 是阿夜! 对了,她明明带了两个鸡腿准备回帐给阿夜的。快到小帐时,突然左侧脖子一阵剧痛,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又被绑架了?连同阿夜也一起被绑架了? “子期,你醒了吗?快睁开眼!”阿夜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徐军医,十分抱歉,这么晚了还把您叫过来!”是大胡子杜峰的声音,“纪文书先前被人绑架,现还昏迷不醒!请您老替纪文书把把脉!” 咦,怎么杜峰也在? “将军客气,末将职责所在!”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 把脉?不行,会被发现的! 纪子期心中一急,猛的睁开眼。 入眼是阿夜略有些红肿的眼,(床chuáng)边老军医的手指正要搭上她的手腕间。 纪子期的手猛的一缩,老军医愣了一下。 她咧嘴干笑两声,声音有些嘶哑,“呵呵,大夫,我没事了。” 然后动动脖子,“就左边脖子有点痛!” 又对着老军医谄媚道:“大夫,您就开些外贴的膏药好不好?” 老军医还未出声,杜峰低沉的笑声响了起来,“乖,别闹!让徐军医给你好好把脉瞧瞧!” 他的语气含着宠溺,纪子期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手却藏在被褥里怎么也不肯拿出来。 杜峰见她小脸微红,眼睑微垂,黑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心口一紧,好像有块地方被人狠狠揪住了一般。 徐军医或许见惯了不配合的患者,伸出手指在纪子期左侧脖颈处按了几下,问了一下她的感受,便离开(床chuáng)边,开了张药方。 然后拱手对杜峰道:“将军,纪文书是被人袭击脖颈致晕,下手的人很有技巧,并未下重手,贴几副膏药,休息几天便没事了!” “多谢徐军医!这边请!”杜峰亲自将他送到帐外,吩咐一旁的杜康:“杜康,送徐军医!” 纪子期放下心来,四下打量帐内的摆设,看到熟悉的兵器架和案桌。 顿时头皮有些发麻,莫非这是杜峰的营帐?而她现在正躺在杜峰的(床chuáng)上?她瞬间觉得全(身shēn)都不自在了起来。 还有正对她眨巴眼睛的阿夜,我去!这个怎么解释? 纪子期眼睛滴溜溜地转,无意间与杜峰的眼神相撞! 她心虚地移开眼,被褥不自觉地往上移,再移,最好能悄悄盖住整张脸。 杜峰忍不住嘴角翘起,却得努力绷住,“这小子是谁?” 纪子期移被子的手停住,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些哆嗦,“阿,阿夜。” “哪来的?” “捡来的!” “捡来的?”杜峰双眉一挑,不怒而威,“军中不准收留来历不明的人,你不知道吗?” “知道!”纪子期垂下眼,抖了抖。 “知道还犯?” “是小爷缠着纪子期的,怎样?”看到纪子期一副小媳妇模样的阿夜发怒了。 “小爷?”杜峰沉沉笑出声,“第一次有人在本将军面前自称小爷!” 哇塞!比小爷我还拽!阿夜还(欲yù)驳嘴,纪子期慌忙起(身shēn)捂住他的嘴,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 抬起头眉眼弯弯,对着杜峰讨好笑道:“阿夜年岁少,不懂事!将军莫与他一般见识!” 杜峰胡子微动,不知是笑还是哼了一声,“未得(允yǔn)许私留军营是重罪,本将军念他年幼,又报案有功,功过相抵!明(日rì)一早,派人送他离开天凉!” “将军!”纪子期惊呼出声,“阿夜年幼,又与家人失散,送他出天凉,不等于送他去死吗?将军请开恩!” 杜峰冷声道:“这世上与爹娘失散的孤儿多的去了!莫说他来历不明,单天寒城有名有姓的孤儿,就不知何几!若每遇上一人就收留,你当这军中是难民营吗?” “将军!子期也明白这道理!”纪子期哀求道:“只是子期已将阿夜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如何能将他舍弃?” “这与本将军有何干系?”杜峰轻笑一声,话语却无(情qíng)。 纪子期滞住,是啊!与阿夜有感(情qíng)的是她,又不是他,如何能强求?可这么冷冰冰地拒绝,也未免太铁石心肠了!纪子期觉得有些心寒。 阿夜满脸通红,紧咬住嘴唇,眼中满是倔强。 纪子期心神微敛,“将军,不知子期测风速、改账本可有功?” “当然!” “不知子期若用此功换阿夜留下,可行?” “你可知你所立下的功劳,会获得多大的奖励?”杜峰双眸紧锁住她,眼中(情qíng)绪莫名。 “虽不清楚,也大约想过!”纪子期与他对视,丝毫不怯让。 “你可知你放弃的,可能是有些人几辈子都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荣华富贵?” “子期明白!”纪子期微微一笑,满是自信:“不过子期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将来的成就必不止如此!” 杜峰双眸一亮,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想不到纪文书有如此大志,倒是本将军一直小瞧你了! 你的功劳早已上报朝廷,如何奖赏自有陛下定夺,本将军不能与不敢檀越!” 咳咳,那你说那么多是什么意思?纪子期觉得有团火从(胸xiōng)口漫延开来。 “不过,”杜峰话锋一转,悠悠道:“这军中的事,本将军还是能作主的!那小子的事,你若诚心求求本将军,本将军一高兴,说不定就应(允yǔn)你了!” 纪子期咬紧牙帮,“不知将军想要子期如何相求?” 杜峰一手摩挲下巴上的胡须,一边作思考状,而后故作大度,“这样吧,求(情qíng)就不用了!只要纪文书你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本将军就同意让那小子留下来!” “什么条件?”纪子期心中暗暗咒骂,又缓缓吐气: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杜锋眼角含笑,眼中风华四溢,“本将军一时半会想不到,先欠着吧!(日rì)后有需要纪文书的地方,定会直言不讳,纪文书到时莫要推脱!” 这样也行?耍我玩吗?纪子期眼珠一转:“将军有令,子期莫敢不从!不过这条件可否定个期限?若将军贵人事多忘记了,子期重诺,不想因为此事一辈子耿耿于怀!就以三年为限,将军您看如何?” “好!”这次杜峰终于不再为难,爽快答应。 不管过程如何,总算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纪子期放下心头大石。“既如此,子期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掀开被子,便(欲yù)下(床chuáng)离去,期间不小心扭了一下受伤的脖子,痛得轻呼出声。 “纪文书,你昨晚未曾洗漱,便上了本将军的(床chuáng)!你这是要本将军睡你弄脏了的被窝?本将军有洁癖,睡不惯别人用过的! 今晚你便睡在此处,明早帮本将军换上干净的被褥枕(套tào),将你用过的扔掉!” 杜峰边说边往外走,放下的帘帐都挡不住他淡淡的嘲讽。 纪子期听得他最后一句“将你用过的扔掉!”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拿起(床chuáng)上的枕头,朝着帐门口扔了过去。 我是有病?还是有病?还是有病?用得着如此嫌弃? 阿夜冷眼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凉凉道:“你个女人,真是蠢到家了!” 纪子期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阿夜(身shēn)上,她怒瞪着他。 阿夜打了个哈欠,“那大胡子一开始就摆明在耍你,只有你这个笨女人,才会傻傻的上当!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他牵制?”纪子期怒道。 “小爷知道!所以小爷才会好心告诉你!否则小爷才懒得说!” 纪子期压住怒火,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 阿夜又打了个哈欠,“小爷若是一早拆穿了那大胡子的(阴yīn)险用心,万一他恼羞成怒之下,不让小爷留下来怎么办?” 纪子期磨磨牙,“这么说来,你是在利用我喽?” “也谈不上利用!若小爷不跟你说穿大胡子的用心,你也不会知道小爷的想法!”阿夜自动爬上(床chuáng),“今夜看在你(身shēn)体不适的(情qíng)况下,小爷(允yǔn)许你今晚与小爷同(床chuáng)!” 纪子期继续磨牙,“你可以去小帐睡!” “小爷不习惯一个人呆着!” 阿夜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挨着纪子期躺了下来,“睡吧,明早你还要帮大胡子换被褥!” 纪子期哭笑不得,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担惊受怕了大半夜的阿夜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 纪子期摸摸他还有些红肿的眼皮,微不可见的轻轻叹了口气。 一大清早,纪子期开始换被褥,阿夜在一旁帮忙。 “阿夜,昨晚未来得及问你,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夜便将昨晚杜峰审讯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阿夜突然问道:“你个女人到底招了多少桃花?大胡子一找到你,立马将你抱到了他的营帐,明明你自己的帐就在旁边! 还有那个什么曹大人,听说你出事了,那个脸惨白的吓人!找到你后,曹大人坚持要留下来照看,大胡子不让,两人还发生了争执! 后来曹大人走的时候,那个脸黑得像墨汁似的!” 纪子期正沉浸在杜锋绝妙的断案过程中。想起第一次相见时,他也是问都未问,便判定那夫妇二人是贼子,直接出手伤了二人!看来这大胡子,还真是有些能耐! 冷不防被阿夜来一句什么招桃花,当下没好气的拍向他的后脑勺,“我现在是男人!男人!” 阿夜怪叫:“那更可怕!小爷早听人说过,军中盛行男男之风!莫非那大胡子,是看在小爷长得俊俏过人的份上,才将小爷留下来的?那小爷岂不是危险了?” 纪子期被他逗笑了,“你知道什么是男男之风?” “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呗!”阿夜苦着小脸,“小爷可不能喜欢男人,小爷可是要传宗接代的!” 纪子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阿夜可真了不起,连传宗接代都知道!” 谁知动作太大,不小心扭到了脖子,乐极生悲! “哼!活该!”阿夜不屑的瞟了她一眼,“都说别把小爷当小孩子看!小爷懂的比你还多!” “是,是,我们阿夜最棒了!” “你个女人!都说别小爷当小孩子!” 纪子期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双手叉腰,“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女人,不许自称小爷!” 阿夜:…… 午膳过后,杜康前来寻纪子期,他眼下青黑。 纪子期见他神(情qíng),忙问道:“杜康哥,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之前绑架你的那伙人,”杜康有气无力,“少爷昨晚连夜审讯,那几人死都不招供,说只是不服你,想吓唬吓唬你,才动的手脚,并无伤人之心!” “账本看过了吗?”纪子期沉声问道。 “请朱老先生看过了!跟少爷预期的一样,朱老先生也看不出问题!所以少爷让我过来问问你,你要是(身shēn)体受得住的话,去审讯营那边看一看!” “好,我随你一道去!” 阿夜忙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阿夜!别闹,我是去办正事的!”纪子期拉开阿夜抓着她衣袖的手。 阿夜不高兴地噘起嘴。 杜康想起就是这个机灵小子,意识到纪子期可能遇到了危险,跑去告诉少爷的。 当下心中对他充满好感,“阿夜是吧!你乖乖待在帐中,待会杜康哥哥回来后,带你去骑马可好?” “真的?”阿夜眼睛发亮。 “嗯!”杜康重重点头,“杜康哥哥说话绝不食言!” “好!我等着你哦!”阿夜挥手送别,“杜康哥哥,你要快点回来,阿夜一定在这乖乖等你!” 纪子期看着在杜康面前一脸乖巧的阿夜,心中郁闷到吐血。 审讯营中,一夜未眠的杜峰神色略带疲惫,面上(阴yīn)厉之色却不减。 他的面前是双手呈大字型,被高高吊起的记账员老肖。 老肖的气色有些苍白,(身shēn)上衣衫破烂,看来动过刑,但未动过大刑。 杜峰紧盯着老肖,一丝不曾放松,“肖守仁,若你老实交待,本将军可免你死罪!否则若其他人先交待了,恐怕你没什么好下场!” 肖守仁桀桀怪笑,神(情qíng)满不在乎,鼻腔里不屑的轻哼出声。 陪同审了一夜的罗先锋早已火冒三丈,向杜峰请命,“将军,容末将动用大刑!定让那小儿将账本之事,交待个清楚明白!” 肖守仁冷哼数声,“杜将军,杜家军中早有严令,若未有真凭实据,绝不可对军中之人动用大刑!这个规矩从杜老将军开始就已传下来了,杜将军莫非想违背祖训?就不怕寒了军中众将士的心?” 杜峰神色不变,语气嘲讽,“你以为本将军不用大刑,是因为不敢打破(禁jìn)令?本将军若有此顾虑,也不会有查账之事发生,你今(日rì)也不会被关在这营中!” 肖守仁面色终于凝重,“那将军是何意?” “本将军只是在想,你既敢铤而走险,伙同众人绑架纪文书,想必金额之大,足以令你及同谋无翻(身shēn)之地,甚至会丢掉(性xìng)命!可累积下来这么大的一笔银子,这军中竟无一上官发觉?这未免太蹊跷了!” 杜峰淡淡道:“所以本将军一直在等,等你交待出账本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等你交待出你背后的指使之人!” “杜将军,一切以证据说话!”肖守仁神色几变,终于还是挤出一句,“将军既然早有怀疑,为何不一早明说?” “因为本将军想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自己认罪的机会!”杜峰似终于觉得有些疲惫,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可惜,一夜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现(身shēn)!” 正说话间,杜康带着纪子期走了进来。 肖守仁一看到纪子期,整个神色都激动起来,他鼻翼煽动,呼吸急促,眼神像毒蛇一般(射shè)向纪子期。 纪子期心中一麻,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杜峰面前,“将军!” “你来得正好!”杜峰面上神色一松,“看看这肖守仁做的账,问题出在哪?” 纪子期双手接过账本,恭声道:“是!” 她将帐本放在桌上,全部打开,一页一页看下来,面色越来越严肃。 小半个时辰后,她将帐本合上,微笑看着肖守仁:“肖先生记得一手好账!” 正文 70、幕后主使(一更)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肖守仁摸不清她是否看出了什么,不敢随便言语,只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眼角余光却不离开她(身shēn)侧。 纪子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不知肖先生在军中记账有多久?” 这个问题问其他人也能知道,肖守仁当下也不隐瞒,“十五年!” “那肖先生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了!”纪子期感叹一声。 肖守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她话中的意思,就在她下一句话后,面上血色全失。 “肖先生这账本中,每月军饷及抚恤金发放的记录时间总有些变动。”纪子期看着他陡然苍白的脸,面上神色不变,“按理说,这记入账本时间晚些,也没什么大不了,有时遇到些什么事,其他记账员也会如此! 可肖先生的账本既然有问题,这原本该寻常的地方,也变得不寻常了。 所以子期便翻了翻这军饷领取,以及抚恤金发放的细账。好在军中领取军饷,必须是签名加手印,否则子期还真看不出来! 去年十二月初五,发军饷,十二月十五,发抚恤金!想来十一月底的那场战役,军中有不少将士英勇牺牲! 所以子期看到有不少人,初五到十五之间领了军饷,十五后军中发了抚恤金。 不知道一个几(日rì)后死亡的人,为何可以亲自去领军饷?那就是只有一种可能,被人冒充签名,代领了军饷。 这两笔账,肖先生记录在账时间,均在十二月二十五,这中间有何玄机? 混淆将士的死亡时间! 若将士在军饷未领前死亡,抚恤金是二十两加上月军饷,若将士在军饷已领后死亡,抚恤金是二十两! 肖先生便是利用这一点,每次大战役后,利用阵亡烈士的死亡时间,狠狠捞上一把! 已逝的烈士无法亲自现(身shēn)说法,也许大家早已将他们遗忘! 但他的家人还在,他们定不会忘记,只要派人去一一查实,这中间到底冒领了多少,难道会查不出来吗?” “不过,”纪子期紧盯着肖守仁的脸,“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将士月银不多,有时一年才有一场战役。 且你所记账的人数不过千人,每次从这军饷上面能捞个百两已是不错!上下打点,分下来每人十两不到,怕是无法满足贪婪之心,让其卖命!” 肖守仁面上的肌(肉ròu)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 整个审讯营里寂静一片,只纪子期清冷的声音飘扬开来,“肖先生,若不是子期看过其他队的账本,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更多的问题! 肖先生所在的队,子期从未听闻过任何的英勇事迹,想来只是步兵营几十个队中,非常普通的一个队。 为何将士的流动量、阵亡率比其他队都多得多? 是恰巧所有最弱的兵都去了您所在的队?还是去您所在队的那些兵,恰巧都能力都不太强偏又不畏死? 若真如此,肖先生所在的队,必定会有些名声传出,不管是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名声! 可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子期有个大胆的猜测! 就是那些阵亡的将士,有些并未真正死亡,而是诈死,被肖先生想法子送了出去!” 纪子期最后一句说完,肖守仁整个人完全瘫了下去,面如死灰。 杜峰的眼睛里迸(射shè)出炙(热rè),罗先锋脑子瞬间空白,杜康及其他人则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无法消化。 杜峰神色瞬间转冷。 一个月的月银确实不多,但一个阵亡将士每年的抚恤金,就非常可观了。 以阵亡五年计算,第一次二十两加每年二十四两,每人一百四十两,若有一千人,则有十四万两! 杜峰猛的站起(身shēn),浑(身shēn)散发着骇人的冷气! 如此一来,便解释得通,为何那些将士,敢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绑架纪子期! 接下来的审讯非常顺利,除了幕后之人外,肖守仁全盘道出了一切。 当杜峰听到这十几年来,假冒家中只剩孤儿寡母的烈士领取抚恤金,约主五百人;诈死返乡的人数多达五千人时,他的面色(阴yīn)沉得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前者等于是生生要了那些孤儿寡母的命!我杜家军中的烈士,死人家人的下场竟是如此下场吗? 这还只是一个队,一个队啊!若是整个军营,那到底有多少烈士遗孤遭受了这等不公平的对待? 杜峰心中又怒又恨,转瞬化作一片悲凉。 负责记录的文书,手都颤抖了,这,这得贪多少银子啊!他觉得凭他的脑子根本算不过来了。 肖守仁这边一交代,其余分开审讯的百夫长也纷纷招供了。只是他们一向只听从肖守仁安排,对于真正的幕后之人并不知晓! 记录完毕,文书呈给杜峰过目无误。罗先锋便解开肖守仁的手,让他签字画押。 肖守仁按完指印后,冷不防拔出罗先锋的配剑,朝脖子抹去,鲜血顿时飞溅开来。 营中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住了。罗先锋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过肖守仁手中的剑,一手捂住他脖子的伤口处。 鲜血不断从他指缝间流出,肖守仁躺在地上,全(身shēn)不断抽搐。 纪子期别开了脸。 杜峰面色不变,盯着地上的肖守仁问道:“你既心存死志,为何又会和盘托出?” 肖守仁呼吸急促,(胸xiōng)膛急剧起伏,声音断断续续,“老夫从做此事开始的第一天起,就知这是将自己的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事! 若不是老夫贪心,想多赚几年银两,今(日rì)又岂会被你们识破? 老夫对逝去的弟兄们有愧,今(日rì)这条命,就当是偿还给他们的! 但那些诈死的人,老夫怎能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世上? 老夫就算是死,有这么多人陪葬,也死得其所了!还有你…” “纪子期!”他的眼睛里迸(射shè)出狠毒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生撕碎,“老夫有今(日rì),罪魁祸首就是你!老夫就算去了地府,也要(日rì)(日rì)诅咒你,让你不得安宁!” 纪子期上前一步,毫不示弱,她冷笑两声,“肖守仁,你以为你今(日rì)自尽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便会原谅你? 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所犯下的罪孽,我怕你下了地狱之后,那些烈士的英魂,一刻不停的纠缠你、殴打你、撕咬你,直到把你撕成千块万块!” 她走近两步,蹲下(身shēn),直视肖守仁的眼睛,声音飘渺,“你听到了吗?那些烈士们在说,‘肖守仁,你还我的抚恤金来!’ 你看到了吗?黑白无常正站在你(身shēn)后,等着带走你的魂魄,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生永世,在那油锅里受大火煎熬!” 肖守仁浑(身shēn)颤抖,眼睛里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qíng)形,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 他张大嘴巴拼命喘气,眼里的光芒渐渐涣散,全(身shēn)抽慉了两下,就此死去了。 营帐里忽有一阵(阴yīn)风吹过,想起纪子期刚刚的话,众人不(禁jìn)打了个寒战,浑(身shēn)冒起了鸡皮疙瘩,陡的一阵发凉! 走出审讯营的杜康崇拜的看着纪子期,“子期,你可真厉害!从伤亡数上,就能想到有人诈死,太厉害了!” 纪子期抿着嘴,神(情qíng)并不轻松,“肖守仁的账本若是混在所有账本之中,我看了也只会有些疑惑,断不敢做此推测! 可肖守仁做贼心虚,绑架我露出了马脚!我猜想其中肯定是有大问题,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敢放过,这才看出问题。 其实我并不肯定,只是做了比较大胆的猜测!也不知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他运气太差,竟被我猜中了!” “那也是你厉害!”杜康真心佩服,“不过话说回来,你最后对肖守仁说的那些话,可真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原本以为你就算不会害怕的躲到一边,最多也就死撑一言不发!听你说的最后那几句,我浑(身shēn)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纪子期微笑道:“我又未做亏心事,何须敬鬼神?肖守仁罪有应得!想想那些无辜的、不知命运如何的烈士遗孤,肖守仁死上一百次都不足惜!” 杜康想起哪一门三烈,最后饿死了的老母,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杜康哥,我有一事有些好奇。听阿夜说,当晚你去找我时,将军并未直接下令,而是让你去找朱老先生,你是如何从中听出将军的玄外之音的?” 杜康得意的笑两声,“嘿嘿,这是少爷和我之间的秘密!本来不可以告诉别人的,不过子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偷偷告诉你吧。 少爷以前和我做了一个约定:当他话语中出现数字时,那个数字所代表的人,便是他有所怀疑的! 比如肖守仁这事,少爷当时说的是‘这四人的账本’;如果肖守仁是第三人,少爷可能会说‘这其中三人的账本,本将军看不明白!’ 如果没有怀疑的人,少爷会说‘这几人的账本’。所以他一说数字,我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纪子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阿夜看到快到小帐的二人,立马飞奔了出来。 当然,对象是说要带他骑马的杜康。“杜康哥哥,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带阿夜去骑马?” 纪子期有些嫉恨地看着阿夜,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杜康摸摸他的头,对他的崇拜很是受用,“阿夜,杜康哥哥一夜未休息,让我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带你去如何?” 阿夜嘟着嘴,满是不甘,却是对着纪子期,“都怨你,若不是你这么笨,被人绑走了,杜康哥哥怎么会一晚都没得睡?” 杜康哈哈大笑,纪子期气结。 两人走向小帐,阿夜还撅着嘴,“今(日rì)什么秦将军,邱将军,李将军之类的,都派人来问候你了!还有那个什么曹大人,也来找过你。 小爷跟他说你没什么大碍,去审讯营办案去了。他就告辞走了,说过两(日rì)再来看你!” 阿夜斜眼上下打量她,“你个女人(身shēn)上都没二两(肉ròu),有什么好的,干嘛那么多人关心你?” 纪子期还被阿夜刚刚的行径伤着心,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夜撇撇嘴,不敢再出言挖苦她。 晚上杜峰独自一人,来到了杜元帅附近不远的一处营帐中。 帐中案桌后坐着一个人,四十多岁,面容清瘦,唇色苍白,(身shēn)着白袍,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 正是有军中诸葛之称的陆军师。 看到杜峰,陆军师放下手中书本,微笑着打招呼:“你来了!” 两(日rì)未曾休息的杜峰,此时双眼布满血丝。他忍住心中波澜的(情qíng)绪,恭敬地行了个礼,“先生!” “将军请坐!”陆军师示意杜峰坐下。 然后袖袍一展,拿起案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推到杜峰面前,“将军请用!” 杜峰盯着眼前晶透碧绿的茶水,一言不发,似陷入沉思。 陆军师微微一笑,“怎么,怕陆某下毒吗?” “为什么这么做?”杜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痛,“您知道的,我爹和我,还有军中所有将士,一向都很敬重您!” “陆某知道!”陆军师笑容不减,“财帛乱人眼而已!陆某也只是一介凡人!” 杜峰抬起头,眼神幽暗又犀利,“那先生这些年来,可有良心不安的时候?” 陆军师面上的笑容有些僵住,端着茶盏的手轻微颤抖。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自嘲道:“怎么没有? 我儿天生(身shēn)带奇毒,经过多年精心调养,终见好转,可最后还是突然去了!陆某当时就在想,报应啊!用他人人命换来的银两,来续我儿的命,终究还是遭了报应! 只是为何不报在陆某(身shēn)上,要让我儿代过? 我娘子受不住这打击,过了头七就悬梁自尽了!” “何时的事?”杜峰心下愕然,嘴唇微颤,“先生为何从未提起过?我一直以为婶子和恒哥还健在!” 陆军师面色惨淡,苦笑数声,“这都是老夫的报应,有何好提?之后陆某心灰意冷,数次想辞去军师职务,告老还乡,常伴我娘子和小儿坟旁,终老此生! 可经不住元帅多番苦苦哀求,陆某不得已便留了下来! 这龌蹉之事,陆某也想就此收手。只是人的**一旦被引发出来,就会失去控制,越陷越深!到后来陆某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陆某一方面感激元帅的信任、众将士的(爱ài)戴,一面饱受良心的煎熬!前些(日rì)子,趁着(身shēn)体不适,索(性xìng)便将这账本之事扔给了将军,盼望将军能从中看出破绽来! 只是这事做得巧妙,陆某也知困难之至!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肖守仁自己露出马脚,被将军你识破了!” 陆军师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后生可畏,杜家军后继有人!陆某死也死得欣慰!可惜没能见上那纪子期一面,这算是陆某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说着嘴里竟呕出一口黑血。 “先生!”杜峰大惊,猛地起(身shēn),扶住陆军师摇摇(欲yù)坠的(身shēn)体,朝外大吼道:“快去请徐军医!” “不用了!”陆军师用袖袍拭去嘴角的血迹,拍拍杜峰的手,温和道:“将军,请帮陆某向元帅告罪,陆某辜负他的厚(爱ài)了!” 他(胸xiōng)前的衣衫全被吐出的血染红,红得发黑。 杜峰鼻头一酸,声音哽咽:“先生莫要再说了!待我爹回来后,您亲自去跟他告罪!” “陆某怕是等不及了!陆某也不想再等了!”陆军师声音渐渐急促,气弱游丝,“将军!请念在过往你我二人亦师亦友的份上,恳请将军,将陆某的尸(身shēn)运回家乡,葬在我娘子和小儿旁边! 陆某罪孽深重,九泉之下亦无颜面对他们,只盼能远远地看上他们一眼,陆某就心满意足了!” 杜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声音嘶哑却坚定,“好!” 陆军师得到承诺,唇边含着笑,双眼闭上,手慢慢地滑落下去。 闻讯赶来的徐军医,见状急忙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翻开他的眼睑查看,最后手指把上他手腕的脉门。 然后叹口气,摇了摇头。 杜峰将陆军师尸(身shēn)抱回(床chuáng)上,盖上被子。 转过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哀痛,对徐军医道:“今(日rì)所见所闻,还请徐军医保密,对外便说他是突发急病去了!” “是!”徐军医对这几(日rì)之事也略有耳闻。刚才查看陆军师尸(身shēn),知他是服毒自尽,心中也猜中了个大概。 想起陆军师一世英明,心中不由暗暗叹息。 杜峰走出帐外,对守着门口的侍卫厉声道:“今(日rì)之事,绝不可宣扬出去!否则本将军绝不轻饶!明白了吗?” 门口二人(身shēn)形一凛,低头恭敬道:“是!” 随后杜峰放缓声音,沉痛道:“陆军师突发急病,抢救不及去了!你二人进去帮他梳洗一番,再发文通告全军!” “是!末将遵命!” 杜峰心(情qíng)悲痛地回到帐中。 正熟睡的杜康被惊醒,揉着双眼,“少爷?” “醒了?正好,起来帮少爷我磨墨!” 杜康听得他声音有异,起(身shēn)一看,发现杜峰双眼有些红肿,大惊道:“少爷!发生了何事?” 杜峰沉默不语,(身shēn)上的悲凉气息令杜康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再问,连忙铺好纸,摆上笔架,麿起墨来。 杜峰的信是写给上京的杜元帅的。 他将这几(日rì),围绕整个账本之事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写了出来,并将他对陆军师等人的处罚也一并写了上去。 “陆军师?”杜康惊呼出声,原来幕后之人是他,难怪少爷心(情qíng)会这么差了! 杜康有些怜悯地看向自家少爷。 在这军中,除了元帅外,少爷最敬重的人就是陆军师了。 他现在知道原来陆军师并不是(胸xiōng)有乾坤,心怀天下的红尘高人,而是这等贪婪(奸jiān)猾、心(性xìng)凉薄的尘世俗人! 少爷的心中想必别提多伤心和失望了! “杜康,明早将这封信飞鸽传书至京城给元帅!” 杜峰将信装好,正(欲yù)交给杜康,忽又停下,声音疲惫,“算了,等我明(日rì)睡醒了再说!” 杜峰两天一夜未睡,躺在(床chuáng)上却睡得并不安稳,一会是陆军师的脸,一会是死去烈士地哭诉。 不过两个时辰,他便醒来了,外面天色已亮。 杜康刚刚收拾好铺盖,见已坐起(身shēn)的杜峰,便道:“少爷,您好久没睡了!多休息会吧,等会小的喊您!” “不用了!”杜峰边穿衣边道:“你去叫纪子期用过早膳后来见我!” 纪子期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听杜康说杜峰找她,就准备过去。 杜康含含糊糊地道:“昨晚陆军师突发急病去了,少爷心(情qíng)不好,你顺便安慰安慰少爷!” 杜康知道杜峰不想将陆军师的真正死因公开,所以他也不好明说。 不过他相信纪子期肯定明白。 纪子期果然惊讶的张大了嘴,“陆军师?” 杜康心照不宣,点点头。 纪子期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杜康哥,你让我去安慰将军也可以,就怕将军不领我的(情qíng)!” 杜康正色道:“咱们做随从的,得随时将主子放在心上,把主子的喜怒当成自己的喜怒! 主子有难处,就得想法为他排忧解难!主子不开心了,就得想法哄他开颜! 少爷领不领(情qíng)你的(情qíng)是一回事,咱们该做的事可不能少!” 纪子期对杜康的随从论不以为然。 但他有一句话还是对的,杜峰领不领(情qíng)是他的事!但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qíng)人,还有…熟人,出言安慰一二,也是她应尽的本分。 至于随从,去他的随从! 不过话虽如此,杜峰有令,她还是不得不从!纪子期心中暗暗鄙视自己。 只休息了几个时辰的杜峰,神(情qíng)看上去仍很憔悴,眼下青黑一片。 纪子期规规矩矩行礼,“将军!” “嗯,你来了!”杜峰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放下手中昨晚写的信,直接切入主题,“本将军有一事相询!” “将军请说!” “这军饷和抚恤金的漏洞问题,你可有良策?” “在回答将军这个问题前,子期有一事不明!” 杜峰带着血丝的双眸直直望向她,“何事?” 纪子期坦然相对,“这抚恤金为何由军中发放,而不是由烈士所在地的官府发放?” 杜峰也不隐瞒,“这事说来已有十多年了。在当今陛下登基两三年后,有一州巡抚被揭发贪污受贿。 后检察司下去查案,发现那位巡抚,不仅强占良田,与商人勾结抬高当地物价,还私吞当地烈士抚恤金数万两! 陛下登基前在军中呆了五年,对军中将士感(情qíng)甚深!特别是那些战死沙场的烈士,他曾亲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将士,在他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因此当陛下闻知此事时,那震怒又痛心的心(情qíng)可想而知!当下便与兵部相商,强行将抚恤金发放之事派到了各军中,并且由每年发一次,改为一季一次。 头两三年还好,过后各种弊端便慢慢显现出来了!” 杜峰不再往下细说,纪子期却是了然。 人(性xìng)生来自私,若不能从制度上改变,权力在哪,哪里就会滋生**! “子期明白了!”纪子期微笑道,“既然陛下亦有心改变,那么子期的方法,实行起来便容易得多了! 这抚恤金由谁发放不是重点问题,关键是后续如何监管! 子期的建议是:每次抚恤金发放完后的隔月,各烈士家属聚集一起,由军中派人到各州各县去查证,带回烈士家属的签字确认! 这派去的人选在军中随机选派,每次去的人选均不同,这样可以避免权力集中、无人监管而产生贪念! 朝廷可统一订下具体的查证时间,去通知烈士家属的事(情qíng),由各县官府去办,地点也由当地官府提供。 对于一些伤残无法行动的,可出具指定由谁代领代签的证明,查证员随机亲自登门核实!” 杜峰边听边点头,唇边带笑,陆军师的离去,以及这几(日rì)心头堆积的郁闷一扫而空。 纪子期说完后,看看杜风的脸色似乎有所好,想起杜康的嘱托,期期艾艾道:“将军!这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将军放下哀痛,尽快向前看!” 杜峰神色微变,眼中还是带上了些许暖意,“杜康告诉你的?” 他看着眼前这少年,有种将心中想法一吐为快的**,“本将军在战场上早已见惯生死,也看透了生死!只是感慨先生如此高风亮节之人,也会被黄白之物所迷!” “这人都有阳面,有(阴yīn)面,如同太阳与月亮一般,光明与黑暗总是永存! 一个人变坏,很多时候并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环境的问题。陆军师的英名,子期也听过一二,对他去世之事深表遗憾! 若朝廷当初将此事下放军中时,制定了相应的监管条例,想必今(日rì)之憾事也不会发生了!” 纪子期的声音清脆自信,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杜峰心中震动,神色有些恍惚。 这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带给他的惊喜早已不足以用震撼来形容了! 那灵动的眼,白皙的脸,清脆的声音叮叮咚咚,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恍若梦中。 “将军?将军?”纪子期见杜峰陷入呆滞,不由轻唤两声。 杜峰回过神来,向她勾勾手指,“过来!” 纪子期上前两步。 杜峰不满皱皱眉,又勾勾手指。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 谢谢qq3529de4ab21119、chmdyu、qr2012w88665、紫色酸葡萄、dq3166亲亲的打赏票票和留言! 以及昨(日rì)首订支持的所有亲亲! 不过大大好奇的是,有几位亲亲只订了上午的一章,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章没时间看,还有一两位亲亲订了晚上那章。 其实大大一章一万字以上,里面的内容真的很多!若错过了某些(情qíng)节,或某些人的感(情qíng)交流,再看下去总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所以建议亲亲们最好还是全订。现在书城每天签到可以拿元宝免费看滴,动动手指头签个到就可以啦~ 还有就是大大也出了全订的奖励方案,在上架公告里面,大家可以戳进去看看哦~ 正文 71、整改与预测方案(一)(二更)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又上前两步。 杜锋峰不满道,“磨磨蹭蹭干啥?快过来!” 纪子期站着不动,干笑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杜峰猛地站起(身shēn),长腿一迈,两步就到了纪子期面前。 纪子期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仓促间两脚互绊,(身shēn)形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一只大手快速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绕过她背后揽住她的腰。 腰部的手臂坚硬炙(热rè),近在咫尺的是杜峰的(胸xiōng)膛,散发着温(热rè)的气息。 纪子期大惊,慌忙想从他的(禁jìn)锢中逃脱开来,可那腰间的左手,和握住她手腕的右手却纹丝不动! “将军!”纪子期咽咽口水,“多谢出手相救,子期站稳了!”言外之意是你可以放手了! 杜峰好似未听到,扣着她手腕的右手略用了点力。 “痛!”纪子期惊呼出声。 杜峰皱皱眉,右手散去力量,只扣着手腕不放。然后左手稍用力,捏了捏她腰侧。 纪子期触电似的浑(身shēn)一软,若不是杜锋的手扶着她,恐怕要瘫软在地! 她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将军!” 那拔高的抗议声中带着一丝(娇jiāo)媚,纪子期自己也被吓倒了,大力的挣扎起来。 杜峰感受到手中的柔软,又听得她的声音,(胸xiōng)口一((荡dàng)dàng),手下却未卸力。 纪子期恼了,抬眼瞪着杜峰,咬牙道:“将军,放手!” 杜峰看着她因愤怒而涨红了的脸,起伏的(胸xiōng)膛,微张的红唇,急促的喘气声。 只觉得那呼吸间都带着股幽幽的香气,一股(热rè)气从小腹处缓缓升起。 他有些狼狈地放开她。 纪子期踉跄两下,终于站稳。 “本将军不过是看你快要摔倒,扶你一把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杜峰垂下眼,隐藏住其中的复杂(情qíng)绪,“你这手劲、腰力也太弱了些,以后马步时间再延长柱香!” 纪子期现在对站马步,已经没有任何抵触(情qíng)绪了,想延长就延长呗! 杜峰说完走回案桌后坐下,“过来帮本将军磨墨!” 纪子期揉揉被捏红的手腕,心中翻个白眼,让磨墨就直说嘛,搞那么神秘干嘛? 心(情qíng)郁闷的纪子期的,拉长着脸,一言不出,机械的一下一下磨着墨。 杜峰看她赌气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 阿夜这几(日rì),只要杜康得空,便(日rì)(日rì)缠着他,让杜康带他去骑马。 杜峰给阿夜单独准备了一个小营帐,阿夜却不肯过去。 杜峰不屑道:“你(身shēn)为男子汉,一个人睡觉的胆量都没有?” 阿夜脸涨得通红。他素来好强,不想被人看扁,当下便搬了过去。 纪子期很不耻杜峰用言语挤兑只有八岁的阿夜,可天气越来越(热rè),她洗澡越来越不方便。 便闭紧嘴,帮阿夜将他的东西搬到了附近的小帐。 杜峰又道:“本将军军中不养闲人,看你年纪小的份上,以后你就帮本将军在各营间送送口信!” 阿夜求助地看着纪子期,可纪子期也是寄人篱下。 于是阿夜便开始了他小小信使的生活。 纪子期原本以为阿夜一向饭来伸手惯了,会很不适应这种生活。 可两天过后,阿夜却每天笑容满面。 他兴奋地对纪子期道:“早知道军中这么好玩,早就离开你个女人了!女人果然无趣得很!” 纪子期气结。 原来阿夜年岁小,又生得俊俏,当他收起那副自大的小爷样,露出乖巧纯真的表(情qíng)时,人人都被他俊俏有礼的外表迷惑,纷纷主动示好。 每次送信时,各营将军总会赏他一些好吃的。 闲暇时,有些个高大的汉子便让阿夜坐在他肩头,满营乱跑。 从未享受过如此无拘无束,又无明争暗斗的阿夜,简直是如鱼得水! 纪子期看到这一切,心道:果然男孩子还是要由男人来教才行! 她之前绞尽脑汁,想要阿夜改掉的坏毛病,阿夜不过跟军中其他人待了几(日rì),就好很多了。比如挑剔,对任何事(情qíng)都挑剔的少爷病。 玩得累了,吃饭时大口狼吞虎咽,哪管里面有没有他最讨厌的大葱! 不过,令纪子期头痛的是,阿夜的口头禅更多了! 以前只是小爷小爷的自称,现在多了“老子”,还有什么“你这小王八羔子!”“他妈的,来,干一架在说!” 还好他现在年纪还小,估计再大个两三岁,那些军中汉子满口的荤话,也会被他学个七七八八。 所以纪子期是既喜且忧! 抚恤金的事(情qíng)暂告一段落,培训如何看账本的事(情qíng)便得开始了。 发生了陆军师和肖守仁的事(情qíng)之后,各位将军心知肚明,若不是他们将这看账的责任,直接推给陆军师,或许不会发生这等事(情qíng)。实际上他们负有不可推缷的责任。 这次查账除了肖守仁事件之外,其他营能够顺利平稳过渡,只少数几个队被罚了两个月军饷,纪子期的处罚建议功不可没。 因此,这些平(日rì)里大大咧咧惯了,一看到数字就头痛的将军们,强忍着不自在,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听纪子期讲解,如何看账本的关键。 好在账本简洁明了,纪子期讲得又有趣,连一开始勉强坐住的秦(日rì)勉都听得入了迷。 培训结束后,秦(日rì)勉用力一拍纪子期的肩膀,“哈哈!有了子期教的方法,看以后哪个不要命的,敢糊弄我老秦!” 纪子期忍着剧痛,面上还得挤出笑容,“多谢秦将军赞赏!” 下午纪子期回帐后没久,杜康来唤她,说少爷找。 纪子期想起前几(日rì)的事,腰部被杜峰捏过的那处,还隐隐发烫。 她满心不(情qíng)愿,磨蹭半天,杜康在外催了两遍,才出了帐来。 杜康急忙道:“子期,快随我来!” 纪子期奇道:“不是将军找吗?” “是啊!在元帅帐里,还有大账房朱老先生,粮草署的曹巡官曹大人!”杜康边大步走,边答道。 纪子期一听并不只是杜峰找她,知道自己理解错耽误了时间,当下也小跑着跟在杜康后面。 元帅帐里除了杜峰及曹云清外,还有一位快六十岁满头白发、面目慈祥的老者。 杜峰介绍道:“这是大账房朱老先生。” 纪子期调整两下呼吸后,道了声:“见过朱老先生!” 又朝曹云清拱手,“见过曹大人!” 曹云清见她无恙,放下心来,面上露出微笑,点头示意。 杜峰又同朱老先生道:“这便是上次想出分箭方案、这次想出新账本、并看出肖守仁账本破绽的纪子期。” “子期,坐下说话。”朱老先生声音很轻,很温和。 “子期不敢,子期站着回话就可以了。子期在营中久闻先生大名,今(日rì)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坐下吧。”杜峰动动手指,示意她坐下。 纪子期便依言坐下。 “老夫前些(日rì)子旧病复发,军医告诫要静养,不可多忧心。 前几(日rì)老夫(身shēn)体渐好,与将军查对账本时,方知这账本已作了改变。细品之下,这新账本之妙,老夫由衷佩服! 还有那长期困扰军中的抚恤金问题,短短几(日rì)竟都解决了! 老夫惭愧,枉称这军中大账房,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帮元帅解决过此忧患! 子期到来不过数(日rì),便解了这困局。老夫心中敬佩! 听闻子期在将军帐下效力,便想着过来见上一见,与子期你畅谈一番!” 朱老先生谦和有礼,纪子期顿生好感,“先生过奖了!子期也不过是好运而已!” 朱老先生笑道:“这运气好也是一种实力,不是吗?” 纪子期心有戚戚焉,哈哈大笑道:“朱老先生说得是。” 这运气好不仅是一种实力,还是一种比实力更重要的东西。 两人一来一往地闲聊了几句。 如果杜峰不在一旁的话,纪子期觉得跟朱老先生谈话真是一种乐趣。 朱老先生正色道:“子期,老夫今(日rì)来,还有一事想听听子期的建议。” “朱老先生请说,子期定不相瞒。” “你之前在粮草署时,可曾听说有一大批伤药不知所踪?” “略有耳闻。曹大人每天早出晚归,子期从粮草署他人口中听说过此事。” “你对此有何想法?” “可查过记帐薄?清查过库房?”纪子期问道。 朱老先生道:“曹大人的记帐薄差不多十数人看过,包括我在内,没发现问题。前些(日rì)子他将整个药库都清理了个干净,也没找到这批药。” 曹云清点点头。 “那其他库房呢?” 曹云清道:“你的意思,是将其他库房也都清理一次吗? 这药库是最易清理的,粮草署全体出动,也花了差不多七(日rì)。如果要清理其他库房,怕是没三五个月是出不了结果的。 眼看就五月了,按以往惯例,五月总会有几场战役。 万一打起仗来,军中伤患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朱老先生接着道:“这么大一批伤药不见了,即使上报朝廷,户部也不敢随意发放。这一来一去再加拖延,天气渐(热rè),伤口一感染,那些伤患就更麻烦了。” 纪子期道:“这么说来,当务之急,是必须短时间内查清那批药物的去向?” “是的。” 纪子期低头思索。 朱老先生以为她有所顾虑,微笑道:“子期不用多虑,今(日rì)你所说之言,若有不妥,便只有这营中四人知晓,定不会传至第五人耳中,这点老夫可以名声担保!” 纪子期抬起头来,“既然先生如此说,那子期便知无不言了。 药从京中运来,粮草署清点入库,入库手续全部齐全,现在却有一大批不知所踪。 这么一大批的药不见,若说有人监守自盗,怕是不大可能。这涉及到库房官兵车马城管一大串的配合,哪一人那里露出了马脚,整串人都会被揪出。 且这些药均寻常药物制成,并不值钱。为了这一点点银两冒这么大的风险,子期觉得不太可能。 而且,既然朱老先生及曹大人问得到子期这里,说明已经排除了是(奸jiān)细所为。” 曹云清微笑点点头。 纪子期继续道:“所以这问题只可能出在两方面,一是入库时放错了库房,以致找不到。二是这记帐时出了错,令到帐上还有数,而实际上却没有。 这所有的事都是人做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失误出错的时候,所以即使账上已查过数次,还是得再查。 不过,再查就不单单只看药库的记账薄了,应该连同兵器库、铠甲库一起看。 这几年来大小战事不断,只要有弓箭曾大量领用过,一定是发生过战事,那相应的就会产生伤患,药品就会成批大量被领取。 另外就是这铠甲库了,库里不光有战斗时用的铠甲,还有御寒用的棉衣。北地寒冷,秋冬天气变化大,容易发生大面积的流感,若有大量棉衣被领取时,那时可能相应也会有较大量的药品支出。” 朱老先生与曹云清对看一眼,眼中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旁的杜峰嘴角噙笑,目光莫测带着些许骄傲地看着纪子期。 “先生,大人,将军!子期建议先核对记帐薄。关于库房清查的事宜,牵动太大,容子期多思量两(日rì),再与各位相商!” 粮草署开始了所有库房大对账。 这一核对之下,果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前年约九月初的时候,天凉突降大雪,比往年提前了约二十多天。 因为天气突变,发放寒服不及时,数万将士受寒感冒,当时曹云清也不幸被感染。 而后苍月国趁机发动进攻,又有数万将士受伤。 粮草署各库房分别只有一本记账薄,一般各库房发放完物资,确认最后的总数后,交由粮草署总兵签名后入帐。 当时曹云清烧得迷迷糊糊,药库主事将记账薄拿来后,他随手接过放在了桌上。 后来那张夹在记账薄中的发放单据不知遗失到了何处。 十(日rì)后,战事再次爆发,这一次陆陆续续打了四个月不停歇,药库里的药品出入频繁,药库主事也将此事忘记了。 然后,就发生了前些(日rì)子的事(情qíng)。 而这一核对,发现有问题的不仅是药库,兵器库、铠甲库、粮库等均查出问题。 要不就是漏记,要不就是错记帐,而且数目极大。 曹云清当场全(身shēn)衣衫湿透。 他自以为自己在粮草署三年,兢兢业业,每一笔数都是核实核实再核实后才入账,发现有问题,从不假人手,自己会亲自带人到库房里去实际检查,即时纠正。 他想着虽不可能一点差错都不出,但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情qíng)况下,就算是有问题也只是小问题。 可谁知这一查就查出了大漏子。 曹云清躺在(床chuáng)上,心中对自己失望透顶。 纪子期对整个粮草署运作的流程,重新进行了规划,她打算趁此次机会,将整个粮草署进行大整改,通过解决根源问题,缓解兵部与户部的矛盾。 这样一来,算是完成了苏小年的任务吧。她想,这样的话,那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一想到这,纪子期心(情qíng)都振奋了几分,写计划的笔都快了一些。 隔(日rì),杜峰收到京中杜元帅快马送回来的信。杜元帅刚到京时,正好收到杜峰的飞鸽传书,关于新账本、陆军师贪污军饷、处置方法,以及后续的解决措施的书信。 他立马进宫,当着众大臣的面,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分毫不隐瞒的讲了个清清楚楚!最后自责监管不力,导致军中出现重大贪污的罪行,请求皇帝陛下降罪。 陛下被这冰火两重天的消息,搞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 他第一次呈现出又惊喜又愤怒的神色! 最后,陛下下令:“军中贪污一事,虽与杜元帅无关,但杜元帅(身shēn)为一军统帅,监管不力,难辞其咎,理应重罚!鉴于杜元帅提供了完善的解决方案,暂且将功补过!从即时起,暂留京中,协助兵部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军中一切事务,暂由威远将军杜峰代管!” 然后陛下立马下朝,召集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连同杜元帅,五人御书房详谈。 这一谈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午时才精神抖擞地从御书房出来!这是陛下执政二十年来的第一次缺席早朝。 兵部尚书与杜元帅是多年好友,他拍拍杜元帅的肩膀,感慨道:“长青啊,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我黎国富裕,周边列国虎视眈眈,陛下没一(日rì)不忧心。 你先前呈上的分箭及利用风速方案,解决了军中神箭手的命中率,大大提升了我黎国整体的战斗力。 这次的新账本,若推行开来,所有账目均一清二楚,连我这个不会看账的大老粗都能看明白了。 你没看到户部那林老儿,当时那个眼睛,亮得像要吃人一般。 若没有人敢暗中贪污,就可为陛下省下不少银子,这样朝廷就可将这些银子用到实处! 特别是那怃恤金监管方案,由于一直无法真正落实到烈士遗孤手上,陛下心中有愧! 你这方案,可以说是解决了陛下长久以来的心病。 这次的计策,虽来源于粮草署中人,跟户部也有点关系,但那是你杜家军的粮草署,是在你管辖下的粮草署。 况且你也并未居功,以后户部那老儿想要为难咱们兵部,也要掂量掂量了。” 杜元帅想的却是另外的事,“由庭兄,你说按陛下的(性xìng)子,这次这么大的功劳,封赏必会立马下旨。可这次,陛下只略略提了提,却不知是何故?” 兵部尚书略一沉吟,“许是陛下想着将杨元帅、魏元帅回来后,让两位元帅以杜家军为样,进行调整的事(情qíng),一时没留心。 本来陛下召你回来时,也下旨让杨魏两位元帅同时回来,但最近东方、西南战事均吃紧,两位元帅一时脱(身shēn)不得。 陛下心中焦虑,这月余都未曾好好休息。 长青,你放心,这奖赏为兄定会为长青军中儿郎求下的。” 杜元帅便就此留在了京中,等另两位元帅回京后,当面面授机宜。 杜元帅最后信中叮嘱道,按往年惯例,五月下旬南方早稻上缴国库期间,苍月国必会发动攻击,军中一众将军务必勤于练兵,不可松懈。 转眼两(日rì)过去,纪子期在杜峰的营帐中,向杜峰、朱老先生以及曹云清讲解她的构想: “先生、将军、曹大人,子期的方案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库房的整改,主要是从五块入手: 一是进销存记账薄,最少两份。库房主事一份,粮草署总兵一份。库房主事那一份贴在墙上,按照之前子期培训的进销存填写要求,每(日rì)填写,每月对一次数。 二是库房物资运进运出问题。现在的库房都只有一个门,先进的往里面堆,但领物资时又从最外面开始领,由于运输时间长,物资储存较多,最先进库的那一批物资,可能十年八年都没用到。特别是粮食和弓箭这两样最基本的物需。 也就是说,现在库房的运作基本是”先进后出“的模式,库存看着多,实际很多已无效。而子期的方法便是”先进先出“,在每个库房后面开多一个门,前门只入货,后门只出货。 三是库房细分类管理的问题。如兵器库里,基本只分一个大类,比如枪有长枪短枪,箭有重箭轻箭,弓有一石二石三石之分,这些全部混在一起,结果就是库里有货,想要的总是缺。 四是库房里设计合理的行动路线以及分区域堆放物资。子期建议制作一些货架,将货品分层搁放。货架的样式子期待会再说细讲解。 五是杜家军全体花名册。以往的记录主要是人名与出生地,用来记录功过,发放粮饷。这次要增加的是登记(身shēn)高体重。 军队里的人不断更新,粮食方面还好,按总的人头数估摸,差也差不了多少。可铠甲寒服这些就成问题了。 有时候不是不够,而是不合穿,要不太大穿着行动不便,要不太小穿不上,然后只得托人进行修改,花费时间太长,根本没法快速上战场。 而增加了(身shēn)高体重的记录后,粮草署的人在第一时间收到资料后,便可大约估摸出所需要的铠甲和寒服的大小,然后对比库房里的存数,及时向户部提出需求。 而且有了大数据,不止铠甲库,兵器库在备量上也能根据这些数来进行调整。 第二部分是运用这些大数据,来进行物资需求预测。 子期知道军中与户部最大的矛盾之处,在于军需物资之间的到位不匹配。 明明要长枪,偏偏只有大刀,明明需要十万支箭,户部能提供的却只有五万,明明需要这几(日rì)用到,偏偏一月后才有。 这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运用大数据,进行需求预测来解决!” 正文 72、整改与预测方案(二)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朱老先生听得声音都颤抖了,“子期,慢慢说,老夫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你再说得仔细一些。” 曹云清面色激动,杜峰更是眼亮得吓人。 纪子期递上文书,后面附有货架的样式,“子期将想法都写了下来,先生、将军、曹大人,请过目!” 然后重新又讲解了一遍。 她所建议的货架样式,采用的是现代组装货架的方式,只需要长宽高三种固定尺寸,按需要的高度和长度,将其组合起来即可! 三人明白过来后,一时心头感慨万分。 末了,曹云清朝杜峰拱手道:“杜将军,此次粮草署整改事件,兹事体大,下官申请调回纪文书,协助推进!” 有关纪子期调回粮草署之事,曹云清之前已多次向杜元帅提出。 杜元帅也口头答应了,只是一直未确定具体的时间。 曹云清便想趁着这次整改,将纪子期调回粮草署。 杜峰的双眼,在曹云清与纪子期(身shēn)上来回扫过,表(情qíng)有丝诡异,“本将军这边还有事需要纪文书帮忙,只能同意纪文书暂时到粮草署协助推进,而且纪文书每晚必须回来,同本将军报告进度!” 曹云清:…… 纪子期:…… 粮草署众人对纪子期的到来非常欢迎,经过先前的分箭事件,粮草署与军中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再也不用如同猫见老鼠般,只听闻就躲开。因此,他们心中大多对纪子期心存感激。 后纪子期计算风速,与推行新账本之事,都是天大的功劳!纪子期毕竟出自粮草署,所以众人都与有荣焉,面对军中将士时,腰杆都(挺tǐng)直了几分。 兵器库的花秋山乐呵呵的道:“纪文书,你可终于回来了,大伙盼你盼了好久!” 纪子期笑着回礼道:“多谢花主事和各位前辈们厚(爱ài),子期接下来这段(日rì)子就要叨扰各位了!” 纪子期先解决的是从战场收回的物资存放问题,“曹大人,子期刚来粮草署时,看到库房新、旧、还有回收的物资都堆放在一起,很是混乱。 军中将士因领不到需要的物质,意见很大! 当时子期就在想,如果将各大库房合理规划起来,应该可以空出一个小库房,专门用来中转那些回收物资! 同时各库房专门抽出一些人手,来处理回收物资,这效率上便会高出许多!” 曹云清点点头,拿出库房平面图,两人便一间一间商量起来。 “大人,还有每间库房后面开多一个大门的事(情qíng),不知还需要什么手续?如果可以的话,子期建议尽快着手修建。 正好货架到了之后,各库房物资便可立即行动,进行分类存放了!” 曹云清皱眉沉思一会,“我在来天凉时,我爹曾跟我说过,天凉离京城太远,这信息一来一回浪费太多时间,若遇到紧急之事时,让我便宜行事,不必拘泥于礼法!有什么后果,他可以担上一二! 这库房本是由工部派人建造的,从(情qíng)理上说,如果要修建的话,需要知会工部一声,才可以动工。 但眼看战事迫在眉睫,这库房整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 所以这事,我决定先斩后奏了!” 最后二人商量的结果,是将药库与铠甲库合并一起,空出药库来,作为中转仓。 曹云清的动作很快,当晚一封信,派人快马送至凉州,第二(日rì)下午便派了数十建筑匠人过来。 同(日rì)货架的样板也到了,这国家级的木匠手艺就是不错,纪子期很满意。 她将其组装起来,示范给众人看。众人看着人高的货架上放的物品数量,最少比原来堆放在地上时,多出了五六倍,都兴奋无比。 而且物品一清二楚,一目了然,关键是以后再也不用猫着腰找来找去了。 粮草署各库房的进销存账目,在上次纪子期培训后,曹云清已着手让各库房,开始用新的方法来记录了。 新的进销存表填上数字后,整个库房这一(日rì)的(情qíng)况便一目了然。 关键是,这表格不管如何延伸,都不会影响改变原有的内容。 纪子期的建议是,这些表格每个自然月更换一次,每月底与粮草署总兵手头的记帐薄核对一次,每月抽一间库房盘点核对,确保帐物一致。 关于同一库房内的物资分细账分区域划分,纪子期和曹云清,以及各库房主事沟通后,便在平面纸上大概圈定了位置,待货架到位后,便可按此进行划分。 军营那边的花名册也采用了表格的形式。不过做了些许调整。 每营里的人在登记时按体重范围,每相差五公斤一张表。试想一下同样是八十公斤,不管(身shēn)高五尺,还是五尺五,这衣服的尺寸总是差不多,力气也接近。 (身shēn)高则按现代的方法,在墙上画了几条线,往那一站,估摸就差不多了。 眼看一切准备就快到位,纪子期算了算完成时间,意识到单凭粮草署上下这几百号人,想在短期内完成这么大的任务,是不可能的。 纪子期便想着向杜峰借人,只是她一点都不想亲自去求杜峰。 纪子期本想提醒曹云清,让他去跟杜峰提。 但看到每(日rì)忙个不停的曹云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杜峰就住在她隔壁,自己去求他,一来方便,二来这是正事,杜峰肯定会同意的。这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最多就是还会被他戏耍一番罢了。 其实纪子期心中,对杜峰时不时的抽疯举动,心有余悸。 她有时忍不住想,杜峰是不是怀疑起她的(性xìng)别了?可多观察两(日rì),又觉得一切正常。 纪子期也只能将他时不时的不正常举动,当作他的恶趣味了! 杜峰近(日rì)也很忙,主要是巡视各营的((操cāo)cāo)练(情qíng)况,以及提出改进意见。 眼看大战在即,他第一次带领如此大的队伍,而一向能顶半个元帅的陆军师也不在了,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好在上次的肖守仁事件,威远将军杜峰不仅骁勇善战,而且英明果敢、有勇有谋的形象深入人心,那些同他爹杜元帅出生入死的将军们,又全力支持,除了忙些之外,暂时军中一切事务都很顺利! 纪子期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了晚归的杜峰,“将军,关于库房整改之事,子期有事禀告!” 杜峰接过杜康递过来的(热rè)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道:“说!” “粮草署库房整改前期相关准备,已基本到位,待过两(日rì)货架到后,便可动工了!不过…” 纪子期略一停顿,“粮草署上下总共三百来人,若单靠这三百人,想要完成这么大动作的调整,大约需要两个多至三个月的时间。 这还不包括有战事,若碰到战事,完成的时间会更长,而且难度更大!所以子期想向将军借人!” “军中现正加紧((操cāo)cāo)练,全力准备应对下一场战事,只怕抽不出太多人手!”杜峰眼角扫过她,“这事为什么不是曹云清来提?” 纪子期直接忽略他后面的问话,“将军所言子期明白!子期的想法是,军中步兵营一营四千人,每营只抽半天时间,轮流去帮忙。这样大约七(日rì)左右,便可全部完工了!” 杜峰低头沉思片刻,“若只抽半(日rì)时间,便能提前这么多(日rì)子完成,倒也可行!” 说完又轻飘飘一瞟纪子期,重提旧话,“曹云清为何不亲自来向本将军要人?” 纪子期呵呵笑道:“曹大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子期离将军近,每(日rì)都要回来,便自告奋勇,来向将军要人了?” 杜峰轻哼一声,“本将军也忙得脚不沾地,你帮不上忙不说,为何慰问一声都没有?” 纪子期目的达到,也早预料杜峰会小小刁难一下,当然也识时务的很,狗腿道:“将军,这些(日rì)子的辛苦了! 将军您饿不饿?小的帮您去厨房拿宵夜!将军您渴不渴?小的帮你斟茶? 小的帮不上忙,心中真是愧歉万分!将军,您要是有用得着小的地方,小的宁死,也会完成将军所托!” 杜峰心知纪子期有意戏弄,还是被她低眉顺眼、讨好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 杜康冷眼旁观,越来越觉得自家少爷有些不对劲!以前他总以为是自己多心! 刚刚杜峰一副求安抚的神态,纪子期两句伏低做小的话,就乐得合不拢嘴,明显心(情qíng)也好了许多! 杜康忍不住想起,当(日rì)杜峰拥着纪子期,靠在兵器架上时,杜峰的神(情qíng)。 莫非,他真的猜中了?少爷真的喜欢男人?杜康感觉后背爬上一阵凉意。 他偷偷仔细观察纪子期,越发觉得她过于秀气,像个娘们似的!难道少爷是因为终于到了思(春chūn)的时候,又见不着女人,所以才对娘们似的纪子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行!他一定要禀告夫人,提前准备好人选!等少爷有空回京后,立马帮少爷选一门合眼缘的大家闺秀,趁早断了少爷这不该有的念头才行! 他心中如此的想着,便决定以后断不能让二人单独相处。 当下便走到杜峰与纪子期二人中间,“少爷,很晚了!子期该歇息了!您也需要早早就寝了,明(日rì)一早还要去营中!” 纪子期回到小帐时,阿夜不知何时来了她的帐中,睡在了她的(床chuáng)上。 虽然杜峰给阿夜单独准备了一间小帐,但阿夜似乎更喜欢跟纪子期睡在一起,总是时不时晚上偷偷跑过来。 不过他现在不好意思让纪子期打地铺了,只好自己勉为其难与纪子期挤在一张(床chuáng)上。 阿夜并没有睡着,他眼盯着帐顶,一动不动,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子期这几(日rì)早出晚归,有时回来阿夜早已睡了,早上离开时他还未醒。 两人交流少了许多,她也不知发生过何事,见阿夜如此神(情qíng),便问道:“阿夜,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阿夜继续盯着帐顶,幽幽道:“小爷祖父寿辰快到了!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小爷都在尽心尽力地,寻找祖父喜欢的玩意,送给他替他贺寿!今年只怕要错过了,小爷心中有些难过!” “阿夜,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要不趁这个机会回去,相信你的回去,便是你祖父今年最欢喜的寿礼了!” “小爷知道!可小爷不能回去!现在他虽然伤心见不着小爷,起码他知道小爷还活着! 可小爷回去后若是丢了(性xìng)命,只怕祖父会更伤心!” 纪子期小心翼翼重提话题,“阿夜,你真确定有人,要害你(性xìng)命吗?”她总觉得是不是阿夜想歪了。阿夜冷笑道,“小爷五岁以前,阿娘总跟小爷说,让小爷小心那些姨娘们,小爷不以为然。 总觉得阿娘是因为争风吃醋,才不喜欢小爷和那些漂亮的姨娘们亲近。 后来小爷五岁生辰过了没多久,有一(日rì)小爷正在别处玩耍,有个眼生的小丫头说阿娘找,小爷不疑有他,跟着她走了。 走到一处池子处,便被人从后面推了下去,小爷那时不会游水。幸好有个小厮路过,将小爷救了上来。后来满府找那个小丫头,却始终不见踪影。 六岁的时候,有(日rì)见到有个姨娘正在喝杏仁茶,小爷好奇试了试,觉得味道不错,便也想要一碗。姨娘说让厨房重新做一碗,送到小爷院子里。 送来后,小爷换了(身shēn)衣裳出来,端起正准备喝时,发现小爷养的那只白猫口吐白沫,全(身shēn)抽搐不止,不一会便死了,嘴边还有那杏仁茶汁。 小爷当下害怕得不行,忙去找阿娘。阿娘便从外面找了个大夫来验,发现那猫中了剧毒! 但那碗杏仁茶,在小爷去找阿娘时,早已被人调了包,查不出问题,此事便不了了之。 小爷从此再也不相信那些漂亮姨娘给的吃食了。 七岁的时候,有天晚上歇息时,半夜时分,院里有个小厮,用迷药药倒了小爷的贴(身shēn)小厮。 然后偷偷摸进小爷的屋子,用枕头捂住小爷的脸,想闷死小爷。 小爷挣扎中,摸到枕下阿娘送的匕首,向那小厮刺去。那小厮没有防备,被小爷刺中要害,当场死亡。 小爷之后夜夜噩梦,晚晚惊醒,连续病了三个月,才慢慢好转!” 阿夜转过头看向纪子期,眼睛里是与其年龄极不匹配的冷静,“所以,纪子期,你还认为小爷说的,有人想害小爷(性xìng)命,是假的吗?” 纪子期完全惊住了,她没想到阿夜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张张嘴想安慰阿夜,却发现她所能想到的言语都太单薄。 阿夜转回头,继续道:“后来阿娘去世了,府中大夫说是阿娘(身shēn)子太弱! 小爷不信,便从外面找了个大夫回来,那大夫说是中了慢(性xìng)毒药,积少成多,导致(身shēn)体亏空太过! 如此证据确凿,可我爹(性xìng)子弱,不敢查,只胡乱整治了几个下人,便不了了之! 小爷又去求助祖父为阿娘做主,祖父摸着小爷的头,叹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无谓再造杀孽!你现在年纪小不醒事,长大后,坐上祖父的位置,你就明白了!” 阿夜又冷笑两声,“小爷一气之下便留书出走了!本来(身shēn)上带了足够多的钱财,没出两(日rì)便被人抓住,不但抢走了小爷(身shēn)上全部的银两,还想要小爷的命! 若不是小爷警醒,扮成乞丐逃脱,恐怕早已成为冤魂野鬼了!” 纪子期有些心痛的抱住他。 虽隔着被子,阿夜却不习惯,他涨红着脸挣扎,不过仍记得不可大声说话,“你个女人,放开小爷!小爷才不需要你的怜悯!” 纪子期紧紧抱住他不放,柔声道:“不,阿夜!我不是怜悯你,我只是心疼你!” 阿夜停止挣扎,鼻头一酸,声音哽咽,“子期,我杀过人,我不是个好人,你会讨厌我吗?你还会心疼我吗?” “阿夜,你那是自卫,不是有意的,不是你的错!”纪子期安慰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害我的小厮,是其他人!”阿夜支吾道,“我因为怀疑他要害我,便命人活活将他打死了!” “阿夜!”纪子期对上阿夜含着泪,(情qíng)绪复杂的眼,那里面有害怕、有自责、有厌恶,“我不曾在你的世界生活过,所以我无权去评判你的好坏! 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生活的阿夜,是个聪明伶俐、俊俏惹人(爱ài)、有些骄傲又有些脆弱的孩子!” 阿夜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他拉过被子盖过头,偎在纪子期怀里,小声啜泣。 良久,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小爷可不脆弱,小爷也不是孩子!”纪子期怕他闷坏了,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看着他挂着泪水清亮的眼睛,心生怜(爱ài),便在他额头印上了一个吻,轻声细语:“好,我们家阿夜最棒了,又聪明又勇敢!” 阿夜此时却不像以前那般吼道:“你个女人,都说不要将小爷当孩子哄了!” 他垂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语气可怜兮兮,“子期,你亲了小爷,可要对小爷负责哦!” 纪子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好,好,负责!一定负责到底!” 阿夜得到承诺,心满意足的在她怀里睡去。 在杜峰公布抚恤金监管方案后,所有将士都对纪子期心怀感恩!对大多数将士来说,最害怕的不是自己战死沙场,而是死后自己的亲人得不到妥善的安置! 纪子期的这个方法可以说是消除了大部分人的后顾之忧!毕竟肖守仁之类只是少数! 所以步兵营将士一听是纪文书要找他们帮忙,纷纷主动请命,生怕轮不到自己营。 因为步兵营总共二十营,即使只是去帮忙半(日rì),七天也只需十四营。 几位将军怒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平时有事,个个跑得没影!现在一听纪文书有事要你们帮忙,个个求着要去!真是气死老子了!” 营长们个个涎着脸赔笑。 几位将军没有办法,只得采取了抓阄的方法。 那些抓中的营长喜笑颜开,而那些没中的则愁眉苦脸,心想这下回去,要被营中那些弟兄闹腾死了! 纪子期倒是不知这些变化。只是步兵营中人,第一(日rì)上午去帮忙时,每人见到她,都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让她受宠若惊。 几(日rì)下来,又恰逢月事期间,每(日rì)还得来回折腾,纪子期累得够呛。 她虽然不用下场搬运物资,但要不停指挥那些将士们将物资放到指定的地方。 纪子期现在的个头,若在同龄女子中,算高挑的了。 可跟那些粗壮的汉子一比,就完全没了看头,随便往那一站,便被淹没其中了。 没办法,她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吼叫。 不几(日rì),声音就变得嘶哑难听,阿夜嘲笑她,像公鸡的叫唤声。纪子期反讽道:“小样,你听过公鸡叫声吗?” 阿夜嘴一撇,不理会她了。 小雨的第二封信,这几(日rì)也到了。里面还是苏小年找人誊抄的,将称呼改成了大哥。 “姐,见信好!我和小风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们! 我现在已经上了初级学院,在女乙班,里面共有二十多个女学生。我和她们大部分,相处得都很愉快。 教课的夫子们都很和蔼,一点也不严肃,跟少爷说的完全不同。 不过我还是很努力完成夫子们布置的功课,夫子们经常在课上表扬我。 跟我玩得好的同学好羡慕我,不过也有一些嫉妒我的,有事没事就找我碴,但其他同学会帮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她们。 少爷前些(日rì)子骗他的同学李成明,让他带酒去学堂喝,结果同学们喝醉了,把给他们讲课的夫子气得够呛,然后让那些同学的父亲将他们接了回去。 那些父亲们气不过,便去找老爷评理,说少爷带坏了他们的儿子。 老爷便当着众人的面,用家法惩罚了少爷。少爷哭着去找夫人,夫人便将那盆新买的桃花送给了他。” 纪子期看到这,眼皮一抽,这苏谨言不会是把当初,她和小雨面试丫环时写的关于绿菊与骗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吧! 她继续往下看。 “原来少爷把姐和我当时写的关于绿菊与骗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呢,然后被老爷发觉了。 老爷恼他欺骗夫人,狠狠责罚了他一顿。并不是打他骂他,而是当他院中所有的玩意和小动物,除了将军车都收走了。 还害得小风跟着伤心了好久。 少爷回来后,冲着灵菊姐姐发了好大顿火,说灵菊姐姐故意不拦着,让老爷派来的人将那些玩意和小动物都拿走了,还说要让崔嬷嬷把她嫁掉,好找个听话的丫头。 灵菊姐姐一听,脸色惨白得吓人,少爷知道好似说错了话,又拼命哄她。 后来灵玉姐告诉我,原来灵菊姐姐三年前的时候定了一门亲,是罗府管事的小儿子。 那管事娘子是崔嬷嬷自小的姐妹,灵菊姐姐与那未婚夫相差两岁,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长大后又互生(爱ài)慕。 两家原本就有意结亲,便高高兴兴地替二人订了亲,准备灵菊姐姐十八一过就娶进门,谁知前年夏天的时候,那未婚夫出外办事,不幸掉处江中尸骨无存。 唉,我才知道原来灵菊姐姐这么可怜!她虽然有时候严肃点,但人也(挺tǐng)好的,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苏武哥哥木匠铺的生意很不错,他经常买些点心来看我和小风,然后问问你的消息。 有次他跟我说,想将那些分红银子交给我,我说不要,那是我姐的,姐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姐,你一定要好好养病,要快点回来,我和小风都盼着你早点回来! 妹小雨、弟小风敬上!” 阿夜在一旁跟着看完信,看着眼眶发红的纪子期,吃醋了,“想不到你还有弟妹?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你无爹娘,又有弟妹要照顾,之前说要对小爷负责到底,不会是哄小爷的吧!” 纪子期擦擦眼角的泪,摸摸阿夜的头,笑道:“怎么会呢?你虽不是我亲弟弟,但我心里是把当亲弟弟般疼(爱ài)的。你要是有机会见到小雨小风,一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阿夜小声嘟哝道:“我才不要做你弟弟!” “什么?”纪子期没听清楚。 “没什么!”阿夜无精打采地回道。 粮草署各库房上了正轨后,纪子期便开始准备大数据预测的事(情qíng)。 她每(日rì)在各库房里抄抄写写,算来算去。 唉,没有电脑真是麻烦,不然直接在电脑上提取,用个excel,整个函数,一下子就出来了,哪像现在这样,纯手工计算! 每当纪子期累了的时候,心中就忍不住抱怨一下这个落后的时代。 这一晚她抄完数,正准备离开粮草署时,杜康忽然鬼鬼祟祟地来找她。 他小声唤她,“子期,子期!” 纪子期四下张望,终于看到躲在一个街角边上的杜康,正探出半个(身shēn)子,朝她挥手。 “什么事?杜康哥!” 杜康的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走,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纪子期好奇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别问!”杜康的声音也有些奇怪。 纪子期虽不知他在搞什么鬼,还是跟着他去了。 二人一直朝北走,偶尔遇到一些将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奇特的笑容。 纪子期越发糊涂了。 不远处是一排排的小帐蓬,还有不少士兵在那排着队,模样似乎很是焦急,不时有人大吼几声,“完事了没?” 不一会,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边系裤腰带边骂:“催你(奶nǎi)(奶nǎi)个熊!不知道男人办事时,最忌有人打扰吗?” 刚才还急得大吼的那人,此时却不计较,嘿嘿两声笑,钻进了帐子里。 走得近些了,纪子期听到帐子里传来的,或放肆或压抑的男女纠缠的声音,蓦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纪子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阵发(热rè),心中暗骂杜康,转(身shēn)就走。 杜康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回营帐!”纪子期咬牙切齿,“杜康哥,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杜康(胸xiōng)脯一(挺tǐng),“我怎么不能来了?” “你才多大岁数?你家少爷不是不让你来吗?”纪子期边说边挣脱杜康的手,“我不管,你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你小子少来,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杜康有些恼了。 纪子期不想跟他辩论,转(身shēn)要走,杜康就是不放。 迎面走来一个大个子士兵,“咦,这不是纪文书吗?” 在这个地方碰到认识她的人,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纪子期尴尬点点头。 那大个子(热rè)(情qíng)异常,“想不到纪文书年纪轻轻,也好这口?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哈!” 大个子似乎觉得自己掉了句书包,很了不起,得意大笑两声。 他上前两步,一把搭上纪子期的肩,“有相熟的没?没的话,哥带你去占个好位!报出你的大名,肯定能插个队!” 纪子期大惊,(欲yù)甩脱那大个子的纠缠。 可大个子的力气比起杜康来不知大了多少,纪子期丝毫动弹不得。 大个子见她挣扎,以为她被人识破害羞,哈哈大笑两声,“纪文书你放心,哥我一定不会宣扬出去的!这以后,咱们可是‘同胞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同…,嘿嘿!” 那‘同胞’二字说得含糊,不知说的是‘同胞’还是‘同((嫖piáo)piáo)’! 纪子期挣脱不得,只得被迫随着他往前走去。 杜康在后面(奸jiān)笑。 其实他是故意带纪子期来这的。 他想着少爷定(性xìng)大,不愿尝试这军中的女人,他不能勉强。 可纪子期年岁小,受不得(诱yòu)惑,若是尝了女人的滋味,说不定就不会和少爷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牵扯了。 当然,其实他也很想试试的。只是少爷不让,就算来了这,他也没这个胆。 杜康跟着二人后面,慢慢磨蹭,眼看他们越长越远,便悄悄溜了。 大个子带着纪子期,来到了一处人最多的红帐前,他走到最前面那一人(身shēn)边,指着纪子期,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人了然笑笑,让大个子站在了他前面。 排他后面的人不满了,质问他为何要让人插队。 让位的人转过头,同后面质问他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提出质问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qíng),又转头朝后一个人解释。 然后一个一个往下传,很快,排队的十来人都明白了。 纪子期全(身shēn)燥(热r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明(日rì)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知道,‘纪文书来红帐了!’ 纪子期恨不得狠狠踹杜康两脚,杜康那小子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里面不时传来浪言浪语,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纪子期越发尴尬。 大个子见她模样,以为她忍不住了,便调笑道:“老弟,别着急,下个就到你了。” “不是,我,我内急!”纪子期急中生智,“这位大哥,我先去方便一下,等会再来!” 几个附近的汉子听到后,一阵暧味大笑,“纪文书,我们也很内急!” 还挤眉弄眼的互使眼色。 大个子也笑了,“老弟,哥陪你一起去那边方便!” 纪子期一听慌了,急道:“不,不用了!又,又不是很急了!” 大个子又一阵大笑,打趣道:“看来老弟开荤没多久,定(性xìng)有些差啊!” 然后压低声音,“来,说给哥听听,什么时候破的童子(身shēn)?” 纪子期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帐内传来男人的大吼声,还有女人(娇jiāo)(娇jiāo)的喘息声。 不一会便静了下来。 大个子朝纪子期眨眨眼,“结束了!” 一个中等个子的壮实男人走了出来。 刚刚让位给大个子的那人,朝出来的男人伸伸大拇指,赞道:“不错哦,兄弟!” 那男人得意笑道:“老子别的不行,就这手功夫厉害!有空教你两招,保准那些娘们个个离不了你!” “谢了,兄弟,改(日rì)请你去吃酒!” 这时帐内一个(娇jiāo)媚慵懒的声音响起,“下一个,进来吧!” 纪子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推了进去,后面是大个子爽朗的笑声,“好好享用吧,兄弟!” 纪子期差点摔倒,踉跄两步,勉强站住。 “咦?”那女人第一次见到军中有如此瘦弱(娇jiāo)小的少年,惊奇出声。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暧昧的麝香味和脂粉味,一个皮肤细嫩的女人,躺在一张简陋的(床chuáng)上。衣袍随意搭在(身shēn)上,露出圆润的肩,半个饱满结实的**,还有笔直有力的长腿。 体态妖娆妩媚,看得出衣袍下未着寸缕。 那女人(身shēn)形是北地女人(身shēn)形,高大丰满,却长着一张南方女人小巧精致的脸。 往那里斜斜一躺,眼神迷离,红唇微启,说不出的(诱yòu)人。 连(身shēn)为女人的纪子期,心跳都快了两分,何况男人?怪不得这女子生意最好。 女子(娇jiāo)媚的声音道:“奴家(娇jiāo)娘,官人如何称呼?” 若那女子容貌七分,加上这声音,便有九分了! 只是军中留着如此尤物,那些个将士还有心(情qíng)打仗? 纪子期觉得半个(身shēn)子都酥了,她拘谨行礼道:“(娇jiāo)娘姑娘好,在下军中人称纪文书!” (娇jiāo)娘掩嘴(娇jiāo)笑道:“看得出来官人是个读书人,不似外面那些粗鲁的汉子,甫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直入主题!” 纪子期跟着干笑。 (娇jiāo)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姿态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外面排队的还有几人?” “十来人!” “一个二个想整死老娘么?”(娇jiāo)娘皱眉披衣下(床chuáng),走到帐边,朝外吼道,“今晚到此为止,明(日rì)早点过来!” 只是她声音天生带着几分(娇jiāo)气,即使大声说话,也带着几分(诱yòu)惑,反而更惹人心痒。 门外汉子们一阵怪叫咒骂,也只能慢慢散去。 纪子期也打算趁机离去,“(娇jiāo)娘姑娘,既然姑娘累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娇jiāo)娘挡在她面前,(身shēn)形足足高出她一个头,她(娇jiāo)声道:“官人既然进来了,奴家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得官人舒舒服服,咱们红帐里的人,也有红帐的规矩!” 她打量一下纪子期的(身shēn)板,咯咯笑道:“只怕到时累着的是官人!” 纪子期呵呵后退两步,(娇jiāo)娘似乎觉得有趣,又朝纪子期走近两步,略有些呛人的脂粉香钻进纪子期的鼻子。 她又想后退,(娇jiāo)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床chuáng)的方向走去。 (娇jiāo)娘(身shēn)形高,力气也不小,纪子期又不敢太大力挣扎,竟被(娇jiāo)娘拉倒(床chuáng)边,推倒在(床chuáng)上。 (娇jiāo)娘正(欲yù)软软倚在她(身shēn)上,纪子期往旁边一躲,(娇jiāo)娘倒在了(床chuáng)上。 (床chuáng)很柔软,(娇jiāo)娘还是皱了皱眉,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嘴里(娇jiāo)声叫唤道:“哎哟,官人,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摔疼奴家了!” 然后抓起纪子期的手,就往她(胸xiōng)口覆上去。 纪子期只觉手下一片软绵绵,大惊之下连忙大力甩开。 (娇jiāo)娘抓住纪子期的手并未用力。她未料到,会有男人的手,在覆上她的(胸xiōng)口后,还会大力甩开。一时有些楞住了。 纪子期忙跳下(床chuáng),向(娇jiāo)娘拱手道:“(娇jiāo)娘,实在对不住!在下在家乡有了心仪的女子,且已说亲,断不敢背着她乱来!请(娇jiāo)娘见谅!” “乱来?见谅?”(娇jiāo)娘斜躺在(床chuáng)上,手指尖把玩着发丝,媚眼看她,声音却有些冷淡,“官人既不齿奴家这等欢场女子,为何还要来这?” 纪子期忙解释道:“在下并没有看不起(娇jiāo)娘!在下是被一个兄弟骗来的,然后又出了点误会,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娇jiāo)娘嘴角略带一丝嘲讽,眨眨眼,并不说话,似乎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xìng)。 哼,男人都是一个德(性xìng)!她倒想看看眼前这人等会如何自圆其说! 正文 73、杜康的陷害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娇jiāo)娘灼灼又略带嘲意的目光,令纪子期越发不自在,她从怀中掏出银子放下,“那个,(娇jiāo)娘,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在下先告退了!” (娇jiāo)娘见她真要走,红唇微启,眼中有些不相信的神(情qíng)。 然后她坐直(身shēn),捋捋头发,眼光却不离纪子期(身shēn)形。 纪子期刚走到帐门口,(娇jiāo)娘的声音幽幽响起,“官人要是现在就走了,恐怕明(日rì)里,有关官人一柱香的流言,就会传开了!” 纪子期(欲yù)掀帐的手定住。 (娇jiāo)娘掩嘴轻笑,“这男人那方面的名声可大过天,官人可要想清楚了!官人若是不愿的话,奴家也不能勉强是不?官人不如坐下来,奴家陪您聊聊天,可好?” 纪子期囧住,这,不管时间长短,她都好尴尬的好不好! 想到自己现在(身shēn)为男子,她心中叹一口气,还是回转(身shēn),在离(床chuáng)边一处不远的桌旁坐下。 (娇jiāo)娘吃吃笑了,眼中波光流转,半埋怨半(娇jiāo)嗔,“官人真是的,还怕奴家吃了您不成?官人既然不喜在(床chuáng)上聊天,那奴家就陪您坐着聊聊吧!” “不,不,(娇jiāo)娘误会了!”纪子期连摆手,“是(娇jiāo)娘太过美丽,在下怕把持不住,对不住心仪之人,才不敢靠近!” (娇jiāo)娘心气终于平了一些,面上有丝得色。这军中有哪个男人,能摆脱得了她的(诱yòu)惑?眼前这个弱冠少年也是一样! 只是(情qíng)窦初开时,难免有几分坚贞,暂且还挡得住(诱yòu)惑!时间久了,还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娇jiāo)娘想起那人,心底一阵冷笑。面上却仍带着媚笑,“那就依官人所言,您在那,奴家在这,陪您聊聊!” (娇jiāo)娘侧躺(床chuáng)上,一手撑住脸颊,一手把玩着发丝,曲线优美迷人,露出的雪白长腿在油灯下更显细腻,而(胸xiōng)前波澜更加壮观。 纪子期心道:若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肯定抵受不住这等(诱yòu)惑。只可惜(娇jiāo)娘这般卖弄风(情qíng),无异于给瞎子做戏了。 (娇jiāo)娘见她嘴上说不敢,眼睛却不停往她(身shēn)上瞟,唇边笑容更加妩媚,“不知官人心仪的女子,样貌如何?比之(娇jiāo)娘如何?” “就是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的普通女子。比之(娇jiāo)娘自是不如!” (娇jiāo)娘掩嘴(娇jiāo)笑,“这般也叫普通女子?官人眼光可真高!” “呵呵,”纪子期附和地笑两声,话题转到(娇jiāo)娘(身shēn)上,“不如说说(娇jiāo)娘你?” “我?”(娇jiāo)娘似楞了一下,神色满不在乎,“奴家有何好说的?” “(娇jiāo)娘见识多,定有遇到些有趣的人和事!” (娇jiāo)娘似冷笑了两声,“官人是在讽刺(娇jiāo)娘‘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吗?” 纪子期有些冒汗了,这(娇jiāo)娘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性xìng)子,说话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刺上一刺,“不,不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瞧把官人吓的,”(娇jiāo)娘扑哧一声,软语(娇jiāo)媚,“奴家跟您开玩笑呢!” 她眸中一暗,声音便带上了几分虚无,“难得有人想听一介((妓jì)jì)女讲故事,那(娇jiāo)娘就给官人讲个故事吧。 只是(娇jiāo)娘(身shēn)为((妓jì)jì)女,来找(娇jiāo)娘的,都是冲着(娇jiāo)娘的(身shēn)子来的,全是些粗鲁的汉子,没什么好说的,(娇jiāo)娘就给您讲讲(娇jiāo)娘自己的故事! (娇jiāo)娘出(身shēn)不算大贵,也算小富,从小爹娘(娇jiāo)养着长大。 因容貌出众,十四岁起媒婆都快踏破了家门槛。可(娇jiāo)娘心(性xìng)高,一人都瞧不上。 十六岁那年外出游玩,遇到了命中的冤家。他一袭青衫,风度翩翩,拈着一朵桃花站在树下对着(娇jiāo)娘笑。 (娇jiāo)娘很快就陷进去了,于是非卿不嫁。 婚后两人很是恩(爱ài)了一段(日rì)子。 那段时(日rì),他对(娇jiāo)娘是真的好,真的疼!可正因为如此,半年后他的背叛便让(娇jiāo)娘更是痛!” (娇jiāo)娘声音幽幽,似是陷入了回忆,“婚后半年有一(日rì),他随同窗好友出去游玩。 同窗好友知他一向洁(身shēn)自好,便打赌何人能让他破戒! 于是有一人出高价,请来一美艳青楼女子。在那女子有意的挑逗下,他受不住(诱yòu)惑,和那女子一夜**。 事后他向(娇jiāo)娘跪地认错,说是着了道才会做错事,恳求(娇jiāo)娘的原谅。 (娇jiāo)娘虽自小闺阁内长大,也知青楼中会用一些药来迷惑心智!虽痛心,也接受了他的解释,原谅了他! 可一个月后,他旧态复萌,又去了青楼找那女子! 而后一而再,再而三,(娇jiāo)娘终于承受不住,带着娘家人,与他闹了起来。 他当着外家人,廉不知耻道:‘(娇jiāo)娘,你虽名为(娇jiāo)娘,可在(床chuáng)上一点也不(娇jiāo),比起那些青楼女子来,实在太过寡淡无味了!’ 原来,他不仅是找先前那名青楼女子,到后来还经常光顾其他青楼女子! (娇jiāo)娘家人当场脸都躁红了,拉着(娇jiāo)娘便要离去。 可(娇jiāo)娘不甘心!(娇jiāo)娘留了下来!(娇jiāo)娘要报复他! 既然你喜欢青楼女子,好,(娇jiāo)娘就去做个青楼女子! 然后,(娇jiāo)娘就成了现在的(娇jiāo)娘!” 一出老土的痴(情qíng)女遇到负心汉的戏码!只是(娇jiāo)娘,你这(性xìng)子也太激了点,为了个渣男就这样糟蹋自己!纪子期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 (娇jiāo)娘见纪子期愕然的神色,咯咯大笑,花枝乱颤,“官人莫不是当真了?奴家不过是看官人一介读书人,为了迎合官人,随口编的故事而已!” …纪子期额头冒下三根黑线。 “不管这故事是真是假,这天下男儿皆薄(性xìng),却是真的!”(娇jiāo)娘笑声中,带着三分感叹,“所以能快活得一(日rì)是一(日rì)!” 纪子期似有所感,也叹道:“(娇jiāo)娘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人生苦短,何苦同自己过不去?不过都是区区数十载罢了!” (娇jiāo)娘咦道:“倒看不出官人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通透!” 纪子期苦笑道:“只不过有感而发而已!在下不过一俗人,自然也逃不过这世间的七(情qíng)六(欲yù)!” (娇jiāo)娘此时面上终于不再是戏弄的神色,“官人真(性xìng)(情qíng),之前是(娇jiāo)娘浅薄了!官人莫怪!” 纪子期忙道:“不敢,不敢!” 正经起来的(娇jiāo)娘,却好似没有之前那般放得开了。 或许是终(日rì)做戏,早已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这边帐内安静下来后,隔壁帐男女的喘息声,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娇jiāo)娘心中自嘲,再正经又如何,终归不过是已沦落风尘的((妓jì)jì)女!还当自己是以前那藏在深闺的小姐吗? 她重新带上职业的媚笑,软语(娇jiāo)声道:“官人,刚刚和官人聊得太开怀,奴家差点害了官人了!” 纪子期不解,“(娇jiāo)娘何意?” (娇jiāo)娘暧昧道:“官人在奴家帐内待了这么久,却一点响动也没有,被别人知晓,怕是误会官人那个不行了!” 纪子期大囧。 (娇jiāo)娘咯咯笑道:“官人不必担心,奴家既收了官人的银子,这戏自然要做足!” 纪子期还想着,要问她如何做戏。 (娇jiāo)娘已躺在(床chuáng)上哼哼唧唧起来,还用手掌拍着(床chuáng)沿,制造令人怀疑的声响。 纪子期的耳根都红透了。 (娇jiāo)娘看着她脸红的模样,边哼边笑。 等到终于离开(娇jiāo)娘的红帐时,纪子期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擦擦额头的冷汗,朝自己小帐的方向,飞奔而去。 还没来得及进帐,便被杜峰叫了去。 纪子期喘定气,走进杜峰的帐里。 一进去,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杜峰的脸色(阴yīn)沉得吓人,浑(身shēn)散发着冷气,整个帐内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杜康在一旁,神色不知是喜还是忧。 纪子期想起刚刚在(娇jiāo)娘帐内的尴尬,瞪了杜康一眼! 心想,杜康,今(日rì)这账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只是她刚小跑过来,面上飞红,气息微喘,衣衫不整的狼狈样,落在有心人眼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杜峰心中五味杂陈,听到杜康说纪子期去了红帐时,他实在无法形容自己心中当时的感受,似愤怒,似不甘! 如今看到纪子期这幅模,心中更是大恨,几乎是咬牙道:“听说你去了红帐?” 纪子期又瞪了杜康一眼,贼喊捉贼的家伙!“将军,是杜康哥带子期过去的!” 杜康插嘴道:“少爷,小的只是有些好奇,便拉着子期一起过去了。 不过小的知道少爷不喜,便偷偷回来了。 至于子期,……” 纪子期恨得牙痒痒,好你个杜康!“将军,小的也只是好奇,多待了一会!” 杜峰鼻尖闻到一丝脂粉味,更是愤怒难平,尖刻冷笑道:“只是多待了一会,(身shēn)上就这么重的脂粉味?若是再多待一会,怕你是骨头都没得剩了!” 纪子期也不知如何解释,当下便低头不语。 这样子落入杜峰眼中,就好似是心虚默认一般。 杜峰更加火大,拿起桌上的一盏冷茶,想也不想,朝着纪子期,便扔了过去。 纪子期躲避不及,茶盏正中(胸xiōng)口,整个(胸xiōng)前被茶水浸湿。她又痛又惊,连用双手将自己环抱起来。 杜峰也呆了一息,随即又凶狠吼道:“你怎么这么笨?躲都不会躲吗?” 纪子期咬牙不理他。 杜峰见她面上带着一丝倔强,双手环(胸xiōng)的防备样,愤怒之余又有丝悔意,当下放缓声音道:“过来,让本将军瞧瞧!可伤着哪里了?” 纪子期捂紧(胸xiōng)口,还未出声,杜康已抢先一步惊呼,“少爷!让小的来吧!” 杜峰斜眼冷冷扫过他,杜康立马噤声退后。 “过来!” 纪子期还是不动。心道自己不过是去个红帐而已,为何要受到这般对待?这军中多的是偷偷摸摸去的人了,干么就针对我? 要真是干了啥事被罚也就算了,问题是老娘根本啥事也干不出! 这一想越想越气,(胸xiōng)口又痛,又担心被人发现,忍不住眼眶中就含上了泪。 杜峰走近她,越发觉得那股脂粉味,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 他一把扯开纪子期抱(胸xiōng)的手臂,另一手就(欲yù)扯开她的衣裳。 纪子期大惊,当下也不顾及什么,抬脚就朝杜峰踢去,尖声叫道:“你放手,不要你管!” 她个子小,腿不够长,杜峰往边一闪,她便踢不着了。 但杜峰还是被纪子期发泼的样子给震住了! 她眼中含着泪,小脸涨得通红,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杜峰不由松开了手。 纪子期连忙退到一边,双手重新抱回(胸xiōng)前,警惕地看着杜峰! 杜峰被她眼中警惕的神色,搞得心头更加烦躁! 他厌恶地挥挥手,“既然如此,快滚回你自己的帐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个干净!不要让本将军再闻到一丝异味!” 还好今晚阿夜不在。 纪子期解开裹(胸xiōng)的布条,低头一看,(胸xiōng)口一片青紫,用手摸上去生疼! 她忍着痛,用力揉了揉,心里将杜峰与杜康主仆二人,轮流咒骂了上千遍! 纪子期肚子里憋了一整夜的火。 早上掀开帘帐,碰到倒夜香回来的杜康。 正好!纪子期暗中咬牙。 杜康一见她,有些心虚地扭头就走。 小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往哪里走? 纪子期双手叉腰,大吼道:“杜康!” 杜康的(身shēn)形瑟缩了一下。 “杜康,过来!”纪子期又吼一声。 杜康心想,昨(日rì)那事,迟早得她一个说法才行!便转过(身shēn),朝着纪子期走了过来。 只是这事始终是他瞒着纪子期在先,又告状在后,他再觉得理直气壮,对着纪子期,也不自觉矮了三分。 纪子期忍着火气,“说,怎么回事?” 杜康脚尖蹭地,低着头,嚅嚅道:“子期,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为什么这么做?”纪子期知道她与杜康一向相处融洽,若不是有什么隐(情qíng),他断不会如此对自己的! 关键是,他这样做,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纪子期想不明白,越发想要弄个清楚! “这个,这个……”话到嘴边,杜康又有些犹豫了。 “杜康!”纪子期拔高声量。 杜康被她的气势慑住,脖子一缩,老实交待了,“我这都是为了我家少爷!” “你为你家少爷,跟你带我去红帐有何干系?” 杜康支吾道:“我总觉得少爷对你有些不一般!杜家五代单传,断不能在少爷这断了香火!” 纪子期楞住,立马反应过来,又气又好笑,“你家少爷不喜女色,是喜欢男人,还是另有问题,你怎么知道? 你若想知道,就该带你家少爷去红帐,你带我去干什么?” “我家少爷怎会有问题?”护主心切的杜康大声反驳,然后在纪子期冒火的双眸下蔫了下来,“我也劝过少爷,可少爷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啊!” 杜康耸耸肩,又偷瞄一眼纪子期,“所以我就想着带你去,若少爷知道你喜欢的是女人,就算万一有那不该有的心思,也会断了念想!” 纪子期跳起,一巴掌拍向杜康的头,“所以你就拿我开刀?” 杜康吃痛,又不敢回手,摸着头,赔笑道:“反正你也不亏,是不是?” 纪子期瞪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才十四岁而已!” 杜康干笑两声,“这个,我还真是一时忘记了!看你平(日rì)表现,我一直当你跟我差不多大!” “好了,别生气了!”杜康见她神色略缓和,撞撞她的肩,“我给你赔个不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当仁不让!” 纪子期白他一眼,“就怕你为了你家少爷,随时一转(身shēn)就把我给卖了!” “呵呵,不会的,我发誓!” 纪子期想起杜康刚刚的话,又想杜峰平时欺负她的(情qíng)形,忍不住恶作剧道:“杜康,你家少爷搞不准是(欲yù)求不满,心中火大!所以喜欢欺负我、戏弄我。 我建议你,尽快找个女人,给你家少爷去去火才是上策!” 杜康呵呵不说话,他可没这个胆子!不过,说不定杜喜敢!他在心中思量起这个方法的可行(性xìng)来。 纪子期见他考虑的样子,知道将这话听了进去,心中偷笑,面上却不显,“好了,我先走了!” 杜康拉住她,压低声音,“子期,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事?” “昨晚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杜康暧昧撞她一下,“听大伙说(娇jiāo)娘功夫不错,你认为如何?” 纪子期抬起脚用力踢向杜康,怒道:“你还敢提?” 杜康抱着脚,哇哇大叫。 纪子期觉得这一早上,遇到的每一个人,看到她的神(情qíng)都有些不对劲。 要么偷笑,要么指指点点,被她撞见了,就暧昧地眨眨眼。 连曹云清看见她,都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纪子期心中嘀咕,今天这些个人,都是怎么啦? 最后是兵器库主事花秋山揭露了谜底。 他拍着纪子期的肩膀,“纪文书,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身shēn)板又这么瘦弱,竟有这般能耐!” 纪子期茫然,“花主事指的是……?” 花秋山挤挤眼,纪子期抖了抖。 他大笑道:“听闻昨(日rì)纪文书去了红帐(娇jiāo)娘处,有好事的,一大早便跑去问(娇jiāo)娘,‘纪文书如何?’ (娇jiāo)娘道:‘纪文书(性xìng)(情qíng)中人,(娇jiāo)娘佩服!’这能让军((妓jì)jì)佩服的本事,除了那个,还有哪个?这不,军中一下子都传开了!” 纪子期…… 她脸瞬间涨红,直想爆粗口:(奶nǎi)(奶nǎi)的!老子是女人!哪有那本事! 曹云清见她羞红的脸,以为她被人说破害羞,帮着解围道:“老花,你那新分类进销存,整理得如何了?” 花秋山立马噤声,“曹巡官,快了,快了,老花这就去整理!”说完便溜了。 曹云清又转向纪子期,清清喉咙,语重心长道:“子期啊,你年岁还小,有些事急不得的!这男子过早房事的话,于子嗣不利!你要切记!(日rì)后…,咳咳,若是…,咳咳,也要自行克制!” 纪子期面上越发躁(热r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老天,请赐我一堵墙,我要撞晕过去! 杜康!纪子期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因为红帐的事,纪子期这两(日rì)出门都遮遮掩掩,像做贼似的! 不知(情qíng)的阿夜见到纪子期奇怪的举动,问她怎么了,却被纪子期凶了一顿。 莫名其妙的阿夜,便跑去问杜康,杜康奇怪地(奸jiān)笑两声,也不肯告诉他。 阿夜郁闷了,感觉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似的! 纪子期将自己关在小帐里两天,将那些抄录回来的数据,重新整理,做成了一份大数预测表,并详细写上方法。 她这次要教的对象,主要是杜峰与曹云清。 一想到杜峰,纪子期就觉得(胸xiōng)口隐隐作痛。 她闷闷想道,四个月的时间怎么才过了一半? 纪子期将手中的数据及表格,誊抄了两份,杜峰与曹云清一份,自己一份。 “将军,大人,这份就是子期整理出来的数据预测表。 这些数据,是从粮草署各库房,近五年来的数据中誊抄出来的。 按分类,记录了每年每次战役时,领取的数量、退回的数量,并计算了大约的损耗率。 然后根据这些大数据,对各类物资的未来需求进行了预测。 以铠甲为例,这五年来每年领取数量平均三万,每年新兵数量约一万,说明约有两万是在战斗中破损消耗掉。 目前库房存量约五千,铠甲制造耗时,子期建议先向户部补充一万二。 再看这药库,每年三四月和九十月领取伤寒药最多,平均每年药丸是两万粒,主药材是一千斤,每年战役后的刀伤药粉约一千瓶,主药材约二千斤。 按目前库存量,伤寒药丸约五千,可在七月初补充;主药材八百斤,暂时不需要补充,但需要留意其期限。 刀伤药粉约三百瓶,需急补,主药材约五百斤,也需要向户部补充了。 其他各物资,子期均在后附有建议补充数量,或建议何时补充,以及补充多少。 不过,子期对各样物资的制造时长了解不多,对于从何处供货、运输时间多久也不甚了解。 所以以上建议,将军和大人,需根据实际(情qíng)况进行调整,特别是战役次数和时间。 这预测的方法并不太难,相信将军和大人,从这张表上已清楚知道如何进行预测! 子期能做的,是整理清晰的数据预测,供二位参考!” 曹云清一边听纪子期讲解,一边看她提供的数据和表格。 很快,面上便露出了笑容:“子期,你实在太谦虚了!你这份预测表,如若推广开来,绝对又是一件天大的奇功! 若所有向户部申请物资、银两的,能列出如此清晰的数据,尚书林大人心中有底,就不会每天都为了不知哪里,又突发急事要银子,而提心吊胆了!” 他放下手中的数据和表格,赞许道:“子期,别的不说,单单能整理出如此清晰的数据,你就功不可没! 而能利用这些数据,分析这些数据,从而得出结论的,这世上怕也没人!为兄自叹不如!” “为兄?”被表扬的纪子期露出笑容正想回应,杜峰略带嘲讽的声音抢在了前头,“本将军倒不知你二人何时结拜了兄弟?” 曹云清的面色有些僵硬,“下官敬佩子期人品和学识,年龄又略长,便自称为兄!” “多谢曹大人厚(爱ài)!”纪子期才懒得理杜峰的冷言冷语,笑着对曹云清道:“子期一介平民,能得曹大人以兄长相称,是子期的福气!” 曹云清微笑回礼,“以子期才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是为兄高攀了!” 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吹捧,杜峰只觉得太阳(穴xué)突突地跳,(胸xiōng)口有一处憋得厉害,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全(身shēn)僵硬。 看着笑意盈盈相互对望的二人,更觉得刺眼得厉害。 杜峰猛地站起(身shēn),也不知是对谁道:“说完了吗?” 纪子期和曹云清不明所以,齐齐看向他。 “说完了就散!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shēn)!”杜峰冷冷道:“纪文书,跟本将军回营!” 说完转(身shēn)就出了元帅帐。 纪子期在他(身shēn)后做了个鬼脸。惹得曹云清大笑。 在外听到他愉快笑声的杜峰,面上戾色更重。 元帅帐与杜峰的营帐相距并不是太远,杜峰来回一向是走路。 纪子期眼看杜峰越走越急,距她越来越远,怕他等会见不到她人无故发飙,只得小跑追了上去。 前面的杜峰突然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到远远的正在小跑的纪子期,不高兴地蹙眉。 纪子期跑到他(身shēn)侧时,已开始有些喘气。 她望着立定定的杜峰,不知道他突然停下来是何意? 杜峰面带郁色狠狠盯着她,眼中的(情qíng)绪复杂,让纪子期的心跳得更厉害。 这又是哪里惹这位爷不高兴了? 纪子期正准备主动发问,杜峰突然开口了,“以后离曹云清远点!” “为什么?”纪子期有些不解。 “你不是知道他已经成婚生子了吗?”杜峰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纪子期越发不明白,“知道,但这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但本将军高兴,本将军不(允yǔn)许!”杜峰在说出这句话后,突然觉得心(情qíng)好转了。 纪子期瞠目。 杜峰笑了,面上郁色一扫而空,“你是本将军的小厮!本将军的命令,你必须得听从!” 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幼稚,比阿夜还不如!纪子期在心里鄙视他。 然后灵光一闪,难道,这大胡子与曹大人之间,真有什么夺妻之恨吗? 这么一想,心中又有几分兴灾乐祸!就你这(性xìng)(情qíng),活该娶不到老婆! 纪子期暗中撇撇嘴。 这边曹云清将数据,立马飞鸽传书京城。有了这份表格,他非常有信心,这次的军需物资,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到天凉来! 绝不会影响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次粮草署彻底解决了供需问题,立了奇功,一向鹌鹑似的粮草署众人个个抬高了头,那(身shēn)板(挺tǐng)得比枪还直。各营将军卯足了劲,想要在下次与苍月国的对战中立下战功。 一来振奋一下军中士气,二来若能一鼓作气打得苍月国求饶投降,他们也好趁机回家,与几年未见的老婆孩子相聚。 阿夜也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以往那些(爱ài)逗弄他的士兵,最近总是很难碰到。 即使偶尔碰到,也都行色匆匆。 一向(爱ài)带着他玩的杜康,也几(日rì)不见踪影,阿夜只得询问纪子期,“子期,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纪子期也被最近军中的严肃氛围吓到,平时能不出帐就不出帐,“应该是快要打仗了!” 阿夜的面色瞬间煞白。 纪子期见状有些自责,阿夜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直接告诉他? “阿夜,别怕!我们不用上战场的!而且这次,杜家军肯定会赢的!” 阿夜的面色更加惨白。 纪子期慌忙搂住他,感觉怀中的他(身shēn)体微微颤抖,心中更是自责。 她轻拍阿夜的背,柔声道:“阿夜,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乖,不怕不怕!” 没过几(日rì),苍月国果然来犯,纪子期经历了她前世加今生两辈子的第一场战事。杜家军准备充足,约在三(日rì)后便取得了首次胜利。 同以往相比,伤亡的人数,结束战事的时间,提升了接近一倍多,对于整个杜家军来说,都是值得鼓舞庆贺的事。 可(身shēn)在后方的纪子期,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杜家军中规定,一旦战事爆发,杜康和纪子期这些将军的随从们,便要到后方充当护理人员,协助军医护理伤患。 纪子期刚到伤患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到处都是血(肉ròu)模糊、四肢不全的躯体,痛苦扭曲的面容,箭被拔出时横飞乱溅的鲜血。 铺位不够,原来只能待两个的(床chuáng)基本都挤上了四五人,却仍还有很多人没有位置,只能坐在地上,一不小心就会被来往的人踩上一脚。 纪子期突然觉得,她以往所认为的苦难生活,在眼前这一幕真实现场的对比下,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以往面对的那些兵器药材的领取数,不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眼前这些痛苦呻吟的人。 这样的营帐据说有三十多个帐。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满手鲜血的军医厉声呵斥。 纪子期回过神,压下心中悲悯的(情qíng)绪,走了过去。 “帮我按住他的双手!”军医指着她面前的一个伤患,“他中了箭,必须立马拔出来!按紧他,别让他乱动!” 纪子期连忙按住他的双手。 “没吃饭吗?这么一点力气怎么够!”军医怒吼道:“整个人趴上去压住他!” 此(情qíng)此景,纪子期已顾不得会被人发现,她整人个紧紧的压住那人的两只手。 军医利索地拔出了他(胸xiōng)前的箭,那位士兵一声惨叫,全(身shēn)的力量在箭被拔出的那一刹迸发出来,纪子期差点被掀翻在地。 然后那位士兵就晕了过去。 “帮他上点止血药,然后包扎伤口!”军医吩咐完,又走向下一个患者。 纪子期看着那不断冒出鲜血的(胸xiōng)膛,胃中一阵翻腾。 她别开眼,咬牙强忍住。第一次帮人上药,有些手忙脚乱。 许是药粉的刺激,那士兵在昏迷中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纪子期胆颤心惊!等她使出吃(奶nǎi)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帮士兵包扎好(胸xiōng)口时,她的内衣已经湿透了。 她吁出一口气,坐在(床chuáng)边休息。 “这么慢才包扎完一个?按你这速度,这营里其他的患者,都要流血而亡了!”军医见她还坐下休息,更是不满,“你是哪个将军的手下?手脚又慢,还不勤快!” 纪子期忙站起(身shēn)。 “快去那边,速度快点!还有好多患者等着!” 纪子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奔过去。 这次她不再顾忌是否过于大力,令患者呼痛了!毕竟比起这点疼痛,下一个因流血过多,生命正在慢慢消逝的人更重要! 军医见她手脚俐落了许多,面上神色好转了一些。 纪子期几乎是麻木的在伤患营待了一天,她觉得她要是有感觉的话,那倒药递剪刀拿针的手,一定会颤抖的伸不下去。 半夜回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碗红烧(肉ròu)饭,纪子期饿扁的胃,再次翻腾起来,她蓦地冲出营帐,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远远的,杜康手中端着一个木碗走了过来。 他看到蹲在地上的纪子期,心中了然,一手扶起她往小帐内走去。 碰到因担心纪子期正要出来的阿夜,他将手中的粥递给他。然后扶着纪子期走了进去。 杜康一入帐,便看到桌边上醒目的红烧(肉ròu),立马让阿夜端开。 阿夜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照做。 “子期,你第一天去伤患营帮忙,我猜想你肯定不习惯,便让厨房熬了点粥,你先垫垫肚子。等会我再去拿几个馒头过来!” 纪子期有气无力地道:“谢谢杜康哥!我吃点粥就够了!” 杜康怜悯道:“这仗不知打到何时!咱们每天都要在伤患营从早忙到晚,只吃粥哪够?你就算不想吃,也得多吃点才有力气! 这种时候要是病了,真没人有时间理你!” 纪子期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 阿夜看着喝粥的纪子期,嘴张了又合,犹豫半响后,终于问道:“子期,这仗打得如何?” 纪子期以为他担心,安慰道:“没事,阿夜,我们会赢的!” “那是赢了还是没赢?”阿夜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这个,具体我也说不上!听说暂时是赢了!” 阿夜的嘴唇顿时失去血色,纪子期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劲,“阿夜,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夜神色蔫蔫,爬上(床chuáng)缩到最里面,背对着纪子期不说话了。 纪子期觉得有些莫名,但今(日rì)实在太累,她已没心思再管阿夜,便将疑惑压了下来。 休息了一晚上的纪子期浑(身shēn)酸痛。 她一大早来到伤患营,那些患者大部分还在睡眠中。 军医正在问一些已醒过来的患者的伤势,见到她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有些意外。 纪子期笑着同他打招呼,“张军医,早!今(日rì)要做些什么?” 张军医今(日rì)面色比昨(日rì)不知好了多少,不知是因为那些重伤患者都已处理完毕,还是别的。 他的声音有一丝干涸,“嗯,先帮昨(日rì)那些伤患换药,换完药后,到隔壁营找我!” “是!” 纪子期今(日rì)手脚更是俐落,也不管那些伤患是清醒还是昏迷,快速地帮他们换完药。 等忙完的时候,已到午时。她匆忙啃了两个馒头,来到了隔壁伤患营。 这间营里都是些轻伤患者,比隔壁重伤患者营,气氛不知好了多少倍! 很多汉子还开着玩笑。 看到纪子期进来,有几个认识他的,打起了招呼。 “纪文书好!” 纪子期笑着回礼,“你好!” 旁边有人发问了,“这位便是传说中的纪文书?” “是!”跟她打招呼的人笑嘻嘻道。 另一人迷惑了,“纪文书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先前那人一巴掌拍向他的头,“小徐,你个笨脑瓜!那个连(娇jiāo)娘都称赞的纪文书,你没听过?你小子上次还发狠,说要去会一会呢!” 被打的小徐瞬间恍然大悟,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妒意,“原来是你!” 纪子期哭笑不得。想不到她在军中立了这么多功,竟比不上(娇jiāo)娘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 小徐见她不理睬,不满意了,“我说小子!我不管你什么来头,总之谁跟我抢(娇jiāo)娘,谁就跟我小徐过不去!你划个道,咱们找天比划比划!” 斜斜里,一个大手掌拍向他的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徐怒了,摸着脑袋瓜,“谁?谁偷袭老子?” 他四下张望,见到怒目而视举着手掌的百夫长,瞬间怂了,“百夫长好!” 百夫长瞪他一眼,放下手,冷笑道:“好啊,小徐,你小子长胆子了?连纪文书也敢挑战!若是被邱将军知道了,看他如何处置你?” 原来这小徐是骑兵营的人,之前知道纪子期大名的,多数是神弓营和步兵营的人! 当然,那是在(娇jiāo)娘之事之前!(娇jiāo)娘之后,几乎全营都知道纪子期大名了! “别说邱将军会放不放过你,我神弓营的人第一个不放过你!”右边另一浓眉大汉插嘴了。 “就是,就是,我步兵营也不会放过你的!”帐里大部分的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小徐心中很是委屈,不过是下个口头战书而已,怎么搞到好像犯了众怒似的! 张军医也未料到这个之前被他批评,手脚慢还偷懒的瘦弱小子,竟是军中大名鼎鼎的纪文书! 他抹一把冷汗。幸好他还没上报上官,否则挨批的那个人,肯定是他了。 又想到昨(日rì)对纪文书的态度,顿觉得背心有些湿了。 纪子期谢过那些为她说话的士兵,走到张军医(身shēn)边,“张军医,子期现在要做什么?” 张军医一时踌躇,不知安排她做什么比较合适! 纪子期心中明白他这是有所顾忌了,微笑道:“张军医请尽管吩咐,伤患面前,只有伤患最大!张军医莫嫌弃子期笨手笨脚就好!” 张军医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见纪子期是个明白人,当下便安排她替伤患清理伤口。 其实这些伤者都是受伤较轻的士兵,照理说早已自行清理了伤口。 可有时候伤疤对于男人来说,不是遗憾,反而是种荣耀。 所以这些人在清理时,大多漫不经心,有些干脆不理,以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 张军医在军中已久,自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不过现在天气开始炎(热rè),若不小心造成伤口感染,因此而丢了一条命就不划算了。 士兵们不知道严重(性xìng),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吩咐纪子期务必一定要清理干净。 好在(身shēn)为现代人的纪子期也明白,伤口被感染后的严重后果。 她拿起(热rè)毛巾,毫不手软地清洗伤口。 有些个士兵痛得脸都皱起来了,却死忍着不吭声,生怕被人家看扁。 还有些个不怕死的,趁纪子期清洗伤口时,偷偷问道:“纪文书,(娇jiāo)娘功夫真的那么厉害吗?” 纪子期不理他,只手下越发用力,那人忍不住轻呼出声,惹来旁边人轻蔑的目光。 他悻悻闭上嘴。 当然也有碰到不那么配合的,“纪文书,不用清理了,老子就想留个大疤作纪念,以后回去后还可以显摆显摆!” 纪子期也不勉强,只幽幽道:“我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有个人胳膊被刀不小心划了道口子,那人也觉得留个疤很威武,便没理会! 过了没几(日rì),伤口处开始腐烂,人开始发烧有些不清醒!他还硬撑着! 又过了几(日rì),他家人发现他晕过去了,便将他送去看丈夫! 大夫掀起他的衣袖一看,立马转(身shēn)吐了!” 纪子期双眼冷飕飕盯向那人,声音怪异,“你猜怎么着?” 那人被纪子期的眼神看得心中发凉,“怎,怎么着?” 其余人也伸长耳朵,等着听最后的答案。 “原来那整条手臂,全爬满了白蛆!” 纪子期变调的话音刚落,营帐里顿时响起了阵阵干呕声。 那人也恶心得不行,他立马将衣袖卷起,“快,快清洗干净点!” 其他还未包扎伤口的人,大部分都飞速下(床chuáng),自行清理伤口去了。 也有些胆大的,忍着恶心问张军医,“张军医,纪文书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张军医淡淡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人想起白蛆爬满手臂的(情qíng)景,不由寒毛直竖,二话不说,朝外飞奔而去。 张军医看着空无几人的营帐,心中感慨万千! 以往他不知费了多少唇舌,让那些轻伤的士兵们,先将伤口清理干净,再等他过来查看,可就是没用! 他不停强调伤口感染后的严重(性xìng),那些士兵嘴上说好,却还是吊儿郎当。 不得已,他只得自己动手帮他们清洗。 可今天,纪文书一个夸大的故事,就让那些人个个主动清洗伤口! 张军医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眼前这少年,倒真是名不虚传! 晚上回帐的时候,阿夜照例问她战况如何。 纪子期想起这几(日rì),阿夜的不对劲,便追问他发生了何事? 阿夜照例不答她,只是整个人无精打采,脸色更加苍白。 纪子期心中隐约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隔(日rì)一大早,纪子期的第一个患者已经醒了过来。 那是个年轻的小兵,今年刚十六,同杜康年岁相当,脸上还有一稚嫩的倔强,鼻尖微翘,又带了几分可(爱ài)。 他刚参军半年,第一次上战场便中了一箭。 纪子期低声询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表(情qíng)淡漠,也不出声,好似未听到一般。 纪子期只得道:“那我帮你换药了!” 那小兵依然沉默不语,不过倒是很配合地坐起(身shēn)来。 经过这两(日rì),帐里的大部分将士与纪子期便熟了。 帮他们换药时,都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有些伤势不太严重的,张军医看过伤口没有感染,已经开始愈合,便让他们去了隔壁营帐。 用张军医的话说,隔壁营帐都是些受轻伤的,氛围很好!这些人过去那边,心(情qíng)受到影响后,伤势会好得更快。 纪子期深切认同。 因为铺位有限,隔壁营那些将士包扎好伤口后,便让他们回了自己营地。隔一两(日rì)过来复查即可。 由于之前纪子期讲的故事的影响,再后来进去的士兵,都非常自觉主动的清洗伤口,倒给张军医和纪子期省下了不少时间。 不断有新受伤的士兵被送了进来,哀嚎声不断,令到气氛更加低迷。 但此时无人顾及这些。 这次士兵的伤势更加严重,有些送进来不一会就断了气。 还有些未来时就早已断了气的。 送他进来的战友紧紧搂住他,不愿松手,也不愿离去! 他跪在地上,不顾自己受伤的(身shēn)体,苦苦哀求张军医:“军医,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我的兄弟没有死,求您再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就好!” 张军医无法,只得让其他将士将二人分开,将尸体拖了出去。 那汉子哭声震天,惹得营中那些粗壮的士兵们纷纷扭过头,偷偷抹泪。 纪子期心中大恸,边帮其他将士包扎伤口,边掉眼泪。 苍月国的第一场进攻失败了。双方暂时休养生息。 纪子期心(情qíng)暂时放松了下来。 她已连续几(日rì)吃不饱,睡不好,噩梦连连,人迅速消瘦下去。 不止阿夜和杜康,张军医也十分担心她吃不吃得消! 伤患营终于不再有新伤者进来了。 经过几(日rì)的休养,有许多人已逐渐好转,帐里的气氛慢慢好了起来。 纪子期掩饰住自己的(情qíng)绪,陪帐里的患者聊天,给他们解闷。 小兵花二虎还是如之前一般沉默寡言。 无论纪子期怎么逗他说话,他也就简单附和两句。 但只要他肯开口,纪子期已经非常高兴了。 作为纪子期人生中的第一个患者,在心理上,她难免对他多有在意。 伤口一开始好转,这些士兵们(身shēn)上的老毛病便开始发作了,讲起了荤段子! 纪子期面上发(热rè),花二虎更是躁得满脸通红。 二人对望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尴尬! 就这一眼,让二人无形中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和亲近之感! 之后的花二虎,仅管仍很少说话,对纪子期却依赖了不少! 于是纪子期断断续续知道了他的一些基本(情qíng)况,比如,他来自天顺石头镇花家村! 难得碰到老乡,纪子期难掩兴奋,“你来自天顺?我也是来自天顺!不过我在天顺待的时间不久,石头镇离天顺有多远?” 花二虎也难得在北地碰到南方人,心中激动,不自觉中,话也多了起来,“不远!坐马车半(日rì)就到了!我以前每隔两个月都要去一趟!” “那你吃过张记的(肉ròu)包子和李记的馄饨没?”纪子期甫一说完,眼睛发亮,感觉口里的分泌物多了不少,不(禁jìn)咽咽口水。 花二虎点点头,面露笑容,“吃过!我爹说那是老字号,用的都是上好的五花(肉ròu),配上香葱,咬上一口,(肉ròu)香四溢,吃起来特别够味!” “啊!别说了!别说了!”纪子期猛地捂住耳朵,几(日rì)未好好进食的胃,发出了抗议,咕咕地响,“越说越想吃!” 花二虎被她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 眼前的少年比他年岁还小,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表(情qíng)正经,偏又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见她终于露出了与她年龄相仿的表(情qíng),花二虎不觉笑容更甚。 纪子期见他终于开怀,心中也很高兴,又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与他继续聊下去。 前(日rì)纪子期有一次问他为何参军时,花二虎面色立马变得很不好,一整天都不说一句。 于是纪子期也不敢再问了。 只是不知为何,花二虎的伤势好得特别慢。 当(日rì)与他同时进来,伤势严重过他的,好多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第二次的战事又开始了,伤患营里又新加了好多新的受伤严重的将士。 纪子期便无瑕顾及花二虎了。 这次的战事只打了三天便结束了。 这一(日rì),持续到凌晨的第二次战争刚刚结束,胜利的消息传到了伤患营,营中所有的人都精神振奋。 花二虎受到感染,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只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纪子期忙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发现烫的吓人。 解开布条一看,伤口已经发白腐烂,她知道这是细菌感染的症状,连忙唤来张军医。 张军医皱着眉头,神(情qíng)严肃,半晌摇了摇头。 这表(情qíng)和动作纪子期已见过几次,她明白这代表的是他已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看向那一脸羞涩笑容的花二虎,面上全是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那么年轻稚嫩的容颜,还未说亲成亲生儿育女,还未来及得享受这世间的美好…… 她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转(身shēn)冲出了伤患营。 对战又胜利了,军中上下一片欢腾。 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庆祝,纪子期坐在小帐外发呆。她双手抱膝下巴靠在膝盖上,呆呆地坐在那,脑海里一片空白。 营地里的欢庆声不时传来,似远非远,似近非近。 她感觉好像隔了一层纱似的不真实,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两(日rì)未休息的杜峰,正准备回帐时,一到帐门口,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六月晚上的风还有些凉意,许是觉得冷,那个瘦小的少年紧紧抱着自己,在凄冷清幽的月光笼罩下,全(身shēn)像发着寒光一般,透着苍苍悲凉,遗世而独立。 冥冥中好似有股力量在推动他,杜峰不自觉地抬脚走了过去。 “你在这干什么?” 纪子期正沉浸在哀伤中,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她受惊似地抬起头。 那一刹,杜峰觉得十来(日rì)未见的她,整个人好像含苞的花朵忽然间盛开了一般。 面上消瘦了许多,婴儿肥也已褪去,精致的轮廓在朦胧月光下,竟清晰无比。 秀眉似雾,双眸如深泉,圆润小巧的鼻,柔和的嘴唇,散发着淡淡粉粉的光。 睫毛上垂挂着的泪珠,如六月的荷花在清晨盛开时,流动其中的晶莹露珠。 杜峰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两下。 ------题外话------ 先提醒:12点整抢楼开始哦,截止晚上12点!要是发现抢楼的人太多,也别灰心,大大说不定会有安慰奖哦~(咳咳,大大这几天想文想得脑子有点不清晰了!) 大大为了确保文文上传的时间与大大承诺的一致,都是提前在后台设定好的,有时一天有时二天有时三天。 所以各位亲亲当天奖励啦,留言啦,大大的回复可能很快,感谢却会比较慢。有时候时间一错乱,也不知道有没有漏,若是漏了,希望亲亲不要介意,大大是放在了心上的~ 感谢轻铃悠悠的月票评价票钻钻留言,特别是长评哦,大大拍了个照放在贴吧炫耀了下,哈哈~不要介意哦~ 还有weixin99b66b1d6b、chmdyu、云影殊璃亲亲的花花和留言! 感谢这几(日rì)订阅的亲亲~ (本来还有个问题字数超了明天再问) 正文 74、阿夜的真实身份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站起(身shēn),低下头,嗫嚅道:“将军。” 她的(身shēn)高似乎也拔高了不少,显得更加纤细,已快到他肩膀的位置。 杜峰抬眼望去,正好看到纪子期白皙优美的脖颈,软腻一片。 他垂下眼眸,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看不分明。 “为何没跟杜康一起去庆祝?这次能这么快取得胜利,你功不可没!” 不知是月色太美还是错觉,纪子期觉得杜峰的声音不像以往那般清冷,好似带上了一丝温度。 不多不少,却正是此时的纪子期极渴望的温暖。 “将军,子期只是觉得营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杜峰盯着她面上的眼神不放松。 “那本将军陪你坐坐!”说完,不待纪子期答应,已径自坐下了。 空气中带着初夏的味道,耳边的虫鸣清晰悦耳,还有风过时树叶的沙沙声。 纪子期深呼口气,耳边似有轻微的声响飘过,就好像听到了传说中,花开的声音一般。 四周的声音越发清晰,(身shēn)旁的呼吸平稳安定,纪子期觉得自己的(情qíng)绪慢慢的回来了。 两个静坐许久,一言不发,竟不觉得尴尬。 这一刻的纪子期很感谢他的默默陪伴。 这好像是她和大胡子第一次如此平静地相处。她心想。 分别之后,纪子期并未入帐休息。 她来到伤患营,值班的士兵正昏昏(欲yù)睡。 花二虎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喊着“爹、娘,对不起”。 纪子期端来一盆水,打湿毛巾,不停地帮他擦拭额头和脖颈处,试图能减轻些他的痛苦。 快清晨的时候,花二虎突然清醒了过来,眼睛里(射shè)出奇异的光。 纪子期知道他就快要去了。 花二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看着纪子期,羞涩笑道:“子期,谢谢你这些(日rì)子以来的照顾,只是我怕不能报答你的恩(情qíng)了。” 纪子期强忍住眼眶里的泪,轻声道:“没关系,你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起来再说。” 花二虎笑了笑,轻咳两声,“半年前家里给我说媳妇,我看中了秀才家的女儿,我爹说读书识字不能当饭吃,要我务实一些,便想给我说一门力气大会做事的媳妇。 我不肯,便跟我爹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跑到这天凉来当兵了,想着挣点军功回去,好向秀才家去提亲。” 他停了停,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渐弱,“如果你有机会去我家乡的话,请告诉我爹,我错了,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个听话务实的儿子。 跟我娘说,让她不要伤心,我会在天上看着她保佑她的。还有告诉秀才家的女儿,就说我变心要另娶他人,叫她不要等我了。” “好。”纪子期声音颤抖,温柔应道。 花二虎眼中的光渐渐散去,嘴角含笑,慢慢闭上了眼。 周围嘈杂的声音全部隐去,一片寂静。 不一会儿传来小声隐忍的啜泣声。 纪子期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眼泪从眼角处不断流出。 感觉手中花二虎的手已变冷,她站起(身shēn),将花二虎的手放入被中,替他捻好被角。 回转(身shēn),杜峰杜康还有张军医正站在她(身shēn)后。 杜康眼眶含泪,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担忧。 纪子期勉强笑笑,“我没事,我已经尽了我的力了!而且,我还要完成他的心愿!” 杜峰深深地看着她。 她又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抬脚离开了伤患营。 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将自己好好藏起来! 纪子期躲在被子里,不停啜泣,眼泪止不住流。 花二虎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 阿夜看着那蜷在(床chuáng)上,不断抽动的(身shēn)影,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伤心起来! 可纪子期躲在被子里,摆明不想面对人,他也不懂如何安慰人,便离开了小帐,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 纪子期哭着哭着便累了,然后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至下午。 桌上放着一碗粥,还散发着(热rè)气,旁边放着一张纸:子期,少爷说你醒了以后,去他帐中找他。 纪子期强打精神,起(身shēn)梳洗一番,然后喝了那碗粥。 想想这两(日rì)发生的事,心中刺痛,感觉好不真实! 她来到杜峰营帐,“将军。” 杜峰头也未抬,随后扔给她一本东西,“帮本将军看看账册!” 纪子期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这次战事伤亡抚恤、功过奖赏、以及所耗物资的明细。 她看到那句“亡三百六十五人时”,花二虎的脸又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那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一张张曾经鲜活的脸的堆积。 纪子期红肿的眼眶又不(禁jìn)湿了。 杜峰抬起头,声音冷淡,“这是明(日rì)便要送往京中的账册,你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昨晚月夜下的大胡子不见了,以往的杜峰又回来了。 纪子期心想,她也要快些回来才行! 看完账册后,杜峰又扔给她一大摞,“本将军近来繁忙,没时间看账册,你帮本将军看完这些账册!” 可新账册记账记得很清楚,即使纪子期将上月的账册全看完了,也不过花了一(日rì)多时间。 纪子期不敢提回伤患营的事,她怕看到熟悉的(情qíng)景,承受不住汹涌的(情qíng)绪。 于是她这宁可坐在杜峰帐里发呆。 其实也不算是完全发呆。 她的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情qíng)。 纪子期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基本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可伤患营的事(情qíng),花二虎的事(情qíng),完全打破了她的自以为是。 她想,她这一辈子,至少有一件事是永远无法适应的! 那就是战争! 曾经她坐营帐里,想着如何提高前线的战斗力,如何完成任务后回到天顺。 那时候的她不是不知道战争的残酷。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又是一回事! 当那些将士痛苦呻吟的脸,不是隔着屏幕,不是脑中空想,而是鲜活地出现在她眼前! 当年轻的花二虎心怀不甘,在她面前眼睁睁地死去时,她发现自己无法接受! 无论死去的、受伤的,是黎国的人,还是苍月国的人! 都是命,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生而为人,本来就是平等的! 现代平等思想下长大的纪子期,开始用更宽广的思维来看待这一切! 为何会有战争? 因为穷!因为要填饱肚子!因为要生存下去! 为何会有战争? 因为要活下去!因为不想被人抢走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何能没有战争? 纪子期想到现代社会,在大部分都解决了温饱时,战争自然而然就减少了。 或许,在这个时代也一样,当人人都能有饭吃,都能饱肚子时,就不会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抢别人的了。 如何能让人人都饭吃? 纪子期心中朦朦胧胧,似乎找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 找到目标后的纪子期,(情qíng)绪激动。 当然,刚亲眼目睹过死亡的纪子期,拥有成熟灵魂的纪子期,并没有那么天真和自以为是! 她知道,她(身shēn)为女子,藉藉无名,力量有限! 可生而为人,总要有些事(情qíng),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于是这一远大的志向,就像一粒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了根! 为了节省时间,杜峰将办公地由元帅营帐,转到了他自己的营帐! 每(日rì)里,各路将军进进出出,杜峰也丝毫不避忌纪子期在场。 从杜峰和各将军的交谈中,纪子期知道了杜峰计划在七月中旬开始,主动对苍月国发动连续三场大的进攻,一鼓作气打到苍月国投降为止。 或者说,杜峰的目的,不是打赢苍月国,而是要苍月国皇帝投降。 六月中旬的战事一结束,曹云清便递上了现存库资的可用(情qíng)况,以及需要补充的数量,这在以往通常需要最少半个月。 杜峰在与各位将军确定完作战方案后,便将曹云清招至帐中,沟通军需的事(情qíng)。 “曹巡官,之前几次战役,我杜家军只派了五分之二的军力出战,目的就是想看看军中实力的增长程度,结果令人非常满意! 而苍月国现时并不知晓,我杜家军的十万兵马已最少九成以上可以出战。 本将军和各将军沟通后,认为目前的形势对杜家军非常有利。 加上粮草署调整完后,反应迅速,现在紧缺的物资正在运往天凉的途中,刚好补上空缺。 我们的计划是十万兵马分三次不间断进攻,一次(性xìng)将苍月国打到投降为止。 本将军大概算了一下军需存量,约摸是够用的。 不过这粮草署的实际(情qíng)况及军需预估,曹巡官最清楚,所以本将军想听听你的意见。” 曹云清拿过纸笔,在纸上刷刷地算了起来,一会儿后,“将军,按照你的计划,下官刚计算了一下大概需要的物资,除了长枪外,其余基本够用。长枪下官建议再补充一万五千。” “为何?” “原本补充五千左右也成。不过上次清理兵器库时,有一批约一万左右的长枪存放的时长无从查起。 曹某担心这批长枪的时间太长,枪头生锈失去战斗力,便将它单独放在一边。 若这一万长枪的威力有限,怕是会大大影响进攻的成果。” 杜峰眉头深锁,“为何这记账薄上没有注明?” “这批长枪是昨(日rì)下官去巡查时才发现问题的!当时正有新兵百夫长领取长枪,下官偶然看到枪头上有些生了锈,便问兵器库的花主事是何原因。 花主事告知说,有批一万左右的长枪查不到入库的时间,但枪头有些生锈。 以往军中也会出现生锈的长枪,一般都会留下来给新兵练手用,只是数量没有如此之大。但这一向是军中惯例,他便没有特意说明。 下官当时已觉有些不妥,正想着这两(日rì)来与将军商量一番。” 杜峰的眉头皱得更紧,“那现在曹巡官有何建议?” “唯今之计,就只有快马上书京中,请求从凉州城先支援一万长枪过来,快的话,正好七月上旬左右可到。那剩下的一万,也只能从京中发过来了。” 杜峰点点头,看来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曹云清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专心看账薄的纪子期,用眼神询问她现在如何? 看来花二虎的事(情qíng)连曹云清也知道了。 她冲着他笑了笑,表示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目送曹云清走后,纪子期转回脸,发现杜峰双眼微眯,正灼灼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将军,有什么事吗?” 杜峰眼神犀利,神色莫测,却不出声。 纪子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她咬咬唇,低下头继续看已不知翻了几次的账本,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快了一些。 杜峰却已继续看起公文来,不再理她。 纪子期撇撇嘴,小样,什么毛病! 连续两场失利后,苍月国暂时停止了进攻。 战事停了,阿夜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杜家军中却丝毫不松懈。 纪子期度(日rì)如年,她只盼着苏小年能来信,告诉她任务已完成,她可以回去了。 她不想面对现在的这一切,又无力改变,只能逃避了。 苏小年的指令没等到,杜峰的指令却下来了:让她跟着杜康一起((操cāo)cāo)练! 不是吧?为毛如此?纪子期苦着一张脸。 杜康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许是少爷怕你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便让你跟着我一起((操cāo)cāo)练了!” 纪子期心中暗道,怕我闲得慌,让我回粮草署就好了啊!那边现在一定忙得很! 可纪子期也只敢心中想想,她知杜峰与曹云清不和,打死也不敢自己提出请求! 杜康的训练与军中其他将士不同,不是整齐划一,单一地劈砍动作,或是看旗语行事。 他更多的是体能训练、耐力训练、骑(射shè)训练,还有如何排兵打仗! 看来杜峰是将他当成一个将领在训练! 可是要她跟着一起训练做什么,莫不成,他还想让自己也带兵去打仗? 纪子期扎马步的时间,由三柱香时间提升到了一个时辰,几乎是翻了一倍多。 半个时辰过后,纪子期的腿开始打颤了。 一旁同样扎着马步的杜康看着她,得意地抖抖手臂、晃动(身shēn)形。 纪子期送给他一个大白眼。 杜康无趣,便转回头。 她猜测着杜峰的用意,心中便有些索然无味!这与她的理想完全背道而驰! 纪子期想着,便站直了(身shēn)体。 杜康见状大叫,“还没到时间!” 纪子期懒懒道:“我累了,不想站了!” 杜康急道:“少爷规定要站足一个时辰!” 那是你的少爷,又不是我的少爷! 纪子期心中嘀咕,面上更加无所谓:“我要休息了,杜康哥是继续站呢?还是出去报告你家少爷,我不听从他的命令? 冒似无论怎么做,都要违背你家少爷的指令啊!” 杜康气得脸颊鼓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子期越走越远。 北地六月的早上,温度非常的宜人。纪子期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战争带来的伤痛与欢愉,似乎盖去了(娇jiāo)娘带来的风波。 纪子期一路碰到的士兵,都只是规规矩矩地同她打招呼,再没了之前的旖旎心思。 在这一刻,她却恨不得回到从前,宁可被人嘲笑戏弄,也不愿面对此时一张张正经严肃的脸。 而曾经碰到过的那些面容,有多少她根本还未记住,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呢? 纪子期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心(情qíng)。她转(身shēn)往自己帐内走去。 正好回营的杜峰碰到她,眉毛不自觉皱起,声音低沉,“你不是应该跟着杜康一起训练吗?为什么在这?” 纪子期低着头不说话。 “说!”杜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意。 纪子期瑟缩了一下,她声音低不可闻,“我不想训练!” “大声点!” “我不想训练!”纪子期抬起头,大吼出声。 “为什么?”杜峰双眉皱得更紧。 纪子期迎着他凛冽的视线,抿嘴不出声。 杜峰双眸锁定她,眼中含冰,气势骇人,像深山老林久不见阳光的泉水,让人全(身shēn)透心凉。 纪子期敌不过他的气势,败下阵来,倔强道:“我不喜欢打仗!” 杜峰冷笑道:“你以为这些抛妻弃子千里跋涉来到北地的将士,是因为喜欢打仗吗? 你以为这些主动请缨冲锋陷阵义无反顾的将士,是因为喜欢打仗吗? 你以为只有你心怀慈悲,其他人都是铁石心肠吗? 你知道晚上有多少人因为思念远方的亲人,而躲在被中暗自啜泣? 你知道有多少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一刻还亲密无间的战友,下一刻便死在自己眼前的那种悲伤无助吗?” 杜峰声音悲凉空洞,“纪子期,本将军不想知道你心中有何想法,有何远大理想! 本将军只知道,你现在(身shēn)在军营,你是军中的一份子,你不能蒙蔽你的双眼,你不能逃避! 上次伤患营的事(情qíng),本将军念在你初次面对战争,看在你之前的功绩上,特意准许你远离! 但战场瞬息万变,无人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 你必须学会自保!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说到最后,杜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疲惫和倦怠,他挥挥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漠然,“下去吧!” 若是杜峰用(身shēn)份强压嘲弄,纪子期或许还会想着反抗一二。 可眼前的杜峰,厌倦的语气,萧索的背影,不知哪里触到了纪子期的心弦,她有些怔仲。 在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之前,无论有多困难,她必须而且只能接受! 纪子期目送杜峰进帐后,默默朝杜康所在的地方走去。 杜康见返回来的纪子期神色有异,也不敢多问。 接下来的几(日rì),纪子期老老实实地跟着杜康训练,硬是死咬着牙撑了过来。 仅管她连一石弓也拉不开,但那坚持不放弃的小模样,还是让杜康刮目相看。 这(日rì)杜康牵着匹黑马走了过来,纪子期看着他背后不断喷着气的骏马,脸皮不由一抽。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杜康神色有几分不(情qíng)愿,“少爷让我将我的听风借给你学骑马,你可得悠着点!” 纪子期双腿打颤,“杜康哥,这骑马的功夫,能不能迟些学?” 杜康鄙夷瞪她,“迟?迟到什么时候?该学的还不是要学?再说了,我这马与少爷的马一母同胞,都是上等的好马! 而且听风(性xìng)子最温驯了!是不是,听风?” 杜康说完亲腻拍拍听风的脖子,听风应景地抖动两下,似是回应他的话。 杜康(胸xiōng)一(挺tǐng),得瑟得不得了。 纪子期颤巍巍走进听风,想学杜康伸出手拍拍它的脖子。 听风突地张大马嘴,朝着纪子期喷了一口(热rè)气。 纪子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马嘴吓得倒退两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咔嚓一声,左脚脚脖子传来一阵剧痛。 杜康哈哈大笑,露出恶作剧得惩地(奸jiān)笑,“哈哈,子期,我忘记告诉你了,听风(性xìng)子虽温顺,却最(爱ài)捉弄陌生人!怎么样,被吓到了了吧?” 纪子期坐在地上,痛得抽气,说不出话来。 杜康见她不配合,脸上的兴奋神色淡了下来,悻悻道:“好了,起来吧!” 好一会后,纪子期觉得好似缓和了些,便想试着站起来。 她动动左脚,脚跺处猛地传来的疼痛令她面上神色剧变。 杜康见她面色不对,上前两步,担忧道:“喂,你没事吧!” 纪子期愁眉苦脸,“杜康哥,好像脚脖子崴了!” 杜康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吧?就这么摔了一下就崴了?” 他伸出手在纪子期脚踝处轻捏了两下。 “痛!痛!”纪子期大呼出声,伸手使劲拍打他。 杜康这下信了,“右脚没事吧!” 纪子期动动右脚,“没事!” 杜康一手绕过她的背,一手勾起她的腿弯处,准备抱起她。 纪子期吓一跳,忙拍开他的手,大声道:“干什么?” 杜康有些疑惑,“你伤了脚不能走,我抱你回帐啊!” 纪子期干笑道:“只是伤了左脚,右脚又没事!你这样抱着我,那些将士还以为受了多重的伤?你扶着我就好了!” 杜康也不勉强,他本来也担心自己够不够力将她抱回营帐。 阿夜不在她帐中,不知是被杜峰派去送口信,还是去了哪。 杜康扶着纪子期到(床chuáng)边坐下,一路单腿跳回来的纪子期右脚也有些发痛。 “子期,你先躺会!我去帮你拿些药酒过来!” 杜康很快就回来了,他坐(床chuáng)边,挽起袖子,正要脱下纪子期的袜子。 纪子期忙将脚缩进被子里,“杜康哥,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揉!” “不行!自己揉哪舍得下手,这淤血得尽快揉开才好得快!”说完就要掀开被子。 纪子期慌忙阻止他,“真的不用了,杜康哥!你看你今(日rì)已耽误了不少时辰,要是完不成将军布置的任务,将军会生气的!” 杜康有些犹豫了,“真的不用?” 纪子期重重点头,“真的不用!” 杜康便放下药酒,离开了小帐。 纪子期脱下袜子,左脚踝处红肿一片。轻触上去,“咝…”,她倒抽一口凉气。 纪子期盯着那处红肿良久,左思右想,终于狠狠心,将药酒倒在手心互搓两下。 闭上眼,手掌朝那红肿处用力按去。 纪子期痛得眼泪哗哗直流,她紧咬下唇,屏住呼吸,用力搓了几十下。 手臂很快酸痛,纪子期却狠不下心再揉下去了。 看来杜康说得对,自己对自己果然舍不得下手! 她将药酒放到一边,盖好被子,躺在(床chuáng)上无所事事,很快就有了睡意。 午膳和晚膳都是杜康端到(床chuáng)边给她吃的。 下午睡了两觉,感觉左脚踝肿得更厉害了。 纪子期非常郁闷。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会被养成猪! 杜康见她神色不郁,以为她担心伤势,怕被少爷责罚,便安慰道:“子期,这伤很快就好的了,你不用担心!少爷那我会实话实说,你不用担心他责骂你!” 纪子期知道他误会了,想想受伤也不是全无坏处,至少不用骑马了!因此也不想解释。 晚上纪子期睡得迷迷糊糊,忽感觉有一人掀开她的被子,她还以为是阿夜,嘟囔道:“阿夜,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快点上来睡吧!” “是本将军!”那人突然发出低沉的嗓音。 纪子期浑(身shēn)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猛地坐起(身shēn),“将军?” 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将被子拉至(胸xiōng)前。 杜峰的声音在这黑暗中散开,带着丝嘲讽,“本将军听杜康说,你今(日rì)被马吓得崴了脚脖子,想着你定不会好好上药,便过来瞧一瞧!” 帐里太黑,看不清他面上神色,但纪子期从他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他的嫌恶,“果然!你看你这脚都肿成这样了!” 杜峰离开(床chuáng),取出火折,点燃桌上的油灯,拿到(床chuáng)边。 帐子里一下亮了起来,灯火狂舞,像纪子期七上八下的心。 杜峰倒了些药酒在手上,拉过纪子期受伤的左脚。 纪子期慌忙阻止,“不用了,将军!” 可杜峰又不是杜康,他对纪子期的阻止充耳未闻。 纪子期话音还未落,他已大力的按上了那肿得高高的脚踝。 纪子期杀猪般地叫声响了起来。 旁边帐的杜康被吓了一跳。刚刚少爷说要过去看看,他也想跟着,少爷不许,他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心。 这时听到纪子期的惨叫,知道少爷并未手下留(情qíng),心中大石落地。 看来他以往的担忧真是白((操cāo)cāo)心了! 若少爷真是对纪子期有意,见她受伤,肯定会好言相劝!但看这时间,肯定是一进去,就直接动手了! 杜康嘴角翘起,终于放下心来。 这边纪子期痛得不停挣扎,没受伤的右脚不停踹向杜峰。杜峰闻丝不动,手下却不曾停。 纪子期刚刚叫得太大声,觉得太过丢脸,便狠狠咬住被单一角,当那是杜峰的(肉ròu),发泄心中的怒火。 慢慢的,剧痛散去,有股(热rè)意从杜峰手掌心,渗到她脚踝的伤患处,顺着七经八脉往上延伸。 纪子期吁出口气,放松(身shēn)体靠在(床chuáng)上,闭上眼睛。 嗯,还(挺tǐng)舒服的!纪子期舒服地想哼出声。 杜峰见她不再挣扎,固定住她左脚的左手,力度放小了些,用力揉搓的右手丝毫不停! 不知揉了多久,纪子期重新有了睡意时,却感觉到按揉脚踝处的手停了下来,移到她的脚指处轻轻抚摸! 纪子期心道,我脚指头又没受伤! 不对!纪子期猛地睁开眼。 只见杜峰捏着她左脚手未动,右手拇指却抚摸着她的大脚指,粗砺的拇指给她光滑细嫩的脚指,带来轻微摩擦,有些发痒。 纪子期踡踡脚指头,想收回脚。 杜峰却不让。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双眼。喉头轻不可见地滑动。 眼前的脚指头白里透着粉,在油灯下泛着莹莹的光,像他小时候吃的珍珠丸子一般。 那触感细腻,又像小时候他娘((逼bī)bī)着他喝的羊(奶nǎi)一般丝滑。 踡着的脚指头,好似有灵(性xìng),就像纪子期瞪眼不服输的样子! 杜峰突然觉得他又干又饿,想将眼前这脚指含到嘴里好好吸(吮shǔn)一番。 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纪子期也觉得口干舌躁。 她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在这夜里说不出的(性xìng)感!“将军!” 杜峰浑(身shēn)一颤,小腹一紧,抬头看向纪子期。 纪子期被他眼中的炙(热rè)吓到,捏着她脚跺处的手也觉得烫得吓人。 她用力想抽回脚。 杜峰松开手,猛地站起(身shēn)。 纪子期慌忙用被子盖住脚。 杜峰却并未离开,他(身shēn)形高大,纪子期只能仰视他。 唇瓣有些干躁,她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 杜峰盯着她的眼更加吓人,泛着幽幽的光。呼吸急促,似要失去控制。 纪子期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杜康曾经说的话,莫非这大胡子真的是好男色? 她艰难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开口:“将军,今晚谢谢您了!夜深了,您早些去歇息吧!” 杜峰强忍住想将她按倒在(床chuáng),狠狠怜(爱ài)一番的**,微敛心神,转(身shēn)离去。 杜峰离去后,纪子期才发现自己刚刚出了一(身shēn)汗。 她躺回(床chuáng)上,暗想,明(日rì)要好好试探一下杜康的口风才行! 回到自己帐的杜峰,心(情qíng)久久不能平复! 纪子期光洁的脚指头,粉嫩的红唇,迷离的双眼,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刚刚本将军竟是想将她扑倒在(床chuáng)吗? 杜峰心中烦躁不已。 其实他一早也察觉到了自己对纪子期的异样,所以才一直不让她离开。 他以为将她留在(身shēn)边,自己便能搞明白自己的心思。 谁知越来越乱! 杜峰想起杜康说的话,莫非他真的好男色? 可他从未对别的男人产生过绮思,哪怕是想一想也觉得恶心得不行! 那为何对象换成了纪子期后就不会?他刚刚差点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难道只因为她是纪子期,无关男女,只因为她是纪子期? 想到此处的杜峰,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感觉来。 又想到纪子期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便觉心中烦闷。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吧?重点是,杜家五代单传! 杜峰的心(情qíng)越发晦暗了起来。 纪子期吃着杜康端来的早膳,边吃边偷瞟他。 杜康丝毫不觉,“子期,你慢慢用,吃完了碗放这。我午时来取!” “杜康哥!”纪子期忙唤住他,“子期,有一事好奇,想问问杜康哥!” “什么事?” 纪子期轻咬下唇,“之前听你说,你怀疑将军喜欢男人?你为何会如此想?” “哦,这个啊!”杜康傻笑两声,“应该是我之前多疑了!” 纪子期迷惑了,“为什么?” “子期,我说出来你可别见怪!”杜康搔搔头,“先前我总觉得少爷待你不一般,疑心他喜欢你!可经过昨晚后,我就放下心了!” “昨晚?昨晚什么事?”难道昨晚杜峰回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一点响动也没听到? “昨晚少爷不是帮你揉搓崴了的脚踝吗?我在隔壁可听到你的叫声了,杀猪似的!若少爷真喜欢你,肯定会手下留(情qíng)的!” 纪子期想起昨晚自己的惨叫声,面上一(热rè)。 可若真是如杜康所说,那后来他那吃人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纪子期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杜峰的眼里泛着绿光,像头狼似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将她拆腹入骨。 脚踝上的红肿已消散了不少。那粗糙的手感似乎还停留在脚指处。 纪子期浑(身shēn)发(热rè)。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杜康早已不知去向。 两(日rì)未见的阿夜来到她小帐,双眼红肿,面色莹白带着一丝憔悴。 “阿夜,你怎么了?”纪子期惊呼。 阿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哭后的嘶哑,可怜兮兮道:“子期,你说为什么要打仗?” 纪子期不知如何回答他。 她不想好像现代的大人一般,对小孩子提出的问题,无法回答时,就用“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来敷衍他。 但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阿夜。 她不能说,苍月国因为贫穷进犯黎国的行径是对还是错!她不能说,她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她不能说,这一切不是人的错,而是老天的错! 好在阿夜似乎也并不想从她那里知道准确的答案,或许他也知道她根本不知道答案! 他眼珠一转,面上露出疑惑,“你今(日rì)为何还躺在(床chuáng)上?” 纪子期很不好意思,将被听风吓到,摔倒扭了脚脖子的事告诉了他。 阿夜面露鄙夷,“你个笨女人!听风最是温驯了,这样你都能被它吓到?要是小爷我,早治得他服服帖帖了!” 又有些担心地掀开被子,查看她的脚,“擦药没?好点没?” 纪子期前一刻被阿夜说笨女人,正想发怒,下一刻又被他关怀的语气,搞得火气全无。 “没事了!估计休息多两天就可以了!” “少说大话!这崴脚的事可大可小,就算表面看上去好了,也得多休息!如果你不想成为瘸子的话!” 纪子期有些被吓到,“没这么严重吧?” 阿夜轻哼一声,懒得理她,一副嫌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qíng)。 纪子期想起现代“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可她只是崴了一下而已,又不是骨折! 不行,保险起见!晚点得问问杜康!再不济,让他去问问杜峰! 她可不想下辈子做瘸子! 杜康问了杜峰后来回她,“这崴脚一事确实可大可小,多养些(日rì)子最好!” 阿夜撇撇嘴,对纪子期的不信任,表示抗议。 于是,纪子期心安理得地过起了猪一般的生活。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不方便的时候,比如如厕,比如洗澡。 她让阿夜帮她找了一支粗的木棍,充当拐杖。 洗澡的时候便让阿夜守在帐外,想如厕的时候,便让阿夜相陪。 阿夜难得的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 七月中旬,进攻苍月国的号角吹响。 黎国在与苍月国这几年的交战中,一向以守为主。毕竟想要抢粮的是苍月国,黎国即使进攻赢得了苍月国的城池,也不过是增加国库负担而已。 是以苍月国这种不痛不痒的挑战,皇帝陛下一直隐忍不发,在没有更好的方案下,只守不攻。 而杜峰进攻的理由是,苍月国正是看准了陛下仁慈的心态,才会不依不饶地屡屡进犯。 就像头上生的蚤子一般,为了它剃光头不划算,但它每天时不时咬你一口,虽不痛不痒,也是不胜其扰。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要么(允yǔn)许他的存在,要么干脆果断地来个了结。 黎国真正有威胁的敌人,是西南的武夷国,他们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善使奇毒,陛下应举全国之力对付才是。 此次进攻苍月国,旨在让苍月国的皇帝,看看我黎国这次是铁了心,绝不再姑息! 如若他不肯投降,我黎国便杀光他苍月国皇族中人,另派他人登基为皇,让苍月国彻底变成我黎国的附属国。 苍月国当今皇帝为人并不果敢,如今这一切都是当朝宰相在背后((操cāo)cāo)纵。 但如果真正威胁到他自(身shēn)的安危时,苍月国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 到时候只需斩杀其宰相,我黎国再适当资助些许粮食,相信十年内苍月国定不会再犯。 我黎国便可用此十年时间全力对付武夷国。 陛下收到此奏章时,感慨地对杜元帅道:“你这个儿子,在军中不过短短四年,已隐隐有大将之风,沉稳果敢,当断则断!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杜卿,好福气!杜家军后继有人,我黎国也可再兴旺几十年了!” 杜家军分三批进攻苍月国,每批约三万余人,每次进攻五天,便停歇一天,第二批再次进攻。 苍月国措手不及,在杜家军准备第三次进攻时,苍月国送来了使者请求议和。 杜峰冷冷一笑,当着使者的面撕掉了议和信,道我黎国只接受投降,不接受议和。 使者带着这个口信回到了苍月国,苍月国皇帝还没表态,他的几位皇弟、皇子以及丞相已炸开了锅,宁可死!绝不降! 然后又开始了轮番的车轮战,第四次进攻时,杜家军俘获了苍月国皇帝的一位皇弟,以及一名大将军。 纪子期此次仍然同杜康一起,去了伤患营,只是不同的帐。 她的上官还是张军医。张军医看到她,露出(热rè)(情qíng)的笑容后,便直接吩咐她开始帮忙。 两人之前配合了一些(日rì)子,还是很有几分默契。 纪子期按住患者,张军医拔箭,纪子期递针,张军医缝刀伤! 然后纪子期俐落地在伤品上洒上药,包上白布条! 不过半晌,这帐里四五十个患者,已抢救完毕! 纪子期和张军医同时吁出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看着或晕迷或沉睡的患者,纪子期生出一股自豪感。 她想起杜峰说的话,“谁喜欢打仗?”“她是军中的一份子!” 她想起现代那些远赴伊拉克的医生志愿者,那么辛辛苦苦地救下一条命,对方的一次轰炸,就有数百人丧命。 何苦来哉?只因人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在这一刻,她的使命便是照顾这些伤患! 在遥远的未来,她的使命是为减少战争,贡献她微弱的一份力量! 纪子期终于释怀,也许花二虎的死亡,会是她一生的心结。 但她终于不再用逃避来面对现实,她知道,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她该做些什么! 苍月国皇弟和将军被分开关押,并派了重兵把守。 阿夜走到帐口前约二十米处,便有士兵拦住了他。 “这里是重要俘虏关押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阿夜(挺tǐng)直腰,板起脸,眼神锐利,抿着唇,整个人散发出不同以往的威仪,“杜将军派我来,看看那俘虏的(情qíng)况!快让开!” 那士兵高出他一个头有多,竟被他的气势震住!若不是训练有素,当下恐怕就直接让开了。 旁边另一人,是见过阿夜的,便道:“这是杜将军帐下的信使!” 先前那士兵因不认识阿夜,不敢冒冒然放他进去,现听说真是杜将军帐下的,忙不迭让开了。 第一道关过了之后,后面就好过多了。 阿夜不断重复是杜将军的指令,那些人便让他进了帐中。 帐中坐着一三十出头的男子,相貌堂堂,正襟危坐。即使(身shēn)为俘虏,也丝毫不损他(身shēn)上的贵气! 他五官深邃,细看之下竟与阿夜有几分相像! 男子感觉有人进帐,头也未动,(身shēn)形一丝不苟地(挺tǐng)直坐在那。 “五叔祖!”阿夜带着哭腔呼唤那男子。 那男子似受到惊吓地抬起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阿夜,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阿夜?” 阿夜不停点头,眼泪刷刷直流,“是阿夜,五叔祖!是阿夜!” “阿夜!”那男子的眼中也带上了泪花,伸出双臂,柔声道:“来,过来五叔祖这!” 阿夜毫不犹豫地投入那男子的怀抱。 男子抚摸着他的头,“阿夜,你这些(日rì)子去哪了?当初你留下一封信,说要远走他乡!你皇祖父、父王还有五叔祖我,真是担心死你了!” “五叔祖,阿夜也好想你们!呜呜……”阿夜闷声哭道。他不敢大哭出声,怕被外面的士兵听到。 “阿夜,你这些(日rì)子受委屈了!”男子也知道阿夜之所以离家的曲折,可(身shēn)份所限,也不能多说什么! 只能叹息一声,轻拍他的背。 原来这男子便是苍月国当今皇帝的五弟,苍奇,而阿夜,则是皇帝陛下的长孙,苍夜。 如同阿夜之前告诉纪子期的一般,苍月国太子妃即阿夜的娘死后,阿夜私下请人验过尸体,发现竟是慢(性xìng)毒药所致。 而所有的矛头均指向太子府中侧妃,千侧妃。 但千侧妃是苍月国宰相千之易的掌上明珠,年二十。 千之易只此一女,自小对她视若珍宝,因此养成了她(娇jiāo)纵的(性xìng)子。 四年前千侧妃看上了苍月国太子,不顾太子已娶太子妃,且育有一子阿夜,死活要进府。 千之易无奈,只得点头同意。 因为千之易的关系,千侧妃在太子府中,比太子妃还像太子妃,连太子都得避其锋芒。 仅管府中众人对嚣张跋扈的千侧妃感怒不敢言,但当时年幼的阿夜对她甚有好感,因为她总会送些小玩意给他,还肯花时间陪着他玩! 直到后来阿夜遇到越来越多危及(性xìng)命的事(情qíng),才慢慢知道,他眼中对他亲切可亲的千侧妃,不过是一条咬人的毒蛇! 也因为千之易的关系,苍月国皇帝和太子(殿diàn)下,明知千侧妃嫌疑重大,也不肯下令彻查太子妃的死因! 一怒之下的阿夜,便留书出走了。 这位苍月国的奇王爷苍奇,是除了他皇祖父父王之外,对疼阿夜的一位。 所以阿夜,才不惜深夜冒险来见他。 阿夜哭声渐弱,苍奇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到他自己目前的处境,对于阿夜为何在此便有些好奇和担忧了。 “阿夜,你怎么来这的?” 阿夜便将他离家出走后,遇人抢劫差点没命,只好扮成乞丐。 花光了(身shēn)上所有的银子,(身shēn)无分文后,便学人抢了纪子期的钱袋子。 后不打不相识,跟着她来到了这军中。 而后被杜峰发现,做了送信小厮。 阿夜紧守同纪子期的承诺,即使面对真心疼(爱ài)他的五叔祖,也没将她是女人这件事说出来。 “杜将军?威远将军杜峰?现在杜家军的统帅?” 阿夜点点头。 苍奇叹口气,“我虽被他俘虏,心中对他却是敬佩!杜峰堪称黎**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有勇有谋!我苍月国将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打不赢,为何还要打?”阿夜不解。 苍奇抚着他的头,“阿夜,你在外这半年来,想必也长大了不少!以前有些事,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 但现在的你,应该也懂事了! 我苍月国之所以不惜犯险进攻强大的黎国,就好比你当(日rì)饿得慌了,抢了纪子期钱袋一样!” 阿夜点点头,好像懂了。“因为饿了,明知不对,也要去做?” “是的!”苍奇赞许地点点头,“我虽然不赞成,但也理解你皇祖父的做法!” 阿夜想了想,又有些迷惑,“可我看府中侧妃们穿金戴银,(日rì)(日rì)用牛(奶nǎi)泡澡,吃的都是最贵又华而不实的东西! 如果将那些银子省下来,不就可以救助好多百姓了吗?” 苍奇欣慰地笑了,声音里却有一丝无奈,“如若那些权贵大臣和富豪乡绅们,也如阿夜这般想,这仗就不会打起来了! 可正是因为他们,不想将自己手中的银子交出来,便((逼bī)bī)迫你皇祖父出兵侵犯黎国!” “庶子可恨!”阿夜咬牙切齿,“该死!该杀!” “人(性xìng)本如此!杀了一个,谁知道下一个是更好还是更坏?你皇祖父也是没有办法,不得已而为之!” “那这仗,就要一直打下去吗?”阿夜十分担忧。 苍奇好似笑了一下,又好似没笑,阿夜只觉得他的表(情qíng)有些诡异,“上次杜峰将使者打发回去后,朝中关于降还是不降的事(情qíng)争论不休,由于我军连续失利,现在分成了两派。 你皇祖父其实更倾向投降,论人力物力财力军力,苍月国根本无法与黎国相提并论! 过去几年一直不断挑衅黎国,不过是看准了,黎国不愿在苍月国之事上花费太多精力! 苍月国太穷,这些城池,黎国就算占据了,也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会消耗不少国库! 所以你皇祖父才会听从千之易的建议,不断出兵搔扰黎国! 可此次杜长青突然回京,换成了杜峰! 原本以为会占到一丝便宜,谁知杜峰比之杜长青更深藏不露,果敢勇猛! 我军甫一上场就吃了败仗!初时还以为对方只是运气好而已! 接连两三场下来后,才终于承认杜峰是个碰不得的硬钉子! 也许……” ------题外话------ 大大掐指又一算:妈呀,按这个更新速度,大大的存稿只能支撑到这个月底了!必须每(日rì)万字的码起了~忧伤~求安抚~ 昨天题外话字数超了,所以只能今天问了。 最长(情qíng)的亲chmdyu问道:哪天能偶尔二更? 呵呵,这个问题嘛,不知各位亲亲们有何想法,是定个(日rì)子加更呢?还是突然搞个惊喜呢?(这个加是万更的加,不是拆章节的加!) 是每月加一次呢?加二次呢?还是加三次呢?(超过这个数字的不算!) 咳咳,以三天内回复多的为准~ 所以想看加更的亲们,评论区留言走起! 重复的不算~ 正文 75、酒醉后的杜峰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苍奇略一停顿,“经过这次失利后,你皇祖父会坚定立场,向黎国投降!” 苍奇没说口的话是,以他对杜峰作战风格的了解,那是一个杀伐果敢的人! 此次定会斩下他的头频,送给他(性xìng)子绵软的皇兄,((逼bī)bī)迫他早(日rì)下定决心! 这边杜峰正在同各位将军商议,如何处置这次俘虏的苍月国王爷和将军。 苍奇猜的没错,杜峰的想法,确实是打算斩下他和苍月国将军二人的头颅,((逼bī)bī)迫苍月国皇帝尽早决断! 其他众位将军面面相觑。 虽说他们在战场上手起刀落,不知杀死了多少敌军! 可从来没有杀过皇族中人! 在他们的观念里,这皇族中人,是受老天特殊眷顾的,哪怕(身shēn)为俘虏,也应该受到尊敬! 他们想着最多是用这皇族中人去恐吓一下对方,换取些许好处,从没想过要取人(性xìng)命。 所以当杜峰用寻常平静的语气,说要斩那二人头颅,就像斩两个普通的士兵头颅时,那些将军们一时都沉默了! 这时,有士兵来报:“将军!有人进了俘虏营!” “谁?” 那士兵略犹豫了一下,“您手下的送信使,阿夜!” 阿夜?杜峰眉头一皱,想起初见那苍月国王爷时,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一说,倒觉得二人有些相像了! 他面上神色不变,沉声吩咐:“速提他二人来见!” “是!”士兵领命而去。 沉浸在重逢惊喜中的苍奇和阿夜,毫无防备的,被突然进帐的几位凶神恶煞地将士捆了起来。 阿夜边挣扎边怒吼:“我是杜将军派来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苍奇知道,阿夜是被人发现了,淡淡唤了一声,“阿夜!” 那望向阿夜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心和坚定,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住阿夜的命! 阿夜回望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停止了挣扎,(身shēn)形一直,厉声喝道:“本(殿diàn)下既不是你们的战俘,也不是刺客或(奸jiān)细,你们有什么资格绑我?” 那拿着绳子的大汉楞住了,(殿diàn)下?什么(殿diàn)下? 阿夜全(身shēn)散发出贵族威严气息,小小(身shēn)板站立在那,骇住了一群(身shēn)材高大的莽汉。 为首的那人多少有些见识,见阿夜与苍月国王爷,相貌气质有几分相似,心中便猜想,莫非这阿夜也是苍月皇族中人? 想到将军只吩咐提他二人去见他,并未说如何带他们去! 当下便挥挥手,让人解了那王爷(身shēn)上的绳子,坐了个请的动作,“王爷,阿夜,将军有请!” 说完便带头往外走去。那些将士让出一条路,将苍奇与阿夜团团围在中间,插翅难飞。 苍奇本也没想过要逃走,看到这阵势,面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和阿夜一起随带头那人朝杜峰帐走去。 这边杜峰营中有位将军,见他派人去提苍月国王爷和阿夜,试探问道:“这阿夜是纪文书带来的,不知这纪文书又是何(身shēn)份?” 秦(日rì)勉和邱李二位将军,都狠瞪了那人一眼! 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纪文书是(奸jiān)细?哪个(奸jiān)细会在敌军中,立下如此大的功劳? 若真是苍月派来的(奸jiān)细,苍月军队的实力早就大增,他杜家军怎会是对手? 没脑子的家伙! 那人瑟缩了一下,心中嘀咕:老子也不是怀疑,只是按例也要问个清楚明白才是啊! 杜峰也想到了这点,当下没有丝毫犹豫,“小丁,去伤患营把纪文书找来!” 苍奇和阿夜来到杜峰帐中,杜峰起(身shēn)拱手行礼,“见过奇王爷!” 又用眼神望向阿夜,“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阿夜知道已无法隐瞒,直接表明了(身shēn)份:“本(殿diàn)下是苍月国皇太孙(殿diàn)下,苍夜!” 杜峰嘴角勾起,拱手双行了一礼,“见过皇太孙(殿diàn)下!” 阿夜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其他将军见平时聪明讨喜的送信小子,摇(身shēn)一变为贵气((逼bī)bī)人的敌国皇太孙(殿diàn)下,都有些不敢置信! 阿夜虽然还是阿夜,气场已完全不同! 他此时已无须掩饰自己,(身shēn)为上位者的气势全开!除了杜峰外,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心中都有些凛然。 苍奇拱手回礼:“见过杜将军!” 杜峰一指他(身shēn)边的太师椅,“王爷请坐!” 苍奇笑道:“杜将军客气!本王虽为王爷,此刻在杜将军前,却为俘虏!即为俘虏自要有做俘虏的自觉!” 杜峰也不勉强,自行坐下。 苍奇向他再行礼,也不拐弯抹角,“杜将军,本王知晓将军一心想结束战争的心思,也明白将军将会如何让我国皇帝妥协,本王愿一力配合,绝无怨言! 只是皇太孙(殿diàn)下年幼,来到杜将军帐下也是巧合,并不是有心来刺探军(情qíng)! 还请将军看在他年幼的份上,放他一马,送他回苍月国!本王不胜感激!” 阿夜此刻却忽然间明白了苍奇话中的意思,他挡在苍奇面前,戒备地盯着杜峰,“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五叔祖?” 杜峰面上表(情qíng)看不清喜怒,“还在商议中!未有最后定论!” 阿夜急道:“放我五叔祖回去!本(殿diàn)下留下来当你们的俘虏!” 杜峰嘴角勾起,“(殿diàn)下虽然金贵,份量却有些不足!” “你!”阿夜怒瞪着杜峰。 苍奇知道他们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同杜峰谈条件的筹码,“那一切等将军定论!本王只求将军能将本王刚说的话,放在心上一二!” 杜峰还未回应,帐外小丁报道:“纪文书到!” 纪子期一脸茫然的进到帐内。 杜峰和众位将军在一边,阿夜和另一陌生男子站在一起。 而且,那男子的五官与阿夜有些相似,莫非是阿夜的亲人找到了这军中? 但,这有必要惊动杜峰和各位将军吗? 纪子期心中猜测,手上动作却不停,向众人行了个礼,“将军好!众位将军好!” 然后用眼角瞟向阿夜,想询问他怎么回事? 阿夜有些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若说这营中,隐瞒(身shēn)份的阿夜觉得最对不住的人,就是纪子期了! 而且说不定,她还会因为他的(身shēn)份问题,被他连累! 苍奇对纪子期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她,阿夜说不定早已横尸街头! 纪子期正疑惑阿夜为何不理她时,杜峰淡淡的声音传来:“纪文书,你可知你带回来的阿夜是何(身shēn)份?” 是何(身shēn)份?阿夜从不明说,但从他讲的事(情qíng)里,可以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子期不知!” 杜峰表(情qíng)似笑非笑,“阿夜便是苍月国皇太孙(殿diàn)下,苍夜!” 怎么可能?纪子期猛的抬头,却是看向阿夜! 阿夜咬着唇,缩着肩,不肯抬头与纪子期对视,一瞬又回到了以前的阿夜。 他的不言不语便是默认,知道事(情qíng)真相的纪子期心中震憾。 她知道阿夜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苍月国皇太孙(殿diàn)下! 她运气也太好了点吧!随便出个门,就捡了个天潢贵胄回来! 纪子期并未想过,阿夜(身shēn)为苍月国皇太孙,(身shēn)份暴露后,会给她这个带他入营的人带来什么麻烦? 她只担心,两国现正交战,阿夜无声无息在军营中待了两个月,怕被有心人误认为是(奸jiān)细,而惩处他。 特别是那些战死士兵的战友或亲友,他们心里恨极了苍月国人,连带的,肯定也会恨上阿夜! 但她知道阿夜根本都不想回苍月国,又如何会与他们联络呢? 可是她相信没用,重要的是要杜峰要相信才行! 纪子期转向杜峰,哀求道:“将军!子期可以发誓,阿夜离开苍月国来到黎国,事出有因,并不是有意的!他绝对不是(奸jiān)细!子期可担保!” 阿夜未想到纪子期知道真相后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自己受到牵连,而是担心他会被处罚。 鼻头一酸,眼眶顿时含上了泪,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苍奇也未料到纪子期,会直接出面替阿夜求(情qíng),心道,难怪阿夜话语中对她多有依赖,看来确实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各将军神(情qíng)各异,杜峰的神(情qíng)也有丝异样,“纪文书,你现在要担心的,不应该是如何帮你自己洗脱嫌疑吗?” 纪子期不解,“嫌疑?什么嫌疑?” 杜峰静静道:“嫌疑一、不知(情qíng)的(情qíng)况下,带敌国探子进入军营,犯识人不清之罪! 嫌疑二、与敌国勾结,带敌国探子进入军营,犯通敌叛国之罪! 嫌疑三、本(身shēn)为敌国派来的密探,带敌国探子进入军营,打探我黎**(情qíng),犯私窃他国机密罪! 纪文书,这些你没想过吗?” 营帐里顿时陷入一阵安静。阿夜正(欲yù)替她辩解,苍奇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头。 纪子期正色道:“回将军和各位将军,子期之所以未想过自己会有嫌疑, 其一、子期相信阿夜绝对不是(奸jiān)细; 其二、子期在军中时(日rì)虽不长,但所作贡献有目共睹! 若之前分箭、计算风速、新账本、大数预策这些方法,苍月**队帅先采用,今时今(日rì),谁胜谁负,恐怕还未知! 其三、苍月国难道真无人了吗?会派出不会洗澡、不会穿衣、不会梳头,聪明又倔强,尊贵而年幼的皇太孙(殿diàn)下来黎国当(奸jiān)细? 各位将军明察秋毫,必会知道子期所言真假,所以子期从来不曾担心自己! 只是阿夜(身shēn)份特殊,现又是非常时期,请念在阿夜年幼,又与各位相处一段时间的(情qíng)份上,能从轻发落!” 阿夜刚听到纪子期斩钉截铁地,再次表示自己不是(奸jiān)细时,又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来。 可后来听到她开始揭短,眼泪还没掉下,心中就忍不住恼火了起来! 偏偏五叔祖还在旁边闷笑一声。 阿夜心中磨牙:你个女人!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干嘛要掀小爷的疮疤?小爷现在早就会了! 杜峰看着(挺tǐng)直在那,一板一眼,红唇一张一合的纪子期,想起好似已有好多(日rì)未见,不由有几分走神! 纪子期说完后,杜峰发现自己刚光顾着看她,都没听太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杜峰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各位将军如何看?秦将军?” 被点到名的秦(日rì)勉抓抓头,“子期是肯定没问题的,这各位将军心里肯定有数! 否则就像她说的,若她的那些功劳全部在苍月国实施,咱们杜家军恐怕还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阿夜,”他看一眼阿夜,在阿夜清亮的眸子下不由撇开了眼,“这些(日rì)子里,军营变化甚大,苍月国却一无所知,还是用老法子来打仗!所以老秦我也相信他不是探子! 只是他毕竟是苍月国皇族人,老秦我可以不追究,只怕营中兄弟不肯放过! 所以,还是请将军定夺吧!无论怎样,老秦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秦(日rì)勉第一个主动表明相信纪子期和阿夜,但对阿夜的处置由杜峰决定后,其他各将军也纷纷表达了类似的意见。 只有最后发言的李将军道:“我杜家军此次攻打苍月国的目的,是为了要苍月国皇帝自动在降书上签名!如若不然,则杀光所有皇族之人,另选他人登碁! 所以本将军的建议是:对阿夜的处置不急于一时,若苍月国皇帝陛下愿意受降,咱们就放了阿夜,送他一份人(情qíng)! 若苍月国皇帝不降,那么迟早苍月皇族之人会死在杜家军铁蹄下,到时阿夜即使回去了,也不能幸免于难! 因此,是留是斩,就看这次苍月国皇帝陛下的态度了!” 众将军闻言纷纷点头。 杜峰也点头默认李将军的说法。 纪子期心中却很焦急,苍月国一直不降,又怎么能肯定这次就一定会降呢? 除非有什么狠招? 她突然全(身shēn)一凉,看向苍奇的眼神便多了丝悲凉! 只有苍奇的头颅,才能让苍月国皇帝亲眼感受到黎国此次的决心! 阿夜年纪虽不大,但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苍月国皇帝亲自教导!李将军一明说,他也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了! 阿夜不想五叔祖丢掉(性xìng)命,便主动请缨,“本将军,本(殿diàn)下愿回宫,亲自说服皇祖父!” 杜峰反问道:“不知(殿diàn)下打算用如何说服你皇祖父!” 阿夜道:“我会同他讲明现在杜家军的变化,现在的杜家军早已不是以往的杜家军,我苍月**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杜峰冷笑道:“(殿diàn)下独自一人离开苍月,想必是在苍月国内遇到了巨大的麻烦!(殿diàn)下有信心此次回去苍月后,这些麻烦就能解决掉吗? 何况苍月国之所以进犯我黎国,从来都不是因为有胜算!而是算准了我黎国陛下,不愿接手苍月的心思,因而心存侥幸,希望借此能((逼bī)bī)迫黎国送粮!” 杜峰虽不知阿夜离开苍月的原因,但不得不说,他的分析精准到位! 阿夜涨红脸,不知如何接话! 苍奇不忍,接着道:“那不如让本王回苍月好好劝导皇兄,皇兄若是知道阿夜在杜家军中,以他对阿夜的疼(爱ài),定会答应的!” 杜峰又冷笑两声,“皇太孙(殿diàn)下在苍月的麻烦,竟((逼bī)bī)到一国之皇太孙需要离家出走,可见与朝中强硬势力脱不了干系! 如若阿夜在杜家军的消息在苍月传开,那些强硬势力,恐怕会更加激烈反对投降,最少也要激怒杜家军,让杜家军一气之下拿阿夜开刀后,才会答应受降!” 纪子期倒抽一口冷气,杜峰说的确实有道理! 苍奇思索片刻后,苦笑道:“将军深谋远虑,是本王肤浅了!那还是按将军先前的想法执行吧!” “不!”阿夜紧紧抱住苍奇不放手,大声反对。 帐内一时陷入僵滞。 人命关天,纪子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将军,不知要苍月国受降的条件是什么?” 当着苍奇和阿夜的面,杜峰也不隐瞒,“一是要求苍月国二十年内不得进犯黎国,以黎国皇帝陛下为尊; 二是立即斩杀当朝丞相千之易; 如若苍月国同意以上条款,黎国愿意分批支援苍月国一万石粮食。” 苍奇张大嘴,“若无斩杀当朝丞相千之易这一条,我皇兄肯定立马签字投降!” “不行!”阿夜声音尖锐,“千之易必须死!若不是有他在背后撑腰,千侧妃如何敢毒死我母妃?又如何会在被发现后,无人敢追究? 我就算是死,也要千之易死!替我母妃报仇!” 纪子期无法体会阿夜的心(情qíng),但阿夜神色激动,又如此坚持!纪子期便决定支持他的想法,“若将‘斩杀千之易’,改为‘千之易自行了断’呢?” 苍奇再次惊讶到合不拢嘴!若是改为“千之易自行了断”,皇兄便不会承受((逼bī)bī)迫要臣的指责,而寒了其他大臣的心! 那这所有的责任,便全都推到了宰相千之易(身shēn)上! 一向自认深明大义的千之易,说不定还真的会自尽。 而皇兄也完全没有了顾虑。 苍奇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 只是简单几个字,便将责任转移,打破众人苦思无果的僵局。 各位将军一思索,也察觉到,只是略改几个字,意思还是一样,偏偏又明显的不一样了! (奶nǎi)(奶nǎi)的,这读书人果真是(奸jiān)诈,不用刀剑也能杀人于无形!以后老子可得小心点了! 杜峰的嘴角勾起,带着赞赏和骄傲,眼睛里突现的光彩,说明了他心中无法形容的震动! 提出建议的纪子期心中同样不平静。 早前听苏小年提过,苍月国与黎国的交恶,便是宰相千之易的建议。 当时的纪子期对他并无恶感,那只是作为一个国家大臣,对黎民百姓应尽的责任。 但此时,为了结束战争,为了阿夜,她却不得不为千之易的死出谋划策! 她曾经是坚决反对以暴制暴的人,所以她不想面对战争! 现在却要用以暴制暴的手段来结束战争,仅管对象是一个人! 纪子期发觉,这个世界上的事,比她所理解的,要复杂得多!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面对这个真实的、原始的、残酷的世界时,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营帐里又一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阿夜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子期,这样是不是既可以让千之易死,又不用再打仗了?” 纪子期点点头,“基本是这样的!” 于是,原本计划苍月国皇帝投降后,才和谈的条件,提前被送到了他的龙案前,只条件改为了: 一、若丞相千之易自行了断,黎国愿意分批支援苍月国一万石粮食。 二、苍月国二十年内不得进犯黎国,以黎国皇帝陛下为尊; 连同此降书送过去的,还有被俘苍月国将军的头颇以及苍奇。 杜家军中人出于对皇族的敬畏,可以不杀苍奇与阿夜。 但对于苍月国将军,就定不会轻饶了! 杜峰亲手斩下那将军的头颅,派人送到了苍月国皇帝龙案前。 并传信道:若苍月国皇帝五(日rì)内,不在降书上盖上玉玺,杜家军将全体出征苍月国,不惜杀光苍月国皇族,也要平息此次的战事! 在这几(日rì),苍月国到底经过了多少风雨,苍奇又如何在其中推波助澜,纪子期不得而知。 只知五(日rì)后,苍月国皇帝在降书上盖上了玉玺,让苍奇送回了杜峰手中。 苍月国百姓对当朝宰相一向敬(爱ài)有加,却在这粮食面前闭上了求(情qíng)的嘴。 同样的,朝中除了几位皇弟外,无人敢出声求(情qíng)。 千之易临死前,慷慨就义,大笑道:“用我千某的一条命能换得苍月国千万人的(性xìng)命,何乐而不为?只可叹我千某只有一条命,尔等拿去吧!” 黎国皇帝陛下收到此消息后,感叹千之易的气节,他虽为黎国带来了莫大的困扰,却是在其位谋其政,立场不同而已。 当下下令苍月国皇帝要好生厚葬。 听到消息后的纪子期,心中也多有感叹! 一切尘埃落定后,杜峰为阿夜举行了简单的送行仪式。 陪同的有各位将军、曹云清,还有纪子期。 这是阿夜的要求。 阿夜心中恋恋不舍,未打仗前的一个多月,是他人生中最快活、最肆意的(日rì)子。 还有纪子期,除了皇祖父、父王、五叔祖,以及死去的母妃外,她是对他最好的一人了! 他不想跟她分开。 于是阿夜的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他对坐在他(身shēn)边的纪子期低声道:“子期,不如你随本(殿diàn)下一起回苍月国如何?” 纪子期笑着摸摸他的头,“阿夜,你回去后,有你皇祖父和父王照顾,我很放心!我也很快要回天顺了,我的弟妹还在等着我!” 阿夜眼眶顿时红了,“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的!” 纪子期柔声道:“阿夜乖,以后我有时间了,就去看阿夜好不好?” 阿夜眼泪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shēn),倔强大声道:“我不!你骗人!你说你把我当成亲弟弟,你说过你会对我负责! 可你现在却要抛弃我!我不相信你!我就要你明天跟我一起回苍月!” 阿夜猛地离开席,飞奔而去。 除了一直有留心她这边动静的杜峰、曹云清和苍奇外,其余将军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纪子期尴尬笑笑,起(身shēn)拱手向众人道:“各位大人慢用,我先去看看阿夜!” 阿夜并没有回杜峰特意帮他重新安排的、高规格的帐蓬,而是去了纪子期的小帐。 纪子期寻了一圈后,才在自己的(床chuáng)上发现了躲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的阿夜。 她正想着如何劝服阿夜时,阿夜猛地掀开被子,大吼道:“你个笨女人!这么迟才找到小爷!小爷都快憋死了!” 看到以往的阿夜又回来了,纪子期放下了心。 她笑着上前一把抱住阿夜,齐齐倒在(床chuáng)上,“不是我笨!是我们家阿夜太聪明了!” 阿夜撇撇嘴,“你就会哄小爷开心!” 纪子期伸手挠他痒,阿夜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边躲:“子期,痒!别挠!别挠!” 阿夜求饶!纪子期却不理,继续挠他。 阿夜怒了,开始反击,两人在纪子期的(床chuáng)上笑闹了好一阵。 末了,两人都累了,阿夜便依在纪子期怀里休息。 然后纪子期便感觉到自己(胸xiōng)前一片湿意,她忍不住鼻头发酸起来。 她也舍不得和阿夜分开!原来想着战事结束后,她便带着阿夜一起回天顺,反正两个是养,三个也是养! 她确实没想过和他分开! 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分开了! 纪子期想想这几个月的相处,心中有些后悔,若早知会这么快就分离,当初就该更加好好待他才是! 阿夜在她怀里闷闷又可怜地道:“子期,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 纪子期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背,没有回答他。 过了一会,阿夜又闷闷道:“子期,你以后一定要来苍月看我!” “嗯!”仅管阿夜看不到她的动作,纪子期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两人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连半夜杜峰的到来,也没惊醒他们。 杜峰看着(床chuáng)上相拥而眠、面露满足的二人,注视良久,转(身shēn)离去。 接阿夜回国的仪仗第二(日rì)一大早就到了。 苍有国皇帝甚至想亲自来接,尽快看到他(日rì)思夜想的长孙!但在众大臣的劝阻下,只得作罢。 不过他还是来到了最靠近黎国的苍月国边境,盼望长孙一回苍月国,他便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来接阿夜的仪仗是苍月国最高规格的六十四抬,这是只有苍月国皇帝才有的殊荣。 由此可见苍月国皇帝对阿夜的重视! 阿夜拉着纪子期的手,不愿放开。 纪子期早上用(热rè)毛巾,帮阿夜敷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将他眼睛上的红肿消去大半。 来接阿夜的使者催了三遍,“皇太孙(殿diàn)下,请尽快上驾回宫,皇上还在城门口等着您!” 阿夜这才不依地放开纪子期的手,走向銮驾。 他边走边回头,纪子期在他后面微笑挥手。 就到銮驾时,阿夜突然回头,朝纪子期跑了过来。 他跑到纪子期面前,拉低纪子期,在她额上印上了一个吻。 纪子期楞了一下。 阿夜的脸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红,他小声又难掩激动地在纪子期耳边道:“小爷我亲了你,小爷会对你负责的!” 不待纪子期反应过来,像逃避什么似地,飞奔向銮驾! 纪子期摸着被阿夜亲过的地方,哭笑不得,臭小子! 阿夜坐上銮驾,吩咐使者快点起驾! 使者心中嘀咕,(殿diàn)下您刚刚怎么催也不上銮驾,现在一上,就要马上走!皇家人果真是心思难测! 他只得匆忙同杜峰行了个礼告辞,大呼着“起驾”离去! 杜峰和一众送行的将军,目送着远去的銮驾,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纪子期向着銮驾的方向不断挥手,阿夜却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这小子!不会是害羞了吧!纪子期暗笑。 直到銮驾只剩下几个小黑影,纪子期才收回手。 转(身shēn)打算回小帐时,发现杜峰正冷冷盯着她。 冷不防的,把纪子期吓了一跳。 杜峰很快撇开眼,同几位将军各别后,向自己营帐走去。 纪子期心中朝他作了个鬼脸! 我忍你!我忍你!反正就快要回去了,以后肯定没再见的机会! 想到这,纪子期心中立马畅快了起来。 与阿夜分开的伤感也冲淡了不少。 三(日rì)后许多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有告老还乡的,有暂时留守天凉的。 有派往西南的,如杜峰;有回京复命的,如曹云清;有历练完毕打道回府的,如纪子期。 纪子期想着天顺离京城近,如曹云清方便的话,她便想随着他一起上路。 曹云清十分高兴,笑着道:“方便的,大家一起还有个照应!三(日rì)后辰时,你来粮草署汇合,还有署中几个兄弟,咱们一同出发!” “好!” 纪子期回来的时候,顺便拐道去了秦(日rì)勉营帐。 秦(日rì)勉此次也会带着神弓营其中三千人,同杜峰一起前往西南。 在各位将军中,纪子期与他最熟,想着这几(日rì)大家都要互相告别,怕没什么机会再见,便提前来向他道别。 秦(日rì)勉正好在帐中整理一些无用的文书。 看到纪子期,不耐烦的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子期,什么风把你吹老秦这了?” “秦将军!”纪子期拱手行礼,“子期提前来跟您道别!” 秦(日rì)勉想到三(日rì)后就要分别,这个粗壮的汉子,也露出了一丝哀愁,“你这一提醒,叔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了!” “秦叔叔!”纪子期见他面色不郁,便改了口,又安慰道:“以后定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秦(日rì)勉听得她唤叔叔,又高兴起来,“子期说得是!以子期的本事,将来定是国之栋梁!(日rì)后在朝中定会有相见的一(日rì)! 子期,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叔我!” 纪子期笑着点头,“承秦叔叔吉言!子期定不会忘了您!” 秦(日rì)勉被她秦叔叔、秦叔叔地哄得合不拢嘴,亲自将她送到了帐外。 纪子期又顺道去了伤患营。 这几(日rì)都陪着阿夜,将伤患营的人放在了一边,她心里有些愧疚。 伤患营里,能走的都走了,剩下几个实在是重伤无法动弹的,怕只能等到养得差不多了,才能动(身shēn)回家。 张军医还在,他是属于留守的那一批人。 “张军医,实在抱歉,这几(日rì)辛苦您了!” “没关系!”张军医温和笑道,“三(日rì)后,你是走是留?走的话是去哪?” “子期这次来军中,只是来历练的,三(日rì)后就回家乡了!” 张军医点点头,“以子期之能,留在军中确实浪费了些!回去后,可得好好苦读,将来报效国家,替百姓做多点好事!” “是!遵命!”纪子期行了个军礼,逗笑了张军医。 回到小帐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杜康在杜峰帐前走来走去,一副焦急的模样。 纪子期虽不待见杜峰,对杜康还是有些感(情qíng)的。 虽然之前(娇jiāo)娘的事(情qíng),令她对杜康多了些不满,但这些早已随着战争而烟消云散了。 见到他这副样子,纪子期上前问道:“杜康哥,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 杜康急道:“少爷不知去哪了?” 杜峰不见了?这么大个人,怎么会? 纪子期心底不以为然,面上还得装出安慰的神(情qíng),“杜康哥,你别急!将军这么大个人,战事又已结束,不会有什么事的! 也许是跟军中将士道别去了!” 杜康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反而更担心:“我半个时辰前碰到李将军(身shēn)边的侍卫李好,他说少爷和李将军几个一起喝酒,被灌醉了! 李将军便派他送少爷回来了!而后他叫我快点回来照顾少爷! 我回来后,进帐一看,发现里面没人!又问小丁,小丁说少爷回来后没多久就出去了,没再回来! 我怕出事,出去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人! 子期,你说,少爷到底去哪了?” 杜康急得团团转,不待纪子期回答,又道:“不行,子期,我得再出去找找!你有时间,也帮着去找找!” 说完,便招呼小丁和他一起走了。 纪子期的“好”字便吞进了肚子里。 她想着晚上风大,准备拿多件外袍再出去。 刚掀开帘帐,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屋里没有灯,漆黑一片。 纪子期站在帐口,颤声问了一句:“谁在里面?” 没有人应。 纪子期想,这几(日rì)喝酒庆祝的士兵太多了,莫非是哪个认识的,想来跟她告别,所以留了些酒味在她帐里? 这么一想,她便大着胆子上前,点燃了油灯。 再往(床chuáng)上看去,杜峰正斜躺在她(床chuáng)上。 双眸紧闭,眉头紧锁,衣襟半开,一副难受的样子。 纪子期试探地喊了一声,“将军?” 杜峰没有回应。 纪子期想着去叫杜康,但杜康刚走,又不知他去哪了。 看着杜峰难受的表(情qíng),便上前两步,又轻唤了声,“将军!” 杜峰还是没回应。 纪子期心想,他这是喝醉了吧! 她走到(床chuáng)边,看到杜峰脸上没有被胡子遮住的地方,一片绯红,(身shēn)上酒气更浓。 走得近了,才看到杜峰的眼睛半阖,站着的纪子期不知道他这算是睡着还是醒着。 她伸出手在杜峰眼前晃了晃。 忽然一股大力扯上她的手腕,猝不及防的纪子期整个人倒向了杜峰的(胸xiōng)膛。 杜峰一个翻(身shēn),将纪子期压倒在了(床chuáng)上。 纪子期大惊失色,未被捉住的手,拼命想推开杜峰。 可那点小力气使在杜峰(身shēn)上,丝毫起不了作用! 不几下纪子期就开始喘气了。 她停下来,望向杜峰,发现杜峰的眼睛虽炙(热rè)幽深却清明一片,根本不像一个醉酒的人。 绵密急促的气息带着酒味扑到她脸上,很不舒服。 纪子期有些恼怒,“将军!你这是何意?” (身shēn)下的人因为刚刚的挣扎面色潮红,双眼含着丝丝水意,小巧精致鼻尖因为呼吸轻微煽动,带着一股香甜的气息,杜峰忍不住想靠得更近。 纪子期见他的头离她越来越近,大惊之下又用力挣扎起来。 杜峰眼里的黑色似要溢出,他伸出一条腿压制住不断扭动的纪子期。 纪子期彻底无法动弹了,她感觉到(身shēn)上男人的体温越来越(热rè),呼吸越来越重。 她用力咬住下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杜峰的目光瞬间被她紧咬住的红唇吸引住! 他也曾幻想过,如若他咬上去,会是什么味道!甜甜的、滑滑的、软软的? 杜峰的头越来越低,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 纪子期未被捉住的另一只手猛地覆上了自己的唇,只露出一对圆溜溜的大眼。 男人火(热rè)的唇碰到了她的手背,烫得她心中一颤。 杜峰不满的将纪子期的手高举过头顶。 现在的纪子期完全没有了任何的阻挡。 怎么办?怎么办?纪子期焦急不已,杜峰真的是喜欢男人! 她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杜康的话浮现在耳边:“杜家五代单传,夫人还等着抱孙子……” 她大叫出声,“将军!杜家五代单传!夫人还等着抱孙子!” 杜峰的脸定住,离她不过寸许。 纪子期盯着眼前放大的脸,久了觉得有些难受,便将脸转向一边,快速道:“将军!我是男子!我已经说亲了!我喜欢的是女人!我不愿意!” ------题外话------ 感谢chmdyu、qr2012w88665、qq3529de4ab2111、紫陌沫沫ing、轻铃悠悠、weixin5256d38c37、云影殊璃、qquser7295952各位的评介、票票和留言~ 正文 76、嫉(纪)妒(杜)夫妇的初吻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侧着脸的纪子期,看不到此时杜峰面上的神(情qíng),只觉得他的呼吸压抑,呼到她面上的气息越发(热rè)了几分。 难道她今天要被当成男子给人办了吗?纪子期心中一片惶然,不由闭紧了双眼。 长翘的睫毛不断颤动,眉头微蹙,泛着光泽的小巧耳珠就在他眼前,他只要轻微一低头,便可含住那耳珠轻(吮shǔn)。 五代单传算什么?大不了从远房旁枝中抱养一个!杜峰心中冷哼。 可是,(身shēn)下的人儿,脸上写满了抗拒和不甘! 杜峰甚至可以想像,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紧闭的双眸下,会是如何的厌恶与憎恨! 杜峰的心中突地升起一股自我厌恶的(情qíng)绪,他猛地离开纪子期的(身shēn)体,朝帐外奔去。 (身shēn)上的压力突然减轻,纪子期一下子没缓过神来。 良久,她偷偷睁开一只眼,打量了一下帐里的(情qíng)形,发现杜峰确实已经走了。 这才连忙从(床chuáng)上爬起,大力深呼吸几口气。 纪子期这一晚上都胆颤心惊,深怕杜峰又不知哪根神经不对,突然跑到她帐里来,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 她坐在(床chuáng)上,蜷缩在一角,不时戒备地盯着帐门口。 慢慢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身shēn)子一歪,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 纪子期猛地一惊,直坐起(身shēn)。 (身shēn)上衣衫完好,还是昨晚入睡前的模样。 她放下心来。 走出帐一看,原来都快午时了!纪子期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正准备去用午膳的杜康(热rè)(情qíng)地招呼她,“子期,是去用膳吗?走,咱们一起去!” 纪子期蓦地僵住,不会这么倒霉,一早起来就碰到那瘟神吧! 她立定住,杜康走到她面前,见她耷拉着头,奇道:“子期,你怎么了?” 纪子期抬起头,瞟瞟杜康左右,发现只有他一人,暗中松了口气。 “没什么,杜康哥,就是肚子饿得狠了!咱们快去用膳吧!” 说完便急急往前走去。 杜康连忙追上去。两人边走边聊。 纪子期试探问道:“杜康哥,你家少爷……” 杜康以为她要问昨晚什么时候找回少爷的,叹口气,“别提了!我昨晚找了大半宿,回来后发现少爷就在帐中! 然后我问少爷,刚刚去哪了?少爷说,没去哪,一直在帐中! 我心想,还真是活见鬼了!这么大一个人躺在(床chuáng)上,我难道还看不见吗? 就算我看不见,小丁也进来看过,难道两个人的眼睛都出了问题? 可是少爷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些难过的样子,我又不敢问了! 早上一大早的,又不知跑哪去了! 我就要失宠了,子期!少爷最近去哪,不光不带着我,连告都不告诉我!” 说到最后,扁着嘴哀怨地看着纪子期。 纪子期被他的表(情qíng)逗笑了,扑哧一声! 杜康立马恼了,扑向纪子期,“我跟你说真的!你还笑!” 纪子期拔腿就往前跑,边跑边笑,杜康在后面边追边吼,“不准笑!纪子期,你给我站住!” 远处的杜峰倚着追风,定定看着眼前这一切! 前面奔跑的少年洒脱肆意,阳光灿烂,即使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qíng),却也能想像得到是如何的生动鲜活! 杜峰的手不自觉握成拳,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纪子期在心惊(肉ròu)跳中过了三天,好在杜峰都没有再出现,只要过了今晚的庆祝,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整个杜家军军营都在举杯庆祝。 杜峰及几位将军还有曹云清坐在了一桌,纪子期则安排在了粮草署各主事这一桌。 纪子期挑了个隐蔽的位置,正好可以挡住杜峰的眼光。 花秋山喝了一轮后,已有些醉醺醺了。 坐到纪子期(身shēn)边后,想起上次未敬成的酒,便随手拎起一坛酒,倒上两满碗,将其中一碗推到纪子期面前。 “子期,上次分箭的事花叔一直还欠你一个人(情qíng)。 来,花叔我敬你一杯,借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之(情qíng)!花叔先干为敬!” 说完不等纪子期反应过来,拿起碗咕咕两口就喝了下去。 纪子期愕然!这别人过来敬酒,好歹会先交谈上两句! 她以年纪小为由头,那些人也不为难她,抿一小口也就算了。 所以即使有数十人来敬过酒,纪子期碗里的酒也一点都没少。 可哪有像花秋山这样自己说干就干的? 搞到她喝也不成,不喝也不成!纪子期盯着眼前装满酒的碗,尴尬不已! 花秋山见她坐着不动,不乐意了,“子期,你是不是瞧不起花叔我?” “不是,不是,花叔你误会了!”纪子期慌忙摆手。 “不是就同我喝了这碗酒!”花秋山已是醉了,管你是谁,只知道他敬的酒有人不喝! 见她还是没有动作,遂端起碗放到纪子期的嘴边,硬灌了下去。 一旁的人不但不帮忙阻止,反而跟着起哄。 “喝下去!喝下去!” 纪子期咬紧牙关,酒顺着她的腮帮子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酒顺着喉咙流进了她的胃,强烈的刺激令到她大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花秋山这才作罢。 然后她借口头痛,起(身shēn)悄悄回到了营帐。 纪子期在(床chuáng)上躺了一会,浑(身shēn)一阵难闻的酒味惹得她很难受,(胸xiōng)口湿漉漉的,也不舒服。 先前几(日rì)陪着阿夜,再来几(日rì)防着杜峰,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清洗一下了。 而且明天打道回天顺,路途遥远,和曹云清及粮草署几人一起,恐怕也不是太好清理自己。 纪子期想着,明天就要分离了,杜峰他们现在喝酒最少会喝到大半夜,看(情qíng)形最少会喝到大半夜,说不定还会喝到天亮。 于是,她爬起(身shēn),打算提桶(热rè)水来泡个澡。 纪子期分三次打来了(热rè)水。 兑上凉水,她伸手一试,满意地点点头。 不冷不(热rè),温度刚刚好。 纪子期解开头上的发髻,除掉(身shēn)上的男子衣物和抹(胸xiōng),赤(身shēn)**地踏进了盆中。 她的(身shēn)体在这几月中发育得非常完美,即使是天天使用抹(胸xiōng),她的(胸xiōng)形还是圆润(挺tǐng)翘,而纤腰却是不堪一握,更显得(胸xiōng)大无比。 由于(胸xiōng)太大,她只得每天用力扯紧抹(胸xiōng),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再(套tào)上宽松的外衫。 好在天(热rè)起来的这两个月来,她尽量减少到处晃((荡dàng)dàng)的机会,要不就是待在杜峰营中帮他看帐册,要不就是战事爆发时去到伤患营当助手。 倒也无人发觉她的异常。 纪子期闭上眼全(身shēn)放松,靠在木桶边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很快,桶内的水慢慢变凉。 她伸出一条胳膊,将桶中的水舀出部分,倒在右边空着的木桶中,又从左边装着(热rè)水的木桶中,舀了二大瓢(热rè)水倒进来,水温很快回升。 纪子期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帘帐突然被掀开,带着一阵凉风吹进来。 她的肩及露在外的手臂上,立马起了一个个小疙瘩。 她几乎是下意识双手护肩转过头,“谁?” 门口杜峰手正揭着帘帐,还未放下。 “啊……!出去!”纪子期尖叫道。 帘帐放下,风停了。 纪子期心乱如麻,她站起(身shēn),颤抖着双手,拿起边上的衣衫想(套tào)在(身shēn)上。 一阵风又突地吹了进来。 她慌忙蹲入桶中。 杜峰走到她的面前,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纪子期整张脸都被(热rè)水薰得染上了桃红,一头柔软的乌发有些微湿,有几缕贴在面颊上,更衬得肌肤似雪。 她贝齿轻咬,双手护在(胸xiōng)前,清泉似的眼睁得大大的,正防备地看着他。 杜峰的眼睛往下移,水波滟潋,隐藏在其中的曼妙(身shēn)形模糊可见。 明明面孔纯真,美得令人窒息,偏又浑(身shēn)媚得像妖,(诱yòu)人犯罪,她一定是山林中的妖精变的!杜峰心中模糊地想。 纪子期下意识地抱紧了(胸xiōng)口,却令到(胸xiōng)前的柔软向上挤得更高。 杜峰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亮,眸中似有火把在燃烧。 她张张嘴,想打破眼前的尴尬,发觉口干舌躁,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多大了?”杜峰突然开口问道。 “嗯?” “年龄!” “十四。”纪子期回答的声音有些哆嗦。 “十四?”杜峰停顿些许,似有些不满,“太小了!” 他眼光却又往下移,嘴角勾起,声音暗哑,“也不小了。” 纪子期顺着他的眼光往下移,停在她发育良好被双臂托起的(胸xiōng)上,尖叫出声:“色狼!” 她慌忙转(身shēn)。 杜峰却忽地蹲下来,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盯着她的眼睛里发着幽幽的光。 像饿了许久的人,面对着丰盛的大餐,正考虑从哪先下手。 纪子期呼吸停顿,不知所措。 杜峰的目光移到她咬紧又松开的唇上,只见那上面泛着水光,嫣红一片。 他突的笑了,手微用力,按着纪子期的头靠近他,滚烫的唇分毫不差地印了上去。 “你干什么?”纪子期尖叫着,么字还未出口,已被杜峰含住了双唇,字音便堵在了唇间。 纪子期的脑海一片空白! 却依稀记得自己此刻未着寸缕,护着(胸xiōng)的双手不敢松开。只头用力往后,想挣开杜峰的桎梏。 杜峰的唇(吮shǔn)吸片刻便移开了,手却未松开。 他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自己的唇,果然是甜的。 心满意足的杜峰,邪魅地翘起嘴角,眼睛含笑,声音带着魅惑,“你是男子,嗯?” 然后又覆上她的唇大力吸(吮shǔn),发出暧昧的声响。 良久离开她的唇,轻笑道:“你喜欢的是女子,嗯?” “你已经说亲了?你不愿意?嗯?” 他盯着她的眼,霸道地道:“说了亲便退亲!不愿意也得愿意!” 杜峰每说一句,便用力亲吻她一下! 不一会,纪子期的唇便又麻又(热rè)! 杜峰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盯着她桶中洁白姣好的(身shēn)形,强压住腹间升起的**。 十四,确实还小了点! 杜峰心中一阵可惜,要是再大个二岁,不!哪怕大个一岁该多好啊!说不定,他就将她就地正法了! 没办法,现在只能先定下了! 然后他火(热rè)的唇移到了纪子期的耳边。 纪子期感觉那呼出的(热rè)气,令到她双耳发烫,浑(身shēn)不由轻颤。 偏偏杜峰脸上生硬的胡子扎到她脸上,刺刺的疼。 又疼又麻又酸软,纪子期简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似乎感知到她的颤抖,杜峰轻笑出声。 而后,他好听又低沉的声音传到她的脑海里,缠缠绵绵,“长大了等我来娶你! 刚刚那一吻,是聘礼!” 纪子期一夜未眠,杜峰侵略的双眼,低沉的声音,滚烫的唇印上来的温润触感,在她脑海里不停重复播放。 啊!……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闷声尖叫。 她快疯了,她竟然被一个老男人给轻薄了!而且还是数次! 纪子期恼怒得用头撞(床chuáng),就一个晚上而已,干嘛忍不住?干嘛非得泡澡?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悔青了! 天还未亮,一夜未眠的纪子期,背起打包好的包袱,掀开帘帐,借着远处守夜人的灯火,偷偷往外瞄了几眼。 没人,快点溜! 纪子期几乎是撒欢似地跑了起来。 此时黑暗中伫立在她帐旁的杜峰,像蛰伏的野兽,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身shēn)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又残忍的浅笑。 纪子期,本将军暂且放你走!不过,你又能跑到哪去? 你老实等着,本将军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纪子期一路小跑,在天微微亮时,出了天凉城。 哑叔驾着马车等着她。 “哑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纪子期愕然,一下子忘记了哑叔不能说话的事实。 哑叔面无表(情qíng),接过她(身shēn)上的包袱放在马车里,转过(身shēn)示意她上车。 纪子期反应过来,想到苏小年既然暗中替皇帝办事,自有他知道消息的渠道。 突然间杜峰那张大胡子脸跳到她的脑海里。 她心一慌,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了再说! 纪子期离开半个时辰后,曹云清过来找她。 天顺同京城相离不远,起先纪子期并不知道苏小年会派哑叔过来接她,所以原本是计划同曹云清等人一同走的。 曹云清在纪子期住的小帐外被一位士兵拦住,“今早纪文书家里已派人将她接走了。” 他心里一阵失落。 昨晚在庆功宴上,曹云清看到纪子期被花秋山灌酒,衣衫尽湿,也看到她偷偷溜出去后并未再进来。 他想着等庆功宴结束后,去看看她,问问她要不要晚一天再出发? 结束后他来到纪子期营帐,却被两个士兵拦住了,“纪文书睡下了。有事明早再来!” 曹云清感到很奇怪,为何一个文书的小帐篷也会有士兵把守? 只是他第一次晚上来,以为是因为挨着杜峰营帐的关系。 谁知纪子期竟连道别都没有,一大早就随家人走了。 想到当初杜元帅私底下暗示他,纪子期的来历可能有些问题时,他便同意了杜峰将她要过去的请求。 他想起纪子期当时不愿意的眼神,心中暗暗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将她留下才是! 曹云清注视纪子期的营帐良久,压下心中翻滚的(情qíng)绪,转(身shēn)走了。 —— 纪子期与哑叔一路走走停停。 与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每天天还没黑就会找店住下,早上天亮了才出发,有时纪子期瞧着新鲜还会停留多一(日rì),想采购些土特产。 她手中的银子有限,哑叔很贴心的递了她一个钱袋子,好沉! 打开一看,哇,足足有好几十两!当下也不客气,权当作是自己之前五个多月的酬劳了。 不过买了一次特产后,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是在乡下庄园里养病,现病好了重回苏府,怎么可能买得到千里之外的特产? 不得已,纪子期只好将之前买的土特产,能吃的吃掉,不能吃的随便送了人。 这一路上花了二个多月的时间,在十一月上旬的某一天午时前,纪子期终于回到了天顺。 她并没有先回苏府,而是去了石头镇花家村,完成花二虎的嘱托,将他的贴(身shēn)衣物、遗物还有遗愿带给他爹娘。 纪子期一路向人询问花二虎家所在,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哑叔驾着马车,在一家黄泥墙黑瓦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大门并未关上。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院中间有棵大榕树,树下有石桌石凳,几只鸡在石桌底下钻来钻去的追逐。 青砖小道的尽头是厨房,里面还有火光,看来主人家正在煮饭。 纪子期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哪位?”一位三十多岁左右面容圆润肤色暗黄的妇人,听到声响,边擦手,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特意换回男装的纪子期拱手道:“请问是花二虎家吗?在下是他的朋友!” 妇人一听是自己儿子的朋友,面露惊喜,忙不迭将她迎了进来。“小哥先请到里屋坐会,家里比较乱,莫见怪! 孩他爹出去了,我现在去把他叫回来!村里人都唤我花婶,小哥你怎么称呼?” “花婶好!”纪子期又行了个礼,“在下纪子期,花婶称我子期即可!” “哎,好,好!”花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子期,你随我进来!” 纪子期随着花婶进入左边一间房。里面陈设简单,干净简洁,只两张桌椅和一张(床chuáng)。 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正坐在(床chuáng)边绣花,绑着双髻,面庞极小,衬得五官格外分明。 另一个**岁(肉ròu)呼呼的男童拿着毛笔,好似在练字,不过那纠结的神(情qíng),似乎比打仗更痛苦。 见有人进来,两人都齐齐地停止了手中的活计,看向姐弟三人。 “大妞,小虎,有客人来了,快过来打声招呼!小虎,不许欺负客人!” 花婶警告完那个小男童后,又对着纪子期笑笑,然后出了门。 大妞似乎有些怕生,打了招呼,怯怯地看了纪子期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绣花。 偶尔好奇地抬头看一下,与纪子期眼神相撞后,耳尖飞红,迅速低下头。 小虎却欣喜异常,圆溜溜的眼睛将纪子期瞅了又瞅,也不怕生,大喇喇问道:“你是谁?” 纪子期望着小虎与二虎相似的面容,如出一辙的微翘的鼻尖,喉头发紧,面上微笑道:“我是纪子期,花二虎的朋友!” 小虎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二哥的朋友?我二哥也回来了?他在哪?” 他不停四下张望,盼望他敬(爱ài)的二哥能从哪里突然蹦出来。 一旁的大妞也伸直了耳朵。 纪子期眼睛一阵酸涩,她仰起头,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轻声道,“嗯,回来了!” 小虎急道:“我二哥在哪?怎么不出来见我?” “小虎别急,很快就会见着了!”纪子期强忍住悲切,安抚急躁的小虎。 小虎不满地嘟起嘴,可想到就要见到二哥,脸上又止不住的激动。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中年敦厚男子的声音边走边骂,“那臭小子一走大半年,终于舍得托人送信回来了? 老子气还没消,他要是敢回来,老子打断他的腿!” 那话语好似在发狠,可轻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却透露了他的虚张声势。 花婶柔声劝道:“好了,当家的!别嘴上耍狠了!这些(日rì)子你一个人时,老是默默念叨着,二虎啊,你这人不回来好歹也送封信回来啊! 好不容易来了信了,你就让那小哥转告他,就说你之前问过秀才家的意思了,那家小娘子愿意同他过,让他快点回来去提亲!” 里屋的纪子期听到这,终于控制不住(情qíng)绪,眼泪夺眶而出。 大妞和小虎奇怪地看着她。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而入,他(身shēn)材不高,也许是常年劳作,脊背有几分弯曲。 如果说小虎是花二虎的童年版,眼前之男子活生生就是花二虎的成年版。 纪子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男子脸色大变,一把上前拉起纪子期,“你,你这什么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纪子期边哭边颤抖地从包袱里,拿出花二虎的贴(身shēn)衣物和遗物,“这是二虎的……遗物!” 纪子期艰难吐出那两个字。 男子似受到重大打击,后退两步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盯着纪子期手中的衣物。 站在男子(身shēn)侧的花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是二虎的什么? 她看到纪子期手中拿着的,熟悉的衣物,上前一把抢过,带着哭腔,“这,这是二虎的!我认得,这是我亲手帮他缝的!” 大妞和小虎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不是说帮二哥送信来的吗?怎么变成了遗物? 遗物?难道二哥死了吗? 小虎哇地大哭出声,边哭边吼,“你骗人!我二哥那么厉害,他不会死的!你骗人!” 听到“死”字的花婶,死死抱住手中的衣物,终于控制不住大哭出声,“二虎啊,我可怜的二虎!” 大妞哭着上前抱住花婶,两母女抱头痛哭。 倒在地上的男子全(身shēn)不住抽动,张大嘴无声悲鸣,眼泪不断从他饱经风霜的面上流下来。 浓浓的悲痛气息笼罩在屋里每个人的(身shēn)上。 良久,地上的男子终于止住了眼泪,看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默默掉泪的纪子期,站起(身shēn)走到她(身shēn)前。 他的声音带着流泪后的沙哑,“小哥唤子期是吧!我是不肖子花二虎的爹,人唤花叔!辛苦小哥跑这一趟,那不孝子,不孝子……。” 花叔突然停住,深呼吸两口,“我儿因何去世的?临死前,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纪子期抽抽鼻子,哽咽道:“二虎离开家后,去北地天凉参了军!第一次上战场时,被箭(射shè)中,后来伤口感染…… 他去的时候,让我带话给二老:‘请告诉我爹,我错了,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个听话务实的儿子。 跟我娘说,不要伤心,我会在天上看着她保佑她的。 还请告诉秀才家的女儿,就说我变心要另娶她人,叫她不要等我了。’” 花叔突然痛吼出声,像失去幼崽的孤狼一般,“这个逆子!这个逆子!早这么想,不就不会白白丢了(性xìng)命吗?” 又猛地捶向自己(胸xiōng)口,“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娶秀才家的女儿,我帮你去提亲就是了! 以后是苦是累,都是你的命,我又何苦非要干涉? 这下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真是悔不当初啊!” 一旁的母子三人哭得更大声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花叔发泄完(情qíng)绪后,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无论有多痛,这个时候他必须撑起来! 他强忍悲痛,“子期,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有辆马车,想必你还要赶回家中! 你家中人应该也等得心急了!花叔也不留你,你用过午膳再走吧!” 然后朝地上的花婶道:“孩她娘,快去煮饭!” 花婶抱着大妞低低啜泣。 花叔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悲切道:“孩他娘,我们还有大妞和小虎要照顾!” 花婶看着大妞,又看着不知何时挨到她(身shēn)边的小虎,眼泪刷刷往下掉。 孩他爹说的没错!二虎没了,还有大妞和小虎要照顾! 她站起(身shēn),拉起哭得累了的大妞和二虎,将他们送到(床chuáng)上躺下。 纪子期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花叔花婶!马车还有人等着子期,子期先告辞了!” 花叔执意道:“子期,留下来用个便饭吧!花叔花婶还想多听听二虎在军中的事,权当作是与他告别了!” 花叔的声音似乎一下苍凉了许多,纪子期心有不忍,只得留了下来。 哑叔坚决不肯进来用餐,花婶便单独装了两大碗送到马车上给他。 一顿饭下来,那饭还菜好似未动过一般。 花家一口均无心进食,纪子期也只扒了两口饭。 她将听到的和她自己了解的,关于花二虎在前线的事,通通一股脑讲给了他们听。 桌上不时传来压抑地抽泣声。 用完了纪子期有始以来最悲痛的一餐,纪子期告别了花叔一家,坐上马车,朝天顺城驶去。 石头镇离天顺城约半天的路程,中间休息时,哑叔看了看纪子期还略有些红肿的眼。 两个多月的相处,纪子期大约能理解哑叔的意思。 她笑了笑,“我知道我可以不用跑这一趟的,或者等朝廷下月的战亡消息及抚恤金发下来后再过来! 但我就是想要亲(身shēn)经历一次,永远记住花二虎的战亡,给花家带来的伤痛!” 哑叔又瞟她一眼,更加糊涂。 纪子期却不再说了。 苏谨言、小雨和小风下了学堂后就在门口候着了。 眼看着天色已暗,还不见哑叔的马车,三人心中都有些焦急了。 快一年未见的三人都长高了不少,除了面上红润一些外,几乎还是原来的模样。 终于,道上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的滚动声。 三人欢呼一声,不顾寒冷,推开大门就冲了出来。 哑叔的马车将将停下,苏谨言就开始大叫:“子期!子期!到了,快出来!” 小雨和小风停在车厢前。 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浅蓝色棉裙、(身shēn)形高挑的少女跳了下来。 面容(娇jiāo)俏,神色温和,眉宇间透着一丝坚毅,如十月寒菊饱受摧残亦屹立不倒。 腰肢纤细,(胸xiōng)脯却高高鼓起,浑(身shēn)散发着蓬勃的少女气息。 这是她们的大姐吗?小雨和小风简直不敢相认了! 纪子期张开双臂,微笑着大声道:“小雨,小风,到姐这来!快让姐抱抱!” 小雨小风欢叫一声,冲着纪子期的怀抱跑过去。 纪子期一只胳膊搂住一人。 感受怀中二人的体温后,终于觉得自己的心定了下来。 曾在军中的煎熬,随着(身shēn)体的远离,也从她的记忆中慢慢忘却!除了花二虎和花家! “姐,我以为我长高了,谁知道你长得更高。你走的时候,我在你耳朵上方,现在都到你耳朵下方了。”小雨有些不满地抱怨。 “大姐,小风也是。”说完学着小雨的姿势,拿着手比划了一下。 纪子期抱起小风,这小家伙又长沉了,看来这一年在苏府过得不错。 她笑着对噘着嘴的小雨道:“傻丫头,过多两年等你发育了,保准长得比姐还快。” 小雨平(日rì)里下学后,都是跟灵菊灵玉在一起,所以这女孩儿的许多事她也已经明白了。 当下轻哼一声,便不言语了。 一旁的苏谨言不甘被冷落,便张嘴问道:“子期,你在乡下都玩了些什么好玩的?快给我一一说来!” 纪子期便挑了两样前世在乡下,下池塘捉泥鳅、上山上采野果的事(情qíng)讲给他听。 苏谨言张大嘴:“原来乡下这么好玩的?下次我也要去!” 安杰安生夏荷灵菊灵玉等都在谨园里等着她。 五人见纪子期只不过一年未见,原来一发育不良的豆芽菜,突然间变成个仙女似的小娘子,都惊呆了! 这哪是去养病的!分明是去养人的! 特别是安杰和安生二人,原本一直将纪子期当小妹妹看待,现突然变成大姑娘回来了,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 苏谨言年纪小,除了觉得纪子期比以前漂亮了,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纪子期留在了谨园,姐弟三人挤在一张(床chuáng)上,絮絮叨叨个不停,特别是小雨。 讲她在学院里和其他同学一起,捉弄夫子被抓包,被罚的事(情qíng)。 讲她每月考试总是第一,刚开始好多同学都不喜欢她,后来都成了她的好朋友。 “姐,我跟你说!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唐大公子的堂妹唐心,跟我同年,一个是吴公子的小侄女,吴念,比我们大一岁! 唐心和吴念两个可(爱ài)斗嘴了,吴念虽年岁长些,可她三叔吴公子和唐公子是朋友,按礼她得喊唐心小姨! 可无缘无故比人小了一辈,她当然不愿意了,所以两人经常绊嘴!” 唐大公子?吴公子?纪子期隐约觉得这两个称呼有点熟悉! 小雨见她神色迷茫,便道:“姐,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与少爷经常一起玩的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公子,你之前有教他们术数的?” 原来是他们!纪子期反应过来。 想起之前与唐大公子的纠葛,经过战火洗礼的纪子期,为自己之前的幼稚寒颜! 她想,之后总有机会会再见的,到时候就主动给他们赔个不是! 小风撅着嘴,有些郁郁,“学堂里一点都不好玩!夫子授的课太简单,小风一下就会了!同学都不喜欢同我玩!” 天顺有一位刘夫子,擅长幼儿启蒙,他所启蒙的学生,基本能考入天顺最知名的初级学院。 所以各高门大户都争先将族中子弟送去,苏谨言及唐大公子等人都曾是刘夫子的学生。 苏小年将小风送去的正是刘夫子的门下,刚进去月余。 小风初入学院第八天,刘夫子要求各学子,背诵前一天教的三字经,能背多少是多少,但最低要求是十六句。 小风当场背完了整篇三字经。 刘夫子初时虽有些意外,却并不惊讶。 这天顺名门有些对子侄要求非常高,三岁起便请夫子在府中启蒙。 过两年待到五六岁,再送到他这里来,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确保能考进知名的初级学院。 有些早慧的,能背出三字经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事(情qíng)。 不过为了刺激其他学子的好胜心,刘夫子惯例会先问问这位学子的背诵诀窍,然后再表扬他的勤奋努力,并让其他学子向他学习。 要说刘夫子之所以成为收费奇高且各大户争相追捧的启蒙夫子,其主要原因,便在于他善于调动小儿学习的积极(性xìng),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让其他学子效仿,形成良好的竞争环境。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夸人从不夸人聪明、俊秀,只会夸他勤奋、有礼、孝顺、善良、勇敢等后天需要努力的优良特质。 刘夫子一生育人无数,见过太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也见过许多资质一般,全靠后天勤奋苦练终有所成的人。 所以刘夫子总结,一个人的资质高低并不能代表他以后的成就。 而且,有时候越是资质高的,如果不加以引导,反而会自恃天赋不认真对待学业,成为他成功的阻力。 不得不说,刘夫子的悟(性xìng)非常之高。 不过,当他遇到小风这个奇葩时,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他询问小风背诵的方法时,小风不解道:“我没有背诵,以前我娘教二姐的时候,我听过几次就记住了。” 听几次就能背下来?学堂里其他学生不信,刘夫子也不信。 刘夫子又耐心的问了他几次,小风还是回答他没有背诵的方法。 饶是好脾气的刘夫子也有几分火了。 对于有些天赋的学生,他不愿看到小小年纪品行不佳而越长越歪。 当下便严肃的对小风道:“纪小风,撒谎是不对的!你有好的学习方法,即使不愿与同学分享,也不应该撒谎欺骗夫子!” 小风涨红着脸,大声反驳:“我没有撒谎!” 刘夫子越发恼火,便罚了他留堂,直到他承认错误才肯放他回去。 小风倔强的紧闭双唇。 刘夫子无奈,只得道:“好!好!等会我就将这篇文章诵读两遍,你若背的出,我便放你回去!你若背不出,我也放你回去!但你明(日rì)就不必来学堂了!” 小风仍不言语。 刘夫子心中恼怒,也不管他,自顾自诵读了起来。 快速的诵读完后,停下来看着小风。 小风闭上眼回想了一会,而后双眼睁开,一字一句开始背了起来。 刘夫子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很快那篇文章便一字不漏的默背完了。 刘夫子嘴唇翕动,胡须颤抖,手指着小风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他给小风诵读的是小学里的文章,小风背得出来也能解释得通。 一些书香世家天赋异常的小公子,四五岁能背诵小学的他也见过。 如果这样,他完全可以将小风当成同那些小公子一样的天才,但,小风现在默背的是他自己写的一篇文章。 那篇文章是他前几月的得意之作。篇幅虽不长,却用词华丽,造句深奥,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三字经及小学,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他当时选这篇文章时,确实存了几分刁难之心。 刘夫子久久不能言语,这不只是天才,简直是旷世的奇才啊! 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过耳不忘的奇才存在! 想不到我刘某有生之年竟能遇见! 想不到不仅能遇上,竟然还在自己座下启蒙! 刘夫子激动的不如如何是好! 要说刘夫子为人师表还真是个言符其实的人,他平(日rì)重点要求学生们的品(性xìng)修养,自己对自己的品(性xìng)要求也甚高。 在得知自己冤枉了小风后,当下便向小风拱手道歉! 一五十多岁德高望重的夫子能向自己的学生,一个五岁的小娃道歉,刘夫子的名声确实是当之无愧! 刘夫子本想同苏老爷商量小风的教育问题,但苏老爷经常在外,这差不多月余的时间都没碰上面。 后来了解到小风原来是与父母失散,与两个姐姐暂借住苏府,大姐还得了病正在乡下养病。 他心中感慨,还好苏府仁慈,没得亏待这三姐弟,否则这旷世天才恐怕要明珠蒙尘了。 刘夫子心中怜惜小风,便对他颇有偏(爱ài)。 只是小风过耳不忘之事,却是不能同学堂里其他学子明说。 因为小风的存在,同他一向育人的思想相违背:“成功主要是努力加汗水,不是天份。” 但其他学子不明白。 而且小风虽好动,却不喜与自己同龄的小孩子玩耍,觉得他们实在幼稚无知的可笑。 然后就造成了夫子偏(爱ài),而同窗排挤的现象。 当然,小风在讲述他不喜欢上学堂的原因时,只说了同学不好玩,他也不喜欢同他们玩。 苏小年不在,纪子期第二天一大早就先去拜见了苏夫人。 苏夫人还是如以往一般温柔可亲,她拉着纪子期的手细细打量,见她的手上好似多了些薄茧,以为她在乡下受了苦。 苏夫人含笑问她在乡下的生活,纪子期前世小的时候在乡村待过,懂得一些,倒也对答如流。 因挂念着小风在学堂的问题,纪子期同苏夫人聊了一会后,便跟苏夫人请了一天假,打算去学堂里与刘夫子了解一番。 刘夫子用过午膳正准备小憩,门外小厮说有学子的家长求见,心下有些不悦。 他这午膳后闭目养神的习惯,是从一大夫那得到的养生良方,已坚持了二十多年。 一般学子的家长都知道他习惯,有事找他,大多都会在晚膳后。 刘夫子虽不喜,还是让小厮放了人进来。 来人是一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容貌秀丽,(身shēn)材高挑,有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刘夫子楞了楞。 纪子期直接说明了(身shēn)份,“刘夫子好,小女是纪小风的大姐纪子期,前些(日rì)子在乡下养病。 昨晚刚回苏府,想着一直都未曾拜见过夫子,心中甚感歉意!今(日rì)便冒昧来拜访夫子,若有打扰还请恕罪!” “纪小姐客气,请这边坐!”刘夫子起(身shēn)回礼。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在乡下养病的纪小风的大姐,纪子期!不过与纪小风口中的温柔娴静相去甚远。 纪子期直接问起小风在学堂的表现。 刘夫子面上的神色既喜又忧,“纪小姐,老夫不怕同你直说!你弟弟纪小风是老夫这大半辈子,遇见的第一个真正天赋异禀的世间奇才,百年甚至数百年难出一人!老夫既是心慰,又是忧心! 喜的是此等人才,有生之年被老夫遇上了,定不会让他就此埋没!忧的是小风天资虽高,但(性xìng)(情qíng)上却有些异于常人! 他生(性xìng)淳良,却不喜也不善与人往来,略显孤僻。 老夫担心他长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与这外界失去联系,哪一天钻入了牛角尖,这后果可大可小啊!” 纪子期道:“夫子此话怎讲?” 刘夫子便将小风这一月多来在学堂的表现细细描述了一番。 以前纪子期曾听小雨说起小风的聪明,有过耳不忘的能力。 她一直以为小雨言过其实了,并未放在心上。刘夫子今(日rì)这一说,她不得不对此事慎重起来。 “刘夫子,子期在外养病,已有近一年未同小风接触。要不今(日rì)子期先回去,与我家二妹商量一通,过几(日rì)再来回夫子!” 纪子期边走边思索,这纪家先出了个以后必定会倾国倾城的纪小雨,现在又来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纪小风,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只是以他们的家世,都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纪子期下一站,是前往棋林学院预习分院。 当初她装病谎称要去乡下养病时,为了不被人发现异常,并未亲自到预习分院同赵夫子道别,而是托人送了一封信。 如今她‘病’好了,怎么也得亲自到预习分院说一声! 也不知赵夫子和韩助教还记不记得她! 而且今天初八,还未到十一,也不知他们在不在? 不过既然出来了,纪子期就想着去碰碰运气! 守门的还是原来那人,纪子期记得他,他却不记得纪子期了。 纪子期拿出学号牌,守门人虽有些惊讶,还是让她进去了。 里面一切未变,只因冬天来临,那几棵大树都光秃秃的,带着几分萧索。 纪子期走到正中间的那扇门前,抬手敲了敲。 里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进来!”是赵夫子的声音。 纪子期深呼口气,推开门。 赵夫子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高挑的少女,体态婀娜,面容背着光,显得有些模糊。 赵夫子眯起眼,想看个究竟。 那少女已先开口了,声音清脆:“赵夫子好!” 赵夫子回想起他认识的少女,没有哪个能与眼前这人对上号,疑惑道:“你是?” 纪子期走进来,行了个礼,“赵夫子好!我是纪小雪!” “纪小雪?”赵夫子惊呼出声,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你真是纪小雪?” “是的!赵夫子!”纪子期笑着点头。 赵夫子也不顾男女之防,围着纪子期转了几圈,纪子期也不计较,大方地任他瞧个明白! “你?你?你?你真是纪小雪!”赵夫子终于确认了,声音颤抖道。 纪子期微笑看着他。 赵夫子差点老泪纵横,“小雪啊!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赵夫子我就要被院长给撕了!” 纪子期眨眨眼,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赵夫子的激动溢于言表,“当初你来分院后,我原本想着等院长副院长回来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哪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们回来! 后来,我便写了一封信,将你的事(情qíng)告诉了两位老人家! 两位老人家收到信后,立马从京城飞奔回来! 可他们前脚才到,后脚就收到你托人送来的信,说是生了病,要去乡下静养! 两位院长当下把我给臭骂了一顿,说这么大的事(情qíng)也不早点告诉他们! 还责备我没有把你照顾好,让你生了重病! 这大半年来,两位院长是见我一次,就用眼瞪我一次! 赵夫子我啊,现在是一见到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所以,小雪啊!你回来就太好了!” 纪子期本来就有些愧疚的心,现在更加内疚了,她忙道歉:“赵夫子,都是小雪的错!连累了您,小雪心里实在非常抱歉!” 赵夫子摆摆手,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担忧问道:“小雪,你(身shēn)子确定好全了?” 纪子期肯定点点头。 赵夫子脸上又乐开了花,“好!好!回来得正好,下月初八就是这棋林学院的入学考试!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想到纪子期的水平,又补充一句:“呵呵,以你的水平,根本用不着准备!只要那天准时到来就行了!” 然后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xìng)!你这月二十一到二十三这三天抽个时间来报名,先安排考试座位号!” 纪子期同他闲聊一会,便道谢告别。 赵夫子一直笑眯眯地送她出门,还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忘了报名的时间! 她一出门,便径直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碰到三个少年公子,其中二人还有些眼熟。 一个宽肩窄腰,气质沉稳,带着淡淡疏离,似有若无的眸光透着凉薄,即使站得再近,也似隔着高山远水。 一个生得比女子还俊俏,风姿绰越,眼角眉稍晕染出绝代风华,似乎一个眼神,就能勾人魂魄。 另一个面容清秀,正从男孩向男人的过程中变化,略带上了一丝男子气概。 正是唐大公子、吴三多和罗书。 纪子期在脑中翻找回忆。 其实她在天顺见过的外人并不多,很快便联想到之前与她有几次纠葛的唐大公子。 吴三多也觉得这脚下越走越慢、眉头微蹙的小娘子,有几分眼熟。 他撞撞(身shēn)边目不斜视、神(情qíng)淡漠的唐大公子,“喂,你看看前面偷看咱们的小娘子,有没有觉得有几分眼熟?” 唐大公子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吴三多自认风流,双生得一副好皮囊,每个遇到的小娘子,都觉得人家是在偷看他! 虽然确实也很多!但他不想陪他一起蹚这趟浑水! 纪子期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对以前的事道个歉。 吴三多已认出了她,指着她大呼小叫道:“啊!是你!之前用银子砸人的小丫头!” ------题外话------ 第一次写w戏,自我感觉……好像……还不错(羞涩捂脸飘过~) 看来大大果然是个表(内)面(心)纯(闷)洁((骚sāo))的孩子! 基友文推荐:《皇妃,你要的皇子到货了》彼岸伊人 简介: 这是一个扑倒与反扑倒的故事,一场腐女与色狼的pk。 初见时,一个是神出鬼没的赌坊幕后老板,一个是赌坊闹事的小**丝。 再见时,就被人连拉带扯的逮去向皇上请旨赐婚,从此夜生活过的酸爽无比。 自从嫁给柳墨后,夜落(身shēn)体力行的感觉到了什么叫(身shēn)体被掏空。 自从嫁给柳墨后,夜落不仅涨知识,涨得更多的是姿势。 自从嫁给柳墨后,夜落觉得自己的人生道路越走越歪。 正文 77、赏术大会(上)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是她?唐大公子顺着吴三多的手看过去。 眼前的少女(身shēn)材修长,曲线优美,淡淡的眉,温润的眼,算不上绝美! 却因眉间带着一丝不同于闺阁女子的英气和冷然,而显得与众不同! 唐大公子有些呆了! 这小娘子就是之前双手叉腰、眼里冒火、牙尖嘴利又粗鲁的野丫头? 既然被认出来了,纪子期便走到三人面前,行了个礼:“三位公子好!以前小女年幼不懂事,若冒犯了这位公子,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一般见识!” 走得近了,那五官便越发清晰起来,姣好的面形,粉粉的唇。 皮肤细腻有光泽,如上好的羊脂玉,低下(身shēn)行礼的那一瞬,唐大公子能看到她脖颈后的一片糯白。 纪子期很快站直(身shēn),抬眼看向唐大公子。 那黑峻带着水光的眼珠子,看得唐大公子心中一动。 好一双灵动的眼!那记忆中不服输的眸与眼前这般鲜活的眼,瞬间重叠! 他还未出声,吴三多已叫了起来,“小美人,你真的是先前那个小丫头?” “正是小女!”她转向吴三多,微笑点头。 “你这不光样子变了?连(性xìng)子也变了?”见纪子期突然温和有礼起来了,吴三多咋舌道。 纪子期再次行礼,“之前是小女不懂事!” 吴三多啧啧两声,桃花眼一眯,“真是可惜了!以前的你多么有特色,现在变得跟其她小娘子一样,不好玩了!” 唐大公子却不这么想。 那双眼明明还是一模一样,里面藏着慧黠、倔强、冷然、疏远,还有更多唐大公子不明白的(情qíng)绪在其中。 他想,或许是这一年多不见,她经历了一些事,暂时磨去了表面的棱角而已! 纪子期见唐大公子清淡的眼只盯着她,也不出声,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心道,反正我已经主动道歉了,若你还要计较的话,我也没法子了! 唐大公子似是知道了她心里所想一般,嘴角微勾成动人的弧度,“若是不原谅又如何?” 纪子期微呆,不是吧?真是这么小气的人? 惊讶的何止是她,吴三多甚至罗书都呆住了! 唐大公子何时会对小娘子这般说话? 按说他不应该是恭敬回礼,语气冷淡:“小姐客气!之前唐某也有不足之处,还请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然后转(身shēn)就走吗? 何时变成这样了?莫非,他对眼前这小娘子,真有几分不同? 吴三多一双桃花眼在唐大公子和纪子期(身shēn)上扫来扫去。 纪子期眨眨眼,被他这不按(套tào)路来的回答打乱了阵脚,“那,那公子意(欲yù)如何?” 唐大公子嘴角弧度更大,连带着整个人也清明了不少,像是从迷蒙烟雨中走出来了一般,“唐某与小姐多次相遇,算得上有缘!若下次再遇上,就请小姐作东,请唐某吃顿便饭,当作赔礼吧!” 这请人吃饭不算大事,可眼瞧这唐大公子派头,不花个十几二十两怕是拿不出手的! 纪子期硬着头皮答应了。 看来我得快点想办法多挣些银子才行! 纪子期走后,吴三多俊俏的面上露出疑惑,不解地问唐大公子,“你刚那是何意?若说你有意,好歹问问人家的姓名,可你问也没问! 若说你无意,偏与人定下这奇怪的约定!唐大公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唐大公子淡淡道:“几次三番地碰到,说是巧合也实在是太巧了些!若过段(日rì)子真又再遇上,不就知道了吗?” 哼!果然!吴三多鄙夷道:“人说商人多疑,果然不假!这小娘子已有一年多未见了,你又怎知下次再见是何时候? 唐宋,别说哥哥我没劝你,这人有时候就得少想些,少计较些,多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唐大公子不理会他,径直往预习分院走去。 吴三多见他不搭理自己,气得跳脚:“唐宋,你总是这么心机深沉,凡事往坏里想,行事又这么不干脆利落,总会有你后悔的一天! 要是哪天后悔莫及了,别找我哭鼻子!” 一旁的罗书若有所思。 吴三多睥他一眼,见他脸上神(情qíng),立马将唐大公子抛到了脑后,一把搭上罗书的肩,勾嘴坏笑道:“哎哟,罗术痴!你这表(情qíng)怎么像是开窍了的表(情qíng)呢? 快告诉哥哥,看中了哪家小娘子?哥哥我帮你参谋参谋!” 罗书想起表弟苏谨言家笑语晏晏的小雨,耳根一下子红透了。 吴三多本是逗他,这时见他一副羞涩的模样,惊奇道:“你小子还真是思(春chūn)了?” 罗书低着头不搭理他。 吴三多便凑到他耳边,小声暧昧道:“那你晚上睡觉有没有那个那个?早上醒来有没有那个那个? 男人憋得狠了对(身shēn)体可不好,要不哥哥先带你去开开荤?” 罗书见他说话越来越不像样,面上更是红得厉害,一把挣脱吴三多,朝分院飞奔而去。 吴三多不防被他挣脱逃走,一楞神后追了上去,边追边笑,“罗术痴!别害羞嘛!思(春chūn)说明你是男子汉了!来,快告诉哥哥是谁…。” 罗书掩上自己的耳朵,偏偏那意味分明的笑声,还是不断钻进他耳朵里! 他觉得自己不仅脸上烫得厉害,连那心里也滚烫了起来! 这边纪子期回到苏府,正好苏谨言下了学堂,他兴冲冲地将纪子期叫到了书房。 “子期,我有好多题想要问你! 昨晚你回来后,我立马派人通知了唐大哥、罗表哥和吴三多三人,他们今中午就派小厮将题送到了学院。 你回来的可真巧,这月底就是赏术大会,每年一次,四府合办,今年正好轮到天顺。 下月初八是棋林学院的入学考试了。 他们三人都打算去试试呢!你这一回来,他们更有信心了!” “棋林学院我倒是听过,不过这赏术大会是什么?” 苏谨言展开信中的笺纸,“子期,先给我讲讲这几道题,有两题我也很有兴趣。” 纪子期接过题。看来四人这一年来从未停止过深研,水平提升了不少。 任谁都喜欢有天份又勤奋的学生,纪子期心中高兴,便将那赏术大会先放到了一边,同苏谨言认真讲起题来。 这一讲便到了深夜,她本想同小雨聊聊小风的事(情qíng),只得等到明(日rì)了。 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唐大公子三人第二(日rì)中午收到书信后,又激动又感慨! 原以为自己这一年来勤学苦练,水平不说能与高人相提并论,至少也能摸到他一角衣袍吧! 可这解题一回来,三人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浅显。这十道题当初他们想了许久都毫无头绪,可高人只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全解出来了。 看来高人以往一直是在迁就他们的水平啊! 想到高人深不可测的术数能力,心中又暗暗激动!有他的指点,考上棋林学院一定没问题,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三等术师或更高等! 纪子期今(日rì)去了苏武的木匠铺。 木匠铺的生意不错。苏武娘便辞了唐府的工,重((操cāo)cāo)旧业,来店里专心做个收钱的掌柜。店里还请了三个师傅,一个伙计。 苏武娘一听这么俊的小娘子找自己儿子,脸上乐得开了花,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 “苏武哥!” 苏武见是纪子期,快步迎上来,惊喜道:“昨(日rì)听安杰说你回来了,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又唤了伙计端来点心,看着纪子期笑盈盈的脸,腼腆地摸摸头,“子期,一年不见,你变了好多了!” 苏武娘一听,原来是想出那将军车的纪子期,这心里的算盘哗啦啦打得更响了。 苏武今年已十七,翻过年便十八了。去年的时候,苏武娘还愁着自家这种(情qíng)况,儿子怎样才能说个好媳妇。 于是每天盯着唐府的大小丫环,看哪个家世样貌最合适。 自从今年初开了这木匠铺后,生意红火,银子每天哗哗流进来。 那些个厉害的媒婆便主动上门帮忙说亲了,连读书识字的秀才女儿也有,可苏武娘一个都没瞧上。 苏武娘现在想着是要给苏武说的媳妇,不光样貌要俊,招自己儿子喜欢! 还得厉害一些,能镇得住刁钻的客人,(性xìng)格上跟苏武互补才行。 眼下见到这纪子期,想着能想得出这将军车的,脑子一定好使! 而且模样俊,看着也利索大方,还有自己儿子对她那个服帖劲,真是绝佳的不二人选! 苏武娘正幻想着他二人夫唱妇随,将这苏氏木匠铺发扬光大的场景。 一旁的苏武见他老娘那鬼祟的眼神,便知她心里在想啥,面上带了几分尴尬。 纪子期也被苏武娘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她用眼神询问苏武,怎么回事? 苏武越发难堪,“我娘就那样,你不用理会!我们继续说说这铺里的(情qíng)况。” 苏氏木匠铺百分之七十的订单都是将军车,不过像以往全都大红色,批量生产的将军车就少了。 苏武便设立了另一条分线,即订做。 按对方的要求生产,手工费则涨到了五两到五十两不等。 有些富贵人家的,指定车上要镶上玉扶手,金镂门,车(身shēn)要雕上精致的花纹或图案。 现在店里的三个师傅,都是技艺精湛的老师傅,苏武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 其中一个负责雕花,另外两个是专门制作这订做的将军车。 至于批量的将军车,苏武还是延用之前的法子,找其他木匠铺合作。此举倒是在这木匠行业里获得了不少好名声! 纪子期随意翻了翻账簿,对这结果非常满意。 一个小小的木匠铺,这一年下来她也能分到差不多百两左右的分成,已经比她预估的好很多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苏武娘便开启了媒婆模式。 苏武直接打断她娘的幻想,“娘,这是不可能的!子期看不上我的!” 苏武娘见儿子这怂样,怒了,“我儿子长得俊有能力又孝顺,将来肯定也是个疼老婆听老婆的,哪里配不上?” 苏武心中苦笑。 若说他一点心思都没动过,还真不是。 自从这店开起来,生意慢慢稳定后,他娘开始给他说媳妇时,他就考虑过纪子期。 他印象中的纪子期是个清秀机灵的小丫头,头脑灵活让他佩服,然后(身shēn)体不好去了乡下养病。 他想着这店多亏了纪子期才开得起来,若她真是(身shēn)体不好,他愿意娶了她照顾她一辈子。 只是今(日rì)这一见,昔(日rì)里不甚起眼的小丫头,不知不觉,已变成了光彩夺目的美(娇jiāo)娘! 若不是她先开口喊“苏武哥”,他都不敢相认了。 于是那一刻,苏武便知他的想法落空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想着要娶她,可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苏谨言今(日rì)在学堂,特意找夫子问了这赏术大会的详细(情qíng)形。 一下学堂回到苏府后,便向纪子期邀功,迫不急待地同她讲了起来。 赏术大会,顾名思义,赏者,观赏,欣赏,还有奖赏三者合为一体,每年的十一月底举行。 开办至今已有五十多年,自六十年前上一位帝王在全国大力推广术数之后,有精明的商家便推出了这赏术大会,之后慢慢发展为官商共办形式。 当今黎国皇宫供养的两位大术家之其一,对那赏术大会深表厌恶。 曾在术师协会中提议,要向朝廷提出取消赏术大会的请求。 认为这赏术大会不过是借术之名行那商家之事,哗众取宠,误导民众,降低他们心中对术的神圣感,严重污辱了术数这一高深学问,以及代表术数精神的术师们。 而另一大术家,却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认为术之本源来自民间,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理应与民同欢,与民同乐,让更多民众知道术,相信术,继而向往术。 只有当越来越多人了解术的时候,这术才能被发扬光大,并得以世代传承。 当今皇帝陛下对二人意见都表示赞同。 于是这赏术大会停还是不停就争论了近十年,术师协会中人也分成两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 只是皇帝陛下不明确表态,相关人等也不好随意猜测,毕竟这是从上一代帝王开始,就(允yǔn)许存在的。 术师协会为避免内部分裂,该会会长在同九位术长老商议后,向两位大术家提出建议:在陛下没有明确表明对赏术大会的态度前,术师协会成员一律不准以任何形式去参加赏术大会,一经发现立即从协会内除名! 要说这除名,除的并不是这术师的名头,而是不再属于协会成员而已。 这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严重的事,这个被开除了加入另一个协会就好了啊! 只是这协会整个黎国只此一家。 协会存在的目的,是各术师用来相互切磋,以及一等术师向二三等术师传道解惑的所在。 高人指点以及百人共同研究学问,自比一人独自研究进步要快得多,在考等升级方面也是容易许多。 如若被协会除名,则代表那些研究你通通都不能参加,也不会再有人对你进行指点! 等同于失去了向上爬升的机会,有点像在官场中得罪了所有同袍而后被孤立一样。 所以,通常(情qíng)况下,术师对于协会的规定以及决定的事(情qíng)是不会违反的,而且他们自(身shēn)的地位以及骄傲,也不(允yǔn)许他们自降(身shēn)份去同那些无名之辈相争。 当然,任何事(情qíng)总是会有例外,如若这人世间事事都按规矩一成不变,那就实在是少了太多的乐趣了。 总之结果就是,不管那术师协会态度如何,在最高领导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之前,各地的赏术大会还是照旧举行,且一年火过一年。 赏术大会在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后,改为了官商同办,几府合办。每府一年,地点由官府指定,实际执行由当年承包的商家负责。 这样一来官府不用头痛担心下属中饱私囊,办得不好被同僚看低,影响自己的政绩,且年底事多繁忙,也实是抽不出人手来具体筹办此事; 二来是一起合办的府城均会派下属兵丁过来协助,这样就有足够的人手确保安全(性xìng); 三来是这参与人数多了,则水平就会高,其观赏价值也会大大提升。 有些京中贵人闲着无事还会专门过来观赏,担当裁判员,确保无人对结果有异,或即使有异有贵人在场,也不敢多生事端。 这一年的赏术大会轮到了天顺府,地点选在天顺城南一空地,离秋波亭不远。 纪子期听后即时产生了兴趣,“不知这具体比的是些什么内容?有奖励吗?奖励多少?” 苏谨言听到她后面的两句话,知道她为了银子想去参加比赛。 不满的撅着嘴道:“子期,以你的水平,你要是去了,我和罗表哥怎么办?” 纪子期嘿嘿一笑,“你和表少爷打算去参加?那唐公子和吴公子呢?” “他二人四年前已参加过,而且下月要进行棋林学院的升学试,合格了才能进。 他二人说这月底考试后,要在家里温习你之前教的术数,准备升学试。” 苏谨言不满归不满,还是将这赏术大会的比赛内容简单讲了一番。 赏术大会比赛形式有两种,一种叫‘算得准’,一种叫‘算得快’。 共五天,前三天是预选淘汰赛,第四天是各榜首争夺赛,第五天则是挑战赛,也就是现代俗称的pk赛。 两者只差一字,内容却千差万别。‘算得准’更多偏重于术数的学识程度和逻辑推理,以答案的准确及解题思路的巧妙为胜出; 而‘算得快’则完全是一种快速心算的能力,千位数百位数十位数等加减乘除,正确而且快速者为胜。 今年的赏术大会在月考的最后一天进行。接着连续沐休两天,苏谨言便打算去试一下。 他没想过一定会赢,可若是纪子期去了,他和罗表哥就连一点希望都没了。 于是便故作可怜状,哀求道:“子期,你不要报名好不好?大不了我赢了银子全归你!” 纪子期虽眼馋那银子,也不想苏谨言扫兴,便点头答应了他。 况且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名义上还是苏府的丫头,主子发话自然不能不从。 当然银子也是不敢要的。 苏谨言立马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纪子期今晚才有机会同小雨谈谈小风的问题。 “姐,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小风很聪明的。比我们还聪明!”小雨对于小风的特异之处,丝毫不觉得奇怪,“以前背三字经,学算术,他比我们都快!” “那爹娘怎么说?” “娘说慧极易伤,后来便不让他跟着我们学了!” 看来这原主的娘倒是个有智慧的。 “那爹娘的意思是,希望他正常成长了?” “大概是吧!爹娘说过,希望小风跟其他家的小孩子一样慢慢成长。” 原本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小风回来,直接去考童生试,然后根据他的实力跳级。 只是想到现代社会里,那些所谓的神童过早进入了成人世界后的心酸,又有些犹豫。 既然纪家爹娘也不愿意,如此纪子期便坚定了让小风正常成长的决心。 可是如何解决小风与学堂里同学的关系呢? 纪子期苦思几(日rì),不得其果。 这一(日rì)是沐休(日rì),苏谨言同小风在谨园里玩那将军车。 苏谨言是十月生辰,上月满九岁已十岁了,早已对那将军车失去了兴趣,纯粹是陪小风玩耍。 纪子期在一旁看着玩得满脸通红的小风。 心中想道:一个心智异于常人的人,即便是天才,某种程度上也是痛苦的吧! 小风兴致很高,苏谨言却有些蔫蔫了。安杰早已累得不行被换下了。 可是这将军车必须有人推着才行,苏谨言看着小风恳求的眼神,心一软又答应了。 纪子期心一动。 或许可以试着搞个木头版的自行车? 这样一个人也可以玩了! 她立马拿来纸笔,简单几笔就画出了两个自形车的轮廓。 一个二轮的,一个三轮的。 “少爷,小风,过来看看!”她伸手招唤二人。 苏谨言及小风闻言跑了过来。 只一眼,便被纸上那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纪子期简单地给他们讲了一下原理,“这个是车座,这个是踏板,人坐在车座上面,手扶着前面的两个手柄,脚用力踩圆圈,不用人推,这个车就可以自己跑动起来了!” “真的?真的?”两张惊喜的脸齐齐望向纪子期。 纪子期用力点点头。 “太好了!”两人齐拍手,“又有好玩的了!” 小风眨巴着眼,渴求地问道:“大姐,那什么时候可以做出来?” “我明天就去找苏武哥。” 苏谨言和小风从那(日rì)开始,就眼巴巴地盼着那个能一人骑的车快点做出来。 这次的自行车便没有之前将军车那么顺利了。 将军车主要是新奇,没什么技术要求。 自行车便不同了,技术含量高!纪子期又不是什么理工机械出(身shēn),对苏武提出的问题一筹莫展。 苏武是个死(性xìng)子,将军车的成功让他对这个自行车充满了期待。 他将店扔给他老娘,自己跑出去找师傅请教了。 这边自行车还没头绪,那边赏术大会就要开始了。 苏谨言一考完这月考,第一件事就是去参加赏术大会。 上一次在天顺府举行已是四年前了。 那时候苏谨言年仅六岁,还没开始对赏术大会产生兴趣,只想着去玩耍(热rè)闹一番。 所以他能记得的只是坐在哑叔肩上,看到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人,还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和小吃。 在这几年对术科产生浓厚兴趣后,他便盼着这次在天顺府举行赏术大会了,加之这一年来在纪子期的教导下,自觉水平是突飞猛涨,是以很想下场去一显(身shēn)手。 苏谨言在赏术大会第二天大早,便唤来哑叔安杰以及纪子期三姐弟一起去那会场报名。 整个大会场里早已人满为患,各商号的旗帜迎风飘扬,一个比一个夸张。 什么天下第一楼、江淮回(春chūn)堂、扬州绮罗坊、东北长白山等等……那绣着商标的超大旗帜,绚丽的色彩,夸张的图案,从很远外就能看到。 谁说古人不懂营销的?这架势和现代的宣传手法,也没什么差别了。会场内人头涌涌,不少商家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 今天的预选赛早已经开始了,但每个考场的报名处还是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报名。 纪子期叮嘱小雨小风,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对方的手,不要轻易松手,以免走散。 罗书这次也报名参加了。 他上一次参加的时候十岁,报的是‘算得准’,进入到决赛后,首轮落败。 虽未取得好成绩,但因其年岁小,自此之后也算是一战成名,除天顺府当地人外,外府亦有不少人知道天顺出了个“术数小神童”。 苏谨言的目的是‘算得准’。 想着表哥四年前的成绩,自己年岁与他那时相仿,这成绩最差也要与他相近才行。 不过他先报了‘算得快’,纯粹是因为贪玩,苏谨言想着下次再在天顺举行赏术大会,又得四年后了,这次怎么也得都试试。 苏谨言在‘算得快’第一轮就落败了。 题很简单,简单的加减乘除,不过这关键是快,苏谨言上一题还未答出,下一题已开始了。 纪子期暗忖,看来这民间术数高手也很多啊!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来参加这赏术大会的,一是各商行的小账房(总账和大账房自负(身shēn)份,是不屑参加的),为商行打名气 二是一些寒门学子以及一些自认怀才不遇之人,盼着能在这赏术大会上一鸣惊人,获得贵人赏识。 据说这黎国四大商行之一的唐氏商行的总账房,便是二十年前在赏术大会上被唐家家主赏识招至麾下。 从小账房做起,后因才能出众,逐年上升,最后被提升为总账房。 这几年年老退休被现任唐家家主尊为供奉,享受终(身shēn)俸禄,成为这赏术大会的传奇故事之一。 三则是像苏谨言这一类十二岁以下的学子了。 出来见见世面,锻炼锻炼,输了当作年纪小,赢了则可如同罗书一般名声远播,给家族带来荣耀。 因此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其家中子侄一旦过了十二岁,除非能力非常出众,有很大的赢面,才会让他们继续参加这比赛。 实在是年岁已长输了可丢不起这个脸了! 吴三多便是其中一人,上次在天顺举办赏术大会时他刚好十二,他老爹自忖没什么胜算。 他是这天顺县丞,人人都识,若让人知道他儿子参加这赏术大会早早就被淘汰,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便不同意。 吴三多本想偷偷溜出来参加,但他老爹对儿子可说是了如指掌,前一天晚上便派人将前门后院通通锁死,并让夫人去娘家住了三天,等到第四(日rì)时才放他出来去看个(热rè)闹。 第一类和第二类的参赛者,可不像苏谨言他们只有在当地举行时才参加,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属于专职选手。 哪里举行就去哪里参加,参赛经验丰富且会经常进行练习,自不是苏谨言这些抱着好玩心态的人等可以比拟的。 特别是这‘算得快’,必须要通过针对(性xìng)的练习才行。 苏谨言在‘算得快’落败后也没气馁,本来就是玩票(性xìng)质,马上就去报名参加‘算得准’了。 表哥罗书报的是第五考场,苏谨言想着他今年十岁,便选了第十考场。 时间很快就过去,轮到苏谨言上场了。 只见考场上分别摆着十排桌子,每排十人,每个参赛者后面站一小厮模样人。 苏谨言走到一空位坐下,待空位全部坐满后,主考官从上千个类似的初选选题中,随意抽出一张纸。 旁边一人大声读出题目,大约十数个呼吸后,那读题的人又会站起大声说:“停止作答!” 然后每位参赛者后面的人就会即刻拿走他们手中的纸笔。 而后读题的人就会报出答案,拿纸的小厮有些就举起手,然后他(身shēn)前的参赛者就会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走出去。 有时答一题出去一人,有时几人,有时十几人。 苏谨言连续答对了二十题后,他(身shēn)后的小厮举起怀中的一面小旗子,向主考官示意这位参赛者已连续答对了二十题。 这时主考官就给了他一张写着“晋级”二字盖着红章的小笺。 十考场的主考官四十来岁,笑眯眯的很是和蔼,从苏谨言上场答对五题后,他就一直关注着他。 见苏谨言最后顺利晋级,更是笑得眼不见缝,抚摸下他的头以示鼓励。 要是在后(日rì)的大榜首争夺赛上能坚持久一些,那这天顺可就又多了一名神童了! 还是在他的考场内出现的,这样他能跟着沾不少光! 想到这,这位主考官不由嘿嘿笑了两声,旁边的报题人轻扯他的衣衫,示意参赛者已准备好,可以抽取下一题了。 主考官这才回过神来,清清喉咙,继续开始下一题。 罗书那边同样顺利,只不过在他报名时,负责抄写牌号的书吏问他何地何名。 他报出天顺罗书时,前面已报名的人立马一脸悔恨的表(情qíng),而后面未报名的则作鸟散状,转投向其他考场排队。 罗书少出门,大部分人并未见过他真容,但天顺“术数小神童”罗书的名号却是不少人听过的。 所以最后罗书所在的第五考场,在第二(日rì)报名人数最少。 比赛完后,苏谨言提议去看看‘算得快’。 纪子期和小雨小风还从未见过‘算得快’的比赛,听苏谨言一说,都有些心动。 刚走两步,苏谨言见到同样刚出赛场的罗书,高兴地直挥手“罗表哥!罗表哥!” 然后带着几人向罗书那边走去。 纪子期等人向罗书行礼,罗书的目光从小雨面上一扫而过。 恰好小雨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两人目光正好相撞。 罗书只觉(胸xiōng)中一((荡dàng)dàng),面上一(热rè),想移开眼光又有些不舍,想随意说几句,又一时词穷,慌乱中只来得及点了点头。 小雨走到罗书(身shēn)边,行了个礼,“表少爷,我是小雨,之前见过几次的,您还记得我吗?” 罗书感觉自己耳根都开始发(热rè)了,忙垂下眼睑,不敢与小雨对视,“小雨姑娘好!” 小雨扑嗤一笑,这表少爷还是这么的呆! “表少爷,恭喜您过关!” “谢小雨姑娘!”罗书慌忙做揖回礼。 小雨忍不住又是一阵(娇jiāo)笑,回到了苏谨言(身shēn)后。 罗书的耳边似乎还充斥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清脆笑声,一时恍惚。 纪子期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罗书,在秦大公子吴三多几人中,罗书确实是天份最高的一个,任何问题只要略一点拨便能立马举一反三。 纪子期最初与几人交换过几次题,了解了他们的大概水平后,每次跟苏谨言讲完,都会再多出几道题,让他们巩固,题目有浅有深,有些还需要结合上次教的综合作答。 罗书从未错过,秦大公子有时会错一两题,吴三多则略多些。 因此纪子期对这个年龄与现在的她同年的罗书有些好奇,于是多看了两眼。 纪子期是过来人,第一眼就发现了罗书的异样。 那羞涩懵懂、不敢直视小雨,像怕被她的笑容灼伤一般的小模样,让纪子期心中又酸又涩又骄傲! 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心(情qíng)油然而生。 两个场地相隔很近,一柱香时间就到了,想来是为了方便那些两边都想看的人来回走动。 快算子赛这边观看的人比小榜首赛那边的人多出数倍有余。 人满为患,站在最后面已看不清场内(情qíng)形。 纪子期一行人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去,苏谨言眼尖的瞧见他的同窗李成明正往人群里钻。 “李成明!”苏谨言大声喊道。 李成明听到传来唤他名字的声音,四下张望。 “李成明!这里!这里!”苏谨言伸出双手,举高挥动。 李成明跑了过来,“苏谨言,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参加‘算得准’的吗?” “已经过关了!见天色还早,所以想过来这看看这‘快算子’比赛,”苏谨言道:“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帮你爹卖酒吗?” 李成明家今年在这赏术大会上买了一个摊位,卖自家酿的酒。 因第一次参加,准备有些不足,主要是人手不够,不知错过了多少生意,李老爹是捶(胸xiōng)顿足,那个懊悔啊! 当天下午回家就将自家还有兄弟家丫环小厮全部叫了过来,连带准备休息两天的刚十岁的李成明也没放过。 若不是他婆娘骂他想钱想昏了头,他连他十五岁的大闺女和十三岁的二闺女也想叫出来一起帮忙。 别看李成明读书不行,做买卖却是一把好手,小小年纪一个可顶两。 也正是因为儿子做生意有天份,李老爹才拼了命的扩大家产,想给儿子打稳基础,留下一份家业,将来李成明想壮大时也能轻松一些。 李老爹天天在李成明耳边念叨,他也早就知道这以后就是自己的产业和责任,所以虽很羡慕那些在这几(日rì)能到处玩耍的同龄小孩,还是忍住念头,尽心尽力帮他爹卖酒。 “苏谨言,你好厉害!恭喜你!”李成明嘿嘿笑道:“我一直在帮我爹忙。现在晚膳时间还远,大家都去看比赛了,人流少些。 正好刚听来店里买酒的客人说,这‘算得快’可精彩了。我便求了我爹让我来看半个时辰。” 苏谨言道:“这么多人,站都没地,根本都看不了!我们打算回去了!” “要不随我一起去吧!”李成明道:“我爹之前在这‘算得快’赛场买了个位。今天本来是让给了个老客人,刚好那客人下午有事回去了,就空下来了。” “那太好了!”苏谨言惊喜道,“李成明,那快带我们一起进去吧。” ------题外话------ 明天咱们家子期就会上场啦~~想知道原因?继续看下去~~ 多谢南宫轻雪、qr2012w88665、150**1924、chmdyu、qq062214pc594e02、轻铃悠悠、qq3529de4ab21119各位亲亲的票票、花花、留言 正文 78、赏术大会(中)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没问题!”李成明爽快道,又嘿嘿一笑,“要是我爹知道我跟你罗书表哥一起,肯定高兴坏了。 我爹老说我要是有你罗书表哥一半,他就可以烧高香酬谢祖宗了! 有时惹他生气了,还说恨不得把我塞回我娘肚子里回炉重造,指不定能生个跟你罗书表哥一样聪明的出来!” 小雨听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罗书的脸又开始红了。 李成明寻着笑声望过去,正好看到小雨明媚的笑脸,瞬间惊艳:“苏谨言,这个小娘子是?” 苏谨言才记起忘了介绍,于是便一一作了介绍。 李成明眉开眼笑,本就灵巧的嘴更是像被抹上了蜜一样,令听者(身shēn)心通畅。 小风被哄的李哥哥李哥哥叫个不停。 小雨的笑容从未消过。 原来这人就是被少爷哄骗喝酒的那人,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嘛!小雨心道。 晚上回到谨园时,灵菊灵玉听说苏谨言晋级了,都动手准备了一些小点心,同他们庆祝。 小风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这是他最(爱ài)的糯米卷,“灵玉姐姐,小风长大了也要去参加赏术大会! 到时候你也要准备好多好吃的来帮小风庆祝。” “贪吃鬼!”小雨伸出食指点向他的额头。 灵玉大笑,“好,好,小风到时候一定是那大榜首,灵玉姐就等着沾光了!” 第四(日rì)大榜首的决赛到了,罗书苏谨言请了两天假。 会场的布置比起前几(日rì)高出了几个级别不止。 所有小赛场已全部清除,重新组成了一个大赛场,正中是一个大舞台,舞台正对面摆这八张华丽的凳子,最右边有一出处门帘。 这些位置一般是预留给贵人、举办府最高府伊、承办商家家主、举办府名望最高之人。 不管来者几人,按赏术大会惯例正位只留八张,八者为发,而门帘后面,则主要是用来给随行贵人的女眷观看使用。 左右两边各三十二席位,四排,每排八个席位,右边是举办府当地的大小官员及名望之人。 左边则是十两银子一个位,价高者得,据说曾有一年某个位置,最高成交价达千两。 剩下背对参赛者靠近比赛台的,是各个参赛者的应援团,每个限十人。 多出来的人只能和最后面的吃瓜群众待一起。 苏谨言连夜让灵菊安排绣了两幅横条,一幅是“苏府少爷苏谨言加油”,一副是“罗府少爷罗书必胜”,纪子期贡献了剪刀手的画稿。 苏谨言知道他表哥罗书低调,罗府长辈有关罗书自己的事,都是听罗书的,而罗书是肯定不会愿意张扬的。 所以苏谨言心想,这事还得他来办才行。 果然,当安杰安生举起“罗府少爷罗书必胜”的横幅时,罗书的脸都皱到了一起。 不过坐在右边席位上的罗书他爹,摸摸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谨言小子这事干的不错! 老子儿子就是厉害,当然得让更多人知道,这是老子的种! 苏谨言瞧着罗书皱在一起的脸,咧开嘴,笑眯眯地道:“罗表哥,我知道你肯定把这事忘了,就主动帮你办了,咱们一家人,不用多谢我!” 罗书瞟他一眼,心道:苏谨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要多谢你? 苏谨言指着横幅上的剪刀手,“罗表哥,你知道那个图案是什么吗?子期说那是剪刀手,代表胜利! 罗表哥,你看,我知道我赢不了,我的上面只绣了两个,你的上面可绣了四个,灵菊灵玉小雨她们几个丫头可绣了大半宿。 罗表哥,你赢了大榜首后,可别忘了她们的功劳!” 罗书看这那张扬花俏的横幅,蓝底红字,外加小黄花,脸本来不停的抽动,后听到小雨也有帮忙,沉默了一会后问道:“小雨姑娘也有绣?” “是啊!那个黄色的剪刀手就是她绣的!” 罗书的面前浮现出小雨拿着绣花针,在灯下低头绣花的温柔样子,瞬间觉得那横幅也可(爱ài)了起来。 “谨言,比赛完了后,将那横幅送与我吧。” “啊,啊?”苏谨言有点摸不着头脑,罗书表哥这是突然转(性xìng)子了?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一(爱ài)出风头的人,只是被隐藏了起来,现在才爆发出来? 罗书不再言语,看了台下一会,转过(身shēn)去面向主席台。 台下应援团人太多,都是举横幅的小厮。 纪子期站在围观群众里,刚开始还在前面,慢慢就被挤到后面去了。 她个子虽不矮,站在后面,被一些高大男子一挡,根本看不清场上的(情qíng)景,只好退了出来。 今天决赛(日rì)人流比前几天更多,挤不进去的,就都聚集在各临时茶铺、小吃摊位或赌坊前。 纪子期一路都找不到可以停留下来的摊位,想起昨(日rì)苏谨言的同窗,李成明家的酒坊,便打算去碰碰运气。 李成明今(日rì)也是跟书院请假来帮忙的。 看到纪子期非常高兴,尽管店里人很多,还是找了一条长凳出来给纪子期歇息。 李老爹看到自家儿子那殷勤样,咬牙切齿,没出息的小子!看到漂亮小丫头,连生意都不做了! 李成明看到老爹的表(情qíng),心里明白,便道:“爹,那是苏谨言家的丫头,跟他表哥罗书也相熟的。 今天来是为罗书苏谨言他们打气的,不过人多被挤了出来,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爹,人家来这可是看在我是苏谨言同窗的份上!” 李老爹一听跟罗书相熟,面色顿时好转。 再一看自家儿子,火气上来,一巴掌拍向他脑袋,“臭小子,你还得意了?别说跟人家罗书苏谨言比,你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还好意思?” 李成明被突然袭击,痛的龇牙咧嘴,又觉在小娘子面前被揍丢了脸面,遂有些脑羞成怒,反驳道:“那能怪我吗?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还想出好笋?” 李老爹年幼时家里贫穷,没上过几天学,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待琢磨过来后,顿时火冒三丈,抄起根棍子,朝说完就跑远的李成明追过去,边跑边喊: “李成明,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老子起早摸黑辛辛苦苦挣银子供你读书,你不感激老子不说,还敢出言讽刺老子? 老子供你读书是为了光宗耀祖,你倒好,这祖宗没享受你的荣耀,还得先得受你的气!你还敢跑?还不给老子站住!” 店里帮忙的伙计看来早就见怪不怪,继续淡定的招呼客人。 有些熟客还大声调笑:“李老板!这儿子你要是嫌弃,送与我老邱做儿子吧!上次他去我家送酒,哄得我家那挑剔的婆娘直夸! 要是去我家做儿子,我婆娘就没时间管我,老子我就一(身shēn)轻松了!”还故意提高声音,“怎么样啊?李老板!” 李老爹一心想抓住他儿子,没空搭理,李成明则边跑边回头做鬼脸。 李老爹(身shēn)形肥大,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停下来弯腰喘气,一只手锤着后腰,一只手指向李成明,说不出话来。 李成明见他老爹停了下来,也停下来不再跑动,只见他不停扭动(身shēn)体吐舌头向他爹示威。 李老爹气血攻心,站直(身shēn)就(欲yù)朝他儿子追过去。 李成明一看立马转(身shēn)正要开跑,眼角瞟到有三人正要同他撞上,一时收不住(身shēn)形。 眼看就要同前面一年轻公子相撞,突然他(身shēn)后那高大之人大步向前,伸出一只手,拽住李成明的衣襟,稍一用力就提了起来。 手臂一挥,宋世明瞬间飞了出去,撞到一家珠花铺子。 蓬的一声响,摊子倒了,一根木棍倒下来砸到李成明的(胸xiōng)口上。 李成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这转变就发生在一瞬间,众人被这变故惊到,一时仿似时间静止似地被定了形。 李老爹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惨叫一声,声音高亢嘶哑,肥胖的(身shēn)躯异常灵活的朝着李成明所在的位置急奔过去,“明儿!” 那年轻公子似乎也未料到出此变故,眉头一皱,道声:“晦气!” 纪子期见众人没了反应,一边朝李成明所在跑去,一边朝店里一年长伙计大声喊道:“快去请大夫!” 那伙计反应过来,扯过(身shēn)旁还在发愣的另一个伙计,朝店外跑去。 店里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跑过去。 李老爹哽咽着不停呼唤儿子,“明儿!你怎么样了?明儿!你醒醒!” 李成明毫无反应,李老爹双眼(欲yù)裂,浑(身shēn)颤抖,一下子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上。 年轻公子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刚刚那个大汉,朝李老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那高大汉子接过香囊走到李老爹(身shēn)前,将手中香囊递到他面前。 李老爹此时对外界已完全失去了反应,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那汉子见状,便将香囊扔到了李老爹脚边,走回年轻公子(身shēn)边,三人就(欲yù)离去。 正好赶到的纪子期见三人要离开,饶是觉得自己经过天凉战事后,心(胸xiōng)开怀不少。 见此(情qíng)形仍有些微怒,大声喝道:“你们伤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就打算这样离去吗?” 围观的群众听到此言,顿时聚拢在一起,堵住三人的去路。 “就是,快道歉!” 年轻公子听到纪子期言语时,本不(欲yù)理会,见去路被挡住,只得转(身shēn),狡辩道:“我不是赔了银子吗?那香囊里装的可是几绽金子,够你们请百八个大夫了!” “赔钱就可以了吗?现在人躺在那生死不知!你们既不道歉,又不关心伤者生死,这所作所为未免太失礼数!” 纪子期刚蹲在李成明(身shēn)边,用手探了探呼吸,没什么感觉,又摸摸脖子上的大动脉,手指下传来微弱的跳动,还好,还有气! 刚吐口气缓下心来,听到那年轻公子的话,一口气又蹭蹭地往上升! 伤了人赔钱就完事?你当你爸是李刚吗? 刚说要收李成明做儿子的老邱也愤怒了,双眼一瞪:“有钱了不起吗?老子也有钱,谁要你的臭钱,伤了人,道歉都没一声,跟我去见官!” “就是,有钱了不起吗?”“见官!”“见官!”围观群众群(情qíng)激昂。 那少年公子闻言(身shēn)形一矮,有些退缩。 旁边一直未出声的中年男子低声对他道:“九公子,明天的挑战赛!” 那中年男子原本的意思,是希望这少年公子,能看在明天挑战赛的份上,现在低个头认个错,将此事就此揭过。 但那少年公子一生未试过向人低头,连他祖父都未曾。 如今受此胁迫,反而激起了他的反叛之心! 他站直刚刚拘偻的(身shēn)子,双手叉腰:“刚那人明明是故意撞上小爷,想的就是要讹诈! 我家仆人不过是为了保护小爷不被撞到受伤,才出手挡了一挡,之后的意外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跟小爷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爷已经赔了四绽金子,算是仁至义尽,尔等再阻挡小爷的去路,休怪小爷不客气!” 纪子期等人气的人仰马翻! 刚刚那事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确不完全是那年轻公子的过错! 所以众人都想着他若道个歉再关心一下李成明的伤势,待大夫看过无误后,这事也就算了。 可谁知这年轻公子不但不承认自己的过错,反而倒打一耙,将自己说成了受害者。 人群中一阵(骚sāo)动,有些血(性xìng)的汉子挥舞着拳头,朝年轻公子冲了过来,即然说理说不通,那就用拳头打到你通为止! 年轻公子立马躲到高大汉子的(身shēn)后,那汉子刷的一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剑挡在(身shēn)前。 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那年轻公子又有些趾高气昂,从汉子(身shēn)后伸出脑袋,“别怪小爷我不提醒你们,我家仆人可是西北第一高手,曾一人单挑马贼数十人! 他手中这把剑便是天下闻名的月泉古剑,出剑必见血! 你们出手前可得好好想清楚,到时候缺条胳膊少条腿的,少爷我可不负责赔偿的!” 纪子期见那剑在阳光的反(射shè)下,发出清冽的光芒,隐约带着一丝血红。 众人一时踌躇,双方就此僵持。 这时,一连串呼喊声由远及近,“快让让!快让让!大夫来了!” 原来是那个年长伙计将大夫带来了。 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道。 头发半白的大夫一路被那伙计扯着跑过来,此刻不停翻这白眼,满脸通红已是喘不过气来了,他张大嘴不停呼吸。 老邱急得抓住大夫的双臂摇晃,“李大夫,你倒是快看看啊!这人命关天的,你就不停喘气有个(屁pì)用啊!” 那李大夫还没缓过气来,只能朝上翻了个大白眼。 老邱急得抓耳挠腮,偏那李大夫光顾这喘气,动也不动一下。 好一会,李大夫终于缓过气来,一个爆栗敲向那带他来的年长伙计,破口大骂:“小钟你他娘的,你这是想要你爷爷我的命啊! 这两三里路,你们年轻人随便跑跑没事,可老夫今年都六十了,哪能跟你们一样,这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 你拖着老夫一路快跑,也不晓得回头看看老夫的(情qíng)况,这老夫要是半路上挂了,你赔得起吗你?” 又转(身shēn)踢了老邱一脚:“还有小邱你这贼小子,看不到老夫已经喘不过气,难道不正人命关天吗?还不停摇晃,你是嫌老夫长命吗?” 那伙计和老邱忙低头道歉认错。 李大夫说完,便立马蹲下(身shēn)探了探李成明的鼻息,又抓住他的手腕把脉,闭眼沉思不语。 众人在一旁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太大影响到李大夫的诊断。 不一会儿,李大夫睁开眼,“药箱!” 一起去请大夫的那个年轻些的伙计颤颤巍巍地递上药箱。 刚刚是他抱着这药箱一路跑过来,药箱比较沉,他的胳膊和腿现在都还在打颤。 李大夫打开药箱,拿出一根银针,朝李成明的人中刺了下去。 李成明受痛,轻呼一声睁开了眼。 他看着围在他(身shēn)边不远处的人群,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 李成明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到他爹呆呆地坐在地上,疑惑地眨眨眼,试探(性xìng)地换了一声,“爹?” 那声音虽轻,却如天籁。李老爹清醒过来,定睛看着睁着眼望向他的儿子,一把用力抱住,老泪纵横,“儿啊!我的儿啊!” 李成明(胸xiōng)口剧痛,大叫一声,“痛啊!爹,痛!” 李成老爹听到呼痛,连忙松手,此时先确定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李大夫一巴掌拍向李老爹的后背,骂道:“还不快点松手!你想要你儿子的命么!” 宋老爹被打后反而笑了,脸上又是泪又是笑,一大爷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李大夫将宋世明放平,对宋老爹道:“你儿子被木头击中(胸xiōng)口伤到了肺,不能随意挪动! 你等会叫人抬块木板过来,躺在上面抬回去,在(床chuáng)上修养半月。 也算他命大,这赏术大会上,搭建用的木头都是最轻的木,否则就算不死,也要落下终(身shēn)病根! 而且算你聪明,没自作主张,移动你儿子!而是派人请了老夫过来,要不然这后果真可大可小。 不过这木头毕竟有这么粗,他年岁又小,现在虽不严重,也切不可粗心,得用心调养! 以后若有(胸xiōng)口痛、(胸xiōng)闷咳嗽的症状,一定要及时就医!” 说完从药箱拿出纸笔,刷刷写下几行字,递给李老爹:“这个是散血化淤的,一(日rì)两次,你找人去抓药吧。” 李老爹忙不迭接过药方,连声道谢:“李大夫,多谢!多谢!” 又转头叫一旁的伙计,“小钟,送李大夫!” 李大夫的气还没消,没好气地道:“老夫还想活多几年,不劳烦了!” 李老爹不明所以,小钟在一旁尴尬地笑。 那个抱药箱来的年轻伙计,机灵的一把抱起药箱,笑呵呵地道:“李大夫,这药箱是小的抱过来的,就由小的给您老抱回去吧!” 李大夫知道那药箱确实(挺tǐng)重的,今(日rì)来得匆忙没带上背箱的药童,便咳了一声表示同意,“诊金过两(日rì)送到妙手堂!” 说完甩甩衣袖就走了。 人群也随即散开了。 老邱临走前,突然想起那少年公子来,“咦,那三人呢?” 纪子期也四下搜寻,不见人影,看来那几人趁刚刚李大夫诊脉的时候,无人注意偷偷溜走了。 李成明这事多少是因她过来借坐而引起的,纪子期心里很是愧疚! 她对宋老爹福了福,正要开口道歉。 李老爹手一摆,阻止她开口,“刚刚我惊吓过度,一时乱了方寸。 听小钟和老邱说,多亏你提醒去请大夫!也是你带头阻止那三人离去,(欲yù)为我儿讨公道,还阻止别人靠近移动我儿。 他现在没事,一半是你的功劳,我很感激! 但,虽然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只是出事的,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这心里不可能一点隔阂也没有! 所以多的话我就不想听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有什么等我儿好了之后再说吧!” 纪子期理解李老爹的心(情qíng),便不再言语,行了个礼后离开了。 她来到赛场附近处,那里也是围满了人,不过还是能听到赛况。 “现已过十题,场中还剩下罗书、苏谨言…。五人。” 又过了三题后,苏谨言还有另外两人累计答错三题离场了。 作为赏术大会史上最年轻的大榜首赛参赛者,他的离开获得了场上(热rè)烈的掌声。 不过苏谨言并未离开场地,而是去到了应援团给罗书加油。 好吧,其实是因为他想看到最后,可没位置啊,只好加入应援团了。 最后罗书不负众望,赢得了‘算得准’的大榜首。 纪子期在外听到了消息,虽是意料之中也还是有几分高兴。 苏谨言将场内比赛的(情qíng)形讲了一遍,发现纪子期有些心不在焉。 纪子期将李成明受伤的事告诉了苏谨言。 苏谨言气得跳脚,“(奶nǎi)(奶nǎi)的,没见过比小爷还嚣张的!别让小爷碰到,否则定让哑叔揍得他跪地求饶!” 纪子期看了苏谨言一眼,这小子这几天变坏了,张口闭口都是脏话。 苏谨言呵呵讪笑,最近几天听到很多新奇的词,念顺口了。 “少爷,还有一事。”纪子期道,“当时那三人中,有一人无意间提到‘明(日rì)的挑战赛要紧!’ 我找赌坊打听了一下明(日rì)参与挑战赛的人,并无他们三人。看来他们是不请自来的!” 苏谨言磨拳擦掌,“来的好!小爷正愁找不着人!” “少爷,下午你还要观看神算子赛吗?” “人太多了,小爷我挤不进去,算了,还不如去看看李成明。” “少爷,李少爷需要卧(床chuáng)休息!不如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明(日rì)对付那三人的计策,帮李少爷讨个公道!” “也好!”苏谨言兴致高涨,“那快回去!” 许是在天凉杜家军中受到的影响,纪子期的计划简单粗暴。 那三人既然不请自来参加赏术大会,断不会只是为了欣赏,肯定会生风波。 到时场内有罗书、苏谨言和她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再加一个据苏谨言说武功高强的哑叔,场内就搞定了。 场外就让安杰带上二十左右小厮侯着,如果场内无事发生,就在场外拦截。 什么人多欺负人少胜之不武!都是(屁pì)话,有人不用才是傻子!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苏谨言依言派人送信给罗书,一是提醒他要小心,二是借人,让他明(日rì)带十个小厮过来。 赏术大会的最后一(日rì)早晨,苏谨言领着一群人浩浩((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向会场出发。 为了方便行事,纪子期今(日rì)作了男装打扮。 今(日rì)挑战大榜首,以及本届和上届大榜首的切磋,都同场举行。 按常规,一般是本届的晋级者,向新出炉的大榜首挑战,最后才是两届大榜首的切磋。 今(日rì)一开场,就出现了意外。 一个(身shēn)形高大轮廓分明的青年,第一个站出来,向上届‘算得准’大榜首挑战。 主会人望向贵客席,见无人出声反对,就当默许同意了。 其实今天的挑战赛更多的是娱乐观赏,而变化对于欣赏的一方来说,最能带来刺激。 所以贵客席上原本姿态放松,靠在太师椅上的众人,反而坐正前倾看向场中,显然是被挑起了兴趣。 上届大榜首起(身shēn)回了个礼应战。 那青年出题后,上届大榜首思索片刻,向贵客席主会人各行了个礼后,说出了答案。 纪子期心道,这人倒是会做人。 果不然,贵宾席上有不少人频频点头。 轮到上届大榜首出题,他礼数做足后,才缓缓讲出自己的题。 那道题刚好比刚刚那青年的题难上一点,纪子期对他好感顿生。 这挑战赛出题很是讲究,太难了有刁难之嫌,太易了有轻视之疑! 上届大榜首这题出的刚刚好,充分显示出上位者的(胸xiōng)襟和气度。 但对那青年来说还是难了点! 他只略略思考了一会,就果断放弃认输,这干脆利落的个(性xìng),也让不少人对他颇多留意。 然后那青年又接着道:“原本我来参加赏术大会,是想和罗书较量的! 但昨(日rì)发现罗书实在高我太多,我心中佩服,承认技不如人! 不过这场中有二位昨(日rì)在我之后落败,我还是有些不服,所以这一场我要向这二位挑战!” 一旁另一(身shēn)形圆润的锦袍男子闻得此言,立马兴奋举手:“我也不服,我要加入一起挑战你们三人!” 另一人被激起了血(性xìng),猛站起(身shēn):“正好,输给罗书我心服口服!不过,我也想和各位比出个高下!” 其余几人年岁最长,精于世故,尽管被这些年轻人的(热rè)血感染,还是看向了主会人,等着他示意。 主会人心里在咆哮:你们能不能按规矩来啊!这样自作主张,还要我来干嘛?想比回家去比个够! 但他也只能无奈看向贵宾席。 以往一遇到这种(热rè)闹的事,苏谨言必是第一个参与,甚至是带头者。 不过他今(日rì)的目的,是盯住昨(日rì)那三人,替李成明讨回公道!所以尽管心中蠢蠢(欲yù)动,还是按捺住了。 一向不理外事的罗书还多瞧了他两眼。 观看比赛的群众自是愿意看(热rè)闹,见主会人没出声,已有人开始带头起哄了。 贵宾席上的天顺府尹,举手对(身shēn)旁之人道:“林大人,您此次拔亢前来,是天顺之荣幸! 现在场上这(情qíng)形,依您之见,这挑战赛是按原先规则进行呢?还是按参赛者建议进行?” 那林大人双眉入鬓,面若朗月,竟是一俊美无比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正是户部林尚书的长子。 他双眼微垂,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整个人放松瘫坐在太师椅上,带着几分洒脱和不羁。 听到场上几人之言时,原本无趣的神(情qíng)带上了一丝趣味。 “这样(挺tǐng)好!男儿就该如此!”正坐位的林大人,欣赏的就是这些反传统礼教的人,听到府尹的提问,当下拔高音量道:“要不这样,你们几人轮流,一人出一题,全对了算赢,本官赏银一百两!” 其实府尹不过按例询问一下林大人的意见。因为正常(情qíng)况下,对方的回答都会是“本官为客,此次前来纯为欣赏,大人不必拘礼,该如何就如何!” 可这林大人直接作了主不说,还帮着兴风作浪! 看来这林大人,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的任(性xìng)妄为啊! 天顺府尹擦擦额头的汗,暗暗将这几年来自己的事迹想了一遍,貌似没一件跟林大人沾边啊,这怎么会将他得罪了呢? 苏谨言在场上开始挑战时,便在左侧席位最边上,找到伤了李成明的少年公子。 他旁边坐着一中年男子,两人正交头接耳。 后面站着一(身shēn)材高大面无表(情qíng)的男子,一手抓着剑鞘,一手放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苏谨言朝纪子期望去,纪子期点点头。 场上四人混战已开始。 两轮刚过过去,正准备进行第三轮时。 一个少年讥诮的声音大声传来:“小爷我千里迢迢从兰海前来观摩,想不到这天顺、武陵、利武、湘西四府举办的赏术大会,就这点水平!”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下哗然,议论纷纷。 场上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那少年公子(身shēn)上。 那少年公子似乎很是习惯这种瞩目! 面对百来双火辣辣的眼,倨傲地抬高下巴,毫不怯场。 这什么(情qíng)况?这前几天一切都好好的,不会在今(日rì)出什么大乱子吧! 府尹大人心惊(肉ròu)跳! 苏谨言心中一喜,小子!你终于出来了! 刚刚那青年第一个跳起来,“喂,小子!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那少年公子轻蔑一笑,“这都不懂?回家吃(奶nǎi)去吧!”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很有趣,一个人哈哈大笑了两声。 那青年脸涨的通红,却学那少年公子轻蔑一笑,“我耶氏祖训有云:耶族中人行事,必要光明磊落! 崇拜强者,亦不可贬低弱者,更不可学那小人只会作口舌之争! 你若想战,在下第一个奉陪!咱们功夫底下见真章!” “好!”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林大人面露欣赏,频频点头,这小子有点意思!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很是有些英雄气概,立刻衬得那少年公子小肚鸡肠! 那少年公子脸色一变,正(欲yù)反驳,他(身shēn)旁那中年男子伸手制止他。 那男子看来地位不低!少年公子脸上神色愤怒难平,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中年男子起(身shēn)一鞠躬,朗声道:“我家少爷年幼(性xìng)子直,看到不如意之处,惯常会直接指出,并无恶意! 若有得罪之处,请各位多多包涵!” 主会人看了一眼府尹眼色后,举手回礼:“好说好说,三位远到而来即是客! 我天顺人向来(热rè)(情qíng)慷慨,心(胸xiōng)宽广!这等小事自不会放在心上! 在下姓张,人称张大家,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主家姓楼,(身shēn)边这位少爷人称九公子!在下姓莫,称莫一即可。” 张大家心中吃了一惊,“楼氏?可是四大商行之一的兰海楼氏?” “正是!” 莫一刚答完,楼九公子面上即露出得意之色。 除了林大人,这贵宾席中众人,均脸色一变。 特别是府尹大人。 楼氏商行在黎国四大商行中,称得上是绝对的老大,不是因为他的商行大过其他三家,而是因为他与官府的关系。 楼氏在兰海据说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历来便有与官绅联姻的习惯,这两百多年来形成的势力错综复杂。 据说本朝便有三位大学士之子娶了这楼氏女儿,还有数位四品官员与这楼氏有姻亲关系。 这楼九公子虽称九公子,却是当代楼氏家主的独孙。 只因楼氏子孙缘浅,每代正房主至多二至三个男孙。而到了九公子这一代,更只得他一个男孙。 楼氏家主唤他小九,一是想家中能多添些男丁,将这排行延续下去。 二来到了九公子这一代,刚好是第九代,便起了小九的小名,府中各人统称九公子。 楼氏远居西北兰海,地处边塞,与这南方之地一向较少往来。 前两年楼氏家主,突然决定将楼氏业务逐步向南方拓展。 今年初各地举办赏术大会商行竞选,楼氏家主派出手下一众大管事去各地参与竞投。 而天顺更是派来了他的长子楼大爷,也就是九公子的爹来亲自坐镇,务必拿下这承办资格,一举将楼氏商行的名号打进南方核心之地。 按理说,哪几府合办赏术大会,多数是由这几府有实力的商加参加竞选,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必乎成了这几十年来的惯例。 只是这些惯例大家通常是心照不宣,并无明文规定。所以各地官府还是表示了欢迎。 楼氏出的条件优惠,加上其自(身shēn)对官府的影响力,西北及北方有三四处的赏术大会,便将这承办资格给了楼氏。 但楼氏重点想要拿到资格的天顺四府却出了意外。 天顺府尹在四府府尹中资格最老,一向最具话事权。 在确定最后承办资格时,他将他上官曾向他暗示的话,告诉了另外三位府尹,“楼氏在西北之势大,已隐隐超过当在官府的影响力,陛下对此不是甚喜!” 那三位府尹立时心领神会,齐齐投了反对票,将这承办资格,交给了另一家出价最优惠的闵氏商行。 而在各商行私下流传闵氏商行之所以胜出的原因,却只有闵氏家主的一掷千金。 楼九公子此次前来,便是因为他爹因这天顺赏术大会承办资格的失利,被他祖父劈头臭骂了一顿,他祖父还因此事病倒了! 楼大爷也郁郁寡欢,明明都已经谈定了,却不知何故,最后功亏一篑! 楼九公子见最疼他的祖父与爹因为这事郁结于心,一怒之下,带了家中仆人,说服莫一大供奉偷偷前来天顺搅局! 势必要在这赏术大会上,当众将一众榜首踩在脚下,以泄心头之气! 主会人张大嘴的面色也有些暗沉。 他虽对楼氏商行失利的内幕不甚了解,但依他与官府商行多年交道的经验,也嗅出了一丝异常。 这楼九公子摆明来天顺砸场,(性xìng)质与耶月哈等人不按牌理出的闹场完全不同。 前者是**(裸luǒ)地想打脸,后者不过是大人眼皮底下,略有些出格的小儿玩闹罢了! 张大嘴自是不愿在他主持的赏术大会上让人搅局,微楞之后反应过来,对楼九公子二人行了个礼:“失敬失敬!张某不知贵客到来!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待这赏术大会结束后,张某必定亲自登门致歉!二位请就坐!咱们继续观赏这比赛!” 莫一微微一笑,却并不顺着张大嘴的台阶下来,“莫某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我家九公子对这赏术大会的比赛感到不满意,在下必定要想办法令他满意才可!” 说完转过头面向楼九公子,“九公子,你想如何?” 楼九公子慢悠悠道:“这比赛太无趣了!莫叔,不如你上场露两手,教教这些所谓的大榜首,晋级者,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术数本领!” 张大嘴忍住怒气,拱手道:“楼九公子,这赏术大会挑战者,一向是当年的大榜首与晋级者,与往年的大榜首之间的相互较量,从来没有外人随便加入的先例!” 莫一回礼,神色不变,“莫某记得也并无‘外人不可参加’这一条例!” 张大嘴噎住,规矩行不通,(身shēn)份比人差!他只能求救地看了一眼府尹。 府尹大人深知楼九来此的目的,忌惮楼氏在朝中的影响,也不敢在明面上将对方完全得罪,只得求助(身shēn)边的林大人! 毕竟在这贵宾席上全部人中,也只有林大人的(身shēn)份,不必顾忌楼氏的势力。 林大人却是知道这莫一的,唇角勾起,淡淡道:“莫大家,以你之能力,场上再多十倍人,也不是你对手!你这样,不怕被人说有以大欺小之嫌?” 林大人话语好像是向着场上一众人的,可他凉凉的语气,分明是一副想看戏的神(情qíng)。 莫一突然倨傲一笑,气场全开,“想不到在南方,现在还有人知道我莫某当年的名号!” 林大人轻笑一声,继续道:“莫大家十八年前被术师协会除名后,便销声匿迹!世人纷纷猜测,竟想不到是去了西北兰海! 看来当年盛传莫大家,因私下帮助楼氏((操cāo)cāo)控当年兰海赏术大会之事,是真的了!” 莫一被人揭穿过往,丝毫不觉尴尬,“这位大人若想叙旧,待这赏术大会结束后,莫某随时奉陪! 此时莫某要先完成我家少爷的吩咐!” 说完不等林大人回复,直接面向场上一干人等,厉声道:“尔等敢应战吗?” 林大人本就想着看戏,也不恼,靠在太师椅上的(身shēn)体,调了个舒服的位置。 场中除了苏谨言年岁小之外,其他人对莫大家之名均曾听过。 莫一从小天资过人,在二十出头便已成了三等术师,是术师协会自开办以来,年纪最小的术师! 他不仅仅是在术数研究上高人一等,在这心算能力方面,也是出类拔萃。 有人做过测试,莫一的心算能力,比当时赏术大会上‘算得快’大榜首的心算能力,起码快上一倍有多! 因此协会中人便戏称他为莫大家! 其隐含的寓意,暗指他可能成为黎国现存的第三位大术家! 当时有若干商行都曾暗中笼络,所出银两之多令人咋舌,莫一均不为所动! 后来楼氏商行托人花重金,从扬州买回一绝色瘦马相赠。 温柔乡,英雄冢! 于是莫一很快沦陷,同意了楼氏的请求,暗中((操cāo)cāo)控西北各府的赏术大会。 一向反感赏术大会的那位大术家,听得此传闻,即便无真凭实据,还是严令术师协会,除去了他在协会内的资格。 后来莫一索(性xìng)去了西北兰海楼氏,暗中替其管着整个楼氏的总账,成了楼氏神秘的大供奉! 坊间盛传,这楼氏神秘大供奉做的总账,明眼人都知有问题,偏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经他看过的账目,即使一丁点小错也会被纠出来。 因此,这楼氏神秘的大供奉,便成了商行账房间的传奇人物! 这场上的一部人(身shēn)为账房,自是知晓此人名声; 另一部分,如罗书等在各自的学院,也曾听夫子感慨时略提及过此人,那面上的惋惜之色二人记忆犹新。 如今这传说中的莫大家亲自踩上门来,众人被震慑住,一时无人敢应! 当然不知(情qíng)的苏谨言并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在等一个人。 “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过莫大家之名! 想着莫大家既然已公开提出挑战了,这世上哪有不战而败的道理? 既然赏术大会无‘外人不可挑战’的条例,想必也无‘外人不可应战’的规矩! 在下不才,只是不想丢了天顺人的脸面,便斗胆想试上一试!莫大家的可同意?” 就在众人胆怯的当口,场下一清脆的声音响起,雌雄莫辩。 正文 79、赏术大会(下)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正是苏谨言等着的纪子期。 刚刚对战的青年几人,听到“这世上哪有不战而败的道理?”时,心中豪气顿生,纷纷上前,表示自己不才,愿接受莫大家的指教。 那莫一也不知是恼还是笑,呵呵两声,对着纪子期道:“小子有种!报上名号来!” “在下莫问,英雄莫问出处的莫问!” 府尹头都快爆了,眼下这(情qíng)形如何收场才好? “好!好一个英雄莫问出处!”林大人却是豪爽大笑,“还有谁想应战的?一并上来斗个痛快!本官亲自下场来当这裁判官!” 说着便站起(身shēn),走向那参赛台。 可怜的府尹大人只觉得一股(热rè)气直冲头顶,真想就此昏过去了事。 底下之人除了纪子期无一人再上台。 见纪子期只不过一瘦小少年,虽不对她抱有希望,也赞赏她的勇气,不少人给了她掌声。 林大人来到参赛台,对场中一众人道:“尔等若不愿参战,可以自行下场,本官绝不勉强!” 场上二十余人都表示愿意一试。 林大人满意点点头。 又朝着纪子期道:“这位莫问小哥是最后上来的,不知这‘算得准’与‘算得快’你最擅长哪一样?” 纪子期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在下不才,都只是略懂而已!” 林大人不知她话中真假,“那不知你想应战哪一项?” 纪子期道:“回大人的话,在下都可!莫大家远道而来是为客,在下自然主随客便! 不过,这挑战赛有输就有赢!若莫大家输了,在下有一要求,希望莫大家能答应!” 整个赏术大会上的人,除了苏谨言外,均都被纪子期如此大言不惭地话给惊到了! 莫一会输?这真是今年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话了! 莫一自己也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气笑了,“莫公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下佩服!有何要求,且说来听听!” “昨(日rì)在下在这赏术大会外间闲逛,无意间经过一李记酒庄,听闻他家公子,不小心与一公子相撞! 那公子下人因为护卫主子,出手伤了李公子,李公子当场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然后那公子当时问也不问,直接扔了些银两便走了。 在下听后心有不平,这伤了人不是应该先赔礼道歉吗?哪有直接扔银子的? 在下自幼家训严明,最是见不得这有违礼数之事!便发誓若遇到那公子,定要向他讨个说法! 说来也巧得很,在下在下面观战时,楼九公子一出来,便被昨(日rì)亲眼所见之人给认了出来。 所以在下就斗胆提出要求:若莫大家输了,还请劝告你家主子,让他带着那伤人的仆人一起,亲自去李记酒庄给李公子赔个不是!” 林大人闻言,心中略有些失望。 看这少年之前答的如此爽快,以为真有些本事! 原来是帮人打抱不平来了! 楼九公子张嘴(欲yù)辩,莫一再次伸手制止了他,“好!一言为定!不过,若莫公子输了,又当如何?” “悉听尊便!” 莫一心中冷笑,小子狂妄! 楼九公子此次快速插嘴,“那你就跪地嗑头,大喊三声‘老祖宗,孙儿错了,您饶我一命!’” 众人齐齐怒视他。 莫一知道他们三人现在在天顺的地盘上,不管后台有多硬,远水解不了近火,不可过于过份! 便拱手道:“我家少爷(爱ài)说笑,莫公子莫放在心!若莫公子输了,就说三遍‘小子佩服’!” 纪子期点头同意。 对楼九公子刚才的无礼话语也没放在心上,反正那楼九公子不过小儿一个,不值一提! 倒是这莫一有些令她刮目相看。 以莫一的(身shēn)份和地位,从他的角度来看,她先前的言语算得上是有些无理。 但莫一恼归恼,还是未失冷静,在关键时刻懂得权衡轻重,看来确实是个难对付的人! “好,既然大家都没异议了,那就由本官来定夺吧!”林大人双眸扫过众人,“这‘算得快’最是考验静心的本领,先从这‘算得快’开始吧!” 又同一旁被他抢了职责的主会人张大嘴道:“本官听说这赏术大会,最高等的题是五位数的加减乘除,你速去将那些题取来,本官亲自抽题,亲自报题!” 张大嘴领命而去。 不一会便端着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四个朱漆竹筒,里面放着若干空心的小竹签,试题正是塞在竹签里面。 林大人拿起贴着‘加’字样的竹筒,随手从抽出一根,“参加‘算得快’的众人坐到前面来! 按赏术大会的规矩,‘算得快’挑战赛为抢答环节。 本官作主,这加减乘除每项各考十题,抢答对一题加一分,抢答错一题扣一分,累计最高分者为赢。 举手抢答时,只(允yǔn)许一个呼吸的停留时间,超过了便算错,答错后,可有一次改的机会,同样间隔时长为一个呼吸! 你们可听明白没?” “明白!” 纪子期不明白为何是举手后再作答,而不是写下答案下后,直接举手示意。像现代的比赛一样。 真正的高手差距,只是零点零零几秒的差别,这主会人选择答题人的这一瞬间,已可以答多一道题了。 纪子期的疑问还未问出口,林大人又道:“我(身shēn)旁这位是赏术大会上最著名的朱判官朱老! 朱老的桌子上摆了十三块写着一到十三的木板,分别代表着各位的号码。 本官报完题,各位举手后,朱老便会从这一拿起一块牌展示给众人。 与上面号码对应的人才能作答,并且必须马上作答!请各位劳记自己的号码!” 林大人抽出竹签中纸条,“准备作答!” “三万五千六百七十四,加五万七千五百八十九!” …… 很快前三题已过,莫一是十二号,已抢了两题,‘算得快’的大榜首抢了一题均答对了。 纪子期是十三号,一题均未抢到。 小的时候参加珠心算比赛,都是在小板上写出答案后,立马手指按亮灯键。 所以纪子期对这举手的动作很不适应,总是慢别人一拍。 五题过后,纪子期还未抢答到,苏谨言有些急了。 第六题纪子期终于抢先举了手。 由于力气过猛,差点连人带椅摔倒在地,吓了众人一跳,随即发出哄笑声,特别是那楼九公子笑声最大。 纪子期有些尴尬,清咳两声后,报出答案。 很快‘加’的十题完毕,得分统计结果是:莫一五分暂时第一,莫问三分第二,‘算得快’的上届及本届大榜首各一分,并列第三,剩余的人均为零。 第二轮‘减’题开始。‘减’题目是由五位数减三位、四位或五位数。 那些零分的几人干脆放弃抢答,坐在那里观看四人的表现。 此时纪子期找回了些感觉,这一轮她抢了五题得五分,莫一三题三分,剩下的人仍是‘算得快’的上届及本届大榜首两人各抢一题得一分。 这样,她和莫一暂时并列第一。 第三轮‘乘’题开始时,众人明白差距太大,干脆放弃了抢答,将战场让给了二人。 莫一此时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五位数相乘后的位数太多,林大人怕二人记不全出错,便吩咐备全纸墨。 纪了期用这毛笔是写不快字的,便起(身shēn)向林大人道:“林大人,在下不惯用毛笔,可否借根空竹签一用!” 林大人不知她要这空竹签何用,还是依言给了她两根。 “二万六千五百七十六,乘三万九千二百一十八。” 纪子期拿起竹签,飞快地在砚台上沾上一点墨,而后在纸上写下一排奇怪的符号。 竹签沾墨每次最多只能写三四位数字,饶是如此,还是比莫一快了许多。 三题过后,莫一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中间他只抢答到了一题,还是因为竹签太细,纪子期没捏稳,不小心掉到地上,换了一根多浪费了一些时间,他才能抢到。 第四题开始,莫一改变了策略,他只写下答案的头二个数字后便举手答题。 纪子期暗道这人倒也聪明,只是他这种方法风险也比较大。 五位数相乘的结果一般是九到十位数字,他这样只写两个容易因记错而答错被扣分。 果不其然,莫一连抢三题,前两题答对了,第三题却错了倒扣一分,现在结果是本轮剩四题,二人比分是二比二平。 场上的林大人加快了报题的速度。 他对二人的表现都非常满意,特别是那个叫莫问的小子,给了他非常大的惊喜。 莫一一旦变回原来的方式后,纪子期又连抢了两题,现在比分成了四比二。 莫一不得已,只得用回则刚那冒险的方法,抢到了第九、十题,结果对了。 他暗中吐口气,刚刚最后那题,答案中间有个数字他不太确定,还好蒙对了。 三局过后,二人便以十二比十二的平分进入了最后一局‘除’题。 ‘除’题是五位数除二、三或四位数。因结果数字位较少,纪子期与莫一都齐齐放下了笔。 “七万二千五百七十六,除三百八十四!” 很快纪子期连抢三题,莫一额头渐渐渗出汗水。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乘’题那一轮输给莫问,是因为写字速度关系,暗中发誓要在这‘除’题一轮中扳回局面。 谁知这结果更是令他难堪,莫非那小子真是在他之上? 莫一定定心神。 现在他打算用那可缓冲的一个呼吸,即举手后可隔一个呼吸后再答题,这一个呼吸便已足免解题了。 在莫一抢答了两题后,纪子期已明白了莫一的策略。 她有些无能为力。 她习惯了在现代报题即写下答案,才可按灯的方法! 那些习惯已深入骨髓,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shè)。对于听题后便举手,实在有些不适应。 莫一又抢了两题,此轮暂时四比三。 纪子期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像莫一一样,在听完题那一瞬便举手! 只剩下最后三题了。 林大人的声音又响起,“九万九千三百二十四,除三百五十六!” 又是莫一抢到了题,“二百七十九!”答对了! “五万一千八百七十,除三千四百五十八!” 两人几乎同时举手。 朱老拿起一块牌,还是莫一抢到了。 “一十五!”答对了! 还剩最后一题,此时莫一已反超一分,以五比四领先。场上场下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这题若被莫一抢到,答对,则赢,答错则平; 若被纪子期抢到,答对则平,答错,则输! 最后最关键的一题!众人都屏住呼吸,场上静可闻针落。 林大人本人也被这紧张气氛感染,气息略有些不稳地快速报出最后一题。 又是几乎同时举手! 众人屏息看向的朱老手中的牌,“十三号。” 苏谨言心中一跳,感觉心脏在(胸xiōng)腔里怦、怦、怦清晰的跳动声。 场上下众人的心落下了一半。 那一个呼吸的时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纪子期清脆的声音响起。 “答对!”场上爆发出一阵阵(热rè)烈的掌声。 林大人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背上微(热rè)。 真他娘的刺激,比面见陛下还紧张! 他接过最后核对的积分,宣读结果:“这‘算得快’四轮已过,莫一与莫问十七比十七分平局!” 放下纸,面向二人,“本官想按例询问你二人,是就此打住,以平分计,还是继续加赛?” “回大人,在下既与莫大家立下了赌约,必是要比出个输赢才行!”纪子期抢先答道。 莫一此时已知眼前这弱冠少年,论实力,她心算速度胜过自己。 只是她年幼对战机会少,应变不足,才会让自己两次翻盘拖成了平局,若再来多几次,自己必输无疑! 莫一有自己的骄傲,明知自己输的机会比较大,但纪子期已同意,他若反对便显得自己势弱了。 所谓输人不输阵,何况自己也不是一定会输!当下便同意纪子期的说法,“在下也赞同莫公子的说法,愿加题分出胜负! 不过这后面还有‘算得准’,在下希望加赛以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为佳!” “大人,在下同意莫大家的提议。就以三局两胜来分出胜负!” 纪子期微微一笑,也不揭穿莫一的小心思,“不过,现有的题之前都已考过,形式相同,没什么新意。在下建议提高这难度如何?” 林大人眉一扬,露出趣味的笑容,“哦?如何提高?” “回大人,可以将这五位数乘除提升到七位数,或者将五位数加减改为四题进行加减,或混合加减。 在下只是提供建议,决定交由大人和莫大家!” “有意思!”林大人面上现出欣喜,“这乘除数位多,就直接弃了。本官作主,用四题相加,核算也快些!莫大家以为如何?” 林大人既已作了决定,莫一自是只能遵从。 他命人将‘减乘除’的三个竹筒全都拿走,只剩下一个‘加’的竹筒。 林大人从中抽出两根竹签,取出纸条,开始念题:“四万二千七百八十九,加三万三千九百八十六,加二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加九万四千九百七十五!” 话音刚落,纪子期便举起手。 答对! 第二题,纪子期举手。 又答对! 底下欢呼声一片! 三局两胜,纪子期连赢两题,最后一题已不需要再出了! 莫一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加赛题完全是彻彻底底地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从未如此丢过人的莫一,只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带上了怀疑与轻视! 楼九公子的面色更难看! 亏得他爷爷每年花大把大把地银子,从全国各地搜罗各色美女送给这莫一,他竟连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小子都赢不了! 最后还输得这么难看! 不过楼九公子虽莽撞,也知此时不宜质问,只得黑着脸坐在贵宾席位上。 林大人宣布‘算得快’由莫问获胜后,向她表示了祝贺和赞赏! 此时‘算得准’一众人已就位。 莫一暗中调整呼吸。 没关系,接下来的‘算得准’才是他真正的强项! 这十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对术数的钻研。 楼氏家主年年私下花重金买来一等二等术师的考级题,他自认虽未完全达到一等术师的水平,也相去不远矣! 莫一心中冷笑,哼,小子,等着受死吧! 林大人拂拂衣袍,“这‘算得准’的挑战赛。本官有个建议:你十三人轮流出一题,答错一次记一分,答错二次离场。 若出的题,其余人等全答对,则出题人算答错一分记一分, 若出的题,其余人等全答错,则所有人答错记一分。 出题的顺序,由大榜首争夺赛时,最先落败的参赛者先出。各位以为如何?” 林大人今(日rì)是难得如此多的询问各人意见,虽然问了也等于没问。 场中各人面色各异。这不仅考验各人的术数深度,还考验各人的术数广度。 林大人想起之前莫一与莫问对战的(情qíng)形,补充一句:“如果剩下最后两位挑战者,其规则再定!等本官再好好思量思量!” 苏谨言是第六个出题。 在他前面的五人,已有四人因为所出的题全答中,而他人出的题答错,累计两次出错率先离场。 苏谨言出的是十天前纪子期,给他和罗宋等人布置的一道趣味题:“有一个池塘,里面有无穷多的水。 现有两个空水囊,分别为五斗和六斗。 问题:如何只用这两个水囊从池塘里取得三斗的水?” 林大人这时才注意到了苏谨言。 之前苏谨言在这场上同前五个出题的参赛者一样,默默无闻。 林大人以为又是个罗书式的小学究,并没有多加留意。 这题一出,林大人立马品出了其中的奥妙,见他眼神灵动,面色红润健康,不似那古板之人。 看向苏谨言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意外和喜(爱ài)之(情qíng)。 罗书自是第一个写出答案的,无他,这题他是知道的。 纪子期见时间已差不多,便第二个交上了答案。 就在香快燃尽的那一刹,莫一与与上届大榜首也交上了答案,看着灰烬掉下,二人暗中道了声好险! 还有另外三人亦未解出,有一人之前已错过一题,此时合计两题,下了场。 答案笺纸已放到了林大人面前,他却迟迟不揭晓。 原来他也正在思索答案。立在他(身shēn)后的张大嘴也不敢开口催他。 转眼半柱香时间又过去了,林大人突地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老夫知道了!” 林大人一时兴奋,也没留意自己连本官也不称了。 接下来众人要答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挑战的耶姓青年出的题。 不幸的是,场上其余五人均答了出来,耶姓青年略有些遗憾地离场。 众人对这个爽直勇猛的青年印象甚好,用最(热rè)烈的欢呼声恭送他。 接连两题过去,苏谨言和上届大榜首累计错两题离场,场中便只剩下了罗书纪子期和莫一。 他下场前看了纪子期一眼,纪子期领会地朝他点点头。 轮到罗书出题了,他的题也是近期纪子期出给他们的题:“在一布袋里装有三支蓝田玉簪,二支红田玉簪。 有甲乙丙三人蒙住眼,从布袋里各抽出一支玉簪插在发髻上。 要求:只看另外二人头上的玉簪,来猜测自己头上的玉簪是蓝田玉还是红田玉? 甲解下布条,看了看乙丙头上的玉簪,答:不知。 乙解下布条,看了看甲丙头上的玉簪,答:不知。 丙解下布条,看了看甲乙头上的玉簪,答:我知! 小子的问题是:丙头上插的玉簪是蓝田玉还是红田玉?他为何会知道?” 时间慢慢过去,莫一面上神色越来越凝重。 坐在主考官位上的林大人,也伸出两只手,不停比来比去。 香快燃尽时,纪子期交了答案。 罗书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莫一这一次,亦是在最后时刻交出了答案。在香燃近那一刻,神色郁郁地吐出一口闷气! 在交出答案的那一刻,莫一心(情qíng)百感交集! 想不到他堂堂一代成名近二十载的术师,如今竟在这赏术大会上,被几个黄口小儿,((逼bī)bī)得如此狼狈! 这次林大人没有像之前一样,非得解出题之后才肯公布正确答案! 在纪子期交上答卷的那一刻,林大人接过便直接看了,边看边微笑点头! 剩下未出题的,便只有纪子期和莫一了。 一向随(性xìng)的林大人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按理说,纪子期年纪小,应该是她先出! 可上场‘算得快’她才赢了莫一,是赢家! 莫一虽输了上一场,但他成名已久,且年岁又长! 林大人左右为难之际,纪子期主动道:“大人!莫大家远来是客!请莫大家先出题吧!” 林大人看向莫一。 若是以前,哪怕是在上一场比赛之前,莫一定会大笑三声,对这无知小儿之言,根本懒得理会!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在有人知道他莫大家的名号后,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可刚刚在‘算得快’环节输给了纪子期,在‘算得准’前十题中,又有两次差点答不出! 是以莫一现在根本不敢托大!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讥讽纪子期,让你这小儿装大方!等最后输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他当下也不推辞,“既然莫问小哥尊老,在下就不推拖了!” 纪子期微笑不语。 莫一只觉得那笑相当刺眼,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他别开眼,将(情qíng)绪掩藏,清清喉咙,“请听题:将一到九,九个数字填到九个方阵中,不可重填或漏填! 要求方阵中每行、每列及斜线上的数字之和都相等!” 他提起笔,在纸上画上出一个九宫格,然后举起向林大人、纪子期、罗书以及围观群众示意。 听到题的群众,一时小声议论纷纷:冒似这题好像不是太难吧? 已离场的苏谨言等人在心中略一琢磨,便知这题看似简单,实则难度非同一般! 苏谨言虽说因为李成明的事,对楼九公子颇有怨言,连带的对这个莫一也没什么好感! 但这不妨碍他对莫一术数水平的欣赏! 当然,当纪子期完胜莫一时,他心中更爽些罢了! 看到众人神色,由不解到深思到赞叹,莫一面上的得意之色还未隐去,就见纪子期已交了答卷! 不是吧?这不可能? 何止莫一不相信,对纪子期深表看中的林大人,也些不敢置信! 这也太妖孽了吧! 林大人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了一下。 他接过纪子期的答卷,只见上面竟不止有一个答案,而是有四种解法! 林大人抬起头,看向莫一的神色不由充满了怜悯,可惜了这一代骄子的三等术师! 英名一世,竟在这赏术大会上毁于一旦! 林大人的神色别人或许不懂,可莫一懂了! 他面上青筋直暴,牙关紧咬,呼吸越发粗重,浑(身shēn)轻颤! 楼九公子此刻已忘了暴怒! 他从出生起,几乎是头一次见到莫一快要失去控制的模样! 莫非那小子当真如此厉害? 只有他(身shēn)边的大汉,依然警惕地看着四周,谨守他保卫主子的职责,对场上的变故无动于衷! 对这一切毫无感应的,还有罗书,他完全沉浸在解题的思路里。 对罗书来说,一柱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得他还没来得及解出答案! 对莫一来说,这一柱香时间就像他的一辈子那么长,长得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香一灭,莫一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shēn)份,冲上前去,一把从林大人手中抢过纪子期的答卷! 众人离得远,看不清那答案,只看得到莫一脸色大变,脚下踉跄后退两步,仪态全无! 但莫一不愧是莫一,他记得他现在还在比赛,记得他现在还未曾输! 他只是被那个少年的才能,一下子惊到了!莫一心中宽慰自己,还没有结束,还有希望! 他深吸两口气,抬手对林大人道:“在下一时被莫问的才能惊到,冒犯到大人了!还请大人见谅!” 林大人并非在乎礼节之人,而且易地而处,他能深刻体会此时莫一的心(情qíng)! 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并示意莫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接下来便剩纪子期未出题了。 她面向林大人,拱手一笑,笑意盎然,“既然刚刚莫大家出了九宫格,那在下就出相同的题,只是将这九宫格升升级! 两位请听题:将一到二十五,二十五个数字填到二十五个方阵中,不可重填或漏填! 要求方阵中每行、每列及斜线上的数字之和都相等!” 全场哗然! 刚刚九宫格的震惊还未过去,现在又来了一记重磅,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林大人及主席位上的众人都站起了(身shēn)! 莫一面上青灰一片!之前那个九宫格,他用了数年才解开! 这二十五宫格比之九宫格难度高了数十倍不止! 就算他能解出,又岂是短短一柱香内能解出的? 罗书从刚刚九宫格的答案中,似乎摸到了一点窍门,他丝毫不受影响,提起笔算了起来! 莫一面有不甘,却也老老实实地在纸上算了起来! 仅管他极力掩饰,但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提笔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此刻的不平静! 在已知必输无疑的(情qíng)况下,若不是他阅历多,恐怕早已瘫坐在椅子上了! 底下的楼九分子似乎嗅到了不对劲,趁着众人刚刚被惊住,站起(身shēn)还未坐下的当口,朝他的随从大汉使了个眼色,打算偷偷溜走! 一直盯着他动静的苏谨言,在他没走出几步远时,便带着哑叔拦在了他面前。 楼九公子一皱眉,恶狠狠地道:“让开!小子!小爷随从手中的剑可不看人的!” 苏谨言下巴一扬,冷哼道:“楼九公子是吧!你这输了就想跑的行径,小爷我打心底瞧不起!” 楼九公子自小到大,哪受过这般奚落! 他恼羞成怒,正(欲yù)让那随从动手,却见那随从浑(身shēn)僵硬、肌(肉ròu)紧绷,放在剑把上的手,似乎下一刻就会将剑拔出来! 熟知他的楼九公子知道,这是面对劲敌时才有的状态! 楼九公子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苏谨言(身shēn)后的哑叔。 相比那随从的姿态,哑叔的样子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只手拢在袖口里! 当然,哑叔并不似面上看到的那般,好似不将对面之人放在心里! 实际上,这是哑叔面对强敌时,才有的刻意散漫的姿态! 不过,楼九公子不懂,苏谨言也不懂! 所以从表面上来看,好像是哑叔占了上风! 苏谨言便有些得意地道:“楼九公子,你若想封住小爷的嘴,还得过了小爷(身shēn)后哑叔这一关! 若是不行的话,小爷一声大吼,‘楼九公子输不起要跑啦!’小爷看你楼氏的脸往哪搁?” 苏谨言其实并不知道楼氏的名声有多大,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当楼九公子(身shēn)份暴露时,贵宾席上那些人的神色,还有楼九公子面上的得色,他就知道,这楼氏肯定是名声不斐! 楼九公子面上又青又红!刚刚他一时兴起离开的心思,并未想过后果! 是啊!楼氏的名声不能蒙污!那被楼伍伤了的小子,不过是想讹多点银子而已! 输了又如何?不过是上门赔点银子而已!还显得我楼氏大度! 楼九公子面色平静下来,招呼他(身shēn)后的楼伍回去! 只临走前恨恨瞪了苏谨言一眼! 小子!虽说是你提醒了小爷,可你敢当面奚落小爷,小爷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苏谨言对他眼中明显的恨意不以为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场上的香已燃近,莫一和罗书均未解出! 莫一虽说心里早已知道,自己绝对解不出,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失望和落莫! 只是他仍不死心,作最后的垂死挣扎,“此题老夫解不出,老夫认输!不过,这题莫小哥自己是否有答案?” 他想着此题,眼前这少年指不定也只是随口出的,若她不知道答案的话,即使自己输了,也总算还能挽回一丝颜面。 他的问题,其实也是场中众人的心声。 一时场上下静悄悄的,个个都伸长脖子,等着纪子期的回答。 纪子期轻轻一笑,并未回答,只是拿起竹签,蘸上墨,在纸上写画了起来。 众人的心随着她手中的竹签晃动,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写完后,纪子期拿起纸张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正(欲yù)上交给林大人! 赦然发现林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对面。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林大人已将她手中的纸给夺了过去!就像刚才莫一从他手中夺过纪子期的答案一样! 纪子期额头冒下三根黑线,大人,您要不要如此心急啊! 若不是纪子期反应迅速,恐怕这纸会被撕成两半。 可是心急的哪止林大人,莫一、罗书等人,哪个不是翘首以盼? 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林大人手中的纸,就快将它灼出个洞来了!只恨自己没有透视眼! 众人心中巴不得林大人快点看完,早点公布答案! 只是莫一的心(情qíng)更为复杂些! 一方面(身shēn)为输的一方,他盼望这答案是错的!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痴(爱ài)术数的人,他又希望真的能有答案出来! 否则下半辈子,他可能会陷在此题中无法自拔了! 林大人看完答案后,并未像之前那般,面上露出或欣喜或惋惜的神(情qíng)! 他面无表(情qíng),将手中的纸递给在他(身shēn)边的莫一! ------题外话------ 基友文推荐: 《空间之农家医女》by:哈拿酱 美容师穿越被迫成为山野大夫苦((逼bī)bī)发家致富奋斗史…… 虐虐极品,斗斗渣渣?某女对此真蛋疼! 谈谈恋(爱ài),生生娃娃?某男为此很满意! 横批:空间带我装((逼bī)bī)带我飞 文文2p中,喜欢的亲亲,可以帮忙收藏哈~ 正文 80、棋林学院入学试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莫一此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接过纸后,他只看上了两眼,就知道那答案是对的了! 然后,他如同林大人一般,将纸递给了罗书! 罗书接过来看了片刻,面上即时浮现笑容! 果然如此!若多些时间,说不定他也能解出来! 原来罗书之前虽未完成,但已填上了部分数字,而那些数字所在的位置,与此刻手中答案上的位置是一样的! 难怪他会如此高兴了! 于是众人被他们三人搞得有点糊涂了! 先前林大人和莫一的表(情qíng),众人还以为答案错了! 可再看罗书赞叹又欣喜的表(情qíng),又不像是错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林大人,不要吊大家胃口了好不好? 不理解的还有纪子期本人。 她知道答案是肯定不会错的!只是,眼前这两人,这表(情qíng)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一的神(情qíng)是茫然,是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而林大人,实际上他当时完全是被震惊到了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情qíng)绪的地步!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回过神来的林大人豪迈一笑,转(身shēn)对着贵宾席上的天顺府尹,“张大人,天顺这次的赏术大会办得不错,本官回京后,定会好好在陛下面前赞誉一番!” 什么?突然被点到名的府尹大人,差点从太师椅上掉下来!陛,陛下? 好在府尹大人见惯风浪,立马起(身shēn)拱手谢恩,“谢林大人提拔!” 只是他官袍下的双腿,抖个不停,嘴角是拼命压制住不往上翘,头往下低,怕被人瞧见他面上的激动! 府尹大人心中(情qíng)绪激((荡dàng)dàng):本官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哈哈! 此时人群中不显眼的地方,站着三位六旬左右的老人。 为首又高又瘦的老人,一(身shēn)黑衣,(身shēn)形佝偻,颧骨高耸。 赫然是之前,给纪子期预习分院推荐信的那个老头。 因隔得远,纪子期穿着男装,且这一年因发育又长开了。 所以那老头除了觉得有些眼熟外,也没认出她就是去年曾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小娘子! 他一手背在(身shēn)后,一手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想不到今年这赏术大会上,竟出了如此多的高手! 郝院长,老副院长,今年这棋林学院的学生,可得加把劲才行!” (身shēn)材矮小的郝院长低头拱手道:“谨遵孟大师吩咐!” (身shēn)材略壮实的老副院长,也恭敬道:“是!” 孟大师放下手,“老夫还有事先走了!你二人自便吧!” 郝院长忙不迭道:“在下送送孟大师!” 说完便和老副院长猫着腰,跟着孟大师(身shēn)后,向场外走去! 被苏谨言((逼bī)bī)回来的楼九公子,此刻突然被人斜处伸出一只手,揪住了耳朵!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揪小爷的耳朵? 他气恼得转过头,看到那威严的老者后,气势全无,立马怂了,像只温顺的小猫般,嗫嚅叫道:“祖,祖父!” 揪住他耳朵的老者,正是楼氏商行的楼大当家,楼九公子的祖父! 他五十来岁,双目狭长深邃,(身shēn)量颇高,背脊(挺tǐng)得直直的! 楼大当家手下一用力,楼九公子立马哀声道:“疼,疼!祖父,您小点力!孙儿耳朵都被您揪掉了!” 楼大当家眼一瞪,“臭小子!你看你做的什么事?咱楼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楼九公子小声辩解道:“孙儿不是见祖父和父亲大人心中不平嘛,所以想着给你们出口气!” “给我们出气?怕是你自己想出风头吧!”楼大当家没好气地道。 楼九公子在自己精明的祖父面前,一向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这也是楼大当家偏(爱ài)他的原因之一。 他谄媚笑道:“祖父大人英明!这又能出气,又能出风头自然是极好的!” “极好?”楼大当家重哼一声,“如今怕是极丢脸了吧?” 楼九公子脸一垮,不敢再出声了。 楼大当家放开他,叹口气:“想不到这南方之地,竟有如此多民间高手!看来老夫还是太孤陋寡闻了!” 他眼眉一扫,“等会上场后,给老夫老实点!你这账,回去后再跟你慢慢算!” 楼九公子低着头,乖乖随着楼大当家走向场上。 场上林大人刚宣布“莫问胜出”!下面立马欢呼一片,口哨声,尖叫声,起哄声! 还有针对莫一和楼九公子的冷言冷语! 一世英名毁于一夕!莫一的脸色非常难看,瞬间如老了十岁般! 楼大当家在这欢呼声中,步伐沉稳,昂首走上了场中央。 他声音洪亮,一人之声竟隐隐盖过场上所有人的声音,“在下楼氏楼镇天!代老夫不孝孙儿向各位陪罪!” 楼氏楼镇天的大名天下皆知!但真见过楼镇天本人的,场上也没几人! 于是场下那欢呼声便慢慢散去,“那就是楼氏大当家?”的疑问声,在底下小声传开。 林大人久居京城,也未见过楼大当家! 他是常伴帝君(身shēn)边的人,民间一商行当家,对他自是无甚重要!以他的(身shēn)份本可不必理会。 只不过他见眼前这老者,虽是商人,气度却不凡,当下客气道:“久仰久仰!” 楼大当家(身shēn)在兰海,甚少到京城,但对朝中大臣仍是了如指掌! 他对着眼前风流俊美的林大人一拱手,“见过工部林尚书大人!” 这林大人竟是工部尚书! 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和贵宾傻眼了! 若说这工部尚书,在五部中本属最不起眼的一位,但架不住人家老爹是户部林尚书啊! 这户部掌管天下所有物资钱银税收,这商户人家若是能搭上关系,只要户部手指头抖上一抖,这随便就可以成为天下首富了! 于是原本有些不知(情qíng)的贵宾席中人,盯着林大人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林大人一生中遇到过太多这种(情qíng)形,见怪不怪,微笑道:“楼大当家好眼力!” 之后便不再言语。 此时的府尹大人早已坐不住了,他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 贵宾席上一众人,见天顺最高官都走向了场中间,便纷纷尾随府尹大人而来。 一时间,整个场中挤满了人,慢些到的,只能站在场外,也不敢坐下! 府尹大人走向林大人和楼大当家中间,拱手道:“在下天顺府尹!楼大当家远道而来,失敬失敬!” 楼大当家坦然回礼,“府尹大人客气!老夫一民间商贾,大人抬举了!” 府尹大人对他的自谦很满意,呵呵笑道:“不知楼大当家来此,是为何事?本官能帮上忙的,定当全力相助一二!” 楼氏在官场中的关系太深,府尹大人因遵从上官意思,此次赏术大会拒绝了楼氏,便等于无意中得罪了楼氏! 于是府尹便想着趁此机会挽回一些(情qíng)面!所以当下非常客气! 楼大当家面对府尹大人的当众许诺,并未表现出激动,只礼貌回道:“老夫多谢大人!只老夫此次前来,是为私事!不敢劳烦大人!” “何事?楼大当家可说来听听!” 楼大当家刚上场时其实已说明来意,不过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前面的自我介绍上! 而且刚才两场比赛太过精彩,早已将早前纪子期与莫一的赌约抛在了脑后。 “老夫所来,便是为这位莫小哥与我楼氏莫供奉之间的赌约!” 赌约?恍然大悟的众人,这才忆起之前的赌约之事。 “这……”府尹大人也想起来了。 若说这种小事(情qíng),以府尹大人的(身shēn)份,完全可以大手一挥,将这件事抹去! 只是纪子期刚刚为整个天顺立了大功,他不好代为回答,于是目光转向了纪子期,想她自己能亲口取消。 见众人眼光都聚在自己(身shēn)上,纪子期便站了出来。 她微笑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在下莫问!见过楼大当家!” 楼大当家未现(身shēn)前,曾在远处观看了几题的比赛,自是知道眼前这少年,就是打败了他楼氏大账房莫供奉的莫问! 楼大当家当时只觉得这少年甚为清瘦,这走到跟前一细看,竟是如此俊雅清秀、雌雄莫辨的少年郎! 纪子期行过礼,便抬头看向楼大当家! 那双灵动的如水洗过一般的眸子,看得楼大当家心中一动,好有灵气的少年! 当下也拱手回礼,“这位莫小哥生得一副好样貌,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 纪子期不卑不亢:“谢楼大当家赏识!” 楼大当家心中更是赞赏,“不知小哥家在何处?家中有何人?可否愿意去兰海楼氏? 只要小哥愿去,一切条件由小哥任开!我楼氏倾其家产再所不惜!” 一席话说得场上众人神色变了又变。 这楼氏的大方同它的名气一样,是天下闻名! 这小子,真是撞了大运! 不少人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又嫉妒又羡慕! 一直低着头的楼九公子猛的抬头,暗暗瞪了对面的纪子期一眼,却不敢出言反对! 也有不少人用同(情qíng)的目光看向莫一。 莫一的神色反而比较平静!老爷子惜才(爱ài)才他也知道,这重金挖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且关键的是,人的才能与事业上的助力,有时候并不是相等的!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重金挖过去的人,表现平平,最后自觉无颜面,辞了职务回乡! 所以这点他反而没什么担心的! 他担心的是,这趟出来,输了比赛,坠了楼氏的名头,老爷子心中会不痛快! 纪子期也没想到,这楼大当家一开口就重利(诱yòu)惑她,楞了一下后,拱手回道:“谢楼大当家抬(爱ài)! 只是在下在天顺还有些事要办,怕是没个几年也不会有结果! (日rì)后若有缘,在下定会楼大当家讨教!只盼楼大当家到时莫将在下抛在了脑后!” 楼大当家心下略有些可惜,也不强求,呵呵笑道:“好!老夫等着与小哥的再次相见!” 然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一把揪出躲在他(身shēn)后的楼九公子,“这不孝孙儿顽劣不堪,幸老天垂怜,并未铸成大错!(日rì)后定会严加管教! 老夫明(日rì)亲自备礼,带着这不孝孙儿,上那李氏酒坊登门谢罪!小哥可满意?” 于是这一风波,便在楼大当家的主动认错下,烟消云散了! 据说楼大当家第二(日rì),不仅带着楼九公子和那随从亲自登门道歉,还与李氏酒坊签订了没有限制的订单! 这李氏酒坊能造出多少酒,他楼氏商行旗下,所有的酒楼食肆就接收多少! 李老爹当场兴奋得差点晕过去了,像送亲祖宗一般,将几人送出了门! 于是这一届的赏术大会,成了最津津乐道的一届! 不仅有最年轻的选手、最刺激的过程、最精彩的赛事、最神密的莫问,还有最大度的楼氏! 楼大当家这一招,化被动为主动,硬是帮楼氏在天顺四府打出了名头! 纪子期心中感叹,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就是不知这一切的源头,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助之? 但,这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qíng)了! 除了李成明受了伤之外,这赏术大会上所有这一切,均是皆大欢喜的双赢! 当然除了以上这些,官府及各商家对“莫问是何人”猜测纷纷,却无人知晓! 只因她不是正规参赛者,并无资料备案,天顺府尹及众多想拢络她的人,后悔不已! 平静了一年多的天顺坊间,在接近年末的时候,终于又(热rè)闹了起来! 没看过赏术大会?没见过楼大当家?没听过莫问? 落伍! 纪子期没时间理会外面这些传言,因为棋林学院的入学考试,过多一(日rì)就要开始了! 她虽觉得以自己的水平,考进棋林学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心中也不敢托大,乖乖待在苏府备战! 苏谨言和小雨小风也不打扰她! 一大早,纪子期在小风小雨(爱ài)的抱抱,以及苏谨言的祝福中,由安杰驾着马车,去到了预习分院! 她算好时间,提前了一刻钟到来!在入门口却没碰到几个人! 不是说有好多人报考,还要分好多个考场才考得完吗? 都这个点了,也没见多少人,赵夫子不是哄我的吧? 她却不知,那些人早就提前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就怕误了点! 所以当纪子期走进她所属的考场时,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里面早已坐满了特色各异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齐齐看向她,纪子期讪笑一下,踮脚缩颈走向自己的位置! 由于纪子期来得晚,她坐下没一会,监考官就进来了!四十左右的清瘦模样,留着两撇八字须。 他一进来,就大声问道:“谁是纪小雪?” 被点名的纪子期缓缓举起手。 “考完后去找赵夫子!”监考官说完这句后,立马开始准备发卷。 然后场里数十名女孩子的眼睛,带着疑惑、轻视、好奇和不屑又齐齐(射shè)向她。 纪子期瑟缩着收回手,心中苦笑,大叔啊,您就不能在交卷的时候,看看姓名再跟我说啊!您这不是帮我拉仇恨吗? 她头半垂,压低(身shēn)子,试图躲避众人的视线。 那考题对于纪子期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她原本还想着做慢点,差不多到点才交卷,免得影响别人! 可经过刚刚那一出,纪子期反而加快了速度,不到两刻钟,已全部解出! 她停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错认无误后,上前交了考卷! 然后不顾监考官张大的嘴,还有考场内那些火辣辣的视线,迅速离开了考场! 分院正中的房内,赵夫子正和郝院长以及老副院长交谈。 因为纪子期的回归,赵夫子的声量都大了不少。 郝院长和老副院长,此次是专门来看纪子期的。 他们想确认一下此女,是否真如赵夫子口中说的那般厉害! 纪子期推门而入时,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赵夫子看看桌上的漏斗,担忧道:“小雪,你不会是误了考点吧?” 纪子期笑道:“不是的,赵夫子!我已经交卷了!监考官说您找我,便过来了!不知赵夫子有何事?” “已经交,交卷了?”开口说话的,是(身shēn)材略壮的老副院长。 纪子期疑惑地看向他,这位老者是谁? 赵夫子忙介绍道:“小雪!来,夫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棋林学院的郝院长和老副院长! 今(日rì)是专程过来见见你的!” 原来是以后的院长和副院长大人,纪子期连忙行礼:“小女纪小雪见过贾院长,见过老副院长!” “免了!”老副院长一挥手,继续则才的问话,“你真的交卷了?” “是的!” “这才刚过了两刻钟!难道今年的试题太简单了吗?”老副院长喃喃自语,又转向赵夫子,“小赵,你去将纪小雪的考院拿来!” “是!”赵夫子领命而去。 留下纪子期单独面对两个陌生的老人。 纪子期乖巧地低着头。在不熟悉对方且(身shēn)份低下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方法。 贾院长打是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女,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自己虽年长她许多,做她爷爷都足够!只是始终初次见面,又男女有别! 他也不好问“小姑娘有几分眼熟?是否在哪见过?”这样的话。 沉默的时间好像久了点,纪子期正想着要不要打破僵局时,赵夫子进来了。 他拿着纪子期的试卷,恭敬地递到了老副院长的手中! 老副院长飞快看完,面上越来越惊奇,激动地递给贾院长,“老郝,你也看看!” 郝院长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有必要当着小辈们的面,如此(情qíng)绪外露吗? 他接过试卷,只看了几题,面色就严肃起来了! 越往下看,越是心惊!呼吸都不由急促了些! 怪不得老副院长(情qíng)绪难自控,连一向镇定的自己,都快要失控了! 这怎么可能? 这纪小雪不单这么短时间内,解出了这些题,关键是,竟然全对了! 更关键的是,有许多题的解法,竟然与传统解法大相庭径! 更简单!更清晰!更明了!更易让人明白! 若不是郝院长一向沉稳惯了,只怕会当场拍案叫好! 他放下试卷,与老副院长对视一眼,多年的老搭档,迅速就从对方激动的眼中,明白了双方所想! 先前赵夫子拿了她的最高等资质测试题,二人还想着莫不是巧合? 事实上这事曾经也发生过! 所以虽对纪子期充满了好奇,多少还是认为,对纪子期推崇备至的赵夫子,有些夸大其事!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时,两人才知,眼前这少女,何止是赵夫子口中的“天才少女”,简直是这天下百年难遇的旷世英才! 郝院长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向纪子期,就像找到了遗失多年的珍宝一般。 还好纪子期一直低着头,否则定会被郝院长眼中的(热rè)(情qíng)给吓到! 郝院长似乎有些渴了,他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清清喉咙道:“纪小雪,你的(身shēn)世本院长,听赵夫子略略提过!不过你既未上过学院,你这术数,又师承何人?” 纪子期便将之前,讲给苏谨言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眼前这三人,并非不谙事世的苏谨言!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出世的世外高人! 就算有,也是有迹可巡的! 比如曾遭遇一些事(情qíng),而隐居山林;比如不喜礼教束缚,而四处游玩! 但纪子期解题的手法,分明是前所未闻! 即便是退隐的高人,这世上现存的或过去百来年的,哪有他二人不知道的高手呢? 可那些人的水平,绝对教不出纪子期这样的奇才! 三人不知她为何不愿说实话,却也不方便追究,当下便当默认了她的说法! 老副院长忽想起一事,“你既未上过学堂,想必也未学过骑(射shè)吧!” 纪子期点点头,“未曾!”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两位院长又对望一眼,面色凝重了起来,“棋林学院有个规矩,是第一任的院长定下来的,这百年来都未曾变过。 为了防止偏科,棋林学院的学子,除了必须悉心钻研术数外。 这其他五艺礼、乐、(射shè)、御、书,也必须达到基本的水准! 若连续三月月考,其余五艺中均有一样不及格,便必须从学院退出! 你(身shēn)为女子,想必礼、乐、书三样,即使不精通,略加练习,及格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这(射shè)、御二项……” 老副院长不再往下说,那意思却不言而喻! 纪子期已经傻眼了!这什么破规矩?为毛作个术师,还要会骑马(射shè)箭? 她想起之前在天凉时,被杜康的听风吓得扭了脚脖子的事,就感到脚踝处一阵疼痛传来! 可不可以放弃啊?纪子期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花二虎和花氏一家的面容,从她脑海里闪过。 纪子期立马鄙视起自己,还什么伟大理想?这么一点难处就想退缩? 以她的(身shēn)份地位以及才干,成为三等术师或更高等,受到朝廷及世人的认可,是她最快最简单的选择! 纪子期面上的神色不断变幻,贾院长也看在了眼中。 他有点担心她会临时怯场,毕竟作为一名女子来说,这术数的成就,比不上将来觅得位好郎君! 若在这骑(射shè)过程中,对(身shēn)体造成什么损伤,对女子来说,确实是终(身shēn)的遗憾! 郝院长立马承诺道:“关于这骑(射shè)之术,本院之前已决定,从京中聘请最优秀的夫子,来棋林执教!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定不会伤害到(身shēn)体! 另外,由于书院主力专攻术科,其他五艺的学时并不长! 针对你的特殊(情qíng)况,本院长可特许你,这前三个月的术科,你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去课堂! 然后将时间花在其他五艺上的练习上!” 赵夫子瞠目,这也行? 棋林书院对各艺的学时安排,最是严格,不管你术数成绩好坏,若是不遵守学院的学时安排,立马就会给你一次大过,三次就得退学! 赵夫子看向纪子期。 不过,如果是眼前这少女,这规矩确实是破得! 老副院长在一旁频频点头赞同。 心想难怪老郝一辈子在他之上,这心思反应之快,他不佩服也行! 纪子期自是不知道,郝院长为了她打破了传承百年的规矩! 但对方肯为她破例,她非常感激,当下真心道谢,“多谢郝院长!多谢老副院长!小雪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二位厚望!” 三(日rì)后,棋林学院的名单贴了出来,苏谨言一早就让安杰去抄了份回来! 唐宋、吴思语、罗书以及她,这是意料之中会考进去的。 不过这开学时间倒比其他学院要晚十天左右,是在二月初一。 纪子期看了榜单和时间后,没什么异样就出了门,反正是预料之中的事(情qíng)。 苏谨言和小雨对望一眼。 要知这棋林学院每年几千人报考,能及格且被学院录取的,只一百人! 被录取者家里,不论贫富,大肆宴请一番是必然的! 夸张一点的,敲锣打鼓搭台唱戏,庆祝个三天三夜甚至七天七夜的也大有人在! 你姐(我姐)这也太镇定了吧! 然后各自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昨(日rì)苏武托人带来消息,说那自行车的制作有了眉目,让纪子期今(日rì)过去瞧瞧! 所以纪子期今(日rì)便是前往苏氏木匠铺。 这自行车的目的,不光是为了制造一种新玩意,挣多点银子! 其一是为了小风! 若制成后将这自行车,送给小风学堂里的同学每人送一辆,想必他们的关系会亲近不少! 小孩子的友谊通常是在玩具的互换与分享中产生的! 小风早熟,对同龄小孩子的玩意没兴趣,所以和同学们便缺少了共同话题! 但这自行车是新玩意,大家都没见过!肯定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和轰动。 纪子期来到苏氏木匠铺后面的作坊时,自行车的成品刚刚完成! 看着苏武布满血丝的眼,纪子期便知道他肯定又熬夜了。 当下便责备道:“苏武哥,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你现在年纪轻,(身shēn)体受得住,不觉得有什么! 但这病根是一(日rì)一(日rì)积累的,以后老了,你就知道严重(性xìng)了!” 苏武嘿嘿傻笑。 倚在门口的苏武娘,正看着纪子期圆滚滚的(屁pì)股流口水! 这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有能力,又管得住阿武!绝对的最佳人选,为啥就不能是自己媳妇呢? 苏武娘在心中直呼可惜! 纪子期的眼光转向了苏武手中的自行车! 那熟悉的轮廓,勾起了纪子期的深藏的回忆! 摩天楼、高速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像放电影一样,在纪子期眼前一一闪过! 她的眼睛刹那红了! 苏武茫然不解地看着她,正想着要不要开口问问! 纪子期的(情qíng)绪却很快就恢复了! 她笑着接过苏武手中的自行车,“苏武哥,你试过吗?” 苏武赧然道:“试是试过了,但不会踩!” “那我试给你看看!”纪子期将自行车推出作坊,然后坐上自行车车座,在这院子里骑了起来。 苏武呆若木鸡,当然还有跟着他一起制作这自行车的木工师傅! 纪子期在苏武面前停下,鼓励道:“苏武哥,你再试试!” 然后跟他讲了一下注意事项。 苏武没有犹豫地骑了上去,只一会功夫,就会了! 纪子期喟叹道:这有些东西,真是不服输不行!比如这自行车,当初她学会可花了一个星期! 可大部分男孩子基本半个小时就会了!即使是以前从未接触过自行车的苏武! 苏武骑了两圈,见旁边的木工师傅和小工跃跃(欲yù)试,便停下来,让他们试一试。 纪子期走上前对苏武道:“苏武哥,这自行车的事,我想请你先帮个忙?” “子期你说!” 纪子期便将小风的事,以及她的打算说了一遍。 苏武忙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shēn)上!” “苏武哥,这自行车我还有个想法! 这车不管怎么说,始终危险(性xìng)大过将军车。为了安全起见, 一是在售卖的时候,说明三轮的是四至八岁的小儿玩, 小的两轮的,是八至十二岁;这大的两轮的,则是十二岁以上均可! 二是我会找夏荷姐,让她帮忙绣一些头(套tào)、袖(套tào)和膝(套tào)。 骑这自行车的时候,一定要戴上这些,防止受伤!” 苏武搔搔头,“子期你一向想得周到,你说了算!” 自行车的批量成品,五(日rì)后就出来了。 夏荷的头(套tào)、袖(套tào)和膝(套tào)也赶在五(日rì)后缝制了出来。 纪子期想按行价付银子给夏荷。 夏荷立马拉下脸,“子期,你这是将夏荷姐当成外人吗?这自行车苏武哥可收了你钱?” “这……。”纪子期讪笑道,“苏武哥不肯收!” 夏荷秀眉一挑,“那你认为我夏荷比不上苏武哥,这么小心眼?” “不是……。”纪子期鼻尖冒汗,“那个,我,我不是不好意思吗?” 夏荷正色道:“真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那个人是我!若不是你那将军车的旗帜,夏荷姐哪有现在这(日rì)子! 再说了,我还等着存多点钱,就在苏武哥隔壁开个绣庄,专门接他的单!” 夏荷换上笑眯眯的神(情qíng),“子期,夏荷姐开不开得成,就看你这自行车的销量了! 这些个头(套tào)之类的,就当成是提前投资了!” 夏荷家父母早亡,只一兄嫂,原本她兄嫂想她到了年纪回去找户人家。 但夏荷老家在外地,离天顺有点远,若回了家,这苏氏木匠铺的活计就没法接了。 于是便跟兄嫂商量,年后在天顺找个铺子,请两个绣娘,专接木匠铺的绣活。 夏荷兄嫂一琢磨,想着小姑这一年来绣这旗帜,还提携她一起挣了一些银子,确实比在乡下种田强,便应下了! 纪子期知道她的打算,拍着(胸xiōng)脯保证:“行,夏荷姐,包在我(身shēn)上!” 快至年关,各学堂也快要放假了。 自行车一出成品,纪子期就让苏武,送了一辆小二轮的和三轮的到苏府。 从学堂回来的苏谨言、小雨和小风三人眼睛都绿了,围着自行车转来转去。 纪子期当场示范了小二轮自行车,骑上去在谨园绕了两圈。 不仅这三人,灵菊灵玉等人也纷纷停下手上活计,看着纪子期骑在一个奇怪的、装着两个轮子的东西上,双脚前后上下滑动。 然后,那两个轮子竟然在这般动作下,自己向前滚动起来! 小风当场拍手叫了起来,“好棒!太好玩了!大姐,小风也要玩!” 纪子期停在了三人面前,手一指旁边的三轮自行车,“小风,你年岁小,那是你的!” 小风欢呼一声,跑向了三轮,学着纪子期的样子,坐了上去,只摸索了两下,自行车就开始向前滚动了! “那这个呢?”苏谨言眨着眼睛,满怀期待。 纪子期微笑着点点头,“这是少爷的!” 苏谨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立马抢过纪子期手中的自行车,腿一抬坐了上去。 “小心!”纪子期还没来得及阻止。 只见苏谨言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走了两步,“碰”的一声,摔倒在地。 纪子期忍住笑,别过脸不忍直视。 猝不及防的苏谨言被摔得龇牙咧嘴。 小风见状哈哈大笑,“少爷哥哥,笨!” ------题外话------ 喜欢惊喜的chmdyu,体贴的轻铃悠悠,要求加三次的qq3529de4ab21119,二更君来啦~连发~ 正文 81、元宵灯会数字谜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瞪了他一眼,小风立马乖乖噤声,只咧嘴无声大笑。 苏谨言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一众丫环小厮不敢置信又强忍住笑的模样,他爬起(身shēn),恼羞成怒地道:“子期,你这个自行车不会是坏了吧?” 纪子期将自行车扶起,笑着道:“少爷,这骑自行车是有技巧的!来,我边慢慢骑,边跟你讲解!” 在苏谨言表示听懂了以后,纪了期帮他戴上头(套tào)、袖(套tào)和膝(套tào)。 苏谨言本不想戴,听纪子期说这是专门用来防摔伤的。 他摸摸刚被摔得生疼的手臂,看在那东西样子还不算难看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 苏谨言虽对自行车的熟悉度比苏武差,但他年纪小,又有悟(性xìng),在半个时辰又摔了三次后,苏谨言终于找到了感觉。 他开始加快速度,逐步超越小风。 小风满含羡慕,“少爷哥哥,真棒!” 苏谨言二轮的速度,自然是小风的小三轮不能比的。 于是小风开始有些不满意了,“少爷哥哥,小风跟你换着玩好不好?” 苏谨言想起小风之前嘲笑他笨的神态,骄傲地一抬下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与不愿。 小风立马垮下脸。 纪子期安慰道:“小风,你现在个子太小,二轮的自行车,你坐上去,脚踩不着踏板。 等过多两年你长高了,就可以骑少爷的自行车了!” 小风还是有些不高兴,“还要两年那么久啊!” 小雨插嘴道:“小风,如果你每天不挑食,吃多点青菜和米饭,不用两年就长高了!” 小风(爱ài)吃甜食,到了用膳的时候,总是不规矩进食。 小雨头痛了好久,正好趁此机会教育教育他。 纪子期也知道,便顺着小雨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风于是大声道:“灵玉姐姐,什么时候用晚膳?小风今晚要吃两碗白米饭!” 灵玉笑道:“快了,快了!灵玉姐现在去催,保证小风今晚一定有米饭吃!” 小风闻言,又高兴地踩着他的小三轮,在谨园里转来转去。 骑累了的苏谨言停了下来。 纪子期看着眼含羡慕的小雨,“小雨,要不你也去试试?” 小雨的眼睛发亮了,有些跃跃(欲yù)试,又有些担心,“可是,姐,要是摔着了,好丢人的!” “我们家小雨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纪子期微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不过,小雨就算摔倒了,肯定也是摔得最漂亮的小姑娘!” “姐,讨厌!你取笑人家!”小雨的脸顿时像染上了胭脂一般,更显(娇jiāo)艳,她捂着被纪子期捏过的一边脸颊,眼睛里光彩夺目,“好,我来试试!” 女孩子的平衡能力比起男孩子确实差一些。小雨摔了五六次之后,还是只能骑出几丈的距离。 除了第一次摔倒后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外,慢慢地,小雨对摔跤这回事已经免疫了。 虽然进度慢,她依然没有气馁,脸上反而越来越兴奋! 纪子期都不由有些佩服她了! 第二(日rì)一大早,苏谨言和小风便骑着自己的二轮和三轮往和自的学堂去了。 跟在小风(身shēn)后的纪子期不停喊道:“小风,慢点,别撞到人了!” 学堂上,刘夫子立马发现了那些学子们的不对劲! 一个个心不在焉,动来动去,不时往纪小风的方向瞟去,连一向最乖巧的陈家的与王家的两个小公子也如此。 这样再讲下去也没用!刘夫子索(性xìng)放下手中的小学,停顿了一会,正色问道:“今早发生了何事?” 学子们见被夫子抓包,立马转正脑袋,低着头不出声。 “陈冲,你说!” 被点名的陈冲站起(身shēn),一向老实听话的他脸有些微红,乖乖说了,“回夫子的话,今早纪小风骑着一个奇怪的、带三个轮子的木头车来学堂,大伙儿都有些好奇!” “哦?”刘夫子来了兴趣,“纪小风,是什么东西来的?” 小风站起(身shēn),大声道:“回夫子,那叫自行车!是我大姐想出来给我玩的!” “自行车?”刘夫子拈拈下巴上的胡须,“老夫倒是闻所未闻!” 然后见到其他学子一副羡慕又好奇的神态,索(性xìng)道:“不如去院子里,让夫子也见识见识!” 刘夫子话音刚落,班上的学子立马一窝蜂冲进了院子里。 这帮小兔崽子! 刘夫子边嘀咕边起(身shēn)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小风已骑上自行车,展示给大伙看了。 因为其他学子和小风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即使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心里头痒得发慌,也还是没人出声说想试一试。 最后,和小风虽无来往也无冲突的陈冲开口了,“纪小风,可以让我试试吗?” 小风大度地将自行车让给了陈冲。 其他人瞬间后悔死了,早知道纪小风同学这么大度,自己刚刚就该开口了!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开始向小风借自行车玩了,小风一一点头,“好,没问题!不过,大家要按顺序来!不可以抢!” 于是想玩的人,乖乖排起了队! 有几个一向看小风不顺眼的,也在这稀奇玩意面前抛开了面子,默默排到了队伍后面! 刘夫子静静看着这一切,面上露出了笑容。 之前那位纪小风的大姐纪小雪小姑娘,说要想办法解决纪小风与同学的矛盾! 刚开始,刘夫子还等着看她有什么办法! 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刘夫子想起那明媚的少女,心里还有几分失望! 哪知,原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孩子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喜怒都流于表面!只要抓准了心思,(情qíng)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纪小雪这一招不但新奇,而且直中核心! 院子里,那些玩过了的同学,一脸的意犹未尽,还未排到的同学,则一脸的焦急不耐! 第一个开口要求玩的陈冲自觉与纪小风亲近了不少,他走到小风(身shēn)边,问道:“纪小风,你这自行车可以卖吗?我愿意出钱买下来!” “不用买!”纪小风摆摆手。 什么意思?陈冲瞅着他不解。 “我大姐说,她要一人送你们一辆!” 陈冲几乎不敢置信,大声道:“什么?一人送一辆?” 几个已玩过了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响动,立马围了过来。 小风点点头,“是的!早上我大姐送我来学堂后,说去苏武哥的木匠铺,让他派人送过来!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到了!” “真的吗?”“什么到了?” 几个后来的有些不明白,陈冲便道:“纪小风说,他大姐要送咱们一人一辆自行车!” 又补充道:“跟小风这辆一模一样的!” “不是一模一样的!”小风插嘴道。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反悔了?众人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姐说颜色不同!” 于是同学们的心又返回了(胸xiōng)口,欢呼雀跃起来。 正说话间,学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马车上卸下自行车,一手一辆,扛着进入了院子里。 为首那人正是苏武木匠铺里的一个伙计,小风也认识。 他上前道:“小李哥,我大姐呢?” 小李放下手中的自行车,答道:“纪小姐在门外!” 小风正(欲yù)出去,纪子期走了进来。 看到满院的学子以及迎面走来的小风,惊奇道:“小风?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都在外面?刘夫子呢?” 小风道:“同学们对大姐送我的自行车都非常感兴趣,夫子就让大家到院子里来参观了!” 他伸手一指,“瞧,大家排着队准备玩呢?” 纪子期顺着看过去,已有不少玩过的同学围在了新搬进来的自行车旁边,另外一些未玩过的还排着队,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就怕一走开,就轮不到自己玩了。 然后纪子期看到了立在屋檐下的刘夫子,刘夫子正微笑看着她。 隔着满院的人和自行车,纪子期行了个礼,“刘夫子好!” 刘夫子点点头。 纪子期便走了过去。 “纪姑娘好!”刘夫子举手作揖。 纪子期又行了个礼,“没提前跟夫子打个招呼,还请夫子不要见怪!” 刘夫子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呵呵道:“怎么会?不过纪姑娘这一奇思妙想,确实也吓到了老夫!” 纪子期谦虚道:“小雪只是根据古人的思路,提供了一些想法而已,主要功劳都是苏氏木匠铺的老板苏武哥!” 刘夫子见她不居功,心下更喜,“依老夫看来,这功劳你也不必推辞!当然,最令老夫佩服的,是你一举解决了小风的问题!” 纪子期看向院中正与同学聊得开心的小风,心中也很高兴,“谢夫子夸奖!若不是夫子偏(爱ài),这问题也不会解决得如此顺利!” 刘夫子抚须大笑,“这点倒也是!以小风之才,确实值得老夫偏(爱ài)!如今又加上你,以后老夫怕是要被他人说偏心过头了!” 在小风的安排下,按照刚刚排队玩自行车的顺序,很快,学堂里的每个同学都得到了一辆小三轮! 红橙黄绿蓝,按纪子期的要求,这些儿童小三轮都刷成了色彩鲜艳的颜色! 小风拿出头(套tào)袖(套tào)膝(套tào)等,很严肃地道:“这些是防止受伤用的!大家在骑自行车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摔着了虽不痛,但咱们的双亲还有兄弟姐妹会心疼的!” 头(套tào)袖(套tào)膝(套tào)的颜色与小三轮的颜色配(套tào),夏荷还在上面绣了些竹子小草之类的,戴上去也不会难看! 那些同学试了试,发觉(挺tǐng)舒服,都齐齐应道:“好!” 含笑看着这一切的刘夫子看这一切结束了,大声道:“都结束了?开心了?全部给老夫进学堂去!” 心满意足的众位学子,听到刘夫子的大吼,相互做个鬼脸,跑进了学堂里。 纪子期告别刘夫子和小风,随着小李一起来到苏氏木匠铺。 还没到木匠铺,就被门口排起的长长的人龙吓了一跳! 马车没法进去,纪子期只好下车步行进去。 里面的苏武正急得不得了! 这突然间一下子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订自行车! 可这价钱,他还没和纪子期商量好!也不好随便订,便对排队的人解释道:“各位老板,这自行车的价钱还没定好!请各位明(日rì)再来!” 随知那排在前面的几人都道:“我家少爷交待了,今天必须得下了订单!苏老板你什么时候订好价,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后面的人也如此答!眼看人越来越多,纪子期又没回来,苏武急得不行! 纪子期前脚刚踏进木匠铺,后脚便被苏武拉到了后院! “苏武哥,外面那些人排着队,都是干什么的?”纪子期边随苏武走,边问。 “就是等着买自行车的!只是价格没定,我也不好接单!”他抹抹额头的汗,急道:“还好你回来了!快,那个价格的事(情qíng)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纪子期明白过来,看来都是苏谨言学院里同学家的小厮。 “子期,这个自行车的成本加上手工大约八百文,你看订价多少合适?” “苏武哥,你的意见呢?” 苏武道:“我计划按将军车的方式,从两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单看客人的要求!” “嗯,我基本上同意苏武哥的想法。”纪子期点点头,正色道:“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计划,希望苏武哥能考虑考虑!” 苏武看着纪子期忽然变严肃的面孔,不由(挺tǐng)直了(身shēn)板,也跟着严肃起来,“子期,你说!” 纪子期声音坚定,“我想将大二轮的自行车推广到全国!推广到每家每户!推广到黎国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推广到苍月、武夷!” 不是在开玩笑吧?苏武瞠目!可看看纪子期庄重的神(情qíng)、坚毅的眼神、铿锵的语气,苏武又觉得,她好像真的想这样做! 苏武想着之前将军车的事(情qíng),当时的他和夏荷是多么的不敢置信!只是事实证明,跟着纪子期的想法走,准没错! 说不定还真能成!那我苏氏木匠铺岂不全国皆知?不,全天下皆知! 苏武的心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子期!你再说清楚点!如何做?” “首先是网点布局:我们目前没有实力将店开到全国各地,可以将代理权交给有实力的商行,如唐氏商行、闵氏商行!” 苏武的嘴不由自主的越张越大。 什么网点布局?什么代理权?他虽不是很明白,大约也能捉摸出意思来! 可,与唐氏商行、闵氏商行合作? 一个是黎国四大商行之一,一个是新崛起的、全国排在前十的商行,会看得上他一家小小的木匠铺? 在他们心目中,他苏武的木匠铺估计连牛(身shēn)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纪子期将苏武的神(情qíng)看在眼里,明白他心中被她的想法震惊了! 也许在古代来说,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不过在现代,这种事(情qíng)太司空见惯了! 纪子期接着往下说,“接着便是想办法降低自行车的成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成本控制在四百文以下,售价在八百文左右!” “这,这又是为何?”苏武更疑惑了,这不是赚少很多银子吗? “既然想在全国推广,价钱上必须有优势!”只是,这事关纪子期心中的理想,她也不知道如何跟苏武说! “苏武哥,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银子没有现在赚的多,弄的不好还可能会亏,活计倒是比现在多出不知多少倍!” 纪子期虽没法告诉苏武她的想法,但她想将这么做的后果直接告诉他。 苏武笑道:“子期,我现在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做生意哪会没有风险的? 何况若能推广开,我苏氏木匠铺到那时也是全国闻名的大商行了,呵呵! 这名声可比银子难挣多了!我读书不多,这点还是明白的!” 接着话音一转,“子期,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但苏武哥相信你!愿陪着你试一试!” 苏武面上的神色越发坚定,“说吧!子期,将你心中全部的想法说出来!” 纪子期对苏武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很是感动,“苏武哥,先按你的想法,将门外那些人的单接了!等会咱们再详谈!” 苏武点点头,走向前堂。 不一会便传来各府小厮们的下单声,“李府蓝色”,“秦府红色”…… 安排完前堂工作的苏武回来后,纪子期便将她的想法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苏武哥,我之所以想将自行车低价推广,还有这么一个原因:黎国富贵人家家中,都自养有骏马! 从各方面的功能来说,自行车远远比不上马,唯一的取巧点就是新奇! 所以那些富贵人家最多拥有二三辆就足够了! 但对不太富裕或贫穷的,家中没有牛马等的人家来说,这自行车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充当牛马的功能,同时(日rì)常也能帮助省掉不少时间! 这世上富人永远只是少数,所以关于自行车,我们的重点客户是贫下中农!” 苏武听后一思索,发现纪子期的思路非常有道理,便点头道:“子期,你想得周全!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一方面,是按原来将军车的法子,抓住富家子弟贪新奇的想法,按要求高价订做! 二来,与唐氏商行及闵氏商行谈代销的事(情qíng)。 至于价格,如果成本是四百文,则六百文提供,八百文售卖! 咱们的底线是:只代销,且必须按苏氏木匠铺的规定价格售卖!” 苏武虽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低接卖给商行,由商行自行定价销售,这样不是更简单吗?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纪子期的请求,“子期,我听你的。有一点我有疑问,八百文对于许多农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如何能让他们出钱来买自行车?”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着第一批的自行车出来后,第一批购买的人,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 即八百文可以分成三个月、六个月或一年支付,只要有天顺城本地人作担保即可! 一个月后,如果使用不方便,可以全额退款!” 苏武的嘴张大又合拢。好吧,他已经被纪子期大胆的想法惊到麻木了! 就算那些分期的银子收不回来,订做这边赚的银子也够填补的! 自行车是纪子期想出来的,苏武决定无条件遵从! “行,子期,就按你说的办!我这边先去找找合适的可替换的材质,再谈谈价钱,将成本控制在四百文内! 现在年关各商行比较忙,等过了元宵,我再找唐氏和闵氏商行的管事谈代销的事(情qíng)! 如果找到了合适的材质,这首批生产一千辆,你看如何?” 纪子期点头道:“好!接下来就麻烦苏武哥了!” 回到苏府的时候,夏荷告诉她,苏老爷回来了,让她明天辰时去书房见他! “那哑叔也回来了?”纪子期兴奋道。 哑叔在送她回苏府后,隔(日rì)便又出去了。 夏荷奇怪地盯着着她,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没见着哑叔!不过,按常理他一直跟在老爷(身shēn)边同进同出,应该也回来了!” “谢谢夏荷姐!”纪子期边说边往哑叔住所跑去。 要说纪子期与哑叔独自相处了约三个多月,说没感(情qíng)是不可能的! 但若要说感(情qíng)浓厚,那也稍微夸张了点! 毕竟哑叔口不能言,两人一路上基本无交流,也很难有感(情qíng)产生! 纪子期之所以这么兴奋的原因,是因为苏谨言之前说过,哑叔是武林高手! 棋林学院的月考中,骑(射shè)是必须要过关的! 哑叔如果是武林高手的话,想必骑(射shè)是肯定不在话下的! 所以纪子期想在入学院前的这一个半月,让哑叔教她两手! 纪子期停在哑叔房门口,伸手敲门,“哑叔,在吗?我是子期!” 不一会,门吱地开了,哑叔面无表(情qíng)的脸出现在纪子期面前。 纪子期跟他相处久了,知道哑叔虽不是面冷心(热rè)之人,但人正常的七(情qíng)六(欲yù)还是有的。 所以对他的表(情qíng)很是习惯。 她冲着哑叔一笑,“哑叔,好久不见!子期有一事想求您!” 哑叔还是面无表(情qíng)站着,但门没关上,说明他等着纪子期下面的话。 纪子期明白,也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哑叔,是这样的!我二月初要去棋林学院学习了,可学院里有条规矩:骑(射shè)必须过关,否则三个月后就会被退学! 所以,我想着求哑叔您教教我骑(射shè)的功夫!” 哑叔此时方抬脸对上纪子期笑盈盈的眼。 心中有些讶异,这小丫头,为何觉得我会答应她的要求? 纪子期不知他心所想,继续问道:“怎样?哑叔,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要提前准备什么?” 哑叔又看她一眼,这个顺杆往上爬的丫头!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纪子期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好,哑叔,就两(日rì)后!今晚我带您最(爱ài)吃的红烧(肉ròu)来孝敬您!” 哑叔看着纪子期远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似缓和了一些! 倒是个有心的丫头! 骑着自行车从学院回来的苏谨言,得意地炫耀了一番学院里同学们羡慕的神(情qíng)。 小风也抢着道,“大姐,学堂里好多同学邀我去他们家玩呢!” 纪子期笑着摸摸他的头,“小风真厉害!” 小雨嫉妒道:“姐,你都不疼我,少爷和小风都有,我也要!” 纪子期捏捏她鼓起的脸颊,“小吃醋鬼!你的那个,苏武哥在做了! 咱们家小雨这么漂亮,肯定要配个秀气斯文的,才能相衬是不是?” “姐!”小雨红着脸跺跺脚。 她发现她姐病好后变坏了,老(爱ài)取笑她不说,还(爱ài)捏她的脸! 看着小雨撒(娇jiāo)的小女儿神态,纪子期笑出声,“好啦!你自行车都还没学会骑,有了也用不上,是不?” 小雨撇撇嘴,接过苏谨言手中的自行车,便在谨园里练了起来。 早上纪子期去找苏小年的时候,哑叔正守在门外。 纪子期咧着嘴用眼神无声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哑叔避开眼,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他伸出手敲了三下房门,里面传来苏小年威严的声音,“进来!”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如第一次见时的摆设,苏小年拿着本书坐在长形案桌后。 这是纪子期第三次见到苏小年。 屋内即使点着暖炉,明明比外面的温度高出许多,纪子期还是不由觉得一阵寒意袭(身shēn)。 “见过老爷!”纪子期行了个礼。 苏小年放下手中的书,用一种纪子期无法理解的神(情qíng),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番。 这又什么意思?纪子期头皮发麻。 苏小年并没有让她忐忑很久,“纪子期,想不到老夫还是小看了你!” 纪子期心中更不安,“老爷这话,作何解?” “你在天凉的所作所为,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苏小年的嘴角似有一丝得色,“老夫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走活了这么大一盘棋!连带的老夫也立了大功!” 原来是这事!纪子期放下心来。 从离开天凉的那一刻起,她就将天凉除了花二虎之外的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或者说是刻意抛在了脑后! 此时苏小年突然重提,令纪子期的思绪倒带,那晚小帐里发生的事也历历在目。 那火(热rè)的唇用力(吮shǔn)吸她唇的感觉,似乎也随着这记忆被翻了出来。 纪子期觉得脸上无端发(热rè),她用力甩甩头,想要将那些画面摔出脑际。 然后伤患营里那些血(肉ròu)模糊的场面,也一并鲜活了起来。 苏小年看着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想着战场那残酷的地方,一个弱女子,女扮男装在那个地方艰难求存,还立下如此奇功,想必也经历了不少事! 当初将她送去前线时,苏小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 但因他两句话,而勾起了纪子期一些不好的回忆时!冷酷的苏小年,都不觉带上了一丝不忍! 他清咳两声,“朝廷原想对你进行封赏!老夫上官代为拒绝了! 一是你(身shēn)为女子,年岁又太小!二是你有如此之才,过早暴露太过可惜! 不过陛下赏罚分明,你立下的功劳,该得的赏赐,迟早会有的!” 纪子期心中腹诽,呵呵,说的可真直白!看来是非要将她的价值榨干不可了! 苏小年可不会理会她心中有何想法,“听说你考进了棋林学院,不错,恭喜你! 先前你回来前,老夫已吩咐王管事和崔嬷嬷,对你不必拘束! 既然你进了棋林学院成了术子,这丫环的(身shēn)份就不太适合了! 老夫会让王管事解除与你姐妹二人的丫环合约,你就和你的弟妹们,搬到挨着谨园的园子里,老夫已安排人收拾好了。 以后你三姐弟,就当成是苏府的远房表亲!” 纪子期下意识就想拒绝。 “在你没到找你双亲前,对你及你的弟妹们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苏小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轻哼一声,“别以为老夫将你留在府中,是为了好要挟你! 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以老夫的本事,无论你去到哪,是上天还是入地,老夫都能将你揪出来! 老夫不过是看在阿芸和谨言都欢喜你们的份上,还有你这次立下的功劳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对你们作如此安排! 你莫要不识抬举!” 看着苏小年略抬起的下巴,纪子期在心中作了个鬼脸。 但她明白苏小年确实说得有理。 与其三人出去租个地方住,不如在苏府安全。 纪子期道过谢,便退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她冲着哑叔笑了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 哑叔的眼里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 —— 左右手臂上各悬着一袋小沙包、站着马步的纪子期,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牙关紧咬,浑(身shēn)哆嗦个不停。 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漫过睫毛流到眼睛里,带来阵阵酸意。 纪子期拼命眨呀眨,可惜那汗水越流越多。 手臂的小沙包越来越像两个小铁球,拖着她的胳膊直往下拽。 就快力竭的纪子期可怜兮兮地望向哑叔,正在练拳的哑叔却视而不见。 她只好咬紧下唇,心中默念:腿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整个(身shēn)体都不是我的! 希望借此能赶走那浑(身shēn)的酸痛。 没办法,哑叔答应教她骑(射shè)的前提是:一定要按他要求的时辰来练,如果偷懒,立马滚蛋! 纪子期腰力臂力太小,特别是臂力,哑叔便让她先练力量。 等到力量让他满意了,才肯教她(射shè)箭。 曾在天凉练过马步,后又同杜康训练过几(日rì)的纪子期,也知道自己的弱点。 那时候连拉开弓都成问题,别提把箭(射shè)出去了。 后来崴了脚,她索(性xìng)就放弃了。 反正那时候她也不是自愿的,是被杜峰((逼bī)bī)的! 不过也不完全算是((逼bī)bī)的,后来其实算得上是自愿的! 她不知为何又想起杜峰说“你以为他们喜欢打仗吗”时,还有崴脚后抚摸她脚指头,还有发现她是女子时,那眼里或失望或迷恋或炙(热rè)的神(情qíng),(胸xiōng)口有种莫名的(情qíng)绪飘过。 猛然(身shēn)子一晃((荡dàng)dàng),纪子期清醒过来。 啊,呸!那个吃她豆腐的老色狼!那个臭大胡子! 要是让本姑娘再遇见,定不会轻饶你! 因着这愤愤的(情qíng)绪,本已不支的纪子期又硬生生捱了一刻钟。 终于哑叔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shēn)。 纪子期想站直(身shēn)子,发现膝盖像被固定住似地动不了。 她苦着脸求哑叔:“哑叔,我动不了了!你帮我先解下手臂上的沙包好不好?” 哑叔的神(情qíng)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站马步会站成这样? 看着她那表(情qíng)丰富的小脸,原本不想理会她的哑叔,最后还是伸出手解开了她手臂上的沙包。 还好心地扶住她的手肘,向上略一用力。 纪子期于是在一股大力的提携下,终于站直了。 哑叔看看院子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谢谢哑叔!我明(日rì)再过来!”纪子期手脚僵硬,以不自然地姿势行了个礼。 然后像个机器人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如果她回头的话,会发现看到她这怪异走路姿势的哑叔,正露出一口黄牙,无声地笑着。 纪子期在极度痛苦中度过了三(日rì)之后,发现她的月事来了。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沮丧。 虽然她极力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小欣喜。 纪子期在当晚,面色如常地将这事告诉了哑叔。 哑叔看来快五十了,在古代都是爷爷辈的人了,放在现代,有些成婚早的,也抱上了孙子。 所以她没觉得有任何的羞涩和扭捏。 反倒是哑叔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点了点头,当作同意她好了后再过来训练。 纪子期算了算时间,发现撇掉两次月事的时间外,她在入学前,真正训练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 然后她心中的小欣喜,这下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于是,月事一结束,哪怕过两(日rì)就是除夕,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松散时。 纪子期也很自觉地去哑叔那训练。 这年的除夕过得很(热rè)闹。 去年的时候,纪子期因要去天凉的事(情qíng)装病,小风小雨也无心玩耍。 今年虽说也要忧心骑(射shè)的事(情qíng),但好歹与(性xìng)命什么的无忧。 很久没有玩过的纪子期,像个小孩子似的,玩闹了个够。 纪子期还随着苏谨言,去宋成明家拜了个年,顺便表示歉意。 宋成明倒没啥,只笑嘻嘻地问,“为何小雨没跟着一起过来?” 宋老爹一边心疼儿子遭了一回罪,一边又是因为此事带来的巨大利润而暗自心喜。 所以也不知是怪罪纪子期好,还是多谢她好。 索(性xìng)派了压岁钱后,便找了个理由出门了。 除夕过后,很快就到了元宵节。 纪子期听说有灯会看,便带着小雨小风随着苏谨言安杰,连同哑叔一起去看灯会。 元宵的灯会比当时赏术大会还(热rè)闹。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穿着新衣,面上带着笑,携着一家老小出来逛灯会。 今晚的月色也很很力,虽然清冷,却与灯会光芒交相辉映,照得整个灯会如同仙境般不真实。 只是越是这种(热rè)闹的场合,越容易滋生罪恶。 纪子期警惕地拉紧小风小雨的手,叮嘱她们一定要牵紧,不要轻易松手。 去年因为纪子期生病,也没心(情qíng)来看灯会的几人,今天(情qíng)绪都有些亢奋。 小风小雨乖巧却难掩兴奋地点了点头。 “大姐,二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小风突然指向一处聚满了人流的地方大声道。 苏谨言闻言,顺着小风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边聚满了人,看起来好像很(热rè)闹的样子。 他兴致更高,直接便朝那边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招呼她们:“走,咱们去看看!” 纪子期只得牵着小风小雨一同跟了过去。 原来那边是个小型灯谜会,一个约人高的层塔似的七层灯笼立在那。 灯笼为圆形,一层罩一层,像现代的多层蛋糕。 底层灯笼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上女飞仙图,再往上则是瑶池仙境,以及各路天仙的样子。 顶层画的是观世音菩萨,美目微垂,手指朝天,悲天悯人俯瞰众生。 正是这个灯谜会上的灯王。 美则美矣,若说新奇和巧妙,却比不上之前纪子期看过的莲花走马灯,以及造成嫦娥模样的美人灯! 何以这灯面前吸引了如此众多的人围观? 原来商家出了一个灯谜,不仅与其灯造型相呼应,也抓住了赏术大会和棋林学院入学考试后剩下的余温。 那个灯谜是道术数题。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7层宝塔共有红灯笼381,每层悬挂的红灯数是上一层的2倍,问顶层塔顶有几盏灯?) 纪子期还未看完,就听到(身shēn)后传来熟悉的、略带轻佻的声音,“咦?唐大公子,这道题倒是有点意思!” “嗯,是有点意思!”另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附和,正是唐大公子的声音。 纪子期眼睛四下瞟,发现苏谨言趁着她看题的空档,早已跑到另外的灯谜前去了。 她正犹豫着是装作没听到,低头走开,还是转过(身shēn),大方地打招呼时。 右边的小雨已惊呼出声:“好巧!唐大公子好!吴公子好!” 纪子期只得顺着小雨转过(身shēn)。 二人的目光落在小风小雨(身shēn)上,小风乖乖喊人,“唐哥哥好!吴哥哥好!” “小风真乖!”然后吴三多桃花眼一眯,对着小雨啧啧笑道:“小雨这丫头越来越俏了!怎样?要不要抛弃小苏子,随本公子走啊?” 小雨虽然知道吴三多(爱ài)开玩笑,可她现在已十二,也算大姑娘了!哪能听得如此笑话? 当下便红了脸,(欲yù)语还羞,在辉煌灯火的照映下,比那画上的仙子还灵俏动人。 不少经过的男子,眼都看直了。 纪子期不由瞪了一眼吴三多,这个到处放电的孔雀男! 吴三多今(日rì)着的衣衫黄绿相间,花团锦簇,还真像一只招摇(爱ài)炫耀的孔雀! 他似感觉到有人在瞪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之前与唐大公子发生过几次冲突的小娘子,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美目瞪着他。 吴三多不由伸出手指,指着纪子期,语不成调,“你,你……” 在吴三多抬头的一瞬,唐大公子也看到了纪子期。 许是因为过年,一向着素衣的小女子,也换上喜庆的大红色棉裙。 那全(身shēn)火(热rè)的红,与眉间的清冷,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冲突,似火又似冰,妖艳又冰凉,(身shēn)后的万千灯火竟都黯然失色,沦为了她的陪衬! 双目流彩,半面桃红,皓颈朱唇! 只是两月未见,唐大公子觉得眼前这小娘子,好似又脱胎换骨了一般! 正文 82、棋林学院的怪事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吴三多终于把话说清楚了,“怎么又是你?” 然后他眼珠乱转一通,“怎么又变漂亮了?” 说完还故意撞了一下唐大公子。 小雨双眸在二人(身shēn)上转来转去,疑惑问道:“吴公子,你怎么和我姐认识?” “她是你姐?”吴三多又大惊小怪了。 小雨点点头,还是很好奇他们为何会认识。 少爷不是没告诉他们吗?那为何会认得我姐?小雨歪着头,百思不解。 “见过吴公子,见过唐大公子,小女是小雨的姐姐纪子期!”纪子期向二人行了礼,“两位公子唤小女子期即可!” 又转向小雨道:“姐未去乡下养病前,曾冲撞过二位公子!不过二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已经原谅姐了!” 吴三多又啧啧出声,“这世界真是小啊!你说是不是,唐大公子?” 唐大公子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吴三多看到唐大公子那副故作高深的表(情qíng),神色俊美而高冷,有些怒其不争。 你说你平时对着我吴三多,摆着张冷脸也就罢了! 现在对着你有点感兴趣的小娘子,也摆出这副尊容,是想怎的? 围观看灯的人越来越多,几人站着不动,很快便被挤到了外边。 他正想再将二人攀扯攀扯关系,一个清脆如黄鹂鸟的少女声音响起,“吴三多,你也在这?” 吴三多一听到这声音,整个人立马缩了,就像一直开着屏的孔雀,收起了自己美丽的羽毛。 唐大公子见他这副怂样,下巴微扬,嘲笑地轻哼一声。 两个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转眼就来到了几人面前。 前面的少女桃腮圆脸,一对杏眼俏皮有神,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在一(身shēn)亮桔色的披风映衬下,浑(身shēn)洋溢着(热rè)(情qíng)与光彩! 一看就是个(性xìng)格外向活泼的小娘子! 她笑着面对吴三多,伸手一指(身shēn)后,“吴三多,程姐姐也来了!” 那位程姓小娘子的面容于是露在了纪子期面前。 一件浅红色披风镶着白狐毛边,衬得小脸晶莹如玉,峨眉淡扫,眼眸含雾,清艳脱俗,气质出尘清雅如玉兰。 她粉唇微启,向着众人道:“程清见过唐大公子,吴公子,还有各位!” 纪子期心中赞叹,这两个女子真是不俗! 一个奔放似蔷薇,一个清丽如(娇jiāo)兰。 唐大公子点点头也不出声,只讥诮看着一旁的吴三多。 吴三多一惯的风流忽然消失不见,转瞬变成一个木头木脑的毛头小子,“江姑娘好!程,程姑娘好!” 江小娘子使劲盯着小雨瞧了瞧,又将滴溜溜的眼转向纪子期,话却是问向吴三多,“吴三多,刚刚跟你说话的这个小娘子是谁?” “小苏子家,小苏子就是苏谨言,哦,苏谨言你也没见过。”吴三多有些语无伦次,“罗书的表弟苏谨言家的丫环!” 江小娘子不知道是听到纪子期是丫环没了兴致,还是听到罗书被转移了视线,她四处打量,“罗书呢?你们三人不是经常在一起吗?今晚怎么不见他人?” “罗夫人有点不舒服,罗书在家陪她!” “哦!”江小娘子有些失望地扁扁嘴,看到那七层的大红灯笼,又来了兴致,“吴三多,快将这灯笼买下来,送给程姐姐,程姐姐肯定喜欢!” “嘉桐!”程清出言制止她。 江嘉桐丝毫不顾外人在场,冲着程清和吴三多做了个鬼脸。 程清的面色便冷了几分。 吴三多有些尴尬,妖美的面容如蒙上了一层细雾,垂下眼用眼角偷偷瞄一眼程清,想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求救似地看了一眼唐大公子。 唐大公子给了他个白眼,薄唇微启,终于还是开了尊口,“这灯笼光用钱是买不到的,得解了那道数字谜才能得到!” 一般的灯谜都是猜字或猜物居多,以术数为谜的甚少。 于是程清和江嘉桐一听数字谜就来了兴趣。 江嘉桐兴奋地扒开人群往里钻,“我来看看!” 程清看着猴子似的、转眼就不见影的江嘉桐,无奈摇摇头。 不一会,就见她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神采奕奕地跑到程清面前,“程姐姐,快随我进去!那道题真的很有意思! 我们去把它解了!” 说完拉起程清的衣袖就走,程清被扯得脚步踉跄了两下,轻声道:“嘉桐,慢点!” 直到人群将她们隔开,吴三多才吁出一口气。 不明所以的小雨好奇问道:“吴公子,那两位漂亮的小姐是谁?你怎么好似好怕她们?” 唐大公子嗤笑出声,吴三多的脸竟可疑地红了。 连纪子期都被勾起了趣味。 “那个,那个…。”吴三多左顾右盼,突然手一指远处,“咦,那边有个兔子似的灯笼(挺tǐng)好! 小风,三多哥哥带你去买好不好?” 小风扭头一看,摇摇头,“不要!还是宝塔灯笼好看!” 唐大公子清眸一转,凉凉道:“小风有眼光!本公子也觉得宝塔灯笼有趣些!” 吴三多想将几人引到别处,可小风不走,纪子期和小雨也不走。 唐大公子不走,他一人也无趣得很。 当下苦着脸闭上嘴,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哀愁。 唐大公子幽幽道:“吴三多,你不是一向最多道理的吗?你这样躲避也不是办法,过半月去了棋林学院,还是会照面的!” 纪子期心想,原来那二位姑娘也考进了棋林学院。 正这时,那个江嘉桐又出来了,她一把拉过吴三多,不顾男女之嫌,“吴三多,快随我进来,帮忙解解题!” 又朝唐大公子道:“唐大公子,你也来!” 吴三多挣扎两下,竟挣不开,只得无奈随她往里走去。 唐大公子眼光一晃,也抬脚走了进去,好似看了一眼纪子期,又好似只是随意地一看。 “大姐,我们再进去看看吧!”小风(奶nǎi)声(奶nǎi)气地恳求道。 “姐,我也想再看看!”小雨皱皱鼻子,(娇jiāo)声道:“刚刚还没看够呢!” 三人于是又挤了进去。 这次小雨的目光被画(身shēn)上的仙女给吸引住了,她双眼放光,哀求纪子期,“姐,你解出题来,咱们买回去放到院子里好不好?” 在苏小年找纪子期谈话的第二天,姐弟三人便搬到了谨园旁边的园里,并取名叫“纪园”。 里面只有姐弟三人,和偶尔过来做活的小厮和丫环,是太冷清了些。 纪子期想,将这个大灯笼放进去,看起来应该会(热rè)闹些。 她正想叫老板说出答案时,一旁的程清先她开了口,“老板,答案是三。” 原本笑哈哈站在一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的老板,一听到程清的话,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这题他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专门请一二等术生出的。 那术生打包票说,能解出题的人,不会去逛灯会,来逛灯会的人,能解得出的没几人! 如果你真碰上了,那只能说你运气不好! 可看老板你红光满面的,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哪会那么不好彩? 老板一听,觉得有理,便高兴地拿了题回来。 果然,这题借着赏术大会和棋林学院入学试的光,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连带着他今年的生意,到现在为止,已经比得上往年了。 关键是,若一直无人解开,今年的灯会,他家的这灯笼可就大大出名了。 原本打着如意算盘做着美梦的老板,在听到程清答案的那一瞬,立马跨下了脸。 看到老板表(情qíng)的江嘉桐,知道程清答对了,鼓掌欢呼,“程姐姐好棒!” 程清轻瞟她一眼,似指责又带着宠溺,“嘉桐,你就是太懒了,不想动脑筋!否则这题,你如何会解不出?” 江嘉桐朝她俏皮地吐吐舌头,嘻嘻地笑。 纪子期不由多看了程清一眼。 这题不算难,她相信以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的水平,肯定早已知道了答案。 只是不知何故,二人迟迟不出声。 程清既已考进了棋林学院,能解出题来,也算不得稀奇。 不过能在这么快的时间算出,纪子期还是有些意外的。 以一年多二年前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的水平,也未必能这么快解出。 程清的年龄看上去与她相仿,这么快解出,足见她的聪明机智。 难得碰到同(性xìng)的行家,纪子期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吴三多见程清已解出,便想偷偷溜走。 江嘉桐眼尖地看到他的动作,明白他的意图,偏不肯放过他。 眼珠一转脆声道:“吴三多,程姐姐已经将题解出了,不如你出钱买下来吧!” 吴三多苦着脸求饶:“江小姐,以前是吴某年少不懂事,唐突了程三小姐! 当时我爹揍了我一顿不说,还停了我半年月银,我直到现在每月才三两银子! 那个,我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江小姐你就放过我吧!” 江嘉桐扑哧笑出声,带着几分(娇jiāo)憨与泼辣,“吴三多,你这点破事,天顺府谁不知道? 可是,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当初你送给程姐姐的信上可写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过就挨了一顿揍,就把你那点勇气给揍没啦?” 要说这黎国,男子给心仪的女子写(情qíng)信公开示(爱ài),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qíng)。 只是吴三多写这信的时候,不过十四,而当时程清才十二,还是一未发育的黄毛小丫头。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吴三多前两个月才刚拿着金钗,学人去青楼,送给当红的小桃香,被人赶了出来,成为天顺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吴三多纨绔风流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候传起来的。 而后吴三多偶遇程清,被她出尘的气质惊到,立马写了一封“关雎”托人送给程清! 后来不知怎的,这件事被程清老爹发现了。 程老爹这个气啊,这个纨绔子竟然在追青楼女子不成之后,写信来勾搭自己尚未成年的宝贝小女儿! 这不是把他的宝贝女儿跟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爱ài)女心切的程老爹,一气之下跑到吴三多老爹面前告了一状。 吴老爹本就因儿子十三就上青楼,被人暗地里嘲笑有其父必有其子!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儿子没被人看上不说,还被赶了出来! 吴老爹因这事深觉丢脸! 现在他儿子连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都勾搭不上,还被人家爹告上门来,吴老爹更觉丢脸! 生气之下,便揍了吴三多一顿,顺便停了他半年月银,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反省的内容是:拿着银子还追不到人,枉你白长了一(身shēn)好皮相,丢人! 不得不说,吴老爹的思想也是(挺tǐng)奇葩的! 眼见江嘉桐越说越不像话,程清面上又冷了几分,厉眼瞪她,“嘉桐!” 吴三多愈发尴尬,眼瞅见正要离去的纪子期三人,几大步跑到纪子期面前,亲昵地喊道:“子期,你要回去了?我送送你!” 边说边背着众人朝她眨眼睛。 纪子期并不知道吴三多和程清之间具体有什么纠葛,不过她也经历过少年时期,跑不脱男男女女之间的你(爱ài)我我也(爱ài)你又不想让你知道猜来猜去的那点事! 只是这本来(挺tǐng)简单的事(情qíng),参与进去的人越多越麻烦。 纪子期根本不想掺和进去! 可吴三多恳求的眼神充满了哀怨,让她又没法拒绝。 于是停下脚步,却不出声。 江嘉桐惊讶道:“吴三多,你和她……,她不是个丫环吗?” 吴三多摆出一副多(情qíng)的面孔,眉眼含(情qíng),柔声细语:“(情qíng)—不—自—(禁jìn)!(身shēn)—不—由—己!” 不知是纪子期的错觉还是怎的,她觉得程清的面色似乎一刹那苍白了些。 吴三多避开唐大公子冷冷的令他背脊生寒的眼光,向二人一拱手,“江小姐,程小姐,你们玩得开心点,吴某先告辞了!” 说完便拉着纪子期走了。 一旁的小雨被这一切搞糊涂了。 这什么跟什么?她姐什么时候跟吴公子这么熟了?不是才刚见面吗? “姐,吴公子,等等我和小风!” 走出好远后,吴三多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这人一放松下来,那副妖孽的样子也回来了,他笑得一脸风(骚sāo),桃花眼眨呀眨,“子期小娘子,今晚本公子可亏得你了,否则不知被那小丫头损成怎样? (日rì)后若有需要用到本公子的地方,不用客气尽管说!本公子上刀山下火海,也定会帮你办到!” 可惜纪子期经过刚才的事,已看穿了吴三多表面故作风流,实则小纯(情qíng)一枚的虚假样。 正(欲yù)回话,苏谨言从那边跑了过来,埋怨道:“子期,你们怎么来这了?我找了你们好久!” 又对吴三多道:“吴三多,你怎么也在这?我刚看到程三姐姐在那边!” 边说手还往那边指去。 呵呵!吴三多干笑两声,“小苏子,子期,小雨美人,小风,本公子先走了!” 说完不等几人道别,就往苏谨言手指的反方向走了。 “喂,吴三多,不对不对,是那边!你走反了!”苏谨言在他(身shēn)后大叫。 吴三多似拐了一下,脚下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苏谨言自言自语道:“真是怪事!这吴三多今(日rì)是怎么啦?” —— 棋林学院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 据说是自学院创办以来,头一遭出现的事。 这次学院新招的学生中,据说有一名不是从中级学院升上来的。 而新招的一百名学子,入学式上只出现了九十九人。 原本分成了甲乙丙丁四个班,每班二十五人。 可甲班夫子授课时,只有二十四人。 三(日rì)过后,甲班的吴三多忍不住跑去问术科的荀夫子,“夫子,夫子,我们班不是还有一人吗?好像叫纪小雪是不是?她什么人?哪来的?她为什么不来上课?” 荀夫子瞪他一眼,“上你的课,这么多事干什么?” 吴三多不死心,又跑去问教艺科的百里夫子,“夫子,纪小雪同学是不是不来上课了?” 百里夫子继续弹着小曲自娱自乐,视他为空气。 吴三多又将教其他四科的夫子都问了一遍,那些夫子要不视他为无物,要不嫌他多管闲事! 于是闷闷不乐地吴三多,回到课室将这消息告诉唐大公子几人时。 唐大公子用眼神鄙视他,江嘉桐用言语鄙视他,“吴三多,你真没用!” 被众人奚落丢光面子的吴三多,咬牙暗暗发誓:纪小雪,你害得本公子如此丢人,本公子与你誓不两立! 其实纪子期并不是故意要缺席棋林学院的开学式。 开学前三天,一向(身shēn)体健康的小风不知为何突然病了,吃了药也不见好。 整天整夜地发着高烧,喊着娘亲。 纪子期又心疼又心急,担心他烧坏脑子,一刻也不敢离开他,不停用帕子沾上冷水帮他降温,或用烈酒帮他擦(身shēn)。 三天后小风终于烧退了,纪子期自己却病倒了。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的纪子期,除了在天凉在杜峰帐前值夜受冻病过一次外,再也没有生过病。 本来只是因为累倒了,病得不算严重,但由于没人监督她好好吃药,拖拉了三四天才好。 小雨担心她像去年一样病得严重被送到乡下养病,没完全好前便不准她出门。 纪子期只好又在家待了三天。 收到她生病消息的赵夫子,也嘱咐她(身shēn)体重要,一定要养好(身shēn)体才去学院。 于是纪子期第一次去棋林学院,已是开学的七(日rì)之后。 还没来得及先去拜访各夫子,老副院长派人将她叫了过去。 “小雪啊,(身shēn)体怎么样了?”许是过了一个(春chūn)节的缘故,老副院长(身shēn)形圆润了不少。 “谢副院长挂心,小雪(身shēn)体无大碍,已经好全了!”纪子期恭敬道。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老副院长打着哈哈,放心不少,“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纪子期知道他问的是骑(射shè)的问题。 元宵后哑叔随苏小年离开前,曾交待她,力量训练不能停,半个月后可以试试开弓; 至于骑的训练,让她先别急,先找匹马培养培养感(情qíng),减少对马的恐惧感。 “副院长,从年前开始,我已有开始练习骑(射shè)的入门功夫,教我的师傅说我现在可以开始试着开弓了。 所以我这个月的重点,想放在(射shè)这一科上。 至于御科,师傅让我先找匹马培养感(情qíng)。 还有礼科与书科,因为这个月的(日rì)子已过去了八天,我想着在骑(射shè)之余的空档自行看看书。 最后艺科,我已经在琴行下了单,约十多(日rì)就可以取琴了!” 老副院长见她一切已心中有数,安排妥当,放下心来,“你既然已做好了安排,老夫就放心了! 不过,这(射shè)箭场和马房,哪个时辰是哪个学班在进行训练,学院早已有了安排,不能变动! 所以你须先与(射shè)箭场及马房管事沟通一下,何时是空闲时间。 老夫会交待下去,只要空下来的时间,你随时可以进去!” 纪子期道别老副院长后,先去了(射shè)箭场。 棋林学院跟其他学院差不多,都是甲乙丙丁四级。 每级有甲乙丙丁四个班,每班二十五人,总共十六班四百人。 因为学院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从中级学院考上来,都已过了(射shè)御两科,所以学院里每班每月总共只有各四次(射shè)御课。 平均算下来,每天(射shè)箭场和马房大概有三个时辰是使用中。 也就是说,剩下的时间,纪子期都可以来了。 纪子期谢过(射shè)箭场管事门房后,又去了马房。 老远就听到马匹的嘶鸣声。 马房管事很(热rè)(情qíng)地带她参观了马房,骄傲地一匹一匹同她介绍,还不时让她伸出手来摸摸那些马。 纪子期只能站在旁边呵呵干笑。 马房管事指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大骏马,“这匹马(性xìng)子烈,有点小骄傲,没点功夫还驾驭不了它,最受学院男同学欢迎! 这匹青灰马,别看它个子高,其实年岁不大,最(爱ài)撒(娇jiāo),所以不少女同学喜欢它! 这匹红黄马,(性xìng)子最好,最适合骑术不精的! 这匹马最懒…… 这匹马最贪吃……” 马房里大概养了五十匹左右的马,马房管事一一介绍下来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这棋林学院是官家办的,学院里的学子将来都非凡人,所以这里的所有设施包括马在内,都是上等的。 这上等马嘛,自然有上等马的脾气,就跟(身shēn)处上位的人一样,别看平时多么和蔼可亲,真发起怒来,那也是得地震三尺!” 马房管事本来只是想炫耀一下他所管理的马都非凡品,谁知让本来心里就直打鼓的纪子期,小心肝又颤了三颤。 杜康当初也说他的听风是追风的同胞兄弟,但(性xìng)子最温驯,可结果呢? 冷不防就让她崴了脚,落下了个恐马后遗症。 “纪小雪同学,你选中了哪匹马?”介绍完毕的马房管事,一脸期待地看着纪子期,就像推销自己商品的商人,渴望被客人选中一样。 纪子期讪讪道:“那个,吴管事,所有的马都在这里了吗?还有没有个头稍微再小一些的?” 吴管事想了一会,“那边倒还是有两三匹,因为个头太小体质不好,准备过几(日rì)返回官府的!” 纪子期大喜,“那请吴管事带我去看看!” 吴管事皱眉道:“你真要去看?” “嗯嗯!”纪子期猛点头。 吴管事想着老副院长的交待,尽量满足纪小雪同学的一切要求,便带她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大约走了一里路后,来到一个小马厩前,里面蔫蔫地站着三匹瘦小的马。 其中两匹棕黄色马见到有人来也没什么反应,只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吃马槽里的草。 另外一匹最瘦小的枣红色马,连看都懒得看二人一眼。 站在那,动也不动,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这人与人有眼缘,人与马也有眼缘,纪子期一眼就相中了它。 她指着那匹枣红色马道:“就它了!” “你确定?”吴管事对她的选择非常怀疑,“这匹枣红马的兄弟姐妹倒都是好马,出生没多久,就被一些贵人选了去! 接生这匹马的那人跟我熟,因为没人要养了它许久,跟它有感(情qíng),舍不得放弃,便送了我这来! 只是这马从出生起就比其它马弱,来这里一两个月了,一直都是呆呆的,没什么反应! 你确定你要它?” 纪子期道:“吴管事,这不知为何,我看了那么多匹马,第一眼就觉得跟它有缘,您让留下来让我试试吧!不行我再选其它的!” 吴管事叹口气,“好吧!这眼缘的事有时还真说不清!既然你喜欢那就先留下来!” 不过吴管事心中对此事始终不抱持期望,担心纪子期对这匹马投入太多感(情qíng),最后结果却不好白白伤心,就像他的老友一样! 满足了心愿的纪子期笑容满面,“谢谢吴管事!” 什么眼缘?都是唬人的!她就是看中了那匹马最瘦小最老实最好驾驭! 她又不是要学骑马去打仗,能骑上去慢跑个两圈,刚刚够及格就行了。 什么跳跃啊,狂奔啊,这些得高分的技巧,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她要那些有灵(性xìng)有潜力的马干什么?呵呵,老实木讷的才是她的上上之选! 解决了马匹事(情qíng)的纪子期非常兴奋,又一一去拜访了各个夫子。 礼艺(射shè)御书五科在棋林学院这种专业的术数学院,本就不太受重视,所以各夫子虽然有些奇怪,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寒暄二句,就让她走了。 不过术科的荀夫子可就不同了。 这学院里居然有学子可以不上术数课? 他不只是不满,而且是非常的不满。 即便老副院长,取了纪子期的资质测试题以及入学考试答卷给他看过。 但,那又如何? (身shēn)为学生,就得有学生的样子! (身shēn)为有天赋的学生,更应该像个有天赋的学生的样子! 哪里能够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这骑御能有多难?能有多重要? 平时下堂后,利用休息时间多加练习也就是了,为何要来破坏这学院里的规矩? 一向循规蹈矩的荀夫子不光是对纪子期有了意见,连带的,对作出此安排的郝院长以及老副院长心里也有了埋怨! 只是,荀夫子自认是个有修养的人,他心里不满归不满,却也不有在言语上对一个小娘子太过苛刻! 于是他语气冰冷,态度冷淡地道:“知道了!下去吧!” 纪子期自是感受到了他心中强烈的不满,心里因枣红马带来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她心想,暂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日rì)后好好在夫子面前表现,解了他的心结! 因为马厩里没有了多余的位置,枣红马便留在了原地,原本跟它一起的两匹马被提前送走了。 纪子期心中有丝愧疚,希望它们不会被送去太糟糕的地方! 她按照马房吴管事的建议,先用打扫马房与喂食的方式,与它打好关系。 纪子期给枣红马取了个名字,叫香菇,她说:“马儿啊马儿,我一看到马就脚痛,一脚痛就想哭! 想哭,香菇,所以你就叫香菇吧!” 可惜香菇对她这一番念唱毫无反应,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视她为无物! 碰了一鼻子灰的纪子期,甚觉无趣,戴上自制的口罩,开始了清扫马厩的大行动。 不知是因为是临时落脚地还是怎的,里面的沉积物特别多。 纪子期光打扫干净都差不多花了二天时间。 偶尔有经过此地的学子,看到戴着口罩穿着青色衫的纪子期,还以为是学院里新请来打扫马厩的小厮。 马厩里的气味终于消散了许多,纪子期瘫倒在干草堆上,看着远处地动于衷的香菇,有些发愁。 她对高大的马确实有些发憷,但对比她还矮小的香菇,心中其实没那么害怕。 她也曾试过在香菇一米内的范围内同它打招呼,在它进食的时候添加过黑豆。 可香菇对这一切都无反应。 该不会真是如吴管事所说,是匹傻马吧?或者是一匹患有自闭症的马? 香菇感受不到自己这个临时小主人的哀怨,自顾自地吃着马食。 浑(身shēn)酸臭的纪子期一回到纪园,小风立马捂着鼻子跳开了,“大姐,臭臭!” 纪子期坏心忽起,故意不换衣衫,追着小风要抱他亲他,惹得小风大叫,“大姐坏,大姐坏!二姐救命!啊!” 小风始终个子小,不两下就被纪子期抱在了怀中,那气味更浓,小风拼命挣扎。 纪子期故作可怜状,“小风,香菇嫌弃我不理我,你也嫌弃我吗?” 挣脱掉的小风立马躲得远远的,听到纪子期提到香菇,奇道:“香茹是谁?” “就是姐在学院里养的那匹马!”听到小风喊救命的小雨从房里走出来,掩着鼻子道:“姐,拜托你先去洗个澡换(身shēn)衣裳吧! 整个纪园里都是马的味道!” 被二人嫌弃的纪子期只好揉揉鼻,灰溜溜洗澡去了。 晚膳的时候,小风还对香菇恋恋不忘,“大姐,香菇为什么不理你?也是你嫌你臭吗?” “呵呵!”小雨笑得乐不可支。 纪子期瞪她二人一眼,唬着脸道:“大姐去的时候可是香喷喷的!” 小风没被她吓到,求知(欲yù)极强地追问:“那它为什么不理你?是你不让它吃红豆糕吗?” 纪子期被他逗笑,“小风以为马儿跟你一样,(爱ài)吃红豆糕吗?” 小风丝毫没觉得是被取笑,(娇jiāo)嬾的童音理所当然地道:“当然!红豆糕那么好吃,谁不(爱ài)吃?” 说完后面上纠结了好一阵,似下了个非常重要的决定,神(情qíng)郑重地对纪子期道:“大姐,小风本来留了两块打算明天早上吃的,就让你明天带给香菇吃吧!” 纪子期捏捏他的脸,大笑出声,“你这个可(爱ài)的小子!” 小雨也笑得趴在桌上。 小风摸摸被捏的地方,用很严肃地表(情qíng),对纪子期与小雨正色道:“大姐,二姐,以后不可以再捏小风的脸了! 学堂里的陈冲说,被女人捏多了脸,长大后会怕媳妇的!” “天!小风你个小鬼头!”小雨笑得喘不过气,“你知道媳妇是什么吗?” “知道!”小风睥她一眼,“娘就是爹的媳妇!” 话题至此,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纪子期见二人眼眶开始泛红,忙转移话题,“小风,你红豆糕哪来的?” 小风还有些蔫蔫,“学堂里余庆娘做的,他娘让他带来送给我吃的!” 又是娘?怎么绕过这个话题? 纪子期故意板起脸孔,“你就偷偷藏起来一个人享用,也不分给大姐和二姐吃?” “你们不是不(爱ài)吃吗?而且现在小风都拿出来给香菇了!”小风想起红豆糕的美味,还有些不舍。 “对,小风最乖!”纪子期连忙顺着往下讲,“吃完了我给你们讲讲香菇好不好?” 小风放下手中的碗筷,拍手道:“现在讲,现在讲!” 小雨也放下了,双手撑在下巴上,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好!”纪子期看着小雨故作坚强的模样,鼻头有些发酸,她吸吸气,又大力吐出,挤出笑容道:“香菇是一匹一岁左右的小母马,额头中央有一长条白毛……” 一大早准备出门前,小风拎着一包东西塞给纪子期,“大姐,这是给香菇的红豆糕,你一定要记得喂它吃哦!” 纪子期原本只当是开玩笑,见他如此认真的表(情qíng),便随手收下放入了怀中。 马厩里的气味虽散了不少,但经过一晚的吃喝拉撒后,那股难闻的味道又漫延开来。 纪子期认命地提来水,戴上口罩,认真打扫起来。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马厩里重新恢复到昨(日rì)的样子,纪子期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笑了。 她看看(日rì)头,现在(射shè)箭场上应该空了,便对香菇道:“香菇,我先去练会(射shè)箭,等会再来给你喂食!” (射shè)箭场刚刚走了一批学子,管事正在收拾,看到纪子期便跟她打了个招呼,“纪小雪,你好,今天过来练箭啊!” “是的,卢管事!”纪子期笑眯眯地道:“今天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卢管事微笑着摇摇头,“这里没人来,才是麻烦!有人来,老卢劲头都足些!” 纪子期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弓箭。 “你初次(射shè)箭,怕是力道有所不足!老卢专门选了几张比较轻的弓,你多练练手感!” “谢谢卢管事!”纪子期感激道:“卢管事想得周全!” “不用客气!” 卢管事将弓箭交给她之后,就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这是天凉回来之后,纪子期第一次碰到弓箭,手感上确实比在天凉的轻许些。 其实一般学院里为了照顾女孩子的臂力,特意会要求工坊,制造一批比较轻的弓箭。 而且男子(射shè)箭的距离是五十米,女子(射shè)箭的距离是三十米。 所以,不能说纪子期之前的功夫白练了,但确实是,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 纪子期当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区别。 卢管事很自然地带她到了女子(射shè)箭专区,纪子期只知道这(射shè)距近了不少,还以为学院里都是这样的。 她伸吸两口气,按着哑叔交待调整过的姿势,(挺tǐng)(胸xiōng)收腹双腿微开,手臂呈一条直线,瞄准红心,放! 箭(射shè)了出去,堪堪擦过箭靶。 “欧耶!”纪子期握紧拳头,手臂用力往下,欢呼出声。 虽然没中箭靶,可比起之间在天凉同杜康一起练箭时,连弓都拉不开的(情qíng)形好太多了! 此时的纪子期才不管主要是因为弓(身shēn)轻了的缘故! 她兴奋地拿起另一支箭,深吸一口气,瞄准红心,右臂平行向后使力,放! 比刚才的(情qíng)况差多了! 纪子期不气馁,继续抽出一支箭。 接连几次,结果都差不多,偏离箭靶好远! 纪子期手臂开始酸痛,有些灰心了! 想她当初还在场上帮人调整角度,哪知现在自己连靶都(射shè)不到! 如果当时有人起哄要求她做示范,肯定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纪子期现在想起这事,不由得有些庆幸当初的运气。 放下弓,一转(身shēn)看着卢管事站在一旁,也不知道站在那看她(射shè)箭(射shè)了多久! 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道:“学艺不精,让卢管事见笑了!” “没事!没事!”卢管事的招牌摇头动作又来了,“看你姿势不错,应该是有专人教过!不过你平时太少摸箭,手感差,多练练就好了!” 闻得此言的纪子期大感安慰,心(情qíng)舒爽了不少,“谢谢卢管事!” 差不多又到别班学子来练习了,纪子期便告辞卢管事来到了马厩。 香菇似乎还待在纪子期离去时的那个位置,一动不曾动过。 纪子期叹口气,想着当初吴管事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 这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马,相处久了,总会有一些感(情qíng)在! 纪子期拎起干草和黑豆,倒到香菇的马槽前。 别看香菇傻归傻,吃起东西来可不含糊。 看着它吃的那香甜劲,忙累了一上午的纪子期肚子也咕咕响了起来。 她伸手摸摸肚子,不小心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想起是早上小风塞给她的红豆糕。 正好!香菇怎么会吃呢?便宜我了,用来先垫垫肚子! 纪子期拿出红豆糕,揭开包在外面的油纸。 一股红豆香味钻到她的鼻子里。 真香! 自家做的,比外面卖的,就是料足了许多! 纪子期不由咽了咽口水,张嘴咬了一口。 嗯!甜而不腻,味道真不错! 纪子期闭着眼,三两口就吃下了一块。 正吃着第二块时,发觉马厩里静了下来。 她睁开眼,发现香菇停止了进食,正用它的马眼看着她。 这是香菇第一次正眼看她。 纪子期激动不已,忙将手里的红豆糕塞进嘴里,大力咀嚼了两下吞咽下去,然后走到香菇跟前。 “香菇,香菇,你真的是在看我吗?”她伸出手在香菇面前晃动。 香菇没有任何回应,眼一合,又低下头继续吃它的马料。 纪子期发誓,香菇低下头的一瞬间,她觉得它的眼里似乎闪过可惜的神(情qíng)。 她觉得不死心,蹲下(身shēn)子,又伸出手在香菇面前晃动,“香菇,香菇,你刚刚是在看我对吧?” 香菇没有反应地继续进食。 纪子期又伸手晃了晃。 香菇突然抬起马头,对着她喷出一口马气。 “妈呀!”纪子期吓得跌倒在地,在香菇低下头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嘲弄。 我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太累了眼花了?不可能吧?只是一匹马,怎么可能会有这些神(情qíng)? 纪子期还是不死心,逗弄了香菇一个下午。 可香菇还是同以往一样,吃完东西后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入定。 之前看向纪子期的那一眼和那一喷,就好似错觉一般。 一下午毫无成果的纪子期,精疲力竭地回到了苏府。 小风一看到她回来,立马放下手中的小三轮,跑过来问道:“大姐,那红豆糕香菇喜不喜欢吃?” “没…”纪子期正想说没吃,是她自己吃了,突然想起香菇当初看她的时候,正是她吃红豆糕的时候。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莫非真是那香味吸引了它? 正文 83、第一次月考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见她久久不答,小风追问道:“大姐,怎样?” “嗯。”纪子期含糊地应了一声。 小风听到想听的答案,满意地继续去骑他的小三轮了。 第二(日rì),纪子期早早去打扫完马厩后,特意上街去买了一大堆带有香味的零食,红豆糕、绿豆糕、(肉ròu)包子、烤鸡、烧鸭、板栗…… 她兴冲冲地背着这些小吃回到马厩。 然后当着香菇的面,一样一样打开品尝,“香菇,这是(肉ròu)包子,天顺最出名的张记(肉ròu)包子,里面是五花(肉ròu)加大葱,香不香?” 香菇立在那没有反应。 好吧,马主要是吃素食,估计对(肉ròu)没啥兴趣。 纪子期又打开包着红豆糕的油纸,拿出一块,放进嘴里,“香菇,这就是昨天我吃的红豆糕,香不香?” 香菇还是没动。 好吧,今天的红豆糕确实没有昨天的香。 纪子期又剥开一粒板栗,“这是江西小板栗,别看个头小,可甜了,而且听说炒的时候,还放了糖呢!香菇,香不香?” 香菇的马蹄终于蹭了蹭地,却还是没有看她。 纪子期心中一喜,不错,有反应了! 于是将剩下的又全都尝了一遍,并描述了一番是如何的美味。 香菇除了刚才蹭了蹭之外,就别无反应了。 纪子期吃得肚子又撑,心中又怒,将那些零食往地上一放,大声道:“我去(射shè)箭消食!” 今天(射shè)箭倒是比昨(日rì)顺了一些,有一箭甚至还险险(射shè)中了靶边上。 卢管事朝她伸出大拇指,“纪小雪,好样的!” 纪子期看到旁边箭靶上旁人留下的箭,基本都在六环以内。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没有被打击到。 她想,这继续练下去,这个月底月考应该有机会过关的。 因此,早上香菇带给她的打击消散了不少。 回到马厩的纪子期,将早上散落在地的零食装好,随手放在了一边。 比之前轻了不少,看来她真的不知不觉吃了(挺tǐng)多的,怪不得到现在不饿。 纪子期无聊地看着香菇进食,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边上,睡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二月的气温还有些低,纪子期睡得并不沉。 她迷茫的眼半睁半闭,好似看到有人正在从地上散开的包袱里,偷拿她的糕点吃。 棋林学院里竟会有小偷? 纪子期的眼全睁开了! 那,那哪里是小偷!非明是一只马蹄子! 纪子期不敢置信地揉揉眼。 包袱离香菇有点远,只见香菇前面双蹄和后面左边的马蹄半跪在地上,伸出后面的后蹄撩开包袱。 纪子期当时只是随意地将那些吃食放在了一起,并未系紧,所以包袱很轻易地就被撩开了。 纪子期一眨不眨地盯着香菇的动作。 香菇因为被缰绳束住的缘故,走动不开,包袱离它有点远。 它现在的姿势正好是背对着纪子期的状态,也未发现纪子期已经醒了。 只见它用右马蹄轻轻勾住一块红豆糕,小心翼翼往前移动。 天啦!这是什么杂技! 若不是怕惊动香菇,纪子期差点跳起来了! 红豆糕快接近香菇时,香菇将它放下,站起(身shēn),马嘴一张,马舌一卷,红豆糕便进了它的嘴里。 纪子期赶紧闭上眼。 不一会,她偷偷睁开一只眼。 果然香菇又用之前的方式,马蹄伸向了绿豆糕。 然后,纪子期发现香菇将所有块状的甜食都偷吃了一遍。 吃完后,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伸出蹄子,目标对准了红豆糕。 纪子期这时终于跳起(身shēn),伸手指向香菇,“香菇!你偷吃!” 香菇似是被吓了一跳,站起(身shēn),马头低下,恢复到之前的入定状,企图蒙混过关。 纪子期才不会被它骗倒。 当下也不怕它了,走近它(身shēn)边围着它转了几个圈,又趴下来,想看它的眼睛。 香菇就是低着马头,半阖着眼,不与纪子期对视。 纪子期站起(身shēn)叉着腰,“香菇,原来你一直在装!你说,我跟你说话这么久,你为什么一直都不理我?” “香菇,你还是不理我是不是?我以后不带东西你吃了!” 香菇还是一动不动。 纪子期无法,拿出一块红豆糕引(诱yòu)它,“香菇,你最(爱ài)吃红豆糕是不是?来,这里有,给你吃!” 香菇不理它。 纪子期气极,真是一匹有节((操cāo)cāo)的马! 她又拿起绿豆糕,在它鼻子下晃下晃去,“香菇,绿豆粒呢?想不想吃?” 香菇马鼻孔里的(热rè)气喷到她手上,她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了。 纪子期心中不服,看到那板栗,心生一计。 她掰开几颗放在手心,手放在香菇鼻子底下,另一只手拿起一颗往自己嘴里放,“真的好香哦!香菇,我跟你说,这板栗据说只每年九月到第二年的三月才有得吃。 现在都二月多了,集市上很快就没得卖了! 因为稀有,价钱不便宜。而且我很穷的,也不能天天买来吃! 你要是今天不吃的话,想吃只能等到九月份了!” 纪子期一边说,一边不停拿起一颗往嘴里放。 眼看还剩下两颗时,手心突然传来一阵湿软。 原来香菇已伸出舌头,将那两颗板栗卷进了自己的马嘴里。 算你识相!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跟香菇亲密接触过的纪子期,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将剩下的板栗全部拿过来,剥了一把后放在手心,伸出手来。 有了第一次后,接下来香菇吃起来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它很自然地享受着纪子期的伺侯。 吃完了板栗后,剩下的红豆糕绿豆糕也全进了香菇的肚子。 纪子期本来怕它吃坏肚子,想不给它吃了。 香菇不满地朝她喷喷气。 纪子期竟好似懂得了它的意思一般,将剩下的糕点全给它吃了。 吃完后的香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对着纪子期不理不睬。 纪子期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 “香菇,明天我带什么给你吃呢?糯米卷,桃花酥、杏仁饼?” 香菇喷着气不出声。 纪子期引(诱yòu)它,“香菇,要不这样,我说一样名字,你要想吃就叫一声,你要不想吃,就不出声,好不好?” 这马能听懂人话不稀奇,许多受过训练的马,确实懂得训练人的意思。 只不过,人家那是训练时的动作指示。 哪有能听懂吃食的? 可纪子期看它之前偷吃零食的样子,就知道,她碰到的哪里是一匹呆马,根本就是匹成了精的马! 所以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念了起来,“红豆糕?” “绿豆糕?” “芝麻卷?” “桃花酥?” “嘶…”仅管小声,纪子期还是听到了香菇像幼童一般(娇jiāo)嫩的声音。 “香菇,你,你刚刚是不是叫了?”纪子期惊喜道:“你想吃桃花酥是不是?” 被美食引(诱yòu)成功的香菇,已经抛开了自己的骄傲,大声地发出声响,“嘶…” 这下真是确凿无疑了。 纪子期兴奋地伸出手摸摸香菇的马颈上的毛,“好,香菇,我明天给你带桃花酥来!还想吃什么,杏仁饼?……” 就这样,咱们傲(娇jiāo)的小母马香菇,拜倒在了纪子期的美食下。 成功迈出第一步后,纪子期很快就与香菇混得超熟了。 她发觉,只要把香菇当成一个与小风同年的幼童看待,不时哄哄它,摸摸它,给它点好吃的引(诱yòu)它。 香菇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当然这只是纪子期单方面的想法。 如果香菇会说话的话,出(身shēn)高贵的它,肯定会嗤笑道:“这个女人真好骗,本小姐不过是偶尔应她两声,她就乐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停地哄着我,陪我玩,陪我说话,还买好吃的给我!看你这么蠢的份上,本小姐就陪你玩玩呗!” 小风知道这匹马跟他(爱ài)吃一样的甜食后,吵着要去看香菇。 苏谨言和小雨也很好奇,第一次听说有马(爱ài)吃甜食的,也很想去瞧瞧。 可惜学院规矩大,老副院长虽对纪子期格外开恩,但不包括会对她的弟妹们和苏谨言也开恩。 为此三人不开心了几天。 后来纪子期就不再跟他们讲香菇的事(情qíng)了。 纪子期的(射shè)箭水平进步不错,过了差不多十天左右,她已能(射shè)中箭靶了,只是离最低要求的四环内还有距离。 离月考差不多还有十天左右,纪子期本想多点时间在家背诵书礼两科的内容,准备考试。 可只要她去马厩的时间短了,香菇就发脾气不理她。 她没办法,只好将书本带到马厩去,边看边陪着香菇。 经历过现代残酷高考的纪子期,对这种填鸭背诵式的书本接受度非常高。 而且,她的目标只是六十分及格而已,也就是乙下等。 学院成绩的评分由高到低是这样的:甲上、甲、甲下;乙上、乙、乙下;这六等为及格以上。 不及格的只分为:丙、丙下、丁三等。 还剩下七(日rì)时,纪子期很认真地对香菇道:“香菇,我真的不能花太多时间陪你了! 我必须在家练琴了,要是三个月有一科不及格,我就要被退学了知道不?你也不想以后见不到我是不是?” 香菇不再向以往一般不理她,而是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着她的手心,好似明白了一般。 纪子期用另一只手摸摸香菇的脖子,“我们家香菇最乖了,以后我天天都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香菇“嘶”了一声,似是回应她的话。 纪子期从琴行取回之前订的琴,兴冲冲地回来,摆在纪园亭子里。 她等这天等好久了! 以前小时候看古装剧时,最兴奋的就是看到剧中的女主角,一袭白裙,端坐亭中,前面摆上一架古琴。 素手轻拂,指尖跳跃,含羞垂目!偶有微风吹过,广袖((荡dàng)dàng)起,飘飘(欲yù)仙。 弹到深(情qíng)处,抬眼看向远方虚无处,眸中含羞又似含(情qíng),惊艳一众男子! 纪子期还特意换了一(身shēn)单薄的白裙。 仅管纪园中的观众只有苏谨言小雨和小风三个半大的孩子。 仅管风吹在(身shēn)上浑(身shēn)一颤起了一(身shēn)的疙瘩。 她还是在心中得意不已!想不到我纪子期也有今天! 纪子期斯斯文文地坐下,伸出双手,摆好架式! 闭上眼,等待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地到来! 可是, 咦? 怎么没有发出声音? 纪子期不死心又按一次,还是没有声音。 她又用力弹了一下,“咕”,琴弦割得她的手指生疼。 终于发出声了,只是刺耳难听得如同铲过锅底的声音,令趴在桌边的三人连忙捂住耳朵,齐齐向后仰。 “姐,你会弹琴吗?”小雨疑惑地问道。 纪子期眨眨眼,“我不会弹琴吗?” “姐,你在学院里学没学过,你不知道吗?”小雨被搞糊涂了。 纪子期也糊涂了,“我以前没学过弹琴吗?” “没啊!”小雨迅速答道。 不是吧? 纪子期傻眼! 她原想着原主小雪书画绣都不错,这琴肯定也不错! 就想着沾沾光,过过古装女主瘾。 可是,竟然没学过?不是吧? “为什么?” “娘说女孩子家学一两样就行了,不必学那么多分心!所以咱们就只学了书画!” 纪子期囧了,竟然闹了个大乌龙! 苏谨言有些不满了:“子期,你把我叫来,就为了听这个难听的咕咕吃吃声?” “大姐!你刚刚弹的声音好难听!”小风也跟着附和道。 纪子期尴尬笑道:“呵呵,这个,姐只是想试试音,下次,下次姐学好了再弹给你们听!” 三人鄙夷地看她一眼,起(身shēn)离开亭子,各自玩各自地去了。 冻得哆嗦的纪子期打了个大喷嚏后,回房穿回了正常的衣裳。 她边穿衣心中边打鼓,这下可怎么办?原以为原主小雪会弹琴,只需重点抓骑(射shè)就好了! 可现在小雪也不会,她自己在现代可是个音痴啊! 纪子期跨下脸,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求百里夫子单独教她了! 百里夫子倒是很(热rè)(情qíng),他生平最大的(爱ài)好,一是弹琴,二是教人弹琴。 当下便答应下来,立马开始教她。 纪子期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毫无基础。 百里夫子楞了一下,也不嫌弃,便从最基础地开始教她。 只是, 小半个时辰后。 被魔音贯耳地百里夫子,再好脾气也有点受不了了。 “纪小雪同学啊,要不这样,你呢就先回家练个两天,两天后的这个时辰你再过来,让夫子验收可行?” 丝毫不知自己被嫌弃地纪子期,感激地告别夫子回到了纪园,开始了她勤奋地练琴生涯。 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的小风小雨对望一眼,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 可他们的大姐过两(日rì)就要考试了,又这么努力地弹琴,他们也不忍心叫她不要弹了。 隔壁谨园的苏谨言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冲进纪园,一脚踹开纪子期的房门,暴躁地吼道:“纪子期,求求你不要再弹了!再弹下去我会被你((逼bī)bī)疯的!” 纪子期停下弹到痛得麻木的手指头,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琴声终于停了,苏谨言吐出一口气,觉得烦躁消了不少,“子期,你不知道你弹地有多难听吗?” 有吗?纪子期眨眨眼,不觉得呀!她还觉得她一下午进步了不少呢! 苏谨言叹口气,“小雨小风,过来!” 小雨小风在琴音停下时,已取下了耳中的棉花,听到苏谨言的呼唤,便齐齐来到了纪子期门前。 “小雨小风,你们大姐的琴声如何?” 小雨小风互看一眼,低着头不出声。 难道真有那么难听? 纪子期又眨眨眼,“小雨,小风,说实话!” 小雨抓抓头,小声道:“还好吧!” 小风搔搔耳,小声道:“一般吧!” “嗯?”纪子期提高音量。 小雨吐出一口气,声音略大些:“不是太好听!” 小风吐出一口气,声音略大些:“有点难听!” 苏谨言翻翻白眼。 纪子期盯着二人不出声。 “好吧!很难听!”小雨大声道。 小风跟着点头,“真的很难听!小风和二姐在耳朵里塞了好多棉花,都挡不住大姐的琴音!” 苏谨言兴灾乐祸,“瞧瞧,我没说谎吧!” 纪子期的信心完全被打击到,她苦着脸犹不死心,抱着最后的期望,可怜兮兮地问三人,“真的,那么难听?” 三个脑袋整齐划一地没有丝毫犹豫地重重点头。 呵呵,原来百里夫子让她回来慢慢练,是这个原因! 但是她真心没觉得有多难听啊! 无人理解的纪子期只好来到学院马厩里,对香菇诉说她心中的苦闷,“香菇,你说我真的弹得那么难听? 苏谨言小风小雨都说难听,我当他们年岁小不懂欣赏。 后来我还找夏荷灵菊灵玉来,弹给她们听。 你知道吗?那三人更夸张,直接捂着耳朵说还有事下次再来,竟然逃跑了! 我现在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香菇,你说怎么办才好?” 香菇默默吃着纪子期带来的芝麻卷,偶尔喷个(热rè)气当作回应。 “香菇,我要是有机会弹给你听多好!你一定懂得欣赏的对不对?” 香菇:“嘶…” 纪子期惊喜:“香菇,你是说好是吗?” 香菇:“嘶…”(笨女人,本小姐说的是不要!) 纪子期可惜地顺顺香菇(身shēn)上的毛,“学院里除了琴房,别的地方只有百里夫子院子里可以弹琴,其他地方是不(允yǔn)许的!” 香菇:“嘶…” 纪子期:“你也觉得可惜是不是?” 香菇:(本小姐是说太好了,逃过一劫!) 同香菇发泄了一会牢(骚sāo)的纪子期,在香菇的鼓励(蔑视)下,元气满满地回到纪园继续弹琴。 若不是百里夫子脾(性xìng)好,又看着纪子期红肿的指头,知道她回去后勤练不缀,否则已休(身shēn)养(性xìng)许久的他,面对纪子期的追魂琴音时,恐怕真的要破功了。 百里夫子揉揉发胀的太阳(穴xué),忍了又忍,看她一脸渴求的表(情qíng),还是不狠心打倒她的积极(性xìng),“纪小雪同学,你这技巧,比起前两天呢,确实有了一些些进步! 今(日rì)回去后,对这技艺方面,还要多加练习。只要肯付出时间,定会有收获的!” 天知道今天的琴音和两天前的有什么不同,除了难听,还是一样的难听! “真的吗?”纪子期开心道,我就说不可能没进步的。 百里夫子吐口气,表(情qíng)郑重地点点头。 于是回到纪园的纪子期,不顾苏谨言的强烈抗议,和小风小雨抱怨的脸,自顾自乐地又弹了两天。 月考的(日rì)子到了。 学院的规定是六科一天之内考完,早上是书术礼,下午是(射shè)御艺。 纪子期这次早早就到了考场,嗯,她自以为的很早。 经过一个月,甲级甲班的二十四位同学已经混得很熟了。 因为女同学太少,反倒不像初级或中级学院那样,单独分开成女班。 按理说,来到棋林学院的学子,基本都是在十六以上,有些还是已成婚的。 青(春chūn)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搞个不好很容易就会出点小事故。 但很奇特的是,棋林学院从来未出现过这种(情qíng)况。 偶有看对眼的,也都是规规矩矩,走正规渠道,由家中父母托媒人上门提亲。 订了亲之后就更规矩了,明面上即使往来也不会特意粘在一处,故意酸瞎众人的眼。 当然背地里如何相处就不得知了。 但人家已订亲,名已正言已顺,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qíng)。 若有人大惊小怪,那人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了。 况且能入得这棋林学院的,不论男女,都是资质上佳,前途无量之人。 能看对眼,于双方家庭来说都不亏而且大有助益的事(情qíng)。 所以由于各个学子家里的默认,棋林学院的风气一向比较开放,反倒偷偷摸摸地事(情qíng)少了。 纪子期一入甲班,就看到了几张熟的面孔,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程清和江嘉桐。 她有些意外,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巧,这五人同时都分在了这个班!还以为最多遇到一二个熟人。 比起她的意外,更惊讶的是那五人。 吴三多桃花眼一瞪,“子期?你怎么会来这?” 纪子期不知如何说,向几人点点头当打招呼后,默默走向课室里唯一的空位。 吴三多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讶异道:“莫非你,你是,纪小雪?传说中的纪小雪?” 纪子期点点头。 本着遇到问题必须深入研究的吴三多,起(身shēn)走到她的座位边上,好奇问道:“那你为何又叫纪子期!” “我本名纪小雪,进苏府后,因犯了老爷苏小年的忌讳,便改名纪子期!” 吴三多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在分院门口几次三番遇到你!本公子还好奇,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说完扬扬眉,得意地睥了一眼唐大公子。 唐大公子面色沉静如水,纹丝不动。 可心里是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班里只有三个女同学,坐在纪子期前面的是江嘉桐,最前面的是程清。 江嘉桐转过头来,语气怪异,“吴三多,你不是与她很熟吗?你竟然连她改名字进分院的事(情qíng)都不知道?” 吴三多想起元宵节上的那一番故意做作,一时被噎住,“熟是熟,不过有些事(情qíng),还没时间谈到。” 这话的意思,可就有些歧意了! 没时间谈到,是想说其实不太熟呢,还是说相聚的时候因为忙着别的事(情qíng),根本没时间谈自(身shēn)的事(情qíng)? 比如说只顾着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之类的。 江嘉桐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变的程清,想开口又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班上其他同学看几人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 这纪小雪什么来历? 进苏府,意思也(挺tǐng)多的,可以是当丫环,也可以是当姨娘。 但能考得进棋林学院,资质肯定是上佳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家,也不会把她送去别府,成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身shēn)份! 所以貌似两种(身shēn)份都不恰当! 那到底入苏府是什么意思呢? 她与这几人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一来就感觉火花四(射shè)呢? 每天都看着夫子那几张脸,现在终于有点新鲜乐子看了。 看来,以后的(日rì)子不会那么沉闷了! “吴思语,你在那干什么?老实回自己的位置上!” 礼科的黄夫子最重礼教,一看到吴三多一大早就站在女同学的位置面前,笑得像只发(情qíng)的猫,心中就不喜。 吴三多暗暗吐吐舌头。 这学院时所有的夫子里,他最怕的就是黄夫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古董! 黄夫子清清喉咙,也不废话,“都坐好了,准备开始考试!” 一上午考了三科的同学,神(情qíng)看上去都有些吃力,又有些放松。 下午的考试就简单多了。 只有纪子期是相反的,早上的考试再轻松不过,下午的就只能呵呵了! 不过纪子期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艺与御直接放弃,(射shè)可以试试。 三科考完后,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吴三多很(热rè)(情qíng)地邀请纪子期一起同去。 学院里有专门用膳的地方,完全免费不说,伙食还相当不错。 纪子期也去过几次。 不过她现在要先去看看香菇。 今早去过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去过,也不知道香菇早上有没有人再喂过它。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先去吃吧!” 吴三多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唐大公子,你说这纪小雪是怎么回事?我吴三多亲口相约,她竟然考虑都不考虑一下,直接就拒绝了?” 唐大公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吴三多扭过头正想再说,看到迎面走来的程清,讪讪闭上了嘴。 程清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而后的江嘉桐本想学程清目不斜视,经过吴三多时,还是忍不住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吴三多摸摸鼻子,小媳妇似地跟在唐大公子与罗书(身shēn)后,走向膳堂。 香菇看来是饿得有些慌了。 一看到纪子期,就“嘶嘶”地叫起来,像个四五岁孩童在撒(娇jiāo)一般。 纪子期赶紧给它前面的马槽装满马食。 香菇见今(日rì)纪子期没有带它(爱ài)吃的甜食,不满地朝她喷马气。 纪子期笑着安抚它:“香菇,我今天要考试,没时间去买吃的!明天沐休了,我明天带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你快点吃,我下午还得考试,考完才能来看你!” 香菇无奈地嘶叫一声,低下马头吃它的马食。 下午第一堂是考艺,考题是弹一曲“(春chūn)夜”。 一时,课堂里响起各种(春chūn)天夜里的声音,花声,流水声,虫鸣声,月光下纱女綄纱的声音…… 真好听!纪子期沉醉了! 见她一动不动坐在那,百里夫子也不管她。 其实他巴不得纪子期不动手,她要是真一动手,这班里其他同学肯定会受到干扰,大大影响其水平。 连带也会影响他评分。 陶醉琴音时的众人,无瑕顾及纪子期。 同上午三科需下月初出成绩不同,下午的三科是当场直接给成绩的。 “唐宋:甲上;吴三多:甲下;罗书:甲;…… 程清:甲上;江嘉桐:甲下;纪小雪:……。” 不知为何,当百里夫子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堂上的同学齐齐将眼光投向了她,包括唐大公子和程清。 百里夫子略一停顿,清晰道:“丁!” 堂上顿时响起一阵私语声。 百里夫子轻咳两声,那私语声渐渐消失了,他继续往下念各同学的成绩。 于是班上同学看纪子期的眼神又有了几分不同。 顶着个大大的“丁”等分数换上骑装的纪子期,随着同样已换装的众人来到了(射shè)箭场。 每人十箭,分五组,每组五人。 (射shè)箭场比较大,还有其他两班的同学也在进行考试。 纪子期看到那些人(射shè)出的箭基本都有七八环,有一两个厉害的差不多可以到九环。 虽然她的目标只是想及格,还是不由心生羡慕。 然后此时纪子期才发现,这学院里,男子与女子的弓重和(射shè)距是有差别的。 这边甲班已经排好顺序,准备开始了。 唐大公子是第一组上场。 因为五个同学里,只有唐大公子是纪子期认识的。 所以她的注意力自然放在了唐大公子(身shēn)上。 他一(身shēn)深蓝色绣边骑装,束着同色的腰封,双腿笔直,(身shēn)板结实而魁梧,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单看(身shēn)形就让人忍不住赞赏! 剑眉飞扬,薄唇紧抿,双眼微眯,盯着箭靶的神(情qíng),像猎人盯着猎物一般专注! 纪子期心想,若他不是唐家下一代当家,若他与她不是三番四次发生冲突,甚无好感。 她觉得在这古代嫁与一个看上去沉稳又有担当,关键是颜值还甚高的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真是可惜了! 在纪子期心中感叹的时候,第一支箭已经(射shè)了出去了。 报靶人逐一报上分数。 “唐宋,十环!” 哇!纪子期瞪大眼,这么厉害! 接连九箭,唐大公子不是十环就是九环! 纪子期看向他的眼神不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崇拜! 看这人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竟是个高手! 唐大公子眼角似瞟到这边的(情qíng)况,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接下来的吴三多成绩也不错,平均也有九环左右。 罗书则略差一些,也有八环左右。 轮到纪子期程清和江嘉桐上场了。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摒除心中杂念,以烈士上战场般的英勇气概,走向了(射shè)箭场。 “开始!放!” 纪子期看着颤颤微微勉强(射shè)中箭靶的箭,暗中道声好险。 “纪小雪,二环!” 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 纪子期收敛心神,将那些议论摒除在脑海外。 “纪小雪,三环!” “纪小雪,二环!”…… 最后纪子期以平均二点五环的成绩,获得了“丙下”的成绩。 不错!好歹比艺科的“丁”进步了一点点。 江嘉桐的成绩不错,平均八点五环,获得了“甲”, 程清平均七点五环,获得了“甲下”。 纪子期在吴三多及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射shè)箭场。 天知道这对前世从小到大一直是学霸的纪子期来说,其实是多大的打击! 这心中的苦楚只有纪子期能体会到! 接下来的御科,纪子期几乎是硬着头皮尾随众人来到了马房。 御科是同级一起考试,即甲乙丙丁四级,每级的一百人同场考试。 学院里教(射shè)御的共四个夫子,骑马场分成四小考场,每场一个夫子。 先到场的学子在吴管事处拿领号码牌,然后牵走惯常骑开的马匹,向相应的小考场走去。 若是来得晚了,则拿着号码牌在一边先等着,差不多到自己了再去领马。 有时候刚好自己习惯的马匹正在被另一个同学骑着考试,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御科的分数难免带了一些运气的成份。 不过对于纪子期来说,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这半个多月来,她与香菇熟归熟,还没熟到可以一起外出遛达的程度。 简单点说,感(情qíng)是到位了,胆子还差了那么一点。 她还没动过骑到香菇(身shēn)上的心思。 领了号码牌的纪子期,直接走到考场上观看比赛,把自己当成一个观众对待。 看到场上同学上马下马、旋转跳跃的潇洒英姿,纪子期心里还是羡慕不已的。 唐大公子在马上的姿态,颇有几分少年英雄、白衣红马、仗剑江湖的味道。 最令她眼馋的是江嘉桐,一袭鲜亮的红色骑装,(身shēn)下是一匹纯黑的高大骏马,配上清脆的“驾驾”声,黑发飞扬,端的是英姿焕发,巾帼不让须眉! “七十八号,纪小雪!” 被唐大公子和江嘉桐吸引住眼光的纪子期,并未留意到另一考场上夫子的叫声。 “七十八号,纪小雪!”夫子加大声音又喊了一遍。 看到她的痴傻样,一位站在不远处的甲级甲班同学,忍不住上前来,对她大声道:“纪小雪,到你了!” “嗯,啊?”纪子期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边考场传来的夫子唤她名字的声音。 那位好心的同学看她慌忙跑过去的狼狈样,忍不住别不脸。天,纪小雪这位同学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 他四处瞅瞅,悄悄溜向另一块场地。看她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已经拿了一个“丁”和“丙下”了,这御科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千万不要让人知晓她与我同班,实在是太丢人了! 纪子期小跑到夫子跟前,交上手中的号码牌,“七十八号纪小雪到!” 夫子已有些不耐烦了,“行了,快点开始吧!后面还有好多人排着队!” “那个,夫子,我弃考!” 不知是考场太吵,还是纪子期声音太小,夫子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见她迟迟不动,有些生气了,“纪小雪同学!动作快点!” 纪子期大声吼道:“夫子!我说我弃考!” “什么?”这下不止夫子听到了,连附近许多排着队的同学也听到了。 “弃考?”这位夫子原本是教丙级的夫子,并未听到过纪子期的特殊(情qíng)况,皱着眉确认了一遍:“你知道棋林学院的规矩吗?” “知道!” 那位夫子见她神色坚定,反正也不是他教的学生,当下懒得再说,在写着纪小雪名字的记录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丁”字。 然后面无表(情qíng)地公布成绩:“甲级甲班纪小雪,御科:丁!” 旁边听到成绩的不少同学又开始议论起来了。 “我刚听甲班的同学说,他们班出了一个艺科丁和(射shè)科丙下的同学,你说这种成绩怎么会考入棋林学院呢?” “甲班的荀夫子估计会被气疯吧?以往他带的甲级甲班从来都是同级中名列前茅,这下出了个倒数第一,荀夫子不知会如何想呢?” “刚刚御科丁的纪小雪,不会就是之前那个艺科丁和(射shè)科丙下的同学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呢!” “找个甲级甲班同学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咦,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就是,真是奇了怪了!我刚也看到两个,怎么一眨眼两人都不见了呢?” 从议论圈中悄悄溜走的三位甲级甲班同学,见已跑得老远,吐出一口气,相互看一眼,苦笑起来。 托了纪小雪同学的福,咱们甲级甲班,到这棋林学院刚一个月,马上就要大大出名了! 正文 84、京城来的杜夫子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接连两天是沐休(日rì),纪子期兑现了跟香菇的承诺后,来到了苏氏木匠铺。 苏武年前找到了一种成本便宜近一半的木头,又与各木匠工坊讲明了长期合作的规划,顺利将成本降了下来。 第一批一千两的成品已经上市半个月了。 纪子期这段时间忙着学院考试的事(情qíng),一直未与苏武碰过面。 今(日rì)她来除了看看销售的(情qíng)况,还有就是想了解一下与唐氏及闵氏商行的合作谈得如何了。 木匠铺里很红火,不少人围着自行车看来看去,还有两个面生的伙计专门骑在自行车上面作示范。 不过一会功夫,就已经卖了三辆,都是全额付款。 苏武娘的嘴从自行车上市以来,就没合拢过。 不仅是跟客人耍嘴皮子耍得合不拢,更多的是笑得合不拢。 她这半个月来收银子收得手都软了。 看到纪子期,就像看到财神爷一样,客人也不管了,亲(热rè)地上前拉住纪子期的小手,“子期啊,你终于过来了!我们家阿武一直盼着你来呢!” 边说边拉着她往后院走,“阿武就在后面,苏婶亲自带你去!” 纪子期有些受不住苏婶这异常的(热rè)(情qíng),挣脱她的手,“苏婶,我又不是外人,我自己去找苏武哥!您先忙,客人还等着您呢!” “不是外人,呵呵!确实,咱们都不是外人!”苏婶话中有话,脸上更是见牙不见眼,“那行吧,子期,你进去,和阿武慢慢聊!聊多久都行,苏婶待会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去打扰!” 那边传来客人的声音,“掌柜的,收钱啦!” “来啦,来啦!”苏武娘边高声应道,边朝纪子期使了个眼色,满脸(春chūn)风的朝着前堂走去。 纪子期打了个寒噤,心想,看苏武娘这表(情qíng),莫非是找到了第二(春chūn)?苏武哥就快有个便宜阿爹了? 满面笑容的苏武娘边走边得意,傻小子,这么大个财神爷在眼前,也不晓得抓紧!既然你不会抓,老娘就帮你一把吧! “苏武哥!” 苏武正在工坊里组装自行车。 听到纪子期的呼唤,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同新请来的师傅简单交待了几句,擦擦手走了出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纪子期,那张笑盈盈的脸格外动人。 苏武下意识避开眼,“子期,考完试了?成绩如何?” 纪子期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不少,“别提这事了,想来都糟心!还是说说自行车的问题吧!” 难得见面,苏武其实有心想了解多点她在学院里的(情qíng)况,见她不愿详谈,便顺着她的意,转到了自行车上面。 “这初初一千辆自行车上市半个月以来,已卖掉了一半,比预计的(情qíng)况好多了! 我已经加急订了一批约三千两的木材,预计过几天就可以开工了。” 说到生意,苏武的面上不自觉浮起了笑容,“关于唐氏与闵氏商行的代理问题,元宵后我去过两家商行找他们的掌柜。 很不巧,能做主的人,都回了外地老家,要到二月上旬才回来。 再大一些的主事,别人又不愿见我一小木匠铺老板。 刚好忙着自行车生产的事,我索(性xìng)等那一千辆自行车生产出来,销售了几天后。 直接抬着自行车去了两家商行。 两位掌柜倒都是识货的,只不过一开口就谈要买断,甚至是独家! 我按照你说的,坚决只肯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的价格销售! 两位掌柜做不了主,就上报了上头的管事。 前两天,上头的管事来找我谈过,还是想独家买断,甚至想将这自行车直接买断! 我不肯!那两位主事便回去了,说再商量看看!这两(日rì)会给个明确的答复!” 纪子期肯定地点点头,“苏武哥,做得好!” 得到赞扬的苏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万分不愿打扰二人的苏武娘,面对亲自上门来的唐氏商行二当家,头脑发晕脚步不稳地来到后院工坊处。 苏武见他娘面色有些异常,以为前堂发生了什么事,忙迎上前去扶住他娘,担心问道:“娘,怎么啦?” 苏武娘顺势靠在自己儿子(身shēn)上,抚着(胸xiōng)口,颤抖道:“阿武,有,有人找!” “是谁?”苏武有些不高兴,到底是谁来找他,把他娘吓成这样子? “唐,唐氏商行,二当家!” 苏武娘吐出这几个字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为何总觉得不真实,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呢? 上次唐氏商行管事找上门来,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他儿子竟然两三句话,说什么代销是底限,把人家给拒绝了! 苏武娘是典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代女子,除了儿子的婚事,其他的所有事,特别是对外的事,无论苏武怎么做怎么打算,苏武娘从来不多说一句! 虽然她心里一直没停止过打她的小九九。 可今天,亲自上门来的,竟是唐氏商行的二当家! 唐氏商行何等人家?全国四大商行之一。 光这天顺,就有一半的产业是唐氏的,这家木匠铺店所在的商业街,就是属于唐氏的。 听说他们这的房子,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是用来装银子的! 那产业大到,银子多到,连官府都要顾忌三分! 二当家和许人也?就是唐氏商行大当家的嫡亲弟弟,唐氏商行的二把手。 平时里多少人捧着银子,想见二当家一面,与谈生意上的事。 二当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什么事都来找二爷我?养那么多手下干什么? 可今天,这二当家的,竟亲自来到我儿这小小木匠铺,说要跟他谈生意? 天啦! 这以后得挣多少银子啊! 苏武娘正幻想着坐在金山银山中数银子数得手指疼的场面。 纪子期与苏武交换个眼神。 苏武了然,交自己还浑(身shēn)发软的娘交给纪子期。 “苏婶,来,我扶您去那边歇息一会!” 唐氏二当家也就是人称二爷的,唐大公子的二叔唐树,面孔生得与唐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眼角微微上挑,斜眼睥来,暗生无数风流,又带着洞悉事世的闲散与不拘。 (身shēn)材略清瘦一些,一(身shēn)暗色锦袍并无过多花色,淡淡泛着柔光,做工精细,透露出低调中的奢华,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贵气。 唐树其人做生意一把好手,眼光一流,不只是做生意,也包括看女人。 吴三多是假风流,唐树是真风流。 黄花闺女,青楼名((妓jì)jì),寡妇遗孀,只要看得上眼,看得对眼,不居什么(身shēn)份地位,通通可以欢好恩(爱ài)一番! 他为人大方,对女人更大方! 因为如此,他爹当年便将当家的位置给了稳重的大儿子,也就是唐大公子的老爹。 唐树无所谓,反正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玩,何必要那个虚名? 像他这样挣挣银子,抱抱美女,多么地优哉游哉,洒脱自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纪子期在这里的关系,即使面对唐氏的二当家,会客厅里的苏武虽有些紧张,却不显怯场。 他抱拳作揖:“见过二当家,在下苏武!” 唐树见他举止稳当,比一些久经商场,却初次见他的老道商人,表现要得体许多。 心下有就些满意。 不错!年轻人,有潜力,值得提携! “二当家请用茶!” 唐树端起手边的茶盏放到嘴边,象征(性xìng)地抿了一下,放下后直接开门见山:“二爷我这次来,是关于自行车买断的事(情qíng)! 你直接开个价,不拘多少,二爷我现场拍板!” 苏武不卑不亢:“回二爷的话,想必吕管事已将在下的要求传给了二爷。 这自行车只谈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要求的价格售卖! 这是谈合作的先决条件!” “合作?”唐树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可他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威压,“你一个小小的木匠铺,也敢说跟我唐氏商行谈合作二字?” “二爷,生意无大小!一两银子也好,一万两银子也罢,在下认为只要是两家互订友好条约,都应该称为合作!”苏武虽被他的气势打压住,还是谨记纪子期的交待,坚决不让步。 唐树重哼一声,“小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若此番交易谈不成,只要我唐氏商行放出风声,根本无需大动干戈,自有人出面收拾你! 到时候你觉得你一小小的木匠铺,还会有活路吗?” 苏武苦笑道:“二爷,当初在下之所以首选唐氏商行,而不是其它三大家,正是看中了唐氏商行(身shēn)为商行领袖的(胸xiōng)怀! 唐氏向来对同行尊敬,对后辈提拔,对怀才不遇之士愿意伸出援手! 大下从未听说过以大欺小之事! 大当家二当家,为提高商人的地位亦从不余遗力! 且心怀天下黎民,每年赈灾扶贫所费银两不计其数! 又哪会将自行车这点小小利润看眼里? 若唐氏因此对在下不满,定不是因为在下不肯将自行车卖断的缘故,而是在下不识礼数所致!” 唐树听完,抬头朗声大笑起来。 只不同的是,这次带了实实在在的赞赏。 “小子不错,有胆子,又有脑子!”唐树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这自行车的代销我唐氏接了!具体事项明(日rì)由老吕来跟你细谈!” 苏武全(身shēn)松懈下来后,这才觉得背后衣衫湿透。 他恭敬作揖:“苏武恭送二爷!” 唐树走后,苏武抹抹额头的汗。 他刚才竟然敢跟唐氏的二当家说出那样的话? 坐在会客厅后房的纪子期已经听到了结果,对苏武刚才的表现表示了十二分的肯定与赞赏。 苏武嘿嘿傻笑起来,完全不见刚才凛然正气的样。 棋林学院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在专门贴着成绩单的外墙上,已有艺(射shè)御三科的成绩单贴在了墙上。 众多围在那块墙边上的学子,主要是为了等礼术书三科的成绩,或者说重点是为了等术科的成绩。 毕竟这是一个专攻术数的学院,其他五科的成绩再好,也不及一门术科的成绩重要。 众人对艺(射shè)御三科的成绩在当天考试的时候,已经了然于心。 大部分兴趣缺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天。 不过还是有些好事者,无聊地在三张成绩单面前走来走去,想研究出一朵花出来。 还别说,真的让他看出朵花来了。 “大发现!大发现!”一位学子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甲级甲班纪小雪:艺科丁,(射shè)科丙下,御科丁,三科都是倒数第一!” “不是吧?谁是纪小雪?” “出来让在伙见识一下?” “这种成绩是如何进的棋林学院?” 听到响动的不少学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些上次在骑马场已经知道的,便开始同旁边人讲起当时御科考试的(情qíng)形。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刻钟,全棋林学院都知道甲级甲班出了个三科下下等倒数第一的纪小雪。 甲级甲班的同学深感丢脸。 吴三多也觉得有些丢脸,想起元宵节纪子期相助的(情qíng)谊,又觉得不能任人如此当着他的面轻视纪子期,便同一个笑得最大声的别班小个子同学呛了起来:“于正,你留点口德吧!” 那个于正的小个子同学不乐意了,“吴三多,我说纪小雪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同旁边一人挤眉弄眼,“莫非是你的(情qíng)人?” 说完便同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吴三多有些怒了,“我与她同为甲级甲班,为她说句公道话怎么啦?” 所谓越辩越黑,于正不出声,只咧着嘴,暧昧看着他笑。 吴三多捋起袖子就要上去揍那个小个子于正。 于正立马缩到另一同学(身shēn)边,“吴三多,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急个什么劲?” 唐大公子拦住正(欲yù)上前的吴三多,眉眼一扫,好似夹着严寒风霜而去,“于正,一个人成绩差没什么,可心(胸xiōng)不能差! 你作为于氏商行最有份量的子辈,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不仅是你,是你整个于家! 我唐氏商行与人合作,一向最看中对方的人品和(胸xiōng)襟!” 唐大公子的话点到即止,于正却全(身shēn)一个寒噤,立马收了声。 他家现在一大半的生意全靠着唐氏,若(身shēn)为唐家下代当家的唐大公子,回去后跟他老爹说两句对于氏不利的话,那于氏就完了,他也完了! 于正立马白着脸对吴三多道歉:“刚才是我口下无德,吴三多你不要见怪!” 被对方道了歉的吴三多,却并不买唐大公子的账,“我说唐大公子,这里是学院,你摆什么下代当家的谱!” 唐大公子神色恢复清明,淡淡道:“有权不用,才是傻瓜!这世上哪里有净土?学院又如何?这里的明争暗斗跟外面有什么区别?” 吴三多叹口气,“唐宋,你说你这样活着累不累?” 唐大公子抬眼看向远处,没有回答,好似远方有什么吸引住了他一样。 累?谁知道累不累?可累不累有什么关系?这个担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背在了他的背上! 他背得起也好,背不起也罢,都得咬着牙背着独自前行,直到他倒下去的那一瞬。 “礼科的成绩出来了!”有同学大喊道。 仅管不是重要的科目,无聊透了的众人还是围了过去。 “咦?甲级甲班纪小雪的礼科成绩:甲上第一名!” 一个同学看完自己的成绩后,发现了刚刚大家讨论的纪小雪的成绩。 “真的?在哪?我看看!” “真的耶!” “看来也不是完全无用的人嘛!” “就说嘛,能进来棋林学院,总不至于一无是处!” 也有人闲闲泼凉水,“礼科成绩好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书科和术科!” 于是议论声又停了那么一小会。 有些同学想起刚刚于正的下场,便不再嘴上讨论,只在心里嘀咕了。 很快的,书科的成绩也出来了。 又有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甲级甲班纪小雪的书科成绩:甲上第一名!” “不是吧?” 这下人群真沸腃起来了。 许多人在榜单上还未找到自己的名字,就纷纷往甲上区的名单里瞧! 果然,纪小雪的名字赦然在其中最上的位置! 书科在棋林学院的地位虽远不及术科,却比其他四科地位要高上许多。 学院里的学子,都是从小开始熟读就四书五经,大都也写得一手锦绣好文章。 能考到甲上第一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非平常人能做到之事!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也有些惊讶了! 那个小娘子竟然拿了书科的甲上第一? 没个十年苦读和上好的天份,是绝无可能的! 看来,他们有些低估了纪小雪! 正讨论着,万众期待的术科成绩单终于出炉了! 不少人跟着拿着成绩榜单的夫子(身shēn)后,一路小跑过来! 这下几乎是全校甲级的学子都齐集了! 术科成绩单一贴上去,刚才围在榜单前的几人,一上来就直接从最下面往上,搜索纪小雪的名字。 然后,一个看得飞速的学子,有些不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提高的变异的声调从他的喉咙里溢出,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甲级甲班纪小雪的术科成绩:甲上,第一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应该是罗书吗?胖子,你没看错吧!” 人群这时沸腾起来了。 那被唤胖子的怒道:“我怎么会看错?就在榜单最顶甲上第一的位置,写着甲级甲班纪小雪,不信你自己来看!” “哇,真的耶!” “不是吧?甲级甲班难道有两个纪小雪不成?” “怎么可能?每张榜上都只有出现过一次纪小雪的名字!” 围观的学子这下更(热rè)闹了,都顾不及查看自己的成绩,又重新对纪小雪其人讨论了起来。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看到榜单第一的位置纪小雪的名字时,这下真是实实在在被惊到了! 若说前两科纪子期的甲上,二人还存着一丝“嗯还好”,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这次,“纪小雪”这三个字,是真真实实地刻进了他们的心里! 两人对看一眼,默契良好的二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的事。 莫非她就是赵夫子口中不愿说出其名的、资质测试最高等的那个神秘人? 站在人墙外听到消息的程清和江嘉桐,面色似乎有点不好。 特别是江嘉桐,本来她看到之前榜单上一直最末名的纪小雪时,想到吴三多竟与如此资质之人纠缠不清! 心中连带吴三多的眼光都唾弃了几分! 那人凭什么跟程姐姐相提并论? 可现在,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纪小雪,不光礼科与书科获得甲上第一名,连术科也获得甲上第一名! 竟将罗书也比了下去!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程清的面色只变了那么一会,就恢复了如常,只是隐约可见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如黑夜里的玉兰蒙上了淡淡(阴yīn)影。 人群还未消散,程清没了去看榜单的心思,转(身shēn)往课堂上走去。 “程姐姐!你不看成绩了吗?”江嘉桐在后面追问。 程清头也不回,声音清沉,“人太多,不看了!等会夫子也会公布的!” 江嘉桐跺跺脚,看看榜单又看看程清,还是追了上去。 纪子期并不知道发生在榜单前的风波,也不知道就那么一小会儿,她的名字在全校甲级学生中,已众人皆知。 早上喂完香菇后,她被老副院长叫了去。 作为一个被他备受关注寄与厚望的人,老副院长理所当然早早就知道了纪小雪的成绩。 心中即喜且忧。 喜的自然是,纪小雪果然不负重望,即便没有接受授课,术数成绩依然考了第一。 而且这第一,并不是简单的第一,严格说来,比第二的罗书解题的巧妙上高出不知多少! 忧的自然是,居然有三科倒数第一! 之前没听说艺科有问题啊? 之前一听到消息的老副院长,亲自叫了艺科的百里夫子过来询问,“这成绩可有出错?” 百里夫子苦笑道:“纪小雪同学天生音痴,于弹琴之道一窍不通,已勤学苦练几(日rì),最基本的五音都弹不出来! (日rì)后怕难有所成!” 老副院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真的有点严重了。 “见过老副院长!”纪子期来到时,便见到老副院长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qíng)。 “哦,小雪,你来了!”老副院长收敛心神,“老夫今早叫你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你。 原来教(射shè)御的林夫子,去年已提出要告老还乡。 学院接受了他的辞呈,已从京城聘了一位新的夫子。 但那位夫子突然临时有事,要过几月才能过来!不过他推荐了另一位夫子过来! 这新来的代课夫子昨(日rì)已到,老夫与他谈过,希望他能针对你的特殊(情qíng)况,单独进行训练! 可这位夫子说他来天顺,帮人代课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来这里办其他紧要的事(情qíng)。 除了授课时间外,其余的时间他无法待在学院里! 其他乙丙丁级的三位夫子,事关重大都不敢担此责,老夫也甚为头痛! 所以,小雪你看,这(射shè)御课,你打算如何?” 纪子期道:“副院长,小雪之前是担心自己水平太差,拖累了夫子的教学进度!所以先自行练习入门功夫! 这(射shè)箭的功夫我已练了大半月,成绩虽不理想,也算入了门! 而这骑马的功夫,没有夫子在旁指点,小雪是不敢自行揣摸的! 所以小雪也想过了,这个月开始的(射shè)御课,必须按学院的安排,跟着夫子学了!” “呵呵,那就好!”解决了两个问题后,副院长将重心放在了最严重的艺上面,“那艺方面,该如何是好?” 纪子期也头疼,弹琴这玩意,不单单是勤奋苦练就能解决的问题! 纵她有万千种念头和想法,奈何天生音痴! 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小雪之前过于浅薄,以为弹琴并不是件难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经过几(日rì)勤练下来,明白了这不光需要长年的苦练,还得有一定的天份! 奈何上天将小雪在这琴上的天份似乎收了回去,所以小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副院长有何建议?” 老副院长一听更觉忧心,连本人都气馁了,这怎么能成? “小雪你不必过于担忧,上天会眷顾勤奋之人的。只要你勤练不缀,必会有所成!”老副院长安慰道: “前两(日rì)老夫与百里夫子也谈过此问题,这弹琴确实不是一二月就能练就的功夫! 针对学院的规矩,接下来的两个月,艺科的考题范围会放广一些,你尽量选简单一些的曲子,专心练一首!多向百里夫子请教! 到时候肯定能过的!” 这样感觉简单多了!纪子期感激不已,“多谢老副院长!” 这边甲级甲班的荀夫子正在发放术科考试试卷。 班上已在的二十四人的卷子已经发下去了,只剩下一张捏在手里让他百感交集,写着“纪小雪”三个字的满分甲上试卷。 事实上这份答卷已在他手里捏了二天了。 这份答卷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是在他的亲眼见证下写出来的! 比起老副院长拿给他的入学资质测试以及升学试卷来说,其震憾程度不知强了千倍万倍! 他将那些答题的方法揣摸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简单直接的解题思路? 而后,作为三等术师中的佼佼者的荀夫子,不得不承认:纪小雪同学在术这一科,其天份远在他之上,或者说,这世上他还没有见过,天份可与之媲美的人! 可是这偏科偏得如此离谱的人,他也是闻所未闻,三科甲上一名,三科丙下或丁倒数第一。 也难怪老副院长会作出如此安排了! 此时的荀夫子彻底理解了老副院长的痛苦与纠结。 下课后的唐大公子、吴三多还有罗书自动地聚在了一起,却是关于今(日rì)术数课上,夫子的解题方法。 吴三多率先道:“唐大公子,罗术痴,你们有没有觉得夫子今天的解题思路,有些熟悉?” 唐大公子点点头,“与暗中授课的高人有些相似!” 罗书也跟着点头。 “莫非荀夫子就是那高人?”吴三多皱眉道:“可不像啊,之间一个月夫子的解题思路,还是与其他人等相似!” 唐大公子与罗书也百思不得其解。 吴三多突然啊了一声,兴奋道:“莫非荀夫子同我们一样,也得到了高人指点?” 唐大公子翻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罗书将头扭向一边,不作评论。 吴三多讨了个没趣,便将话题转到了纪子期(身shēn)上,“想不到这纪小雪术数水平如此之高,之前只当她是个有点特别的俏丽丫环,倒真是小瞧了她!” 若是以往,唐大公子定会出言嘲讽道:吴三多,这小娘子在你心目中,不是一向只分不貌美、貌美与非常貌美吗? 唐大公子低下头,沉默不语,只觉得(胸xiōng)口涨得慌! 她曾经叉着腰、朝他扔银子的模样,撞见了故意不识、出言嘲讽他的神(情qíng),磨去棱角疏远有礼的态度,元宵皎皎月光下冰与火的惊艳! 原来一直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地藏在他记忆深处一角! 罗书却由纪小雪这三个字,想到了她的妹妹,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娇jiāo)艳的小雨! 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吴三多望着二人明显面色有异的面孔,愕然了! 隔(日rì)下午便有(射shè)箭课,纪子期早早告别香菇,到了(射shè)箭场等候,想给新来的夫子一个好印象。 等了一会,抬头看看天色,貌似来得太早了些,纪子期便想着先自个练一会。 站直瞄准,放! 还是两环! 又是两环! 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纪子期真是发愁! 忽然有个温(热rè)的(身shēn)体悄无声息地贴在她后面。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手握住她执弓的左手,一手托住她的右肘,呈半拥抱的姿势。 低沉的好听的略带点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的站姿没问题,力道没问题,就是手臂略低了一点!” 纪子期吓一大跳,正想要挣脱,那声音又移到她耳边,(热rè)气扫过她的耳朵和脖子,一阵发麻,“嘘!别动!凝神闭息!专心看着前面的目标!” 纪子期全(身shēn)一阵发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听得到自己心脏怦怦像打鼓地声音。 “放!” 纪子期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眼睛随着那箭直直地穿过眼前的空气,(射shè)向箭靶。 “八环!”纪子期有些不敢置信,太神奇了! 猛然想起自己(身shēn)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握着她执弓的手还未放开。 他的手心一片滚烫,纪子期猛地挣开,向前走两步,然后转过(身shēn)来。 那男子二十左右模样,星目剑眉,目光如矩,雕刻般直(挺tǐng)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 明明五官深刻,面形却带着一丝柔和,形成一种突兀又奇特的美感。 (身shēn)着常见的深蓝色骑装,没一丝装饰,(身shēn)姿(挺tǐng)拔如悬崖边的松柏,带着危险的力与美。 如果说唐大公子是挂在天空的明月,清冷而高不可攀,吴三多是三月枝头的一簇桃花,诡异(娇jiāo)艳。 眼前这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灼灼的烈(日rì),蛰伏的野兽,(热rè)烈而危险,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融化或撕碎。 纪子期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刚(射shè)出的那一箭的箭羽一样,兀自颤抖个不停。 明明是张陌生的面孔,偏又觉得有几分熟悉,“你是谁?” “我是谁?”那男子咀嚼着纪子期的话,唇角略微向上,眼眸里似带上了一丝(阴yīn)鸷。 此时的(射shè)箭场空无一人,纪子期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嘴边的弧度忽然变大,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变得温和不少,可纪子期却觉得那不过是猎人抓到猎物时,那一瞬的轻松。 “我是学院来代课的御(射shè)夫子,杜夫子!” 不知是纪子期的错觉还是怎的,她觉得男子在说“杜”字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可是,怎么又是姓杜的? 纪子期皱起眉,离开天凉前一晚杜峰最后在她耳边的低语,又在她心里像山间的回音一样,绵绵地回((荡dàng)dàng)了起来,“大了等我来娶你!娶你!娶你!” 啊,呸!鬼才要嫁你!纪子期在心中对着那个声音大声反驳。 “这位同学?” 是刚刚那位杜夫子的声音。 难怪觉得有点眼熟!那声音莫名地觉得与杜峰有几分相似! 但纪子期拒绝认为他们相似! 正这时,甲级甲班的同学到了。 唐大公子一进(射shè)箭场,就见到纪子期与一陌生高大男子两两对望的场景。 他垂下眸,遮住眼中的清辉,极力忽略心中的那点不舒服。 甲班的同学见到纪子期时,大多不知该用何种表(情qíng)来面对。 就在两天前,他们还深为与纪子期为同窗而丢脸! 两天后,他们成了甲级其他班人人羡慕的对象! 他们班不仅有天才的罗书,又来了一个更神秘更天才的纪小雪! 不过自认为与纪子期(情qíng)谊不一般的吴三多,就没这种感觉了。 她帮过他,他也帮过她,虽然她不知道他帮过她! 吴三多看到纪子期,隔老远就大叫道:“纪小雪!” 终于有人来了,纪子期肩头一松,感觉整个个轻松不少,扭头伸手同吴三多打招呼,“吴公子!” 吴三多不一会就到了她面前,自来熟地道:“小雪,看不出你术科这么厉害!真是真人不露相!” 纪子期客气道:“哪里,哪里!” “以后你叫我吴三多就行了!这术科上,可得多指点指点我!你知道我成绩一般,能考进来全靠运气!”吴三多(套tào)着近乎,“不过,我是叫你子期好呢,还是叫你小雪好? 还是在学院里叫你小雪,在外面就叫子期?” 纪子期笑着应他,“其实我没什么关系,你哪个叫得顺口,就叫哪个!” 吴三多搔搔头,“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怎的?叫你小雪总觉得是在叫别人,我还是叫你子期吧!” “行,没问题!” 一道冷冷的目光像利箭般(射shè)过来,吴三多这才注意到离纪子期不远处,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正面色不郁的盯着他。 那眯起的眼,就像随时想向他发起挑战似的。 吴三多不由缩了一下,靠近纪子期小声问道:“那是谁?” 纪子期也小声答道:“听说是新来的御(射shè)代课夫子,杜夫子!” 哦,原来如此!难怪气势不一般! 吴三多立马挂上自认为最谄媚的笑脸,想在新来的杜夫子心中留下好印象。 “杜夫子好!是我甲级甲班吴思语,夫子唤我吴三多即可!” 一向男女老少通吃的吴三多碰了个硬钉子。 杜夫子犀利的眼狠狠打量了他两下,轻哼一声,高大(挺tǐng)拔的(身shēn)躯背转过去。 吴三多的笑脸立马僵住了! 他尴尬摸摸鼻子,这夫子可真有个(性xìng),比唐大公子还有个(性xìng),而且这气势,好骇人! 今(日rì)的(射shè)箭课上,吴三多吃足了苦头。 原本以他八环的平均成绩,真心不算太差。 可这杜夫子总是吹毛求疵,一遍遍揪着他的小毛病,让他不断改进。 吴三多已不知(射shè)了多少箭了,他只觉得他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了。 他很想抗议,非常想抗议,每次话到嘴边遇上杜夫子冷冰冰又无(情qíng),看他向看垂死挣扎的人的眼,又胆怯咽了回去。 现在他只盼着快点结束了。 纪子期也盼着快点结束,那杜夫子好似也没特意看她,也没特意针对她,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浑(身shēn)像遇到危险时一般,不自觉汗毛直竖。 还是结束后自己多多练习吧!她想。 “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终于天籁之音响了起来。 甲班同学一阵欢呼。 原来不只有自己盼着早点结束,纪子期和吴三多同时如此想道。 “纪小雪同学!”杜夫子看向她,嘴边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 “老副院长交待,要对你进行特别训练,你留下来多练半个时辰!” 正文 85、射御艺训练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不是吧?纪子期苦着脸一脸郁闷。 深深觉得受尽折磨的吴三多,离开前经过她(身shēn)边时,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qíng)眼神! 唐大公子幽深的眼,在杜夫子与纪子期(身shēn)上停留了一阵后,转(身shēn)默默离开了! 纪子期嘿嘿讪笑道:“杜夫子,听副院长说您贵人事多,您的事要紧,我自己练习练习就成了!” 然后又保证似地举起一只手,“我何证不会偷懒的!一定练足半个时辰!杜夫子您慢走不送!” 杜夫子双手环(胸xiōng),整个人放松下来,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像一只慵懒的豹子。 “本夫子的事(情qíng)已经有了眉目,不急于一时!纪小雪同学,开始吧!” 这么快?不是才来两天吗?纪子期傻眼,那以后不得经常要单独训练? 不行!不行!纪子期直觉一阵危险,我得加把劲,快点练到及格! 不等杜夫子再催促,纪子期已重新举起手中的弓,练了起来。 可不知是心急还是怎的?刚刚偶尔还能到三环多,现在又退步到二环! 唉!(欲yù)哭无泪! 杜夫子又像先前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shēn)后,一手搭上她的肩:“肩膀放松!” 纪子期下意识就想错(身shēn)甩开肩上那存在感极强的手。 那手用力按住她,“别乱动,放松!” 那声音异常认真,就像夫子教学生时再指正错误一样,纪子期便不敢乱动了。 “很好!屏住呼吸,听我口令:一,二,三,放!” 四环! “再来!” 纪子期依言拿起一支箭。 四环! 不错不错!纪子期心中大喜,面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意。 可惜那四环似乎只是一时的错觉,接下来几箭,还是二环三环、三环二环之间交替。 纪子期立马沮丧起来。 一直在她(身shēn)边站着的杜峰,突然伸手放在她腰间,好似摸了一下,又好似轻轻捏了一下。 纪子期只觉得全(身shēn)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躲开。 那手只停留了一阵就离开了,杜夫子声音似乎更低沉了些,“这腰力,还是小了点!” 那压低的声音似喃喃念出,带着一丝遐想和歧义。 纪子期并非不醒事世的少女,脸上一阵发(热rè)。 她心中突地生出一股怒气,这算什么,(性xìng)(骚sāo)扰? 可没等她将怒气发出,杜夫子的声音又变成了正常的调子,好似他刚刚的低语是为了要思考问题,而不自觉念出一样。 “以后每(日rì)的力量训练,还得加多小半个时辰!” 纪子期的火就这样堵在了(胸xiōng)口,不上不下,噎得她难受极了。 接下来杜夫子并没有再出手只指点她,只是在旁边偶尔提醒一两句。 正常到纪子期都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太多心了。 因此隔(日rì)的骑马课上,第一次亮相的纪子期特意观察了一下,杜夫子教程清和江嘉桐时候的动作。 貌似偶尔也会有一些肢体接触! 比如调整程清坐在马背上的动作,也会伸手拍拍她的腰,告诉她应该是哪里发力!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纪小雪!”杜夫子走到她跟前,“你的马呢?” “那个,杜夫子,我之前被马吓到过扭伤过脚,所以心里对马有点恐惧! 这段时间正在跟一匹马培养感(情qíng)。 您看,今天我就先观摩学习,下次再练上马行不行?” 纪子期的声音小心翼翼,生怕这个还没摸清脾(性xìng)的杜夫子来一句冷冰冰的“不行!” 杜夫子停顿了那么一小会,看着她的神(情qíng)似乎有丝怜惜,又似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丝笑意,“纪小雪,听说你上月的御科是弃考! 学院里每月练马的次数有限,浪费一次就少一次。 念你初次今(日rì)暂放过你,下次一定要带上你的马!” “是!”虽逃过眼前一劫,想到接下来可能的磨难,纪子期的神(情qíng)还是闷闷不乐。 杜夫子轻笑一声,带着看她如蝼蚁的神(情qíng),满怀悲悯。 然后从她面前走过,去纠正其他同学的马上姿势。 接下来的几(日rì),每(日rì)必到(射shè)箭场的纪子期,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遇到杜夫子。 有时是他刚教完其他班,留下来帮卢管事收拾,碰巧遇到刚好到来的她。 有时是他闲着无事,来(射shè)箭场锻炼一下,又碰巧与她相撞。 这时间点巧得纪子期都不相信。 有人在旁边专盯着她练习,她浑(身shēn)不自在。 而且这人还时不时碰她一下,虽说是为了纠正姿势。 却总是让她如芒在背。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杜夫子,您平(日rì)里没什么别的消遣吗?” 杜夫子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带着一丝锐利,“纪小雪同学很不愿意见到本夫子吗?” 纪子期干笑道:“呵呵,哪里哪里!夫子这话严重了!小雪只是怕耽误了夫子正事! 夫子若有其他事可先行去办,小雪定不会偷懒的!” 杜夫子似笑非笑,“纪小雪同学,本夫子受好友所托前来代课,又受副院长所托,专门对你进行训练! 这些难道不是正事? 不知纪小雪同学口中所谓的正事,是指什么事?” 纪子期语塞。 杜夫子清浅一笑,悠悠道:“既然纪小雪同学为本夫子着想,本夫子也不愿辜负你的好意!” 纪子期心中大喜,伸长耳朵等着他说出“以后你自己勤加练习”的话。 杜夫子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上面是(射shè)箭场这月的空闲时辰表,画了圈的时辰,是本夫子比较空闲的时候。 以后你就按这上面的时辰来(射shè)箭场练习! 这样既不会浪费本夫子的时间,也不负纪小雪同学的贴心,又完成了副院长所托,一举三得!” 他将纸递到纪子期面前,唇边露出可恶的笑容:“纪小雪同学,你说是不是?” 纪子期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套tào)路好像不对啊! 她的手无意识地接过纸。 杜夫子甩甩袖,挨着她的肩擦(身shēn)而过,潇洒离去。 “明(日rì)准时到!本夫子不喜欢等人!” 可恶!可恶!反应过来的纪子期咬牙猛地跺脚,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百里夫子不愿意在学院时听到纪子期的琴声,所以她只能在纪园里练习。 因此在学院里的纪子期,除了练箭外,这几天来的事(情qíng),就是更加卖力地讨好香菇了。 因为骑马练习的(日rì)子到了。 “香菇,香菇,你今天一定要乖点,给我长点面子,知道不?”纪子期摸摸香菇的头,解开缰绳,牵着它往外走去。 香菇站着不愿动。 纪子期扯了扯缰绳,香菇昂起马头,缰绳大力往回带。 纪子期力不及它,差点摔点。 “嘶” 纪子期不满地瞪它,这表(情qíng)是在嘲笑她吗? “香菇,你要是不乖乖地,下午的甜点取消了!” “嘶”,香菇不屑地别开马头。(你有事求本小姐,还敢出言要胁?本小姐才不受你要胁!) “香菇,香菇,帮帮忙好不好?来,你最(爱ài)吃的红豆糕!不是在街市买的,是小风学堂的同学娘亲手做的!比外面的好吃是不是?” 恐吓无效,纪子期使出了怀柔手段。 她拿出一块红豆糕放在手心。 香菇马鼻闻了闻,只纠结了那么一小会,伸出马舌,将红豆糕卷入了口中。 纪子期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牵动缰绳。 这次香菇没有拿乔,顺从地跟着她走了。 香菇所在的马厩本就偏僻,离马场有点距离,加上它傲(娇jiāo)了一阵,纪子期到的时候,所有人早已准备妥当,有些已经开始在训练了。 马房的吴管事老远看到那枣红色的小马,露出惊异的神色,迎了上去。 他摸摸香菇的马毛,捏捏它(身shēn)上的马(肉ròu),又掰开它的马嘴看了又看。 “纪小雪,这马被你养了一个月,还真有那么点回事了!”吴管事拍拍香菇的头,香菇亲昵地用脸蹭他的手。 看得纪子期都有些嫉妒了。 “看来你和它还真是有缘!”吴管事欣慰又感慨,“取了名字没?” “我叫它香菇!” “香菇?”吴管事楞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对这个名字作出评价,想了又想,“还,(挺tǐng)别致的。” 香菇“嘶”了一声,不知是满意还是反对。 吴管事又拍拍香菇的头,“这才像匹马的样子,以前老是不出声,摆个马脸谁(爱ài)看?” 香菇又“嘶”了一声,这次那声音里的抗议,连纪子期都听了出来,她呵呵笑了起来。 吴管事也笑了,对纪子期道:“好了,快过去吧!” 纪子期一回头,见杜夫子正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 那神(情qíng)说不出的奇怪,好似含着莫名的宠溺,眼神又似要将她融化一般。 明明带着(热rè)烈,她却打了个冷颤。 纪子期牵着香菇走到他面前,行礼道:“杜夫子!” 杜夫子却未看她,将香菇打量一番,“这马儿倒是不错!” 纪子期呵呵道:“谢夫子夸奖!” 杜夫子嘴角一勾,“本夫子赞的是马,又不是你!你道个什么谢?” 纪子期扯开的笑脸凝固住。 果然,这几晚没睡好,眼神有点不好使,宠个什么溺! “开始吧。” 这么快?不用预(热rè)吗? 纪子期皮笑(肉ròu)不笑,想与杜夫子商量商量,“夫子,那个要不先预(热rè)一下?” 杜夫子轻笑,直接拒绝,“你已经预(热rè)一个月了,还打算预算多久?” 纪子期噎住,牙一咬,“行,现在就开始!” 死就死!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可是一向轻松惯了的香菇,不习惯被马鞍束缚住。 它左闪右躲,就是不肯乖乖被(套tào)住。 纪子期不想强行(套tào)上伤了香菇,只得摸出红豆糕(诱yòu)惑它,“香菇,来,乖乖的让我(套tào)上好不好? 明天我再买桃花酥和杏仁饼来好不好?” 香菇好似知道那东西一旦(套tào)上,就永远无法解除下来,怎么引(诱yòu)也不肯上当。 纪子期看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杜夫子,用眼神道:瞧,不是我不想,是香菇不配合! 杜夫子轻哼一声,走过来接过纪子期手中的马鞍,靠近香菇。 伸出一只手摸着香菇的马毛,动作轻柔,像在抚摸(情qíng)人一般。 香菇被摸得很舒服,眯起马眼享受起来。 杜夫子的声音更轻,像在与(情qíng)人窃窃低语,可吐出的话却说不出的残忍,“听说这附近有个屠宰场,什么猪啊牛啊,还有一些无用的马,都会被送到那里去!” 香菇马腿轻颤。 离得近的纪子期感觉一阵冷风吹过。 杜夫子轻笑两声,可在香菇的马眼里看来,这人跟地狱使者没什么区别。 它乖乖地任他(套tào)上马鞍。 杜夫子拍拍它的马背,赞赏它的识相,放开了它。 惊魂未定的香菇立马往纪子期(身shēn)边蹭,马舌一伸,将她手中的红豆糕卷入口中,安抚它刚刚受到惊吓的小马心肝。 吃完后不停地朝她喷气,轻声“嘶”叫,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呜呜,有坏人欺负本小姐! 纪子期心疼地轻抚它,拿出最后的几块红豆糕,喂给香菇吃。 吃完红豆糕的香菇,小马心(情qíng)平静了下来,乖乖立在纪子期(身shēn)边。 杜夫子不屑地看着这一人一马的互动,“开始吧。” 纪子期深吸两口气,心一横,左脚踩上马镫,右脚抬起,想翻(身shēn)上马。 可是不知是姿势不对,还是力道不够,那右脚怎么也抬不上去。 纪子期尴尬地半挂在那。 然后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腰部传来一股助力,整个人蓦地腾空。 “啊”,纪子期一声尖叫,感觉重心不稳地她,双手乱舞,抱住了香菇的马脖子,整个人狼狈地趴在了香菇背上。 骑马场很大,声音也嘈杂,纪子期的惊呼声还是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包括一直有关注这边的唐大公子。 杜夫子可恶的笑声还未散去。 从未负过重的香菇,有些不适应(身shēn)上突出的异物,不舒服地抖了抖。 纪子期又囧又害怕,抱着香菇的马脖子不松手。 杜夫子伸手拍拍马鞍,“好了,坐直(身shēn)体!” 纪子期心想,都到这一步了,怎么也得试试才行! “香菇啊,香菇,乖乖别乱动,知道不?” 香菇作为马,天生的本能很快就适应了马背上纪子期的存在,喷了一口马气作为回应。 纪子期慢慢坐直(身shēn)体。 “很好!全(身shēn)放松,腰腹用力,眼睛看着前方,双腿夹住马肚子!”杜夫子站在香菇旁边,轻拍它的(屁pì)股,“驾!” 香菇慢开马腿走了起来。 坐在马背上的纪子期全(身shēn)僵硬,小心肝随着香菇的马步一颤一颤。 杜夫子尾随在香菇(身shēn)后,“纪小雪同学,做得不错,放轻松点!” 纪子期呼出两口气,感觉整个人松了不少。 “不要用力,感受马的节奏!” 慢慢地,纪子期似乎找到了点感觉。 此时的香菇却不满足这种慢悠悠地步调了。 作为一匹血统高贵的母马,奔驰是它的天(性xìng)。 走出了马厩的香菇,望着蓝天白云和远方,有一种渴望在它的血液里燃烧了起来。 香菇的马步越迈越大,越迈越快,到最后已跑了起来。 等沉浸到喜悦中的纪子期发觉到不对时,香菇的步调已快到令她惊呼起来。 察觉到异常的杜夫子厉声吼道:“纪子期!不要慌张!放松,随着马的节奏跃动!” 可当当才能坐稳在马上的纪子期哪能顾及到这些,她只觉得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心中越来越害怕。 杜夫子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一匹高大的神采奕奕的,全(身shēn)黑黝黝的骏马,不知从哪个方向向马场急驰而来。 它像一个傲视天下的王者一般,所到之处,所有马匹自动散开,为它让出一条道。 转眼间,它便到了杜夫子眼前。 杜夫子一个纵(身shēn),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并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他已跃上马(身shēn),朝纪子期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早他一步的,是听到纪子期惊呼的唐大公子。 原本背对着纪子期的他,听到呼声,面色一滞,丝毫没有犹豫地掉转马头。 听到响动的吴三多,也策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杜夫子(身shēn)下的马的速度无马可比,他又使出了全力,很快便与唐大公子两人,跟在了纪子期左右两侧。 先到一步的唐大公子大声叫道:“纪子期,快用力扯缰绳!” 吓得楞住的纪子期早已不知如何力。 略晚到一点的杜夫子双唇紧抿,脸上冷得似冰,一言不发,眼睛紧紧地盯着香菇和纪子期。 场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提心吊胆地看着场中这一幕。 眼看着纪子期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众学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少人惊呼出声。 程清咬着唇别开眼,江嘉桐紧紧捂住嘴,生怕下一刻尖叫出声。 突然,就在那一瞬间,杜夫子双腿用力,从马背上跃起,跳到了纪子期(身shēn)后的马背后。 纪子期只觉得自己被拥入了一个火(热rè)的怀中,然后手中的缰绳被大力夺过,紧接着,香菇的马头和双蹄高高抬起。 马背上纪子期惯(性xìng)的向后倒去,靠在了一个结实的略有些熟悉的(胸xiōng)膛上。 “嘶!”被大力拉扯的香菇发出嘶鸣。 然后双蹄落地,停止了奔跑。 这一切的动作一气呵成,仅仅在一个呼吸间。 反应过来的众同学,(热rè)(情qíng)地鼓掌欢呼,“夫子,好样的!” 杜夫子抱着纪子期跳下马,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纪子期双腿发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还靠在杜夫子怀中。 最后赶到的吴三多,看着喘着气(胸xiōng)脯不断起伏的唐大公子,以及脸色苍白的纪子期,急切又担心地问道:“唐大公子,纪子期,你们没事吧?” 纪子期虚弱地朝他笑笑,表示没事。 唐大公子想起刚刚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双眉紧纠,只觉得心中有块地方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忆起前几(日rì),他爹发现他看账时有些魂不守舍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二叔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大哥,不用担心! 这(春chūn)天来了,花儿开了,猫儿叫了,树上的鸟儿也成双成对了。 你挡得住风,挡得住雨,挡得住阳光,挡不住少年心中(爱ài)慕的心! 这果子成熟了就得摘,人成熟了就得(爱ài)! 大哥,看来唐家办喜事的(日rì)子就要来临了!” 唐二叔唐树最近与一个(爱ài)唱山歌的,从山里来的寡妇好上了。 为了讨那女子的欢心,特意花重金跟人学了不少山歌。 因此说话时,都不自觉带着山歌的调调。 一向觉得自家二弟不太靠谱的唐老爹,听完之后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纪子期略作歇息后,觉得气顺了些,然后发现自己还靠在杜夫子怀里,慌忙站直(身shēn)道谢,“谢谢夫子出手相助!” 似知晓自己闯了祸的香菇,不知何时悄悄地站在纪子期(身shēn)后,用马鼻子磨擦她的背。 纪子期本来心中有些恼怒,不想理睬它,可后背被香菇蹭得有些发痒,便转过(身shēn)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香菇将马头靠近纪子期的脖子,低声地嘶鸣撒(娇jiāo),像在讨饶忏悔似的。 那(热rè)气顺着纪子期的脖子往里灌,痒得她不停躲避,忍不住要笑。 香菇变本加厉,伸出马舌就往纪子期脸上((舔tiǎn)tiǎn)去,纪子期终于忍不住,伸手挡住脸,香菇的口水便流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伸出手指点点香菇的眉心,杏眼圆瞪,“好了,香菇!以后不可以这么调皮肆意妄为了知道么?我要是出了事,看以后谁会买红豆糕给你吃?” 香菇像跳舞似地晃动(身shēn)子,表示知道了。 “再来!”杜夫子的声音已恢复如常,好似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未曾发生过一般。 啊?纪子期虽原谅了香菇,与香菇和好如初,可刚才经历生死一线的她,怎么也不敢再上马。 “听到没?再来!”杜夫子的音量提高,多了一丝严厉。 一旁的吴三多不忍心了。 自从第一次(射shè)箭课上被杜夫子狠狠指点了一番后,吴三多这几次(射shè)御课,都尽量避开杜夫子的视线,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可眼见一个(娇jiāo)滴滴的小娘子刚被吓得半死,苍白的面色才刚有了一丝红晕,又因被((逼bī)bī)着马上要上马,红晕迅速褪去。 吴三多忍不住想帮忙开口求(情qíng)了。 不过这次他还没开口,唐大公子已抢在了他前头,一抬双臂疏离而有礼,“杜夫子!纪小雪同学才刚刚受到过惊吓,学生认为,让她先休息几天,心(情qíng)平复一些后,再练习不迟!” 杜夫子似乎此时才拿正眼去瞧这个刚快他一步,想救人却被他抢先的唐大公子。 他心中冷笑一声,淡声道:“正因为纪小雪同学刚刚才受过挫折,趁还未在心里形成恐惧之前,越快面对,越快克服!” 唐大公子眉一扬,带着略不赞同的神色,“学生同意夫子的观点!但凡事因人而异,大部分人会对伤害自己的物体产生恐惧。 但纪小雪同学与她的马之间,并未因此而产生隔阂。所以学生认为纪小雪同学应该当特例对待!” 杜夫子丝毫不让,“与马相处是感(情qíng)所致,骑马御马是技能驱使,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唐大公子也不退怯,“感(情qíng)是基础,有了基础,之后的一切自然可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该断则断,该练则练,把握时机是关键!” 纪子期和吴三多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情qíng)形,越说越像打机锋似的,听得云里雾里。 不知说到了哪里,两人都冷着脸别开。 杜夫子的脸黑得像快要滴出墨水来了,对着纪子期厉声道:“纪子期,你之前被马吓到,花了多久才调整过来?这次你也要如此吗?” 纪子期有些被他的气势吓到,不知为何嘴里问出的竟是:“你为何知道我叫纪子期,为何知道我之前被马吓到过?” 杜夫子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这是重点吗?上马!” 最后两个字,竟似战场将军指挥将士往前冲一般,有千军万马之势。 纪子期下意识顺从地抬起左脚踩上马镫,香菇自动地矮低(身shēn)子,她腰部用力,一抬右脚,顺利地跨了上去。 杜夫子面上的黑夜瞬间消散,眼里浮起淡淡笑容。 重新坐回香菇马背上的纪子期,(身shēn)体自然回忆起刚才的(情qíng)形,面色愈发苍白。 她紧咬下唇,眉间却流露出一丝倔强,眼中似有点点晶莹。 衬着一(身shēn)素色骑装,楚楚可怜之余让人无端生出些许心疼。 杜夫子垂下眼睑,“手抓紧缰绳,(身shēn)子放松,跟着香菇的节奏!” 纪子期僵着(身shēn)子,浑(身shēn)的恐惧令她直想呕吐。 “不用害怕!我在你(身shēn)边!我会一直在你(身shēn)边!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杜夫子好听的低沉的声音,似有催眠的效果,温柔又缠绵,奇异地舒缓了纪子期的紧张。 渐渐的,(身shēn)子似乎放松了,随着香菇的走动自然地摇摆起来。 “很好!现在双腿轻轻地用力!” 纪子期依言夹了一下双腿。 香菇开始小跑了起来。 三月的(春chūn)风吹在脸上,带来了骑马场不远处,桃林里桃花的清香。 那一片粉红在眼前不断抖动放大,纪子期的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眼看那片粉红就在眼前伸手可得,香菇突然转了一个弯。 原来已到了骑马场边上。 然后一张张仰着头的微笑的、赞赏的、惊叹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有程清温柔含笑点头示意的脸,有江嘉桐噘着嘴不知道该不该赞赏的纠结万分的脸, 有罗书平静放下心来的脸,有吴三多灿烂过桃花的还带着担忧的脸,有唐大公子深沉看不出表(情qíng)的脸。 还有杜夫子宠溺、骄傲的脸。 那目光灼灼,眼中似乎整个骑马场中,除了马背上的她之外,再无他人。 纪子期感觉整个人像被烫着了一般,只一对上,便立马将眼光移向别处。 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shēn)上,周边好似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素色骑装枣红色马,惊艳了所有人。 她对着众人,灿然一笑。 拦在纪子期面前的三座大山,终于翻过了两座。 于是她便将多余的时间放在了艺科之上。 在她的死皮赖脸之下,百里夫子终于同意让她与共他甲班学子一起学琴。 不知底细甲班同学对纪子期与他们一道学琴,表示了(热rè)烈的欢迎。 如果说他们之前对纪子期,一半是敬佩,一半是怀疑,一半是赞赏,一半是不屑的话。 前几(日rì)发生的骑马场上的事,纪子期的勇气与坚持,彻底征服了他们的心。 包括一向对她没太多表(情qíng)的程清,这几(日rì)见到她,都对她露出了友善真心的笑意。 只江嘉桐的眼底还有一丝挣扎,扭过头不想理她。 当然这一切的友好,发生在纪子期未开始坐下来弹琴前。 很快,当纪子期鬼哭狼嚎的琴音开始响起时,众人齐齐掩耳,哀怨地看向纪子期。 可自我陶醉中的纪子期,根本察觉不到这眼神中的歧义。 吴三多暗里咬牙:纪子期,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给我们? 唐大公子却是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好似有(春chūn)风拂过面颊:其实也没那么难听!不过,纪子期,终归还是有一样是你不会的! 于是,所有人的眼光求救似地,齐齐投向了百里夫子。 却发现百里夫子老神在在,一副入定的姿态。 众学子:夫子不愧是夫子! 百里夫子:听多了,承受能力就会强了!(耳朵里塞了加厚的棉花) 那魔音一直挑战着众人承受的底线,男同学们个个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只把自己手中的琴音调到最高声。 本就成绩乙下定力差的江嘉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了。 她重重推开自己面前的琴,起(身shēn)走到纪子期(身shēn)边,伸手按在了她的琴上。 琴音停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连认为没那么难听的唐大公子,也觉得还是清静点好。 纪子期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江嘉容冒火的双眼,(娇jiāo)俏地容颜。 “纪小雪同学,请你不要再弹了!” “为什么?”纪子期无辜问道。 她发誓,她真的听到了江嘉桐磨牙的声音。 “你不知道你琴艺有多差吗?” “知道啊!”纪子期眨眨眼,“所以才要多加练习啊!” 江嘉桐只觉得(胸xiōng)口阵阵发痛,有股气堵在(胸xiōng)口,又发泄不出来,脸顿时涨红了。 “勤加练习是没错,可你妨碍了我们所有人练琴!” “怎么会呢?”纪子期惊讶道,她疑心江嘉桐是不是有意找她碴了,“咱们每个人都是各弹各的,我怎么会妨碍到你们?” 江嘉桐几乎要抓狂了,她满脸通红,像朵怒放的蔷薇,“纪小雪,你故意的是不是?” 撇开江嘉桐对她有意无意地敌意不说,纪子期对这班上的两位女同学,其实打心底里,还是蛮欣赏的。 “嘉桐!”程清停下手中的琴,走到二人面前,柔声制止,“你胡乱说什么?纪小雪同学只是练习没多久,有些生疏而已! 你当初开始学琴的时候,还不是一样?” 江嘉桐有些不高兴地扁扁嘴。 程清对着纪子期,轻声细语,温和地道:“纪小雪同学,当初嘉桐学琴的时候,也是如此! 你不用过于忧心,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好的。 你要是不介意地话,我有经验,我来教教你可行?” 有人愿意教她弹琴,对纪子期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对着程清露出明媚的笑容,忙不迭点头。 程清似是被她感染,露出笑容,牵着纪子期的手放在琴上,“来,试着只弹一个音,感受一下手指拨动琴弦的力度,闭上眼,用心听……”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百里夫子趁人不备,偷偷取下耳中的棉花塞入袖中,宣布下课。 纪子期这才发觉占用了程清太多时间,抱歉地对她笑了笑,“程清,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练琴的时间!” “没关系!”反复教一个音快一个时辰的程清,面色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你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不要贪多,将这一个音的感觉找准了,再练其他的!” “是!”纪子期俏皮应道。 程清被她逗得面上笑容更深,不远处的江嘉桐也不管二人看不看得见,对着她们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今晚的纪园里,终于少了那刺耳难听的折磨声。 甚觉神奇的苏谨言小雨小风三人,趴在纪子期的窗前,小声议论。 苏谨言:“咦,你姐进步了不少呢!” 小雨一脸骄傲:“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姐!” 小风也点着头,骄傲地(挺tǐng)起(胸xiōng)膛,“那是小风的大姐,最棒!” “切!”苏谨言嗤之以鼻,“之前是谁说子期的琴音也可以绕梁三(日rì),不过不是让人陶醉的三(日rì),而是发狂的三(日rì)!” 小雨低下头问小风,“小风,是你说的吗?” 小风仰起头回小雨:“二姐,是你说的吗?” 然后二人齐齐摇头,看向苏谨言。 苏谨言被二人的双簧气得吐血,“有姐姐了不起吗?有弟弟了不起吗?哼?合起伙来欺负我!” 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小雨小风在后面乐不可支。 纪子期的琴技以非常龟速非常龟速地速度进步着。 江嘉桐丝毫不顾忌形象,已经翻了无数次白眼了。 程清还是一如既往的,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纪子期真心觉得抱歉,便想着要回报程清,“程清同学,你看这样如何?我耽搁你太多次琴技的练习了! 心里实在是觉得抱歉万分!也感激万分! 我别的没什么擅长,就术数方面略有一点心得,你看有什么解不开的题,咱们找时间一起探讨探讨怎样?” 除了上月月考外,程清还未见识过纪子期的术数水平,其实她心中是有些好奇的,“好啊!过了这个沐休(日rì),就快到三月的月考了! 要不我们这个沐休(日rì),带上琴和术数题,约在秋波亭见,如何?” “好啊!好啊!”听得有得玩的江嘉桐连忙拍手同意,也不管二人问没问她意见,“程姐姐,我要吃你家厨子做的凤梨酥,带多点!” 程清轻睥她一眼,微笑道:“带凤梨酥可以!不过你不许偷懒,带上你确实解不开的术数题! 要是被我发现你拿明明解得开、却懒得解的题来忽悠,不止没有凤梨酥,罚你解相同的二十道题!” 江嘉桐吐吐舌头,应下了。 纪子期看着她可(爱ài)的小模样,也笑着应下了。 听说纪子期要在沐休(日rì)去秋波亭游玩,苏谨言小雨小风便吵着要一起去。 想着许久没同他们一起好好玩过,就当大家一起去(春chūn)游,纪子期答应了下来,“姐是去跟同学学习的,去了你们自己单独在一边玩,别吵着人家,知道不!” 三人兴奋地点头同意。 既然是(春chūn)游,肯定要带食物,在现代最简单又方便外带的食物,便是三文治了。 纪子期提前让厨房的厨娘一大早蒸了十几个大白的松软馒头,煮好一大条薰制的烟(肉ròu),榨好果汁。 然后和小雨洗好了不少青菜叶子和西红杮,用开水烫了一下放凉。 并煎了二十几个鸡蛋。 纪子期将松软的白馒头切成方形,铺上烟(肉ròu)青菜西红柄和鸡蛋,斜着切了两刀,分成了四小块,然后用一根竹签固定住。 “好吃吗?”小雨疑惑问道。 纪子期拿起一块,示意小雨张大嘴,然后塞进她嘴里。 小雨开始皱着眉慢慢咀嚼,慢慢地眉头舒展开,咀嚼的速度加快,三两下咽了下去后,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眼睛里光芒四(射shè),“姐,好好吃!我拿去给少爷和小风试试!” 说着拿起刚切好的四小块就跑了。 纪子期想说时间不早了,得快点弄完出发了。 小雨已跑得不见踪影。 “这丫头!”纪子期无奈摇摇头。 不一会,苏谨言便跑了进来,二话不说,抓起切好的三文治就往嘴里放。 紧接着,小风也来了,跟苏谨言一样,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开始吃了起来。 最后进来的是小雨。 三人吃的速度太快,纪子期才刚切好,转眼就已经没了。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馒头,看着三人打着嗝,却不肯停下来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准再吃了!吃多了等会撑得难受!” 小风不依地扭扭(身shēn)子,小雨乖乖停下来帮忙,苏谨言眼珠左右乱瞟,当没听见。 纪子期板着脸一人瞪了一眼。 苏谨言和小风二人才怏怏离去。 因为三人的捣乱,四人到的时候,程清和江嘉桐已经在秋波亭等着了。 来(春chūn)游坐在亭子里算啥? 正文 86、杜夫子就是杜峰?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拿出前几(日rì)抽空去买的,被缝成正方形的一块红白相间的碎花棉布,展开铺在地上。 取出篮子里的三文治、果汁还有水果放在地上,伸手招呼二人过来。 二人好奇地走了过来。 纪子期向苏谨言三人介绍:“这是程姐姐!这是江姐姐!” “程姐姐好!江姐姐好!”三人乖巧喊到。 程清微笑点头。 江嘉桐高兴极了,伸手捏捏小雨的脸,“这丫头长得可真漂亮!我上次见你,就想捏捏你的脸了!” 脸被捏得有些痛的小雨,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怎么姐的同学也这样?专(爱ài)捏人脸! 江嘉桐被逗乐了,哈哈大笑出声。 然后又伸手捏了小风一下,苏谨言见状立马闪到一边。 江嘉桐追赶着要捏他,苏谨言哇哇叫起来。 纪子期看着这一幕发笑,程清叹息一声,嘴角却含着笑。 “来,坐下!”纪子期坐在布边上,伸手拍拍(身shēn)边的位置,示意程清坐下。 程清与其他女子交往,大都是闺阁女子作派,从未试过在人面前,直接坐在地上如此失礼的动作。 她只犹豫了一小会,便斯斯文文地坐在了纪子期(身shēn)边。 不一会便感觉到了妙处。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shēn)上,花香野草泥土的香气就在鼻子底下飘过,偶有风吹过,小草轻轻划过她的手,有些痒又有些奇妙。 那是一种无可言喻的感觉,好像人生的一切纠结,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程清全(身shēn)放松,双眼微眯,嘴角不自觉翘起来。 当然还有放在正中间的,那样子奇奇怪怪的食物的香气,在不自觉地引(诱yòu)着她。 纪子期拿起一块三文治递到她眼前,“来,试试!我亲手做的!” 程清依言接过,一手托着,拿着三文治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眼见客人开动了,小雨和小风也不客气地一人拿起一块三文治,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程清吃了两口后,眼睛开始亮了起来。 “稍微冷了点,没有刚出炉那时候好吃?你觉得怎样?” 程清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好吃,真的好吃!纪小雪同学,你手真巧!” 纪子期扑哧笑出声,“你以后叫我子期吧,我叫你程清如何?” 程清点点头,“子期,这东西叫什么名字?看着(挺tǐng)奇怪,里面每样食材也普通,但合在一起,味道真好!” 纪子期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为什么叫三文治,干脆道:“没名字,就是有一次无意间混在一起,发现蛮好吃的,就想着做给你们试一试!” 程清略一思索,“我看这里面用了五种食材,不如就叫‘五味香’吧!” 那边被捏脸成功的苏谨言,气咻咻地跑了过来,拿起三文治大嚼特嚼了起来,像在发泄心中的怨气。 得逞大笑的江嘉桐也随后就到了。 别看江嘉桐一女孩子,皮起来许多男孩子都比不上。 眼看这岁数大了,开始要说人家了。 她爹娘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拘着她,除了学院轻易不让她出门。 今(日rì)要不是说跟程清一道出来学习,她爹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出门的。 于是(爱ài)玩又被憋坏了的江嘉桐,像被放养的小羊一样,满地撒野。 “咦,这是什么?样子好奇怪?”江嘉桐在程清不认同的目光下,大喇喇往花布上一坐,拿起一个三文治,整个塞进了嘴里。 然后原本就红晕半脸的脸上,顿时发出了光,她瞪大眼睛,一边嚼一边道:“纪小雪同学,这个好好吃!你快教我,这个怎么做的?” 程清对她如此不雅的行为表示有些不满,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嘉桐,我以后叫你嘉桐如何?你叫我子期吧!”纪子期被她的单纯(热rè)(情qíng)感染,“很简单的,就是将松软的馒头切成方块,铺上煮熟的烟(肉ròu),煎鸡蛋,将青菜叶子和西红杮洗干净后,用开水烫一烫,然后放在一起,斜着交叉切两刀就成了。” “这么简单?”江嘉桐开始有些不相信,拿起一块三文治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果真如此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得意道:“以后我娘要是说我不善厨艺,((逼bī)bī)着我学的话,我就做这个给她吃,看她还会不会说我不善厨艺!” 程清呆了一下,又气笑出声,伸手虚点她额头,“你呀你,成天就想着如何耍小聪明偷懒!” 江嘉桐边吃边朝她做鬼脸。 眼看三文治的数量已不多,边上的苏谨言想与小风比赛,看谁能用最快的时间吃完一个三文治,赢的人可以多吃一个。 小风不上当:“少爷哥哥,你岁数大过小风,个子大过小风,嘴巴大过小风,牙齿大过小风,小风不跟你比!” 江嘉桐笑眯眯赞道:“小风好聪明!” 她连续吃了三个之后,看着一旁与苏谨言玩耍的小风小雨二人,好奇问道:“子期,你们不是苏府的丫环小厮吗?怎么会跟苏小少爷这么般要好?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主仆!” “嘉桐!”程清抚额,这个口没遮拦的丫头,真是什么都敢问。 纪子期从没觉得当过丫环是件什么丢人的事(情qíng),“我和小雨之前的确是苏府的丫环。 之前少爷(身shēn)边无般大的孩童陪他玩耍,我姐弟三人进府后,因年岁相仿,少爷待我们便同其他人有所不同。 后来苏老爷苏夫人怜惜我们姐弟三人(身shēn)世,送小雨小风上了学堂,而我则因缘迹会考上了棋林学院。 苏老爷考虑到我们将来的前程,便解除了丫环合约,并且让我们三人借住在苏府里!” 程清轻轻叹道:“苏老爷苏夫人真是心善!” 江嘉桐又好奇地追问:“那你三人为何会进府?” “说起来倒是缘份。 二年前我与小雨小风随着爹娘在外游玩,有一对人贩子夫妇见小雨样貌生得好,就起了心想绑了她卖到扬州去。 当时我牵着小风发现了异常,那贼夫妇便索(性xìng)将我三人都迷晕了。 去往扬州途经天顺的路上,遇到两位好心人搭救。 后来来到天顺,听说苏府再招丫环,我姐弟三人(身shēn)上无银两傍(身shēn),便自卖入了苏府。 原本去官府报了案,官府派人寻找过,却没有找到。 再后来苏府王管事找人帮忙寻我爹娘,才知道我爹娘卖了祖产筹了银子,已外出寻我们三人了。 然后就这样错过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音讯。” 程清见她讲述这些过往经历时,面容平淡,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与自己全不相干。 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与辛酸苦楚,全然被掩藏在那平静的语调下。 可越是平静如常,她越觉得心里有些发疼,又有些佩服。 江嘉桐已红了眼睛,像只小兔子似的,清脆地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子期,我以前不喜欢你,都是因为吴三多! 今(日rì)听你说出这些事,才知道你是这么坚强勇敢的一个人! 我决定了,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 我也要帮你找你爹娘!” 纪子期其实真觉得没什么,她本就不是原主,而是个思想成熟经历过曲折的现代人,具有很强的适应和生存能力。 她心疼的只是小雨小风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所以她很自然的将这些事(情qíng)说了出来。 但看到眼前二人的神(情qíng),纪子期反倒觉得有些不知措,又有些感动,“其实,最辛苦最无助的(日rì)子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也过得很好! 只要爹娘还在世,早晚会有相聚的一天!” “嗯。”江嘉桐含泪点点头。 程清的眼里也浮着点点泪花,气氛有些凝重,她想起今(日rì)来的主要目的,“嘉桐,你的术数题带了吗?” “啥?”话题变得有点快,江嘉桐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清故意板着脸道:“嘉桐,你不会是偷懒没想,然后想说忘带了吧?” 江嘉桐不依了,噘着嘴抗议:“程姐姐!” 程清被她的撒(娇jiāo)样逗乐,笑出声,“逗你玩呢!你还真当真?” 江嘉桐吐吐舌头,“我也逗你们玩呢!哈哈!” 也不知哪好笑,自顾自笑了起来。 然后伸手唤站在亭子里的丫环,“小香,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鬼丫头!程清心(情qíng)好转,也伸手唤来自家的丫环。 江嘉桐接过丫环小香递过来的,记着术数题的纸,递给程清,“程姐姐,请检查!” 程清接过去,看了几眼,“算你没偷懒!” 江嘉桐脸一抬,鼻孔朝天,“哼,当然!我江嘉桐说到自然会做到!” 程清轻笑两声,转手将题递给纪子期,“子期,你看看!这上面的三道题,第一二题我会解,这第三题,我之前曾想过许久,也没想出解法! 你有什么思路,尽管说出来无妨,咱们就当是讨论讨论!” 程清觉得虽纪子期上月月考甲上第一,但她自己也是甲上,只是排名排在第四而已,第二名是罗书,三名是唐宋。 她想着这双方差距不会太大。 所以当纪子期提出大家一起探讨术数时,程清并未想过从她(身shēn)上学到什么,真的只当是水平相当的人,相互切磋而已。 因此这话也说得比较婉转。 先说自己解不出,这样一来,纪子期就算解不出,也不会觉得尴尬。 纪子期接过题一看,与之前教过唐大公子他们的题类似,只略思索了一下,便讲起了解题思路。 程清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题自己苦思不得,她竟然只看了一小会,就已经知道如何解了? 莫非是之前曾解过类似的题? 程清遂拿出自己的三道题交给纪子期。 这其中有一道题,是她从一本古藉中抄录下来的。 这题程清一见就很喜欢,独自研究了很久都无头绪。 程清术数天份很高,一直苦于无人切磋。 江嘉桐天份也很不错,但她天(性xìng)懒散,对术数没什么追求,不愿花功夫时间在这枯躁无味的术数上。 程清(身shēn)为女子,家中老爹管得严,也不方便与男子进行切磋。 所以她算是个很孤独的求学者。 难得碰到志同道合的同(性xìng)时,程清本着分享的念头,便将这题抄了过来。 可是, 接过题的纪子期,同样只思考了一小会,便又将这题解了出来。 而且讲解的思路清晰无比,简单到令她都怀疑,这是不是之前惊艳到她的那道题! 程清完全被震惊了! 江嘉桐从纪子期解开她的第一道题时,那张红润的小嘴就没合拢过。 到了程清那题时,江嘉桐已经完全石化了。 她是懒,不是蠢! 那道题一听就知道有多难了! 程姐姐想了许久都解不出,纪子期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解出来了? 二个看向纪子期的眼神立马变得完全不同了。 江嘉桐的嘴巴不经思索,蹦出一句,“纪子期,你收了我吧!以后我叫你纪姐姐!” 程清瞪她,“这姐姐能随便就叫的吗?说不定子期比你还小!” 三人一报生辰,还真是。 都是同年,月份不同,程清最长,江嘉桐居中,纪子期最末。 江嘉桐没得姐姐叫,又道:“那不如你叫我江姐姐,我叫你纪妹妹吧!” 纪子期当下就有些不自在了。 如果叫江嘉桐江姐姐,岂不是也要喊程清程姐姐? 以她的心理年龄,对着两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叫姐姐,还真是有点叫不出口! 程清看出了她脸上的尴尬,便解围道:“我三人同年,月份差得又不多,还是像以前一样,互相叫名字吧!子期,你说呢?” “好!好!”纪子期忙不迭点头。 “子期,这题我还有点想不明白的地方,你再讲一遍来听听!”程清指着纸上的另一题道。 纪子期于是又换了另一种方法讲了起来。 一向懒散的江嘉桐也被这新颖的解题思路吸引,将脑袋凑了过来,时不时惊呼两句:“原来还可以这样解啊!”“子期你好厉害!” (日rì)头渐晒,题也讲得清楚明白了。 三人便移步到了秋波亭内。 江嘉桐意犹未尽,还想纪子期多讲两道题。 程清打断道:“这都午时了,时候不算早了,咱们先用点点心,下午还要教子期弹琴呢!” 江嘉桐想起原本今(日rì)的另外目的之一,便是聚在一起练琴,便压下了心头的念想。 纪子期招呼苏谨言三人回来。 程清打开自己带来的点心盒,里面各色特异的点心立马吸引住了小风的眼光。 她拿起其中一块凤梨酥,递给小风。 小风道过谢,接过放进口中,不一会就大叫起来:“程姐姐,好好吃哦!” 江嘉桐不甘示弱,也拿出自己带来的点心,“小风,叫声江姐姐!” “江姐姐!” 江嘉桐喜笑颜开,取出点心递给小风,“真乖,来,试试看!” 配着纪子期带来的果汁,还有剩下来的三文治,几人享用了一道别具一格的午餐。 不知是今(日rì)天气好还是心(情qíng)好,弹着琴的纪子期,觉得自己的手顺了不少。 程清鼓励道:“这是你勤于练习的结果!” 江嘉桐练了一会便坐不住了,跑出去和小风小雨一起采野花捉蝴蝶。 跑累了的她想歇息一会,转(身shēn)看到了站在秋波亭不远处的唐大公子、吴三多和罗书三人。 “罗书!”江嘉桐兴奋挥手,朝着三人跑了过去。 听到声音的苏谨言也停了下来,朝三人走去,边走边抱怨,“罗表哥,唐大哥,吴三多!你们这么晚才来!” 少了人玩的小雨和小风也只得跟了过去。 这边亭中的江嘉桐与纪子期已停下了手中的琴,站起了(身shēn)。 吴三多今(日r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会碰到程清与江嘉桐,远远地看到二人,就想离去。 可今(日rì)唐大公子却不知怎么了,一向不喜主动接交人的清冷人儿,今(日rì)异常主动,“来都来了,打个招呼再走也不迟!” 罗书也是,一言不出,但就是不往回走。 吴三多无奈,只得跟着二人(身shēn)后走向秋波亭。 也不知是何缘故,今(日rì)见过礼后的江嘉桐,并未出言针对吴三多,而是笑眯眯站在罗书旁边。 只是她的位置略略站后了些,只看得到罗书略有些发红的耳朵,并未发现罗书偷瞟小雨的害羞眼神。 唐大公子道:“程三小姐,子期,你们继续练琴!” 纪子期并未觉得唐大公子的称呼有何问题,因为大家都这么称呼她。 江嘉桐罗书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吴三多和程清却敏感地觉得唐大公子有些不同了。 程清是女人,虽年岁不大,同江嘉桐的大大咧咧不同,她一向心思细腻。 仅管唐大公子的样貌声音看起来与以往无二,程清还是立马察觉到了异样。 吴三多很早就觉得唐大公子对纪子期有些不同,只不过以往他更多的是出于玩笑与戏弄。 可刚刚唐大公子的一声“程三小姐”一声“子期”,这其中的亲疏立见。 那一声“子期”,熟悉得好似在心中呼唤过千遍万遍。 除了他的堂妹唐心外,唐大公子何曾这么亲(热rè)地唤过其他女子的闺名? 外人太多,纪子期练琴就有些无法专心了。 程清于是建议今(日rì)结束,早些回去,下次找时间再聚。 一直缠着罗书同她说话的江嘉桐道:“不如这样!罗书你送我回去,吴三多送程姐姐,唐大公子送子期她们!” “嘉桐!”程清恼了,冷下脸来。 吴三多也很想给唐大公子制造机会,但,他可不敢与程清单独相处! 程老爹是惹不起的!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随意!”吴三多说完这句,径自先溜了。 “吴三多!”江嘉桐在后面跺脚。 罗书呐呐地想开口。 江嘉桐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不会也是家里有事吧?我不管,咱们都住在城东,一定要先送我和程姐姐回去!” 罗书面上发窘,蔫蔫闭了嘴。 程清可以斥责江嘉桐硬将她和吴三多凑作堆,却不好阻止她自个非要缠着罗书。 只得收拾好东西,向众人道别离去。 江嘉桐便拉着罗书跟了上去。 此时便只剩下唐大公子和纪子期几人了。 纪子期边收拾东西边道:“唐大公子,你有事先走吧!我们人多,不碍事的!” “我正好要去城西那边的铺头对对账,顺路而已!” 纪子期便不再多语。 收拾好东西后,唐大公子很自然地接过纪子期手中的琴。 纪子期初初楞了一下。后一想,他一大男人,看着一个随行的弱女子背着个琴,不帮忙拿一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心中便释然了。 跟着(身shēn)后的苏谨言眼光在二人(身shēn)上移来移去,总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他才十二,男孩子又晚熟些,除了奇怪,也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 不过(身shēn)为女孩子的小雨,此时看着在一起很般配的二人,倒是心中有些明了了。 于是她便缠着苏谨言与小风,不让他们上前打扰唐大公子与纪子期。 两人除了一年多前有过几次不太友善的接触外,在棋林学院里,基本无交流。 一时便有些冷场。 总不能就这样光走路不说话吧?唐大公子先开了口:“子期,那时候我误会你的事(情qíng),你不要放在心上!” 纪子期想起自己曾经的泼辣样,有些不好意思:“当时那银子没砸伤你吧?” “伤倒没伤,不过红肿了几个月。被吴三多嘲笑好久,笑话我也有今(日rì)!” 纪子期呵呵陪笑两声,想起吴三多和程清的事(情qíng),好奇道:“吴三多和程清是怎么回事?” 唐大公子便将二人的纠葛说了一遍。 纪子期笑出声,“这吴三多,也太早熟了吧?他爹也够有趣的,不怪儿子早熟,反怪儿子追不到人丢脸!” 唐大公子眼角瞟到她的笑脸,眸中带上了一丝暖意,面上更加柔和:“你不觉得吴三多过于风流吗?” “他呀,”纪子期想起吴三多面对程清时手足无措时的样子,“装模作样,狐假虎威而已!” 唐大公子大感意外,想不到她竟犀利如此,一眼看穿吴三多的本质! 越是想着,面上神色越是温柔。 迎着夕阳,两人的影子投(射shè)在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阴yīn)影,一高一矮,时而分开,时而纠缠在一起。 女的婀娜,男的雄伟,从后面看上去,无论(身shēn)姿仪态,说不出的登对! 小雨看着二人的背影,越看越满意。 于是,慢慢地,就越落越后了。 可她看着满意,在有些人的眼里看来,那就是相当刺眼不舒服了。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杜夫子,双手环(胸xiōng),嘴角带着残酷的冷意,眯着眼冷冷看着二人。 那眼光似火,恨不得将纪子期(身shēn)边人灼烧;那眼光似剑,恨不得将纪子期(身shēn)边人斩成千万段。 杜夫子咬牙切齿:好你个纪子期! 走到苏府门前时,纪子期与唐大公子告别,回转(身shēn)才发现苏谨言三人还未到。 唐大公子不好久留,便道声“明(日rì)学院见”,先行离去了。 纪子期便留在门前等三人。 她无聊地抱着琴左晃右晃,那动作落入外人眼中,就像是刚与(情qíng)郎告别的小娘子,内心还残留着兴奋不已,而不自觉的举动。 左等右等还不见三人,纪子期便想着琴放在门房处,转回头去接他们。 一转(身shēn),便撞入了一双深沉莫测的眼里。 “杜夫子?”纪子期惊呼出声,“您怎么这里?” 杜夫子一张脸拉得老长,仿佛结着冰,声音也明显非常不高兴,像吃了火药一般,“本夫子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被呛声的纪子期莫名所以,心想这杜夫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说话怎么这么冲? 她想着自己还有事,便道:“学生还有事在(身shēn),杜夫子您自便,学生就不相陪了!” 她伸手便想去敲门,却被伸出来的一只关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握住。 那只小麦色大手,背上青筋微突,手指纤长有力,指甲呈自然的健康粉红色,与她白晳的手形成鲜明又耀眼的对比。 纪子期猛地想甩开,“杜夫子!” 杜夫子紧紧握住,不肯松开,双眼冒着火,“怎么,本夫子刚刚见你与唐宋一路聊得很开心,为何一见本夫子,就说自己有事?” “我家少爷和弟妹还在后面呢!我想去接他们!”纪子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只得实话实说。 杜夫子火气更甚,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刚刚一路都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否则怎会到现在才发现三人没跟上?” 纪子期语塞,好像也是!刚跟唐大公子一路聊,确实也忘记了看看苏谨言他们。 但你怎么会知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纪子期不(欲yù)与他辩解,“杜夫子,这是学生的事(情qíng),学生自会解决!” 做错了事,还敢跟他横? 杜夫子越发恼火,冷笑两声,抓着她手的那只臂膀略一用力,将纪子期拉进自己。 抱着琴的纪子期站立不稳,向前两步直直倒入杜夫子怀中。 然后一转眼,后背便被抵在了门上。 这什么(情qíng)况? 纪子期有发蒙,抱着琴的手不敢松开。 杜夫子低头看着挡在二人中间的琴,微微皱眉。 纪子期咬咬唇,疑惑道:“杜,杜夫子?” 离得这么近,她能闻到他(身shēn)上有股好闻的男子气息,但并没有酒味。 没喝酒,没醉,这是发什么神经? 雪白小巧的贝齿深深地隐入下唇,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杜夫子的眼光更加幽深,曾经香甜的味道在记忆中苏醒过来。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向那抹嫣红靠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放大的俊脸,纪子期慌乱不已。 她用力挣扎,想推开杜夫子。 杜夫子却悠地放开她,后退两步,又伸手勾住她下巴,拇指在她唇上快速辗转一抹,然后收回了手。 指尖的薄茧与(娇jiāo)软的红唇相遇,那轻微的刺痛感,勾起纪子期极力想要忘却的记忆。 她不自觉地伸手捂住嘴。 杜夫子轻笑出声,面上神色恢复正常,“本夫子刚见你唇上沾了些东西,想离近点看清楚些!这一近看,果然如此!” 只露出半张脸的纪子期瞪着眼,当我是小孩子吗?有脏东西,你可以直接说啊!做那种惹人误会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此时苏谨言三人已快到苏府,远远看到一陌生男子,苏谨言有些奇怪,问道:“子期,这是谁?” 纪子期放下手,深吸两口气,极力将刚才那一幕抹去。 然后神色平静如常,“这是学院里的(射shè)御代课夫子,杜夫子,恰好有事经过这里。” 又转向杜夫子,眼睛向着他的方向,却是掠过他看向他(身shēn)后,“这是苏府小少爷苏谨言!” 却不向他介绍小雨小风。 杜夫子面上轻笑,心中暗哼一声,这只没爪子的小猫(咪mī)! 他朝着苏谨言三人一点头,转(身shēn)离去。 这月的月考除了艺之外,(射shè)御终于过关了,虽然是踩着乙下的擦边线。 不过纪子期已经相当满意了,这(射shè)御的功夫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不是吗? 趁着月考后可以沐休两(日rì),纪子期打算带小雨小风再去一次(春chūn)末游。 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游玩,纪子期打算准备再充足一些,比如买个风筝什么的,绑在自行车前面边骑边放,也还蛮有趣味的。 老鹰给苏谨言,小鸡给小风,美人头像给小雨…… 纪子期看到旁边一个画着钟馗头像的风筝,那双眼圆瞪,满脸的胡子,让她忽然忆起大胡子将军杜峰。 真是见鬼了!纪子期烫手似地将它扔到一边。 这店家真奇怪,竟在风筝上画这些,一个大黑头在天空飘,也不担心会吓哭小孩子! 纪子期给自己买了一个普通的蝴蝶形风筝。 在旁边小吃店买甜食的苏谨言摸摸荷包,发现没带银子,“小雨,我忘带银子了,你有带吗?” 小雨摸摸袖子,手一摊,“我也忘带了!” 于是苏谨言大喊,“子期,子期,我忘记带银子了,快过来付账!” 正在挑选红豆糕的一十几岁少年,听到唤“子期”的声音,忙左右寻找,却没看到熟悉的(身shēn)影。 紧接着,一个(身shēn)材高挑面容红润的少女,抱着几个大风筝从门口走了进来。 秀眉高鼻,脸颊纤细,越看越觉得熟悉。 纪子期无奈道:“少爷!小点声!我听到了!” 那声音虽与记忆中有些差别,可那语调那神(情qíng),明明就那么相似! 他跳到纪子期(身shēn)边,狐疑唤道:“子期?纪子期?” 纪子期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转头。 眼前的人仅管已长高了不少,但那面容纪子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惊讶出声:“杜康哥?” 杜康又激动又不敢相信:“纪子期,真的是你?可是,可是,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女人?” 纪子期生怕他说出在军营的事,忙阻止他:“杜康哥,你先在这等一会,我马上过来找你!” 苏谨言三人也听到杜康那句“什么时候变成了女人”那话,正想问个明白。 纪子期走过来,先开了口:“这是我在乡下的朋友,当时认识的时候穿着男装,所以他一直以为我是男子!” 原来如此!小雨恍然大悟。 纪子期将手中的风筝递到小雨怀中,“少爷,小雨,小风,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跟那位朋友先聊两句再过来!” 三人点点头。 纪子期便带着杜康向外走去,直到一处人流少时才停了下来。 杜康还沉浸在“纪子期什么时候变成了女人”的事实中不能自拔。 “杜康哥,我当初女扮男装去天凉是((逼bī)bī)不得已,具体原因我却不能与你明说。 不过,我弟妹均以为那几个月,是在乡下养病,你是我在乡下认识的朋友。所以还请杜康哥代为保密!” 纪子期简单说明缘由,又对着杜康问道:“杜康哥,你怎么会来天顺了?” 杜康的思绪还停留在天凉,他想着与纪子期勾肩搭背的(情qíng)形,想着带她去红帐的事(情qíng),想着怀疑自家少爷对她好,还担心他喜欢男子的事(情qíng)! 莫非少爷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纪子期是女子的事(情qíng)? 那我做的那些事,不是在阻挡少爷的姻缘吗? 回京后,我还让杜喜找了个未开苞的青楼名((妓jì)jì),脱光光放在少爷(床chuáng)上! 天啦!我都干了些什么? 难怪少爷罚我在京城洗了一个月的马房! 杜康(欲yù)哭无泪,为自已的后知后觉悲哀。 纪子期看着杜康精彩万分的脸,莫非他被自己是女人的事实给吓傻了?没那么夸张吧? “杜康哥,杜康哥!” 杜康哭着一张脸,望向纪子期,“子期,我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 “什么错事?”纪子期不解。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少爷不近女色,说不定是有隐疾,建议我找个女人给他试试吗? 去年年末少爷回京城后,我便怂恿杜喜,从青楼找了个未开苞的清伶,脱光送到了少爷(床chuáng)上!” 杜康的表(情qíng)好似真的要哭出来一般,“难怪少爷不疼我了,还罚我洗了一个月的马房!” 纪子期无奈地翻翻白眼,我现在是女子(身shēn)份了,不是以前扮成男人的纪子期。 你在我面前说什么隐疾,开苞,脱光光,真的好么? 纪子期不想与他讨论关于杜峰的隐疾之事,转向她关心的话题,“那个,杜康哥,你为何会来天顺?” “因为少爷来了啊!” 杜峰也来了?纪子期心头止不住一阵狂跳,“你家少爷,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个月了!” 杜康刚还沮丧的脸突然展颜色,然后伸出手,朝不远处不知站了多久的男子挥手,“少爷!小的在这!” 纪子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shēn),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双手环(胸xiōng)、看似慵懒实则危险的杜夫子。 纪子期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跳。 (身shēn)边的杜康已朝杜夫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少爷,小的碰到子期了!天凉的纪子期!” 纪子期只觉得有东西在她脑袋里爆炸开了。 她全(身shēn)冰凉,四肢僵硬。 什么,杜夫子就是杜峰? 不对,杜峰就是杜夫子? 啊!纪子期你个笨蛋,这有区别吗? 她只觉得呼吸骤停,一扬脸对上杜夫子侵略的眼,杜峰似笑非笑的神(情qíng)与眼前的杜夫子重叠了。 然后,她腿一抬,跑掉了。 杜峰双眼一眯,气笑了:纪子期,你能跑到哪里去? 跑回纪园的纪子期,完全忘记了还在糕点铺等着她付钱拎走的三人。 不顾大白天的,鞋子一脱,钻进被子里,像条蚕一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杜峰是杜夫子?杜夫子是杜峰?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都没有认出来? 纪子期懊恼地用头直撞(床chuáng)板。 纪子期你个笨蛋,你说你什么眼神?什么眼神? 不就是剃光了一脸胡子吗?有那么大差别吗? 谁叫你平时一见他就发怵,恨不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下出糗了吧! 可是,关我什么事? 被强吻的人是我,明明知道我是纪子期,故意不相认的是他! 而且,我为什么要躲? 我不是应该上前去踹他两脚,指着他大骂“色狼”吗? 纪子期想着想着,这火气就上来了! 对啊,我又没错,我躲什么躲? “姐!在吗?哪里不舒服?”门外传来小雨叩叩的敲门声。 噢,小雨! 糟!把苏谨言小雨小风拉在小食铺了。 “在!我没事!” 纪子期赶忙掀开被子,可被子刚被她踢来踢去,裹来裹去的折腾得太厉害,缠在一起一时竟无法打开。 “姐!杜夫子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杜峰来了?凭什么? 啊,不,为什么? “杜…夫子为何会来苏府?”纪子期的动作立马僵硬,这时才发觉自己喉咙有些干涸。 “姐你刚刚出去后好久没回来,少爷就出来找你,然后碰到了杜夫子。 杜夫子说刚遇到你,你说不舒服先回府了,少爷于是向杜夫子借了银两,付了糕点钱,杜夫子就一起来了苏府!” 刚刚还想着不是自己错不应该躲的纪子期,停止下(床chuáng)的动作,立马躺回(床chuáng)上,“小雨,姐刚发觉有点头痛,就不去谨园了,你帮我跟少爷说一声!” 正文 87、吃醋的杜峰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小雨有些担忧,“姐,你没事吧?你开开门,我进去看看你。” “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纪子期绞尽脑汁想理由,“就是每个月小(日rì)子前,偶尔会有的头痛的毛病,姐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回到谨园的小雨被苏谨言追问理由时,脸有些微红地道:“姐说今天吹多了风,头有些痛!” 她眼角轻轻瞟向杜峰,总觉得这人面上的淡淡神色好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眼看杜峰的眼神就要转向她,小雨忙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 杜峰嘴角轻轻勾起,微笑道:“既然纪子期同学不舒服,那就改(日rì)学院里见了!苏小少爷,小雨姑娘,告辞!” 因为纪子期的突然生病,第二(日rì)的(春chūn)末游便取消了。 苏谨言小雨小风都很失望。 纪子期心中很是愧疚,可现在她真的没什么心(情qíng)出去玩! 都是那个可恶的杜峰害的! 纪子期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杜峰头上。 第二(日rì)就要去学院了。 躺在(床chuáng)上一整天的纪子期左想右想,还是不太想面对杜峰。 于是,她只能继续装病! 她让苏谨言派人去学院向荀夫子请了病假! 又托话给马房吴管事,让他帮忙好好照顾香菇! 唉,香菇! 想到又有好几(日rì)不见,不知道下次香菇再见她时,会不会发脾气不理她? 三月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纪子期的礼书术三科,仍然获得了甲上第一名的成绩。 当然,这次看到她艺科丁、(射shè)御乙下成绩的同学,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嘲笑了。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从丙下、丁到乙下的成绩,没有坚强的毅力和决心,是不可能做到的。 世上的人,有时候会被别人的才(情qíng)感染,有时候会被别人的努力打动。 当一个人既有才(情qíng)又有毅力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服气呢? 所以,以前曾经的嘲讽、怀疑、猜忌通通变成了敬佩,今年新入学院的甲级同学,个个主动闭门深造! 既然纪小雪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 郝院长和老副院长以及一众术科夫子,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但看到有潜力又肯努力的新一期学子,个个老怀堪慰! 三(日rì)过后,纪子期还不见(身shēn)影,程清和江嘉桐有些担心了。 虽说纪子期不用跟着学院的课程安排,可上月开始,艺科的练习,纪子期是一堂不曾拉下的。 这次连艺科也不见人影,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程清便派了人去苏府打探(情qíng)形。 纪子期不想说自己生了病,怕她们担心,便谎称自己有点私人事(情qíng)要处理。 程清和江嘉桐便放下心来,并道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忙的,她们一定会尽力! 装病在房间里躲了三四天的纪子期,也很忧心。 这一个月的(日rì)子很快就过了,可她的琴技,现在都还不能成调! 这(射shè)御也就刚刚及格,若长久不练肯定会生疏! 这个月要是再有一科不及格,她就会成为棋林学院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因其他科不及格而被退学的学生! 这么丢脸的事(情qíng),让她(情qíng)何以堪! 当然,丢脸是其次,重要的是,以后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想想自己的将来,眼下的逃避实在是过于幼稚了! 明天必须去学院了! 白天睡得太多的纪子期毫无睡意,她叹口气,坐起(身shēn),披了件衣裳,打算去院子里坐坐。 刚打开房门,被杵在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 今晚无星也无月,只有檐下的灯笼发着幽幽的暗黄的光。 纪子期张嘴想尖叫,那黑影上前一把抓住她,捂住她的嘴,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嘘,别出声!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是杜峰! 纪子期咽下想要尖叫的声音,呜呜地挣扎,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快点松手。 杜峰顺势将她往里一推,两个进了房内。 然后他反手就将门关上了。 屋里没有灯,更黑。 刚刚接触到一点光的纪子期,一下子不能适应这种黑。 她只感觉有个温(热rè)的(身shēn)体站在他前面,沉稳绵长的呼吸,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就像她在天凉曾闻到过的一样。 虽然看不到,纪子期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杜峰。 黑暗中只能隐约感觉到他的轮廓,以及一对绿油油的眼,像黑暗中的狼一样。 纪子期心中一窒,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你来干什么?” 那对绿油油的眼向她((逼bī)bī)近,纪子期连忙后退,惊道:“你想干什么?” 看不到表(情qíng),却听得到杜峰低沉的笑声,在这黑暗中蔓延开来,格外缠绵。 然后那带着光的眼从她面前经过,紧接着,桌上的油灯被点燃,照亮了整个屋子。 杜峰转过(身shēn)来,背对着光的他,显得更加高大,更加深沉。 他向着纪子期走来。 纪子期慌忙后退,“别过来!站在那别动!” 杜峰停顿了一会,纪子期刚松口气,却见他又向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纪子期下意识地就想跑,一个转(身shēn),撞到了屋子里的梳妆台上。 “咝”她轻轻痛呼出声。 杜峰已站到她(身shēn)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然后在她耳边轻笑,“怎么这么笨?在自己屋子里也会被撞到?” 纪子期整个人不好了,现在这是什么(情qíng)况? 等到意识杜峰抱着她是向(床chuáng)的方向走去的时候,纪子期更不好了。 她拼命挣扎,“杜将军,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杜峰停下来站着不动,任她在他怀中扑腾,然后盯着她的眼,神(情qíng)危险,“本来不想干什么,可是如果你再动下去,我就不知道想干什么了!” 听懂了言外之意的纪子期,老实地安静了下来。 杜峰又一声轻笑,唇角翘起,神色轻松。 他将纪子期抱到(床chuáng)边,轻轻放在(床chuáng)上,然后帮她盖上被子,折好被角。 那动作温柔得像对(情qíng)人一般。 做完这一切的杜峰并未离去,而是在(床chuáng)边坐了下来,借着灯光,细细打量纪子期的脸。 “不是说病了吗?这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在装病,但这样天天躺在(床chuáng)上不动,不病也会闷出病来!” 被毫不留(情qíng)揭穿真相的纪子期,垂下眼不敢看他,而且现在这(情qíng)形也实在怪异的很,她很不能适应! 杜峰醇厚的笑声又响起,“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歇息了!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几(日rì)未见,心中很是挂念! 我也该回去了! 明天记得要去学院,听到没?” 说完这话的杜峰并未离去,似是非得到她的保证一般。 纪子期心脏咚咚直跳,垂着眼点了点头。 杜峰像她平时表扬小风一般,伸出手摸摸她的脸,“乖!” 纪子期连忙将脸往背子里缩。 几缕头发落到了杜峰的手心,惹得他心里一阵发痒。 本来不打算干点啥的他,还是忍不住想干点啥了! 他低下头。 纪子期感觉到一阵温(热rè)的气息向自己袭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下意识地用嘴捂住自己的唇。 “小丫头片子!”偷袭失败的杜峰,眼里含着笑,将唇向上移,掠过纪子期的鼻子、眼睛、眉毛,然后在她的额头,印下温柔的一吻。 明明是蜻蜓点水的一个晚安吻,却让纪子期整个晚上都觉得额头发烫。 若不是用手摸上去并不烫,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于是一夜未眠的纪子期,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院。 那憔悴的模样倒真的像是病了几天,或忙碌了几天的人。 纪子期带着糕点去看香菇。 香菇现在离开了它的小马厩,同其它马一起安置在了马场边上的马房里。 本来纪子期还有些担心它不能适应。 不过几(日rì)不见的香菇看上去似乎气色很好,见到纪子期,好似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高兴地发出“嘶嘶”声,不停地往她(身shēn)上蹭。 纪子期受宠若惊。 她向一旁的吴管事道谢,“多谢吴管事,将香菇照顾得这么好!” 吴管事呵呵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射shè)御的杜夫子, 他这几天,每天都来给香菇喂几次马料,还亲自打扫马房! 你看香菇长得越来越好了!” 一大早就听到杜峰名字的纪子期,脸上笑容就有些紧了。 香菇似感应到她的心(情qíng)一般,也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你回来太好了,本小姐天天被欺负威胁,不吃东西就要被送走!还有那个跟他主人一样讨厌的追风,天天围在本小姐(身shēn)边转,烦死了!) 趁着两堂课的休息时间,纪子期去甲班见了程清和江嘉桐一面。 程清见到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无异常,神(情qíng)舒展开来,“子期,你的事忙完了?” “嗯,完了。”纪子期笑道,“怕你们担心,所以过来给你们讲一声。我等会还要去练会(射shè)箭!” “你不知道吗?”江嘉桐惊讶道,然后又自答自话,“也难怪,你这个月才第一次来学院。 这个月的课程改了。今天下午就有(射shè)箭课!” 纪子期有些抓狂,她原本就是想着前天和昨天的(射shè)御课过了,不用这么快碰到杜峰,才决定今(日rì)过来学院。 她死也不会承认,是因为杜峰昨晚要她做的保证。 “为什么会改?” “不知道。”江嘉桐耸耸肩,“听说这学院的课程一般不会轻易改动,但也不是没有改动过。反正改不改也没什么关系!” 我有关系!纪子期心中吼道。 “子期,你有什么事吗?”程清见她面色不郁,问道。 “没什么事!”纪子期蔫蔫道。她能说她不想见到(射shè)御夫子吗? 下午的(射shè)箭课前,唐大公子终于找到机会同纪子期说上了话。 “子期,我听荀夫子说你病了,程清同学又说你是有私事要处理,你到底是怎么了?” 纪子期没料到唐大公子还向夫子打探过她的事(情qíng),“这个,刚开始是有点小毛病,后来是有点事(情qíng)要处理!” 唐大公子温和道:“事(情qíng)处理好了吗?需要帮忙吗?” 如此主动又好说话的唐大公子纪子期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她呵呵笑道:“解决了,多谢唐大公子关心!” “子期,咱们是同学,又认识了这么久,你这样说太生疏了!”唐大公子微笑道:“你唤吴三多罗书他们都是直呼其名,以后你就唤我唐宋吧!你看我也是唤你子期是不是?” “好吧,唐…唐宋!”纪子期虽觉得有些异常,其他人不都是唤唐大公子吗?不过,都是称呼而已,她倒不太纠结。 唐大公子的脸上顿时如(春chūn)(日rì)暖阳般灿烂,整个人闪亮亮的,纪子期都被一下子吸引住了目光。 “纪小雪同学!” 熟悉地声音传来,纪子期浑(身shēn)一僵。 “纪小雪同学!” 其他同学纷纷看向她,纪子期只好转(身shēn)。 “过来!”一脸(阴yīn)沉的杜峰,朝她勾勾手指,就像在天凉军营时那样。 可那时候多数在私底下,她可以稍稍抗议一下,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乖乖自动滚过去。 现在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纪子期不敢违抗他的意愿,又怕别人看出异常。 便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杜夫子,唤学生何事?” “今(日rì)加练一个时辰!”杜峰冷冷说完,便大步走开了。 其他同学纷纷向她投以同(情qíng)的目光。 纪子期呵呵讪笑,表示自己没事。 心中却在咬牙,好你个杜峰!又哪里惹到你了? (射shè)箭练习结束了,甲班的同学都离开了(射shè)箭场,只余下纪子期和杜峰二人。 纪子期也不理他,闷着头自顾自(射shè)箭。 反正现在她基本能(射shè)到四环五环,已经不需要杜峰的指导了。 只不过杜峰的眼,从其他人离开后,就没离开过她(身shēn)上。 即使纪子期不看他,不与他眼光相遇,也能感受到他专注又暗含威压的眼神。 纪子期于是便有些心浮气躁。 结果便是,连续(射shè)了几个三环。 看到这结果的杜峰,知道纪子期并不是如表面上看来的视他不存在,心(情qíng)突地变好了。 “这般急躁,如何使得?”杜峰的声音突兀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纪子期手一抖,箭偏了,零靶。 杜峰突突地笑了,一把抓住想要跑开的纪子期,从后面拥住她。 然后拎起一支箭,左右双手分别包住纪子期的手,左手执弓抬臂,右手执箭搭上箭弦。 从后面看来,就像一对深(情qíng)相拥的小(情qíng)人。 对于这么明显的吃豆腐行为,纪子期自是不愿意了,抗议道:“杜夫子,请放开学生,学生自己会练!” “会练?零靶吗?”杜峰的声音暗含着调侃。 纪子期磨牙,若不是你,我会如此失手吗?“刚刚只是一时手抖意外,不会再出现了!” “我不相信意外,我只相信实力!”杜峰的(胸xiōng)膛一震一震,“会出现意外,只能说明你实力不够!” 说完,握着纪子期的手微一用力,“放!” 纪子期不由自主地松手,箭立马笔直飞了出去。 “十环!” “瞧见没?”杜峰低声在她耳边道:“这就是实力!” 纪子期确实有一瞬间失神。 人家随随便便执箭一(射shè),轻易就是十环,她拿着箭摆好姿势瞄个半天,最多也就四环。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单凭这点来说,纪子期心里是佩服的,但嘴上她却不愿承认,“你是大将军,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要那么厉害干什么? 何况学院的最低要求是四环,我只需要到五环就够了!” 杜峰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纪子期的(身shēn)高只到杜峰的下巴,此时贴近他的脖子,于是那声音格外分明。 纪子期此时才感觉到他包着她手的手,没有松开。 越留意,那种完全被包裹住的感觉更加清晰。 杜峰的手心干躁又温暖,手心的薄茧轻微地刺痛了她的手背,又有些痒痒的感觉。 纪子期将手握成拳,想要抽出来,杜峰看似握得不紧,偏偏正是纪子期无法逃脱的力度。 纪子期沉下脸,“杜夫子,还请放开学生!这让人见着了,会误会的!” “误会?误会什么?” 纪子期咬紧下唇,强忍住怒意,声音更加冷淡,“杜夫子,还请为学生的名声着想!” 握着她手的手有一瞬停顿,然后松开了。 杜峰将纪子期转个(身shēn)与她正对。 他面上的笑意已经隐去,表(情qíng)看上去有些严肃。 然后,他盯着她的眼,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谁敢多说什么?” 谁是你媳妇儿?纪子期后退两步,正想大声辩解,眼角余光瞟到有其他班的同学,刚来到(射shè)箭场准备练习,正一脸好奇地模样盯着他二人。 纪子期生生咽下这句话,狠瞪杜峰一眼,转(身shēn)跑掉了。 晚上回到纪园的纪子期,还有些心绪不宁。 杜峰“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的那句话总是在她耳边响起。 他为何会如此说,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难道是因为当初在天凉的最后一晚,他说过的让她长大了等着他来娶她的话? 可问题是,她并没有答应啊! 他凭什么自己单方面决定了,就认为她也会答应? 不行!躺在(床chuáng)上的纪子期猛地坐起(身shēn)。 一定要找个时间跟杜峰说清楚! 她没说要嫁给他,她才不要嫁给他! 做了决定的纪子期,第二(日rì)来到学院后,便想找杜峰说个明白。 不过杜峰今(日rì)却不知去了哪,始终不见人影。 纪子期心中嘟囔,讨厌的家伙!不想见你的时候天天在我面前晃悠,现在想找你了,又不见人影! 于是心里有着事的纪子期,这几天便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从学院回去的时候,纪子期还有些无精打采,也没留意到在路边等着她的唐大公子。 直到他开口唤她,“子期!” “唐宋?你在这干什么?”纪子期这才留意到他,疑惑问道:“你家不是在那个方向吗?” “我在等你!”唐大公子微笑道。 啊?这什么状况?纪子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我今(日rì)突然想起,去年的时候曾与你有过一个约定,若有缘再相遇,你要请我吃顿便饭!” 纪子期回想了一下,好似真有这么回事!放下心来,“那你的意思是今(日rì)?” “今(日rì)有些晚了,要是你明(日rì)得闲的话,就明(日rì)吧!明(日rì)我正要好去苏府附近办事!” “好!那就明(日rì)吧!”纪子期点点头。 既然要请人吃饭,又是个有钱的少爷公子,纪子期想着既不能太寒碜,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便带了几两银子在(身shēn)。 走到约定的绸缎铺外时,她突然发现这里好像是她与唐大公子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候的唐大公子,把她当成想攀龙附凤的小娘子,对着她一脸的嫌弃,说话既尖酸又刻薄。 不过她好像也没好到哪去,立马在分院里将场子找了回来。 唐大公子从绸缎铺出来时,就见到阳光下一脸笑意的纪子期。 他心一跳,面上不自觉浮起温柔,“子期,你来了!有什么开心事吗?” 纪子期看到唐大公子与那(日rì)相仿的天蓝色锦袍,笑道:“唐宋,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当时我在这里不小心与你撞上,你当我别有用心,还扔了银子给我呢!” 怎会不记得?否则又怎会约在这里碰头?又怎会专门命人赶制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 唐大公子忽地浮起一个念头,“子期,要不我们将之前遇到的路线再走一遍如何? 这里是第一次,我记得第二次是在预习分院!后面两次都是在分院门口。” 纪子期也来了兴致,兴奋道:“好啊!” 预习分院的门房自然是认得唐大公子的,对纪子期也还有印象,二话不说,便放了二人进去。 分院里还是如常,只树上的叶子一片翠绿,生机勃勃。 唐大公子和纪子期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我记得,当时我和吴三多罗书在就这间屋子里,我坐在这儿! 然后那时你趴在窗台上往里看!” 纪子期想起当时的(情qíng)形就直笑,“哈哈,我当时来考试,做完试题等了许久,也不见赵夫子和韩助教回来。 于是出来找他们,分院里其他房间都关着门窗,就这一间开着。 我当时就想着偷偷瞟上一眼,也实在是巧得很,你正好坐在窗边转过头来,吓我一大跳,差点摔倒了!” 唐大公子想起当时二人面对面时,那双在记忆中翻滚了无数次的黑漆漆的眼。 说出口的话意味深长:“我常觉得这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的事,哪知偏有这么巧的事!” 纪子期并未听出言外之意,“是啊,当时吴三多还以为我故意跟着你们来学院! 不过,唐宋,你当时可真够自恋的,说话又毒!若不是我心理够强大,怕真是被你说得不敢出来见人了! 我跟你说,你以后对女孩子可不能再这么说话了,否则讨不到老婆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了!”唐大公子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纪子期并未听清他的低语,也没想问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继续着自己的回忆,“话说回来,我当时也没吃亏。 只是拿了银子砸了你之后,有些(肉ròu)痛。心里还想着,早知道这么快碰到你,就该捡两块石子放在荷包里,扔银子多不划算!” 说着说着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样,又自顾自笑了起来,“用银子扔中你之后,我好担心你和吴三多会追出来教训我,赶紧跑得飞快!哈哈!” 唐大公子看着一脸笑意盎然的纪子期,眼里不自觉发着光。 “你当时一定在心里想:这哪里来的野丫头?粗鲁又野蛮,是吧?” 唐大公子诋口否认,“没有,我当时只觉得你很有个(性xìng),很活泼,很特别!” 若是吴三多在此,定会在旁来一句:唐宋唐大公子,你的节((操cāo)cāo)呢?商人果然(奸jiān)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是吗?”纪子期乐不可支。 转完了学院,纪子期与唐大公子便朝学院外走去。 “这里还记得吗?”纪子期又忍不住想笑了,“我那天本来是来拿学位号的,一见你们三人,生怕被找麻烦,扭头就走! 哪知吴三多这厮,眼光这么毒,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 唐大公子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你那时还讽刺我是登徒子!” “呵呵!是啊,当时就想着快点脱(身shēn)!”纪子期笑着感慨,“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过去一年半了! 谁能想到我们现在竟成了同班同学!” “最啊,缘份,妙不可言的缘份!”唐大公子有一瞬的失神。 “说着说着都忘了,今天主要是要请你吃饭!”纪子期一拍脑袋,“天色也不早了。唐宋,你想吃什么? 先声明,我银子有限,不能请你吃太贵的!” 唐大公子回过神来,“去那家李记馄饨吧!听人说味道不错,我还从未试过!” 不会吧?纪子期狐疑地看着他。 又一想,也是,那些富贵人家怎会让自已的孩子吃这路边摊呢? “你确定?” 唐大公子点点头。不是因为那家的馄饨好吃,而是因为那家店比较远,这样我就可以陪你走一路,再送你回家了! 吃完馄饨回到苏府门前时,天已经黑了,今(日rì)无星,只有一弯冷月。 “好了!我到了,唐宋你回去吧!”纪子期挥手向他道别。 月光下的纪子期笑语晏晏,那弯弯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动人。 “子期…”唐大公子在心里想了无数次的话,想在此刻说出来。 “什么?” 忽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分明。 二人不自觉向着那方向望去。 一匹黑黝黝的骏马从前面巷子里朝着二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马上男子剑眉星目,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他(身shēn)上的寒意。 正是杜峰。 眼看着已到眼前的追风,向着二人中间奔来,纪子期与唐大公子下意识各往后退了一步。 追风在二人中间时停了下来,吃吃地喷着马气。 “杜夫子?”唐大公子举手作揖,疑惑道:“这么晚了来这可是有事?” 杜峰冷冷睥了他一眼,那眼光似箭又似冰。 唐大公子浑(身shēn)一震,猛地站直了(身shēn)躯。 杜峰又将脸转向纪子期,那眼里散发着的绿光,让纪子期心中直觉不妙。 她讪讪笑着,正想悄悄往后退。 杜峰突的一弯腰,长臂一勾,卷着纪子期的腰,就将她带上了马。 纪子期甚至未来得及惊呼,追风就已经跑动起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抓住杜峰(胸xiōng)前的衣襟。 “子期!”(身shēn)上传来唐大公子撕心的大叫。 可不到两个呼吸,追风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唐大公子眼睁睁地看着纪子期在他眼前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 只觉得周(身shēn)一冷,犹如坠入冰窖。 莫非真被吴三多说中,这一切已经太迟了吗? 追风不知道跑了多久,纪子期只知道出了天顺城之后,追风跑了许久才停歇,那半弯月牙都已升到了半空。 这一路杜峰未说一句,纪子期既不敢也不愿出声。 却能感觉到他周(身shēn)散发着浓浓地怒意。 (屁pì)股早被颠得麻木了,纪子期咬紧唇倔强承受,就是不愿开口求饶。 追风终于停了下来。 杜峰跳下马,却并未将纪子期抱下马。 侧坐在追风马背上的纪子期,一下子失去依靠,慌了神。 杜峰看着她在月光下更显莹白的脸,害怕与慌乱在她脸上同时出现,偏又倔强地不肯开口求他。 跟个小丫头片子较什么劲?他叹口气,朝马上的她伸出手,“知道错了吧?” 纪子期本已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迎着杜峰的眼,毫不示弱,“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杜峰伸出的手未动,眉一挑眼神更加锐利,“作为我未来的媳妇儿,跟一个外男单独出去大半天,还不觉得有错?” 纪子期紧咬住唇,大声道:“我不是你媳妇!” 杜峰唇角忽地往上勾,声音低沉了几分,似带了一丝笑意,“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过两年就是了!” “过两年也不是!”纪子期再提高音量,在这夜里格外突兀。 杜峰的眼瞬间眯了起来,月光太暗,纪子期看不分明,只觉得浑(身shēn)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临大敌。 追风此时突然动了一下,纪子期一个不防,(身shēn)体向前倒去。 杜峰伸出双手将她接住,就势往地上一倒,一个转(身shēn),将纪子期压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纪子期天旋地转间还未反应过来,嘴唇已被一个火(热rè)的物体含住用力(吮shǔn)吸撕咬。 唇上传来痛意,只楞了一瞬反应过来的纪子期,呜呜地反抗,手抵在杜峰(胸xiōng)前,拼命想推开她(身shēn)上的男人。 “放开…呜…” 杜峰滚烫的舌趁机钻进了她嘴里,生硬又疯狂地追逐纠缠她的小舌。 绵绵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像一张网将她罩住。 纪子期的脑海一片空白,不由自主放弃了抵抗,那口腔里的火(热rè)却不肯放过她,强迫着她与他共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子期觉得(胸xiōng)膛的气已用尽,快要窒息时,杜峰终于放开了她。 只是他的唇并未离开,而是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唇。 又狠狠吸(吮shǔn)了两下,才离开她的唇,最后还意犹味尽地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纪子期被他锢在怀中压在草丛里动弹不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尽是满足,眼睛里的笑意似要溢了出来。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你看光了我,我也看光了你,不嫁我,你嫁谁?嗯?” 暗哑魅惑的声音钻进纪子期耳朵里,她只觉得半边(身shēn)子都麻了。 “那个风流浪子吴三多?还是那个小白脸唐宋?” 杜峰的脸突然下压,鼻尖亲昵地磨蹭着她的鼻尖。 唇挨得太近,纪子期到嘴边的话就咽进去了。 她紧抿着唇不出声,屏住呼吸,眼睛却不服气地与杜峰对视。 杜峰轻笑一声,“小丫头片子!” 然后伸出捏住她的鼻子。 纪子期坚持了一会,便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 杜峰趁机俯(身shēn)又攫住了她的唇。 与刚刚快要将她的舌头吃掉的狂野生硬不同,此次杜峰已熟练了许多,他的舌耐心地与她追逐嬉戏,不时轻吸一下,像(情qíng)人间的亲吻游戏,缠绵而温柔。 纪子期几次想用牙咬他,却被他轻易躲过了。 每次逃脱时,杜峰就会闷闷地轻笑,然后重重吸一下她的唇,像是惩罚她的不听话。 完全不是对手的纪子期,索(性xìng)放弃了抵抗,任他为所(欲yù)为。 月亮已西沉,杜峰恋恋不舍地放开纪子期,然后起(身shēn)弯腰将她抱上了马背。 回去的时候,追风走得很慢,像在月下散步一般。 材峰将纪子期紧紧按在怀中,头靠在他(胸xiōng)膛上。 纪子期早在之前的挣扎与亲吻中,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也懒得再较劲了,瘫在杜峰怀中一动不动,任他的手臂紧搂住自己的腰。 伴随着颠簸,杜峰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他(身shēn)上好闻的气息。 纪子期不知不觉睡意来袭,睡着了。 “期期,期期!” 有人在摇晃她。 纪子期睁开半醒的眼,长长的睫毛缓慢地扇动,脸上迷茫的神(情qíng)看起来又(诱yòu)惑又无辜。 杜峰腹中一(热rè),忍不住低下头想吻上她的唇。 醒了的纪子期正好打了个哈欠,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杜峰的吻便落在她的手背上。 纪子期立马惊醒过来,手紧紧捂住唇不肯松开。 杜峰笑了,抱着她跳下马。 纪子期一得到自由,马上远窜两步。 今晚又亲又抱吃够豆腐的杜峰,对她的逃离也不介意了。 “早点休息,明天去学院别迟到了!”他转(身shēn)跳上马,大笑两声策马而去。 天都快亮了,还早点休息?休息个(屁pì)! 纪子期满(身shēn)怨念。 对着杜峰的背影狠狠踹了两脚泄愤。 然后转(身shēn)敲开门房的门,走了进去。 苏府外,一个(身shēn)着宝蓝色锦袍的人影,从(阴yīn)暗中走出,盯着苏府的门许久。 本来高大的(身shēn)躯被月色笼罩,竟生出单薄苍凉之感。 直到天色发亮,才落寞地转(身shēn)离去。 早上的时候,小雨来敲她的门,“姐,你在吗?” 纪子期不停愿地从(床chuáng)上爬起来,惺松着眼打开门,“小雨,什么事?” “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小雨看到开门后的纪子期吓一跳,“姐,你的嘴怎么肿成这样了?” 纪子期睡意全无,慌忙走到梳妆台前一看。 果然,她的唇红肿得吓人,有些地方快破皮了,隐约还看得到牙印。 纪子期伸手轻触,连忙伸回手,好痛! 昨晚的记忆浮了上来,镜中的她脸上飞过一朵红云。 天?叫她今天怎么见人?该死的杜峰! 纪子期心中恨恨道。 “姐,你的嘴到底怎么了?”跟进来的小雨有些担心。 纪子期掩着眼心虚道:“嗯,昨天吃了点辣的,可能有点过敏!” 小雨疑惑地眨眨眼,第一次听说吃辣的会过敏! 纪子期这个月还可以不用跟着学院的课程,不过她不好意思在不请假的(情qíng)况下,就不去学院里。 虽然她非常地极度地不想去! 不想去练箭,不想去骑马,不想碰到杜峰! 纪子期只能跟香菇窝在一起。 她的唇还麻麻的,动一动都有点痛,于是她也不说话,只蔫蔫地坐在那,看着香菇吃东西。 反倒是香菇有点不适应一向对着它非常聒噪的纪子期,突然变得安静。 “嘶…”香菇抬抬它的小马蹄子。 纪子期伸手朝它晃动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嘶嘶…”香菇又叫唤了两声。 “看来你是无聊了呀!”纪子期走上前去,轻抚香菇的马脸。 “嘶嘶嘶…”香菇还在继续叫唤,马头不断向上,好似见到了谁一般。 纪子期顺着香菇头指的方向望过去。 ------题外话------ 基友文推荐,2p中,喜欢的可以收藏哦~ 《权宠重生呆萌妻》冰浴雪魅 一睁眼就有了男人,顺带一个小包子,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么? 她该不该相信?! 可是这男人——有权有势多金妖魅又温油,小包子嘛~敲可(爱ài)会卖萌长得俊还聪明~\(≧▽≦)/~ 这、这、这…… 这是一个腹黑重生的女人,遇上霸道总裁的男人,从此一条宠妻路,誓死走到底,打死不回头的故事,故事小暖宠小搞笑风,2p求支持!欢迎入坑。 正文 88、祖传信物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只见一向一丝不苟的唐大公子正站在马房外,神色憔悴,直楞楞地看着她。 “唐宋?”纪子期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 唐大公子走进来,眼睛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唇,见到那似被人怜(爱ài)蹂躏过的红唇,(胸xiōng)口骤地一痛,心中似有块地方被人挖去了一般。 纪子期想起昨晚杜峰当着唐大公子的面掳了她上马,又见他望着唇的神色有些异样,尴尬低下头,装作抚摸香菇的样子。 “刚程清和江嘉桐同学在找你,我刚好路过见你在这,想着告诉你一声!” “好的,谢谢!”纪子期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唐大公子见她神色,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话已带到,我先走了!” 说完失魂落魄走了,背影说不出的凄凉。 只可惜暗自庆幸唐大公子没有追问昨晚之事的纪子期,长长吁出一口气,并未看到唐大公子的失落。 纪子期感觉唇肿得没那么厉害之后,便去找程清和江嘉桐,“程清,嘉桐,找我有何事?” 程清看到她略有些红肿的唇,不由问道:“子期,你的唇…” 纪子期伸手摸摸还略有些痛的唇,干笑道:“呵呵,吃错东西,有些过敏!” 程清第一次听说嘴唇会过敏,她想起她大姐二姐未嫁前,每次姐夫过来后,她们的唇便是如此的水润红肿。 那时候还小的她不懂,好奇问是不是撞到哪了? 刚开始两个姐姐就大笑,后来见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便红着脸道:“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现在的程清是懂了。 于是她看着纪子期的唇,心里有些异样又有些好奇,不知道那个男子是谁? 一向大而化之的江嘉桐并未注意到这些,“是程姐姐找你,关于曲子的事!” 纪子期望向程清,程清回过神来,微笑道:“今(日rì)虽说才初七,离月底也不过二十来(日rì)了。 子期你的五音才刚练熟悉,若要练夫子指定的曲子,怕还是有难度的! 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你听听看可不可行:你找一首你熟悉的曲子,曲调简单的,有谱子也可,无谱子也可。 到时候我教你弹这个,月底就用这个应考,如何?” 纪子期也知自己的水平,当下一听便觉可行,遂高兴道:“好,我今晚回去好好想想,明(日rì)过来与你细说!” 眼看艺科考试的事有了眉目,纪子期一兴奋,杜峰给她带来的郁闷便抛之脑后了。 她离开学院准备回苏府,一路上脑子里不停想着,哪首曲子又简单又易弹。 “子期!子期!” 意识到有人在叫她,纪子期抬起头。 不远处杜康正朝她挥手,见她抬头望向他,便放下手小跑到她(身shēn)边。 “杜康哥?”纪子期奇道:“你怎么会在这?” 然后突然想到杜峰,整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杜康咧嘴笑道:“少爷回京城几天,让我过来看着你!” 杜峰回京了?太好了!纪子期全(身shēn)松懈下来,不过,看着我?什么意思? “你家少爷让你看着我?”纪子期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道:“为什么?” “少爷说你(身shēn)边桃花太多,让我待在你(身shēn)边,替你挡桃花!” 纪子期的脸瞬间爆红,气不打一处来,杜峰竟将他和她的事,告诉杜康? 她恶狠狠地朝杜康道:“不用你跟着!不要你跟着!不许你跟着!” 杜康被她突来的脾气吓着了,手足无措,带着几分可怜,“子期!” 托长的音调中带着一丝颤抖,纪子期吐口气,知道自己不应该拿杜康出气,闷闷道:“杜康哥,对不起!我不该冲着你发火!” “没事的!子期!啊…”杜康拼命摆手,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差点忘了!少爷说你是杜府未来的少夫人,不许我唤你子期,也不许你叫我杜康哥了!” 杜康嘿嘿道:“纪小姐,以后您就唤小的杜康吧!” “杜康哥!”纪子期的火气又蹭蹭上来了,她双手叉着腰,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喊我一声纪小姐,立马给我滚蛋!” 杜康瑟缩了一下,一时没了主意。 少爷的话他不能不听,少爷要他这几天看好纪子期,不让她乱跑,不让别的男人随便与她搭讪。 他拍了(胸xiōng)脯保证了一定做到! 可现在纪子期不许他喊她纪小姐,这个偏偏与少爷的命令相反。 他怎么办才好? 杜康偷瞄一眼纪子期,小心翼翼地商量道:“子期,少爷的话我不敢不从,你的话我也要听!要不这样行不行? 这几(日rì)少爷未回来时,我还是唤你子期!少爷回来后,就由少爷再决定吧!” 这事哪有得商量?纪子期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他是将军的小厮,哪敢与她再称兄道弟? 嫌命长了不成? 但眼下,杜康只有先应付过去了再说。 他知道纪子期心软,低声下气地求两句,她肯定会答应的。 纪子期看着低声下气的杜康,心中对杜峰的怨念更深! 他现在害得她连朋友都没有了! 纪子期不想看杜康那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只觉得心中难受得厉害,一言不发转(身shēn)就走了。 杜康松口气,默默跟着纪子期(身shēn)后,一直看着她进入苏府。 眼看苏府的大门关上,杜康转(身shēn)就准备离去。 门又忽地吱一声打开了,杜康转过(身shēn),纪子期站在門后,那双清冷沉重的眸子静静看着他,声音飘忽,“杜康哥,以后咱们还是朋友吗?” 杜康心一窒,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他很想点头,可那颗头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不肯往下掉。 纪子期明白了,她喉头发紧,哽咽道:“杜康哥,你慢走,子期不送了!” 杜康缓缓转(身shēn),两行泪从他眼里顺着脸颊往下,一直流到嘴里,带着苦涩。 纪子期,我又何尝不想继续做你的朋友? 可从今以后,你是主,我是仆! 纵使(情qíng)份再深,始终主仆有别,还不如早早了断! 靠在门后的纪子期泪如雨下。 不管她与杜峰之间会如何,她与杜康的友谊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 她从未想过天凉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心中竟留下了如此深刻的记忆! 杜康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因为地位平等而结交的朋友。 因为平等,所以真心。因为真心,所以在真正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如此心痛! 仅管因为杜峰,她曾经想要忘掉与他相关的所有人与事!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努力想要忘记的那些,早已刻在了她的过往里,融进了她的生命里! 已经快午夜了。纪子期睡不着,抱着膝盖,坐在纪园的亭子里望着天空发呆。 今晚无月,星光璀璨,那一闪一闪的星光,像一双双动人的眼眸,又像现代的万家灯火! 纪子期不自觉轻哼出声,“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你的小眼睛…” 歌词简单,音调重复,纪子期不知不觉重复哼了好几遍。 哼到自己都觉得有些厌烦了才停下来。 愁死了! 烦杜峰!烦杜康!还要烦选曲的事(情qíng)! 去哪找她会又简单的曲子啊? 她会的? 想得起又记得全的就只有小星星了,就四句话,翻来覆去唱! 小星星?对,刚刚那首小星星! 纪子期猛地跳起(身shēn),就这首了,小星星! 一大早的,纪子期兴冲冲来到学院找程清,“程清,程清,我想到一首曲子了,又好听又简单!” “真的?”程清也替她高兴,“子期,有谱吗?没谱的话,你哼来听听!” 纪子期于是轻轻唱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你的小眼睛…” 程清刚开始脸上还带着笑,慢慢那笑意便挂不住了。 江嘉桐直接出声了,“子期,你别老是唱那四句啊!继续唱下去啊!” “可是只有四句啊!”纪子期无辜地眨眨眼,“我是怕你记不住,所以唱了好几遍!” “就,就四句?”江嘉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纪子期郑重点点头,“就四句!” 程清无语地抚额,“子期,还有别的曲子吗?” 纪子期手一摊,老实道:“没了!我想了一晚上,最熟悉又记得住又简单的就这首了。” 程清与江嘉桐对看一眼,傻了! 怎么办? 如果真是在考试的时候弹这个,百里夫子会气得七窍流血吧! 他的学生竟然只会弹这么简单的曲子,而且只有四句?还不如直接弃考的好! 只是纪子期已经不能再弃考了!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程清吸口气,“子期,我今晚回去将谱子写下来,从明(日rì)下学后开始,每(日rì)专门教你半个时辰,如何?” “太好了!谢谢你,程清!”纪子期感激不尽。 因为杜峰不在,这几(日rì)的(射shè)御课都调成了艺科。 纪子期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了照顾她! 不得不说,咱们的纪子期同学真相了! 按学院惯例,若有哪科夫子临时有事请了假,课程安排中多出的时辰,自动会用术科来填补。 因为纪子期的特殊(情qíng)况,荀夫子默认了老副院长的建议。 将空出的那几个时辰改成了艺科。 百里夫子和班上的其他同学,心里却不是很畅快。 不是因为嫉妒副院长荀人子**(裸luǒ)地维护纪子期。 而是因为,纪子期的琴音太折磨人了! 虽说已经有了进步,可这点小小的进步,在其他同学耳中听来,不过是一个嘶吼的怪物被(套tào)上了一个布袋而已! 意思就是,以前是非常的难听,现在是很难听! 百里夫子无奈地往耳里塞上棉花,之前有眼尖的同学见到后,一一效仿,也不管上课时练习的效果了。 反正夫子也听不到。 这从何时开始的不得而知,总之这几(日rì)的艺科课上,除了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程清以及江嘉桐之外,其余同学,都各自备了一副自制的棉花耳塞,用来抵挡纪子期的贯耳魔音。 角落里,程清正在向纪子期示范小星星的演奏,弹了两遍后问道:“子期,怎样?谱子对吗?” 纪子期双眼冒着小星星,“程清,你好厉害!” 程清笑而不语,然后伸手又弹了两遍。 纪子期细心聆听了两遍,第一次觉得原来用古琴弹奏现代的童谣小星星,是这么地好听。 “子期,来!跟着我弹……” —— 许久未去苏武的木匠铺了,纪子期决定这个沐休(日rì)去看看。 其实她之前已与苏武约定好,真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不用管她是在学院还是在苏府,直接去找她。 毕竟这木匠铺她也有三成的股份,该要承担的责任,她还是要承担的。 苏武一直未来找她,说明自行车的事(情qíng)进展得非常顺利,或者说遇到的问题暂时都不算严重。 不过她作为老板之一,还是要偶尔现现(身shēn),刷刷存在感才行的。 纪子期走进木匠铺,里面客人很多,也多了不少伙计。 人来人往的,非常(热rè)闹。 有熟悉的老伙计(热rè)(情qíng)的打招呼:“纪小姐好!” 然后对着新来的未见过纪子期的伙计道:“这是二当家纪小姐!” 那些新来的便齐齐恭声道:“纪小姐好!” 纪子期笑眯眯地挥挥手,像现代的老板巡视现场一般,非常的有成就感,“大家好!辛苦各位了!” 今(日rì)苏武娘不在,听到动静的苏武走了出来,“子期!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正打算要同你商量一下!” 纪子期随着苏武走向会客室,关上门,将外面的嘈杂声隔绝开。 “说吧!苏武哥,什么事?” “是这样的!上次唐氏商行的二当家来过之后,第二(日rì)闵氏商行也来了,同意了我们的条件! 然后过两(日rì)就派了他们的管事过来,签了具体的合同! 按照约定,合同签订后半个月,也就是半个月前,我先给唐氏提供了三千辆自行车,闵氏提供了一千辆! 这两家收到货后,送到了各地的分行,没过几(日rì),两个管事就过来要求增加订量!” “增加多少?” “本来按合同约定,唐氏是每月三千辆,闵氏是每月一千辆!现在每个商行要求加大十倍!” “十倍?那合计岂不是四万辆?”纪子期瞠目结舌,她一直对自行车的售卖结果非常有自信! 只是考虑到古代信息落后,思想保守,预计需要些时(日rì)才能有结果。 想不到,这么快就显出效果了!“那木材供应和人手方面,肯定有问题了!” 苏武佩服道:“子期,你太厉害了!我都没说你就直接说到点子上了!” 他皱着眉头发愁,“两家商行都说如果是银子的问题,他们可以提前支付一半的钱!让我完全不用担心!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银子的问题! 就像你说的,一是原材料,原有的那家商行数量有限,已经全力提价收购了,还是无法满足。主要是那种木头不太值钱,种植的人少! 我已着手在找合适的替代木头了。 二是人手的问题了,这天顺的木匠师傅有限,而且始终是个技术活,即使招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上手的事(情qíng)! 而且那些合作的木匠铺招多几个人手没问题,可若招十倍以上的人手,风险太大,他们也不敢轻易冒险!” 纪子期听完沉思一会,开口道:“苏武哥,我有个法子,明(日rì)你约两家商行的管事,这样跟他们说: 一是材料方面,希望两家商行从各地搜罗价格合适的木头品种过来,给苏氏木匠铺从中挑选合适的替代品; 二来从长远考虑来看,建议两家商行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建个园林,专门种植这些树木,苏氏木匠铺按市场价格收购; 再来是人手方面,两家商行人脉广,如果有天顺附近的,信誉良好的木匠铺,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二。 如果商行愿意自己出资建一个大型的木匠制造厂,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木匠制造厂,咱们必须要有三成的股份!” “我就知道子期你准有法子!”苏武呵呵笑道,“不过这木匠制造厂,咱们为什么必须要有三成的股份?如果可行的话,咱们自己开可行?” “三成股份的事,不过是以防万一。虽说这两家商行现任当家信誉良好,但谁能保证下任或下下任当家也是如此品(性xìng)高洁之人? 这自行车的核心技艺,迟早有一天会泄露出去,或被人仿制出来! 以咱们的实力,根本没法与之抗衡!那不如提前做定投资,拉近关系! 就算有一天,这自行车销售咱们争不过人家了,但这自行车总得生产是吧? 到时候起码咱们还有制造厂的股份!” 纪子期正色道:“至于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开制造厂,苏武哥,我们必须认清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你是老实本份的商人,这厂子一旦开起来,人数一多,鱼龙混杂,我怕你管不过来; 如果请个经验老道的人来,以你的(性xìng)子,我怕你镇不住! 而且开厂子耗心又耗力,还是给有经验的人去做比较好!” 苏武仔细想了想,觉得纪子期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他现在对纪子期说的任何话,都觉得有道理,其实刚刚那几个问题,也就是好奇问一问,顺便增长点见识。 自行车的事(情qíng),就此全盘定了下来。 纪子期觉得,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需要再为此事费心了。 隔(日rì)来到苏氏木匠铺的唐氏商行管事,在听完苏武对将来发展规划的建议后,肃然起敬! 果然是后生可畏!难怪二爷会如此看重! 不过当他快要出门时,突然想到这苏老板前几(日rì)还焦头烂额的,怎么才过了两(日rì),就想出如此深远的计划? 他抓住店里一个伙计,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几天店里可来过什么人?” 伙计傻笑道:“回管事的话,这店里天天来的人可多了,不知管事您问的是谁?” “有没有来过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啊?”那伙计低头想了想,又笑道:“没什么特别的人,就昨(日rì)二当家的来过!” “二当家?”管事大感意外,他与苏氏木匠铺合作这一个多月来,从未听说过还有二当家! “是啊!二当家纪小姐!” “纪小姐?”管事更加意外了,这二当家还是个女子? “对啊,今年刚去棋林学院的纪小姐!” 纪子期和苏武从未特意隐瞒两人的合作关系。 因为纪子期是女子的关系,苏武本着保护她名声的想法,并未特意宣扬过。 当然,也未曾(禁jìn)止过店里的师傅伙计不可对外人说。 这新来伙计也是昨(日rì)纪子期过来才知道,这木匠铺还有个年轻貌美的二当家! 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痒痒的不行,正想与人分享。 刚好这唐氏管事问到,对方势高权重,又与木匠铺有生意往来,这伙计便毫无顾忌地全说了。 唐氏管事便带着这信息回去禀告了二爷唐树。 唐树便问了同是今年考进棋林学院的自家侄子唐大公子,“今年棋林学院的新生里,可有一个姓纪的小娘子?” 姓纪的小娘子?纪子期? 唐大公子脸色顿时不好了,这么风流成(性xìng)的二叔,才刚和那(爱ài)唱山歌的寡妇分开,现在打听子期,是要干什么? 唐树看到他满是不赞同的神(情qíng),大手往他后脑勺一拍,恼道:“唐宋你这臭小子,瞎想什么? 二叔我虽然风流,却不下流,对个十几岁大不了心儿几岁的小娘子,怎会下得了手?” 唐大公子往边一躲,避过唐树的手掌,带着防备道:“那二叔问来做什么?” “最近唐氏与苏氏木匠铺合伙推广自行车的事(情qíng),你知道吧?” “知道!这要加三万辆的数量,还是我定的!”唐大公子皱眉道:“这和纪姓小娘子有什么关系?” 唐树见自家侄儿还是不相信自己,翻了个白眼,“她是苏氏木匠铺的二当家! 负责这事的林管事回来告诉我,说苏氏木匠铺这一切想法奇特的运作,背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纪姓小娘子!” 让他爹赞叹不已、二叔当场拍板定下合作的苏氏木匠铺,这一切的背后,竟是纪子期在暗中((操cāo)cāo)控吗? 唐大公子想起那个奇特的小女子,面上浮起一丝笑容。 若真是她,好像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qíng)! 对男女之事异常熟稔的唐树,见到唐大公子面上怪异的笑,像思(春chūn)的猫一般,敏感地想起之前他的异常,眯着眼若有所思。 这侄儿最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莫非和纪小娘子有关? 若是两(情qíng)相悦,定当是(春chūn)风满面才是! 看他憔悴神伤的脸,看来是单相思了! 这么聪明的女子,于唐氏的未来必大有裨益,可不能轻易错过了。 何况唐宋又喜欢,总强过将来找一门当户对,却只能相敬如宾的媳妇要强多了! 这男人嘛,事业(爱ài)(情qíng)双收,才是人生最大乐事! 唐树立马果断道:“宋儿,你知道二叔我,除了做生意的本事,最让外人称道的,便是这追求女子的本事了! 二叔我追女人,可从未砸过银子,付银子那都是后来分手时,二叔想着相好一场,不忍她们后半生凄凉! 不是二叔我夸海口,只要二叔我想追,这天下就没有你二叔我追不到的女人! 宋儿啊,你年岁也不小了,最多过两年也要成亲了。 你娘三年前,就开始托媒婆到处打听合适的人家了。 你这要是有喜欢的人,可得主动点,免得错过了将来后悔! 要是有不懂的,可千万别去问你那古董老爹,随时来向二叔我请教,二叔我必定知无不言!” 将来后悔?他现在已经迟了!唐大公子面露苦笑,像在回他二叔的话,又像在喃喃自语,“已经太迟了。” 唐树一把拍上唐大公子的肩,语重心长道:“这世上哪有太迟的事?有心上人又如何?订了婚又如何?成了亲又如何?生了娃又如何? 只要欢喜,用心去抢过来就是了! 宋儿啊,这关乎你终(身shēn)幸福的大事,怎能如此轻易就放过? 这年轻人,不为(爱ài)争过,不为(爱ài)痴过,不为(爱ài)疯过,哪能称得上是少年?” 是啊,就算她与杜夫子两(情qíng)相悦,那又如何?我欢喜她,总得要尽力争取一番才是! 何况,我从未问过她心思,她与杜夫子之间也不过相识月余,哪这么快就(情qíng)投意合了! 那晚或许杜夫子是教她骑马呢? 不管如何,我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想明白了的唐大公子,面上(阴yīn)霾一扫而空,如风吹走乌云,顿时睛空万里! 他抱拳感激道:“多谢二叔提点!” —— 刚下完艺科课的纪子期,正抱着琴准备离去,一个马房小厮跑过来,“纪小雪同学,香菇好像出了点问题!” 纪子期一听,慌忙抱着琴往马房跑去。 一入香菇的马厩,立马将琴往地上一放,跑到马槽前,将香菇上下打量,急道:“香菇,香菇,你哪里不舒服,啊?” 吃得正欢的香菇,抬起马头“嘶”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吃它的马食。 纪子期左看右看没发现异常,正想问那小厮。 刚抬头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从后面紧紧拥住! 杜峰! 纪子期不用回头,也知是这厮,“杜峰,放开我!” 杜峰愉快地笑声在她耳边响起,“期期,你怎么知道是我?还想着吓一吓你,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看来几(日rì)不见,你也想得我紧了!” 谁想你了?纪子期暗中咬牙,除了你这货,谁还有你这么不要脸? “你放开我!”纪子期扭动(身shēn)子。 这次杜峰如她所愿地松了手,纪子期转过(身shēn)后退几步,站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隔得有些远了,几(日rì)未见想好好看清楚她的杜峰,不满地勾勾手,“期期,过来!” 我才没那么傻呢?纪子期瞪着他不动。 杜峰勾起一边唇角,带着几分邪气,眯着眼像打量猎物似地看着她。 纪子期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腿一抬就想跑。 杜峰声音凉薄,语含威胁,“期期,你是想让我抓住,先吻你一番呢?还是主动过来,让我今(日rì)放你一马? 你不是术科第一吗?这术数计算不是很厉害吗? 不如你算算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跑得快? 到底如何做才更划算?” 纪子期的腿便定住了。 她左右衡量一番,不甘心地向着杜峰的方向小移了两步。 “走近点!期期,我的耐心有限!” 杜峰站在那屹立不动,眉一挑,表示自己的不耐烦。 纪子期咬牙又向前走了几步。 眼看已触手可及,杜峰眼睛含笑,他伸手一拉,将纪子期拉入怀中。 纪子期大惊,双手撑在他(胸xiōng)膛,怒道:“你不守信用!” 杜峰双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近自己,双唇上扬:“我只说放你一马不吻你,没说不抱你! 若你想换过来也成的!” 说完噘着嘴便向她靠近。 纪子期忙将头扭向一边,大声急切道:“不换!不换!” 杜峰略有些可惜地收回压向她的头,轻轻道:“不换的话,那你乖乖别动! 好几(日rì)未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解解相思之苦!” 那声音轻得像(情qíng)人间的低语,柔得像(情qíng)人间的呢喃,缠绵得像(情qíng)人间相互织就的网,让双方自愿深陷其中。 纪子期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热rè),垂着眼咬着唇,不敢与他对视。 然后感觉杜峰炙(热rè)的眼神扫过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久久不肯离去。 纪子期心中怦怦乱跳,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杜峰轻轻笑起来,像(春chūn)(日rì)细雨般绵绵密密,“期期,别紧张!睁眼看着我,嗯?” 纪子期只觉得心中一((荡dàng)dàng),无法抗拒地睁开了眼,对上了杜峰的眼睛。 那对黑眼珠子像泡在一汪(春chūn)水里,旖旎多(情qíng)又清澈纯粹,倒映出她粉面桃花含怯带羞的脸。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纪子期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句话,然后浑(身shēn)一惊,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看够了没?”她咬着唇问道。 杜峰叹息一声,只觉得心中柔得一塌糊涂,“永远也看不够,怎么办?” 纪子期抿紧双唇,说不出话来。 杜峰松开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物,然后万般不舍地松开另一只手,抓住纪子期放在他(胸xiōng)前的左手腕,将那物(套tào)在了她手腕间。 纪子期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红玉镯子。 红得似血,妖艳诡异! “送你的!” 纪子期右手抓住那镯子,用力向外拔,“我不要,还给你!” “不是我的!”杜峰看着她的动作,也不急。 纪子期停了下来,不是他的,什么意思? “据说这是我曾曾祖父送给我曾曾祖母的定(情qíng)信物,所以应该算是我曾曾祖母的物件!”杜峰眼含戏谑,“你要还的话,就还给我曾曾祖母好了! 不过她老人家已作古多年,你戴个七八十年,到时与我一同下了地府后,见到她老人家,再还给她好了!” 纪子期气结,家传信物?更要不得,于是手上更加用力了。 杜峰不慌不忙道:“这镯子据说带上后就取不下来了,除非去世,或者是砸碎!” 然后双眼锐利地对着纪子期道:“期期,别说我没先警告你! 这镯子与杜家的命运息息相关,若是稍有损坏,等于是断了杜家的后!” 然后纪子期握着镯子的手,就开始抖起来了。 她愁眉苦脸地打量手上的镯子,想着有何不损坏镯子的方法,可以将它除下来。 因此忽略了杜峰嘴角得逞的笑容。 小丫头片子!随口编个谎话你就信了?这么容易心软,还想跟爷斗? —— 转眼又到了月考时间,这是纪子期入棋林学院的第三次月考,已两月艺考不及格的纪子期,这次考试至关重要。 杜峰自那(日rì)给她戴了个什么曾曾祖母的遗物后,很自动地没再(骚sāo)扰她,让她专心准备这月的月考。 唐大公子也因为月考这个原因,这十来(日rì)并没有刻意与纪子期亲近交谈,当然时机合适的时候,他还是没忘搭讪一两句,表现自己一番。 程清则在每(日rì)下学后和其间的一次沐休(日rì),专门抽出时间来陪纪子期练琴,耐心地指导她。 知道严重(性xìng)的小雨,不再嫌弃纪子期的琴艺难听,反而每天只要没听到琴声,就会紧张兮兮地跑过来,催着纪子期要勤加练习。 学院里的两位院长还有各位夫子以及甲级的所有学生,也都密切关注着这次月考。 看看纪子期是能逆袭成功呢?还是术科第一却因艺科不合格,而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被退学的学生。 反倒(身shēn)为当事人的纪子期,事到临头,成为了最不紧张的那一位。 因为她已经尽了力了! 至于结果如何,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早上礼书术三科顺利结束后,下午第一考的艺科开始了。 百里夫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除了纪子期之外,他是压力最大的那一位了。 ------题外话------ 多谢qq062214pc594e02、轻铃悠悠、qqb8642de8c01588、孤訫颖、早安吻、艳1980、kriston、caomei你好、pc20060205、南宫轻雪、tutu图图、莜尔、bluekey1、海沿沉淀、qr2012w88665、丫头cpc、雨中菡萏、过分啦、lh上官紫雨、altmbymy、嫣然一笑0526、qq3529de4ab21119各位亲亲的票票、评价票、留言和花花。 大大怕昨天那章会被驳回,十几号的时候一次(性xìng)预传了一周多的章节,所以感谢有些迟,请继续支持哦~ 正文 89、子期多大了?说了婆家没?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两位院长和术科的荀夫子明晃晃地暗示他,“这纪小雪同学是这世上少有的术数天才,大术家未来的希望,可不能折在你手里了!” “百里啊,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一人某方面的天赋时,便会在另一方面收回。 纪小雪同学明显就是那个被老天收了艺科才华的人!百里啊,你就松松手,啊!” “百里夫子,我老荀可从没求过人,这次就算我求你了!卖我个人(情qíng),纪小雪同学的艺科考试,你就睁只眼闭只眼! 我要求也不高,直接给个乙下能过关就成!” 百里夫子望着马上要上场的纪子期,头疼地揉揉太阳(穴xué)。 我也想放水啊!可这么多双贼亮贼亮的眼睛盯着,这么多对伸得老长的耳朵听着,你们让我如何放水? 我百里可以装聋子,可能将所有人都当成聋子吗? 这要是作了弊,我百里的名声没了也罢,可我百里的这张老脸往哪搁? 可惜纪子期没有读心术,听不到百里夫子心中的怨怼。 她走到场中央,恭恭敬敬地向百里夫子以及四周学生行了个礼。 行礼的女子面容(娇jiāo)好,肤色白晳,眉间带着英气,一袭浅蓝长裙,气质淡定。 有些未见过真人的别班的男同学便同(身shēn)边人道:“想不到这纪小雪同学也是个气质独特的美人!” 百里夫子轻咳一声,场上便静了下来。 他手一扬,“开始吧!” “是!”纪子期施施然坐下。 这架式看起来倒是不错!莫非真是有了飞跃的进步! 百里夫子开始有了些期待。 “一闪一闪亮晶晶”,第一句弹完后,百里夫子的眉头松开了些,还行! “满天都是小星星”,第二句弹完后,百里夫子的面容放松了些,有进步! “挂在天上放光明”,第三句弹完后,百里夫子的嘴角勾了起来,不错! “好像你的小眼睛”,第四句弹完后,百里夫子的头微微点了两下,这曲子有点意思! 然后,第二遍开始了,百里夫子面上的表(情qíng)不变。 接着,第三遍开始了, 第一句,百里夫子的头不动了, 第二句,百里夫子的嘴角放下来了, 第三句,百里夫子的面容紧了起来, 第四句,百里夫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再下来,纪子期弹了第四遍。 程清和江嘉桐看着众人的面色,从疑惑到放松到还不错到不会吧,撇过脸不忍直视。 纪子期弹了四遍后,终于停了下来。 场中一片安静。 百里夫子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一股气憋在(胸xiōng)中。 他用力两个深呼吸,尽量平静地问道:“纪小雪同学,这首曲子只有四句谱吗?那为何你要弹四遍!” 纪子期站起(身shēn),行了个礼,“回夫子的话,这曲子确实只有四句。 不过这艺科考试的时间,每首曲子要求在半柱香至一柱香之间。 学生计算了一下,必须弹够四遍才刚刚够半柱香!” 然后对着百里夫子,面露疑惑道:“莫非学生计算的出了差误,这时间不够?需要学生再加弹一遍吗?” 百里夫子一口老血直往头上冲,看着纪子期说不出话来。 唐大公子低低笑出了声。 吴三多先是被纪子期惊到了,接着又被唐大公子惊到了。 这唐大公子莫非是真开窍了? 程清抚额不语,江嘉桐翻了个白眼。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没听说过考试的时候可以将一首曲子重复弹来弹去凑时间的! 然后又齐齐看向百里夫子,看看这一向清高又独善其(身shēn)的百里夫子,会给出怎样的成绩! 百里夫子一口老牙咬了又咬,面上神色几变,终于挤出几句话来:“纪小雪同学这首曲子童真有趣,单调却富有深意,只短短两个月练到如此程度,已实属难得! 但时长不足,反复弹奏凑时间于考试规则有所不符! 故,纪小雪同学此次艺科的成绩为……” 所有人都伸长了耳朵等着百里夫子的宣布。 他的这次判定结果,在外人眼中,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可以说是决定了纪子期的未来。 连对这一切觉得已经尽力,听天由命的纪子期,手心里也冒出了汗。 场中连呼吸声都没有,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百里夫子的宣定。 百里夫子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乙下!”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江嘉桐跳起(身shēn),一把抱住纪子期,兴奋道:“子期,太好了!恭喜你过关了!” 纪子期还有些发楞,紧接着程清也上前来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柔声道:“子期,你过关了!” 然后是唐大公子,他的笑容比四月的阳光还耀眼,“子期,恭喜你!” 接着是吴三多,那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子期,你太棒了!恭喜你过关!” 还有罗书,以及一些面孔有些熟悉却还叫不全名字的甲班同学,每个人都给予了最真挚地祝福,“纪小雪同学,恭喜你艺科过关!” 从最开始遥远不真实地“恭喜你过关”,到最后一声声动人的在耳边不断回((荡dàng)dàng)的“恭喜你过关”! 纪子期终于相信自己的艺科得了“乙下”,她过关了! 她想大笑想大叫,可不知为何,她的眼里却浮上了泪花! 纪子期向着所有人深深一鞠躬,“谢谢大家!” 百里夫子看到这一幕,觉得心气平了不少。 唉,我都这么老了,还要老脸干啥呢? 就送与这些年轻人吧! 可是(身shēn)为夫子,总得说两句夫子该说的话,“咳咳,纪小雪同学,恭喜你这次过关! 不过以后还是要刻苦练习,勤练不缀!下月开始,可不能再用这种简单的曲子来忽悠夫子了,知道了吗?” “是!”纪子期大声答道。 百里夫子顿时笑了,面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射shè)御,纪子期(射shè)箭平均五点五环,拿了乙等。 御科考试时,香菇不知是知道这是考试,非常重要,还是人太多有些怯场,乖乖地配合着纪子期。 于是纪子期的御科也顺利地拿到了乙等。 香菇:纪子期,本小姐这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英姿,那不叫怯场,那叫矜持!你那什么眼神? 考完(射shè)御回苏府的纪子期,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她急着将这消息与小雨小风分享。 “这么开心?艺科考试过了?” 纪子期(身shēn)形一滞。 苏府旁边的巷子里,杜峰双手环(胸xiōng)斜斜靠在墙上,一条腿蜷起撑在墙上,头微垂,眼半闭,半边(身shēn)子隐藏在暗处。 一派闲散清平的姿态,一副偶遇熟人的淡然语气。 可纪子期却无法放松! 这些(日rì)子以来,她已意识到杜峰就是一匹狼,一匹野狼,而且还是一匹头狼! 无论他的姿态看上去多么地慵懒,一旦遇上合适的猎物,就会扑上去啃咬! 纪子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杜峰嘴边的食物! 他不动声色的表面,不过是在观察和逗弄眼前的猎物! 只要抓到机会,随时会将她拆腹入骨。 纪子期紧紧搂住手中的琴,警惕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警告你,光天白(日rì)的,莫要有那不好的念头!” 杜峰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唇边隐隐带着一丝笑,“就是想看看你艺科过了没?看你这气色,想必是过了的!” 说完伸出舌头,暧昧地((舔tiǎn)tiǎn)了一下自己的唇,“光天白(日rì)的,我本来真没什么念头!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我的念头本来都是在晚上的! 可是你一提,我又觉得好像有点念想了!” 杜峰放下手臂,站直(身shēn)体,高大的(身shēn)躯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向着纪子期踏步而来。 “不要过来!”纪子期不断后退,尖叫出声。 杜峰停了下来,声音哀怨,“期期,这几(日rì)都不曾打扰你,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 想你个大头鬼?纪子期心中怒吼,却不敢激怒他,深怕杜峰真的在光天化(日rì)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她吐出一口怒气,尽量平静问道:“我艺科过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纪子期直接开口叫他离去,杜峰便有理由借题发挥了。 可现在纪子期一本正经,好像同熟人打招呼一样,杜峰反而不好假装生气,进而抱抱她,一解相思了。 “端午你有什么安排没?” 纪子期戒备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真可惜!杜峰心中撇撇嘴,“要是没有安排的话…” “有!”纪子期飞快打断他的话,“我约了程清她们端午去看龙舟赛!” “嗯!我端午回京陪我娘过,几年没回了!”虽然我更想跟你一起过,或是带你回京同我爹娘一起过! 杜峰知道此时的纪子期是绝对不会同他一起过,或是同他回京的! 他可以武力胁迫,但这种事,还是待名份定下来了好些! 杜峰说几年没回了时的语气很平常,可纪子期忆起天凉的一切,无端心中就有了一丝心酸! 这远在边关的将士,少小离家老大回,虽不是游子,却比游子更加悲壮! 因为下一刻回去的,可能是遗物! 比如花二虎! 除了过年前,托人带了点年货给花家,这个端午她都差点忘了这事了! 明(日rì)得抽个时间去办。 杜峰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在等他主动离去,不满地轻哼道:“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如获大赦的纪子期,忙转(身shēn)敲开苏府侧门,头也没回地走了进去。 杜峰站在苏府前良久,盯着纪子期进去的侧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太阳余晖散去,天色暗了下来,杜峰转(身shēn)离去。 到了端午这(日rì),纪子期一早带着苏谨言小雨小风去看龙舟赛。 龙舟赛在城北的大运河边,这条河围着天顺城,被称为天顺的护城河。 纪子期几人到的时候,河边已经非常(热rè)闹了。 不少商家和小贩在河边搭建了临时的摊位,(热rè)(情qíng)地招呼往来的客人。 今(日rì)年轻的男女很多,有些不轻易出门的官家小姐,今(日rì)也带着丫环奴仆出来了。 众星拱月中,那端庄的仪态,(娇jiāo)美的容颜,晃花了不少汉子的眼。 眼巴巴地跟在后面走了一路。 快到河边时,那些小姐们便进入了专门安置的凉亭中,徒留回眸一瞥的风(情qíng)。 凉亭四周挂上了布幔,从里面可以看清外面,从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今(日rì)风不大,那些布幔轻易开不得。 等得久了的汉子们,终是无颜再见那连梦中也想不到的美好容颜,只能无奈地离开。 河面上停了八条龙舟,舟(身shēn)颜色各不相同,色彩斑斓,船头挂着一面大鼓,上面飘着一个小旗帜,写着各队的队名。 什么龙虎队,麒麟队,神鱼队。 各划舟手已经就位了。 个个(身shēn)着与舟(身shēn)颜色一致的衣裳,绑着同色头巾,光着臂膀,肌(肉ròu)纠结,古铜色的肌肤上抹了亮晃晃的油,阳光一照,反(射shè)出耀眼的光茫。 一些大胆的小娘子,便指着其中几个样貌俊俏的划舟手说说笑笑。 那几人也不害躁,站起(身shēn)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毫不掩饰地展示(身shēn)上完美的肌(肉ròu)线条。 河边顿时尖叫声一片。 不少小娘子便将手中的丝帕朝龙舟扔了过去。 可惜丝帕太轻,小娘子力气又太小。 全都轻飘飘飞了几步远,掉入了河中。 其他的小娘子一阵可惜声。 然后就有划舟手大吼道:“小娘子莫伤心!等会哥哥比赛拔了头筹,拿了赏银,给小娘子买上十块八块!” 于是四周便响起一阵起哄声、口哨声以及小娘子掩着嘴的(娇jiāo)笑声。 第一次见识到黎国青年男女的彪悍,纪子期心中惊叹不已,这比现代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边程清派了丫环等着纪子期,见到纪子期几人,便将她领到了程清所在的凉亭。 纪子期掀开布幔,里面不只坐着程清和江嘉桐,还有唐大公子吴三多以及罗书。 她怔了一下。 唐大公子原本沉静的双眸见到纪子期的瞬间,刹时亮了,没待程清回答,主动解释:“这次的龙舟赛,唐氏商行是主办方! 我就想着跟过来瞧瞧!又约了吴三多和罗书一起。 来到后恰好碰到了程三小姐和江小姐!才知道你们今天也约了要过来!真是太巧了!” 吴三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巧个(屁pì)?是谁叫罗书前两(日rì)去问江嘉桐,今(日rì)有何安排的? 别人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当我吴三多白混的!当着我的面还死口不肯承认! 只有罗书那个傻小子,才看不出你的心思,被你当枪使! 不过,今(日rì)罗书好像也有点奇怪!忽然间就耳朵红红的了! 吴三多顺着罗书的眼光看过去,见到坐在纪子期(身shēn)边的小雨,(娇jiāo)艳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吴三多看一眼罗书,看一眼小雨,又看一眼缠着罗书毫无察觉的江嘉桐,那面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心中叹息一声。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江嘉桐提议出去下个赌注,凑个(热rè)闹。 “好啊!好啊!”苏谨言拍手叫好。 “唐大公子,这次是你们商行主办的,有没有什么内幕?”江嘉桐向着唐大公子问道。 唐大公子微笑道:“我们唐氏商行最重信誉!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qíng)是绝对不会做的! 今(日rì)的魁首,必定是实力最强的那一队!” 江嘉桐拉拉罗书的袖子,“罗书,你买哪家,我跟着你买!” 罗书涨红着脸,低着头不出声。 唐大公子接着道:“我们唐氏赞助的神鱼队,这两年倒都是夺了魁首,江小姐下注时,不妨考虑一二!” “真的!”江嘉桐睁大眼,跳起(身shēn)就想往外走,“罗书,程姐姐,子期,我们去下注吧!” 她一手拉着罗书,一手拉着程清,还边招呼纪子期。 苏谨言起(身shēn)道:“子期,走吧走吧!唐大哥,吴三多,要不要一起去下注?” 吴三多正想说他们已经下注了,唐大公子已起(身shēn),“好啊,走吧!” 吴三多斜睥他一眼,不屑地扯扯嘴角。 于是一群人便分成两队。 程清、江嘉桐、罗书在前,其余人在后。 小风每凑近一艘船,就会哇呜一声,然后嘴里说道:“大姐,二姐,这艘漂亮,下这艘!” 小雨教训他:“小风,你每看一艘都说漂亮,都要下注,你到底想下哪艘?” “不可以都下注的吗?”小风不理解。 小雨被问住了。 船上一划舟手听到二人对话,又见二人大的(娇jiāo)美,小的趣致,跟着打趣道:“小娘子,小少爷,买我们麒麟队,包你稳赢!” “我不是小少爷!”小风正经地反驳,然后一指苏谨言,“这才是少爷哥哥!” 纪子期几人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那划舟手被驳得莫名其妙,心道,这么可(爱ài)的小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 几人将停在河上的八艘龙舟一一看了个遍。 苏谨言与小雨二人在后面小声讨论了起来,“我看那艘红色龙舟上的划舟手个个威武健壮,肯定能赢,我建议买那艘!” “我觉得蓝色龙舟最漂亮,他们的衣服上还绣了花呢!我想买那艘!” “纪小雨,你是买队还是买龙舟?漂亮能当饭吃?” “少爷,我反正也不懂,就买最顺眼的那艘就好啦!” “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遇事不用脑子!” 苏谨言如此说,小雨就不依了,“少爷,我姐也是女人,她也算头发长见识短吗?” “她…。”苏谨言立马转了话题,“子期,你买哪艘?” “我啊,我看中了黄色那艘!” 苏谨言抬头看了一眼,那艘黄色龙舟舟(身shēn)朴实无华,没有太多的雕刻装饰,夹在其他几艘中间毫不起眼。 他不由有些怀疑:“这艘能赢吗?” 纪子期微笑道:“赢不赢除了能力,还得靠运气,谁说了都不算!何况不过图个乐子,不必如此纠结!” 苏谨言在自己喜欢的红色龙舟和黄色龙舟两艘之间犹豫不决。 小雨道:“少爷,这还不简单,两艘都下注好了!我也下注两艘,蓝色和黄色的都下注!” “小风也要!绿色的,和黄色的!” 旁边的唐大公子跟着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子期的眼光,我也跟着凑凑趣,下一注!” 然后伸手唤来唐氏商行在现场做工的伙计,“去,黄色龙舟,下注一千两!” 一千两? 纪子期与吴三多几人睁眼瞪向他,这也叫凑趣? 纪子期呵呵道:“唐宋,你要不要下注少点?我对龙舟比赛不熟,纯粹是个人预感!你下这么多,我好大压力啊!” 唐大公子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我相信你!” 纪子期心中咯噔一下,突升出某种奇怪的念头。 想再看清唐大公子的眼中深意时,唐大公子眼眸已转向别处,“都说第一次上赌场的人的运气特别好,我沾沾你的光,跟着赌一次,没准还真的被你猜中了!” 原来这样!纪子期放下心来,“你这么一提,我好像记起也听过这种说法!看来我也得下多点!” 纪子期蹙着眉半晌,“我,下个十两吧!” 吴三多扑哧笑了,“子期,我以为你想个半天,好歹会下个百来两!这十两也要想这么久?” 唐大公子冷瞥他一眼,“吴三多,你自己有十两银子下注吗?” 那“自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吴三多被他冷风一扫,笑脸顿时凝固。 他爹今年才肯每月给他三两银子,基本还是靠他娘接济,还有粘着唐大公子这个金主过活。 别说十两银子了,一两他也拿不出! 可是,唐大公子,有你这么为了讨好小娘子,挤兑好友的人吗? 见色轻友的家伙!以后休想我帮你出谋划策! 吴三多恼怒闭上嘴,决定暂时视唐大公子为空气。 纪子期见二人杠上,忙在中间打圆场,“下注的在哪里?好像快要开始了,咱们过去吧!” “不用!”唐大公子又唤来刚刚那小厮,“这几位小姐少爷要下注,你去拿张纸来记录一下!” 小厮心中奇怪万分,面上却不显,忙不迭去找笔纸了。 “这样不太好吧?”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耽误你们的正事?”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唐大公子温柔应道。 这下连苏谨言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唐大哥(性xìng)子一向冷清,就算他和吴三多罗表哥有事求到他面前,唐大哥都不一定会相助! 今(日rì)为何会这么好说话?不仅主动帮忙,语气还特别的与印象中的不一样,怎么说呢? 苏谨言搔耳想了许久。 温柔,对,特别的温柔! 苏谨言看了看唐大公子,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纪子期。 他又看了看纪子期,有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那小厮拿着纸笔过来,苏谨言想起下注的事,便将刚才那升起的念头抛在脑后了。 “黄色的二十两,红色的二十两!” “黄色的五两,蓝色的五两!”小雨掏出银子。 “小雨,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纪子期意外道。 “姐,有些是少爷以前赏的,有些是你每月给的零花钱省下的。”小雨看着那银子眼里露出不舍,“这可是我全部的财产了!可千万不能输!” 想不到小雨竟是个小赌鬼! 纪子期横瞪她一眼。这么小就敢拿着全部家当来赌?再大些还了得? 小雨知道她的意思,拉着她的胳膊撒(娇jiāo),“姐,我不是还有你吗? 姐的银子还不就是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也是姐的银子,这十两银子虽是我下的注,也等于是姐下的注!” 纪子期看着她(娇jiāo)美的容颜,软糯的语调,发亮的眼睛,心软得不行! 小风见状也学着小雨,接着她的另一只胳膊撒(娇jiāo),“大姐二姐的银子都是小风的!小风的银子也是大姐二姐的! 大姐,小风也要十两银子!” 小雨朝他吐舌做鬼脸,“不知羞,就会跟着二姐学!” 苏谨言受不了的在一旁大吼,“纪子期,纪小雨,纪小风! 你们三个天天在纪园里上演姐弟(情qíng)深的戏码,欺负我娘只有我一个! 到了外面,还要演? 我不管,小风,跟我去那边玩!” 说完拉着小风就跑了,小风被迫跟着苏谨言向前跑,还不忘回头大叫:“大姐,帮小风下注!” 纪子期看着小雨和远去的小风,(肉ròu)痛地掏出三十两银子。 这两个冤家! 还好木匠铺这几个月分了不少银子!她预备着今天出来,肯定要花银子,带了三十几两防(身shēn)。 现在一下子只剩下几两碎银了! 来到古代这么久,第一次如此大手笔的花钱,纪子期想着之前存钱的不易,还是有些心痛! 唐大公子见她神(情qíng),“今(日rì)我是主,你是客!这下注银子我替你出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那怎么行? 纪子期忙不迭道:“不用!不用!这个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只是第一次花这么多,有点舍不得而已!” 唐大公子知道她(身shēn)为苏氏木匠铺的二当家,从这自行车推出后,自是赚了不少银子! 三十两银子对她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见她推辞,也没再强求! 随着喧天的锣鼓声,以及整齐的加油声,今年的龙舟赛开始了。 不少岸边的人随着龙舟前行的方向,一路向前跑。 吴三多和小雨瞧着有趣,也随着众人向前跑。 纪子期没想凑这个(热rè)闹,在后面微笑看着奔跑着的小雨,还有随苏谨言一起跑的小风。 五月的风吹过,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荡dàng)dàng)起优美的弧度。 有几缕调皮地飞到她(身shēn)侧唐大公子的肩膀上,稍作逗留又飞快落下。 然后又有风来,那发丝又争先恐后的向他肩膀靠过来。 他很想抓住它们,缠在自己的指尖把玩。 唐大公子只觉得心底像被一片羽毛轻轻撩拨,有些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纪子期!”锣鼓声太大,唐大公子提高音量。 “什么?”纪子期也提高音量。 “我喜欢你!”唐大公子鼓足勇气,大声吼出他人生的第一次表白。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声,锣鼓声也猛地加大力度,唐大公子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 纪子期被震得耳膜一阵颤动,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原来此时龙舟已调转(身shēn)头,向着去时的方向驶回。 那第一个转(身shēn)的龙舟便赢得了众人(热rè)烈掌声。 纪子期看着人群又向这边跑回来,夹在中间的小风没反应过来,被(身shēn)边的人一挤,差点摔倒在地,一旁的苏谨言连忙抓住他。 “小心!”纪子期惊呼,完全忘记了(身shēn)边的唐大公子,朝小风跑去。 唐大公子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衣裙飘飘,像一朵迎着风的梨花。 他知道她没有听到他刚刚一时冲动的表白,心中即是庆幸,又有些惋惜! 如果她听到了,会是怎样一副神(情qíng)? 果真如唐大公子所言,第一次上赌场的人运气特别好。 那艘其貌不扬的黄色龙舟赢得头筹,唐氏商行赞助的那艘夺得了第二名。 黄色龙舟由于先前并没有被众人看好,有一比三的赔率。 唐大公子一下子赚了三千两,纪家三姐弟也小赚了一笔。 小雨捧着银子,呵呵地笑个不停。 此时与他们汇合的江嘉桐后悔不已,她本来买一百两,结果没中输了。 看着唐大公子让自己买唐氏商行赞助的龙舟,他却买了别家,竟中了。 江嘉桐恨恨道:“唐大公子,你自己买别的龙舟赢了,却害我输了银子!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请客!” 唐大公子正中下怀,“那边水榭有间唐氏常带贵客去的花船,今天我托子期的福赢了不少银子,又害江小姐输了银子。 今儿个就由我作东,带各位去那边品尝一下他们的特色鱼生,顺便游游湖!” 江嘉桐看了一眼,知道那边是些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花费不斐。 觉得唐大公子甚有诚意,心中怨气便消散了不少。 “好啊!现在(日rì)头也大了,正好先去避避!” 水榭的管事见到唐大公子带着一群人来,瞬间笑得脸都扭曲了。 他亲自带着众人走上花船,边走边同唐大公子道:“大公子,今儿个是约了二爷吧?二爷来了好一会了!” 二叔?他二叔也在? 唐大公子皱皱眉,正想让管事的换艘花船。 管事的已命令手下揭开了花船的纱缦。 于是整个花船里的(情qíng)形一览无疑。 里面坐着一对男女。 门口的众人能看到他们姣好的侧影。 那个锦衣玉袍的男子,鼻梁高耸,下巴坚毅,一手搂在女子腰间,另一手两根手指挑起对面女子的下巴,噘着嘴正要吻上去。 从未见到如此香艳场面的几人,惊得张大了嘴。 纪子期连忙捂住小雨和小风的眼睛。 听到门口的响动,那对男女纷纷转过脸来。 男的与唐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正是唐氏商行二当家,唐大公子的亲叔叔,唐树。 女子圆圆的脸上两个大大的酒涡,笑眼弯弯,两边嘴角天生自然翘起,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涂着丹蔻的玉手覆在唐树手上,轻抚摩擦,生出些许香艳之(情qíng),手腕处露出半截香滑的白嫩肌肤,配着粉红色的半透明纱裙甚是迷人,纤腰酥(胸xiōng),体态(娇jiāo)娆。 正是倚红楼新进的花魁甜娘。 唐树只稍楞了一下,便恢复常态,面上带着风流的笑,“宋儿,带朋友过来玩啊?一起吧!” “不用了,二叔忙!”唐大公子僵硬地挤出几个字,转(身shēn)(欲yù)走。 管事的一抹额头的汗,这下麻烦了!一下子得罪唐家两大话事人。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完,“大,大公子,今(日rì)花船早已订满了!” 唐大公子顿住脚。 唐树哈哈大笑,“吴三多,罗书,好久没见过了!还记得二叔我不?今天难得碰到一起,便是有缘,你们都过来,咱们好好聚聚! 还有这几位,我这侄儿像他老爹,生(性xìng)有些古板,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都过来,过来!” 长者赐,不敢辞!几人便依言走了过去一一行礼坐下。 “小女程清,程员外的三女!见过唐二爷!” “不错不错,就是让吴三多小小年纪就写(情qíng)信的那位?果然清丽出尘!” 吴三多脸庞爆红,脑羞成怒:“二叔!” 唐树斜睥他一眼,嘴角含笑,“这少年人(性xìng)(情qíng)真,对喜(爱ài)之物直言赞赏,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qíng)?有什么好害羞的?” 程清落落大方应道:“谢唐二爷夸奖!” “不用拘礼!你们既是宋儿的朋友,跟着宋儿一起唤我二叔即可!” “小女江嘉桐,江员外的二女!二叔,你唤我嘉桐就好了!” “好,好!”唐树笑眯眯道:“早听说江员外二女爽朗大方,巾幗不让须眉!” 江嘉桐脆生生回道:“谢二叔夸奖!” “小女纪子期带二妹小雨小弟小风见过二叔!”纪子期带着小雨小风上前行礼。 “小雨见过二叔!”“小风见过二叔!” 姓纪?唐树眼里精光一闪而过,眼角瞟到自家侄儿强装镇定的表(情qíng)! 呵呵,果然如此! “好,好!”唐树眉眼都带上了笑,“子期多大了?说了婆家没?” ------题外话------ 实在很不好意思地要跟亲亲们说一声,之后每章上传9000字了。 上架的时候存稿确实(挺tǐng)多,没经验,一开始发得很猛,然后码字的速度有点跟不上了,因为大大也只是半兼职写文。 大大现在存稿还是有,但大大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没有二十万以上的存稿,这心里完全不踏实。 而且大大习惯写完了一个小故事再从头进行修改或添加,存稿足够改起来比较心定一些。 加更还是会偶尔有的,但真的只能是偶尔哦~ 正文 90、花船斗数(改章节名)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什么(情qíng)况? 吴三多几人眨眨眼,纪子期也眨眨眼。 虽说这唐家二叔风流不羁惯了,可哪有见面就问人家说了婆家没?莫非看上纪子期了? 只有唐大公子明白他二叔暗指何意,或者说是想做什么,看着纪子期一脸别扭的神(情qíng),压低声恼怒道:“二叔!” 唐树对众人各异的脸色丝毫不放在心上,对自家侄子的威胁更是不放在心上,“子期若是没说婆家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家宋儿! 宋儿虽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颇有他二叔我几分风姿! 只是这(性xìng)子却随了他爹,又老实又古板!从来不懂讨小娘子欢心! 二叔我真担心他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做一辈子的孤(身shēn)寡人! 今(日rì)二叔我一见你,就觉得甚合眼缘,不如你就可怜可怜我家宋儿,嫁与宋儿做媳妇吧!” 天下四大商行的下一代当家人,还担心讨不到媳妇? 这下子连后知后觉的江嘉桐,都明白这其中的古怪了! 滴溜溜的圆眼睛,在纪子期与唐大公子(身shēn)上转来转去! 这两人,何时有了那种关系的? 江嘉桐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吴三多及程清,则咋舌于唐二叔的大胆直接,这也太犀利了吧! 小雨则是乐见其成,苏谨言及罗书恍然大悟后,心中想的是,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只有小风涨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qíng)。 可惜现在无人有时间关注到他。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纪子期(身shēn)上。 纪子期开始还抱着侥幸的心思,求救似的看了唐大公子一眼。 唐大公子的眼睛又深又黑,像一汪深泉,紧张又专注地等着纪子期的答复。 纪子期心中一个激灵,移开了目光。 她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这事(情qíng)发生的太突然,她不知道该用何种理由才能完满圆过去。 老道的唐树本就没想着人家马上就有回复,他只是看着自家一向眼高于顶冷静淡然的侄子,变成一副磨磨叽叽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 (身shēn)为唐家人,就该有唐家人的骄傲!成就成,不成就放手!做事总要放手一博才成! 于是索(性xìng)先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最少先留个深刻印象再说! 至于这以后如何,那是唐宋自己的事了。 他能做的,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唐树大笑两声,“子期被吓着了吧?二叔我一向(爱ài)开玩笑,看到优秀的小辈,心里头总想着牵牵线,搭搭桥! 你莫放在心上!要是吓着了你,二叔向你赔礼道歉!” 然后伸手拉过站立在一旁的甜娘,勾着眼睛含(情qíng)脉脉的望着她,声音温柔似水,“好甜娘,你看我刚刚不小心得罪了小娘子,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哄是不是? 你帮我唱支小曲儿哄哄她吧!嗯?” 甜娘脸微红,媚眼流转,啐了他一口,转着(身shēn)对着众人,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甜娘人甜声甜歌更甜,歌声似缠绵的水,流过众人心田,飘飘((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哀哀婉婉,随着这下午的风穿过花船的纱缦,飘散开去。 众人只觉得有种股涨的(情qíng)绪溢满心田,又酸又暖,又不舍! 唐树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情qíng),和着甜娘的曲子一拍一和。 这时,门外花船管事来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二爷,隔壁花坊的贵客听到歌声,想请唱曲的姑娘过去献唱一首,说,说是重重有赏!” 歌声于是停了下来。 “重重有赏?”唐树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嘴角挂起一丝不达眼底的冷酷笑意,慢条丝理道:“还有什么重赏,是二爷我未曾见过的?” 外面管事的双腿早已颤得不行了,豆大的汗珠叭叭掉在油着红漆的木板船上,形成一滩水渍,映着他苍白绝望的脸。 听到唐树语中的冷意,他再也受不住,腿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对不起!二爷!请二爷恕罪!小的,小的也是(身shēn)不由己!” “哼!”唐树带着嘲讽轻哼一声,也不屑为难一小小管事,“老胡,二爷我的(性xìng)子你就算摸不透七分,这五分总是有了的! 相信你过来之前,已向对方说明了二爷的(身shēn)份! 可你还是冒着惹二爷不痛快的风险,过来打扰二爷,说明那边的贵人你同样得罪不起! 二爷也不为难你!你去传个话,就说,我唐二说的,想听曲子可以,过来这边,大伙一块听听! 我也很想瞧瞧这天顺,到底是谁不把我唐二放在眼里!” 胡管事感激地又磕了几个头,忙过去回话。 不一会,那花船里传来一个年轻公子的怒骂声,“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也办不好!” 另外一温润男子声音道:“九公子,莫与下人一般见识!正好,我也想会会那唐二!” 那九公子这才闭了嘴,朝着胡管事吼道:“给爷滚出去!” 胡管事擦着汗走了出来。 真没见过这么不识礼的少年公子!还好只是在这天顺待个十(日rì),若是再长些(日rì)子,我老胡也吃不消了! 这边花船的纱缦被掀开,鱼贯进入五个人。 为首那人赦然是当时赏术大会上闹场子的楼氏商行的楼九公子,难怪这胡管事不敢得罪他! 后面跟着的是从不离开他(身shēn)的楼一。 再后面一位白衣公子,约二十五左右,斜眉长眼,仪表堂堂,气度非凡! 连不可一世的楼九公子都在他面前弯下了腰,纪子期不由在心中揣测那人的(身shēn)份。 唐树敏感地意识到(身shēn)边甜娘的气息变得急促。 他抬眼一看,甜娘紧咬下唇,(胸xiōng)脯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那位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向着这边笑了笑,轻声唤了声“甜娘!” 吴三多几人顿时睁大了眼,有戏! 甜娘看着他不出声。 那白衣公子柔声道:“甜娘,我今(日rì)去倚红楼找你,妈妈说你今(日rì)有客外出了,你可知我心里听了有多难受?” 甜娘撇开双眼,离得近的唐树看到她眼眶泛起了一丝红意。 他伸手挑起她下巴,微笑却坚定地看着她眼睛深处,“甜娘,来者是客!你是二爷的人,有多大的冤多大的愁,当着客人的面,这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你说是不是?” 甜娘眼里浮起水雾,唐树轻抚她的脸,像抚摸一件绝世珍宝般温柔,“你现在有了二爷,以后二爷定不会再让你伤心落泪!过去的,就让他自然地过去!二爷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将来的你! 如若你的从前,因为少了二爷的参与,而受了不少委屈,二爷定会参与在你的将来,好好地补偿你!”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可这动人的(情qíng)话没有哪个女人不(爱ài)听! 纪子期浑(身shēn)的鸡皮都起来了,高手!绝对的高手! 甜娘的泪流了下来,面上却泛起了笑。面上的梨涡儿旋转成优美的弧形,楚楚可怜! 明明久经风尘,偏偏那一笑,却像(情qíng)窦初开的少女,初次识得(情qíng)滋味的不胜(娇jiāo)羞! 久经风(情qíng)的唐树,就在这一笑里,失了魂,丢了心,心尖儿直打颤,眼睛里泛起了更(热rè)烈的光! 那白衣男子的脸却瞬间苍白! 唐树替甜娘擦去脸上的泪,牵着她的手,像呵护珍贵的(爱ài)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上前来。 甜娘向着白衣男子及楼九公子行了一个礼,(身shēn)姿优美,仪态万千,声音(娇jiāo)媚甜美得令人心紧,“甜娘见过容大官人,见过楼九公子!” 礼毕便挨着唐树立在一旁,像倚着大树的(娇jiāo)花。 容大官人指尖微颤,声音却依然的温柔无比,“小甜,早说过不必如此多礼,也不必如此称呼我,你还是唤我阿容吧!” 不知是唐树的倚靠让她有了自信,还是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shēn)份,甜娘话虽对着容大官人,眼却仰望着唐树,软软道:“小甜和阿容早已不在了,奴家现在是甜娘,只能是甜娘,也只会是甜娘! 容大官人若欢喜甜娘的话,可到倚红楼找秦妈妈安排,甜娘自会尽到该尽的本份! 只是今(日rì)奴家是随着二爷出来的,自是二爷的人,眼里只看得到二爷!还请容大官人莫为难奴家!” 唐树含笑看着她,一个大力将她搂进怀中,眉一挑风流之极,“只有今(日rì)才看得见二爷吗?二爷我昨(日rì)可是跟秦妈妈说好了,这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可都归二爷我了!” 甜娘虽是青楼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被唐树搂入怀中,面上还是不(禁jìn)带了几朵红云,她将脸怀入唐树(胸xiōng)膛,(娇jiāo)声道:“那这三个月,甜娘都是二爷的人了,不光这人,这心也是!只盼二爷莫要负了奴家才好!” 甜娘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花船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纪子期早在唐树将甜娘当着众人的面拥入怀中的时候,就将红着脸的小雨和好奇的小风拉入了自己(身shēn)后,并让二人捂住了耳朵。 容大官人(身shēn)形一个激灵,面上神色越发苍白,只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眼里发出蛇信子般的冷光。 花船上的温度顿时冷了几分。 唐大公子几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一旁,尴尬不已。 楼九公子心中嗤之以鼻,这容大人还真是个多(情qíng)种子! 话说这楼九公子自去年赏术大会捣蛋不成,被他祖父楼大当家拎了回去。 只是不管是有意纵之,还是无意为之,他这一举动(阴yīn)差阳错下,始终还是为楼氏在天顺打开了名头。 面对唯一的独孙,楼大当家不忍过于重责,而且楼氏的未来终归系在他一人之上。 想着自己这孙儿读书也不成,于是年初开始,便让自己大儿楼九公子的爹开始带着学做生意,与人交际。 楼九公子做生意如何暂不得知,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倒是深得那些贵人喜(爱ài),间接也谈成了不少生意。 因此楼大当家开始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qíng),交给他去跟进。 这次前来天顺,是因兰海要重建灵王府。 灵王府在兰海已有两百年,不知是哪朝王爷的府邸,也不知是何事荒废了数十年。 楼九公子此次前去京城,便是想着与工部中人活动活动,将这项事(情qíng)揽了过来。 后经人搭线认识了这工部侍郎容大人,因容大人此次端午过来天顺游玩,便牙一咬,忽略天顺带给他的晦气,跟了过来。 从古至今,男人谈生意,自免不了去花街柳巷。 前几(日rì)无意间去了一次倚红楼,容大人一见甜娘,登时便变了脸色,甜娘也只留了片刻后,便推说(身shēn)体不适离去了。 甜娘离开后,容大人面色凄凄,楼九公子察颜观色,猜这二人之前定是有些纠葛,只是不知是何事。 于是接连两(日rì)便邀着去倚红楼。 甜娘干脆连见都不见了。 楼九公子心中有气,可见容大人只一个劲的喝闷酒,也不敢过于放肆。 今(日rì)又过去,倚红楼的秦妈妈说唐二爷见甜娘心(情qíng)不好,带她去了大运河边的花船游湖散心。 容大人又巴巴地跟了过来。 可这二人给脸不要脸,当着容大人的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狠狠打了容大人一个耳光。 楼九公子看着容大人(阴yīn)冷的眼神,知他动怒了。 他眼珠直转,心想若替他解决了眼前这一问题,那灵王府的活肯定接定了。 转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罗书和苏谨言,忆起这是去年在赏术大会上见过面的两个小子。 心中一动,俯(身shēn)在容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容大人嘴角勾起笑容,可转瞬那笑容便像雨水落入雪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大人是骄傲的,原本他可以报出自己名号,让眼前那碍眼的老小子自动离开,主动将甜娘送上。 可他不想甜娘伤心。 更不想万一这老小子不识抬举,到时他下不了台面硬抢,那这仗势欺人,与人争夺青楼女子的名声,定会传回京城岳父家。 今年正值调职的紧要关头,少不了岳父的顶力相助,这名声是万万不可落下的。 可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甜娘随时可见,但这老小子那嚣张的样,他却看不惯,也容不下,非得狠狠踩在脚底羞辱一番才行。 既然这楼九有把握打他的脸,他自是求之不得。 当下便同意了楼九的请求。 楼九公子上次在天顺赏术大会上栽了个大跟头,正想着要想方设法找回场子,以泄上次遭到羞辱的心头之恨。 他笑中带刀,“这位罗大榜首,苏小榜首,好巧,又见面了!” 苏谨言自是认得他,当(日rì)他还和哑叔拦住过想要偷溜的楼九公子,双方印象比较深刻。 罗书却已忘了楼九公子。 他用眼神询问苏谨言,苏谨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就是赏术大会上砸场失败,被他祖父揪着耳朵回去的那位兰海楼九公子!” 罗书了然的哦了一声。 此时既然到了小辈间的交流,唐树便不好面了。 于是唐大公子站了出来,双手一掬谦和有礼,又不失风范,“在下唐氏唐宋,今(日rì)这宴客的主人之一,楼九公子请坐!” 两人作为黎国四大商行之一的下代当家,年岁又相仿,自懂事起就听过对方的名号,见面却是头一遭。 楼九公子被唐大公子的气势震住,想着两人(身shēn)份相当,心知不能在气度上输给对方,便将苏谨言与罗书先放一旁,回礼道:“在下楼氏楼九,今(日rì)叨扰唐大公子了!” 两个虚礼一番,眼见唐树与容大人已落坐,便坐了下来。 其余人也一一落座。 一番介绍和客(套tào)后,楼九公子转回刚才的话题:“上次在赏术大会上,是小弟失礼了!还请罗大榜首和苏小榜首不要放在心上! 自那次起,小弟见识到了天顺的术数水平之后,心中甚是钦佩!感叹这天顺挨着京城,吸了不少皇气,真是人杰地灵! 此次又再次碰见,恰好在座各位都是棋林学院学子!小弟这一时兴起技痒,想与各位切磋一番,不知唐大公子意下如何?” “不知楼九公子想如何切磋?”明知来者不善,唐大公子却丝毫不显怯懦,眉眼淡然,大有泰山崩于面前亦不动声色之势。 唐树心中暗暗点头。 “你棋林学院六人算一方,我楼氏三人算一方,双方各出三题,互相解答,三局两胜!”见对方入了壳,楼九公子笑花了眼,“你们人数虽多,也不要觉得占了便宜。 小弟(身shēn)边这位是负责天顺的新任账房,一等术生裴先生!你们即入了棋林学院,称得上三等术生。 不过裴先生久在商行,已许久未曾研习术数,虽等级高过各位,也未必能胜过各过!” 唐大公子面色有些(阴yīn)沉了,这斗数一向是在同等级之间进行,或低等级向高等级挑战,绝无高等级向低等级挑战之理! 这楼九公子却好不要脸,先前只说切磋,却不说穿名号,摆明是早就做好了此打算。 其实唐大公子心中早知他定会借机生事,只是(身shēn)为主家,无论对方提出何等挑衅,都得大大方方应下才是正理! 当下那(阴yīn)沉便散去,与吴三多罗书对望一眼。 二人眼中也有些凝重,却知此事今(日rì)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便对着唐大公子略一点头。 唐大公子眉眼一扬,看不出是笑还是嘲讽,“承蒙楼九公子和裴先生看得起,在下便斗胆应下了。 在下和这五位同学入学时间短,还未参加三等术生的考试。 不过托九公子吉言,下月考试定会顺利过关!” 在容大人后面进来的除了他的随从外,另一人便是楼九公子口中的一等术生裴先生了。 他三十出头年纪,其貌不扬,只眼角生着一粒朱砂,格外引人注目。 闻言面色有些铁青,却又不便出声。 楼九公子上次在天顺踢到铁板的事(情qíng)他也有所耳闻,他心中当时还嗤笑莫供奉为何会如此失算,与一众小儿比试,结果(阴yīn)沟里翻了船。 哪知今(日rì),楼九公子商量都不与他商量,直接就划下了道。 对方摆明(身shēn)份还是术生,他作为一等术生,赢了脸上无光,输了更是颜面尽失,甚至会比莫一还更惨。 毕竟莫一当时比的,还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术数,只能算得上是奇技(淫yín)巧,勉强与术数搭了个边。 但今(日rì),他们比的可是实打实的术数。 裴先生越想越觉得心中郁闷,不但不能当众拆自家主子的台,还得想方设法将这台柱子撑起来。 没被归入到比赛人员之列的苏谨言,心中却狂笑不已! 楼九,你个踩了狗屎运的傻小子,小爷我等着看你这次又如何丢脸! 楼九公子也不理会唐大公子话语中的嘲讽,“这比赛嘛,有点彩头才有趣味!这样吧,咱们就来个无伤大雅的彩头吧!” 众人还以为楼九公子会说出以甜娘为彩头的要求。 甜娘面色有些发白地偎在唐树(身shēn)边,唐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不过楼九公子只是猖狂了一些,并不是无脑子之人,那容大人一看就是将甜娘放在了心上的,怎能容得外人将她当成货物般当众轻侮? “就以今(日rì)这两艘花船的花销为赌注吧,输的一方请客!” 倒也是个聪明的! 唐树及唐大公子均抬头看了他一眼。 “来人,备案几纸墨!” 不到几个呼吸,胡管事已送了案几和纸墨进来。 唐大公子笑不达眼底,“楼九公子远来是客,就请楼九公子一方先出题!” 楼九公子也不推辞,看向(身shēn)边的裴先生。 裴先生一拱手,“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完起到案几边,一手挽住袖袍,另一只手拿起毛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然后将笔搁下,作了个请的动作。 唐大公子六人回了礼,一一走到了案几边。 由于人比较多,这题便只能三三两两轮流看。 唐大公子看完后,几乎没做任何思考的,便将纸递给了罗书。 按理说纪子期这三个月的月考成绩均在罗书之上,理当先让她看才是,或者说最少会考虑一番。 但自古以来,这男尊女卑、遇事男子出头女子靠边的思想,始终深深刻在普罗大众心里。 深知纪子期水平的程清、江嘉桐和苏谨言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罗书接过题后,看了片刻,面上现出与他平时极不相称的激动与严肃两种奇怪的神色。 激动是因为他对解题的狂(热rè),严肃是因为这题他一时半会根本解不了。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看到罗书的表(情qíng),神(情qíng)更加凝重。 如果罗书都解不了,他吴三多更是解不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吴三多只看了一眼,便将题交给了挨在罗书(身shēn)边的江嘉桐。 江嘉桐也早已收起了那张表(情qíng)丰富的脸,秀眉微皱递给了程清。 程清是知道且相信纪子期水平的,接过纸便和纪子期一齐看了起来。 这题程清也不会。她用眼神询问(身shēn)边的纪子期,然后纪子期调皮地向她眨了两下眼睛。 程清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嘴角扯起了丝丝笑意。 不过埋头苦思的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三人,并未看到这二人的小动作。 楼九公子悠闲地喝着茶,过了差不多一柱香时间,见几人并未有动静,得意一抬下巴,“怎么样?这题解得出还是解不出?这时间有限,唐大公子尽早决断才是!” 唐大公子望了望罗书,罗书摇了摇头,他正想认输的时候,忽听纪子期小声道:“唐宋,我解得出!” 声音虽小,对唐大公子三人来说,既似天籁又似炸雷。 吴三多一拍脑袋,这会怎么将纪子期给忘了?这家伙可是连续三月月考都在罗书之上的! 唐大公子此时的心里可没那么好受了,欣喜、宽尉、难堪、丢脸等(情qíng)绪交织在一起。 作为一个男人,遇到问题还要靠自己心仪的女子才能解决,唐大公子的自尊在那一刻受到了打击。 罗书直接将纸递给纪子期,“讲!” 纪子期一招手,几颗脑袋便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 她压低音量,小声地讲起了答案及解题思路。 这边楼九公子鼻孔朝天,不屑地轻哼出声,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还不是一样解不出! 纪子期讲解完毕后,唐大公子吴三多及罗书呼吸便急促了起来,然后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不敢置信,以及疑惑! 是的,疑惑! 为何纪子期的解题思路与讲题方法与那高人一模一样? 唐大公子的眼角,看向正在一旁与小雨小风偷偷做着小动作的苏谨言。 他与苏谨言也算相识多年。苏谨言虽因年幼(性xìng)(情qíng)有些顽乐,却绝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眼下这个当头,他毫不在意,而且还有心思与小雨小风偷着玩耍,说明什么? 说明他一点也不担心这场赌局的结果! 说明他对场中的某个人抱有万分的信心! 唐大公子深深看了一眼纪子期。 却见她面上神色平静如常,好像解出的这题与初级学院夫子出的题一样,简单得根本不需要思索! 这边的楼九公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唐大公子,这结果如何,爽快地给个答复吧!” 唐大公子站直(身shēn)体,转(身shēn)面向楼九公子,面上的凝重之色并未褪去。 一旁的唐树不由皱紧了眉,原本偎在他(身shēn)旁的甜娘也感觉到不好的氛围,(身shēn)体不由坐直了。 唐大公子一拱手,楼九公子正以为他要认输,却听他道:“这题的答案是…” 旁边端着茶盏喝茶的裴先生,一口茶便梗在了喉间。 好不容易费力咽下,却有几滴进入了气管,呛得他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下发生得太突然,裴先生震惊之余,刚开始都忘记了掩上口鼻。 于是那咳嗽便冲着楼九公子去了。 楼九公子厌恶地一抬手臂,挡住了裴先生喷出来的口水。 裴先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口鼻,转向一边。 楼九公子立时知道有些不妙了! 他并不出声,只盯着裴先生,期望等他咳完了,能从他嘴里说出与唐大公子不一样的答案。 可惜,楼九公子的念想终是要落空了。 终于停止咳嗽的裴先生,大力呼吸两口调整了气息后,站起(身shēn)对着众人道:“在下刚刚多有失礼,请各位贵人莫见怪! 唐大公子的答案,是对的!” 甜娘微不可见地吁了口气,唐树的表(情qíng)也松了开来,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为何那六人面上神色并无欣喜,反而带着一丝怪异? 程清在最初的欣喜后早已恢复了平静。 纪子期本就觉得平常,江嘉桐却是因为对纪子期的信任,只恍然了一下就恢复了如常。 只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三人,还未从那疑惑与惊喜中回过神来。 轮到唐大公子这边出题了,由于刚才是纪子期解出的题,几人很自然地将目光齐齐望向她。 由吴三多代笔,纪子期神色自若地出了一题。 然后唐大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楼九公子便带着楼一和裴先生围了过去,虽说是三人,实际上能解题出题的也只有裴先生一人了。 楼一自不必说,楼九公子学业一般,否则他祖父也不会让他这个年纪,就出来游历做生意了。 楼九公子对术数没什么学识也没什么兴趣,看也懒得看一眼,双手往后一背,悠闲地站在一边。 对方几个术子而已,能出什么高深的题?刚刚不过是侥幸解开而已。 所以楼九公子气定神闲的很。 楼九公子只是对术数没什么兴趣而已,但见识还是有的! 自这斗数风气形成百年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连跨三级挑战还能赢的! 事实上,这连跨三级挑战的人,也根本从未出现过! 若在初初不知(情qíng)的(情qíng)况下遇到了,一旦听说对方高过自己别说三级,哪怕两级,立马便拱手认输,请对方原谅自己的有眼无珠! 所以说楼九公子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六人必输无疑,认为唐大公子之所以在知道裴先生的名号后,还同意与他们斗数,不过是年轻气盛,拉不下面子而已! 而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镇定,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而赏术大会上莫一遇到莫问惨败的事(情qíng),他与比赛前的裴先生想法一样,自动的将其归入到了只是奇技(淫yín)巧不如对方之列! 于是楼九公子的心(情qíng)从唐大公子应下赛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很轻松。 他甚至幻想着这次生意谈成后,他祖父赞许的神(情qíng)。 因此他看不到在他前面解题的裴先生的面色。 裴先生本就生得肤色暗沉,现在更是黑沉如墨。他万万没想到,这天顺棋林学院的术数水平竟已达到了如此高的地步! 只是几个小小术子,就算下月考试合格,也就是一三等术生,可他们出的题,竟已达到了一等术生之上的水平! 要知道,他们这是临时决定的,并不是提前约定好,可以向学院夫子求题的斗数赛。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题出的难度高也很正常!毕竟学院里有三等术师的存在! 可现在不是! 这种临时的斗数,双方临场能想到的题,必是(日rì)常夫子授课时出的题,也就是说与他们(身shēn)份难度相当的题! 而现在这难度如此之大,远超三等术生的水平,裴先生不由大大震惊这棋林学院的术数水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题是纪子期出的,这六人中目前也只有她能解得出! 五月的正午时节,又未到用冰的(日rì)子,虽在花船上,河面有微风穿堂而过,但在这紧张气氛的笼罩下,这屋里的人还是觉得有点闷(热rè)! 现时最觉得(热rè)的怕是要属裴先生了! 他只觉得(身shēn)上的里衣紧紧贴在后背上,粘粘的让人非常不舒服,风吹过时,带来一丝湿寒之意,似一直渗入到骨子里。 良久,裴先生终于解了出来,他长长吁一口气。 站在他(身shēn)后的楼九公子却有些不满意,心里泛起了嘀咕。 几个小小术子出的题也要思考这么久?这裴先生是因为太过谨慎还是因为能力有限? 这题裴先生虽是解对了,他却丝毫不敢松懈。 答题与出题是两种能力。 答题多少带了一些侥幸,若那题刚好碰到过,偶尔超出水平许多的题也能解得出。 但这出题不同了,在没有准备的(情qíng)况下,多数是与自(身shēn)水平相当的题。 如今对方随便一出题,已让他花费了大量的脑力与心血。 他便知今(日rì)是遇上了劲敌,于是能否全(身shēn)而退已不做考虑了,只想着不要输得太难看! 不得不说,裴先生在对自已与对方能力评估方面,要比莫大家莫一胜上一筹。 但这对结果有没有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拿到题的几人,没有再像上一题那样,一人一人传阅,而是像纪子期给他们讲题时,几颗脑袋凑到一起,围成一个圈。 唐大公子左边是吴三多,右边却是纪子期。 由于头挨得近,近得他能闻到纪子期(身shēn)上传来的淡淡的少女幽香。 唐大公子一时心神微((荡dàng)dàng),心猿意马了起来。 ------题外话------ 推荐莫轻寒的《纨绔世子霸宠呆萌公主》 郝连宝珠生来就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公主,她的母亲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废妃,可想而知她应该得吃很多苦,不过她有三好:颜好,父王好,夫君好,嫉妒得她几个姐姐直咬手指,其实这只是伪宫斗伪宅斗,因为郝连宝珠还有个别名:傻宝,就连她母亲都懒得跟她较真,每天把她喂得饱饱的,养的美美的,放出去,杀伤力堪比十万铁骑营。 正文 91、端午夜送粽子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不过此时无人注意他的异常。 连一向对他的表(情qíng)动作很敏感的吴三多,此时也专注地在看题。 此题自是比上题更难,上一题都解不出的几人,这题更是毫无头绪。 纪子期暗地里教过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明里教过程清江嘉桐,对他们的术数水平掌握得非常清楚。 当下也不问他们是否知道解法或有什么想法,思索片刻后,便直接同五人讲了起来。 刚刚被纪子期惊到的唐大公子几人,按理说此时应该觉得纪子期能解出题,是相当正常的事。 可这心里偏偏就是止不住的震憾! 当然,被震憾到的何止是他们几人,还有唐树、裴先生,以及面色又(阴yīn)又沉的容大人! 楼九公子几人坐得远些,看不清这六人中谁是主导!若以术数名头来看,自然以为是名声在外的术数小神童罗书! 但唐树坐得近,看得分明,这两题的解出人,分明就是那个让自家侄儿倾慕的纪姓小娘子,纪子期! 看来这侄儿追女人水平一般,这看女人的水平嘛,倒是深得他真传! 唐树心里乐开了花! 轮到唐大公子这边出题了,出题人自然还是纪子期! 裴先生不止后背湿透,前(胸xiōng)也湿透了!如果不是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的外袍,整个人怕是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楼九公子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由于有案几挡着,前面的人看不到,他站在裴先生后面,从后面看去,能清楚地感觉到裴先生外面的衣袍下摆在轻轻晃动。 此时明明无风,怎么晃动? 那就是裴先生自己在动了。 这时代的人对礼仪犹为重视,若在人前随意抖动,是非常不礼貌和最下层之人才有的行为! 裴先生(身shēn)为一等术生,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就是只有一个可能! 他在害怕!所以他的双腿在不自觉地颤抖! 楼九公子站直(身shēn)子,面上轻松的神(情qíng)敛去,走到了裴先生的旁边。 他这才看清,裴先生额上冒出的密密麻麻的汗。 楼九公子心中戈登一下。 他抬头看向容大人,容大人英俊的面容上阵阵扭曲,面色沉如锅灰,在那一刻竟让楼九公子觉得丑陋之至! 他突然意识到,他将又一次栽倒在天顺人的手中! 难道这天顺,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 楼九公子紧咬下唇,心中涌起阵阵不甘心! 两柱香时间过去,裴先生叹口气,拱手向着唐大公子等人,苦笑道:“各位才高,裴某甘拜下风!” 竟是直接放弃了第三轮比赛! 苏谨言心中呵呵道:算你识相,否则再斗下去,只会让更难看! 容大人猛地起(身shēn),用力一甩衣袖,怒哼一声,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怒火也不知是冲着楼九公子还是唐树。 他(身shēn)边的随从从微楞中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楼九公子狠瞪裴先生一眼,脚一跺不甘心地追了出去。 吴三多在后面大喊:“别忘了付花船的银子!” 奔跑中的楼九公子脚下一滞,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扔给了站在外面的花船小厮。 楼一紧跟在楼九公子后面,转瞬这边的五人便只剩下了裴先生。 裴先生看着已走远的几人,想出去又觉心中不平,面上神色几变,终是拱手向唐大公子道:“唐大公子,不知这题的解法可否告知在下?” 唐大公子看了纪子期一眼。 纪子期走上前来,向着裴先生行了个礼,“先生想知,学生自是知无不言!” 裴先生这时方知,原来出题的竟是眼前这个小女子。 听完纪子期的解题思路后,裴先生一时有些恍惚。 就是如此简单又直接吗? 那先前他出的那两题呢?也有如此新奇的解题方法吗? “谢姑娘赐教!不知先前在下出的两题,可是姑娘解出的?” 纪子期点点头。 “不知姑娘解题的时候,用的是何种思路?” 纪子期于是便将自己解题的方法又重新讲了一遍。 裴先生听完后,思索片刻,此时面上的敬意,已不似方才那般带着无可奈何和羞囧了。 他拱手真诚对着纪子期道:“姑娘思路奇特,解题手法简单直接,在下佩服! 裴某先前败了还心有不甘,可听姑娘这一讲解,便知姑娘术数水平远在裴某之上许多,故败在姑娘手下,裴某觉得不冤! 不知姑娘可否方便告知尊姓大名?” 纪子期微微一笑,回礼道:“在下棋林学院纪子期!” 唐树眼上的笑意早就止也止不住了,在送走最后一位外人裴先生后,立马唤来胡管事,摆上了最好的酒菜。 经过刚才紧张又刺激的斗数后,面对满桌的佳肴,众人方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唐树帅先起筷后,其余一众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一时席间只听得到筷子与碗碟碰触,以及咀嚼食物的声音。 差不多五六分饱后,在心中怀疑了许久的吴三多,终于忍不住了,“纪子期,你到底是谁?”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其他人不懂,唐大公子与罗书却是懂的。 纪子期口里塞了一半的菜,牙齿与舌头正不停地与食物奋斗,听到此言抬起头来。 只是她嘴里还没停下,看到众人齐齐停筷看向她,当下便觉得面孔有些发(热rè),不好意思起来,忙抬起手臂挡住自己不断蠕动的嘴。 吴三多直接看向苏谨言,“小苏子,你跟哥哥老实交待,先前那教咱们的术数高人到底是谁?” 苏谨言于是瞟了一眼纪子期。 虽没明说,答案已不言而喻。 仅管心中已有了猜测,在听到真实答案的时候,唐大公子手中的筷子还是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纪子期终于将口中的食物咽下。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感觉(胸xiōng)口舒畅了不少后,起(身shēn)向着唐大公子吴三多及罗书行了个礼: “子期并不是有意欺瞒三位!当初少爷拿出题的时候,我方知原来曾与我有过冲突的唐宋与吴三多是少爷的朋友! 那时我心中一是害怕二位会找我麻烦,便求少爷不要说出我的名字,二是那时年幼有些好胜之心,忍不住想出题试试你们的深浅! 到了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就没有特意提起此事了!” 程清和江嘉桐此时方知,原来这三人背后一直有纪子期在指点术数,难怪以前水平中上的吴三多能这么轻易地考上棋林学院,且这几次月考均在甲上前五! 罗书心中有多震惊不得而知,因为他的面孔只露出了一刹那的惊愕,便回复了如常。 吴三多心中却有千万匹马呼啸而过! 想不到咱三人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的高人,原本以为是一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哪知竟是先前三番两次与唐大公子偶遇并发生磨擦的小娘子纪子期! 吴三多看向唐大公子变得透明苍白的脸,瞬间觉得安慰了,然后又露出些许同(情qíng)的神色。 最受打击的那人是唐宋! 先前以为人家有意接近,数次试探知道不是,进而产生了好感后,偏又发现眼前之人,并不是他主动示好便可轻易求之之人,而是有着同他甚至高于他的高度! 只希望唐大公子没有陷得那么深,要么尽全力去追,要么早(日rì)解脱出来! 唐大公子心中确实阵阵发凉。 先前他觉得他与纪子期(身shēn)份过于悬殊,在以家业为重的前提下,有意忽略心中对她逐渐堆积的好感! 可就像他二叔说的,这少年的心思,就像(春chūn)天的花儿一样,谁也无法阻挡它的盛开! 也没有任何外因,能挡得住这最真实的(情qíng)感,最单纯的(爱ài)慕! 纪子期(身shēn)上像有一种魔力,让他不受控制地靠近! 在知道她是苏氏木匠铺的二当家后,在知道他爹也非常赞赏她之后,他想着,或许两人之间的差距比他想像得要小得多! 但是现在,她竟然是他和吴三多罗书三人口中的高人! 可是惊完后的唐大公子,心中又浮起了无限希望! 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他和她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身shēn)份的阻碍了呢? 是不是代表他和她之间,又有了一分可能了呢? 唐大公子觉得自己的心,怦怦怦怦,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唐树听完后,眉开眼笑,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提议甚妙! 宋儿果真好眼光! 众人分开的时候已近黄昏,隐约明白了唐大公子意图的纪子期,主动表明苏府有小厮会来接他们几人。 唐树自认很是理解小娘子害羞的心思,便让胡管事派了花船的小厮护送几人回去。 纪子期不好推迟,在与安杰会合后,让那小厮自行离去了。 晚上的时候,纪子期躺在(床chuáng)上,想着唐大公子最近的异常,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先前还以为唐大公子对她的亲切,只是因为大家相处久了熟悉了,而且又是同学,所以便卸下了他的防备与疏离! 却不知原来他另有别的心思! 这下怎么办才好? 虽纪子期曾想过,若有一人家世普通些又(性xìng)格老实,生得如唐大公子般俊秀的,倒也不失为良伴! 但不代表她对唐大公子,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现在唐大公子虽未明说,但其心思已溢于言表!万一他真的哪天亲口说了,她又该如何回答,才能不伤他的心呢? 纪子期第一次觉得年岁小的不好之处,若在现代,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合则聚不合则散。 这唐大公子年仅十七,搞不好是第一次对女子动了心,若处理得不好,怕是会留下(阴yīn)影! 纪子期越想越愁! 正在长吁短叹的当头,门外忽然想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咚”。 纪子期披衣下(床chuáng),“小雨?” 无人应,她继续问道:“小风?” 门外之人还是不应她,只继续咚咚敲门。 这两(屁pì)孩,还跟她故弄玄虚! 纪子期笑着摇摇头,伸手拔掉门闩,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熟悉的高大(身shēn)影,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杜峰?! 此时月光照在他(身shēn)上,他的面孔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那眼神的(热rè)切。 (身shēn)影投(射shè)在纪子期(身shēn)上,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其中。 纪子期的第一个反应,便想关上大门。 只是她的反应哪里及得上杜峰? 杜峰已快她一步,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门上。 纪子期怎么用力,那门也纹丝不动。 索(性xìng)放下了手,任门开着,双手环(胸xiōng),仰着头直视他在夜里发着光的眼睛,声音带着疏离与戒备,“杜将军不是回京城了吗?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请问有何事?” 她已经懒得说“孤男寡女恐被人非议还请离去”之类的话了。 杜峰这厮根本视礼教为无物! 说完后,纪子期明显感觉杜峰眼里的(热rè)度降了几分,带上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哀怨! 那一瞬,她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不由轻轻地移开了眼。 杜峰举起手,纪子期这才看清他手上拎着一个包袱,隐隐散发着冷气和一股棕叶的清香。 “这是我娘亲手包的棕子!我想着你没有爹娘在(身shēn)边,应该会很想念亲娘包的棕子的味道,便让我娘多包了一些! 又担心天气(热rè),不经放,怕坏了。 所以跟我娘告了罪,昨(日rì)一早骑着追风赶了两天一夜的路赶回天顺!还好时间赶得上,能陪你过个端午!” 杜峰的声音很温柔,许是赶了许久路的关系,有些沙哑,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在这夜里特别又(性xìng)感。 纪子期初时还担心他又说出一些“因为想你所以回来了”之类的。 现在杜峰说出如此温(情qíng)的话,她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峰将包袱塞到她怀里,“放到明天怕坏了,现在去加(热rè)来吃吧!我陪你一起吃!” 这样的杜峰,纪子期有些难以抗拒。 她松开环在(胸xiōng)前的手臂,被迫接住那包袱。 明明不是很重,却觉得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快去啊!”见她楞楞的神(情qíng),杜峰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很自然地开口催促道。 “那个,现在太晚了!要不我明早蒸来吃怎样?”纪子期小心翼翼地用商量的语气道。 “为了给你送棕子,我今天一天都没顾上吃东西,今年还没吃到棕子!到了明天,就不是端午了!” 一向霸道的杜峰,突然画风一转,换上这种无辜的、可怜的语气时,纪子期已到嘴边的拒绝,完全说不出来了。 她认命地叹口气,侧开(身shēn)子,“那你先进来坐下等一会!” 然后又带着恶狠狠地语气警告道:“只准坐在凳子上!别的地方都不准坐!不准乱看!也不准乱动!” 还好之前做三文治的时候,跟厨娘学了如何生火。 棕子本(身shēn)是熟的,许是怕坏,同不知哪里弄来的冰,用一块防水的油布包着,外面再裹着一个塞了棉絮的包裹,像现代小时候夏天冰棍的储存方法! 很快棕子就(热rè)了,阵阵清香扑鼻而来,原来肚子不饿的纪子期,此时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纪子期端着棕子来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点上了灯,桌旁却不见杜峰的(身shēn)影! 难道走了?她抬头四处一看,发现那厮枉顾她的警告,竟躺在了她的(床chuáng)上! 纪子期怒火中烧,将盘子往桌上一放,大踏步走到(床chuáng)边,想开口大声喝斥他! (床chuáng)上的杜峰双眼紧闭,神(情qíng)放松,脸上似乎削瘦了些,眼睛下有丝灰影,唇边已冒出了短硬的胡碴,呼吸平稳,似是已进入了梦乡。 先前背着月光,纪子期看得不分明。现在见他一副疲惫的神态,想起之前他说为了给她送棕子,赶了两天一夜的路。 心中便生起了一丝柔软。咬咬下唇,终是没有叫醒他,转过了(身shēn)。 于是背对着(床chuáng)的纪子期,便没看到她以为已经睡着的杜峰,嘴角得逞的笑容! 娘亲大人果然英明! 女人最容易心软,适当的示示弱,便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瞧瞧,先前还避他不及的期期,现在竟然容忍他睡到了她的(床chuáng)上! 是不是代表,他很快就可以将她娶回去了? 杜峰深吸一口气,那淡淡幽香便吸入了他的心肺间,随着那丝丝气息传到了四肢百骸!那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期期的味道真好闻!杜峰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有些蠢蠢(欲yù)动了! 不行!得忍住! 杜峰不(情qíng)愿地睁开眼。 只是眯了一小会,精神已恢复了不少。 坐在桌旁昏昏(欲yù)睡的纪子期,感觉一道(阴yīn)影遮住了灯光。 她睁开眼,看到杜峰已站到了她面前。 他伸着手,似乎想摸她的脸。 纪子期下意识地将头一偏。 却见杜峰的手伸向了桌子上的棕子。 棕子很小巧,他三两下解开棕叶,塞到了自己嘴里。 纪子期暗唾自己一口,感觉面上有些发(热rè)。 杜峰装作看不见她脸上的红晕,拉开凳子,坐在了她(身shēn)边。 然后一连解了三个棕子,放到纪子期面前的碟子里,“这是豆沙馅的,这是桂花馅的,这是莲子馅的。 我娘说怕你吃撑,特意包的小小一个!这几个馅味道都不错,你试试!” 边说边拿筷子夹起一个,放到纪子期唇边,用眼神示意她咬一口试试。 不知是这伴着油灯的夜太安心,还是杜峰的动作太自然。 纪子期闻着那香味,只迟疑了一阵。 红唇轻启,小小地咬了一口。 一股桂花香在她舌尖漫延开来,纪子期意犹未尽,伸出舌尖轻轻((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嘴唇,又咬了一口。 那动作在杜峰看来,说不出的乖巧与(诱yòu)人! 于是他只觉得腹中阵阵发(热rè),口干舌躁! 若是前几天,他恐怕会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可这次回京后,他娘警告他说,名份未定前,不准对人家小娘子随便动手动脚! 然后他想起离开前,纪子期毫不留恋的背影,也觉得主动出击久了,该换个迂回的策略了! 反正既然被他看上了,断不会有让她逃脱的道理! 只是佳人在侧,美色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这般煎熬真真难受! 杜峰心中恨恨想:纪子期,爷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日rì)后定要你加倍补偿回来! 纪子期对他今晚反常的没有动手动脚的举动搞得惴惴不安,不知他是真的变了(性xìng)子,还是只是暂时的伪装,下一刻便会露出本(性xìng),变本加厉! 她在心中懊恼起自己一时心软让杜峰进房的举动。 看着旁边的小人儿渐渐露出防狼的神(情qíng),杜峰暗中气得咬牙,面上神色在油灯的照耀下,却更加温和,“期期,以后若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定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 “真的?”莫非这厮真的转(性xìng)了?可他那盯着自己红唇像饿狼见到(肉ròu)、压抑也压抑不住的炙(热rè)与**又是什么? 纪子期半信半疑。 “真的!”杜峰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渴望,头却郑重地向下点。 这厮说话倒好像是算话的!纪子期脑海中回想起杜峰以往的言行,觉得他此时的承诺,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于是浑(身shēn)轻松了不少,眼珠一转,又打起了别的主意:“那你可否别叫我期期?可否别再半夜三更摸来我的房间?” 杜峰气结! 他面上神色一转,薄唇轻勾,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危险,拉长音调慢慢道:“可以啊!” 纪子期还在惊诧他今晚竟如此好商量时,却见他整个人((逼bī)bī)近她,距她面庞不过三分,眼里的火像是油灯在燃烧,压低的声音带着侵略与(诱yòu)惑,“与刚才的条件对换,如何?” 纪子期慌忙往后仰,呵呵讪笑,“不用!不用!你就叫我期期吧!” 若不是她警醒,下一句“想什么时候来我房间就什么时候来”差点冲口而出。 “哼”杜峰从鼻腔轻哼出声,似轻蔑似不屑,似恼怒又似可惜! 纪小期的小心肝儿,便随着那哼声的余韵颤了又颤。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赔脸又赔笑,终于送走了不(情qíng)不愿的瘟神杜峰! 纪子期长吐一口气,放松下来后,才发觉自己已是困得不行,碗碟也懒得收拾,灭了灯就上(床chuáng)休息了。 晚上被杜峰这一折腾,纪子期又睡过了头。 直到小雨要去学院时,发现纪子期还未起,便敲门叫醒了她。 纪子期顶着两个黑眼圈开了门。 小雨见她哈欠连天萎靡不振的样子,疑惑道:“姐,你昨晚干什么了?” 纪子期忙捂住张大的嘴,“没干什么!就是晚上睡得不好!” 小雨哦了一声,转(身shēn)走时,眼角余光瞟到她桌上的碗筷,又停下脚步,“姐,你昨晚没吃饱,晚上还煮了宵夜吗? 咦,怎么有两副碗筷?有谁来过吗?” “没,没谁!”纪子期觉得自己的笑容极不自然,“本来想叫你一起,看看天色太晚了,便作罢了!” 小雨秀美轻蹙,怀疑的将纪子期上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自家大姐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耸耸肩离开了。 接下来这几(日rì),杜峰果然信守承诺,不管是上(射shè)御课,还是私下无意碰到的时候,都一副一本正经正人君子的模样! 虽然纪子期其实心里清楚,这狗改不了吃屎,人的内在与本(性xìng)不会那么轻易就变的! 但不管杜峰出于何种原因,装出一副人模狗样的神(情qíng),反正对她无害,她也乐见其成! 三个月已过,纪子期跟回了学院的学业安排表,不过她新加了一项任务。 便是随着荀夫子一起教授术数课。 据说这个要求是荀夫子本人亲自向两位院长提出来的。 他将纪子期在分院的资质测试、入学答卷以及这三个月来的月考答卷,重新研究了又研究。 终于认定,虽然这些试卷的题目并不难,但从纪子期解题的思路以及速度来看,她的术数水平,绝对是深不可测! 他很想探探她的底,也对她奇特的解题手法非常有兴趣。 于是便向两位院长提出了这个请求! 两位院长惊诧之余,觉得荀夫子此举甚为大胆,又颇为妥当! 鉴于书院并无规定学院学子不可授课的条例,两位院长略一相商,答应了荀夫子的请求! 纪子期先前教过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三人,后又教过程清江嘉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因此第一次在荀夫子的示意下,坐在荀夫子平(日rì)授课位置上时,一脸的气定神闲! 唐大公子等人略一讶异之下,很快就回过神来。 倒是甲班其他同学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课堂上便失去了往(日rì)的平静,相邻的同学小声议论了起来。 “虽说纪小雪同学术数月月第一,可来教我们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学院里有学生当代课夫子的先例吗?这纪小雪同学又破了例?” “天,让我好好想想,这学院到底为纪小雪同学破过多少次例?” 唐大公子冷眼扫过那些议论不止的同学。 可这震惊实在太大,平时对唐大公子敬畏有加的同学,此时也不过是瑟缩了一下,又装作没看见的神(情qíng),继续与前面的同学窃窃私语。 纪子期倒是不怎么在意。 她拿出一题,面向着前方,笑眯眯道:“各位同学,我手上这道题,除了刚刚荀夫子讲的解法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解法?知道的同学可以举手!” 议论声便小了下去。 唐大公子等人因受过纪子期教导,思路比较开阔,倒是知道其他的解法。 不过几人都非常有默契的一致保持沉默,用行动暗地里支持纪子期。 纪子期自是明白,面带微笑,眼光从几人脸上一扫而过。 只不过看向唐大公子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大公子只觉得她的眼神像阵风一样快速吹过,还没来得及对上便已吹向了别处。 于是,他的人也像被冷风吹过,有些生寒。 纪子期等了几个呼吸,见无人举手,便放下手中的题,嘴角挂上自信的笑容,“这道题,我有三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三种?怎么可能? 下面的同学惊愕地张大了嘴,连发出疑惑的声音都忘了! 罗书眉毛一动,这题他倒是还有两种解法,不知纪子期的第三种解法是什么呢? 顾不上欣赏同学们深受打击又深表怀疑的表(情qíng),纪子期摆正面色,开始讲了起来,“这第一种解法是这样的……” 纪子期的声音坚定、清脆,像用手指轻击上好的瓷器发出的声音一般,空灵而有余韵。 明明不大,却像暴风雨中的海水一样,在那些同学们平静的心湖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明明不高,却像战鼓般一下一下,在他们的耳边激((荡dàng)dàng)盘旋,全(身shēn)的(热rè)血都沸腾了起来。 他们年轻的生命里,曾听过无数的声音。 亲人的、朋友的、陌生人的, 老人的、小孩的、男男女女的, (情qíng)人的、心仪之人的、仰慕之人的。 可从来没有这样一种声音,像纪子期的声音一样,在他们的心里,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 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浅水里搁浅的一尾鱼,张着嘴拼命地呼吸着带给他们希望和生命的空气。 惊愕过后的各人,忙收敛心神,竖起耳朵,减缓呼吸,生怕听错听漏了一个字。 一个时辰的时间,像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回过神来的同学们纷纷抱怨,这响铃的夫子,是不是搞错时间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了学?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题,微微一笑,“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 底下的同学们发出难掩兴奋的抱怨声,有大胆的同学便道:“纪小雪同学,我们不休息,你继续讲吧!” “贪多嚼不烂!”纪子期笑道:“我布置几道类似的题,各位今天回去用我方才讲的方法多多练习,明天咱们再接着讲! 不过,要是还有不清楚的,下午下学后,可以来找我!” 于是众位同学意犹未尽又不甘不愿地应了下来。 这天因忙着解答各位同学的疑问,纪子期走得晚了些。 刚出学院门口,便见到焦急的苏谨言。 他一见到她,便张着嘴嚎啕大哭,“子期,小雨,小雨被楼九公子抓走了!” “什么?”如同被一盆水突然间浇了个透心凉,纪子期遍体生寒,抓着苏谨言的胳膊不自觉用力,“你说清楚点!” 苏谨言边抽泣边断断续续道:“今天下学后,我和小雨一起回苏府,路上碰到宋成明老爹,我便过去打了声招呼! 一转(身shēn)便听到小雨的惊呼声,然后见到楼九公子(身shēn)边的楼一抬手劈向她后颈,一把将她扛上肩飞奔而去! 我和安杰边跑边大声呼救,可一眨眼,楼一扛着小雨便不见了踪影! 哑叔随我爹外出了。我不知道找谁,想着先去官府报案! 安杰说事关小雨以后的名声,而且衙门这时候已经关门了,便让我先来找你! 子期,你说该怎么办好!” 苏谨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纪子期面色苍白,腿一软,若不是抓着苏谨言的手臂过于用力,差点摔倒在地! 楼九!楼九! 那个几次与他们结怨的楼九,那个明显心地并不善良的楼九,那么(娇jiāo)俏可人的小雨,落在他手上,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纪子期哪怕连想一下,都觉得有把钝刀在心上缓缓割过,血淋淋地痛,痛得她五脏六腑像被人狠狠绞在一起,大力地撕扯又撕扯! 小雨!小雨!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纪子期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早已蓄满了泪! 她紧咬下唇,一时六神无主!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纪子期前所未有的唾弃自己,鄙视自己的无能为力!直到口腔传来一阵血腥味,她才清醒过来! 不,她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小雨!小雨一定还等着她去救她! 纪子期猛地一伸衣袖,用力擦去脸上的泪。 这个时候她必须先冷静下来! 她必须找到能帮忙的人来解决这件事(情qíng)! 冷静下来的纪子期,脑海里立马浮现了杜峰的名字! 她几乎是连考虑也没考虑,就冲进了学院里。 她询问过门房后,朝着杜峰的住所跑了过去! 杜峰!杜峰!我求求你一定要在!只要你在,只要你帮我救出了小雨,以后你说什么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刚遛完马回来的杜峰,便见到纪子期小免子一般,惊慌失措地朝他跑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远远地就看到了纪子期红肿的眼,脸上的泪和唇上的血珠! 杜峰的眼瞬间变得如野兽一般,露出噬血的光芒,嘴角带着残酷的冷意! 谁欺负了他的期期,谁就拿命来偿! 他大踏步地朝着纪子期奔去。 纪子期收不住奔跑的脚步,一头撞进了杜峰怀中。 杜峰伸出手将她环在怀中,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像秋天落叶一样,簌簌抖个不停。 纪子期抬起头,那双含泪的眼里的担惊受怕,唇上的伤口,还有好像随时会昏过去的,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面色,让杜峰想杀人的心更加冲动。 像怕吓到她似的,杜峰说出口的话却异常的轻柔,“期期,发生什么事了?” 正文 92、求助杜峰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像溺水的人般,伸手抓住杜峰(胸xiōng)前的前襟,眼里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嘴唇不断颤抖,眼露乞求,“杜峰,小雨被楼一抓走了!我求求你!你帮我把她救出来好不好?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做什么,我都依你的!杜峰,帮我救出来好不好?我求求你!” 那眼里的低到尘埃里的卑微,那犹如濒死之人的苦苦哀求,那滚烫的泪,那孩子一般渴求大人庇护和垂怜的神色,灼伤了他的心。 杜峰心痛得难以复加! 他的期期,他的期期!一向在他面前倔强肆意、鲜活灵动的期期!何曾有过这种心如死灰形如枯槁的可怜模样? 该死!那人该死! 杜峰心中发誓,定要抓到那人后将他碎尸万段! 他用力将她搂在怀中,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在她耳边低语:“期期,不要这样说!我不准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拼了命,也一定会将小雨救出来,将抓她的那人带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怀中的纪子期在他的完抚下,慢慢镇定下来! 杜峰于是轻轻松开她,大声道:“杜康!” 杜康应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期期,你在这里等着!好好睡上一觉,我保证,等你醒来的时候,小雨和那个抓走小雨的人,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不!”纪子期抓住正(欲yù)上马的杜峰的衣袖,咬着唇哀声乞求:“杜峰,求求你!带我一起去,我保证乖乖不添乱!好不好?带我一起去?” 这样的纪子期,让杜峰心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带着纪子期,骑着追风,来到了衙门口,敲了敲大门。 里面的门房慢悠悠又带着怒火道:“敲什么敲?都什么时辰了,衙门早下了,有事明天一早过来!” 话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巨响,那衙门厚重的红木大门竟然哄的一声,被杜峰一脚踹开,直直瘫倒在了地上。 门房惊地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边朝杜峰劈来,边大叫:“来人啦!有强盗啊!” 杜峰一把抓住木棍,一甩手,那人被摔飞了出去,撞到衙门的墙上,晕了过去。 这一响动在黑暗里格外的刺耳,不一会衙门各处便跑出了许多衣衫不整,拿着刀剑的衙役和捕快。 将杜峰和纪子期二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杜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冷声道:“将你们府尹大人叫出来!”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几个年长些的捕快认得那是军中的令牌,立马奔向了后院。 正和美妾行着燕好之事的府尹大人,一听军中有人持着令牌上门来,立刻软了下来。 (身shēn)下的美妾正到享受处,眯着眼哼哼唧唧,突然间(身shēn)上的人停了下来,被吊得不上不下。 于是一双白嫩的**缠上府尹大人的粗腰,不依地扭了扭。 若是以往,府尹大人定会被她的媚态(诱yòu)住,将正事先放一边,过足了瘾再说。 可今(日rì)府尹大人毫不怜惜地将她的腿用力一掰,(套tào)上衣衫起(身shēn)下了(床chuáng)。 被掀到一边的美妾杏眼圆瞪,似是不敢相信似的,眼睁睁看着府尹大人奔出了房间。 良久美妾才回过神来,抓起(床chuáng)上的枕头用力朝着房门扔了过去,发出一声(欲yù)求不满地(娇jiāo)吼:“张怀仁,以后别想进老娘的房门!” 府尹大人跌跌撞撞地来到衙厅,见到被人围住的杜峰与纪子期,看清杜峰手中的令牌,忙一拱手,“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杜峰将手中令牌收回怀中,拱手道:“在下威远将军杜峰,杜家军杜元帅之子,见过府尹大人! 今(日rì)在下闯入贵衙门,是有一伙贼人光天化(日rì)之下,挟持了本将军未婚妻的妹妹,本将军未来的小姨子! 特来向府尹大人调派人手,将那伙贼人捉拿归案!” 府尹大人的额头顿时冒出了汗,凉飕飕的。 这还了得?在他治下,竟发生抢劫朝廷官员家眷的事? 去年好不容易因赏术大会积下的好印象,岂不立马就破灭了! 那他的前程? 贼子可恨! 府尹大人顿时来了火,立马道:“杜将军,在未找到杜夫人的妹妹之前,这衙门中人请将军任意调遣!” 然后又朝立在一旁的师爷道:“将所有这两(日rì)休息的捕头捕快通通喊回衙门!” 衙门人手有限,总共不过百来号人! 只因此处离学院比较近,杜峰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要到人手,追查小雨的踪迹! 只希望去请调护卫军的杜康能早点到! 杜峰简单的将事(情qíng)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发现楼九行踪的赏银一百两黄金!楼九(身shēn)边有一武功高强之人,名叫楼一。 各位十来人都不是他对手,一有消息立马来报,莫白白丢了(性xìng)命!” 一百两黄金!乖乖隆地咚,那可是一万两银子!按他们的月银来算,得几百年才能挣得到的银子! 众捕快和衙役的眼睛顿时直了,一个个磨拳擦掌,哪怕花个几(日rì)不眠不休,也一定要找到楼九的踪迹拿到赏银! 张府尹也被那一百两黄金给(诱yòu)得直吞口水。 然后细一品味,发现了不对劲! 楼九?不会是上次在赏术大会上砸场子的兰海楼氏楼九公子吧? 确实听说他来了天顺,只是以他的(身shēn)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怎么会去抢个小娘子? 好死不死的,还是威远将军未来的小姨子? 张府尹只觉得自己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这楼九公子,真是他张怀仁的克星! 他抬眼看向站在杜峰(身shēn)边的小女子,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泪盈于睫,明明面上神色凄楚,偏眉间一股英气,柔弱与刚强相互交织一起,让人一见难忘! 好个气质独特的小女子!张府尹不敢多看,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脸。 自认见识过各色美人的他,也觉得这女子样貌虽算不上绝美,加上那气质,便算得上是个顶尖的美人儿了! 若她妹妹同她一般,也难怪楼九公子会被糊了心,冲动之下做出这等蠢事! 如此想着的张府尹顿时又觉得汗毛竖了起来,若这妹妹也是如此绝色,万一那个楼九公子年少把持不住,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到时又该怎么办? 张府尹偷瞟一眼面色铁青,浑(身shēn)散发着戾气的杜峰。 心中忍不住叹息,只盼那个楼九公子不是个急色之徒,不至**薰心!否则,这事可真不好收场了!这二人定不会善罢干休! 这边被绑架的小雨,不久后便幽幽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上方的粉色纱帐,还有满眼的华贵玉器,(身shēn)下的褥子比丝绸还要滑,手摸上去带着凉凉的触感。 这是哪里? 小雨一惊,直直坐起了(身shēn)。 脖子后面有些酸痛,然后被楼九指使楼一抓住她的那一幕便浮现在她的脑海。 楞神间听到门被推开,穿着华服的楼九公子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床chuáng)边,弯腰俯视小雨,“小丫头,醒了?” 小雨双手抱膝,缩到最里面,抬头看向楼九公子。 楼九公子带着恶意的笑脸,瞬间转成了惊艳的措愕! 他万万没想到,他一怒之下抓回来的小丫头,竟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芙蓉脸! 他对小雨原本没有什么印象! 那(日rì)在花船上,小雨的位置正好背着他,他也没心思去留意一个小丫头的长相,只偶尔听到有人小雨小雨的叫,便记住了这个过份简单又好记的名字! 接着花船落败之后,他三番五次的求见,容大人始终不再见他! 今(日rì)又厚着脸皮上门求见,塞了好些银子给那门房,才得知原来容大人前几(日rì)就已回了京城! 楼九公子虽出生商家,可家中与朝中官员关系密切,一些小官见了他,还得巴结一二,何曾受过如此的冷落和羞辱? 怒气冲冲回往天顺新买的宅子的途中,听到一人说:“小雨,你等会,那是宋成明他爹,我过去打个招呼!” 楼九公子抬头一看,正是那之前见过几次的苏谨言! 想起在赏术大会上他的嘲笑,花船上的失利,以及这些(日rì)子的羞辱。 楼九公子恶从胆边生,指使楼一将小雨绑回去。 哼!你们不让小爷好过!小爷也不能让你们好过! 楼九公子原本揣着千百种整人的法子,进了安置小雨的房间。 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将这半年来受的闲气,在这个丫头(身shēn)上发泄出来! 哪知这一看之下,楼九登时楞得说不出话来! 那千百个整人的法子像含在小雨眼中的泪一样,一眨一眨地,沿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没入膝间,不见了踪影。 黑缎子一样柔软的发,衬得那如玉的脸,像前两天吃的刚剥开的新鲜菱角,粉粉嫩嫩,又白又脆。 那含着泪的眼眸,像泡在井水里的紫玉葡萄,晶莹剔透,眼里带着小动物般的哀求神色:请不要伤害我! 楼九公子就好像看到了一副绝美的画,一件稀世的珍宝,忍不住就有了想要珍藏起来小心呵护、慢慢欣赏的念头! 这样的容颜,就该配这世上最滑的缎子,最美的珠钗,最贵的宅子,最优秀的男人! 眼看那珍珠般的泪又要溢了出来,楼九公子一下慌了神。 “哎,你莫哭!你莫哭!” 本来强忍着泪的小雨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声音像刚露尖的小荷一般,又(娇jiāo)又嫩,还有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 楼九公子的心顿时像被(春chūn)水泡住了般,酸酸软软,只想着奉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盼能得到她的展颜一笑。 他又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安慰她。 小雨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脸埋在膝间,浑(身shēn)发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楼九公子看向自己的手,忍不住收回轻轻刮了一下自己的脸,干嘛吓着人家小姑娘? 他后退几步,站到桌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雨姑娘,你不要哭,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饿了没?我叫人给你准备吃的! 你喜欢什么?珍珠?首饰?绸缎?我叫人马上送来给你挑选!” 然后走到门口,大声道:“来人!去巧匠阁将那里最贵最精美的珠钗包回来! 去绸缎坊将那里最滑最亮丽的锦绸包回来! 去天下第一楼将最出名最好吃的食物全部做一份送过来!” 门口小厮正准备离去,楼九公子又道:“半个时辰内要是不到,小爷让你们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立马飞奔而去。 正在哭泣的小雨,听到楼九公子的吩咐,一下子惊呆了! 楼九公子转过(身shēn),见小雨停止了哭泣,正咬着唇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见他望回她,便垂下眼将脸微侧。 楼九公子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对着小雨笑嘻嘻道:“小雨姑娘,你别怕!我就坐在这,离你远远的! 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小雨低着头不出声,楼九公子继续道:“小雨姑娘你姓纪是不是?你还有个姐姐是不是?你还有个弟弟是不是? 你今年多大了?你住在哪?你爹娘呢?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 丢出一连串问题的楼九公子,等了一会没等到小雨的答复,又继续道:“我真名叫楼带,名字特难听是不是?我祖父希望我能多带些弟弟妹妹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别看外人都称呼我楼九公子,其实我爹就我一个!我嫌名字难听,便对外也自称楼九! 我家乡在兰海,你一定没去过。 那里有座雪山,一年四季都是白雪皑皑,那里的天空特别的蓝特别的高,像湖水一样。 那里有条湖,特别的纯净特别的蓝,一望见底,像天空一样!……” 伸长耳朵的小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什么比喻?天空蓝得像湖水,湖水蓝得像天空? 楼九见她笑了,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兰海夏天也很凉爽,不像天顺又闷又(热rè)! 但到冬天的时候,那雪厚得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 一脚踩下去,不见了半截(身shēn)子!我最喜欢在冬天的时候,带着旺丁,哦,就是我养的一条猎狗,去山上追兔子! 那些兔子呆呆的,见了人也不晓得跑,全(身shēn)雪白雪白的,瞪着红红的眼,竖着耳朵,直楞楞看着我! 哦,就像你现在一样可(爱ài)!” 小雨本来听得有趣,不由又看向了楼九公子,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天真神(情qíng)。 哪知他最后突然来一句,兔子像她一样可(爱ài)! 她已十二岁,虽未识得(情qíng)滋味,也知道楼九公子是在出言调戏她! 而且跟吴三多的戏语不同的是,楼九公子的语气很真诚,很自然! 她不由面红红垂下眼。 楼九公子心中更是柔软,年轻的面容更加温柔,“我就捉了一对兔子回去,又舍不得杀,便养了起来。 随知那些兔子一窝一窝的,生得又多又快,不出几个月,我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兔子。 我倒是无所谓,可谁知有只兔子跟着我爹去了他的院子,爬到了他的(床chuáng)上,把晚上来侍候的姨娘,吓得半死! 我爹忍无可忍之下,警告我要不扔了,要不杀了! 我祖父也不帮我。 我只好将那些兔子全部送回了山上。 然后每年冬天的时候,都去山上看一回。 每抓到一只兔子,就想着这只兔子,是不是我当初养过的那一窝呢? 然后逗弄一会,就放了它离去! 小雨姑娘,以后你要是去兰海的话,我带你去看兔子好不好?” 正处在敏感尴尬年纪的小雨,听他一会生得又多又快,一会侍候的姨娘,羞得将脸越埋越低。 心道,这人好不害躁!当着她的面,说这等不要脸的话! 还有,谁要你带我去看兔子,我才不会去兰海! 楼九公子却已打定了要将她带回兰海的念头,他轻轻低声道:“小雨姑娘,你随我回兰海可好?我一定会将天下最好最好的东西,通通带到你面前,任你挑选!” 小雨自是不愿,可也很聪明的知道,她现在在人家手上,这个时候不能随便出言顶撞,便紧闭双唇不出声。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敲门声,“九公子,巧匠阁和绸缎坊的掌柜带着珠钗和绸缎到了!” “让他们进来!” 一行人鱼贯而入,快速的将那些珍珠首饰各色锦缎放在了桌上。 于是,本来就华贵的屋子更是珠光宝气,灿烂得眩花人的眼。 小雨打定主意是不会要的,可还是被这些从未见过的巧夺天工的珠钗,和色彩鲜亮的锦缎,给震慑得移不开眼。 楼九见她眼中露出的震惊,得意一笑,挥手让那些闲杂人等出去候着。 然后站在那堆珠钗旁,一件一件挑选。 “这支做工不错,只是这红宝石老成了些,现在你戴不合适,可以留着你大些了戴! 这支花式奇巧,就这珍珠质地差了些,我让人换颗上好的东海明珠! 这支质地不错,略为隆重了些,适合外出见客的时候戴! 这支小荷样式的,简单得来浑然天成,最适合现在的你!” 楼九公子拿起那支钗子,兴冲冲地走到(床chuáng)边,就要往小雨头上插。 小雨摇着头不依,挣扎间两人双双倒在了(床chuáng)上。 话说楼九公子还真是没什么邪念,只想着将最好的东西送给小雨。 可在外人看来,却是楼九公子将小雨压倒在了(床chuáng)上。 这纨绔子弟,正在((逼bī)bī)迫良家子就范。 至少破门而入的杜峰和纪子期,以及一众捕快,看到这副景象时,心中就是这个想法! 这楼九公子,也太急色了吧! “小雨!”见到此(情qíng)景,纪子期面色惨白,摇摇(欲yù)坠,一旁的杜峰不由伸手扶了她一把。 听到响声的楼九公子,手下动作一顿,正想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已被人一把揪起来扔到了地上。 小雨看到纪子期,忙起(身shēn)扑她怀里,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抽抽噎噎的,“姐!呜呜……” 纪子期心痛不已,整个心就像被人揪住了般难受,跟着泪如雨下。 小雨,我的妹妹小雨!“别怕,小雨,姐在这!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被摔到地上的楼九公子还没来得及呼痛,听到小雨(娇jiāo)柔的低泣声,忘了自己(身shēn)上的痛,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小雨姑娘,你莫哭啊!” 一众人见两人衣衫完好,楼九公子又焦急心疼的模样,一时面面相觑,这什么(情qíng)况? 见小雨还是呜呜地哭,楼九公子急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去拉小雨的衣衫。 未接近便被杜峰大力将他的手扭了过来反剪在背后。 “啊!痛!痛!” 杜峰并未手下留(情qíng),从小锦衣玉食的楼九公子,哪曾受过这种痛,立马大呼小叫了起来,然后痛声呼唤他从不离(身shēn)的侍从,“楼一!楼一!” 背后杜峰残忍的声音(阴yīn)恻恻地响起:“你是说那个大个子吗?已经被本将军废了武功,让人绑了带去了衙门!” 楼九公子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妙,嘴上还不肯认错,“本少爷到底犯了什么罪?天顺衙门要出动捕快,擅闯民宅?” “光天化(日rì)之下强抢民女!算不算罪?”杜峰手上一用力,楼九公子痛得额头直冒汗,英俊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 “本少爷,本少爷不过是请小雨姑娘来做客?何罪之有?” 杜峰懒得同他逞口舌之争,眼光一扫屋内的众捕快,“各位先出去!本将军要先审审这贼子!” 怕是要先动用私刑了!众捕快心领神会,默不出声地悄悄退了出去。 杜峰一脚踢向楼九公子膝间,受痛的楼九公子便跪在了地上,无力站起。 杜峰走到纪子期与小雨(身shēn)边,沉声道:“期期,人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处置我便怎么处置!” 怀中的小雨已停止了哭泣,只(身shēn)体还在害怕地抖个不停。 一向以为自己慈悲心软的纪子期,面对着失而复得哭得梨花带雨的小雨,心中不由泛起了杀机。 “若我说要杀了他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像石头,让人丝毫不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xìng)。 小雨在她怀中抬起了头。 “那我便杀了他!”杜峰的声音轻柔得像在与(情qíng)人对话,说出的却是残忍的话语! 楼九公子全(身shēn)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两人看他的神(情qíng),就像看一个死人一般! 纪子期未料到杜峰答得如此的干脆,就好像她说想要吃红豆糕,他说好我去买,一样自然平静! 可纪子期却明显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开口说杀了楼九公子,杜峰必定会毫不心软地下手! 真正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时,心中受现代平等思想和法律道德影响的纪子期,还是下不了决心。 楼九公子浑(身shēn)颤抖,瘫软在地,忍不住开口求饶:“别,别杀我!我只是将小雨姑娘掳了来而已,我只是想带她回兰海而已! 我什么也没做成,别,别杀我!” 纪子期惊讶地看向怀中的小雨,刚刚进屋的时候,明明看到楼九公子压在小雨(身shēn)上! 她拉开小雨,上下左右仔细瞧了个遍,看小雨衣衫完好,只发髻略有些凌乱,压在(胸xiōng)口的大石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她还有些不放心,怕小雨年纪小受了欺侮也不自知,便小心翼翼问道:“小雨,你将从被楼一绑来,到姐进来前,这中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一个细节也不放过地讲给姐听!” “我醒来没多久,想起被楼一绑来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觉得好害怕。 不一会楼九公子进来了,开始来到(床chuáng)边和我说话,他伸着手我以为他要摸我,吓得直哭。 他就退到了桌边,叫我不要哭,又问我喜不喜欢珠钗?喜不喜欢锦缎?肚子饿不饿? 接着便吩咐门外的小厮半个时辰内,带着珠钗锦缎还有食物回来! 然后就开始让我同他聊天,他问我的姓氏,问起你和小风,还问爹娘在哪?家在哪?又介绍他自己的名字,讲兰海的故事! 讲兰海雪山、天空、湖水,还有小兔子的故事!还说要带我一起去兰海! 后来那些珠钗锦缎送来了,他就选了一支小荷样式的,说要戴在我头上。 我不肯戴,他非要帮我戴,然后你们就进来了!” 小雨此时说完后,发觉自己刚才的害怕不过是虚惊一场,对自己刚刚扑在纪子期怀中哭泣的行为,感到有些羞愧! “他,真的没碰你哪里吗?”纪子期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姐!”小雨脸瞬间涨得通红,声如蚊呐,“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懂的!” 纪子期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你刚刚扑过来抱住姐,又哭个不停,我还以为你受到了欺辱,真是吓死姐了!” 小雨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要带我去兰海,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和小风,再也见不到爹娘,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哭了!” 一旁哆嗦着的楼九公子忙大声喊冤:“小雨姑娘已经帮我作了证,我真的没碰她!你们快放了我!” 纪子期盯着他恨声道:“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会一直都这么规规矩矩吗? 楼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的罪行自有府尹大人定夺!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杜将军,请将他交给衙门处置!” 杜峰喊了一声,一众捕快衙役进来后,拿起绳子就要绑瘫在地上的楼九公子。 楼九公子拼命挣扎,“我不走!我祖父是现任的楼氏大当家,我是未来的楼氏大当家!你们敢绑我?” 众捕快绑绳子的手,便滞住了。 杜峰冷眼从众人(身shēn)上一一扫过,楼九公子想起刚刚他对自己的毫不手软,乖乖闭上了嘴。 于是捕快麻利地动手,三下二下,便将楼九公子绑了个结结实实带了出去。 回到纪园的时候,毫不知(情qíng)的小风,已在苏谨言的陪伴下睡着了。 见到二人安全回来,苏谨言松了口气,“子期,小雨,你们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小雨,你没事吧?” 小雨点点头。 纪子期见苏谨言眼睛还有些红肿,知道他肯定是担心她们偷偷哭过,心中感动,柔声道:“少爷,我们都没事!都很好!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去学院!” 苏谨言离去后,小雨拉着纪子期的袖子,哀声道:“姐,今晚我们和小风睡一起好不好?” 纪子期鼻头发酸,嗯了一声。 小雨其实是个胆子蛮大的小姑娘,也就是刚醒来那会被楼九吓着了。 后来楼九不停地哄着她,讨好她,还讲故事给她听,她早就将害怕抛在了脑后。 然后刚见到纪子期那会,想起今天的遭遇有些后怕,才哭得凄凉! 现在纪子期睡在她旁边,中间隔着小风,那一点后怕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这后怕一消失,好奇心就上来了,她睁着圆圆的眼,问纪子期:“姐,刚刚那不是你们学院的(射shè)御夫子杜夫子吗? 怎么又变成将军了?姐你又怎么想到去找他的?你跟他很熟吗?” 纪子期一时语塞,支吾道:“那个,我,嗯,他不是夫子吗?学院的学子们会在私下传他的来历,我也是听别的同学说的! 今天少爷跑来告诉我你被楼九绑架的消息时,恰好他在,就找他帮忙了!” “那杜夫子真是个好人!姐,我们要找个时间好好谢谢他!” “嗯!”纪子期心不在蔫地应道。 这事(情qíng)一落地,纪子期想起自己曾经抓着杜峰地衣襟恳求他,只要他愿意救出小雨,他说什么,她都听他的,他做什么,她都依他的。 浑(身shēn)就不自在了起来。 纪子期不是不谙(情qíng)事的少女,更何况杜峰从未掩饰过他对她的企图与**! 在她还是男子的时候,就已有了苗头,在发现她是女子后,更是毫不遮掩! 时时刻刻想着将她吃干抹净! 杜峰对她,就像猎人对猎物,猛兽对小兽,将军对城池,猛烈地凶狠地,一往无前地,进攻再进攻,直到她缴械投降为止! 这烈火一般的(情qíng)感,强迫着她燃烧与共舞! 纪子期心中本能的恐惧!她担心自己像那飞蛾一样,(热rè)(情qíng)地奔向烈火,最后的结局,却是连渣都不剩! 于是,她除了逃避,只能逃避! 只是以前她还可以坚守着阵地,不退一寸一尺,如今她已向杜峰说出了那样的话,万一杜峰真的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时,她又该怎么办? 她想起杜峰那双狼一般的眼睛,时不时展露着尖利的獠牙,看向她时充满了嗜血与**! 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那厮怎会放过? 那她怎么做呢?不甘不愿地就范?还是誓死不从? 不行!纪子期心中本能地选择了后者。 而且还不能让杜峰提出过份的要求!那么她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必须先跟他说明,昨天说的那些话,是冲动之下说的,请他莫当真! 他救出小雨的大恩(情qíng),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的! 还有那一百两黄金的赏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 她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二千两银子,大不了找苏谨言程清她们借点! 至于唐大公子,嗯,算了,那个还没搞定,这个就先放一边吧! 就这么定了! 纪子期长长吐出一口气,拿定主意后,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转头看见睡得一脸香甜的小风和小雨,不自觉带上笑,闭上眼慢慢睡去。 小雨的事(情qíng)发生得突然,解决得也快,不过两三个时辰的事,按理说,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但,这里面不包括唐大公子! 倒不是唐大公子有多么的神通,而是楼九公子(身shēn)份的缘故! 作为唐氏商行的竞争对手之一,自楼九公子进入天顺以来,唐氏商行便有专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虽无法像密探般,对他的吃喝拉撒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毕竟他(身shēn)边有个兰海第一高手楼一。 不过大致的行踪还是有所了解的。 包括陪着工部侍郎容大人去过几次倚红楼,在花船上碰到唐树与其争压甜娘,与唐大公子等人斗数并落败,在容大人处吃了闭门羹等等。 只是楼一功夫太高,小雨被抓走只是刹那的事,这种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情qíng),唐氏却未得知。 但先是楼一被抓去衙门,接着楼九公子被抓去衙门,这么重大而且丝毫没有遮掩的事(情qíng),唐氏商行的人自然也关注到了。 然后一打听,才知道楼九公子抓走小雨的事(情qíng),以及杜峰和纪子期带着衙门的人,前往楼九公子的宅子抓人的事(情qíng)。 唐树深知侄儿对纪子期的心思,一收到消息立马就告诉了唐大公子。 于是唐大公子一大早来到学院,第一件事(情qíng)便是安慰纪子期,以及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qíng)是他能帮忙的! “子期,今儿一早,二叔告诉了我昨晚楼宅发生的事(情qíng)。你没事吧?”唐大公子俊朗的面容上充满担忧。 ------题外话------ 可能看完这章后,有亲亲会疑惑为何会轻易放过楼九,大大在这里解释一下: 1、楼九的人设并不是一个大恶人,只是一个比较自我的纨绔子弟,有善良的一面,也有可恨的一面。 否则在赏术大会之后,他会找人报复苏谨言,在花船上输了后,会让(身shēn)边的楼一出手,但他都没有这样做。 从他对楼大当家的敬(爱ài)中,可以看出楼大当家对自己的独孙宠(爱ài)而不溺(爱ài),一个心中有所畏惧的人,其本(性xìng)就不会太差。 2、如果男女主真的杀了楼九泄恨,楼大当家断了后必会疯狂反扑,那接下来的(情qíng)节就变成了权谋迫害了,这个跟本文的设定冲突。因为如此,大大一开始设定楼九这个人的时候,就没想把他写成大恶人。 3、大大也不想让女主手上沾上鲜血哈,大恶人除外,如肖守仁之类的。 正文 93、杜峰的怒火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班里很多同学已经到了,他不想把话说得明白,累了小雨的名声。 纪子期只微怔了一下,便明白他说的是楼九公子掳走小雨的事(情qíng),“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谢谢你的关心,唐宋!” “子期,我们是同学,又是朋友,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唐大公子听出她语气的疏离,心中涩意浮起,“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忙的!” 纪子期想起银子的事(情qíng),可看到唐大公子眼中隐隐的(情qíng)意,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嗯!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找你的!” 刚来到学堂的江嘉桐好奇地问道:“唐大公子,子期,一大早你们在聊些什么?” “没什么!”纪子期扯开微笑,“就是打个招呼而已!” 江嘉桐想起唐二叔说的话,自认为了解了真相,斜眼看着二人,然后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一副鬼才信的表(情qíng)! 唐大公子没理会她,走回了自己位置上。 纪子期心中有事,也没心思搭理她。 江嘉桐深感无趣,放下手,扁了扁嘴。 满怀心事的纪子期下学后,便去了杜峰在学院的住所,心中暗自盼望他在,能尽快解决此事!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呼唤似的,杜峰果然在。 杜康很惊喜,见到她正想张口喊“子期”,猛然想到少爷的警告,呐呐闭了嘴。 杜峰也很惊喜,整个人如沐浴在(春chūn)风里,眉稍眼角都带着宠溺与柔(情qíng)。 他正想要站起来时,纪子期垂下眼,行了礼:“杜将军!杜康哥!” 那疏离的声音,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称呼不再是昨(日rì)的“杜峰”,而是变回了“杜将军”! 于是杜峰面上的表(情qíng),就像被夏(日rì)狂风吹过一般,那柔(情qíng)也带上了一丝刚硬。 他心中冷笑:期期!你这么快就想与爷划清界线?没门! 杜峰(欲yù)起的(身shēn)子坐回了椅中,斜眼看了杜康一眼,淡淡道:“杜康,你先出去!” 杜康在两人面上扫过,意识到二人之间好似有些不妥,应声出去了。 只临走前深深看了纪子期一眼! 杜峰整个人放松躺靠在椅子上,手放在桌上,食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敲。 就像一只沉睡中的狮子,看似无害实则蓄势待发! 他看向纪子期,古井无波,眼中看不出(情qíng)绪和温度,带着懒洋洋的语调,“期期,你今(日rì)来找我,有什么事?” 可纪子期却觉得那眼也许下一刻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将她吞噬!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抱着壮士扼腕的悲壮,艰难开口道:“杜将军,今天来主要是想谢谢将军昨(日rì)相救小雨的大恩。 我姐妹二人定会全力报答将军!(日rì)后若有需要子期的地方,将军尽管吩咐,子期莫敢不从! 倘若今世无法报答将军的大恩,我和小雨来生结草衔环也会偿还将军的恩(情qíng)!” 纪子期边说边偷觑杜峰的神色,只见那面色似被深秋寒风扫过的枝头,满目荒凉,尽是萧索。 她眼一闭,心一横,将心里计划好要说的话,倒筛似的一股脑全倒出,“还有我昨(日rì)一时心急,可能跟将军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还请将军莫当真,不要放在心上!至于那一百两黄金的赏银,万不敢让将军破费,子期自会尽力筹得!” 微闭着眼的纪子期,觉得这房里陡然间静得可怕,只听得到自己焦虑地呼吸声。 然后似有寒风吹过,冷意从她全(身shēn)的毛孔里渗进她的五脏六腑,整个人像被放入了冰水里一般。 纪子期不由睁开眼,杜峰全(身shēn)就像北地的冬天一样,转眼就覆上了茫茫白雪,冷厉骇人。 她所感受到的那股冷风,正是从杜峰(身shēn)上散发出的戾气。 纪子期第一次见识到了四季轮回在一个人脸上的转变! 杜峰坐在那没动,只用一双结了冰的眸狠狠盯着她。 可纪子期却觉得此时的他,像一只刚睡醒又饿急了的野兽,面对着眼前毫无抵抗力的小兽,随时就会扑向它咬断它的喉咙,将它裹入肚中。 她必须在他还没完全清醒前,快速逃离! 纪子期快速地作出了判断,然后面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那个将军,天色不早了,子期要先告退了,家中弟妹还等着!告辞!” 说这不待杜峰回应,转(身shēn)就向门外跑去。 可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一双大手揪住了后背衣裳,一个转(身shēn)被杠在了肩上。 被倒挂着的纪子期肚子顶在杜峰坚硬的肩头,一股酸水直冲喉间,她拼命舞动手脚,可惜腾空的四肢找不到落脚点,倒显得滑稽可笑! 然后,她被杜峰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床chuáng)上,她的后背与坚硬的木板(床chuáng)发出砰的碰撞巨响。 纪子期还没来得及呼痛,杜峰巨大的(身shēn)躯已压了下来,双手被他一只手捏住,举高过了头顶! “杜峰,你干什么?”纪子期惊惶失措,(身shēn)上的男人沉重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哦,怎么不是杜将军了?”杜峰的语气轻佻,带着淡淡地讥讽。 看着(身shēn)下的小人儿胀红的脸,急促地喘息声,还有不断挣扎的(身shēn)体。 杜峰心中升起一股残忍!将他阿娘警告他不准动手动脚、要温柔体贴的话语抛到了九宵云外! 那是他爹对付他娘的手段!那是他娘喜欢的方法! 他的女人,就得用他的方式解决! (身shēn)上的人纹丝不动,眸子却越来越深,纪子期放弃了挣扎,哀声道:“你,你先放开我再说!” 杜峰嘴角勾起冷酷的笑,“你还有没说完的话吗?” 纪子期咬着双唇不出声。 杜峰埋头在她颈边深吸一口气,那鼻端少女的清香引(诱yòu)着他心底最疯狂的野兽,他抬起头,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有什么话,这样说最好!” 那(热rè)气扑到脸上,像针一样刺人,纪子期(娇jiāo)嫩的脸顿时像被刺伤了一样,现出点点绯红。 她低声哀求道:“杜峰,你别这样好不好?” “哦,那应该怎样?”杜峰另一只手轻轻拈起纪子期耳边的几缕黑发,看着它在他指间滑落,又拈起缠绕在手指间把玩。 他盯着那黑丝,专注得像看着心(爱ài)的(情qíng)人,语气却带着漫不经心道:“像前些(日rì)子那样,忍着冲动,对你礼遇有加? 像昨天一样,不顾一切,任你呼来喝去? 然后便得到今天你划清界线的举动?” 他放下手中的发丝,狠狠捏住纪子期的下巴,((逼bī)bī)迫她与他对视,声音蛊惑又危险,“期期,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是杜峰! 我想要的,我必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法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一定要得到! 我现在告诉你,我要你!你就必须是我的!” 纪子期被他霸道的宣言给激怒了,她怒视着他,“杜峰,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有感(情qíng)有尊严有思想,会呼吸会说话会行动! 我不是你**下的牺牲品,不是你的傀儡,不是你的战利品! 如果我不愿意,你无权对我做任何的事(情qíng)!” 杜峰突然笑了,笑得凉薄无(情qíng),“你昨天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帮你救出小雨,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我做什么,你都依着我! 这不过短短一天,你就将你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纪子期不甘示弱,“你也说过,如果我不同意,你绝不会对我动手动脚的!” 杜峰面上笑容扩大,只是看在纪子期眼里,却更加地可恨,“你昨天说的那些话,不就代表你同意了吗?” “我……”纪子期语塞,又心有不甘,“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是一时冲动下作出的承诺,算不得准!” “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反悔不遵守你的承诺,我却必须要遵守自己的诺言?”杜峰轻哼一声,“期期,你这术数好算盘打得精,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这话里话外怎么感觉都是她的错似的?纪子期蹙着眉,(身shēn)上男人的(身shēn)子越来越滚烫,烫得她思绪紊乱。 索(性xìng)下巴一抬,装腔作势,“那你想怎样?” 这一动作令到她的红唇离杜峰更近了几分。 杜峰垂下眼,盯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小嘴,就像一朵盛开的海棠,忍不住想凑近去吸取它的芳香。 “你昨(日rì)说的话,我原本也没打算当真!趁人之危不是我杜峰的风格!我想要你,必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得到! 可你今(日rì)特意挑明,过河拆桥,当我如烂履般用过就舍弃,我却咽不下这口气,怎能如你的意?” 杜峰抬眼看她,冷冷道:“所以,期期,我偏要将你昨(日rì)说的话当真,你又能如何?” “杜峰,这不过是你的借口而已!就算没有昨天的事(情qíng),你总会用其他的方法来((逼bī)bī)我就范!”纪子期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挑衅道:“我说的有错吗?” 杜峰噙着笑,眯着眼赞许地点点头,“我的期期果然兰心蕙质!聪明得如一头小狐狸!” 这厮现在竟然连辩解都懒得辩解,直接承认他的狼子野心! 纪子期气得口不择言,冷笑道:“杜峰,说白了,你不过是精虫上脑,看上了我这具(身shēn)体而已!好!你想要,就拿去吧!” 然后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的英勇样! (身shēn)上的男子瞬间僵硬! 纪子期看不到他的表(情qíng),猜想他此刻面上肯定铁青一片,比黑夜还黑! 如果他够骄傲的话,就会愤然起(身shēn)夺门而去! 那制住她双手的大手松开了,(身shēn)上的重量果然轻了不少!纪子期暗中吁了一口气。 可随知下一刻,(身shēn)上的重量猛地加重,红唇被含住用力地嘬(吮shǔn)。 她惊呼一声,得到自由的双手按在(身shēn)上男子的肩上,用力向外推。 推开不得,又换成拼命的捶打。 那力道对杜峰来说,小得如同蚂蚁,只是有些不胜其烦,两手各握住一只手,举到了头顶,像之前一样用一只手制住。 然后一手抬高纪子期的下巴,想吻得更深。 纪子期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 杜峰便重重咬她的唇瓣,纪子期呼痛,那湿滑的舌头便趁机滑了进去,疯狂地吸(吮shǔn),好像采蜜的工蜂,不知辛苦地汲取着芳香。 那舌带着火,带着(热rè),带着毁灭一切的**,在她的口腔里翻天覆地,攻池掠地,不顾一切要成为那里的霸主,征服那里的臣民。 无力抵抗的纪子期便节节败退,只能急促喘着气,任他的舌在口腔里为所(欲yù)为。 不知过了多久,纪子期觉得自己的唇与舌都麻木得快失去知觉时,杜峰终于停了下来,将头移向她的颈肩,俯在其间喘着粗气。 似是已耗光了(身shēn)体里的所有的氧气。 纪子期的脑子里因为缺氧一片空白,丝毫不察那捏着她下巴的手,伸向了她的腰间。 直到腰带被解开,外衣散落,杜峰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裸luǒ)露的肩头,带来一阵阵颤栗时。 她才惊觉自己(胸xiōng)前只穿着浅绿色绣花的肚兜,(欲yù)遮还露。 “啊!”纪子期一声尖叫,整个人更激烈地挣扎起来。 越是挣扎,那雪白肌肤露出的越发多,眼看就要像养在深闺的女子,含羞带怯的,(欲yù)露还羞的,第一次展现在陌生人面前。 (身shēn)上的男子在那挣扎磨擦中,早已有了变化的(身shēn)体,更是升起了不可思议的强烈渴望,见到眼前的美景,直勾勾地移不开眼。 那眼里的(欲yù)火比那太阳还要炙(热rè),那(胸xiōng)腔里的野兽眼看就要破笼而出。 纪子期看到杜峰慢慢下移,移向自己(胸xiōng)前的头顶,终于忍不住害怕大哭出声,“杜峰!不要!求求你不要!我害怕!” 于是那不断下移的头,在离那圆润不过寸许时,停了下来。 杜峰忍住全(身shēn)喷薄而出的**,叹息一声,伸手拢紧了她滑落开来的衣衫。 纪子期哭得抽抽噎噎,杜峰从她(身shēn)上抽离,向旁边一倒,挨在了她的(身shēn)边。 然后一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纪子期只不停哭,却一动也不敢动,那僵硬炙(热rè)的(身shēn)体,隔着层层衣衫,都让她胆战心惊。 杜峰深深几下呼吸,努力平息心中的**。 他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好了,别哭了!我吓吓你而已!” 怀中的人儿只停了一个呼吸,拉着又一抽一抽,好似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杜峰苦笑几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叫她如何相信? 初初听到纪子期说他只是想得到她的(身shēn)体时,他没有恼怒。 男人想要一个女人,自然也包括了她的(身shēn)体在内,他不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后来纪子期随随便便说出,他想要就拿去时的负气神(情qíng),瞬间点爆了他的怒火! 他的期期那么优秀,那么美好!这世上的男子只要不是瞎了眼的,肯定会对她有所心动,就像那个小白脸唐宋! 若那个唐宋也纠缠于她,她也会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交出来吗? 杜峰只要想到有别的男人品尝她的红唇,听到她的(娇jiāo)喘,见识她(情qíng)动时不自觉的妖媚,那嫉妒之火就在他(胸xiōng)间熊熊燃烧起来! 他失去理智地疯狂地攫取着纪子期的唇,用全(身shēn)的烈火将她包围在其中。 既然要毁灭,那就一起去地狱吧! 那火势如此的凶猛,带着毁天灭地摧残一切的气势! 可当纪子期眼中的一滴泪,滴入那烈火中时,瞬间就熄灭了他整个世界的火,只剩下了灰烬,还有(身shēn)体强烈地**! 果真是命中的劫数啊!不过,他甘之如饴! 怀中的人儿还在小声抽泣,像受伤小动物的呜咽声令他又心软又心痛。 他轻吻她的发顶,“好了,别哭了!” 可怀中的人却偏要他继续心痛,与他作对似的不肯停下来。 杜峰轻笑一声,“那你继续哭,什么时候不哭了,我什么时候送你回去!” 纪子期立马止住了哭声。 杜峰将她从怀里拉开,伸出手宠溺地捏捏她鼻子,从(胸xiōng)腔发出低沉的闷笑声,“小丫头片子!” 那像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声音,缠绵起伏,像一张网似的罩住了她。 纪子期咬紧下唇,垂眼不敢看他。 “你要是还不起来的话,咱们就继续刚才的事!”杜峰的笑声像魔鬼一样,充满了魅惑,声音复又压低,在她耳边轻轻道出,“期期,你能感觉得到我很想要!” 纪子期抓紧(胸xiōng)前的衣襟,慌忙坐起(身shēn),一骨碌溜下了(床chuáng)。 背对着他,颤颤微微地系好(身shēn)上的衣带。 于是那缠绵好听的笑声,在她(身shēn)后密密响起,纪子期如玉的耳尖被染上了一抹桃红。 杜峰将她送到苏府门外临走前,又重重将她搂到怀中,牙齿惩罚地咬住她小巧的耳尖。 火(热rè)的气息沿着她的脖子延伸到她的全(身shēn),她浑(身shēn)又麻又软,动也不敢动。 然后杜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唇舌很(热rè),声音却带着冷意和警告:“期期,以后不准你唤我将军!不准提银子的事!不准提报恩的话! 你若再提起,直接用你自己来偿还!我只接受这一种方式!” 他用那双利眼,紧紧盯着已得到自由的纪子期。 纪子期不敢与他对视,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嗯”。 —— 过了两(日rì),眼看就要沐休,小雨见纪子期毫无动静,趁着入睡前同纪子期道:“姐,咱们什么时候去谢谢杜夫子?要不请他吃顿饭?” 纪子期(身shēn)子一僵,想起杜峰说的只接受她用自己偿还的话,嗫嚅道:“姐已经多谢过杜夫子了!至于吃饭,他说不用了!” 小雨不满地嘟起嘴,“姐你去多谢人家,也不带我去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见不得人!就算是小孩子,也应该随大人一起上门致谢才是正理! 而且夫子说过,受人之恩要涌泉相报!我(身shēn)受大恩,自然要亲自登门道谢,才能表达出我的诚意!” 小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糊弄! 纪子期看着她秀眉倒竖的样子,安抚道:“杜夫子这些(日rì)子都不得闲,等他闲下来了,我一定带你去谢谢他,好不好?” 小雨撇撇嘴,这才放过她,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纪子期心中又升起烦闷。 唉,不管了!拖得一阵是一阵! 因为纪子期的教导,甲班的术数水平突飞猛进,这次月考,全级一百人中,前二十名几乎都是甲班的人! 荀夫子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撑不住地盛开了满面的笑容! 看着其他班夫子嫉妒又羡慕的眼神,心里乐开了花! 走起路来都像生了风似的,又快又轻! 他拿着上月的月考答卷,分给众人后,清清喉咙道:“虽然上个月大家的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但一定要戒骄戒躁,继续深研,切不可懈怠!明白吗?” “明白!”早已知道成绩的众人,收到卷子后,声音里还是有掩藏不住的激动。 “很好!”荀夫子满意点点头,“接下来这个月至关重要。五(日rì)后便是三等术生的考试,若通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接下来便可参加学院里大赛的选拔赛!” 大赛?什么大赛来的? 荀夫子望着一张张好奇的脸,解释道:“这大赛选拔赛,即全国术数大赛棋林学院选拔赛,成绩排名一至六的学生,便可代表棋林学院去参加京城九月的术数大赛,与全国其他三家术数学院的学子同台竞技!” 哦!众人领悟过来! 只是这选拔赛一向只有快毕业的丁级的学子才有资格参加!这跟他们这新入学院的甲级学子有什么关系? “今年两位院长决定打破陈规,给所有三等术生同样的机会! 不管你是丙丁级的,还是入学没多久的甲乙级,只要是通过了五(日rì)后的三等术生的考试,升为三等术生的,都可以去参加选拔赛!” 又破例? 甲班的同学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拿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最边上第三位置的纪子期! 纪子期面对着那些眼光呵呵讪笑。 荀夫子看了一眼纪子期和罗书几人一眼,意味深长道:“两位院长对咱们甲班可是非常地期待啊!” 学院的术子升为三等术生,一般要经过三年左右的时间,资质非常高的,也要一到二年的光景。 而三等术生升为二等术生,一般则要五到二十年不等,资质非常高的,也要三到五年的光景。 若有在学院的四年里,便成为二等术生的,百余年来,也只出过寥寥几人,同资质测试最高等一样稀少。 所以每四年一次的术数大赛,从来都只在丁班挑选学生参赛。 今年先是因为术数小神童罗书,后来又半路杀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纪子期。 两位院长对二人充满了期待,一合计下,便调整了选拔赛的参赛资格。 为了不让人感觉他们的偏心,索(性xìng)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通过六月份的三等术生的学子,均可参加选拔赛! 要说学院每年六月的三等术生考试,除了个别资质好的,甲乙两级的学生,基本都不会参加! 免得成绩太差,丢人现眼! 因为这三等术生考试同每月的月考成绩一样,会贴在学院墙壁的术数榜单上! 为了公平起见以及防止作弊,只要是参加过考试的学生,其名字与成绩都会被公布出来! 若有学生对其结果表示怀疑的,还可以向夫子申请阅卷! 因此作为一帮有天赋又有头有脸的人,大都在第三年才会去参加考试摸摸底,为第四年的考试打打基础! 不过今年因为两位院长,对术数大赛选拔赛的资格进行了调整,不少人便蠢蠢(欲yù)动了。 这术数大赛由皇家和术数协会共同举办,总共四个术数学院派出六名学子一共二十四参加。 负责这一赛事的所有人员,不是达官贵人,天子宠臣,就是术数协会里的二等术师! 无论不小心入了哪一个人的眼,那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 更何况,即使没入贵人的眼,历届参加过术数大赛的学子,现在哪个不是声名显赫? 而且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参加的,每所学院每四年也就六人有此殊荣。 于是不少人便心存了侥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了三等术生的考试。 有人欢喜,自然就会有人忧愁了! 比如丁级的各位术科夫子,便对两位院长的安排提出了抗议,“郝院长,老副院长,您二位做出此等安排必有深意! 学生也能理解二位求贤若渴的心(情qíng)!只是学生班里的其他学子们,对此的反应非常激烈! 他们好不容易等了三年,才等来这个难得的机会! 结果本来百人竞争,现在变成了四百人竞争,这人人心里都不服! 有几个资质优异(性xìng)(情qíng)冲动的,直接提出了弃考的想法! 这两位院长,你让学生如何是好?” 学院里的很多夫子,都曾经是两位院长的学生,因此在谦称上还保留了过去自称学生的习惯! 老副院长有些不开心了,眼睛一瞪,毫不客气道:“你们既然知道我和院长的心思,还把这个难题抛给我二人作甚? 我棋林学院上次术数大赛已经落败了,这次要是再输,我和院长的老脸往哪搁?” 那几个夫子不敢吭气,面上却是不服。 郝院长呵呵打圆场,“你们几个啊,也不用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 你们班上的那些学生水平如何,我和老副院长是非常清楚的! 我们对你们非常的有信心,难道你们还信不过自己吗? 不过就是把这事(情qíng)办得(热rè)闹了点,最后还不是给你们做陪衬? 从一百人中挑选出来,和从四百人中脱颖而出,是一样的吗? 肯定不一样吧!” 见几人面上神色缓解,郝院长又呵呵笑道:“就算今年的选拔赛最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qíng)况,这能意外到哪去? 大部分的参赛学生还不是得从你们几人班中选出? 与其在这里与我和老副院长浪费嘴皮子,耗费时间,不如回去多教教学生们! 你们的竞争对手可不是别人啊!” 最后一句说得那个意味深长。 几位夫子顿时明白了院长的言外之意。 对啊!丁级其他班的优秀学生才是自己班学生最大的竞争对手!(身shēn)边的夫子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于是几人互看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戒备,纷纷散开,与对方拉开距离。 然后一一与两位院长告别,奔向自己班级所在。 老副院长斜眼看一眼(身shēn)边的郝院长,不愧是院长! 果然是老—(奸jiān)—巨—滑啊! 忙着应付考试的纪子期见杜峰这几(日rì)没来(骚sāo)扰他,心道:算他识趣,不会在重要的时候来给她添乱子! 其实她本(身shēn)倒没什么要准备的,关键是这次想参加三等术生考试的甲班其他同学! 不管是课上还是课外,都围着她打转,不停地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 荀夫子索(性xìng)将这几(日rì)的术数课,全权交给了纪子期负责,自己乐得清闲! 很快五(日rì)就过去了,三等术生考试的(日rì)子到了。 这一次甲班的二十五人全都报了名,有几位成绩略差些的,本不想报名,但看着班上报名的人实在太多,自己不报反而成了异类! 就想着,反正差也是差了,也不在乎多丢一次脸!牙一咬,便也报了名! 而且为了不至于相差太远,这几(日rì)是卯足了劲,头悬梁、锥刺股,一大早便轮流霸着纪子期,霸不了的便去找罗书和程清。 因为纪子期的不吝赐教,甲班的学习风气不是一般的好,人人即不藏拙也不藏私,乐于请教人,也乐于向人请教。 看着扭成一股绳的甲班,荀夫子深深为自己当初让纪子期授课的举动感到骄傲! 考试这一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刮着凉爽的风。 给准备考试的众人带来了一丝舒爽,心里的烦躁也散了不少! 进入考场时,一个个像英勇就烈的义士,带着悲凉和勇敢。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出了考场的甲班同学,一回到课堂,便纷纷围在了纪子期(身shēn)边。 将刚才有怀疑的题讲出来,看看纪子期的答案是否与自己的一致。 然后有的高兴,有的惋惜,有的手舞足蹈,有的捶(胸xiōng)顿足! 荀夫子见状,索(性xìng)拿了一张空白的试卷,让纪子期给大家讲个明白! 这答案不对还好,一对之下,荀夫子简直快疯魔了! 不是气的,而是高兴的! 因为,这一次的考试,甲班二十五人竟然有十五人的答卷,在甲下之上! 甲下是过三等术生考试及格线的要求! 还有几人在甲下与乙上之间徘徊! 主要是那几人太紧张了,对自己作的解答有些记不清了! 荀夫子的心跳得那个快哟,就像要随时破膛而出! 要知道学院里的夫子每带一个班,便是从甲级带到丁级。 他带过这么多的学生,从来没有一次在学院时,全部的学生均获得了三等术生的称号! 关键是,现在还只是甲级,若等到丁级时,全部人会通过不说,肯定还会出现二等术生,甚至一等术生! 这在他的授课生涯里,是何等荣耀的事啊! 全天下的术数夫子,能在学院里便教出一等术生的,怕只有他独一人了吧! 爹啊!儿子我终于可以光宗耀祖了啊!您老安息吧! 荀夫子陷入未来的幻想中不能自拔,面上的神色似哭似笑,吓坏了一众同学。 一向不怕事多的吴三多,大着胆子道:“荀夫子,您没事吧!” 被从幻像中拉回来的荀夫子,不满地瞪了吴三多一眼,又转向众人,“那个,这堂课就由纪小雪同学代为授课,夫子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扔下一脸震惊的众人,匆匆离开了课堂。 这一向沉稳的荀夫子,今儿个是怎么啦? 荀夫子去了两位院长办公的地方,甫一进门,便难掩激动地向两位院长道:“郝院长,老副院长,甲班甲班……三等术生……” 这一激动下,竟是有些语不成句了! 郝院长和蔼道:“老荀啊,别激动,慢慢说,甲班出什么事了?三等术生又怎么啦?” 荀夫子深深吐出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情qíng)绪,只声调还是有些变异,“甲班这次最少有十五人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 “什么?”两位院长同时站起(身shēn),惊呼出声。 老副院长颤声问道:“老荀,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是十五人还是五人?” 荀夫子看着二人不敢置信的惊讶神色,奇异地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拉长音调缓缓又肯定地道:“十五人!” 老副院长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郝院长虽强自镇定地坐下,然后抬手想喝杯茶平缓一下(情qíng)绪,只是那手过于颤抖,不小心便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滴,滴到郝院长衣袍上,原本深蓝色的衣袍晕湿了一大片。 因为是坐着,那湿的地方一晕开,就有些尴尬了! 他顾不得整理,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茶水溅到了自己(身shēn)上,猛地起(身shēn),招呼郝副院长和荀夫子,“走,去阅卷夫子那看看!” ------题外话------ 大大是不是好人?不在**处断章,快夸我啊快夸我啊快夸我啊~ (晕,被驳回) 提醒一下,还有两天这个月就结束了,有订阅的亲亲记得5月1号12点后开始留言哦,留言有奖。 若是忘了,可以翻看一下上架公告~ 正文 94、术数大赛学生名单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负责阅卷的夫子,也是学院里甲乙丙级的夫子。 丁级的各夫子以及甲级甲班的荀夫子,因为班上的学生都参加了考试,虽然封住了名字,但哪个夫子对自己学生的笔迹不是了如指掌? 何况丁级的夫子教了四年!因此这几人便没有参加阅卷! 术数的阅卷很快,也是最没有争议的! 不像书科礼科,什么笔迹的好坏啦,思路是否新巧啦,碰巧碰到对味口的夫子阅卷,成绩便会好些。 但术数答案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除了解题的思路,没什么模棱两可的! 两位院长和荀夫子到来的时候,阅卷已经完成了大半,丁班的四位夫子正焦急地站在门外,等着结果的公布! 见到两位院长,心下都非常的惊奇! 这考试虽说事关重大!但年年都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两位院长可从来都是等全部阅完了,再召集众人一起拆开名封,公布过关的学生名单! 今儿个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而且郝院长外袍上那腰腹下诡异的颜色是什么造成的? 四人不敢直视,也不敢暗中猜测。 行了礼后,担心出了什么变故,便小心翼翼问道:“两位院长这么急着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副院长直接道:“现在就将那些已确定过关的试卷拆封,如何?” 四人早就等得心急难耐,自是求之不得。 里面阅卷的夫子,因为自己班的学生参加考试的不多,心态相对较为平和,加上两位院长都在这了,也没说什么,随他们去折腾。 荀夫子便吩咐人搬来了桌子和椅子,七个人便围着坐了下来。 一位阅卷的夫子抱着已过关的试卷走了过来! 这么多? 几人都有些不相信地眨眨眼。 虽说此次报名考试的人数有二百五十人左右,人数是前所未有的多。 可除了纪子期和罗书外,在两位院长的心目中,甲乙级那报名的一百来号人都是用来陪衬的! 抱着试卷来的阅卷夫子是甲级丁班的一个夫子,仅管他所教的丁班只有五人报了名,而且机会都不太大! 但看到今年学院出了这么多的三等术生,还是与有荣焉! 他呵呵笑道:“与两位校长的英明带领下,今年新晋级的三等术生数量比以前多了不少啊!” 若平(日rì)里听到这些恭维的话,两位院长还会附和着打两声官腔。 今儿个完全没了这个心思! 老副院长一接过试卷,便豪不犹豫地开始拆起了名封。 “丁级乙班:甲,丁级甲班:甲下,丁级丙班:甲上……” 每念到一个班,那个班的夫子面上便会现出得意的神色,特别是当成绩为甲上时,那个夫子的脸上更是难掩骄傲! “甲级甲班:甲上,吴思语?” 这名字怎恁地熟悉?老副院长略一皱眉,旁边的荀夫子已激动地大叫:“就是那个号称才多金多(情qíng)多的吴三多!” “是他啊!”老副院长想起那个总是笑得一脸桃花的风流样,“这个吴三多听倒是听过,不过没听说他的术数成绩有这么厉害啊?莫非是凑巧?” 荀夫子才不管是不是凑巧,但自己的学生总得维护,“吴三多现在比以前刻苦了不少,本来就是有天份的孩子,加上努力,这结果自然是料想得到的!” 老副院长赞同地点点头,又拆开一份试卷的名封,“甲级甲班:甲!” “这个名字院长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啊!”没待老副院长发出疑问,旁边的郝院长忍不住先开了口。 荀夫子掩饰不住放大的笑容,一口黄牙让人不忍直视,“能进得棋林学院那资质就不是普通人,有些开窍早,有些开窍晚,这位同学刚好是属于开窍晚的那种!” 旁边丁级的夫子被他得意的语气刺激得心口直冒火。 “又是甲级甲班:甲上!江嘉桐?这个学生我倒是知道,这次总共进了十名女同学,她算资质比较好的,不过为人略为懒散些!” 丁级的四位夫子这下不止是惊讶,而是完全坐不住了! 考过一个算好睬,两个算撞大运,可接连三个,算什么意思? 这只是随手抽出的,难道就刚好过了三个都被先抽到了? 怎么可能?善术的人,一向更相信概率,而不是运气! 所以,也就是说接下来过关的人里面,也有三分之一是属于甲级甲班的?! 四位夫子这一细想,浑(身shēn)就冒出了一颗一颗的鸡皮疙瘩! 今年考进学院的都是些什么怪胎? 这甲班的学生都吃什么长大的? 果然如几位夫子所想,接下来的名单,一小半都来自甲级甲班! 更让他们面如铁灰的是,这过了不说,还有超过十人的成绩是甲上! 这边一边拆,那边一边阅卷,等那边阅完了,这边也快拆完了! 听到动静的阅卷夫子早就按捺不住,一阅完手中的最后一张卷,便扔下手中的笔,围了过来。 桌上的过关的卷子按班级分成了五份,那位抱试卷过来的甲级丁班夫子,随手抽了份数最多的那一堆中的一张试卷,看了看班级,“甲级甲班?”他惊呼出声,“没写错吧?” 然后一看名字,“纪小雪?连续四个月月考甲上第一的纪小雪?” 他旁边一位夫子看了一眼试卷,恍然大悟,赞道:“原来是她啊!这份卷子是我阅的!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新奇的解题思路! 不过话说回来,今年这些学生的思路真是开阔,我阅的卷子里,有好几份思路都(挺tǐng)独特! 有两份差点就能甲下了!不知是不是怯场的缘故,有几道最简单的题竟然写错了答案!反倒是那些难度较大的,都答对了! 按他们的能力,明年也肯定是能过了!” 其他的阅卷夫子听他一说,也纷纷附和起来,“是啊,我也碰到过几个!” “我碰到的,倒都过关了!而且有一人答得特别巧妙!我都忍不住要将这卷子誊抄一份带回去研究了!” 已拆完名封的老副院长,大手一挥,“去,将那些差点过关的卷子找出来!” 荀夫子伸出手颤抖地数着眼前卷子的数量。 仅管他对那些名字早已了然于心,已经知道了确切的过关名单! 可还是忍不住要重新确认一下,看一下上面熟悉的名字和笔迹,才能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二十人,真的是二十人! 比自己原先估计的十五人还多出了五人! 荀夫子此时的激动已无法用言语来表明了! 与他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同一张桌旁的面色(阴yīn)沉的四位丁级的夫子! 仅管每人每班均有十人左右过关,比学院往年的成绩好了不少!可跟甲级甲班一比,完全就不值得一提! 原本应该是庆贺的事(情qíng),此时却变成了巨大的羞辱! 原来还会斤斤计较别班比自己班多一人过关,此时已无力埋怨! 在将近一半的差距面前,那一两个名单算个(屁pì)啊! 关键是,他们班的学生已经在棋林学院学了三年零四个月,而甲级甲班的学生仅仅只是学了四个月! 这差距,让他们(情qíng)何以堪! 四人看向荀夫子的眼神不只是嫉妒,而是带着仇恨了! 那边在一堆考卷中寻找卷子的阅卷夫子,很快就拿着几份卷子过来了。 老副院长拆开一看,赦然又是甲级甲班的剩余几人! 他看了看错了的那几道题,确实是属于低级错误,若略微小心谨慎一些,这几人必全都能通过! 他与郝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疑惑。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突然开窍了,突然勤奋了,突然努力了,可全部都如此的时候,那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全部都吃了什么聪明药不成? 郝院长于是看向楞神中的荀夫子,清清喉咙,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老荀啊,你这甲级甲班二十五人,这次二十人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 其中十人成绩甲上,五人甲,五人甲下,剩下未过的五人若是稍微仔细点,也必是甲下。 你说说看,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短短几月,这班上的同学成绩进步得如此之快?” 众夫子的眼齐刷刷(射shè)向荀夫子,似要将他盯个洞出来。 荀夫子苦笑道:“郝院长,老副院长,莫非你们忘了?一个月前,我向你们提出请求,请纪小雪同学协助术数的授课事宜!” 郝院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说,甲班之所以有如此好的成绩,全得归功于纪小雪同学?” 荀夫子点点头。 一旁的丁级夫子忍不住了,嗤笑着讽刺道:“荀夫子,你不愿讲出方法就罢了!何必随便想个由头来糊弄我们? 那纪小雪同学虽月月甲等第一,全校夫子都有耳闻! 可这所有的夫子脑子可没问题!一个人的术科成绩好,代表的是她的天份高!但那与授业解惑根本是两回事! 后者需要的是经验!是一种善于引导学生进行思考的天赋!有多少术师成就再高,也没有这种能力! 那纪小雪今年才多大?十五?这么小她就懂得如何引导别人进行思考? 就算她这方面的天份也极高,可左右不过月余的光景,就能一下子让所有同学的成绩突飞猛进?” 荀夫子望着两位院长不出声,当他知道这结果的时候,他又何尝相信? 所以面对这些人的怀疑和嘲讽,他无法也不能辩解! 那位夫子见他不出声,以为戳破了荀夫子的谎言,越发理直气壮:“两位院长,当初您们提议让全校学子只要过了三等术生考试都可参加选拔赛时,学生几人均提出反对意见,您二位却说意外不会太多,报名三等术生考试的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做陪衬! 可现在,这三等术生的过关数量差别这么大,让咱们全部丁级的夫子及学生面子往哪搁?” 听到这话本来脾气就不那么好的老副院长,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他愤而起(身shēn),一拍桌子,高大又略带肥胖的(身shēn)躯便带上了威压,然后指着那四人的鼻子骂道:“你们这帮小免崽子! 老子我这十年来休(身shēn)养(性xìng),你们怕早忘了老子的脾气了吧?一个个不好好反省自己,为何班上的成绩不如人? 反而嫉妒指责起来了!老子当年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遇到问题不懂就要虚心请教!可看看你们自己,回去倒盆水好好看看你们丑陋的嘴脸! 这些年来,为何只有荀夫子一人还在不断深研前进,而你们却停在原地不动? 你们告诉老子,你们几人有哪一个是准备过两年去参加二等术师考试的?啊? 没有吧!我告诉你们,荀夫子去! 到时候你们与他的差距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你们没有羞耻之心,老子有! 以后对外别说你们是老子的学生!老子感到耻辱!” 许久未见过老副院长发这么大的火、言词这么粗鲁的众夫子惊呆了! 那被骂的四个丁级夫子,更是羞愧地将头深埋,恨不得立马从这里消失不见! 郝院长轻拍老副院长的手,示意他不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只是这次他不再做那和事佬的角色,面孔一沉正色道:“老副院长说得非常在理!你们必须反醒自己的过错!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丢脸的!可心存嫉妒便是德行有亏!这样的人,还配为人夫子吗? 至于荀夫子所言是否属实,我和老副院长必会调查清楚后,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样做不是因为我不信他,而是站在学院的角度,就事论事! 将术数发扬光大,是学院的责任! 而我(身shēn)为学院的院长,为学院里的每一个学子提供好的学习氛围和方法,就是我的责任! 若纪小雪同学真有此本事,我不介意让她来为全校的学生授课!” 郝院长看着外面的天色已黑,见丁级的那四位夫子头垂得更低,看不清面上神色,叹口气道:“夜了!都散了吧!” —— 一大早,棋林学院的里里外外便聚满了人。 门房早就见怪不怪。 每年术生等级考试过后的第二天早上,就会出现如此盛大的场面。 平(日rì)难得见一面的那些贵人,以及从来都只有让对方等待的贵人,今儿个都早早候在了门外! 因为今(日rì)是三等术生名单揭晓的(日rì)子! 虽然今年门外等候的人,比往年多了差不多一倍! 辰时还未到,学院里的学子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然后辰时的钟声一响起,负责放榜的夫子拿着榜单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急得一群人恨不得上前去背着他跑过来,或是抢过他手里的榜单自己贴上去! 只可惜(身shēn)份有别,一个二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放榜夫子一步一顿的样子! 万众期盼下,放榜夫子手上的榜单终于贴上了! 众人蜂拥而上,想要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的人立马欢喜地跑出去,向自己的长辈报告这个喜讯! 没看到自己名字知道落榜了的,同样也得出去告知长辈,只是神(情qíng)异常落寞! 然后突然榜单前有一人大叫了起来,“甲级甲班,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名单上?” “让我看看!”另一人道:“哇!真的!不会是夫子写错班了吧?” 另有人开始反驳:“夫子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低级错误?而且那甲级甲班好几人我都认识!” 有人好奇问道:“你既然认识,你觉得他们能这么快就通过三等术生的考试吗?” 反驳那人开始犹豫了,他同样是今年新入棋林学院的学子,那里面有几人之前成绩还不如他呢!怎么这次突然进步得这么厉害? 于是其他人看到他的反应,便开始怀疑道:“不会是有作弊吧?” 讨论的人多了,但却没人再反驳,对于一个刚入学院四个月的甲级甲班,二十五人中竟然有二十个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 这中间要是没有什么问题,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甲级甲班过了的同学,才不管别人如何看!尖叫着冲出去告诉自己的老爹! “爹,爹!我真的过了!榜单上都出现我的名字了!” 那(身shēn)着华贵衣裳一脸暴发户气息的中年男子,仅管昨晚儿子已给自己透了底,说是可能会过,现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是不敢置信,“真的?你没骗老子?” “真的!爹!你要是不信,过两(日rì)朝廷的证书发下来后,你就会信的了!” “真的没骗老子?”那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向自己儿子的后脑勺,激动难捺,“我老李家以后也是术数之家了! 以后看谁敢嘲笑老子只识黄白之物,哈哈!” “爹,爹,你轻点!我好不容易才变聪明了点,你可别把我打笨了,儿子以后可要当术师的!” “好!好!有志气!不愧是我老李的种!”中年男子一把抱住自己儿子,猛亲他头顶,“这脑袋瓜生得好,可不能打笨了!” 看到旁人异样以及那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的神(情qíng),甲级甲班那同学涨红了脸,拼命挣脱自家老爹的怀抱! “儿子呀,你说老爹该如何感谢那荀夫子呢?送金子?送银子?送多少比较合适?” 甲级甲班那同学内心翻了个白眼,刚还嫌别人笑他只识黄白之物,现在开口闭口就是送金银,你不就是如此吗? 面上却一本正经建议道:“学院里的夫子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哪会将金银放在眼中? 爹您要是真嫌银子多,就给学院捐点钱吧!” “好!爹听你的!就这么办!” 然后甲级甲班那同学面上露出了愁容,“可是另一人,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多谢她!” “谁?” “就是班上的纪小雪同学!儿子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吗?这班上出了个特别厉害的女同学,荀夫子都经常让她代课,教我们术数! 若不是她,这次我肯定过不了!” “女的呀?”中年男子暧昧眨眨眼,“要不爹帮你上门去提亲如何?这戏上不是都说,无以为报只有以(身shēn)相许吗? 反正你年岁也该说亲了!娶个更聪明的媳妇改善改善我老李家的种! 老子当初要不是娶了你娘,能生得你这么聪明?” “爹!”那同学恼羞成怒,急得面色通红,“你别乱来!否则我告诉娘去!”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这事只怕你娘比我还上心!” 那同学脸红脖子粗的大声道:“爹!我警告你!第一纪小雪同学不会看上我,第二我对她没有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你要是冒冒然做出失礼的举动,害得我在同学面前丢了脸! 我,我就离家出走!让你老李家断子绝孙!” “真的不行?”中年男子((舔tiǎn)tiǎn)着脸问。 “真的不行!绝对不行!”斩钉截铁的回答。 得到肯定结果的中年男子一阵失落,然后又猛地一个暴栗敲向自己儿子的脑壳,“臭小子!你竟敢威胁老子? 敢让我老李家断子绝孙?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还有,以后不给老李家生十个八个孙儿,老子绝不轻饶!” 说着伸出手就想揪住自己儿子的耳朵! 谁知那小子向泥鳅一样滑溜,在中年男子怒吼的那一瞬,就做了开跑的准备! 他手刚想动,那小子一下子就冲出了老远! 中年男子手下落了空,有些拉不下面子,边叫嚣边跑着去追自己的儿子!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跌了个狗吃屎! 惹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于是众人心头的焦急也随着这场闹剧的散场,散去了不少! 甲级甲班的同学坐在课堂上,止不住的意气风发! 除了几个没过的耷拉着脑袋外,其他人均将头颅昂得高高的! 已兴奋得一整晚没睡好的荀夫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板着脸开始教训起那未过的五人了:“你们自己看看这卷子,看看这答案! 这么简单的几题竟然都会出错?明显就是粗心大意! 还有你这个臭小子,这边写一百五,去到另一边就写成了五十,这种错都会犯? 我看你们就是平时练习得太少了!罚你们每人这一个月内,每天多做十道题!” 那几人本就因为没过,心(情qíng)糟糕,如今被夫子这一批评,更是羞愧难当,眼眶中都含上了泪。 荀夫子语气一转,带上了温(情qíng),“你们几个啊,也别太伤心! 昨(日rì)两位院长和其他夫子也见过你们的卷子,都道资质不错!若是小心些,这甲下的成绩肯定跑不了! 你们今年第一次去考试,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qíng),信心不足,这心里自然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但你们的潜能是有目共瞩的!回去后,好好反省反省,明年肯定能过! 咱们的眼光放长远点,不过就是个三等术生嘛,迟一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谁先考上术师,那才是真正的有能之士! 求学之路漫漫,重要的是衡心毅力和坚持,明白吗?” “明白!”五人顿时心(情qíng)大振,连两位院长都点名表扬过,说明咱们也不是那么差嘛! 而且就像夫子说的,晚一年而已嘛,有纪小雪同学指导,别说三等术生了,一等术生肯定也没问题! 这么一想,五人心中充满了斗志,不再觉得低人一等了! 荀夫子又面向其他过了三等术生考试的二十人,“过两(日rì)就是术数大赛的选拔赛了,你二十人此次都要去参加考试。 能不能被选上是其次,重在参与!大家心态要放平和,这样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然后略一停顿,语重心长道:“这成绩出来虽没多久,想必大家也已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了! 我们自个心里清楚得很,这都是靠真才实学过的关! 可其他夫子和同学不清楚!眼看咱们班入学才短短四月,竟有二十人过关,还有五人差点过关! 这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事(情qíng)! 所以这怀疑也好,嫉妒也好,有这些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咱们班作为第一个出现特例的班,站在风口浪尖上是避免不了的! 因此大家这几(日rì)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通通都不要放在心上,不要被影响,也不必解释或争论! 三(日rì)后选拔赛的成绩一出来,自见分晓! 到时候那些流言和怀疑自然会消失!所有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原本成绩不是太出色的同学,被人怀疑是否作弊,心里正憋屈得厉害! 如今听夫子这么一说,立马警醒过来。 是啊,作那些口舌之争干什么? 与其浪费时间与人争辩,还不如多向纪小雪同学请教多两道题,这才是正理! 于是一班人便鼓足了劲,想要在选拔赛上考出好成绩,作为对那些谣言最响亮的回答! 参加术数大赛选拔赛的人数比往年多了差不多一倍,约六十人,在同一课室同时考试。 甲级甲班同学一入考场,就接收到不少仇视的眼光。 那些人盯着他们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 二十人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位置上。 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暗自为自己和其他同学鼓劲! 加油!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甲级甲班的实力! —— 为这次选拔赛阅卷的夫子,不是棋林学院的夫子,而是请的天顺有名的四位一等术生,高级学院的术科夫子!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 是那晚郝院长与老副院长连夜商量出来的结果! 当晚两位院长彻夜长谈,一则喜,一则忧。 喜的是纪小雪如此人才居然被他们给遇上了!不仅自己成绩优秀,还能带动全班一起优秀! 久居院长高位的二人,自是知道一个人再厉害,对学院的贡献也有限! 若二十个人甚至更多的人厉害了,那才是棋林学院真正腾飞的时候! 也正因为如此,丁级夫子和学生的抵触以及仇视,才会让他们更加揪心! 若是不能团结,不能齐心,人才越多,不是福反是祸啊! 所以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此次直接从外面请来对学院学生完全不了解的外人来进行阅卷,确保绝对的公平! 六十份答卷四位夫子,不过两盏茶时间就阅完了。 接下来最关键的,便是排序位了! 这关系着这六十人中,哪六位有机会代表棋林学院去京城参加术数大赛! 以往这都是最有争议的一步! 通常排了名次不说,还要拆开名封看看名字,确定这人是一贯成绩如此好,还是只有这次发挥的特别好! 不过这次的四位夫子,却没有任何的争议! 非常快速地就排好了名次! 老副院长有些惊奇地道:“这么快就好了?没什么争议吗?” 其中一人作为代表回答:“学生四人在阅卷的时候,大概心里已有了底。 到了名次排位的时候,将自己认为合适的答卷抽出来,四人轮流全部重新看过一遍后,进行的名次排位! 主要是这差距明显,一看就知,所以所有人都毫无争议!一致通过!” 于是紧张的拆名封时刻到来了。 荀夫子和四位丁级的术数夫子,屏住呼息,眼一眨不眨紧张地盯着老副院长手中的六份试卷! 那四位阅卷的夫子对名单也有些好奇!主要是那解题的思路实在是太新奇了! 也不知是哪班的夫子教出来的! 他们想着知道了是哪班的夫子,私底下要好好结交,时时请教! 老副院长的手有些颤抖!四年前,再四年前,再再四年前,哪怕他升为副院长后,第一次拆名封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 他心中隐隐对这次的结果有了预感!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若真是他想的那六人,只怕学院里会掀起更大的乱子! 若不是那六人,他心里又会觉得太过可惜!因为如果是那六人参加术数大赛,今年棋林学院夺魁的机会就会非常大! 老副院长深吸一口气,慢慢拆开了第一个排名第一的名封! 甲级甲班,四个字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荀夫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惊喜,虽说他心底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但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于是事实摆在眼前时,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他四位丁级夫子面色难看得像刚输了全部(身shēn)家一样! 纪小雪! 果然是她! 当这个名字出现在几人面前时,二位院长以及荀夫子反而觉得没什么奇怪了! 若不是她,反而才更奇怪了! 被请来阅卷的四位夫子眉头皱起,甲级甲班,没写错吗?不是只有丁级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的吗? 这四位夫子不知道今年二位院长改了规则,有些疑惑也不出奇。 不过在这重要的当口,四位夫子虽满心疑虑,还是忍着没出声,继续等着看下一个即将被拆开的第二名的名封! 老副院长一口气没有停歇地拆完了剩下的五份! 甲级甲班! 又是甲级甲班? 请来的四位夫子更愕然了,不可能又写错了吧! 罗书! 哦!原来是术数小神童罗书!这个倒也算不是非常惊奇! 甲级甲班,程清! 程清?程,莫不是程员外的三女? 此女术数天份之早有耳闻,可是这入学才四个月,就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而且竟然还赢了已研习三年的丁级学子? 那阅卷的四位夫子,心中立马打起了别的主意! 盘算着家族中有哪些适龄又未说亲且资质上佳的少年人选,若能相看成功,对家族必是一大助力,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甲级甲班,唐宋! 唐宋?唐氏商行的长子,唐大公子? 那小子确是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做事沉稳老练,只是没听说这术数水平也如此之高啊! 看来这唐氏商行最少还能风光个四五十年了! 甲级甲班,江嘉桐! 江嘉桐?那个出名的不(爱ài)红妆(爱ài)武装的小娘子?不是说对术数没什么兴趣吗?听说考入棋林学院都是吊尾进来的! 那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 甲级甲班,吴思语! 吴思语?哦,吴三多!那个纨绔风流的败家公子吴三多?没搞错吧!他怎么也能中? 还是那坊间传言有误?其实吴三多是个勤奋向上的好少年? 真是流言蜚语误人!好好一个儿郎,竟被传得如此不堪! 不行,回去得看看哪家有适龄(娇jiāo)美的小娘子,趁知道的人不多,早些将他订了下来! 除了这请来的四位夫子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各种念头外,屋子里静悄悄一片! 丁级四位夫子瘫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喘着粗气! 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还在做梦! 只是这梦为何这么的沉重?这么的长,已经连续几(日rì)了,还不能醒来! 荀夫子仅管在心中曾幻想过,可他最多也就想着纪子期和罗书二人有机会! 哪知这次毫无争议的六人,均出自他甲级甲班才刚入学四个月的学生! 荀夫子张着嘴,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了! 只有隐约心中有些预感的二位院长,对看了一眼后,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qíng)! 果然如此!那接下来的动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了! ------题外话------ 亲亲们,加更来了,惊喜不? 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哦~ 感谢張萌芽、millychen、wx963333、海沿沉淀、十二律、yan215970897、涂也意、ht6356883、qq062214pc594e02、qq3529de4ab21119、那一滴离别的泪、150**1073、lqiong、lh上官紫雨、kriston、南宫轻雪、136**9868、caomei你好、孤訫颖亲亲们的票票花花和留言~ 还有一直未冒泡默默用订阅支持大大的亲们~么么嗒~ 正文 95、这件肚兜归我了,算是补偿!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四位请来的阅卷夫子对这诡异的平静,感到万分疑惑,不过他们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所以其中一个神经线条比较粗的高个子夫子,提出了问题,“郝院长,老副院长,请问这甲级甲班的夫子是谁?” 这不问还好,一问房间里的气氛立马变了! 丁级的四位夫子苍白脸瞬间变成了难堪的猪肝色,双眼冒火的瞪着荀夫子,恨不得心中的怒火能将他焚烧个干干净净! 两位院长嘴角挂着苦笑,心知也不能怪那人乱问,这问题迟早要解决的! 郝院长起(身shēn)向请来的四位阅卷夫子拱手行礼,“多谢几位前来参加阅卷,本书院还有些内部的事务要处理,今(日rì)请四位先行离去! 待事(情qíng)解决完后,我和老副院长必会登门道谢,解各位之惑!” 那神经较粗的夫子还(欲yù)再问,其余三人已感觉不妙,忙拉着他行礼告辞,离开了学院。 郝院长看着丁级四位夫子(欲yù)吃人的神色,对着荀夫子叹口气,“老荀,去把纪小雪同学叫过来吧!” 正在代荀夫子授课的纪子期,便被莫名其妙地带了过来! 房间里除了两位院长外,还有四位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姓氏的夫子! 纪子期举手行礼,“两位院长好,各位夫子好!” 然后放下手,双手相握放在腰间,低头垂目,一副乖巧等着长辈训示的小娘子模样! 丁级乙班的夫子沉不住气了,帅先发难,“纪小雪,听说甲级甲班的术数成绩都是你的功劳?” 原来是这事!纪子期平静道:“夫子过奖了!小雪只是偶尔为同学解惑而已,真正的功劳还是荀夫子,以及各位同学自(身shēn)的努力!” 丁级甲班的夫子(阴yīn)阳怪气道:“荀夫子,你的学生纪小雪都说不是她的功劳了,你怎么说啊? 先前你撒谎糊弄我们,这下被揭穿了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纪子期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荀夫子! 先前荀夫子一字未提其他夫子的刁难,只不停叮嘱班上的同学,不必理会风言风语,专心备考用成绩来证明! 纪子期作为一个见识过各样人心的现代人,自然知道荀夫子肯定会受到排挤。 今(日rì)这短短几句毫不留(情qíng)面的指责,看来这矛盾比她想像中的要深啊! 老副院长见那丁级两位夫子,不顾有学生在场,当场奚落起荀夫子来,不由狠瞪了那二人一眼! 接着转头换上温和的语气,对着纪子期道:“小雪啊,事(情qíng)是这样的! 前几(日rì)的三等术生考试,你所在的甲级甲班有二十人合格了,有五人差一点点就能合格! 学院里的夫子便很好奇,问荀夫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令到学生们的成绩提升得如此之快? 荀夫子便直言是你的功劳!其他夫子自是不信! 我和郝院长承诺要将事(情qíng)查个明白,给各夫子一个解释! 由于接着便是选拔赛的考试,为了不让大家分心,我和郝院长原本打算过了今(日rì)后,再亲自到甲级甲班详细了解原委! 但今(日rì)选拔赛结果一出来,前六名即参加术数大赛的六人,你、罗书、程清、唐宋、江嘉桐、吴思语,均出自甲级甲班! 这不只各夫子觉得奇怪,我和郝院长也惊奇地不得了,便让荀夫子喊你过来,想了解了解,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同班的同学们齐齐神速进步?” 仅管老副院长话说得婉转,将其他人的嫉恨或挑衅全部换成了比较含蓄的词,纪子期还是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之前的三等术生考试结果,此次的选拔赛成绩,在棋林学院开院以来,均是前所未有,给学院里的每个夫子每位学生,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因而看好事者有之,说风凉话有之,表面沉默不语内心不知如何想有之;羡慕的有之,嫉恨地更有之! 丁级的学生作为学院的老大哥,对学院其他级的学生影响甚深,稍有不甚,聚众示个威是小,罢课闹个事可就说小不小了! 这些学生们都在十七上下年纪,正是冲动讲义气不顾后果的时候! 说懂事也懂事,说不懂事也不懂事,正是感(情qíng)用事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 因此两位院长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 一个不好,棋林学院百年名声毁于一旦不说,这在校的学生缺少了约束,谁知将来会变成如何? 纪子期心中想明原委后,拱手回道:“两位院长,各位夫子,小雪刚刚所言绝非虚言! 这世上本没有速成之事,即使有,时间一长也会弊端立现! 甲级甲班的同学经过启蒙两年、初级学院四年、中级学院四年,共十年的时间,加上自(身shēn)的天份、勤奋,以及对术数的(热rè)(爱ài),早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小雪便是在这基础上,用了一些略为新奇的解题思路和题型,加上不断地练习,拓宽了同学们的思路! 少年人本就思想活泛,小雪略加点拔,他们的思维立马发散开来,便能做到举一反三,因而成绩提升得比较明显! 小雪并无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只是在他们漫长的求索道路上指点了一下方向,真正的路还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 这话亲眼见证奇迹的荀夫子信,深信纪子期能力的两位院长信,可丁级的四位夫子不信! 丁级丙班的夫子冷笑道:“纪小雪同学,你这话说得似是而非,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一细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老副院长问的是方法,你这几句略为新奇的解题思路与题型,少年人脑子活泛,略一点拨就举一反三,这样就想糊弄过去吗? 而且你这话越想越觉得意有所有,你这是在讽刺我们几位夫子授课水平有问题吗?” 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其他三位夫子更是怒不可遏! 堂堂黎国四大术数学院之一的、教学经验丰富的、三等术师术科夫子,居然被个一十五岁刚入学院的小娘子,当着两位院长的面,嘲笑他们授课水平有问题? 几位夫子的怒火没有冲着纪子期,却冲着荀夫子去了! 若不是他暗中授意,这个纪小雪敢如此胆大妄为? 荀夫子心中苦笑连连,这仇怨怕是越结越深了! 纪子期听了那丁级丙班夫子的话,也不恼,大方道:“小雪心中并无此意,倘若言语上给了夫子误解,也是小雪的过错,小雪给各位夫子赔不是! 还请夫子看在小雪年幼的份上,莫要追究责怪! 关于先前所说的,小雪字字发自真心,若夫子不信的话,小雪愿意接受夫子的考验!” “考验?”一直未出声的丁级丁班夫子开口了,“如何考验?” 纪子期不卑不亢,微笑道:“小雪一切听从夫子的指示!” “好,很好!”那夫子桀桀怪笑,“荀夫子的学生果然好样的!当着两位院长和各夫子的面,也能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出来!” 荀夫子有些忍不住了,这几位夫子如何奚落他都没关系,可如此说他的学生,他就不能再忍了! 没等他控制好(情qíng)绪组织好语言,纪子期已笑眯眯地开了口,语气仍如之前的一般淡定,似乎刚刚那位夫子的指责根本就不曾存在! “荀夫子教导学生要懂得尊师重教,尊重长辈! 各位夫子即是小雪的夫子,又是小雪的长辈,长辈有令,小雪不敢不从!” 那位夫子被堵得说不出话,两位院长及荀夫子却被纪子期的气度折服!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进退有度! 丁级丙班的夫子见丁级丁班的夫子被堵住了,便接过了话茬,“纪小雪同学口才了得!在下佩服! 不过光耍嘴皮子功夫算不得真本事,这里是术数学院,自然要以术数的高低见真章!” “不知夫子有何提议?”纪子期仍是微笑着淡淡问道,那语气就像小辈向自家长辈讨要方法时那般的自然。 丁级丙班夫子却不吃这(套tào),“既然纪小雪同学术数了得,甲级甲班又在纪小雪同学教导下,进步神速! 在下不才,想让丁级丙班的同学,与甲级甲班的同学,集体斗数!” “对!”其他三位夫子一起附和,“当着全学院夫子和学生的面,我丁级的所有学生,向你甲级甲班的学生挑战!” 两位院长脸都气青了,一向沉稳不形于色的郝院长都怒了! 荀夫子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几个不要脸的臭匹夫!竟然不顾脸面地以大欺小! “好!” 两位院长及荀夫子三人正在气愤中,想着如何阻止这场闹剧,免得事(情qíng)越来越糟时。 便听到清脆的女声,带着自信,没有丝毫犹疑和害怕地答道“好!” 纪子期似乎根本没有想过她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挑战,那语气轻柔地像风吹过花端的声音,“不知各位夫子想定在什么时候?” 几位夫子原本是冲动之下说出的话,略微脑子清醒点的,话冲出口后已觉得不妥当了。 若真是斗数,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是辱上加辱!以后丁级的学生不用在学院混下去了! 只是要自己开口反悔又嫌丢脸。 想着若这纪小雪同学犹豫或推托的话,他们可顺势取消刚刚的要求,还可显出几人的大度。 可现在纪子期一口应了下来,几人面色僵住,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不过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几位夫子的脸上又新增了不少可疑的红色。 丁级乙班夫子道:“这(日rì)子便由两位院长选定吧!” 老副院长看了一眼纪子期。 纪子期知他的难处,开口建议道:“不如三天后如何?” 刚刚几位还有些羞愧之意的夫子,这下子连那点残存的羞愧也没了。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果真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不给甲级甲班荀夫子及全班学生一点颜色瞧瞧,怕是以为他们丁级的人全都是孬种! “好,就三(日rì)后!”几位夫子咬牙应下。 处在事件中心的几人自行订下了约定,两位院长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了! 老副院长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艰难道:“三(日rì)后全学院夫子和学生巳时(早上九点),太和院集合!” 荀夫子对纪子期不只是担忧,还有深深地愧疚,“纪小雪,这一切本应是夫子我承担的,现在却让你来代为承担,夫子有愧啊!” “不是的,夫子!”纪子期安慰道:“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夫子您不必愧疚! 而且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学院面临的分裂问题! 时间拖得越久,隐藏的危害越大,越早面对越容易解决!” 荀夫子赞同地点点头,感慨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能看出这其中的关键! 若非如此,以夫子我的(性xìng)(情qíng),怎会任那几人奚落? 只是两位院长为了学院奉献了一生,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两位院长人到老,亲眼见到自己终(身shēn)守护的学院分崩离析!” “夫子(胸xiōng)襟宽广,小雪佩服!” “心(胸xiōng)宽广又有什么用?忍辱负重又有什么用?”荀夫子忍不住长叹,“根本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所以夫子,即来之则安之,危机危机,有危便有机! 丁级的几位夫子虽说心(胸xiōng)狭小了些,但为人不失磊落! 若真是(阴yīn)险小人,只怕不会当场发作,而是在背后(阴yīn)谋陷害了!那样才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彻底心寒! 因此现在将这一切摊开来,其实更是一件好事! 至少大家都是明刀明枪,功夫底下见真章! 只要处理得当,未必不能皆大欢喜!为棋林学院开创崭新的局面!” “只盼能如你所言!不过,你说得如此自信,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什么对策?” 纪子期微笑道:“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不过要跟两位院长相商!” “好!”荀夫子的气色终于好了一些,“只是委屈你了!” 甲级甲班同学先是知道了这次参加术数大赛的学生全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时,个个欢呼雀跃不已。 罗书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qíng),只嘴角难得带上了淡淡笑意。 唐大公子和程清略为稳重些,虽心里兴奋难掩,面上神色却不至于太失礼,只眼睛贼亮贼亮的! 吴三多和江嘉桐便不同了,在楞了一瞬后,也不管是在课堂上,立马大呼小叫起来。 吴三多:“终于可以找借口向老爹要银子了!哈哈!” 江嘉桐:“看我娘还说不说得出女子无才便是德,担心我嫁不出去的话!我江嘉桐有才也有德!谁娶了我那是祖上冒了青烟!” 众人:…… 欢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下一个消息将众人的(情qíng)绪打击到了谷底。 “三(日rì)后咱们甲级甲班二十五人,要与丁级全部学生百人,当着学院全体夫子及学生的面,同台斗数。” 消息一出,个个气红了脸。 有脾气不好的,当堂便骂丁级的人不要脸,技不如人不反省自己,反而想着如何耍(阴yīn)招找场子! 胆子小的,一想到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题,面色就变得苍白了!万一输了自己丢脸没什么,给甲班丢脸才是罪过! 纪子期面带浅笑,看着众人不出声。 唐大公子几人原本还有些担心,看到她淡定的神(情qíng),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心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待到议论声渐渐小声,纪子期开口道:“不知各位当初对我的印象如何?” 下面的人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纪子期又说了一遍,“初到学院时,听到纪小雪这个名字时,见到我这个人时,大家心里是如何评价的?” 有嘴乖的立马道:“是个美人儿!” 下面的同学顿时笑开了花,不停起哄嘘他!刚刚的压抑在这一笑中减轻了不少! “这个我承认!”纪子期笑眯眯道:“还有呢?说实话!” “就,就觉得(挺tǐng)神秘的!”有人怯怯开了口。 “在心中猜想,到底什么来路,二位院长频频破例!” “有点丢脸……”那同学还没说完,就被众人怒瞪得低下了头,然后声音越来越小,“第一次月考时,三科倒数第一。 其他班同学议论纷纷,我那会儿真是觉得有点丢脸!” 然后提高音量,“不过我这会觉得特自豪了,真的!” “说得好!”纪子期呵呵笑着点头,“这才是最真实的想法!其他同学呢?” 这一说开,底下就(热rè)闹了。 “不服气!当时心里觉得特别不服气!凭什么样样都要与众不同?” “怀疑!就想着这种成绩怎么进的棋林学院!对学院心里都有了几分抵触!” “厌恶!这种成绩的分到咱们班,不是拉低整体水平吗?” ……。 “那后来呢?大家对我又有什么看法?” “不敢置信!这什么人来的,居然三科第一,三科倒数第一!” “佩服!二三个月的时间,从(射shè)御艺不及格,到及格!真是特别努力的一个人!我以你为榜样!” “暗中较着劲!纪小雪同学通过努力能做到的事(情qíng),我通过努力肯定也能做到!那段(日rì)子我天天练题,我老爹还以为我疯了!” “哈哈!我也是,这心里既佩服又有些不服气,暗中较着劲!” “完全折服了!纪小雪同学这辈子也只能仰望了!想着以后成了亲,生个女儿小名一定要叫小雪,沾沾光,哈哈!” “啊!呸!你个不要脸的!这种话也能当面说?”当场有人骂着反驳了。 “哈哈~”所有同学都乐不可支! 纪子期笑嘻嘻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众人。 直到差不多没有人再说了,才正色道:“大家对我最初的印象,其实就是丁级学生现在对我们班的印象,不服气!怀疑!厌恶! 而这次的斗数,便是要让他们对我们的印象,变成不敢置信!佩服!暗中较着劲! 其实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面对一个以为不如自己的人,突然间变得比自己厉害了,心里就会滋生出嫉妒和恨! 只是有的人善于调节自己的(情qíng)绪,有人的善于隐藏,而有的人则直接**(裸luǒ)地表现了出来! 从未见过高山和大海的人,见到小土坡和小河都会叹为观止! 可见过高山的人,便知道小土坡是何等的平庸!见过大海的人,便明白小河是多么的渺小! 也许我们现在还不是高山和大海,但我们要有高山和大海的(胸xiōng)怀! 我们都是将来要成为高山和大海的人,所以现在丁级的挑衅不过是我们攀山涉海过程中的一个小土坡,一个小河流! 胜或败,赢或输,都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决心! 更没必要为一时的阻绕而心生怨恨,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下面顿时一片安静,人人都陷入了沉思! 纪子期停顿了一会,眼光从各人面上一一扫过,大声道:“这次的斗数,有没有信心?” 那拔高的清脆音量带着一丝奇异的力量,注入每个人的(身shēn)体。 于是众人异口同声道:“有!” “怕不怕?” “不怕!”“怕!” 突然有个不合拍的音量夹在其中,刺耳又突兀。 见所有的人眼光齐刷刷带着不赞同看向他,那位同学老实道:“有没有信心与怕不怕是两回事,我有信心赢,可是我真的害怕啊!” 众同学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纪子期也忍不住笑了,“这位同学说的对,害怕不是坏事(情qíng),知道害怕就会谨慎,谨慎了咱们赢的机会更大了!” “纪小雪同学,你不是说输或赢都无关紧要吗?”完全放松下来后,有同学开始起哄了。 “能赢谁想输啊,是不是?同学!”纪子期笑眯眯应道。 “哦,哦,纪小雪同学,你口不对心!” “这个,我只是用最好的状态去战斗,用最坏的结果来打算!呵呵!” …… 站在门外的荀夫子一直默默地观注着这一切,面上沉重神色渐渐隐去,跟着众人一起露出了无声的笑容。 整个学院这三(日rì)的气氛都是沉重而诡异。 不时有学生聚在一起,对着甲级甲班和丁级的学生指指点点。 甲级甲班同学要么视若无睹,要么微笑以对,要么干脆走到几人面前道:“喂,你们在说什么?说来听听?” 个个表现得好像几(日rì)后的斗数跟他们无关似的。 而丁级的学生则个个心浮气躁,流于表面,对于议论的人没好脸色,见到甲级甲班的同学更是脸臭得像踩到狗屎。 若不是有人拦着,说不定就会发生暴力冲突了。 甲级甲班的同学也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全天的课程安排全变成了术数课,交给了纪子期安排。 一个人实在有些应付不过来,便将任务分给了罗书、唐大公子、吴三多、程清和江嘉桐。 罗书、唐大公子与程清三人还好,吴三多与江嘉桐简直变了个人似的,一扫以往的轻狂和懒散,成了几人中最严厉骂得最凶的代课学生! 偏偏甲班甲级同学还真接受这种风格,一会被骂得眼泪汪汪的,过一会又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 眼看明(日rì)就是斗数赛了,纪子期虽说不紧张,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万一明天的方法不奏效,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是好? 其实纪子期心里对挑起这次事件的丁级夫子与学生,心里确实是没什么怨言! 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她,眼前的这种挑衅不过如同小孩子不和闹别扭而已! 除开生死,一切事(情qíng)都小事! 只是她也不想这事(情qíng)闹到不可开交,万一再闹下去,发生什么大的冲突还难真说! 正伤神间,门外响起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咚”。 纪子期心一跳,浑(身shēn)立马紧张了起来! 肯定是杜峰那厮!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晚过来找她! 纪子期真心不想开门,可那厮摆明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想起他霸道的宣言,纪子期不(情qíng)愿地穿衣起了(床chuáng)。 只盼望这厮能像端午那晚那样,谨守礼数,不会对随便她动手动脚! 房门刚被打开,那门外的高大(身shēn)影便迫不急待地将她搂入怀中,勾脚一踢,关上房门。 然后纪子期被按在了门上。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纪子期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小巧的唇就被杜峰的双唇含住用力(吮shǔn)吸。 那唇是如此地急切,像沙漠里迷路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一般,不断从她唇上汲取水份。 纪子期下意识地就想要推开他,触手处是冰凉的铠甲。 紧紧压住自己的男人,即使隔着厚重的铠甲,也抵挡不住他(身shēn)上释放出来的(热rè)意。 杜峰的吻是如此的激烈,纪子期只觉得自己的唇都要破皮了,一阵阵刺痛。 她忍不住呼痛,然后那舌趁机抵开她紧咬不放松的牙齿,钻了进去。 追着她不断逃避的小舌,疯狂地吸(吮shǔn),似要将满(身shēn)的**在这舌与舌的追逐中发泄出来。 这吻比前几次的吻还要激烈得多,不一会纪子期便受不住了,大脑因缺氧而一片空白。 她拼命地捶打(身shēn)上的男人,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就窒息而亡。 杜峰终于松开了她,于是两人头颈交缠呈相拥的姿势,在对方的耳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喘气声在这夜里,格外的暧昧,和(诱yòu)惑! 至少对杜峰来说,(身shēn)下人儿的(娇jiāo)喘声,是他最致命地毒药! 他拼命压抑住(欲yù)破体而出的**,用交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期期,这些(日rì)子有没有想我?” 纪子期咬着唇不出声。 本来她想着杜峰要是规规矩矩的,两个你来我往的交谈一阵,也没什么。 可这厮吱也不吱一声,一开门二话不说就吻了上来!她才不想理他! 反正豆腐已经被吃了,那些客(套tào)什么的,就免了吧! 杜峰见她不出声,轻笑一声,惩罚似地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尖,“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么久不出现,你也不问问我去哪了?” 纪子期被那耳尖传来的又痛又(热rè)的感觉搞得全(身shēn)发软,心中却翻了个白眼,不过半个多月而已! 杜峰继续在她耳边低声道:“前些(日rì)子接到了朝廷的命令,即刻赶往南方军中!军令如山,来不及与你告别! 只是走了几(日rì)后,这心里想你想得发疯,便偷偷离了队,连跑了两天两夜便回来,就想着见上你一面! 期期,等会我就要走了!” 杜峰的声音压抑中带着眷恋,最后一句充满了哀怨和缠绵,以及,暗示! 我这么辛苦地跑回来,马上就要走了,你不给多点甜头我尝尝吗? 纪子期听了,暗中翻个白眼,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十几(日rì)不见他,她忙着月考、三等术生考试、选拔赛还有斗数的事(情qíng),根本无瑕也不想去想他。 杜峰这样违抗军令擅自回来,只为了见上她一面,若说没有一点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见也见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想怎样?而且这厮是不是该走了? 他有正事,她明天也有要事啊! 两人的气息太过接近,缠绕在一起,让她口干舌躁! 纪子期下意识((舔tiǎn)tiǎn)了一下嘴唇。 那动作在杜峰看来,就像是无声地邀请! 本就觉得没亲够的他,这下更是毫不客气地低下头,吻了上去! “杜峰!”纪子期这次倒是有机会喊了两个字出来,只是那声音又(娇jiāo)又媚,含着少女的羞怯和埋怨! 杜峰只觉得全(身shēn)一震,一股(热rè)气以不可思议地速度从下腹入升起。 他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拦腰一抱,大跨几步,转眼就压在了(床chuáng)上。 屋里很黑,可纪子期还是从他那双发着光的眼里,看到了燃烧的**!似烈火,似骄阳! 也看到了那眼中倒映着的,双眼含(春chūn)、面颊飞红、不知所措的自己! 纪子期的手还没来得及抵在他(胸xiōng)前,便被杜峰一把抓住按在了头顶。 然后那两团火便向着她压了下来。 唇上又是一阵(热rè)一阵痛,那炙(热rè)似要将她融化。 即使被吻过好多次,纪子期仍会不由自主地挣扎。 她好像在用这样的举动来告诉自己,不能沉溺其中,不能投降,不能臣服! 这样的挣扎不但无用,反而惹得(身shēn)上的男人全(身shēn)越来越(热rè)。 杜峰不再满足唇舌的纠缠,离开她的唇,开始转移到她的下巴,脖颈! 那脖颈处传来的清香是那么的迷人,像黑夜里的罂粟花,引(诱yòu)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期期的脖子真是香甜! 初次吻到她脖子的杜峰,对那滑腻又带着香味的软糯,像吸血鬼般不断地啃咬,移不开嘴! 火(热rè)的气息顺着脖子往里钻,纪子期全(身shēn)阵阵战粟,觉得自己的(身shēn)体正像水一般软了下来! 衣服领子被牙齿扯开,露出里面浅黄色的肚兜一角。 杜峰的眼眸愈发深了。 唇齿间发出了满足地喟叹声,带着沙哑的魅惑和深沉的**。 纪子期疯狂地挣扎起来,杜峰一条腿压住她,又用唇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反对。 于是她的抗议便只剩下了呜呜声。 随着那唇舌和大手的不断肆掠,她更加的害怕了! 忍不住想要求饶,可杜峰堵住了她的嘴,她发不出声音。 然后杜峰双唇离开她的唇,开始往下面移。 终于能够出声的纪子期,带着哭腔小声哀求道:“杜峰,不要!” 那声音(娇jiāo)(娇jiāo)嫩嫩,带着未知的恐惧! 明明细若蚊蚁,比他的喘息声还要轻微,偏在这黑暗中,听在杜峰耳里,就像惊雷一样响! 杜峰的头便停了下来! 心中叹道:今晚就这样吧!反正也不能真干啥!再继续下去,受罪的还是自己! 只是手却没有停,似不甘心又无限眷恋地用力揉捏了两下! 纪子期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声! 然后那手一把抓住她的肚兜,略一使力便从里面扯了出来! 仅管还有一件外衫在,感觉(胸xiōng)前凉飕飕的纪子期,还是吓得啊了一声! 杜峰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这件肚兜归我了,算是补偿!” 见过不要脸的,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刚刚摸她时嘴里说着恳求,手上却直接就动了手! 现在更是霸道地直接就拿走了她的贴(身shēn)私密物品! 纪子期气结,却不敢在此时此刻说出反对的话! 杜峰俯(身shēn)对着她的唇狠狠咬了一口,在她的呼痛声中离开了她的(身shēn)体! 纪子期忙用(身shēn)边的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题外话------ 还记得月订阅奖励不?不要嫌大大啰嗦哈~ (感觉这章又要被驳回修改了,哈哈~) (果然,字数不够,是因为删了一些) 正文 96、与丁级学生的切磋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峰站在(床chuáng)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眷恋和不舍,转(身shēn)大踏步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许久,纪子期终于大大吐出了一口气! 想起刚刚的事,心中带着埋怨和不甘!只是那酡红的脸和不自觉露出的(诱yòu)人风(情qíng),却无意间透露了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羞人的心思! 一大早起来,睡眠明显不足的纪子期,眼睑下灰青一片。 年轻的面容是全部的资本,不过因为睡得不好,远远看去便显得有些憔悴! 输人不输阵,气势很重要!特别今天她是核心人物之一,她的精神面貌会影响甲级甲班全部人的状态。 该死的杜峰! 纪子期在心里连连咒骂。 好在(身shēn)为女子(爱ài)美之心总是免不了,即使不用,那些瓶瓶罐罐习惯(性xìng)的会备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她咬牙切齿,还好本姑娘有先见之明,不然今天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输了,真是冤死! 不细看还好,她开始只注意到了她的气色,细看之下吓一跳,脖子上全是昨晚杜峰留下的点点红痕! 纪子期这下真是连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黎国的服饰算得上保守,但再保守也不可能将整个脖子包起来吧! 而且大(热rè)天的,用个围脖包住,别人异样不说,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地方,自己得先闷死了! 纪子期边咒骂,边将粉往脖子上扑,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 只是皮肤太水嫩,那红痕太明显,即使扑了厚厚的一层,还是隐约可见。 原本只想化个淡淡妆的纪子期,不得已便在妆容上多花了些心思。 目的是盼着别人的眼光被她面上的妆容吸引,而忽略掉她脖子上的异样。 同出门的小雨是第一个被她惊艳到的人。 她张大嘴,不可思议地道:“姐,你今天好漂亮!” 像夏(日rì)的初荷般,清新粉嫩。 纪子期对自己现代的化妆技术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虽说这古代的化妆品少,经过她的巧手一调弄,出来的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瞧,连(身shēn)为绝色小美女的小雨都被她惊艳到了! 纪子期心中得意不已。 看来无论(身shēn)处哪里,女人这骨子里的虚荣怎么也去不掉啊! 来到学院,更是收获了不少惊艳的目光和赞美。 甲级甲班的同学,因为对她没有也不敢有非份之想,夸奖起来反而更是大大方方。 “哇!纪小雪同学,你今天实在是太美了!” “纪小雪同学,以后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吴三多更是夸张,跳到她(身shēn)边上下乱瞧一通,“纪子期?你真的是纪子期?这一晚上不见,怎么就漂亮了这么多? 不会是老天见你这么可怜,在你(身shēn)上施了什么仙法吧?” 江嘉桐眼含羡慕,“子期,你今天好漂亮!你的胭脂色好美,在哪买的?” 纪子期朝她和程清眨眨眼,“明天我教你们!” 江嘉桐立马笑得眉眼弯弯,比阳光还灿烂。 晚来的唐大公子,在看清纪子期的那一瞬,只觉得呼吸都似被人夺走了,心里难受得厉害! 薄雾般的眉,勾魂似的眼,桃花样的面容,还有让人无法形容颜色的花朵般的唇,就像是荷花仙子幻化出来的女子! 清新淡雅之余,偏又摄人魂魄! 不,不是仙子,而是妖精!专门魅惑人的妖精,专来魅惑他的妖精! 唐大公子心中一阵苦笑。 看到别人自然大方地赞美,他却脑海里一片空白,呐呐地吐不出一个字! 像突然失了声,又或者是因为没有任何的言语能形容他此刻看到的景象! 那是一幅画啊,一幅他想描绘却永远也描绘不出的美人图! 不得不说,纪子期的策略奏效了。 甲级甲班不少同学的焦虑,在见到纪子期自信(娇jiāo)美的容颜时,心(情qíng)一下子舒缓了不少。 特别是看到丁级学子个个面容憔悴五官扭曲时,心(情qíng)更是放松了不少。 在这无声的第一回合的交锋中,甲级甲班尽管人数少,仍然在气势上占据了上风。 明白这一道理的站在后面的丁级夫子,面色更黑了。 老副院长上台简单说明了一下此次斗数的规则。 按上次三等术生考试的成绩,各分为四批人,甲上、甲、甲下,以及未过关的。 同等成绩级别的相互出题,即甲级甲班甲上成绩的学生,对丁级甲上成绩的学生。 五局三胜! 这次的判官,还是上次从高级学院请来的那四位阅卷夫子。 开场说的非常简短,前所未有的简短。 老副院长无心废话,下面的人,也无心听他废话。 简单说了两句后,就宣布斗数现在开始! 哦,不,老副院长将这次斗数偷换概念,变成了术数切磋。 于是,术数切磋正式开始了。 两边阵营分别派了代表抽签,抽中长签者先出题。 纪子期无所谓的对着丁级那个瘦高的少年笑了笑,示意他先抽。 那瘦高少年被她的笑脸闹了个满面通红,垂下眼不知所措,直到老副院长开口说“开始抽了”,才颤抖着手抽了一根签。 长签! 原本嫌他被美色迷惑的丁级学生,看到长签顿时欢呼鼓舞起来! 纪子期笑眯眯站回了甲级甲班中间。 先出题的是丁级成绩甲等的同学,别说丁级夫子在这策略上还是相当清晰的。 纪子期六人是甲上而且在选拔赛中排名前六,丁级甲上的学生对上他们未必会有赢面。 但同是甲等及以下就不同了,毕竟他们多学了三年不是吗? 丁级甲等的同学站在了台中间,拿出一张纸,当着全学院的面,大声地念了出来。 念完后,将题往提前准备好的桌上一放,伸手往甲级甲班一指,“请这位同学解题!” 他所指的那位同学,正是甲级甲班成绩甲等里最弱的一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同学生(性xìng)害羞! 大庭广众之下解题,真真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荀夫子面色也沉了。 两位院长的面色从开始就未舒展过,此时更是越发的凝重! 丁级的几位夫子,若将这点心思放在术数研究上,未必成就不能达到更高的水平! 看来他们这几(日rì)收集甲级甲班同学的信息,分析他们的缺点和弱点,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若是在京城举办的术数大会上,或是其他形式的斗数会上,他们的这种做法无可厚非,甚至是知己知彼的一种策略! 可现在,他们的对手是本院的同门师弟,打听二十五人的弱点容易,一百人记住二十五人的弱点容易,可反过来,就不容易了! 原本以师兄的(身shēn)份以多欺少已是胜之不武,现在利用人数优势专门攻击对方的弱点,更是落了下乘! 被点名的甲级甲班同学都快哭出来了,呜呜,为什么第一个就是我? 他站在那,下面的几百双眼睛就就像一根根刺似的,直直朝他(身shēn)上刺过来,忍不住就想要躲避! 他努力想要移动双脚,却感觉自己的双脚被粘住了似的,迈不开来! 下面观看的学生顿时议论起来! 他越发地羞窘,低着头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有双手轻轻拍上了他的肩,“加油,你可以的!” 那声音坚定轻脆,如无穷寂静黑暗中的一记天籁。 他抬头一看,纪子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正对着他,露出鼓励的微笑! 然后,更多的手伸了过来,有的拍他的肩,有的握他的手,也有人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甲级甲班的每一个人都给了他一个微笑,一声鼓励。 那些微笑和鼓励就像雨水一样,落入他的心田,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脚像得到(春chūn)雨滋润的种子发了芽一样,破土而出,顿时松了。 甲级甲班被点名的这位同学,慢慢走到场中央放着考题的桌旁,深吸几口气,低头沉思了一会。 然后提起笔写下了答案。 他放下笔,对着四位判官夫子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羞窘和坚定,“夫子,在说答案之前,我可以先说解题思路吗?” 这个请求倒是前所未有!一般不管是哪种形式的斗数,都是直接说出答案即可,只要答案对了便是胜出! 而且在斗数时,讲出自己的解题思路,不是让对方有了更多的学习机会而增加赢面吗? 几位判官夫子不敢擅自作主,齐齐望向了二位院长。 二位院长点了点头。 这本就是纪子期前两(日rì)同他们商量好的,解决此次危机的对策之一。 判官夫子代表之一道:“这位同学,那你就讲吧,不过时间有限,请尽量简洁明了!” 甲级甲班被点名的同学,行礼道了声谢后,小声缓缓道:“刚刚这道题,学生一共有三种解法,…。” 刚开始还有些生硬,慢慢地,语气也顺了,声音也不颤了,面上现出的是兴奋和自信。 那还是初初他们以为的那个胆小得快要哭出来的同学吗? 而且他的解题思路好奇妙! 下面的同学不仅瞪大了眼,而且伸长了耳,生怕听错一个字。 “等等,等等!”判官之一的某位夫子眼冒精光,激动叫停,“这位同学,你将刚才说的再说一遍,说慢点,我要记下来!” 见他如此,另外三名夫子也纷纷效仿。 有大胆的学生在用眼神请示了自家夫子后,偷偷狂奔回课室,取来了笔墨。 丁级的夫子和学生楞在了当场,这还是切(斗)磋(术)赛吗? 拿笔作记录的判官夫子又重新核对了一遍,生怕记录错了! 然后才想起这是在比赛,清清喉咙,正色道:“甲级甲班,答对!记一分!” 到甲级甲班的同学出题了,此时他已完全放松了下来,就好像平(日rì)里在课堂上上课一样,从容地写下题,念了出来! 听到题的那位丁级同学,也就是先前出题的那位,一听完题面色就变了。 几位判官及下面的同学面色虽未变,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qíng),这题好生奇怪! 跟以往夫子教的题,完全不同,好似简单又好似(挺tǐng)难的! 丁级同学面色发青,额头似有大颗汗水冒出。 许久,他抬头咬牙对着判官夫子道:“学生抗议,这题已超出了三等术生的范围!” 此时便显出判官的重要(性xìng)了!若两个三等术生斗数,大家都出一等术生的题,岂不是永远没有输赢? 所以判官的作用,一是裁定结果的准确(性xìng),二是评判双方出的题是否符合自己的等级称号! 判官夫子的目光于是看向了甲级甲班的那位同学,那位同学拱手回道:“回夫子,这题用甲级夫子讲解过的方法,二种方法合在一起,便可解开!” 那判官夫子本就对那题兴趣盎然,这一听之下更是迫不急待,道:“如何解?说来听听!” 竟是顾不上问那丁级同学是否放弃答题了。 甲级甲班的那位同学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解题的方法! 果然如他所讲,将甲级夫子讲解过的几种解题思路混合起来使用,便能解开那道听起来非常奇特的题。 这下不只下面的学生全都恍然大悟,不少夫子也在一边频频点头。 想不到还可以这样使用啊! 丁级的那位同学、丁级所有同学以及四位术科夫子,面上出现了一种外人无法形容的神(情qíng)! 愤怒、不甘、佩服、自我怀疑等心(情qíng)在心底一一划过,呈现在面上时,便是纠结在一起的无法言说! 四位判官夫子,对此局结果毫无异议地宣判:“第一局,甲级甲班胜!” 第二局轮到甲级甲班出题,派出的是三等术生成绩甲等的,那位威胁他老爹若让他丢了脸便让老李家断子绝孙的李姓同学! 李姓同学(性xìng)格比较外向,毫不怯场之余时,还显出几分霸气:“这轮学生不指明答题的人,只要是丁级的师兄,认为比学生厉害的,答得出的尽管上来答题!” 这狂言一出,丁级学生沸腾了!看向李姓同学的眼光跟看仇人差不多! 才侥幸赢了一局而已,就敢这么狂妄? 丁级学生中一位瘦高个皮肤苍白的学生冷哼一声,起(身shēn)站了出来:“这位同学好大的口气!在下丁级甲班云乔,甲上!自愿受教!” 这于规矩不合啊!说了甲等对甲等,甲上对甲上,双方可以指定对手! 现在这都不在(套tào)路上了! 四位判官夫子想着他们虽是请来的判官,但这毕竟是棋林学院内部的事(情qíng),非正式非官方,还是得看两位院长的意思! 两位院长也有些被刺激到了!这与纪小雪同学之前商量好的(套tào)路对不上啊! 纪子期却自信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与李姓同学临时商量出来的! 她需要进一步地扩大这种双方之间的差距,才能让丁级的学生及夫子更容易相信最后的解释! 或者说,这一开始打脸打得越厉害,最后这个不得不顺着下的台阶,其真实(性xìng)即使再低,为了面子也不得不让自己相信! 无人反对,四位判官夫子宣布第二局开始! 丁级的四位夫子对这局的比赛充满了信心。 云乔是整个丁级学生中的佼佼者。 上一次的选拔赛,丁级甲班的夫子信心满满,认为云乔即使不能以第一名的(身shēn)分胜出,怎么也是在前六之内! 然而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并且大感震惊,居然六名都是甲级甲班的学生! 丁级甲班夫子气愤恼羞之余,将其失利的原因归结于运气不好,发挥不好! 五局三胜制,第三局至关重要! 云乔本来是被安排在了第三局,准备挑战甲级甲班的吴三多! 现在甲级甲班出了个更加狂妄的李姓同学,在其他几位丁级夫子的默认下,云乔便提前出了场! 反正都已经以大欺小、人多欺负人少了,也不在乎多上一条高等级欺负低等级的罪名! 何况大家都是三等术生,严格意义上来讲,也算不得是欺负! 几位夫子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或许是因为从上一局的(情qíng)形来看,几位夫子心里已隐隐预感到了今(日rì)的结局。 只是心中犹不死心!哪怕最后的结果是避免不了的输,只要不是输得太惨烈了就好!能赢一局便是一局! 场上甲级甲班的李姓同学,已出好了题,在丁级甲班不屑的轻视中,拿起手中的题,当着全学院夫子和学生的面,大声地念了出来! 刚刚已被上一位甲级甲班惊到的所有人,这次又一次被惊呆了! 这又是什么怪题? 有些心思聪明的,想着刚刚那题可以结合两种简单的方法解出来,莫非这题也是一样的(套tào)路? 于是震惊之余,不少同学已垂下头,开始思索了起来! 云乔的神色,从高高俯视的冷然,到不屑一顾的嘲讽,到神(情qíng)大变地震惊,到眉头紧锁的凝重,只是念出一道题的时间! 第一道题虽说新奇,云乔仔细想了想,略花了些功夫,也解了出来! 现在这道题,明明非常类似,思路也差不多,但为何总是有一处想不透呢?到底是哪里?到底缺了什么? 云乔陷入了深思! 随着他面色不断变化的,还有一直观注着他的丁级的四位夫子! 从一开始上场的自信,到现在的忐忑不安。 四位夫子只觉得周边的声音都隐了去,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周边的人都消失了不见,只看得到场中正在苦苦沉思的云乔! 云乔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成了死白一片。 隐隐能看到额头青筋在跳动,然后不断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人本就瘦,若此时有风吹过,感觉竟似会被吹倒一般,哪怕是再微小的风! 感觉自己已耗费了大量精力的云乔,越解题思路越混乱,脑中混乱不已时。 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突然一阵清明注入了脑海。 从进入棋林学院来,云乔就备受全校夫子和学生的关注,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今年术数大赛的不二人选,甚至是最核心最重要最关键的人选。 听到了太多赞美的云乔开始迷失了自己! 这两次的失利,他并没有向以往一样,反思自己的不足,反而同夫子一样,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所致!认为是两位院长的偏心所致! 心里便怨上了甲级甲班的同学!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当初进入棋林学院的初衷! 因为(爱ài)好术数,想要在术数研究的道路上一路向前,想着以后要云游四方,向各地的术数高手互相切磋,虚心讨教! 可是,为何现在明明高手就在眼前,他不是想着要讨教,而是对别人的成就,满怀怨恨呢? 云乔的心底陡生凉意。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越走越偏了?他越来越看重别人的赞美和奉承,敬仰和(爱ài)戴,早已将自己的初心扔在了一旁! 他全(身shēn)的毛孔就在这想明白的一瞬间,突然全部张开了! 整个人像武学高手般,在这最艰难的一刻,突破了久未成功的进级难关,探索到了那至深的武学秘境,散发着脱胎换骨的光芒! 然后,他笑了! 看到他微笑的丁级夫子面上一喜,正以为他要说出答案时,却听到他带着兴奋地声音道:“这位同学,云乔认输,对这题始终有一处想不透,请不吝赐教!” 四位夫子的脸僵在那一瞬,如同风干的腊(肉ròu)般难看! 纪子期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若说她不紧张真是骗人的!而且这脸上的笑容装得久了,不光累,还好假的! 幸好这云乔孺子可教,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xìng)子! 解决了这个丁级的灵魂人物,这事(情qíng)没解决一半也解决了三分之一有多了! 两位校长和荀夫子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这头开得不错,这危机看来有机会(挺tǐng)过去。 甲级甲班的李姓同学,此刻收起了刚才的疏狂,对着云乔一拱手,“师兄客气,师弟久仰师兄大名,心中甚是仰慕! 这题的解法师弟也是刚学没多久,心中技痒,趁此机会卖弄一番而已!实在是浅薄之至。 而且你我同门师兄弟,理应互相扶助!相互切磋,共同进步! 这题需要混和三种方法解得……” 云乔凝神静听,李姓同学只讲了几句,他面上的笑容便灿烂了起来。 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突然开了窍! 听完后,他拱手道谢:“谢师弟指教!听师弟这一番言谈,师兄茅塞顿开!(日rì)后若有机会,师兄希望私下找机会与师弟切磋!” 私下切磋,那便是私交了!能与棋林学院声名一流的才子云乔攀上关系,李姓同学自是求之不得,拱手应了。 这二人在场上交谈,场下不少同学却仍在思索中! 为何?资质有限啊,不多想想,想不明白啊! 有些自认为资质高的学生,在终于想明白后,不仅对甲级甲班的敬仰度上升了一个台阶,对云乔的好感度也是飙升! 瞧瞧,这就是大家气度!不懂就认输! 而且人家果然名不虚传,只听了几句便想明白了,自己听完了之后还要想这么久! 原来以为自己资质与云乔不相上下的一些人,也歇了心中与他较劲与攀比的心思! 甲级甲班的李姓同学出的这题,所使用的三种解法都不出奇,偏偏合在一起便产生了神奇的效果! 四位判官夫子心中大喜,这次来可真是来对了! 有位判官夫子有些地方不太理解,便让李姓同学重新讲了一遍。 此举深得台下学生之心,于是这位夫子收获了他有始以来最多的感激的眼光! 云乔在这题上虽认了输,却并未放弃比赛,静静待李姓同学讲完后,便上前写下了一题,然后大声念了出来! 此题出得一样很有水准!已接近二等术生的水平了! 两位院长此时不但不觉得紧张,反而充满了骄傲! 看来云乔年纪轻轻,经此一战后放下心魔,若潜心研习术数,成为二等术生指(日rì)可待了! 李姓同学听完云乔的题后,便提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了起来,就好像平(日rì)在课堂上一样,丝毫也没想过要装模作样! 只见他一会闭眼,一会瞪眼,一会叹气,一会得瑟,一会摸摸下巴,一会搔搔鼻子,灵动得像只猴子似的!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很沉重的比赛,可看着他的样子,偏偏又忍不住想笑出声。 一下子,整个太和院剑弩拔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据说李姓同学就是因为这答题时让人忍俊不住的可(爱ài)样,被甲级某位女学生看上了,而后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就在众人以为他解不出,连纪子期都认为他可能解不出,因为这题确实有点超出他的水平。 李姓同学突然大叫一声,“啊,我知道了!” 然后一把抱住(身shēn)边的云乔,兴奋大笑了起来。 甲级甲班同学齐刷刷非常整齐地将头扭向一边,不忍直视! 这小子每次攻克一道难题后,喜欢抱着(身shēn)边随手抓住的人,猛亲头顶的习惯还是没变! 只希望云乔不要被吓傻了! 还好李姓同学保持了一丝清醒,一抱之后猛然想起这是在比赛,被他抱住的人,不是他的同学或好友,而是他的对手! 李姓同学嘿嘿笑着松了手。 云乔好似刚刚那一抱并未发生过一样,坦然微笑道:“不知师弟是用何种思路解开的?” 李姓同学立马大声地讲起了他的思路! 与刚刚讲解时的镇定和自信不同,这次的神(情qíng)与声音充满了激(情qíng)和狂喜! 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更多的人! 人们面对太阳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展现自己光明的一面! 李姓同学(身shēn)上便有这样一种魔力! 当他大笑时,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是阳光! 云乔和他两人,好似平(日rì)里同班的同学一样,坐在那里交谈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均从对方的想法里,获得了不少新的思路! 太和院的气氛奇异地转变了! 若没有丁班夫子难看的脸色,这真的就成了一场寻常的术数交流与切磋。 当然,不满意的还有四位判官夫子。 不满意二人居然只顾着讨论,而不是从头到尾清晰地讲出来。 有位夫子清咳两声,“这两位同学,答案可否一致?一致的话,将解题思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讲一遍!” 先前是甲班同学主动要求讲解解题思路,现在是夫子主动要他们讲解解题思路,主动与被动,这其中的差别可不是一点点啊! 正互为对方所折服的二人,闻言相视一笑。 二人于是停止了探讨。 李姓同学一转(身shēn),一拱手后,声音激昂地讲了起来。 甲级甲班的同学包括纪子期都有些意外,这小子进步神速啊!看来私底下没少花功夫! 不行,不行!明(日rì),不,今(日rì)开始我也要加倍努力了,定不能让那小子甩得太远! 当然更高兴的便是二位院长与荀夫子了! 只不过他们的眼光看向了一旁始终静静站着,如莲花般优雅淡定,不需言语,只往那定定一站,便成为所有人目光所在及力量源泉的女子! 明明近在咫尺,又遥远得仿若天山上的仙人,高贵得让人无法直视其容颜! 三人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连他们自己也无法察觉地敬畏! 第二局又是甲级甲班胜了! 丁级的夫子们脸沉如墨,丁级的所有学生却在云乔拱手认输的那一刹那,被云乔(身shēn)上所释放出的一种叫做“放下”的力量所感染! 技不如人好好修炼就是了,为何要对资质高于自己的人心生嫉妒呢? 或许这些人因为受到的压迫不如云乔大,所以领悟自然也不如云乔深。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三等术生以及选拔赛的双双失利所带来的仇恨和埋怨,已经在这里逐步开始瓦解了! 丁级的学生开始反醒起自己的失败,越想越觉得羞愧! 之前埋怨别人害自己丢了脸,细细一想,真正让自己丢脸的人,还不正是自己? 若是术数高过人,别说来二十五人,就算二百五十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可以脱颖而出? 丁级的学生就在这样的反思中逐渐醒悟过来。 第三位上场的同学,面上的浮躁之气已一扫而空,(身shēn)长玉立,面容俊俏,对着甲级甲班的同学拱手真诚道:“在下丁级丙班吴裳,特向各位师弟妹请教!” 这语气地转变令人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 姓吴啊!闲得发慌的吴三多主动站了出来,“吴师兄,我是吴思语,叫我吴三多即可! 咱俩都姓吴,回头去问问咱老爹,说不定是同一个祖宗呢!” 吴裳面露激动,“吴三多师弟,不用问了!我爹已经说过了,咱们算得上是刚出五服的表兄弟!” 原来二人果真是亲戚!难怪这吴裳也长得一副好面孔!这吴家的传统可真优良啊! 吴三多眼珠子转转,“这样啊!以后我唤你表兄,你直唤我吴三多可好?” “行,吴三多,没问题!”吴裳也是个爽朗的(性xìng)子。 “表兄,过两(日rì)咱找个时间好好去吃个酒聊聊天如何?” 众同学怒了! 搞错没有?这是切(斗)磋(数)大赛,不是认亲大会! 于是底下响起了嘘闹声。 “行!你说了算!”吴裳呵呵一笑,“咱们回到正事上,我的题是这样的…。” 吴裳边说边写,写完后招手让吴三多过来,“吴三多,这题我左思右想也只想出了一个解法,你帮表兄看看,可有其他的解法?” 吴三多很自然地接过了题。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真像一对感觉深厚的表兄弟在交流术数心得! 四位判官夫子虽被直接无视了,心里却是高兴的! 哪个做夫子的,都希望学生之间和和睦睦,相互探讨,共同进步! 若是有人在刚开始的时候来到太和院,中间离开了一阵,现在又回来,看到这气氛,要不以为自己走错了地,要不以为自己穿越了! 可是除了丁级的四位夫子,人人都觉得现在场上的这种自然而然的变化,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了! 吴三多几人受纪子期教导时间最长,对她的想法接受和理解得最快! 仅管这位半路认来的表兄吴裳所出的题,同云乔出的难度相当,吴三多却比李姓同学更快地解了出来! “表兄,这题小弟还有两种解法?” “还有两种?”吴裳惊讶道。 其实他将题讲出时,抱着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心(情qíng),好似盼望着吴三多有别的想法,又怕自己的盼望会落空! 如今吴三多说还有两种解法时,怎能不令他惊讶万分? 吴三多点点头,“表兄,这两种解法是这样的……” 吴三多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位判官夫子打断他,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同学,声音大点!夫子年纪有些大了,耳朵背!” 下面顿时一阵笑声。 吴三多也笑了,眼中光彩四溢,面上如桃花盛开,这场上场下的女同学都觉得面上阵阵发(热rè)。 程清也是如此。 她望着吴三多的眼神,似怀念又似埋怨。 “这位夫子!”吴三多提高音量,放缓速度,见那位夫子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学生的解法有这样三种,一种是……” ------题外话------ 码字之余,构思起了番外的内容(不是快要完结,离完结还早着呢),呵呵 杜家传统(一) 老大:当年曾祖父直接带着聘礼往曾祖母家一放,把曾祖母娶回来了; 当年祖父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将士(日rì)(日rì)站在祖母家门口,太爷不得已,将祖母嫁过来了; 爹您当年用二弟的姓氏,哄得老太爷将娘嫁过来了。 儿子今(日rì)自个带了个媳妇回来,为何不让我成婚? 杜峰:你曾祖父当年求娶的是农女,你祖父当年求娶的是官家小姐,你老子我当年求娶时,你娘还不是大术家! 你呢,上个战场,竟抢了人家武夷国尊贵的长公主回来,竟然还说要成婚? 老大:这不正是我杜家的传统吗?你们那说的好听是求娶,实际就是强娶! 我不过是秉持传统而已,而且她已经有了我的种! 杜锋:…… 正文 97、纪氏爹娘上门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接下来吴三多的题,以及后面二局上来的丁级同学,顺理成章地将实为切磋名为斗数的大赛,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切磋。 四位判官夫子也很识趣地自动将自己变成了旁听者的(身shēn)份,不时地提提问题,说出下面学生的心声。 没有人再宣判说这局谁赢了,请求的人上来虚心请教,指导的人上来用心教导。 人人满意而回。 原本定为五局三胜的规矩,已不知来往了多少回。 丁级的四个班很有默契地轮流派出代表,甲级甲班这边也逐渐派出了更高水平的学生,唐大公子、罗书、程清、江嘉桐,都纷纷亮相。 众人在为他们术数水平折服的同时,亦为他们自(身shēn)的风仪所倾倒。 果然是要代表咱们学院去京城参加术数大赛的,就是不一般! 这几人齐齐往台上一站,这风姿这样貌,其他学院的代表只怕见了也要心生惭愧! 于是所有学生心中的砝码都倾向了甲级甲班,对于这次去京城参赛的六人,都生出了无形的骄傲! 唯一没上场的便只剩下纪子期了。 这也是两位院长的要求。 不过如同纪子期没有跟院长说明,要当众讲解题思路、怕他们担心一样,两位院长也担心纪子期会拒绝所以没有提前明说。 仅管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可时间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即使强忍着饿,不少人的肚子还是发出了咕咕声! 这人数一多,声音自然响亮! 两位院长年岁大,也饿得有些头晕了。 听到这太和院里齐发的咕咕声,郝院长站出来说话了。 最主要是他怕再耗下去,等会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会毁了他的形象的! “两位同学,请回自己所在的位置!” 丁级同学不(情qíng)愿地离开。 因一上午未喝水喉咙有些干涸,郝院长咽咽口水,绝口不提今早说的什么斗数大赛,或是切磋大赛。 “各位同学,上午甲级同学给大家讲题的解题思路精不精彩?” “精彩!”“太精彩了!”“院长,求求您,让他们多讲一会儿吧!” 于是共他学生哄闹了起来,“院长大人,您最慈祥了!答应学生们的请求吧!” 郝院长笑了,面上皱纹全挤在了一起,“呵呵,莫急莫急!先让院长来给你们作个介绍!” 然后手一招,“纪小雪同学,过来!” 纪子期应声走上了前。 “各位同学既然(身shēn)为棋林学院的学生,立志成为未来的术师甚至是大术家,定知道我黎国现仅有的两位大术家之一,孟大师!” 孟大师的名号一出,场上刚才还欢快的气氛消失无影,所有人都带上了严肃的神(情qíng),以示敬畏和尊重! 这位的名号,对于术数之人来说,是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天一样的存在,高高在上,只可在心中想象,却无法亲眼见到! “院长(身shēn)边的这位纪小雪同学,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她是棋林学院唯一一位不是从中级学院考上来的学生!”郝院长顿了顿,忍住饥饿,用尽全(身shēn)的力量: “因为她是拿着孟大师的推荐信过来的!” 底下的人群振奋了,丁级四位夫子面面相觑,这事为何他们从未听说过? “纪小雪同学前年九月的时候,拿着孟大师的推荐信去到了棋林学院预习分院,是分院的赵夫子和韩肋教亲自接待的! 而后纪小雪同学顺利地通过了最高等资质测试! 后来(阴yīn)差阳错下离开了天顺一年,直到去年十一月才回到天顺,十二月参加了棋林学院的入学试,考入了我棋林学院!” 郝院长后面说了什么话,根本没有人听进去,也没有人在意。 所有人只听到了两个事实,一是纪小雪同学是孟大师亲自推荐来的,二是纪小雪同学通过了最高等资质测试! 这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什么概念? 没有人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是在想纪小雪同学是孟大师的亲传弟子? 还是在想竟然看到了传说中通过最高等资质测试的神秘人? 不管如何想,总之除了丁级四位夫子外,所有人都接受了纪子期突然的(身shēn)份转变! 既然她有如此际遇和天赋,那甲级甲班全部学生的提升,也是(情qíng)理之中了! 然后更多的人是兴奋和激动,天啦,竟可以这么近地接触孟大师的传人!我一定要向我所有的亲朋友好友去炫耀一番! 同样丁级四位夫子心中如何想,已不在两位院长和纪子期的考虑之内了。 他们的学生已全部被甲级甲班征服,此刻借用孟大师的名头,也不过是让还有少数心有不甘的人,彻底死心而已! 虽然这少数人,或许只是丁级四位夫子! 但作为他们曾经的学生,又为学院效力多年,无论亲(情qíng)友(情qíng)上,两位院长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台阶,给他们一次机会! 若此次几人都还不醒悟,那他们也不能手下留(情qíng)了! 好在几位夫子这些年汲汲于个人名声,倒也不是蠢的。 当场就将嘴紧闭,将面上神色摆正,即使僵硬,也代表了他们愿意顺着台阶下的意愿! 两位院长此时才完全放下了心。 郝院长见目的已达到,不再继续深说刚刚的话题,转回了刚才学生们的请求上,“院长知道大家(热rè)(爱ài)术数,难得碰到术数厉害,讲题又清晰的,便想着多听听,开阔开阔思路! 所以院长和老副院长商量过了,以后每月初五、二十,专门空出半天来,请纪小雪同学为全校的学生在太和院讲课! 并预留半个时辰的时间,供同学们提出问题!不知同学们可满意?” “太好了!”底下响起(热rè)烈地掌声和欢呼声。 原来两位院长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纪子期心中笑道,许是怕自己拒绝,故意不提前告之的! 教二十四个是教,教三百九十九个也是教! 面对天凉骁勇善战、周(身shēn)血腥与戾气的杜家军几个月,她的胆子早就大如牛了! 何况还有甲级甲班一众好帮手以及两位院长和荀夫子的支持! 二位院长偷瞄纪子期神色,见她面上笑容依旧浅浅,便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最后一颗石头! 于是纪子期又拥有了一个讲师的(身shēn)份!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真正的难事,是她的艺科啊!啊!啊! 五月底的艺考,纪子期很不幸地又不过! 现在六月已过半,百里夫子很严肃地对她说:“纪小雪同学,本夫子看你现在的状况,这六月份的艺科想必又要弃考了! 术数大会在九月,八月上旬学院两位院长才会带着你们启程去京城,也就是说,七月份的艺科必须过! 若再不过,连续五六七三个月有一科不及格,按规定就得退学! 这件事(情qíng)上,两位院长也帮不了你! 本夫子不希望你成为第一个在术数大赛前被学院退学的学生! 两位院长对你寄望颇深!只是本夫子也不想下月的时候,你还是用那首只有四句谱的曲子来忽悠本夫子! 所以,纪小雪同学,本夫子先在这提醒你了!” 愁眉苦脸的纪子期抱着琴走了出来。 程清和江嘉桐正等着她。 程清见她苦着一张脸,安慰她:“子期,不用太过担心!班上的同学都帮你在收集最简单的曲子了! 总能挑出一首最适合你的!” 江嘉桐扁着嘴:“让我说最简单的方法,让百里夫子谱个简单的曲就得了?哪用得着去找那么麻烦?” 纪子期叹道:“百里夫子何等水平?怎会愿意自降(身shēn)份去谱初学学生用的谱子?” 她心里清楚得很。 好比一个大学专科教授,你让他去教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启蒙,他哪会有这种耐(性xìng)! 所以这也是百里夫子不能教好纪子期,而程清却能让纪子期提升的原因! 教授和幼师的区别! 她纪子期现在就是那幼儿啊! 程清闻言倒是亮了亮眼,“嘉桐你这次的主意出的好!咱们不光找曲子,也可以花钱找乐师谱个简单点的曲子!” 咦,对哦!被艺科的事烦得一个头两个大的纪子期,拍拍自己的脑袋瓜,笨蛋!这点都没想到! 拦在她人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现在有了被移开的机会,还有一直避之及的杜峰也不在(身shēn)边让她时时惊心。 纪子期这半个月的(日rì)子可以说过得那个叫顺风顺水,(春chūn)风满面! 仅管还有唐大公子那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在,但唐大公子不明说,她就当作不知道,逐步疏远,不给他误会的机会就是了! 没了烦心事的纪子期,便将心思放多了些在小雨小风(身shēn)上。 小雨还好,一切正常。 反倒是她自己,让小雨觉得有丝诡异。 某(日rì)沐休,小雨来找她借东西,“姐,我想绣个肚兜,你不是有个夏荷姐新送你的浅黄色肚兜吗? 我看花样子(挺tǐng)好看的,想照那个样子绣一个。姐,你借我一天!” 浅黄色肚兜?不会是被杜峰拿走的那个吧? 想起那晚的事,纪子期(身shēn)上不由一阵(热rè)意袭来,脸上泛起可疑的潮红。 她将脸转向别处,手下收拾物品的动作不停,佯装不解漫不经心问道:“哪个浅黄色肚兜?” “就是上面绣着荷花的那个?”小雨奇道:“姐,你只有一个浅黄色肚兜啊?” “啊!那个呀!”纪子期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前几(日rì)不小心弄脏了,我扔掉了!” “扔掉了?”小雨狐疑道:“这肚兜怎么会弄脏?又不是穿着它吃饭干活?怎么会脏? 就算不小心掉到地上踩脏了,洗洗还是可以用的吧!” 然后用不赞成的语气道:“姐,你太浪费了!就算不穿,那花样子那么新奇,留下来做个样也不错啊!” 纪子期呵呵几声笑,又答非所问了几句,将这事瞒哄过去了。 小风却反常得有些异样。 这几(日rì)已向她要了三次零用碎银了。 第一次纪子期有些意外,毕竟小风从未主动向她要过银子! 纪子期想着也许小风大了,对银子开始有了概念,便给了几十个铜板。 第二次小风又主动开始要的时候,纪子期先给了铜板,然后装作不经意问他拿铜板的用处,小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三次小风再要的时候,纪子期蹲下(身shēn)子,与小风的眼光平视,认真地同他道:“小风,大姐不是不愿意给你铜板,但你必须告诉大姐,你把那些铜板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风小脸通红不出声。 纪子期严肃道:“小风,你要是不想说,我去学堂问刘夫子了!” 小风原本今年就可以参加童生试,进入初级学院。 纪子期考虑到他年岁也不大,想让他跟正常的孩子一样,七八岁的时候再上初级学院。 小风虽天资聪颖,不过还是有幼儿园学生一样的毛病:最怕家长见老师! 纪子期等了他一阵,就看他左右为难了好久,终于小声道:“大姐,小风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 纪子期点点头。 “前几天的时候,小风遇到了一个老爷爷,他说他夫人也去世了,唯一的女儿也去世了,只剩下他一人! 银子也花光了,又老又穷没人理!小风见他可怜,便将手上的铜板给了他,让他去买吃的! 过了两天,他又来找小风,小风手上没铜板了,便跟他说让他明天再来,小风回来找大姐要!” 小风低垂着的头偷偷抬起,快速瞟一眼纪子期,又飞快地低下,迅速得像受惊的小鹿似的,“老爷爷说,让小风不要对别人说! 他人很好的,又慈祥,又可亲!大姐,咱们帮帮他吧!” 纪子期一听,疑云顿生,“你每(日rì)不是由安杰或安生陪着去学堂的吗?你见过那老爷爷,那安杰安生也见过了?” “没有!”小风的头摇得似拔浪鼓似的,“午休的时候,有时候小风会和陈冲他们一起出来骑自行车玩,然后就碰到了那位老爷爷!” “后来呢?” “后来过了两天,又在中午的时候碰到了老爷爷,然后小风就跟他约定每二(日rì)在午休的时候见!” 纪子期暗中皱眉,小风不会是碰上骗子了吧? 被骗点小钱倒没什么,当破财消灾,若是碰到企图不良的,如拐卖儿童之类的,那就严重了! 想到这,纪子期后背一凉!还好她发现得早,若真等到事(情qíng)发生了,到时候真是想找到地哭都不成! 少女家长果然难做! 纪子期心中如此揣测,面上却温柔道:“小风,你明(日rì)又约了那老爷爷是不是? 大姐明(日rì)中午同你一起去见他如何?若他真的可怜,大姐便给多点银子好不好?” “真的?”善良的小风露出开心的笑容,“那大姐明天带多点银子,随小风一起去!” 纪子期暗中磨牙。 这小子,以为姐挣银子很容易吗? “好!那小风答应大姐,先不要告诉老爷爷可好?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小风乖巧又兴奋地点点头。 隔(日rì)上午,纪子期向荀夫子请了半天假。 来到小风学堂外指定的地方时,一个高大的背影背对着她。 袍子颜色深,看得出有些时(日rì)了,但朴素整洁,鞋后跟连磨损都没有。 腰杆(挺tǐng)得笔直,隐隐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从那站姿和穿着来看,完全不像一位穷困潦倒的老人! 那,难道是骗子吗? 纪子期心中正在疑惑,听到小风软软的声音道:“老爷爷,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小风呢?这两(日rì)都吃了什么?过得可好?”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慈祥,只是音调有些奇怪,就好似一向说话铿锵有力的人,突然间柔声软语那般怪异。 原来小风正站在那老人的对面,只是他个子小,被全部遮住了。 “小风也吃过了!这两(日rì)大姐每天都买好吃的红豆糕回来,还陪着小风一起骑自行车呢!” “那二姐小雨呢?她没陪你玩吗?” “二姐这几(日rì)神神秘秘的,回到园子里就躲在房子里,每天拿着针绣啊绣,小风问她,她也不告诉小风! 哼!小风以后要是有了秘密,也只告诉大姐,不告诉二姐!”小风的声音还气鼓鼓的。 “小风,你这样说,你二姐会伤心的!二姐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本就不一样!你要体谅你二姐才行!” 小风奇道:“女孩子和男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这……”老人额头不(禁jìn)冒汗,这小鬼,怎么什么都这么好奇? 纪子期旁听了几句,心中疑惑更甚! 这两人的对话,就像一对祖孙在话家常一样!而且这话语间,貌似对她和小雨也很熟悉一样! 纪子期不由警惕了起来。 她装作刚到的样子,大喊道:“小风!你在哪?大姐来了!” 小风从那老人(身shēn)边探个小脑袋瓜,见是纪子期,兴奋地招手道:“大姐,大姐,小风在这!” 纪子期原以为那老人叮嘱小风,让他不要告诉别人,确实是不想让人知道。 如今她突然间过来了,那老人面色应有些变化才对。 可那老人不但面色如常,反而用一种挑剔地眼光略带些不满地上下打量她。 眼前的老人看不出实际年龄,若看样貌,五十多六十也说得过去。 那张方正的脸虽布满了皱纹,却极有威严,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而且发号施令惯了的。 嘴角下唇,带着一丝严厉。 那眼神里透露出智者的光茫,睿智又锐利。 交叉的双手,同样布满了皱纹,指甲却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整洁。 纪子期压下满心地疑惑,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小女纪小雪见过老人家!” “嗯。”老人从鼻子里轻哼出声。 还果真把自己当成了接受小辈受礼的长辈? 小雨说过她父母都是孤儿,没有亲戚的。 纪子期咬咬牙,“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夫姓蒋!”蒋姓老人开了尊口,语气却不似对着小风那般慈祥,冷淡得很,“老夫外孙女的几个孩子都有你们这般年岁了,你们就唤老夫蒋太爷吧!” “老爷爷您姓蒋啊?小风今天才知道呢!” 蒋太爷似乎不习惯在两种(情qíng)绪中换来换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有外孙女,为何骗小风说是孤家寡人,博小风的同(情qíng)? 纪子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蒋太爷明显不是那种会拐卖小孩的人?难道,莫非? 纪子期也不拐弯莫角,直接挑明:“蒋太爷,我纪家只此一根独苗,将来是要延续纪家香火的!” 蒋太爷面上一黑,这丫头也太精明了吧! 只是这心底却有满意不断升上来,果然不错! 被人一见面就识穿意图的蒋太爷,面子有些挂不住,扔下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过两(日rì)会有人来找你,八月京城见!” 这什么意思? 纪子期和小风对看一眼。 可小风关注的重点却不在此,“蒋太爷,您不要银子了吗?” 纪子期额头顿时冒下三根黑线。 这小风以后可咋办?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小家伙! 而且,有这样赶着送人家银子的吗? 纪子期开始反省起自己对小风的教育问题来。 晚上的时候,纪子期将此事告诉了小雨。 小雨惊讶道:“这几(日rì)下学回来的路上,我也经常碰到一个老人,他也经常望着我。 有两次,我看他都想上来跟我说话了,因为少爷在(身shēn)边,他又返了回去! 不会是同一人吧?” 两人将样貌(身shēn)高大概描述了一下,发现非常大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纪子期这下更糊涂了。 若说他哄骗小风,是想将小风骗去当孙子,可小雨是个女孩子,他骗小雨干什么呢? “小雨,咱家真的没什么长辈亲人在吗?” 小雨一只漂亮的小手拖住圆润的腮帮,歪着头想了想,“这个爹娘以前从未说过。 爹说曾祖父祖父都是单传,而且是从外地搬来的黄湖县。那个外地是哪,就没听爹说过了。 娘只有一个娘亲就是外祖母,在娘出嫁没多久就去世了。”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爹老家的长辈?” 纪子期明知小雨也不知道,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出了口。 小雨摇了摇头。 左右没有头绪,纪子期便先将这件事放了下来。 蒋太爷说要来的人没见着,杜康倒是先来了。 纪子期奇道:“杜康哥,你不是随你家少爷一起去了南方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没到少爷就让我回来了!原因嘛,”他嘿嘿笑道:“少爷说是不放心你,让我来监视你!保证你方圆百米内没有陌生男子近(身shēn)!” 纪子期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直想爆杜峰粗口! 她装作没听懂杜康的话,问道:“那你一个人住哪?” “少爷帮我在那边租了个院子,挨着苏府不远!”杜康摆出一副可怜样:“子期,少爷可没给我请厨子,以后一(日rì)三餐我都要跟着你了。” 我擦擦!纪子期心中的粗口还是冒了出来! 你家的小厮,为何要让我来喂养? (杜康:喂养?我是牲口吗?) 纪子期恨恨地瞪一眼杜康,翻个白眼,无奈点点头,“以后晚膳来纪园用吧!” “子期,你真好!比少爷还好!”杜康立马笑开了花,拍上了马(屁pì)。 去你的!你家少爷叫你向东,你敢向西吗? 纪子期暗中啐一口,不被杜康的花言巧语迷惑! 几(日rì)后,纪子期还真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三个人。 嗯,最多算两个半! 那(日rì)下了学院后,见到这几(日rì)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的杜康在学院外,百无聊奈地候着,便迎了上去。 杜康的前面有一辆马车停在那,一对样气质样貌不俗,又略有些眼熟的中年夫妇。 中年美妇怀中抱着个婴儿靠在那男子(胸xiōng)前,二人神色激动地站在那。 纪子期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 经过二人(身shēn)边,向着杜康打招呼:“杜康哥!” 然后眼角余光看到那二人面色立马变得惊愕、伤心和不知所措起来。 那边杜康也伸手招了招,“子期!” 子期? 那中年夫妇对望了一眼,怎么可能?认错人了吗? 中年美妇不相信,张开嘴凄凄然又带着惶恐不安地喊了一个名字:“小雪?” 纪子期站住,回转(身shēn)问道:“夫人认识小女吗?” 那中年美妇并未答她,却伏在那男子怀中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就说怎么会认错?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那男子眼中也泛起了泪花,“阿灵,你是对的!就算两年没见,我也认得她,她就是咱们的女儿小雪!” 纪子期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这简直是天降馅饼的事! 中年美妇哭了一阵,将手中婴儿递给(身shēn)边的男子,伸开双臂,对着纪子期温柔道:“小雪,我是娘啊!你不认得娘了吗? 快来娘这边来,让娘好好看看我的女儿小雪!” 旁边的杜康嘴张得可以放下个拳头了。 纪母话语中的宠溺和柔(情qíng),造成了纪子期对原主娘温柔又善良形象的深刻印象。 以至于以后纪母拿着扫帚追着她打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改变纪母在她心底的形象。 第一印象真是害死人啊! 纪子期迟疑地踏出了两步。 纪母却等不及了,小跑着朝她冲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悲切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小雪!娘终于找到你们了!” 纪母的(身shēn)上有一股好闻的叫做母亲的味道,或许是想起了现代已去逝的母亲,或者是原主小雪的记忆使然。 纪子期仅管对眼前之人一无所知,可(身shēn)体却不由自主地想向她靠拢,眼眶不自觉地湿了! 纪母哭了一阵,松开纪子期,一双温暖地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还有下巴,以及她脸上不自觉流出的泪。 纪母泪眼中含着笑,声音中带着骄傲道:“我的小雪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 纪子期的(身shēn)体和(情qíng)感很自然地接受了眼前的纪氏夫妇,原主的爹娘,可是她现代人的理智,却叫不出“爹娘”两个字。 不是称呼的问题,而是这纪氏夫妇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实际也不到三十五的样子。 她一心理年龄已二十七的人,如何能厚着老脸,面对着在现代与她年岁相仿的男女,学那十五岁的小娘子,(娇jiāo)(娇jiāo)柔柔地唤一声“爹娘”? 纪子期光想想,浑(身shēn)就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她无法勉强自己,索(性xìng)就将称呼含糊而过,行了个礼后,道:“我带您二位去见小雨小风吧!” 然后看了一眼纪父怀中睡得正香的约一岁左右的小婴儿。 这个,是新弟弟? 纪母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见她不出声,以为她伤心了,刚止住的泪,又开始往下掉了,“小雪,晚点娘再跟你解释!” 小雨小风见到纪氏夫妇的那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楞了一会之后大哭出声,冲着纪母张开的怀抱跑了过来,“娘!”“娘亲!” 小雨小风放声大哭,纪母一边搂着一个,一会亲亲这个的头顶,一个亲亲那个的额头,眼泪掉个不停:“这是我的小雨,这是我的小风! 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终于都找到了!” 然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同之前压抑的悲伤不同,像受伤的母兽一般,毫不遮掩地痛哭流涕! 纪父很自然地将怀中的小婴儿往纪子期手中一放,上前去拥住纪母和小风小雨,语带哽咽,“阿灵,好了,不要再伤心了! 大夫说你(身shēn)了还很虚!心(情qíng)不宜过度大起大落!现在孩子们都找到了,咱们一家团聚了。 以后好好待她们,将这两年弥补回来! 你若是坏了(身shēn)子,孩子们会伤心的!” 纪母这才止住了哭声,只剩下大哭后止不住地抽泣声。 纪子期看向怀中的婴儿,这么小的孩子,她可从未抱过,于是姿势有些僵硬。 怀中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里面清澈干净得如天空一般,正好奇地盯着她。 许是见了陌生人有些奇怪,侧着头想了一会,也不怕生,伸出手来便摸她的脸,嘴里咯咯地笑着。 纪子期看着那酷似小风长相的婴儿,被那清澈的眼和笑容给迷惑住了。 心里阵阵发软。 纪母走上前接过她手中婴儿,面对着三人道:“这是小星,你们的弟弟,一岁四个月了!” 然后一个一个指过三人,对着小星道:“小星,这是大姐,这是二姐,这是三哥! 小星,娘不是教过你喊人了吗?快喊大姐二姐三哥!” 一岁四个月?那就是几人不见的时候,已经有了(身shēn)孕! 小星正在学说话,却只能说出单字间节,“姐。” 小雨惊奇地看着这个跟小风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觉得好神奇! 小风却哇地一声又哭了,“娘亲,娘亲,你是嫌小风不乖了吗?你不要小风了吗?为何又抱了个弟弟回来?” 纪母慌忙上前搂住他,“小风,你是娘的亲亲小风,娘最疼小风了,怎会不要小风呢?” “那你将弟弟抱回去好不好?弟弟这么可(爱ài),肯定有人喜欢的!” “抱,抱回去?”纪母有点傻眼了。 纪子期看了看小雨,小雨心虚道:“去年小风问我,说他是怎么来的?我说是娘亲抱回来的。 他又问我从哪抱的?我说是在山上的庙里抱回来的,那里有很多的婴儿,娘去山上一眼看中了他,觉得他很可(爱ài),就将他抱回来了!” 纪子期横她一眼,乱灌输概念! 纪母哭笑不得,正(欲yù)出言安抚小风,小星已两只手搂住了小风的脖子,软软喊了一声,“哥!” 小风一下子呆住,看着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小(屁pì)孩不知所措。 小星又咯咯地笑了,边笑边将嘴凑到小风脸上,亲了一口,又叫了声:“哥!” 若不是他年纪小,纪子期都怀疑小星是不是听懂了刚刚小风的话。 那香甜的味道让小风一下子(爱ài)上了,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嘴角已咧成了花,大声道:“娘亲,娘亲,弟弟好香,我好喜欢他,留下来陪我玩吧!” 纪子期楞住,这小子变得也太快了吧! 纪氏夫妇却好像觉得很平常一般,面上表(情qíng)没什么变化。 纪母摸摸小风的头,温柔笑道:“好,让小星陪着小风玩!今晚让小星陪咱们一起睡好不好?” 小风脸上的笑容更甚,大力地点点头。 不时凑到小星脸上亲一下,惹得小星不停笑着躲他。 苏夫人听说纪子期的父母找到了,破例让他们住在了苏府纪园。 纪母便带着小星一起去拜见了苏夫人,感谢苏府对三姐弟的照应。 两个温柔的妇人一聊就聊到了天黑。 纪母也从侧面知道了三姐弟不少事(情qíng)。 特别是得知纪子期当时被贼人伤了头,失去了记忆时,更是悲伤不能自抑。 回来纪园后,又抱着纪子期哭了很久。 纪子期求救似地看向纪父,只是纪父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心中正悲痛不已,哪里顾得上安慰纪母。 ------题外话------ 番外预告杜家传统(二) 老二:爹,不要生气,孩儿不会同大哥一样的,娶的女子定会是心甘(情qíng)愿的! 杜峰:臭小子,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偷偷哄骗你罗叔家十一岁小女儿,让她长大一定要嫁与你的事吗? 老二:爹你比娘大五岁,我比**(名字未想好)也就大六岁,如果爹认为我与**不配,是不是说您与娘也不配? 杜峰吐血,儿子就是顶心杉,他一顶就是两根。 正文 98、楼九欲提亲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不得已,纪子期只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真的,娘,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太伤心了!” 那一声娘,就在这安慰中,很自然地冲口说了出来。 也许做娘的对这方面特别敏感,纪子期的那声“娘”,明明又轻又快,纪母还是听到了。 她浑(身shēn)一颤,坐直(身shēn)子,不感置信地对着纪子期道:“小雪,你,你刚刚唤我娘,莫不是想起来了?” 纪子期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在安慰中喊了声娘,这第一声叫开了,后面就自然很多了,“娘,我还没有想起来! 只是你刚刚搂着我,哭得又伤心,我就不自觉地喊了出来!” “那娘多搂搂你,说不定你很快就好起来了!”纪母双眼含着希望,又将纪子期搂在了怀中。 纪子期虽然对叫娘不再排斥了,可被人当成小孩子,随随便便就搂在怀中,还是觉得不自在。 特别眼前的纪母,或许在(情qíng)感上很亲近,但面孔确实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啊! 纪子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shēn)子,无奈地叫道:“娘!” 一旁的纪父被自己娘子幼稚的举动惹得发笑,本来能生得出小雨小风这种极品的仪容就不俗,这一笑之下,更是让纪子期移不开眼。 纪父见她看着自己,眼里发着光,以为那是一个女儿,即使忘记了过往,其本能也会对生(身shēn)父亲流露出不自觉的慕孺之(情qíng)。 便走过去,摸着纪子期的头顶,狭长的眼里含着水一般的温柔和怜惜,“小雪这些(日rì)子受苦了!” 纪子期被他话语中的亲昵和自然所感染,下意识地就喊了声:“爹!” 纪父面上笑容更灿烂,“好,好!” 晩上除了纪父外,纪母及纪子期姐弟四人一共五人,便一起挤在了纪子期的(床chuáng)上。 若不是女儿年岁有些大了,纪父实在不宜与之晚上还共处一室,他一定会留下来陪着自己的妻儿,哪怕是打地铺! 纪父离开房间时,那哀怨地眼神,看得纪子期忍不住想笑。 小孩子睡眠的时间比较长,仅管又累又兴奋,小风和小星两个,相偎在一起,躺在纪母旁边,脸上带着小孩子纯真的笑,甜甜地睡去了。 纪母一直用手不停抚摸小风的脸,眼中时不时带上点泪花。 小雨将头挨在纪母颈边,(娇jiāo)声道:“娘,你和爹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们?” 纪母的另一只手便搂住了小雨,“那(日rì)娘和爹发现你们不见了之后,心如刀割,发疯似地在那个地方找了三天,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你们?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说不知道! 爹和娘当时好绝望,恨不得就此死了算了! 幸好有个好心人,说好像看到有人抓了几个小孩子,往西方去了! 爹和娘立马先回家将家里的祖产卖了,往西去找你们几个! 因为心力交瘁,没出几(日rì),娘便支持不住病倒了。 找了大夫一看,才知道有了(身shēn)孕! 娘的月事一向不是太准,那些(日rì)子想着你们,念着你们,整天整夜睡不着觉,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大夫嘱咐说要多静养,不能(情qíng)绪激动,过于悲伤,否则不只孩子保不住,大人也可能会受到生命危险! 爹娘当时的心(情qíng)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对肚中这孩子又(爱ài)又恨! (爱ài)的是,娘又给纪家添了孩子了!恨的是,为可偏偏要这个时候来! 娘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在那个地方先定居下来,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纪母轻轻抚摸小雨的头顶,“希望你们不要怪娘,为了肚中的孩子,把你们放在了一边! 娘年纪大了,若这个孩子没了,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身shēn)孕了! 爹和娘的感(情qíng)深厚,断不会休了娘另娶! 万一你们真的出了个三长两短,娘实在不忍心纪家绝后,百年后去到地府,无颜面对纪家的列祖列宗! 你爹没法子,只得依了娘,将手中的银子留了一点,剩下的全部用来托人去寻你们了! 三个月后,娘的(身shēn)子慢慢好了,可你们的音讯却一点也没有!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娘只好和爹去找娘从未见过的外祖父,你们的太爷!” “太爷?”小雨睁着黑漆漆的眼,好奇道:“我还有太爷吗?娘你为何从未说过!” 纪子期忽然就想到那让她和小风称呼他蒋太爷的老人家。 “其实你们的外祖母在世时,略略提过几次。当年她和你们太爷闹翻离家出走,直到临死前也从未再见过! 娘知道你们的外祖母其实心中很想念你们太爷太(奶nǎi),可不知何故,直到去世的时候,也没说让娘回去相认的话! 所以娘也不违她老人家的逆,从未动过要去京城与你们太爷太(奶nǎi)相认的念头! 只是爹娘人脉有限,银子也有限,为了找到你们,不得已便去京城找到了你们太爷家,才知道太(奶nǎi)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太爷太(奶nǎi)只有你们外祖母一个女儿,太爷的(性xìng)子又有些奇特。 偌大的府中,除了仆人,就只有他一人居住! 你们太爷见到爹娘,激动得老泪纵横,那一刻娘心中其实是后悔的! 不管你们太爷和外祖母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qíng),太爷不找娘是不知道娘的存在! 娘明知他老人家的存在,却不上门相认,尽晚辈的孝心,实在是娘的过错! 你们太爷有些权势,便安排人手全国地找你们,一年多都渺无音信! 爹和娘都快要绝望了! 好在小星的出世,给这个家带来了一点生机! 否则爹娘恐怕无法活着等到这一天与你们相见!” “那太爷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纪母复杂地看了一眼纪子期,“是在九月术数大赛各学院参赛学生的名单上! 当时那份名单誊抄了一份给你们太爷,名单上只有十六人的名字,你们太爷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发现了小雪的名字! 当初以为你们被人拐去了西方偏远的地方,派出去找你们的人也多数是在西方。 哪知你们就在天顺,离京城最近的天顺! 爹娘当时就想过来确认是不是小雪,只是小星突然病了,脱不得(身shēn)! 你们太爷便一个人自己来了,让爹娘等他老人家的消息!” 小雨糊涂了,“太爷从未见过我们三人,怎会知道我们是真是假?” 纪母苦笑道:“当时被这消息惊喜到有些糊涂了,等爹娘反映过来的时候,你们太爷已经走了两天了! 天顺离京城也不远,你们太爷走得急,估计最多三天就到了! 爹娘只好在家里等他老人家的消息!” 纪子期这下越发肯定那个蒋太爷的(身shēn)份了! “以为着最多两三天消息也会送回来了,哪知过了七八(日rì)也无信息回来! 爹娘还担心会不会你们太爷年岁大,又养尊处优惯了,突然间长途奔波,(身shēn)子吃不消病倒了! 正准备上路时,你们太爷的消息送了回来,说确定是你们三人!” 纪母笑道:“许是血脉(情qíng)深,太爷一见到你们,便知道你们三人一定是爹娘走散的孩子!” 小雨对这个太爷充满了好奇,“太爷姓什么?什么样的?做什么的?” “娘是随了你们外祖母的姓,所以太爷也姓蒋,六十来岁模样,高材高大,甚是威严! 名号你们应该都有听说过的,特别是小雪,你们太爷就是黎国术数界的二位大术家之一,人称蒋大师!” “是他?”小雨惊呼出声,“他是我太爷?” 果然是他!纪子期心中暗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供奉在皇宫里国宝级的人物,术数界北斗蒋大师! 纪母又复杂地看了一眼纪子期,“你们太爷对你们三人都非常满意,特别是小雪! 不只是因为你继承了他的术数天赋,还有,你与你们太(奶nǎi)长得很像!” 满意?纪子期想起蒋太爷初见她时挑剔的眼神。 若那都叫满意,这不满意时,又会是什么神(情qíng)? “我就说姐怎么突然术数那么厉害了?原来是继承了太爷的天赋!”小雨羡慕道:“为什么我就继承不了呢?” 挨着小雨的纪子期伸手捏捏她的脸,板着脸道:“小雨,做人不能太贪心!你继承了爹娘绝世的容貌,总得留点东西给姐吧!” “讨厌!”小雨扁嘴拍掉她的手,“姐,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因为嫉妒我长得比你漂亮,所以总是借故捏我的脸,想我变丑呢?” “哎哟,我们家小雨变聪明了哦!知道姐心里的真实想法了!”纪子期呵呵大笑,伸出两只手分别捏住小雨两边的脸颊,“既然知道了,还不乖乖让姐多捏几下?” 小雨不甘示弱地伸手回捏,只是她年岁小些,手臂短些,纪子期头一后仰,她便捏不到了。 不服输的小雨对着纪母大叫,“娘,你看姐,现在变得多坏!娘,你帮帮我!” 纪母微笑看着闹成一团的二人,眼中的(情qíng)绪慢慢收敛。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别说只是过了二年,哪怕几十年不见,在岁月的摧残下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儿。 只需稍稍说上几句,她就能知道那人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只是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眉那眼那额头,分明就是她的小雪!不管是不是,也只能是她的小雪! 她定不能再和她的儿女们分开了! 有了爹娘和新玩具小星的小风,(性xìng)子反而沉静了些,因为有了当哥哥的自觉! 有了爹娘的纪子期,重新感受到亲(情qíng)的同时,面对纪母的嘘寒问暖,多了些不自在!比如,月事的时候,咳咳…… 特别是纪母又欣慰又心酸的表(情qíng),一副女儿大了就快是人家的了的样子,看得纪子期浑(身shēn)不自在。 她才十五好不好! 而有了爹娘的小雨,就像被绑住的野猴子,终于被人解开了绳索! 以前小雨跟她讲过去的事(情qíng),比如跑去听隔壁掌柜的讲个故事啦,跑到赌坊下个注啊,跟男孩子一起去爬个树什么的。 纪子期听了,以为不过是她年岁太小,偶尔一两次的事(情qíng)。 毕竟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小雨和小风都是相当省心的孩子。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小雨的天(性xìng)是如此的野,嗯,(热rè)(情qíng)外向! 也许是因为小雨这两年来爹娘不在(身shēn)边,没有安全感,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而掩住了自己的本(性xìng)。 而她居然也没发现!纪子期心里很有些愧疚! 所以当纪母第三次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小雨打的时候,纪子期忍不住想帮忙说点好话。 不过通常还没等她开口,那个(爱ài)子女入骨的老好人纪父,已经挡在了小雨面前,((舔tiǎn)tiǎn)着脸陪笑:“阿灵,消消气!你(身shēn)子也不好,别气坏了自个儿! 小雨不是年纪还小吗?(性xìng)子是活泼了些,慢慢教,再大些会懂事的!” 纪母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鸡毛掸子,指着父女二人,秀眉倒竖:“纪仲(春chūn),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昨儿个干了啥好事吗?” 纪仲(春chūn)讪讪笑道:“又偷偷去游水了?跑去赌坊下注了?还是偷上花船被人抓着了?” 纪子期伸长耳朵,也很好奇这次小雨又干啥了! “哼!”纪母重哼一声,“这次她居然带着唐心和吴念一起去了倚红楼!” 什么?纪子期不由瞪了躲在纪仲(春chūn)(身shēn)后的小雨一眼。 这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点吧!那地方是女孩子能去的吗?何况她又生得如此模样! 小雨不怕纪母,却有些怕纪子期,被她一瞪,不由瑟缩了一下。 老实的纪仲(春chūn)傻傻问道:“倚红楼?什么地方?” 问完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脸就红了。 然后轻咳两声,对(身shēn)后的小雨道:“咳咳,小雨,这事可真是你不对了! 那地方是你一个小女孩能去的吗?” 无人帮她的小雨,气势上弱了下来,“我,我不过就是一时好奇嘛! 那个甜娘不就是在倚红楼吗?长得美,唱歌也好听!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们三人换了(身shēn)男装才去的! 而且,都没有去成!刚到门口,就被门口凶狠的大叔给赶开了,说小孩子家家,别过来捣蛋!” 那语气里是相当的可惜。 纪母气笑了,“听你这语气,还觉得有点失望是不是?” 小雨赶紧陪上笑,“娘,没,真的没!就是下个月不就要去京城了吗?想趁这段(日rì)子将天顺好好逛个遍! 而且我这两年听话得很,从来不惹事,不信您问姐! 现在一看到您和爹回来了,心里一踏实,就不由自主想干点儿事!” 纪母听她前两句时,(胸xiōng)脯一颤一颤还气鼓鼓的,听到后面几句,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眼眶迅速转红。 “纪小雨!”纪子期喝道。 小雨一看(情qíng)况不对,立马跑到纪母(身shēn)边抱住她,急道:“娘,娘,您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 放没说完,就“哎哟”一声大声叫唤了起来。 原来纪母的鸡毛掸子挥到了她的(屁pì)股上。 纪母眼睛虽是红的,面上却带着得色,“纪小雨,敢跟老娘耍心眼是不是?你(屁pì)股翘一翘,老娘就知道你想拉屎还是拉尿!” 说完又举起鸡毛掸子重重地打了一下。 小雨边呼痛边埋怨,“娘,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了?会教坏小风小星的!” 纪母手下越发大力,“还敢嫌老娘粗鲁?” 小雨也越发大声地呼叫起来,“娘,痛!痛!爹,快来救救我!姐,快来救救我!” 纪子期冷眼看着纪母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看着好像很用力,其实很有分寸。 关键是小雨这胆子越来越大,非得被教训一番长长记(性xìng)才行! 倒是一旁的纪仲(春chūn)心疼不已,自家娘子正在气头上,又不敢求(情qíng),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多了纪氏夫妇和小星的纪园,一天一晚鸡飞狗跳的,纪子期一个头两个大。 倒是苏谨言羡慕得不得了,时不时跑过来掺和一脚。 很快就到了七月底,因为花银子在外面找个了三流乐师谱了一首三流的简单曲子,在百里夫子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qíng)下,纪子期大大方方地弹完了整首。 百里夫子万般无奈,迫于各方压力,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乙下,让她顺利过关。 幸好下个月纪小雪同学去了京城后,就不再回棋林学院了。 他也不用再面对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了,百里夫子如是想。 然后对于自己不得不给纪子期乙下的成绩,也释怀了不少。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御科后,纪子期安抚了香菇,收拾齐东西离开棋林学院。 出门没多久,没见着杜康,反而遇到了两个眼熟的人! 楼大当家和楼九! 楼九自端午被关进衙门大牢后,纪子期就想着以他的(身shēn)世背景,最多关个几天也就放了出来! 所以见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这两人一副专门等着她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些微妙了。 见自家孙子要找的人出来了,楼大当家便迎了上去。 越走近越觉得眼熟! 楼大当家一生阅人无数,厉眼如炬,只思索了几秒,便认出了眼前眉间一股英气的小娘子,正是去年赏术大会上,那个一鸣惊人后消声匿迹的少年,莫问! 在楼大当家诧异的眼光中,纪子期微笑着行了个礼:“见过楼大当家!” 果然是她!原本八分肯定的楼大当家,现在已无一丝怀疑了。 于是对于自家孙儿的提议,原本还有些的无奈和不(情qíng)愿,现在则是十足的乐见其成了。 话说楼九被关进大牢后,按理说,以他的(身shēn)份,天顺府尹最多也就做做样子,关他个几(日rì),便会将他放出来! 可一来,这一次亲手将他送进去的是威远将军杜峰,对于这个新近崛起的少年将军,府尹大人在不了解对方(性xìng)(情qíng)的(情qíng)况下,不敢擅自做主。 二来,上次赏术大会竞选举办方的时候,他间接得罪了兰海楼氏,正想着趁这次机会,卖兰海楼氏一个人(情qíng),与之解了之前的梁子!这就自然不能轻易放了。 兰海距天顺很远,楼氏商行在天顺的管事,原本想用自己的影响力化解此次的纠纷。 毕竟楼氏的小主子在自己地盘上了出了事,这让其他地方的管事知道了,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那位管事花了好几(日rì)的功夫,使了不少银子,四处打点,却始终见不上府尹大人的面! 眼看牢中的小主子(日rì)渐憔悴,精神萎靡,管事不得已,便修书一封,飞鸽传书送到了兰海! 管事的信中写得隐晦,只说楼九之前与棋林学院一帮学子发生冲突,斗数输了,又失了容大人的欢心。 一怒之下抓了其中一女同学的妹妹,据说那女同学是军中某位官员的未婚妻(注:此消息并未得到证实) 天顺府尹迫于军方压力,抓了九公子入牢,罪名是当街强抢民女!他多番交涉未果!现肯请大当家指示如何处理! 楼大当家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 不只吃惊的是竟然有人将他孙子关在了牢里不放出来,更吃惊的是,他的孙子居然当街强抢民女! 楼九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孙,所吃所用所见所玩,无一不是天下最好的最精的最贵的,也因此养成了他极其挑剔的(性xìng)子! 十六以前,楼大当家怕他过早沉溺女色,(身shēn)边伺候的人,只有小厮、年长的妇人以及相貌平庸的丫头。 等到他十七了,楼大当家为了让他替楼家开枝散叶,不惜花重金收罗各色美女,送给楼九。 只是,楼九在女色方面相当地挑剔,那些女子没一个入得了他的眼! 他宁可每(日rì)在外撵鸡遛狗,同一帮城中纨绔胡吃海喝,也不愿对着家中满院的(春chūn)色! 楼大当家初时还怕他上青楼,闹出些不好的事(情qíng),后来是巴不得他闹出点事! 可惜的是,楼九即使去了青楼,也就听听小曲喝喝小酒,顺便欣赏一下美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念头! 楼大当家暗中曾找大夫替楼九把过脉,担心他是不是(身shēn)有隐疾。 几个大夫看过后,都说一切正常。 只道这男子有的醒事早,有的醒事晚,九公子可能是醒事晚的那个,所以现在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再大些就好了! 楼九今年已有十八了,家中早已开始帮他相看,画了画像送他挑选,结果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眼。 所以楼大当家收到天顺管事的消息时,吃惊之余还有些欣喜:这孙子终于开窍了! 但这种行为始终还是不对的,不能姑息! 便回信让那管事的,除了管吃管喝外,其余别的事,一件也不要做,等他到了天顺再作打算。 信写完后,楼大当家从兰海出发,每经过一处,便在当地的楼氏商行巡视一番,于是这一来二去的耽搁,前几(日rì)才到了天顺。 休息了一宿后,便写了名帖拜访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自是不敢怠慢,在自家的宅子里接待了楼大当家。 两人不露声色闲聊半(日rì)后,才慢悠悠进入正题。 于是一个表示为难,一个表示理解,又来回打了半天太极后,府尹大人最终面露为难地同意,三(日rì)后放人。 楼大当家本想让自己孙儿吃点苦头,长点教训。但看到衣衫虽整洁、消瘦了不少的楼九,还是心疼不已。 而楼九见到楼大当家第一句话,“祖父,我要娶妻!你帮我去提亲吧!” 什么?楼大当家大吃一惊,这小子居然来真的? 压下心中的暗喜,楼大当家板着脸:“哪家的小娘子?家世如何?贵庚?” “棋林学院纪小雪的妹妹,纪小雨!家世不知,至于年岁……”楼九闭着眼回想了一下,“十二三岁左右吧!” “十,十二三岁?”楼大当家一股老血直充脑门,莫非这孙儿不是不好女色,而是有恋童癖? 楼九听得祖父声音有异,知道他想歪了,不满道:“祖父,您老人家想哪去了? 我的意思是先将她订下来,带她去兰海,等过了十六后再成亲!” 我想哪去了?楼大当家真是气得直磨牙,你说你一十八大好少年,竟看上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凭谁都会想歪! 不过听楼九这一说完,楼大当家的气还是散了不少,只要他没问题,肯娶妻,小就小点,接回去先好好(娇jiāo)养着。 至于曾孙,先帮他纳几房姨娘再说! 楼大当家本想让楼九歇息两天,调养好气色后,再去棋林学院找那个什么纪小雪! 可楼九却不答应,简单地换了(身shēn)衣衫,胡乱扒了两口饭后,便催促着楼大当家来到棋林学院门口等! 楼大当家一则喜,一则忧! 喜的是,这孙儿是个正常的男人,开始有了心仪的人,以及有了想成家的念头! 忧的是,那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已将自己眼光挑剔到极点的孙儿楼九,迷得神魂颠倒,若再大些还了得? 怕只怕楼九到时候眼中只有她一人,易被拿捏,失了当家人应有的气度就麻烦了! 不过眼前这(情qíng)形,也只能有一步走一步了。 楼九怕吓着小雨,便和楼大当家来到了棋林学院等着纪子期。 打算着不管纪子期要多少银子,只要她同意让小雨跟他回兰海,让他付出什么都愿意! 而楼大当家一见纪子期,听她这一问候,便知道这小娘子正是当(日rì)赏术大会上的少年莫问,便动了将两姐妹一起带回兰海的心思。 若是孙儿看上的是她该多好啊!看她这(身shēn)形外貌,明年便可成亲生子了! 想起这少女的聪慧,将来生下的子女必是十足的聪明!可惜啊,真是可惜!楼大当家心中如是想。 “纪小姐不必客气!”楼大当家心中可惜,面上流露出长者慈祥的笑容,“我家阿九年少不懂事,冲撞了纪小姐的妹妹,多有得罪! 老夫特带他来向纪小姐赔个不是!” 纪子期平静微笑道:“楼大当家客气!一人做事一人当,楼九公子也受了应有的惩罚!只希望楼九公子以后循规蹈矩做人就好!” “不知纪小姐府上何处?老夫想亲自登门向府上长辈郑重赔礼道歉!” 纪子期略一皱眉。 纪父纪母并不知道前些(日rì)子小雨被楼九绑架的事(情qíng),若二人这一上门,怕是会被护女心切的纪氏夫妇用扫帚给赶了出来! “对不住了,楼大当家!这个怕是不太方便!楼大当家今(日rì)亲自带着楼九公子在此等候,已足以说明您老的诚意! 小女已收到,并且已收下这份诚意!至于其他,就不必了!” 楼大当家带着目的而来,自是不肯轻易退让,“老夫今(日rì)在此等候,正是不想冒冒然上门,打扰府上! 但想要知道纪小姐府上何处,老夫只需派人一查,明(日rì)便可亲自上门! 老夫更愿意尊重纪小姐,纪小姐为何不能成全老夫的一片心意呢?” 原来是另有目的!否则一大商行当家会亲自前来向一小小学子道歉? 纪子期心中冷哼一声,直接挑明:“却不知楼大当家想见我爹娘意(欲yù)何在?” 楼大当家对她这种毫不退让,又不拐弯莫角的气度非常欣赏,他赞许地点点头,“纪小姐如此直白,老夫也不兜圈子了! 我家阿九对小姐妹妹小雨一见倾心,(欲yù)娶她为妻!待她十六岁后再成亲! 若府上同意的话,可全家一起搬至兰海,所有费用全部由楼家包办,以后便如同楼府家眷一般,每月享受月银和年底分红!” “要多少都可以!”楼九在一旁急着插嘴,“只要小雨答应去兰海!” 纪子期还未出声,不知哪冒出来的杜康的声音插了进来。 “子期!”原来杜康刚肚子痛,走开了一会,一回来就见到两个雄(性xìng)生物正围着纪子期说话。 想起少爷的交待,便大声嚷嚷道:“子期!” 边喊边朝着纪子期这边跑了过来。 一跑近纪子期,便挡在她面前,警惕看着那二人,特别是那个年轻俊俏的,“你们是何人?找子期有何事?” “杜康哥!”纪子期压住火气咬牙喊道。 这杜康,越来越不像话,一出了学院,只要她和男同学多说了两句,杜康便露出一副护崽子的神(情qíng)! 搞得她尴尬不已!说了数次也不听! 杜康站在她面前听而未闻,就是不让开! 楼大当家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弄得微怔了一下,马上恢复如常,不失风度而又带着上位者的傲然,“在下楼氏商行大当家,不知小哥如何称呼?与纪小姐什么关系?” 他以为报出名号后,这少年会呆一呆,然后有所畏惧,接着便是崇拜和狂(热rè)! 这是他见过的,只要知道他名号的人,在知晓他之后的一种真实(情qíng)绪流露! 眼前这少年,衣衫质地算不得差,也算不上好,家境应是一般。 可惜杜康久跟在杜峰(身shēn)边,在军营时间过长,对这坊间势力并不清楚! 而且就算知道了,对杜康来说,除了他家少爷杜峰外,其余人什么都不是! 他神(情qíng)不变,“在下杜康!你有何事?” 若不是纪子期威胁他,绝对不准他说出自己与杜峰之间的纠葛,杜康早八百年前就大声宣布了,“这是我家少爷看中的媳妇儿!杜府未来的少夫人!下一任的当家主母!” 结果反倒是楼大当家自己楞了一下,这少年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同,看起来也不错! 当下面色变得温和了些,“在下正与纪小姐商量,让纪府举家搬往兰海的事宜!” “那怎么成?那怎么成?”杜康急了,转(身shēn)对着纪子期道:“子期,你要抛弃少爷了吗?” 原来是个小厮!这一小厮已有如此气度,想必主家定是不凡,看来那管事所说之传言或许是真的! 楼大当家更是起了想结交的心思! 纪子期狠瞪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让开,待会再跟他算帐! 然后楼大当家便见到刚才对着他毫不退让的杜康,在纪子期的眼神下,乖乖地让开了! 纪子期对着楼大当家,扯出微笑的神(情qíng),面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楼大当家想必刚来天顺不久!” “哦,纪小姐为何为如猜测?” “我三姐弟原本与爹娘走失,寄居苏府,这月中的时候,爹娘找了上门。我们一家,准备下月便搬去京城!” 楼大当家盯着纪子期的眼,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这家中要搬往何处,在何处定居!小女为人子女的,无权过问,一切以爹娘意见为先!只是家中另有长辈在京城,却是必须要去尽孝道的!” 楼九公子急了,“那全部搬往兰海,多少人都没问题,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纪子期忽地笑了,楼大当家的面色便不好了,“只是这长辈也是有人养着,若要他搬走,怕得经那人同意才行!” “是谁?我不信比我楼家出的银子还多!” “阿九!”楼大当家面色已铁青,厉声喝道。 能在京城被人养着,那养他之人不是达官,便是显贵,说出这话是想被人抓着把柄告上一告吗? 正文 99、术数大赛第一题:寒服工坊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只是已经迟了,楼九的话已大声说了出来。 楼大当家双眼发出寒光,这个纪小雪又名纪子期的小女子,看来果然不简单! 纪子期唇边的笑容更加耀眼,呵呵,楼九这小子,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然后,空灵的声音,缓缓又清晰地道:“那长辈便是小女太爷,当今黎国二位大术家之一,蒋大师! 而那供养他的人,便是当今陛下!” 接着露出小女孩特有的调皮神(情qíng),对着楼九道:“九公子!想不到你楼家的银子比皇帝陛下的还要多啊!” “此事当真?”纪子期的话,像一记闷雷炸在了二人头顶,楼大当家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 纪子期却好像刚刚那话的份量与话家常一般,笑着点点头,不过语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太爷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天顺基本无外人知晓! 而且小女又不是九公子,这般大话,万万不敢随意说的! 小女家中上有爹娘,下有弟妹,稍个不甚,被有心人将话传了出去,连累了家人,便是小女的罪过了!” 这话里话外的威胁,不光是楼大当家听懂了,楼九听懂了,连杜康也听明白了。 他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纪子期。 楼大当家一咬牙,举手行礼,“今(日rì)老夫和阿九冒昧了,是老夫的不是!请纪小姐大人有大量! (日rì)后老夫定会对阿九严加看管,如无大事,绝不让他轻易踏出兰海一步! 请纪小姐放心!” 纪子期满意地点点头,“二位慢走,不送!” 楼大当家拉着不甘心的楼九走了后,杜康像不认识纪子期似的,将她上下打量,“想不到你也会威胁人!而且威胁起来还(挺tǐng)可怕的!” 纪子期叹道:“不如此又能如何?楼大当家不惜纡尊降贵亲自前来,态度再诚恳,语气再和蔼,也掩饰不了他想要带走小雨的决心! 与其再闹出个什么事出来,不如趁早挑明,也好让他们死心!” “也对!”杜康认同地点点头,“那楼九也是蠢,白白让你抓住个把柄!” “我倒未曾想过,他对小雨倒是真心!” 杜康却不赞同,作了个恶心的表(情qíng),“小雨还是个孩子,那家伙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纪子期瞟他一眼,幽幽道:“当初我在战场时,不只年岁小,还是个男子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家少爷才是那个最有问题的! 这话杜康却是不敢接的,吐了吐舌,嘿嘿傻笑。 纪子期这段(日rì)子忙得脚不沾地。 两位院长还在想方设法,想让她留在棋林学院。 并且承诺,不管有什么问题,他们都可以想办法协商解决;无论有什么要求,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纪子期心中很感动,面上却只能笑。 之前她拿着孟大师的推荐信这事,已让棋林学院疯狂了一阵子! 若让人知道蒋大师是她太爷,她都不敢想像会出什么乱子! 纪子期也没想要瞒着两位院长,唐大公子他们,还有甲级甲班的其他同学,以及荀夫子! 她左右衡量之下,还是觉得到了京城,再告诉他们比较好。 何况这次纪氏一家子和学院众人一齐上路,去到了京城,到时想瞒也瞒不了。 于是不管两位院长说什么,纪子期只能以父母在不远游的理由,推掉了两位院长的盛(情qíng)! 两位院长无奈之下,将原本每半月一次的全校讲课,变成了三(日rì)一次。 若不是纪子期表示,人数太多,她也需要时间来想讲课的内容,两位院长还有全校的学生,巴不得一天一次。 作为临别的礼物,两位院长做主将香菇赠送与她。 不只纪子期惊喜万分,香菇也好似知道似的,不停地用马脸与纪子期嬉闹。 因为纪子期当初拿着孟大师的推荐信这事,其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丁级的几位夫子猜测纷纷。 只是,无论是什么关系,什么意思,都不是他们的(身shēn)份地位能承担得起的,于是忍不了也只能忍下了。 苏氏木匠铺运作得顺风顺水,唐氏商行在天顺偏远处买下一大片地,专门种植树木,并在附近建了一间工厂,预计九月底完工后,便可聘请师傅和工人,开始大批量制造自行车。 按照之前协议好的,苏氏木匠铺占了三成股份。 苏武很不舍纪子期的离去,苏武娘比他还不舍,这明明可以吃到嘴的鸭子,变成了天鹅不说,还要飞走了。 于是苏武娘之后长吁短叹了几个月。 最不舍的,要属苏谨言了。 去年年初目送纪子期去养病,那时小雨小风还在。 现在全部人都要走了,连那个小一号的小风,也就是小星,也不能留下来了。 还有唐大哥、吴三多、罗表哥,也要一起去京城。虽然他们九月中就会回来。 可苏谨言还是觉得自己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苏小年破天荒的,让苏夫人陪着他,也弥补不了苏谨言突然间空落落的世界带来的空虚! 纪母不只很感激也很喜欢这个善良纯真又好动的小少爷,她拉着他的手,轻声嘱咐他,有时间到京城玩的时候,可以去找他们! 苏谨言落寞地点头答应! 小雨在一旁强忍着泪,开始懂事的小风,已明白了这次分离后,不知何时才会见到他的少爷哥哥,不由放声大哭! 只有无邪的稚子小星,对于这么多人在一起,开心咧嘴大笑。 然后看到突然伤心的哥哥以及个个神色不佳的众人,小孩子特有的敏感让他不知所措,嘴一扁,也跟着哭了起来! 马车便在这高高低低地哭声中,起步离开了天顺。 眼看着马车只剩下几个黑点,苏谨言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一生中,他都没有办法再与他们相见了。 他拔腿朝着马车的方向全力跑去,边跑边使出全(身shēn)的力量大喊,“子期,小雨,小风,小星,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去京城看你们的!” 明明隔得很远,明明又不顺风,可在马车上的几人,偏似听到了他的呼喊一般,齐齐伸出手来向他挥手。 这时的纪子期也好,苏谨言也好,都以为他们几人就算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白发苍苍儿孙满堂的时候! 但在他们心中,即使见不着,对方一定会是幸福美满、意气风发地生活着,生活下去! 可这事世偏不如人心,没有人能想到,再一次的相见,会是在那么悲伤绝望的(情qíng)况下! —— 一行人走了约四天。 术师协会有安排了专门的地方,供来京城参加术数大赛的各学院的院长及学生食宿的地方。 一切都安排得甚是妥贴稳当。 两位院长早来过数次,对这一切都很放心。 两人在马车上一路商量着,原计划要带纪子期几人去拜见的术师人选,要不要改改? 最关键的原因是,出发之前收到最新消息,听说那位长年在外的孟大师,为了今年的术数大赛回京了。 孟大师对民间的赏术大会甚为支持,但对官方的术数大赛反而没什么兴趣。 每四年的术数大赛,他老人家都是看自己的行程,如果恰巧有事回京城,就会顺便露个脸。 所谓的露脸,是真的露个脸,不拘哪天,最多也就一盏茶时间! 上两届的术数大赛,是连脸都没露的! 但是今年居然为了术数大赛回京了,虽然只是听说! 两位院长想着不管如何,有着他老人家给纪小雪同学推荐信这事,怎么的也要厚着脸皮带着六人去拜访,在他老人家面前露个脸! 若他想起了纪小雪这人,或是对其中哪个学生产生了兴趣,嗯,欣赏,这可是棋林学院之福啊! 只是,纪小雪同学,纪小雪同学,竟然过了这次术数大赛,就不回棋林学院了! 两位院长只要一想到此事,就心痛不已! 于是除了关于拜见哪位术师的讨论外,交谈的最多的话题,便是让纪小雪同学与棋林学院的问题! 一致的结果是:无论如何,在这段时间内,怎么的也要尽全力再试一试! 争取能让她再回棋林学院待上一年,半年,不,哪怕三四个月也好! 马车停在了术师协会安排的客栈前。 两位院长刚掀开车帘下车,就见纪氏一家以及纪子期正站在他们车前等候着。 见到他二人,纪子期行礼道:“郝院长,老副院长,我家离此处不远,今(日rì)先随爹娘回去,明(日rì)一早再来与您们汇合!” 住这附近?二位院长心头一跳。 这附近一片的宅子,基本都是天子重臣或非常有名望的术师府邸,这纪小雪同学…? “两位院长,非常抱歉,我之前有一件事未与您二人明说!”纪子期很快地就解了二人的疑惑,“我爹娘寻上门来之后,我才知道我太爷便是蒋大师!” 什么?两位院长几乎怀疑自己开始耳背了,什么是蒋大师? “我太爷是蒋大师,我家就是那边的蒋府!”纪子期重复了一遍。 二位院长踉跄了一下,若不是靠在车边,恐怕要跌倒在地。 二人只觉得这腿抖啊抖的,这手也抖啊抖的,这唇更是抖得发不出音。 纪子期继续道:“我娘是蒋大师的外孙女,我外祖母当年与蒋大师闹矛盾离家出走,之后从未见过。 我娘因为二年前与我三姐弟失散,才来京与太爷相认。所以我也是这次与爹娘团聚后知道的真相! 因为担心在学院里引起混乱,才一直未对您二位言明!还请您二位莫怪罪!” 怪罪?谁敢怪罪? 二位院长同时哆嗦了一下。 “小,小雪啊!”郝院长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调变异的有些奇怪,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小雪,你,你说的是真的?” 老副院长斜睥他一眼,老郝啊,你问的是什么蠢问题?这种事也能拿来瞎说? 郝院长似乎也觉察到这个问题有点那个啥了,又咳一声,问道:“小雪啊,那你能帮院长引见一下蒋大师吗?” 老副院长一抚额,这个老郝今儿个是怎么啦?这么猴急?与他一贯的作风和形象,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啊! 纪子期面露迟疑。 她那太爷的(性xìng)子貌似,不太好相处啊! 郝院长话一出口,立马就在心中暗自唾弃起自己。 太失礼人了!英名尽毁啊! 他深吸两口气,挤出一丝笑容,“小雪啊,这个引见的事不急,你先随你爹娘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rì)过来咱们再慢慢说!”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啊!郝院长对之前的言行深觉丢脸,只是此时,已无人注意到他之前言语的不当。 唐大公子等人已完全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几人或瞠目,或结舌,或心中狂跳不已,或后悔! 先前知道纪子期找到了父母,大家都替她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要一同上京参加术数大赛,比起苏谨言及其他人,始终感受不到即将要离别的愁绪。 结果这一爆炸(性xìng)的消息,惊得几人在纪子期与纪氏一家与他们告别后许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程清、江嘉桐、罗书三人还好,很快就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觉得非常庆幸和激动,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居然与他们是同学! 吴三多其实也还好,只是他已深知唐大公子的心思,兴奋之余,就有些担心自己的好友了。 唐大公子近来的神色都带着几分憔悴,总是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以前的时候,吴三多还可以直斥唐大公子:犹犹豫豫什么,喜欢人家就去说! 可随着纪子期的光芒越来越盛,像阳光般让人渴望亲近,又不敢太过亲近时,吴三多似乎理解了唐大公子心里的那种纠结! 而现在,纪子期摇(身shēn)一变,成了全黎国人最推崇的蒋太师的曾外孙女,再加上她自己的能力,就算嫁给皇子也不为过! 哪是他一介平民商贾可以高攀得上的? 只是短短时(日rì),两人的(身shēn)份地位已对掉了位置! 曾经的他,是黎国四大商行之一的唐氏商行的下一代掌门人,是天之骄子,是许多深闺女子的梦中(情qíng)郎! 而她,只是一个略有些姿色的小丫环! 现在的她,是掩在沙砾中的珍珠逐渐露出本来的样貌,慢慢地绽放着她独特的光彩! 所有人都在欣赏着她独特的光芒,为之折服,但没有人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会走到哪一步! 而现在蒋太师曾外孙女的(身shēn)份,更犹如在她(身shēn)上装上了一对翅膀,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他还是他,而她已不是她! 曾经的俯视,变成了仰视! 以后,甚至连仰视的机会都会成为奢侈! 吴三多看着唐大公子越来越苍白透明的脸,心中生出不忍和慨叹! —— 蒋府一看就是上了些年头的古宅,里面布置得古朴大气,颇符合蒋大师的(身shēn)份! 纪子期看得新鲜,不过小雨和小风,就有些不满意了。 小雨小声嘀咕:“太爷不是由陛下供养的吗?每个月银子应该拿得不少吧!这宅子怎么又旧又小啊?比苏府还差!” 不识货的小丫头!纪子期暗中鄙夷,眼光移动时,看到前面带路的府中老孙管事不住抽动的嘴角! 小风干脆直接出声表示他的遗憾:“这院子都这么小,以后小风就不能在院子里骑自行车玩了!” 老孙管事对小雨的嘀咕表示不屑,对小风却灿笑着一张老脸,露出一口灰黑的牙齿,“小风少爷啊,老太爷已经交待了,将原有的两个园子打通,给小风少爷玩耍! 小风少爷要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跟我老孙说,老孙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纪子期被他谄媚的笑,整得出了一(身shēn)的鸡皮。 话说老孙管事在收到蒋大师要将两个园子打通的消息时,心中曾不满到了极点。 要知宅子旧归旧,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是寸土千金,真正有价值的古董! 这里曾是黎国第一位大术家的居所,随着术数在黎国越来越受推崇,这宅子附近的房子越来越贵! 可以说,这方圆几十里,除了皇宫,最核心的不是各王爷宰相学士府邸,不是术师协会的大院,而是这座宅子! 没有名字,连姓氏牌匾都不曾挂上的这破小又旧、却只供术数界最高成就的大术家所居住的宅子! 当然啦,这所谓的破小又旧,只是针对其他装修得富贵华丽的王孙毫宅而言。 按现在的房子的面积来算,也有一千多个平方了。 老孙管事在这蒋府里,已有几十年了,从蒋大师年少时的书童小厮做起,直到成婚生子后升为府中管事,是府里当之无愧的老人。 维持着这宅子几十年不变的样子,是老孙管事觉得最骄傲的一件事! 可老太爷居然要将其中两个园子打通,只为了地方足够宽敞,供即将要来的小少爷玩耍! 老孙管事心中是不满意的,但他跟随蒋大师几十年了,自是知道他说一不一说二不二的(性xìng)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和自己的女儿蒋小姐闹翻后,这么多年来,说不找就不找! 若不是外孙小姐大着肚子自己找上门来,这蒋家怕真是要绝后了! 老孙管事回想往事,感叹万分。 看到小风,面上的笑容又止不住地漫延了开。 这小风少爷生得如此趣致可(爱ài),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孩子,估计有个六七岁了吧! 再过个十年,就可以成亲生子了,若是他能改了姓氏,太老爷有生之年应该能看到蒋家有后了吧! 如此这般一想,老孙管事心里头之前的那点郁闷立马消散,不由生起了其他的念头。 园子算个(屁pì)!别说是打通两个园子,只要外孙姑爷同意小风少爷改姓蒋,就算是将这蒋府重新推倒重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qíng)! 老孙管事如此想着,就有些迫不急待的去见自家少爷,跟他提提自己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两主仆还真想一块去了! 先前只得小星一个在的时候,蒋大师肖想归肖想,可也知不可能做出断了纪家的后这么缺德的事。 心里顶多想的是,若小星长大以后成了亲,生多些孩儿,能否选一个改姓蒋,让蒋家香火得以延续,他百年后见到蒋家列祖列宗,也算是有了个交待! 后来突然间找到了纪子期三人,蒋大师的心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他急切地跑到天顺,见到了三个未曾谋面的曾外孙,三个都让他感叹万千! 最大的纪小雪,样貌最像他亡妻,却继承了他的术数天份,小小年纪就在棋林学院混得风生水起! 中间的纪小雨,(娇jiāo)俏可人,是长辈最(爱ài)最宠的类型,善解人意,活泼天真! 最小的纪小风,天(性xìng)纯良,对他这一自称孤寡老人的人,毫不吝啬的交出了自己(身shēn)上全部的银子。 若是蒋大师再年轻些,心中定会瞧不上这种毫无事非观念的人。 可也许是因为他(身shēn)上有他的血脉,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心变得柔软了。 小风的举动不仅没让他轻视,反而让他心中涌上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情qíng)绪。 柔(情qíng)! 蒋大师的心中生起了不可抑止的念想,原本打算在悄悄见了三人之后,立刻传信给纪氏夫妇的他,硬是将这消息先瞒了下来。 心中盘算着与小风多多相处,培养培养一下感(情qíng),最好能私下得到小风的(允yǔn)诺,待他(日rì)后提出改姓蒋的时候,就容易得多! 哪知与纪子期的第一次面对面的碰面,在还不知道他(身shēn)份的(情qíng)况下,就被她看出了他的企图! 蒋大师老脸挂不住,也不表明(身shēn)份,径直回了京城。 不过他这念想可没断,于是便有了打通园子的安排。 这宅子没有名字,里面的园子却是有名字的,壹园,贰园,叁园,肆园,伍园到陆园,汉语古数字的写法。 这原主人是有多懒啊?纪子期抚额,想起了现代的人民币。 蒋大师住在壹园,纪氏夫妇住在贰园,叁园和肆园分别给了纪子期和小雨,伍园和陆园正在整修中,合并成一个园子,供以后小风和小星玩耍。 嗯,以后就只有伍园,没有陆园了。 小风想到了一个问题,“孙太爷,太爷住壹园,爹娘带着小星住贰园,大姐二姐住叁园和肆园,那小风这段(日rì)子住哪?” 老孙管事听到小风的称呼,老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小风少爷,老太爷都安排好了,这段(日rì)子您随老太爷一起住在壹园!” 已知晓蒋太师心思的纪子期心里轻哼一声。 就说嘛,从知晓她们三人的存在开始,到现在也有二十来(日rì)了,这园子要整修早就整修好了。 哪有这么巧,刚好她们三人刚回来,这园子才开始整修? 原来打的还是这个主意!真是贼心不死! 只不过现在找到了爹娘,这事她却作不得主了,得看纪仲(春chūn)的意见。 纪子期看看一脸傻乐的小风,忧心忡忡。 这个单纯的傻孩子,不会真的被蒋太爷给忽悠去吧? 不行,看来还是要得找个机会给纪仲(春chūn)通通气!纪子期心中暗下决定。 老孙管事原本安排了几个丫环嬷嬷配给纪子期三姐弟,被纪氏夫妇代为拒绝了。 两夫妇的想法是,可以住在蒋府,一家人一起孝顺蒋大师,但所有的衣食行,必须按纪家原有的标准来! 没有这么大的头,就不要带这么大的帽!纪母虽为蒋大师外孙女,始终还是隔着,不愿白沾光。 更不想自己的孩子被养得过于(娇jiāo)气。 于是除了给小风配了一个小厮,(日rì)后护送他上学堂外,两姐妹还是跟在苏府一样,只每(日rì)有丫环进去打扫一番,该自己动手的事(情qíng),大多还是要自己动手! 纪子期和小雨二人对这一切都没多大意见,人少反而乐得清静! 晚膳的时候,从来未见蒋家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用膳的老孙管事,激动得给蒋大师夹菜的手抖个不停! 蒋大师仅管表(情qíng)依然严肃,不断颤动的嘴角还是显示了他心里的真实(情qíng)绪! “哇!好多好吃的!”小风看着不断端上来的满满一桌子菜,大呼出声。 许是因为第一次一起用膳,摸不准三姐弟的口味,厨房里这各色菜式都做了几样,摆满了新买回来的大圆雕花木桌。 “喜欢就多吃点!”蒋大师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装出一副没什么的表(情qíng)。 “太爷,好好吃!这些小风都(爱ài)吃!”小风塞满一嘴的食物,边吃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太爷,您喜欢吃什么?小风给您夹!” 蒋大师终于繃不住了,眼睛弯起,唇角翘起,严肃惯了的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慈祥,“小风(爱ài)吃的,太爷都(爱ài)吃!” 小风忙将自己面前最(爱ài)吃的辣子鸡夹了一块,放在蒋大师的碗里。 蒋大师笑脸一僵,一旁的老孙管事正准备夹走,却被他伸手挡住了。 要知这蒋大师对吃没什么挑剔的,唯一就是不能吃辣。 今(日rì)这辣子鸡可是地道的西南口味,配料下得十足! 蒋大师僵笑着夹起碗中的辣子鸡放入口中,随着辣味从舌尖漫延到胃,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到了一块。 那老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偏嘴里还不停赞道:“好吃!好吃!” 看得纪子期好笑之余,又有点发酸。 无论多么声名显赫,也不过是一个渴望儿孙在(身shēn)旁的暮霭垂垂的老人而已! 罢了,对一个现代人来说,这姓氏也没什么要紧的!小风就算改姓了蒋,是她弟弟的这个事实也不会抹去! 她就不掺和了! 晚膳过后,蒋大师单独将纪子期叫去了书房。 对着纪子期,蒋大师就没那么温和了,“这次的术数大赛,你可有把握?” 还好纪子期也比较适应他这种疏离,才没见两次面,若双方表现出祖孙好的样子,她演不来,反而显得假,“无十足的把握,但会尽力!” 纪子期觉得她这答案怎么看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蒋大师还是皱了皱眉,带着不满和严肃,“尽力?这比赛是尽力就能取胜的吗? 务必要取得胜利,获得最优秀学生的称号!否则我蒋大师的脸面往哪搁?” 纪子期一口(热rè)血从(胸xiōng)口上涌,咬着牙不出声。 心想若他最后一句说的是,“否则别认我蒋大师做太爷”,说不定她会忍不住呛出声! 蒋大师见她久不出声,更不满意了。 这丫头明明机灵的很,怎么十几(日rì)不见,变得这么笨了? 这么活生生的一代术数大师站在她面前,就不懂得说出要请教的话吗? 可从来只有人哭着喊着求着要他教,没有他求着要教人的事。 蒋大师暗中磨牙,不识货的丫头! 偏又拉不下脸来,良久只挤出一句话:“先下去吧,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可以找老孙管事安排时间,老夫要是有空的话,可同你讲上一讲!” “是!”纪子期暗中撇嘴,面上却恭敬地行礼退了出来。 于是蒋大师将这十(日rì)来的约定统统推掉,每(日rì)除了去皇宫两个时辰外,其余的时间便待在府里,等着老孙管事告诉他,小雪小姐求见! 只可惜,直到术数大赛开始了,也没等到纪子期来求教他! 蒋太师气得那个心火真飙升! 老孙管事在一旁幸灾乐祸,活该,谁叫你对着自已的曾外孙女,也要拿乔! 九月初一,来自四大术数学院棋林、玄武、白鹤、云上的二十四位学生,以及各校的正副院长,齐齐聚集在了术数协会。 这些学生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个甲级甲班学生的数量。 纪子期实在是无法将这等阵势,与传说中令人激动万分、神秘不已的术数大赛挂上勾。 各院院长也觉得很是奇怪。 术数大赛一向不对外,观赛者大多是朝中官员或协会内的术师,人数虽不多,也有几十人。 这一次,为何一人都无? 在各院院长相互低声询问缘由时,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 纪子期抬头看去,为首那人正是那黑瘦猥琐样的老头,传说中的孟大师! 即使现在知道了孟大师的名头,纪子期还是无法改变他在她心中曾留下的唯一而又深刻的印象。 孟大师细长的双眼扫过下面一干人等。 那强烈的存在感和威严,令所有人立马不自(禁jìn)低下了头,屏住呼吸,准备聆听指示。 孟大师在纪子期的(身shēn)上多停留了一息。 果然是那个小丫头!两年未见,倒是长大了不少! 现在这么一细看,竟与她是那么的相像! 心中感叹之后又不服气地暗哼一声,哼,蒋沧雨倒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出色的曾外孙女! 不过,这丫头的才能是他先发现的! 这么一想,孟大师又觉得舒心了不少! 随着孟大师一起来的,是一位中年清瘦的三等术师。 他将手中的一卷明黄色丝绢,用双手捧住,恭敬地举高过头顶,递给孟大师。 孟大师一手接过展开,正想按上面“奉天承运,皇帝召约”等文绉绉的字念出来。 又觉得有些烦躁,扔回那三等术师怀里。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台下低头垂目的众人,运气大声道:“今年的术数大赛,经由陛下、蒋大师、五部尚书以及老夫经过几(日rì)的商议后,改变了竞赛规则。 不再是单纯的术数较量!而是考量各位对术数的实际运用!” 底下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二十四名学生还好,虽说也听过以前的题,毕竟是第一次参赛,没什么太多的意外! 四个学院几位院长可就不同了! 这心里时上时下的,像沸腾的水一样翻腾不息。 之前去拜访各位术师的时候,也没听说今年要变规则啊? 想归想,在孟大师的眼皮底下,却不敢随意交谈,只将心中(情qíng)绪掩藏起来,伸长耳朵继续聆听! 孟大师苍老暗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先请各院长上来抽题!抽完题后可传阅给各院学生!具体的考试内容和规则,老夫待会再细说!” 四位院长鱼贯上前,从一旁三等术生所持的竹筒里,各抽出了一个细卷。 几位院长退下来后,各院学生便围了上去。 郝院长展开手中的纸,只见上面只写了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寒服!” 众人面面相覻,一脸无解。 台上孟大师清咳一声,所有人迅速归位。 “这次的考题,分别是‘寒服、铠甲、弓、箭’四题! 每位院长手中的题,便是你们要去的工坊! 任务:让这四间工坊提升生产力! 要求:一、在各工坊现有条件不变的(情qíng)况下;二、(允yǔn)许在不泄露工坊机密的(情qíng)况下,向外寻求帮助;三、不得蓄意干扰其他学院的考试! 这三点若有一样违规,即刻取消该学院的资格,正副院长立即撤职,参赛学生永生没有机会进入术师协会! 时间:一个月。” 比起任务来说,那三点要求以及违规处罚才是令众人浑(身shēn)一凛的存在! 本来就没什么小心思的众人,现在连那么微小的一丁点儿念想都没有了。 正文 100、第一道考题的目的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老老实实地想着,这么古怪的任务,接下来该如何做? 然后各院正副院长发愁了。 以前比赛最多三天,加上来回,十来天左右也够了。 现在这(情qíng)形看起来,这第一题就要一个月,后面还不知有几题,也不知是何等的怪题,怕是没个二三个月结束不了的。 学生们的学业倒不是问题,本来就是佼佼者,少两三个月根本影响不了。 但学院的事务不能一放二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理! 何况棋林学院的那场风波过去了没多久。 几人都在学院时,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 若长期没人约束,就怕有些人那些已压下去的小心思,趁此机会不小心冒出头来。 而且虽说规定(允yǔn)许在不泄密的(情qíng)况下向外寻求帮助,但按以往常规来说,两位院长是不能参与其中的。 于是郝院长与老副院长一商量,决定让老副院长留下,郝院长回天顺棋林学院等消息。 好在天顺离京城近,有什么事(情qíng)传个信息也很快! 其他学院也同棋林学院决定如出一辙,一位院长回各自的学院,一位院长留下。 在各自的正副院长走了后,领了任务的四个学院二十四人,便各自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做法。 棋林学院的几人早已无形中以纪子期为了头,齐齐看向她,等着她先发话。 纪子期也不推辞,“我们先逐一说说自己的看法。唐宋,你家是商行,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唐大公子略一皱眉,“唐氏有绸缎坊,成衣铺,这其中的运作我倒是略知一二。 想必这制造寒服的工坊,运作也是一致的。 只是它作为皇家工坊,其运作只会比民间高明,不会差!所以具体的看法,我暂时也没什么头绪,等明(日rì)去工坊看过才知!” 纪子期道:“唐宋,你不必自谦! 这寒服工坊由官府管理,牵涉各方权力与利益,下面的人重点是讨好上官,做事只求稳,不求功! 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寒服坊即使有再好的运作方案,也发挥不了五成! 而民间工坊,所求为利,自会为了利挖空心思,督促工人,改进运作,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目的不同,结果自然不同! 所以依我看,这皇家的寒服工坊的成效,必然比不上民间的成衣工坊!” “子期说得有道理!”程清听完后,略一想点点头。 江嘉桐倒不管有没有道理,她只想知道能不能赢,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那是不是说,如果用唐大公子家中成衣铺的运作方法,咱们就能赢了?” 唐大公子接道:“唐氏的成衣工坊只是很小一块的业务,在行业间不算最出色,其他学院的学生,并必没有关系能搭上成衣界最出色的闵氏商行。 所以,单凭唐氏原有的运作方法,咱们未必有赢面!” “唐大公子这话我吴三多赞同!而且咱们是来比赛的,若没有什么新鲜的想法出来,赢了也没意思是不是?” 吴三多斜眼看一眼唐大公子,“我说唐大公子,据我所知,你唐氏的成衣工坊全黎国至少有三十家了,你居然还说只是很小的一块业务?” 几人闻言纷纷瞪了他一眼,现在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吗? 不过还是偷偷瞟了唐大公子一眼,心道看来这传说中的四大商行之一,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那既然今(日rì)咱们都想不出啥来,不如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rì)一早咱们一起去寒服工坊先看看再说?” 纪子期征询几人的意见。 唐大公子等人纷纷点头。 因为蒋府离术师协会安排的客栈近,纪子期在征得老副院长的同意下,还是继续住在蒋府。 说是说好好休息一晚,除了纪子期,几人晚上还是不由将这道题想了又想,结果就是,人人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看到精神爽利的纪子期,羡慕得不行。 瞧瞧,这就是实力! 寒服工坊的马管事早已收到了上官通知:务必对此次前来的分院学生客客气气,全力配合! 马管事能做到皇家工坊的管事,别的不说,这识时务的能力,那绝对的一流! 当下对着几人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谄媚,“几们棋林学院的同学,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老马!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老马一定尽心尽力,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你们办到!” 唐大公子几人出(身shēn)虽不大贵,也算不凡,无论是外表风流的吴三多,出尘如兰的程清,还是一向存在感极低的罗书。 表面上待人再和善,都无可避免的,会在一些细微处体现出他们内心的清高! 比如此时面对这一副讨好样的马管事,几人面上的神色,便不自觉地带上了疏离和隐藏其中的不屑。 只纪子期笑眯眯地回道:“马管事客气!这接下来一个月,学生们会一直打扰马管事,还请马管事您多多包涵!” “呵呵!客气客气!这是老马的份内事!”马管事打着哈哈,似乎对纪子期的谦虚很受用。 “学生们对于这寒服工坊一无所知,若是问得细了,或是问了些不该问的蠢问题,您老可要见谅!”纪子期继续吹捧他,“马管事您经验丰富,到时候可得点拔学生们一二!” 马管事笑得更是开怀,“那是一定的,一定的!这位同学尽管问,老马知无不言!” 工坊里的寒服,都是供给北地将士的,不讲漂亮,只讲数量。 唐大公子(身shēn)为商人还好些,吴三多等人开始对那马管事还有着些许鄙夷,等走进工坊一看,就为刚才自己的肤浅汗颜了! 工坊里分了数不清的隔间,有存放棉絮的,有存放布匹的,有存放成品的,还有厨房住所等,更多的是制造间。 每间制造间里约五十人,据马管事说这里大概有二十个这样的制造间。 哇塞,那不是一千人? 江嘉桐几人咋舌! 能管理这一千人的皇家寒服工坊,怎会是他们所见的表面上那个点头哈腰的中年人那么简单? 还不包括管库房的,管成品的,管伙食的,管账本的这些人在内! 好在纪子期一开头就对人家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否则这马管事一个不爽,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误导了他们的方向,可就误了大事了! 这边马管事开始给几人讲解这工坊的运作流程:“这工坊的运作基本是这样的:由专门负责布匹制造和棉絮加工的工坊,定期将布匹和棉絮送过来。 每个制造间的小管事,每月按造工坊要求的数量,领取布匹和棉絮,再分到每个人头上。 工坊里的工人,每人对到手的布匹进行裁剪缝合,按要求的数量,每月上交成品!” “那每个工人完成一(套tào)成品需时多久?”唐大公子问道。 “约七(日rì)一件。” 唐大公子表(情qíng)有些沉重,这跟唐氏成衣坊所需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一来,唐氏原有的经验看来派不上用场了。 程清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若自己专心做一件衣裳,大约需要十五天左右。 不过自己为自己缝的衣裳,无论材质、花色、款式、针脚细密都是精心的,跟这工坊简单粗制的自是不同。 按这个时间来看,七天时间也不算长。 吴三多与罗书是男子,家中又无成衣坊,江嘉桐不擅女红,三人也不知这七(日rì)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分别看看唐大公子和程清,发现二人神色不是太好,便知道了这七(日rì)的时间应是比较合理的。 纪子期在现代看惯了机器成批生产,自是对这人手七(日rì)才能做一件成衣有些咋舌。 她继续与那马管事搭话:“马管事想必知道我们这次来,是因为术数大赛的试题,关于如何提升这工坊的生产力。 马管事您经验丰富,是否有心得,可以告知一二?” 除唐大公子外,吴三多几人见这马管事一直表现出非常好说话的样子,也巴巴地看向他。 马管事的呵呵一笑,“不怕这位同学笑话,老马我要是有这个能力,早就提出这整改方案了,哪里会有陛下和术师协会出这次考题的机会,是吧? 陛下和术师协会既然出了这道题,说明上官对这工坊原有的运作不是太满意,也说明老马的能力有些不足啊! 老马我还指望着各位同学想出点好的法子,帮助老马取得上官的欢心呢!呵呵!” 唐大公子虽未真正涉足商行,但这几年来一直协助他老爹处理对账及一些基础事务,对这马管事半玩笑半抱怨的话,自是听出了其中深意! 吴三多和程清也隐约嗅到了丝意味。只有单纯的罗书和不愿想事的江嘉桐,以为马管事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 纪子期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情qíng)不会如此地顺利! 听马管事这一说,现在看来,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花了一天的时间,逛完了整个工坊,也对各个环节进行了细致的观察。 回来后,几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纪子期留在客栈内,与几人一起商量对策。 “大家各说说自己的看法吧!”纪子期打破沉闷。 江嘉桐:“我不会缝制衣裳,这个我不懂,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 罗书:…… 吴三多:“缝制衣裳的事(情qíng)我也不懂,不过我觉得先要搞定马管事这人!” “我同意吴三多的说法!”程清道:“马管事这人不简单,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说话。 如果他在中间阻拦,即便我们想出了什么好点子,下面的工人不配合,也成不了事!” 唐大公子点点头:“我也同意吴三多和程三小姐的话,只是单单搞定马管事恐怕还不行,这后面涉及到太多方方面面的利益!” “嗯,我也同意大家所说的!”纪子期道:“不过,我建议将人的问题先放开一边,重点看考题这件事(情qíng)本(身shēn)。 我们可以先从这个问题来分析:陛下和术师协会出这道题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理解了他们的目的,我们才好想出对策!再来商量人的问题!” 江嘉桐:“不就是提高生产力吗?” 吴三多:“防止贪污?” 程清望向她,“子期,你怎么看的?” “嘉桐和吴三多说的都对。在我看来,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节流! 简单点说就是节省,该用的用,不该用的省!提升生产力和防止贪污的目的,都是省!” 纪子期略一停顿,“寒服工坊共一千人,七天生产一件,减掉沐休(日rì),一年可生产四万五千至四万八千件寒服,据说这样的大工坊全国有四家,小工坊不计其数。 按这数据算下来,一年至少有二十万件的总产量。 但黎国前线将士总共六十万,平均每年入伍的新兵一般在三到七万之间,加上损耗,每年前线的需求,也绝不可能需要用到二十万件寒服。 关键是,前线还经常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 那就说明一个可能:这棉服将士们在穿着后极易出现毁灭(性xìng)的破损!也就是说,质量肯定有问题!” “子期,你怎么会知道黎国前线将士的数量?”程清疑惑道。 江嘉桐道:“程姐姐,你忘了?子期太爷可是蒋大师哦!” 纪子期被程清问得一楞,当时在天凉得知的一些信息,无意间就透露了出来。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江嘉桐主动地帮她找了个借口。 纪子期呵呵一笑,众人就当是如此知晓的了。 又转回了正题。 唐大公子:“如果子期的数据与信息是准确的话,那么这寒服工坊制造出的寒服,确实是存在问题的! 唐氏成衣坊在采购普通棉布时的要求是:必须保证最少三年以上不会轻易破烂! 通常实际出来的结果是在五至十年间。 这前线将士的寒服用料,最多就是普通棉布,绝不可能用到上等的丝绸与绢布! 所以一年如果有接近三分之一的损耗,绝对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听他这一说,吴三多几人都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 吴三多:“那我们是要换掉现有的布坊商行吗?可就算换了,这一个月也不可能成效啊!” 纪子期:“不是!我们现在只是先将所有的问题摆出来,确认陛下与术师协会的意图,从中挑选短期内我们可解决的问题。 然后将剩下的问题,以答卷的形式呈上去,由上面定夺!” “不过,”纪子期想起在天凉制作新账本,阻碍了别人财路而被绑架的事(情qíng),表(情qíng)一下子严肃起来,“在这之前,有个问题我必须先跟大家说清楚: 大家都知道皇家工坊虽是最底层的工坊,可各种官家势力错综复杂。 我们现在做的这件事(情qíng),越往深里研究,提出的方案越彻底,得罪的人可能越多,绝不会是马管事之流可以比拟的! 随时可牵扯到朝中重臣或皇亲国戚! 也就是说,如果真这么做了,说不定以后咱们会(日rì)(日rì)处于危险中! 我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单以先前提到的布匹质量问题一事,如果换了新的布匹,成本肯定高过现在。 而且质量上去了,数量需求就少了,这一年的损失绝不止三分之一这么少,也许会在一半以上! 少了这么大份收入的贵人,不敢对陛下和术师协会怎样,但会不会拿咱们几人开刀呢? 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所以,我想先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可以接受走到哪一步?” 江嘉桐虽胆子不小,还是被纪子期的表(情qíng)给吓到了,“子期,没这么严重吧?” “不!”唐大公子接口道:“有可能比这更严重!如果不是用原有的布商,而是被对方的竞争者抓住把柄,趁此换了别的布商,那就不止二分之一的损失了!”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气氛有些沉闷。 一向不出声的罗书,第一个表了态,他的面孔呈现激动的潮红,“我,我想要做出最彻底的方案!” 江嘉桐跟着附和:“我也很好奇!” 程清道:“子期,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按正常,发现什么就写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先将最彻底的方案整理出来! 至于最后报上去多少,如何报上去!到了月底的时候再作决定如何?” 此言一出,几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好!我也同意!”纪子期道:“那咱们就先将这个问题抛开,回到之前的节流问题上。 布匹的质量问题我们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抽借几匹布出来验证一下我们的想法。 再来就是布匹的损耗问题了,每匹布宽四尺,长四十尺,约一百六十尺。 一(套tào)成衣平均用料约十二尺,大约可以做到十三(套tào)。 但我在观察工人缝制衣衫时,曾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说一匹布最多可以制成十(套tào),一般是八(套tào)左右。 这到底是布匹尺数不足,还是裁剪的问题,我暂时还不清楚,但我认为非常有探讨的必要! 唐宋,你家有成衣坊,你认为是哪一样?” “这个问题我也略有留意到,我认为可能两者兼有之!” 唐宋思索片刻,“但布匹损耗是常有的事,而且寒服样式不同,损耗也不同。 我原本打算着明(日rì)去到寒服坊将这个问题再仔细查实一番!” “好,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 “至于马管事嘛,”纪子期转过头对着吴三多,笑眯眯地道:“吴三多,这就非你莫属了!” “什么?”吴三多被她笑得心肝乱颤。 纪子期眨眨眼:“搞定他啊!” “搞,搞定?”吴三多一把抱住自己,警惕地望着纪子期,“小爷可不卖(身shēn)的!” 切!唐大公子和江嘉桐齐齐不屑! 纪子期摸着下巴,坏笑道:“你一说,倒提醒我了!刚刚马管事跟我们介绍寒服工坊的时候,貌似总是偷偷瞟你啊!” “纪,纪子期,你可别吓我!”吴三多脸都吓白了。 还别说,吴三多以前每年陪他老爹在年前过京城拜访时,小娘子没见着几个,兔儿爷倒是见过不少。 那眼中赤祼祼地猥琐与**,恨不得脱光他衣服的邪恶眼神,他想想都心惊! 若不是他机醒,坚决不离他爹寸步,说不定一不小心,还真会出个好歹! 只是这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他也无法跟他老爹讲清楚,只能将恐惧和恶心吞回肚子里! 所以纪子期这一说,勾起了吴三多心中既恐惧又恶心的记忆,这唇色都青了。 纪子期瞬间就后悔了。 古时一些富贵人家,在(床chuáng)弟方面,却是男女不分的,吴三多虽为男子却比女子还貌美,肯定碰到过这种人。 当下立马接口道:“吴三多,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有我们三个貌美如花风姿各异的小娘子在,旁人怎会多看你一眼? 程清,你说是不是?” 说完偷偷朝程清使了个眼色。 程清不明白她眼神中的含意,还是顺着她的话应道:“是啊,若论相貌,咱三人可不比你差!” 吴三多怀疑道:“真不是看我?” “嗯!千真万确!”纪子期重重点头。 吴三多这才放下心来。 纪子期也暗中吁出一口气,重提旧话题,“吴三多,你不是最擅长结交朋友吗?马管事就交给你了,你负责和他拉进关系。 不需要他全力配合,只需要他不暗中阻扰咱们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 江嘉桐还有些担心,“子期,你不是说马管事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是他(身shēn)后的势力吗?如果他上官要他阻扰,他也不敢不从吧!” “这个你尽可以放心!”吴三多插嘴道:“官场中人说话从来只说三分,不会将话说明说死,给人抓住把柄。 所以这下面办事的若不是人精,怎能受到重用,跟着成事?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办,小鬼难缠!说的就是马管事这种人! 只要将他哄好了,这中间能起的作用可大了!” “吴三多同学这觉悟非常的高啊!”纪子期戏谑道。 吴三多头一扬,(胸xiōng)一(挺tǐng),挂上风流不羁的笑,“也不看看我吴三多是谁!” 恶,几人齐齐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罗书道:“子,子期,那我需要做什么?” 罗书问的,也是江嘉桐和程清想问的。 纪子期卖了个关子,“我们几个任务可重要了!大家莫慌!明天自会知晓!” 几人闲聊一阵后,天色已晚,纪子期便起(身shēn)告别,准备回蒋府。 “我送你吧!”唐大公子道:“不管多近,始终是晚上,而且你一个小娘子,我们几人都不放心!” 吴三多等人点点头,纪子期想推辞的话便咽了回去。 蒋府离这真的很近,半柱香时间都未到,就已经到了。 近到唐大公子还未酝酿好心中想说出口的话,就已经到了。 纪子期松了口气。 唐大公子叹了口气。 纪子期装作寻常,笑着与唐大公子告别:“唐宋,我到了!你回去早点休息!明天的任务很重要!” 唐大公子深深看她一眼,默默点点头,转(身shēn)离去。 今晚无月,星子很亮,淡淡的星辉映照在那背转(身shēn)的少年(身shēn)上,竟也比不过他周(身shēn)的芳华,盖不住他的凄清。 明明并不瘦弱的(身shēn)形,那离去的(身shēn)影却让人感觉轻飘飘的,只要一口气就能将之吹走。 纪子期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身shēn)推开了蒋府为她而未关上的大门。 —— 吴三多并未一开始就向那马管事(套tào)近乎,而是在工坊内四处闲晃中,不时借着问事,与人闲聊几句,旁敲侧击地打听马管事的喜好与(性xìng)(情qíng)。 “结果不太妙!”吴三多桃花俊脸上蒙上了一层(阴yīn)影,“我问了不下二十人,人人都对这马管事称赞有加,对工坊的工人好,从不摆架子,也不苛刻钱银,或随意借故寻错罚银子。 偶尔喜欢小酌两口,小赌两把,但从来都是适可而止!没什么特别的偏(爱ài)! 家中有一妻二妾,一子一女,听说和睦得很,从未出过什么纠葛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qíng)! 平(日rì)和同袍偶尔逛逛青楼,从不留宿!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很普通很市井,小毛病都有,大毛病抓不出的人物! 这种人滑不溜手,即使表面上与你称兄道弟,无话不谈,实际上可能一句真话也没有,只怕想拉近关系有些难!” 唐大公子:“这么说来,这人如果不是隐藏得太深,就是真是如此了!” “我同意!不过这人是否有秘密不在我们这次考量的范围之类,暂且当他是真是如此一个人!”纪子期道:“看来我们要从别的方面下手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程清:“我建议可以从马管事的妻儿处下手。我娘常跟我说,不要小看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影响力!” 说完这话,程清好似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咬着下唇,面上飞红。 吴三多难得看到一向清逸如兰的程清,露出如此(娇jiāo)羞的小女儿神态,不由有些痴了。 江嘉桐看在眼里,在一旁吃吃地笑,见程清瞪过来的那一眼少了平时的威严,多了丝妩媚,戏笑道:“程姐姐说得对!我娘也曾跟我这么说过!” 唐大公子等人莫不作声。 若换作从前,定会嗤之以鼻! 可现在,曾经年少轻狂不识(情qíng)滋味的少年们已经长大了。 就像成熟的果子盼望有人摘,盛开的花朵盼望有人采,不再像风般肆意不愿停留,而是像细雨般渴望落入温暖的怀抱。 这人有了渴望,有了牵绊,自然就会被这渴望和牵绊所影响,甚至,心甘(情qíng)愿! “那这样,忙完这两天的事,嘉桐负责去接近马夫人和马小姐如何?”纪子期问道。 “没问题!”江嘉桐爽快应道。 接着眼一转,“让罗书陪我去吧!我始终是一个女孩子,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你说是不是啊,罗书?” 说完便眨巴着眼睛,期盼地看着罗书。 罗书的耳尖迅速变红,见几人看向他,无奈点头应下。 纪子期:“吴三多,马管事那边虽说暂时找不出什么弱点,还是要按原计划,同他打好关系!” 吴三多拍拍(胸xiōng)脯,“这点放心!” 纪子期转向唐大公子:“唐宋,你那边今天怎么样?” 唐大公子:“我今(日rì)特意去了布房,随布房的小工一起搬了一个时辰的布匹,每匹布的重量上倒是无差异。 后来向布房管事要了一匹布。等会咱们测量一下,如果这匹布的尺寸无问题,其他的应该也无问题! 至于这布匹的易撕裂程度,正好可以一起测试!” 纪子期:“我们这边今(日rì)主要的任务观察这寒服的剪裁和做法。 观察剪裁,是想看看通过尺寸计算,每块部位摆放的方式不同,可否达到节约的效果。 观察做法,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缝制法子,提升效率! 今(日rì)我们找马管事要了四(套tào)不同尺寸的寒服,还有四匹布回来,一会大家一起参谋参谋! 关于缝制方法这一点,我倒是有个想法的。 等咱们将其他的测试还有问题解决了,我再与你们来说说那个法子!” 于是几人便开始行动起来了。 程清和江嘉桐按纪子期的要求,将已缝制好的寒服拆成刚剪裁出来的状态。 吴三多则和罗书将几人带回来的五布匹展开。 纪子期和唐大公子,则拿着尺子,一一夺量每匹布的尺寸。 唐大公子:“这三匹尺寸没问题!” “这二匹也没问题!”纪子期道:“这么看来,可以裁十三(套tào)的一匹布只能裁十(套tào)的问题,是出在裁剪方法上了!” “子期,我们已经拆好了!”这边江嘉桐道。 “好!”纪子期笑眯眯道:“发挥各位术数水平的时候到了! 这里四(套tào)寒服裁样,唐宋吴三多罗书一人一(套tào),程清嘉桐一(套tào)。 你们各自计算一下尺寸,看看在这展开的匹布上,如何摆放可以裁出最多(套tào)的寒服!” 终于感觉跟所学挨上了边,几人来了兴致,拿取了一(套tào)寒服裁样,开始埋头计算了起来。 纪子期则在思量着别的问题。 如同之前跟几人说的一样,她担心的,不是此次的考试他们能否想出好的方案。 而是担心这方案一出,影响到一些人的财路,给几人带来危险。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唐宋几人,现在根本没有这样的自保能力。 与在天凉她孤(身shēn)一人,不得已而为之,且是为烈士遗孤讨回公道时不一样。 这一次的事(情qíng),做好了,谈不上正义公道。 仅管从长期来看,是对黎国大有裨益的事(情qíng)! 但从短期来看,不仅会导致部分人失业,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不可预估的伤害。 甚至不知会得罪哪股朝中势力,若恰人那人又是心(胸xiōng)狭隘之人,只怕会带来无穷的隐患。 反倒是做不好或做得不太好,既交了差,又不会有任何危险,最坏的结果就是输了这次术数大赛。 纪子期第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然后,不期然的,花二虎的脸浮现在脑海,她的信念也连带着一并更加坚定,占据了上风。 不仅要做!还要圆圆满满地做好它! “那个,子期,我计算好了!”像在棋林学院课堂一样,罗书怯怯举起了手,“我拿的是中号的裁样,可以裁十四(套tào)!” “做得很好!”坚定了想法的纪子期,回过神来笑着赞赏罗书。 果然天份高就是不一样! 紧接着程清和江嘉桐、唐大公子、吴三多,也分别完成了计算。 程清:“我拿的是小号,可以裁十六(套tào)!” 唐大公子:“我的是大号,可以裁十二(套tào)!” 吴三多:“我的是加大号,可以裁十(套tào)!” “那这样平均下来,每匹布可以裁十三(套tào),比之前的平均十(套tào)左右,不就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江嘉桐的眼睛亮闪闪的,“子期,你太厉害了!这种方法也能想得到!” “都是大家的功劳!”纪子期呵呵道:“这个布匹的撕裂就交给唐宋吴三多和罗书了,你们是男子力气大些!” 三人上前,徒手抓起布匹的一角,用力撕扯,使出全(身shēn)的力气,也扯不烂手中的布。 几人疑惑了,齐齐看向纪子期,莫非之前的猜测有误? 纪子期一时也想不出是何原因,摸摸鼻子道:“这样吧,明(日rì)唐宋和吴三多二人去工坊各挑两(套tào)合(身shēn)的寒服, 回来后穿着寒服模拟将士训练和战斗,再看看问题是出在哪里! 嘉桐和罗书试着去接近马管事的妻儿! 程清和我,则将这次计算的结果,用图纸画出摆放的顺序!”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今(日rì)已解决了一个问题,几人均兴奋不已。 隔(日rì),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早早就从工坊回来了。 房里,纪子期和程清正手执毛笔,将昨(日rì)每个尺寸的裁样,按计算过的方法,摆放在每匹布上的最佳结果,以图画的方式画了出来! 九月的京城不算炎(热rè),但穿着寒冬的棉服,在太阳底下,挥舞着木棍近半个时辰。 吴三多举手投降了,往地上一坐,摆着手,“唐大公子,我不行了,休息一会再对战!” ------题外话------ 在这里先给各位解释一下唐宋出(身shēn)商行,却对运作不熟悉的原因:作为下一代大当家的接替者,唐宋从小接受的是掌舵人培训,对幕僚及大管事给出的意见作出判断,平衡各方利益,并防止有人作弊亏空。 假如唐氏是一艘船,唐宋是船长,让船运行的是水手和其他人,作为船长他需要判断的是何时起航何时收帆,哪里可能有危险要避开;遇到危险时,什么(情qíng)况下该退,什么(情qíng)况下该进,并且确保这艘船能长久地运行下去,并不断壮大。 可若只给他一艘小船,船上没有水手,只有一条桨,需要他自己实际动手划到岸边,他肯定是没有办法一下子做到的。 正文 101、凯旋回京的将军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唐大公子喘着粗气,面上汗珠如豆大,(身shēn)上也早就湿透了。 闻言便停了下来,除了(身shēn)上寒服,学着吴三多,坐在地上。 纪子期和程清歇息的空档,出来见到的便是两个一向翩翩公子形象的二人,毫无形象地歪坐在地上,向夏天的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吐气。 发髻凌乱,面色黑红,隐约可见额头的青筋在跳动。 两人忍不住笑了。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没料到她们突然就冒了出来,忙不迭从地上站了起来,慌忙整理自己的仪容,本就红的脸这下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 一向口甜舌滑的吴三多,此时也只能呐呐道:“这个,这个……” “男子汉大丈夫嘛,行事不拘小节!”纪子期笑着替二人开脱,“这结果如何?” 谈到了正事,二人便不尴尬了,唐大公子道:“我刚和吴三多对战了约半个时辰,这寒服无一处破烂!” 这不合(情qíng)理! 纪子期皱皱眉,“唐宋,吴三多,歇息好了没?好了的话,你们再对战给我和程清瞧瞧!” 二人点点头,拾起木棍又对练了起来。 纪子期看了一会,让二人停下,然后摇摇头,“这对战方式不对! 军中对战,其招式快狠准,只求一招致命,不讲花式技巧! 虽说在练习时,手下力度会轻些,但真正上了战场后,全是拿命来拼的,只求杀死敌人,保全自己,这招式更是谈不上! 你二人的练习,过于书生气,更多的是讲究姿势的洒脱,无拼命时的全力以赴!” 二人细细一品味,觉得纪子期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 “子期,你为何会对军中的事(情qíng)这么清楚?”吴三多奇道。 “这个…”糟,又无意识暴露了!纪子期垂下眼,遮住左右乱转的眼珠子,“以前听人讲军中故事时,听来的!” 这个答案,也太敷衍了吧! 吴三多还(欲yù)再问,却被程清的眼神制止了。 一旁的唐大公子也伸手拉住了他衣袖。 吴三多悻悻闭上了嘴。 唐大公子接回刚才的话题:“子期说的有理!不过我和吴三多始终是朋友,且一向对练惯了,对对方的招式非常熟悉! 很难找到战场上,生死相博的感觉!” 吴三多跟着点头同意,“这个问题,可否找到真正的军中之人来解决?” 真正的军中之人?纪子期突地就想起了杜峰。 然后杜峰临走前在她耳边(热rè)烈又迫切地“期期,让我摸摸,我就摸摸!”的请求,(身shēn)体相互纠缠中滋生的渴望。 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觉得自己全(身shēn),特别是(胸xiōng)前柔软处,又(热rè)又麻。 那张小脸比一下子芙蓉还(娇jiāo)艳! “子期,子期!”程清发觉她面色有异,担忧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太阳太猛?” 纪子期尴尬不已,她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杜峰带给她(身shēn)体的感觉! 她伸手抚住额头,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好像,是有点头晕。” 程清连忙扶住她,“到我房间先躺一会!” 纪子期也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宜再待下去,点点头,靠着程清肩头去了她房间。 程清体贴地帮她盖上被子,关上门出去了。 装模作样的纪子期,在程清关上门的那一刻,抬起手就重重捶向自己的(胸xiōng)口,双脚抬高乱舞,唾弃自己的无用! 等像个疯子似的发泄一通后,还是当觉心中郁闷难消,然后又把这股发泄不出的怒火归到了杜峰头上! 杜峰!该死的杜峰!都是你,害得我如此丢脸! 等骂完了,心里舒服些后,又想到了对练的问题。 貌似除了她,唐大公子几人还真不认识什么军中之人。 这么小的事(情qíng),她不想找蒋大师出面,也不想将老副院长以及曹云清二人牵扯其中。 那就只能自己去找杜康了。 之前一起回京城后,杜康不方便再待在她左右,分别前告诉了她杜府所在。 只是当时纪子期一点也不想与杜峰有牵扯,装作听到了的样子,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入心。 不过,应该很好打听吧! 正事重要,反正杜峰去了南方,也没这么快回来! 心动不如行动! 纪子期下午离开的时候,便跟几人道明,说有门路可以找到军中之人,只是不太方便带他们一起去。 不管唐大公子等人是何表(情qíng),回到蒋府后,隔(日rì)便换了男装去打听杜府所在。 京城虽大,但各达官基本居住一地,所以纪子期很轻易地找到了杜府。 杜康听门房道,有一天凉军中好友找,左思右想着也想不出来找他的人。 走出府,见一略有些熟悉的(身shēn)形,鬼鬼祟祟的掩着脸,看不清容貌。 再一细看,居然是着男装的纪子期! 杜康大喜,张嘴就喊:“子…!” “嘘!”纪子期伸出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小声点。 杜康便将期字吞了进去,大步跑到纪子期(身shēn)边,看到她即使着回男装也难掩的少女风华,不(禁jìn)暗叹:当初杜家军中人真是都瞎了眼了!自己也是! 嗯,少爷除外!不过,少爷到底什么时候知道子期是女子的? 杜康开始忍不住又思考起这个他问过少爷数次,少爷总是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却避而不答的问题! 或许,问问子期? “子期,你今儿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杜康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少爷交待了,你的话就是他的话,别说帮忙,要我杜康的小命也得给你!”杜康嘿嘿笑道。 纪子期咬牙横他一眼,只是始终有求于人,说出来的话还是平静得很,“我想找你借两个军中的人!就是在天凉或其他地方上过战场的军中之人!” “上过战场的军中之人?”杜康奇道:“做什么用?” “这次术数大赛的试题比较奇特,借人是为了比赛的事,不过具体我却不能透露!你只需告诉我,能不能借到?” “杜家军这次都去了前线,现役的军人就没有。”杜康看着纪子期失望的小脸,赶紧道:“这府中倒是有许多从战场受伤退役下来的,可以吗?” 纪子期刚掉下去的心,像乘飞车似的,又飚升了上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头像啄米似的,“可以,可以!挑两个年轻灵活些的!”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shēn)上!”杜康一口应承下来,“什么时候要?去哪找你?” “越快越好!”纪子期笑眼弯弯,“在术数协会旁边的客栈,就说找棋林学院的纪子期!” 杜康点头表示知道了,想起刚才的问题,左右瞄一眼,压低声音,靠近纪子期,“子期,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问题?”纪子期也小声问道。 “少爷什么时候发现你是女子的?” 纪子期的好心(情qíng)立马烟消云散。 杜峰暗哑缠绵的声音,“等着我来娶你”,像有无数张嘴不停重复,循环不息地回((荡dàng)dàng)在她的耳边。 纪子期想起昨(日rì)的失态,想起之前被杜峰看光摸光无力反抗的郁闷,统统在杜康问出这一句话后,化作了一股强劲的力量,聚集在她的右脚上。 “啊!”杜康的小腿,被她突如期来的重重一脚踢中,忍不住痛呼出声。 “子期,你干什么?”杜康抱着脚乱跳,委屈道。 纪子期的怒火还没发泄完,叉着腰,眼瞪得大大的,像要吃人一般,只面上可疑的绯红削弱了她的气势。 她又提起脚踢了杜康两下解气,杜康想躲又不敢躲,只好扁着嘴,扮出一副可怜样。 纪子期踢了两下后,觉得自己将对杜峰的怨气发泄到杜康(身shēn)上的行为太过可耻,便恨恨收了脚。 然后指着杜康的鼻子,狠狠警告道:“杜康,今(日rì)我来找你之事,谁也不许告诉!否则我要你好看!” 不过就是问了一个问题嘛,少爷笑得像偷腥的猫,子期像被激怒的小狮子! 偏偏就是没人肯告诉他。 杜康的心里就像饿极了的人,面前摆了一桌子好菜,偏偏就不让他吃那般难受! 突然想起一事,对着纪子期快步远去的背影喊道:“子期,少爷……” 纪子期一听到杜康喊出少爷两个字,脚下就自动加速,快步跑了起来。 没听到杜康后面说的话。 杜康小声嘀咕:我只是想好心告诉你,少爷明天就回来了! 想想纪子期刚才的警告,面上又泛起了愁容。 这老爷夫人杜安杜喜杜乐,他都可以不告诉。 可若少爷问起,他不能不告诉他啊! 噢,老天爷,求你告诉小的,我该怎么做才好? 虽说现在是少爷作主,可以后肯定是少夫人作主啊! 万一少夫人秋后算帐怎么办? 可少爷现在算起帐来,他也没法躲啊! 唉,做人小厮真不容易!忧伤的杜康边叹着气边走进了杜府。 纪子期一口气跑回蒋府后,换回了女装,便去工坊找程清他们。 还没找到,倒是碰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曹云清! 马管事如同前几(日rì)一般,点头哈腰地陪在曹云清(身shēn)边。 倒是曹云清一脸淡漠,一副上位者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qíng),让纪子期有些意外! 不知是她的眼神太过怪异还是怎的,曹云清原本似闭非闭的眼突然睁开,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视线在空中相撞。 纪子期明显感觉到他眼中的惊喜和迷惑。 曹云清呆楞住,这小娘子为何那般的眼熟? 阳光在那小娘子脸上形成半明半暗的(阴yīn)影,对着光的那半张脸,透明如玉。 额边的碎发在风中轻轻摆动,微眯着的眼妩媚中带着一丝欣喜。 然后那女子笑颜盈盈地朝他走了过来。 曹云清的心脏随着那轻盈的脚步,砰砰地跳了起来。 走得近了,那容颜越发清晰。 俏丽的鼻,桃红的唇,还有那眉间的英气,是那么的熟悉,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念想。 纪子期行了个礼,微笑道:“大人,我是子期!” 周围的一切突然隐去,曹云清好似附入了梦境。 一切都白茫茫的,只有那梦中熟悉的人,扬着一张小脸,带着璀璨的笑,亲切喊道:“大人!大人!大人!” 那声音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好似从遥远的天上传来,又好似在他耳边轻声呼唤。 如同离开天凉后的每一个夜晚。 “大人?”纪子期伸出手,在陷入恍惚中的曹云清眼前晃动,“大人?你怎么了?我是子期!” 梦境忽然消失了,周边嘈杂的声音重新回到了曹云清的耳朵里。 他好似才刚听到眼前人的话,不由自主重复道:“你是子期?” “是的,大人!”纪子期唇边绽出笑容,“大人怕是惊着了吧!” 是啊!是惊到了!只是不是惊吓,是惊喜! 曹云清的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像在天凉对着新到不久的纪文书一样,“子期,你确实吓到了我!” 有外人在场,有些话却是不便明说。 他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马管事。 马管事刚从曹云清突来的面色转变中回过神,接收到他的眼光后,立马识趣地道:“曹大人,纪小姐,你们慢慢聊,小的还有事,先行告退!” 马管事走后,曹云清想起纪子期在天凉军中立下的赫赫功劳,叹道:“真是想不到,在天凉军中分箭测风速,改良账本提方案,做预测的纪子期,竟是个女子!我堂堂六尺男儿,实在有愧!” “呵呵!”纪子期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大人,当初去天凉是(身shēn)不由己,并非有意欺瞒!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只是有些感概而已!”曹云清微笑道:“不过,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与马管事相识?” 纪子期道:“我是棋林学院此次来参加术数大赛的学生之一。” “原来如此!”以纪子期之能,若在学院,被选中来参加这术数大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曹云清并不意外。 “这次术数大赛的题目我也略知一二,今(日rì)便是林尚书派我过来巡视,怕这些(奸jiān)滑的管事,欺你们年少不懂事,误了陛下的大事!” 纪子期已隐隐猜测到陛下的用意,曹云清虽未明说,话里话外却含着深意。 既然事关重大,断不能有所偏颇! 说出这些话来,已是看在先前天凉同袍的(情qíng)份上了。 纪子期心知肚明,当下便笑着道谢:“多谢大人!” 曹云清并没有接话,心下却为她的聪慧而暗赞,纪文书不愧是纪文书! 那边隐约传来程清的唤声,纪子期拱手道:“大人,子期还有事,下次有时间再去府上拜访您了!” “好!你去忙吧!我很期待,这次你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纪子期朝着程清的方向走去。 微风中,阳光下,衣袂飘飘,翩然而去。 曹云清看着那背影,双眼迷离,陷入不可自已的幻想中。 晚上几人回到客栈时,一一报告自己今(日rì)的成果。 在外跑了两天的江嘉桐脸被晒得有些微红,“今(日rì)终于见到马夫人的贴(身shēn)丫环出了府。 我和罗书一路跟在她(身shēn)后,听到她跟旁边的小丫头说,这几(日rì)夫人要买的东西千万不要买漏买错。 初八那天也就大后天,马夫人会带着子女和两个小妾去上香还神。 到了初八那天,我再和罗书过去,找个机会与他们搭上话。” 程清:“我这边观察到一个现象,这工坊里的工人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熟练的,有生手。 可同样都是七天交一(套tào)。我看有些人手脚(挺tǐng)快,做半个时辰,歇一个时辰。 我问她为何不多做一(套tào),她说工坊里是按月拿银子的,做多了也是一样,拿不到银子不说,别的工人还会另眼看她。 还有就是手工了,有些新手做得慢,为了七天交出一(套tào)来,针脚粗糙,重新接了好几次线。 哪怕布没问题,那缝合处也会容易裂开!” 唐大公子:“今(日rì)在布库处,寻找一些存放年头已久,未来及用上的布,用力撕扯,还是扯不烂。 管事的只负责存放领取,不懂织布技术。这个问题暂时还是找不到原因!” 吴三多:“马管事这边倒有些奇怪,早上的时候跟他搭讪,还是滑不溜手,问什么都答,真正有用的实际的,一样也没有! 下午的时候说户部派人下来巡视,出去一阵后回来,突然态度就变了!话里面就带上了两分真意!” 纪子期暗忖,莫不是看在曹云清与她相识的份上? “我这边的事也有了眉目,那人答应这两(日rì)派两个上过战场的退役士兵过来! 布匹易撕裂的问题,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啊!子期你一说士兵,我就想起一事了!”江嘉桐突然大叫出声,“今(日rì)跟在马夫人丫环(身shēn)后时,听到有人说,明儿一早有凯旋的将军们回京,许多人都打算去城门口观看呢! 子期,程姐姐,我还从来没见到将军们长啥样,要不我们明天上午也去看看吧?” 吴三多也跃跃(欲yù)试,“本来我一大好男儿,不应该去看的。 不过子期上次说的什么临场对敌,只管生存不管招式这些的,我也有些好奇了。 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军中儿郎是什么样的!” 程清看向她,那神(情qíng)也流露着心中的渴望。 纪子期压下突突乱跳的心,强笑道:“那行,明天一早,咱们先去看看,看完了再去寒服工坊!” —— 纪子期整晚都有些心绪不宁。 想起未听完的杜康的那句话,想起明早凯旋而归的将军,这心中总是有些不妙的预感。 杜峰那厮不会也在里面吧? 可他不是六月多才走吗?这么快就打了胜仗回来? 万一他真的在里面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在里面,明(日rì)他应该不会看得到自己吧? 毕竟那么多围观的老百姓,挤在中间一闪而过,都只是一张张模糊的脸而已。 那万一不巧被他看见了呢? 他不会以为自己专程去看他的吧? 想像那厮可能流露出的得意神色,纪子期又忍不住磨牙。 这样翻来覆去一整晚,早上醒来时,神色自然有些不大好。 几人汇合后,程清见纪子期磨磨蹭蹭、(欲yù)言又止的样子,再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 以为她月事来了,又不好明说。 便对唐大公子几人道:“唐大公子,嘉桐,你们几人先去!我有几句话,想和子期私下说,随后就与你们汇合!” 待几人走远后,程清走到纪子期(身shēn)边,小声道:“子期,我看你面色有些差,算算(日rì)子,你月事也快来了! 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咱们俩别去了,你在客栈休息一下,我陪你!” 原本就犹豫不决的纪子期,听到程清主动送上门的借口,忙不迭点头:“可能这几(日rì)心中挂着考题的事,睡得不太好,是有点不舒服! 要不这样,程清,你去和唐宋他们汇合,我在客栈里休息一下,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去寒服工坊!” “那我陪你进去后再走!” 纪子期推托不得,只得由着她。 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得百无聊赖的纪子期,听到敲门声,以为程清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莫非有什么变故? 纪子期有些疑惑,起(身shēn)打开了门! 门外却是那个被她这几(日rì)暗中咒骂了许久的人! 杜峰! 纪子期第一个反应就是关上门。 可惜杜峰已一阵风地冲了进来,纪子期关门的动作反倒像私会(情qíng)人的小娘子,见到(情qíng)人后,迫切地关上了门。 入耳,是浅浅密密地笑。 纪子期恼得用头撞着门,怎么这么笨? 可是再打开门好像也不妥! 她稳住心神,转(身shēn)靠在门边上,手还放在门闩上,打算一不对劲,开门跑出去。 杜峰这厮,总不至于不光天化(日rì)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吧? 纪子期挤出笑容,“杜。杜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本想称呼杜将军,想起他的警告,只得改了口。 站在离她一臂远的杜峰,正用锐利的眼,贪婪地盯着眼前的人儿。 从头到脚,从眉到唇,从颈到…(胸xiōng)! 杜峰看着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的那处,想起临走前那柔软**的手感,腹中丝丝的火苗瞬间蔓延成熊熊烈火。 若是在白天细细观赏,会是怎样的美景呢? 光是如此想像一下,杜峰就已经口干舌躁。 纪子期的呼吸越发急促,不远处的男子那眼中暗火流动,是毫不遮掩的、赤祼祼的**。 正在用眼神一件一件脱去自己的衣衫。 纪子期浑(身shēn)轻颤,感觉自己好似衣不蔽体般,忍不住抬起双臂,环抱住自己。 她不自在地咬着唇,找着话题转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再开口时,声音中已带上了暗哑,“你是随大军回来的吗?不是应该在城门口接受百姓的欢呼吗?为何会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杜峰艰难地将视线往上移,对上纪子期的眼,声音低沉又沙哑,“我一个时辰前到的,回家中先洗漱了一番。 听杜康说你在这里,就先过来看看你!” 若真的只是看看那就好! 纪子期不敢与他饱含深意又危险的眼对视,移到他下巴以下的位置。 发现他今(日rì)穿了一件浅蓝色镶边的长袍,倒是衬得气宇轩昂。 衣冠禽兽! 她在心里轻哼一声。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纪子期没看他的眼,也能感受到那要将人融化的灼(热rè)! 屋内的气氛诡异地升高,明明已是深秋,却如夏天般让人(热rè)得透不过气来! 纪子期调整两下呼吸,艰难开口:“我等会还有事,马上就要出门了。 你也应该有事吧!那个,就不浪费你时间了!” “我的事不急!”杜峰长腿一跨,已到了她(身shēn)前,一手按在了她正(欲yù)拉开门的小手上。 那烈火般的温度烫伤了她。 她想抽离,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带着薄茧的手指,沿着那纤细边缘,来回细细描绘摩挲,像羽毛划过一样,带来阵阵战栗。 偶尔轻抚,偶尔重捏,然后一根一根强势地插入指缝间,十指相扣,紧紧的。 就像两颗纠缠在一起的心脏。 纪子期从来不知道,原来手与手之间的挑逗,也可以这般的暧昧动人。 她的后背紧紧贴在门上,另一只手臂横在(胸xiōng)前,想要隔开两人的距离。 面前的男人太高,纪子期被迫抬头仰视他,那模样,就像抬头索吻的(情qíng)人。 杜峰毫不客气地低下头。 纪子期慌忙将(胸xiōng)口的手臂上扬,捂住自己的唇,眼中带着警告:“杜峰,现在是白天!” 杜峰的鼻尖离她不过寸许,两人气息交缠,均乱了心神。 他轻笑出声,好声的声音带着戏谑,“期期的意思是说,晚上就可以了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子期用露在外水灵灵的大眼瞪他。 “即如此,我客气干什么!” 杜峰一把抓开她的手,没有分毫偏差地印上了她的唇! 这个混蛋!纪子期活动的双腿忍不住踢向他,却被他用一条腿压住,动弹不得。 唇上传来剧痛。 杜峰惩罚(性xìng)地咬了她一口。 浅尝即止,火(热rè)的唇啃咬着小巧的下巴,白腻的脖子,开始移向心心向往的高处。 纪子期的(身shēn)高只到他的耳朵下方,这样的(身shēn)高差,若只是亲吻还好。 想要进一步的获得甜处,便有些不方便了。 杜峰抽出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环住她的腰,用力往上一提。 双脚突然腾空的纪子期,下意识地就环住了他的腰。 那姿势说不出的旖旎和引人遐想。 纪子期红了脸,挣脱着想要下地。 杜峰轻笑出声,然后以站马步的姿势往下微蹲,拦住了她(欲yù)放下的双腿。 她的腿被分开搁在了他的腿上,她的丰满处,正对上了他的脸。 纪子期突然意识到他的企图,刚十指紧扣被松开的那只手,飞快地拦在了(胸xiōng)前。 惊呼出声,“不要!” 那黑森森的眼眸里便带上了不满。 杜峰其实很喜欢这样面对面亲密无间的姿势,只是若怀中的小人儿推拒的话,行动起来,嗯,就有些不方便。 索(性xìng)将她拦腰抱起,两大步一跨到了(床chuáng)边,压倒在了(床chuáng)上。 双手得到自由的纪子期撑在他(胸xiōng)膛,拉开二人的距离。 手底下(胸xiōng)腔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努力地忽视掉心底奇异的感觉,气微喘面潮红,眼神却坚定的对上杜峰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杜峰,我不要!” 杜峰定定看着她,那眼底跳跃的火苗慢慢变小。 “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轻柔的声音响起,“子期,我们回来了!你好些没?” 是程清。 纪子期刚刚才放松下来的神经,如闻惊雷,立马紧绷了起来。 她浑(身shēn)僵硬,手下更加用力,想推开(身shēn)上的男子。 杜峰嘴角挂起邪邪的笑,偏不起来。 纪子期压下火气,用嘴形无声道:“杜峰,快起来!” (身shēn)上的男子眉一挑,学着她刚刚,缓慢地、无声道:“期—期,我—不—要!” 努力压下的怒火嗖地上升,脸庞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纪子期嗞着牙,恨不得咬死他。 “程三小姐,子期怎么啦?” 是唐宋的声音! “不知道!”程清的声音有些焦急,“我刚敲门也没人应!要不咱们找人来踹开吧!” 踹,踹开?被人看到,我还有脸面见人吗? 纪子期刚刚才升起的气焰立马怂了。 “求求你!”这次的哀求比刚刚恶狠狠的表(情qíng)顺眼多了。 但对杜峰来说,这可远远不够! 他用眼神扫向她的(胸xiōng),然后含笑对上纪子期的眼,不言而喻。 你个色胚! 纪子期不想如他的意,打算先将程清几人打发走再说。 “程清,唔…。”刚张口,撑在(身shēn)上男人(胸xiōng)前的手就被他一手抓住拉开,俯(身shēn)堵住了嘴。 “子期,你没事吧?你应一声!”门外唐大公子的声音越发焦急,“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纪子期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偏杜峰的舌,还故意伸入她口中,肆无忌惮地追逐,发出滋滋地羞人声音。 门外忽然传来蓬蓬声,原来唐大公子等不及,抬脚开始踹门。 纪子期急了,也不管杜峰不断搅动的舌,含糊不清地道:“我答应你!” 那几个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身shēn)上的男人却好似听明白了。 轻吸一下,抬头离开了她的唇。 纪子期深吸两口气,调整好呼吸,唤了一声,“程清,唐宋,我没事!” 经过刚刚那一番纠缠,她的声音清脆中不觉带上了一丝妩媚。 杜峰非常不满意她在此时,口中唤出别的男子的名字。 低下头,在她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 纪子期猝不及防,“啊”地轻呼出声。 咬着唇瞪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杜峰扬眉笑的得意,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样! 唐大公子听到她的惊呼声,更是揪心,“子期,你先开开门!” “程清,我没事!”纪子期别开脸,避过(身shēn)上男人探寻的唇,“早上的事你知道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们先去寒服坊,我晚点过去!” 那小巧嫩白的耳珠子像珍珠一样,在他眼前发着莹莹的光。 杜峰低下头,将那光含在口中,轻轻吸(吮shǔn)。 纪子期浑(身shēn)似有电流通过,麻麻软软,那极力隐忍地喘息声便走了样。 感觉(身shēn)下人儿突来的软化,杜峰无师自通的似明白了什么,不再轻(吮shǔn)却轻一下重一下地啃咬起来。 纪子期浑(身shēn)不可抑制地轻颤,就像一艘小般,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下飘((荡dàng)dàng)。 “子期,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门外的程清以为纪子期因为来了月事不舒服,又不好意思面对唐大公子几个男子明说,忍着笑意和羞怯拉走了几人。 唐大公子几人虽还未说亲,对女子之事也听说过一二,见程清和江嘉桐面带红晕,便以为了解了真相。 都闹了个大红脸走了。 终于离开了!纪子期张嘴吐出一口气,溢出的不只是压在(胸xiōng)口的闷气,还有令她无比恼怒与尴尬的(娇jiāo)哼! 那声音(娇jiāo)媚入骨,如同烈(性xìng)(春chūn)药,注入了杜峰体内。 他放开她的手,一手霸道的捏住她下巴,扭过她的脸,覆上了那嫣红的唇。 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索取刚刚得到的承诺。 杜峰的唇在她口腔里疯狂追逐,杜峰的手在她(身shēn)上游走。 纪子期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抽去了浑(身shēn)的筋骨,软成一瘫,动弹不得,好似被架在烈火上烤一般。 杜峰却不满意那隔着的重重衣衫,手指下移,解开了那腰部的衣带。 衣带散落一旁,露出水红色绣花肚兜,更衬得肌肤白腻似雪,光滑似玉。 他的唇逐步下移,在那颈部(裸luǒ)露处留下一个个绯红色的印记。 (身shēn)上的凉意与痛意,让纪子期在那烈火灼烧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不断蠕动和(欲yù)下移的头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他。 正在(情qíng)迷意乱中的杜峰,毫无防备,竟让她推到了一旁。 纪子期慌忙捂住衣衫,环抱住肩,努力调整呼吸,声音颤抖,沙哑却坚定,“杜峰,够了!” 够了?不够!一点都不够!杜峰眉头紧皱,眼中(欲yù)火还未散去。 纪子期却趁他分神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溜地下了(床chuáng)。 (身shēn)子太软,力气还未恢复,差点摔倒在地。 杜峰一手撑着自己的头,侧(身shēn)斜眼看着眼前还在发抖的人儿。 ------题外话------ 对杜峰来说,咳咳,小别似新婚~ 正文 102、提亲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红晕满面,眼神迷离,双唇带着怜(爱ài)后的水润光泽和红肿。 发丝紊乱,呼吸急促,未能被衣衫完全遮住的脖颈处,朵朵绯红,像盛开的桃花。 那是他留下的印记。 啊!他的印记!杜峰突然觉得满意了! 仅管两人的距离已远离,(床chuáng)上的男子一副慵懒的模样,纪子期却丝毫放松不得。 她知道那人(身shēn)体里潜藏的巨兽早已苏醒,那森森的獠牙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就可跳起来将她吞入腹中。 而她却如巨兽面前的小兽,面对巨大的威压,浑(身shēn)瘫软得无力逃跑,只企盼着那巨兽能发发善心,放过她一马。 纪子期怯怯的模样,令杜峰的心中突地一软。 想起自己今(日rì)接下来的要事,心道,今(日rì)就暂且这样吧! 他施施然地坐起(身shēn),两只脚放到了(床chuáng)下,然后朝不过处的纪子期勾勾手指。 纪子期早在他起(身shēn)的那一刻就全(身shēn)戒备,随时准备逃离。 想起刚才的一切,自是不肯过去。 杜峰也不恼,(身shēn)子略往后倾,双手撑在(床chuáng)上,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话语中却危险十足,“期期,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你主动过来,今(日rì)我暂且放过你,二是我抓你过来,咱们继续刚才的事!” 他眯眼看着她,笑容更深,带着魅惑,“你自己选!” 此时衣衫不整的纪子期,心知自己绝不可能快得过杜峰,也绝不可能这副模样跑到门外。 于是脚下不甘不愿,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床chuáng)边。 杜峰也不急,任由她磨磨蹭蹭。 反正迟早也是他的! 终于挨得近了,杜峰一个用力又将她扯到了(床chuáng)上压住。 纪子期一惊,随即大怒:“你骗我!” 杜峰唇边绽开笑意,声音缠绵又带着宠溺:“期期,我怎么会舍得骗你呢?我只是欢喜这样看着你,欢喜看着这样的你!” 这话又甜腻又**,一个露骨的字眼也没有,越往深想偏越觉得暧昧。 想不到这厮完全是个高手啊! 纪子期咬着唇,不知作如何反应。 杜峰还带着余温的唇轻轻印上她微垂的眼,双移到她耳边,(诱yòu)惑道:“好了,我还有事要办,今天先走了! 我会很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或许是因为在(床chuáng)上的关系,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姿势太纠缠。 纪子期总觉得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带上了难以启齿的言外之意。 杜峰走后,她颤着手,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镜中的人儿,还带着纠缠后的余韵,满面都是掩饰不住的(春chūn)色。 脖颈间的桃花大喇喇暗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悸动。 这副鬼样子,怎么能见人? 纪子期恼得将镜子叭地扣在桌子上,眼不见心不烦! 她心中恼火得不行,又无处发泄,只得躺回(床chuáng)上,调整呼吸。 直到感觉已快近黄昏。 那红痕已消散了不少,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只是这是程清的房间,程清的(床chuáng),她却和杜峰在上面纠缠了许久的时光。 纪子期作贼心虚,不敢面对即将回来的程清,便留了张纸条,回了蒋府。 刚回到叁园,就见一脸兴奋难奈的小雨大声叫道:“姐,姐,下午杜夫子来咱们家提亲了!” 蒋大师在纪氏一家未回京城时,便帮小雨和小风找好了学院及私塾。 为了让两人先适应一下京城的生活,明天才会去学院,所以便知晓了今(日rì)下午发生的事(情qíng)。 杜夫子?杜峰?提亲? 那厮说的要事就是这事? “姐,你回来的时候没碰到杜夫子吗?他刚走没多久!” “没,没碰到。” 还好没碰到!纪子期光想想,就觉得腿软。 啊!不对,他为什么来提亲?不是,他凭什么来提亲! 而且,她才十五岁啊,十五岁啊! 这厮到底是有多么迫不急待! 纪子期忍着想拔腿冲去贰园问纪氏夫妇的冲动,“小雨,爹娘怎么说?” “娘不让我听,把我赶走了。”小雨(娇jiāo)俏的容颜上布满了不痛快,转眼又带上了光,“姐,你就答应吧! 杜夫子相貌英俊,功夫又好,还救过我,做我姐夫刚刚好! 娘虽然赶了我出来,但看她的神色,还是很满意的!” 这么快就已经收买了一个半? 纪子期想起他今(日rì)的装扮,清爽整洁,有着战场男儿特有的英勇气慨,确实有些……人模狗样的! “大姐,大姐!”小风听闻纪子期回来了,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姐夫呢?他什么时候再来?” “姐夫?”纪子期觉得脑袋瓜生疼,咬牙道:“谁让你叫姐夫的?” “姐夫叫小风喊姐夫的呀!”小风疑惑道:“不过这名字好奇怪,为什么叫姐夫?” 小雨在一旁偷笑,“小风,姐夫的意思呢,嗯,就像爹娘一样,以后姐要和姐夫在一起的!” “爹,娘,大姐,姐夫?”小风歪着头想了一会,“那二姐以后也会和姐夫一起吗?” “嗯,那个……”本想取笑纪子期的小雨,听了小风无心的话,羞红了脸。 纪子期此时却无心欣赏小雨的(娇jiāo)态,脚一跺,终是忍不住,丢下一句话就跑了,“我去找爹娘!” 纪氏夫妇正呆在房里,两人表(情qíng)不一。 纪母是又感叹又满意,又不舍。 纪仲(春chūn)则是全然的不满意!大大的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那小子,哪有自己上门提亲的? 说什么在学院里一见倾心,忍不住亲自上门提亲,以示自己的诚心! 过些(日rì)子便会有媒婆选好(日rì)子上门来! 哼! 他的小雪又漂亮又温柔又聪慧又懂事,就算这天下最好的男子来求娶,他都舍不得! 何况他的小雪才十五岁!哪用得着这么急!他定要挑顶好的男儿来配他的小雪! “爹,娘!你们没答应吧?”纪子期急匆匆跑进来,礼都未行,冲口就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纪母看着她发育完好的曲线,因奔跑而红朴朴的小脸蛋,想着刚出世时猫一般大小的女儿,已大到开始有人来求娶了,眼中忍不住泛上酸意。 纪父板着一张脸,“小雪,你和那杜峰私下没交换信物吧?” 信物?左手腕上的镯子一阵发烫,想起还有被他抢走的黄肚兜。 “没有!”纪子期打死也不会承认的,但还是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可有互许诺言,私订终(身shēn)?” “没有!”那厮是说了要娶她,可她没同意,不算私订终(身shēn)吧! “可有私下往来?” “没有!”纪子期越来越底气不足,往来?都快被吃干抹净了,往来算个啥! “那就好!”纪仲(春chūn)脸上挂回了笑,“你年岁还小,不急于一时,阿爹定会帮你寻个天下最好的郎君!” 爹啊!你真是我亲爹啊!纪子期的心都飞起来了! “不过,阿爹是很开明的!最后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纪母翻了个白眼,纪仲(春chūn),你话都说得如此白了,还说开明?你那一脸的期盼是什么意思? 纪子期行了个礼,压制住上扬的嘴角,装出一副(娇jiāo)羞的小女儿样:“一切但凭阿爹作主!” 心里却止不住地得意:杜峰,是我爹不同意,跟我可没关系! 只可惜,纪子期的这种好心(情qíng)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嗯,外加半个白天。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杜康到寒服工坊找她。 纪子期避开程清几人,悄悄溜了出来。 杜康看到她,想起她前两(日rì)的警告,自己还是没能遵守,心里就有点虚得慌。 纪子期现在关心的,却是两个退役战士的事,“杜康哥,是帮我找的人安排好了吗?” 说到这个,杜康更虚了,他嗫嚅道:“那个,子期啊,少爷说,这杜府的人,不方便去术数协会的客栈!” “不方便去?” 那他昨(日rì)大喇喇去找她,是什么意思? 杜康头也不敢抬,“少爷说了,若你想看,明天亲自去杜府!他安排人对练给你看!” 纪子期那个气啊,对面的杜康都听得到她牙齿咯嘣咯嘣的作响。 杜康忍不住抖了抖,子期不会是想咬他吧? 然后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白天都让他觉得(阴yīn)森森的,“好,我明(日rì),亲自去!” 一脸怒容的纪子期气冲冲地回到寒服工坊,程清和江嘉桐好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纪子期挤出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不一会有个工人过来,说马管事找。 纪子期跟着过去,见到的却是前几(日rì)碰过的曹云清。 她讶异道:“大人,怎么是你?有事吗?” 曹云清温和道:“陛下和孟大师,以及林尚书对此次四家学院的考试非常重视,挑选了几人分别到四家工坊了解进度。 我想着与你相识,便主动请缨来到了这寒服工坊!你这边的进行得如何?可有碰到难处? 若是不违背原则及考试规则的,我都可以尽力帮你解决!” 纪子期心中温暖,笑道:“大人有心,暂时还没碰到什么大问题! 我和棋林学院其他学生已经想好了方案,过得几(日rì)便可正式进行测试。 只是这方法,暂时还不可以与大人细说。大人可莫见怪!” “怎会呢?子期你太见外,我二人男女有别,虽不能像以前那般称兄道弟,也算得上相识已久。子期你再这般客气,我可要生气了!”曹云清佯装发怒。 纪子期赔笑,“呵呵,大人说的是!我给您赔罪!” 曹云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那我不的耽搁你了,你先去忙!我期待着你再次带给我惊喜!” “是!”纪子期像在军中一样立定,俏皮道:“保证不负大人所望!” 下午几人回去后,又聚在了一起,分享一下今(日rì)在寒服坊所见心得。 临别前,纪子期讲了明(日rì)的安排:“退役士兵的事(情qíng)有些变动!不能来这客栈里练习,只能是我们前去观看。 具体原因不方便与你们细说。明(日rì)正好是初八,按原计划,嘉桐和罗书要去偶遇马管事夫人。 唐宋吴三多和程清,我们几人去吧!明早在这汇合!去杜元帅府!” 哇!元帅府!好酷!江嘉桐觉得好可惜!噘噘嘴,却没说什么。 —— 初八这天,纪子期一大早起来,将衣衫穿了一件又一件,全部打上死结,整个人看起来胖了三分之一不止。 然后朝镜中人做了个鬼脸。 杜峰,你不就是想吃豆腐吗?本姑娘就不如你的意!穿成这样,看你怎么吃?哼! 唐大公子第一个见到,讶异地眨眨眼。 吴三多直言不讳:“子期,这一晚上不见,你怎么胖了这么多了?” 纪子期呵呵道:“昨晚有点受凉,怕生病,便穿多了几件!” 然后左顾右盼,“程清呢?” “不知道!嘉桐出门的时候,说她已经梳洗好就快出来了。”吴三多搔搔头,“不过好像有点久了!子期,你去看看吧!” 几人因着这几(日rì)朝夕相处,感(情qíng)自是不比从前,便约定了在这比赛期间,不要拘礼,都互称名字。 纪子期去了程清的房间。 原来程清月事来了,本来也没什么,但这是去别人府上,一来有些忌讳,二来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纪子期的月事正常也该在这几(日rì),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的,迟了两三(日rì)也不见来。 一回生二回熟,唐大公子与吴三多对于这不舒服要多休息的理由,现在听了,除了耳朵略有些发(热rè)外,也能坦然处之了。 杜府负责接待的小厮不是杜康,是个瘦长高个子,自称杜乐。 他称这事杜府是受人之托,不必惊动府中主子,而且主子们不轻易见外人,不需要他们去行礼请安,那所托之人自会上门来道谢! 听他的语气,杜峰应该不会出来见他们几人!纪子期暗中松了口气。 因为不知道杜府安排的人,是什么(身shēn)形,纪子期几人将小到加大号的棉服各带了两(套tào)过来。 当安排的人出现的时候,唐大公子与吴三多都有些失望。 还以为会是两个巨形大汉,哪知是两个看起来有些畏手畏脚的普通中年汉子! 杜乐对他们眼中的失望视而不见,走到那两人面前,低声交待了几句。 两个汉子道了声是,换上寒服,向三人拱手行了个礼后,面对面站着,举起了手中的木棍。 刹那间,两人(身shēn)上气场全开,像森林中的两只猛兽,竖起了满(身shēn)的毛发,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为了生存,不惜一切杀死对方! 那一劈一挑间均带着万夫莫挡之势! 翻滚、闪躲、撩(阴yīn)、锁喉、挖眼,招招直攻要害,哪有什么招数和礼数! 却看得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热rè)血沸腾,只感觉全(身shēn)上的鲜血都沸腾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挥舞着拳头! 杀!杀!杀! 曾在军中见识过这阵势的纪子期倒没什么感觉。 三人桌上的茶水很快就用完了,杜乐贴心地让下人续上茶水。 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丫头,许是第一次侍候人,拎着茶壶的手颤颤微微。 不知为何,突然一抖,那茶水便倒在了纪子期(身shēn)上。 水是温水,并不烫,纪子期被这一变故惊到,啊了一声。 小丫头面色苍白,扑通一声,慌地跪下,不住磕头饶命,呜呜哭道:“小姐,对不住,小姐,对不住,呜…” 纪子期看着那吓得发抖的小丫头,柔声道:“你起来吧,我没事!” 小丫头却不肯起,继续哭道:“小姐,求求你,饶了我吧!” 本就是很小的一桩事,见她怕成那样,纪子期有些不忍,一把拉起她。 是个看起来比小雨还小的丫头!长得倒是我见犹怜! 小脸含着泪,细长眼睛尖尖下巴,一哭之下更显柔弱。 那脸上兀自挂着泪。 纪子期忍不住轻声安慰她:“好了,别哭了,我不会怪你的,我没事!” “真的?”小丫头哭得抽抽噎噎,边用袖子擦掉眼泪,边道:“那奴婢带小姐去换件衣裳。” 纪子期连忙拒绝,“不用了!” 这是杜府!她哪敢离开唐宋和吴三多,随便走动? 小丫头的大眼里又蓄满了泪,水波盈盈,好似受了无尽委屈,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这样的一双眼,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纪子期心想,只是去下人地方,也未必碰得到杜峰! 场上的战况太精彩,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全(情qíng)投入,根本没留意到在他们(身shēn)后发生的事(情qíng)。 纪子期想着清理一下也很快,便没同二人打招呼。 杜乐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垂眼心中默道:少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小丫头带着她左拐右拐地来到了一个异常朴素大气的园子,也没起个名字。 然后站在一间房门前,小声道:“小姐,你先进去等一下,奴婢去拿(身shēn)衣裳过来!” 纪子期点点头。 小丫头一转(身shēn),脸上便带上了哭意: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骗你来这的,是杜喜大人说奴婢要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的话,就要把奴婢卖掉! 呜呜,小姐,奴婢没爹没娘的,年纪又小,只有杜府肯收留我,对不起了,小姐! 纪子期左右看了一下,便推开了门。 两边是高高的书架,摆满了书,正中一张长形案桌,貌似是一间书房。 书房?下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书房? 纪子期(欲yù)踏进去的脚立马收了回来,转(身shēn)就想走。 却见一人已拦在了她前面,带着浅浅的笑,笑得她心惊(肉ròu)跳,“期期,我是该赞你心地好呢,还是该夸你聪明? 这么快就识破了,偏又笨得被那么一个小丫头给骗了来!” 杜峰两手撑在门框上,纪子期若再向前,便会直直撞入他怀中,她只得后退两步,退到了书房中。 杜峰跟着向前两步进入书房,反手关上了门。 纪子期此刻反倒镇定了,逃又逃不了,打也打不过。 虱子多了不怕咬,亲亲摸摸多了也就那样,大不了被亲多一次,摸多一遍! 当下头一扬,镇定道:“你骗我来有何事?” 杜峰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笑了,吐出两个字,“算账!” “算什么账?” “昨(日rì)我去蒋府向岳丈大人提亲,他今早回了我话!”杜峰一手环在(胸xiōng)前,一手缓缓来回摩挲着下巴,动作轻佻,带着挑逗。 纪子期呼吸就有些不稳了,她顾不得挑杜峰话里的语病:喊谁岳丈大人呢! 别开眼,等着杜峰说出下面的话。 “岳丈大人说,你年岁太小过多两年再谈论婚事,而且他说,”杜峰的声音忽地变得(阴yīn)森森的,“你不愿意!” 纪子期头皮发麻,(欲yù)哭无泪。 爹呀,我的亲爹啊!您老人家直说前半截就好了呀,为何要加上后半句!你可害死我了! 杜峰走近她,微眯着双眼狠盯着她,冷笑道:“你不愿意?你不嫁我,你想嫁谁?” 纪子期边后退,边呵呵道:“那个,是我爹娘不同意!” 杜峰脚步不停,纪子期只得不停后退,然后后腰撞到了那张长形案桌边上,无法再后退。 杜峰双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提,纪子期惊呼一声,双脚腾空,坐了上去。 桌子有些高,这一坐上去后,快到与他平视的高度。 那握住她腰的手却不松开,用力揉捏两下。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纪子期也忍不住扭动起来,“痒!” 杜峰却不满意那隔着衣物的手感。 他伸手拎过她(身shēn)下案桌后的太师椅,放在前面,坐在了纪子期双腿间。 正对着的是她白嫩的颈,仰头是她的精致下巴和红唇,低头是他最(爱ài)的,她的丰满处。 杜峰对这个高度非常满意。 思量着以后在他们两人卧房里也要打多一张这个高度的桌子! 离得太近,纪子期有些不自在,她双手撑在桌上,(臀tún)部向后移动,试图拉开二人的距离。 一只手移到了她后腰正中,按住她不让她乱动,略往下滑,便是那曲线优美之处。 后腰上的手火辣辣的,纪子期不敢动,也动不了。 见她老实了,杜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摩擦她的红唇。 眼神幽暗,浑(身shēn)带着淡淡的凉意,薄唇轻启,“说!不嫁我,你想嫁给谁?” 纪子期忽地升起一种想随口说出一个名字的冲动,可看着他危险凉薄的神(情qíng),硬生生压下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父母之命不可违!我是个孝顺的女儿,我听爹娘安排!”纪子期轻咬下唇,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回答,杜峰偏感觉到其中若有若无的挑衅。 “那期期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岳丈岳母同意了,你就答应是不是?” 他轻哼一声,想跟爷玩心眼?行,期期,走着瞧! 不等她回答,就转了话题,“今(日rì)这事,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什么事?”问完话的纪子期立马反应过来,“借用退役士兵的事?” 杜峰含着笑不出声。 “那是杜康答应的!”纪子期怒道。 “这是杜府,杜康是我的人,那两个人也是我的人!杜康答应了,我也答应,可我没说过不要报酬!”杜峰笑得可恶,说的话更可恶。 纪子期想起在天凉时,因为欠了他两两银子,就被要胁去做了四个月小厮的事! 这厮真正是个小气鬼! 纪子期咬牙道:“那你开个价,你想要多少银子?” “我看起来很缺银子吗?”杜峰语气淡淡,意有所指,“期期,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没门!”纪子期瞪他,“这样就想让我答应嫁给你?没门!” 听到她答案的杜峰,双眼攸地发亮,“期期,那是不是说除了嫁给我一事,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提?” “想得美…唔,”杜峰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脑后,用力向下一压,便将她的红唇压向了自己。 然后吸入了自己口中,辗转(吮shǔn)咬,用舌尖细细描绘她的唇形。 不同以前的狂野掠夺,杜峰吻得很有耐(性xìng),就像一位尊贵的王子,优雅地细细地品尝着眼前的佳肴。 唇齿交融、倍受珍惜的感觉,美酒般令人沉醉和心悸。 纪子期觉得自己就要沉沦其中了,双手自然地放在了杜峰的双肩上。 当那舌抵开她的牙齿探进去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抵抗,甚至隐隐带着若有若无的期待。 舌与舌的追逐,如即将要分离的(情qíng)人,分开、拥抱,再分开、再拥抱,带着深深的眷念和不舍,无限怜(爱ài)和宠溺。 (胸xiōng)口突然痛了起来,纪子期从迷(情qíng)中清醒! 怜(爱ài)个(屁pì)!不过就是个下流的色胚! 她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抓住在那放肆的手,用力,想要拉开。 杜峰对那隔着布的手感非常不满意,他离开她的唇,松开掌控她后脑勺的手,然后分别抓住纪子期双手反剪到她(身shēn)后。 纪子期的(身shēn)形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于是那高耸处便离杜峰的脸更近了。 杜峰双眼冒着绿光,咽咽口水,美食在前,却吃不下口。 他空出的手移到纪子期腰间,想要解开系着的腰结。 一只手本就不容易,何况纪子期还打了死结。 折腾了许久也解不开,他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呼吸急促,不停地咽着口水。 纪子期想起早上自己将腰结打成死结的做法,不(禁jìn)有些得意。 难得看到杜峰略有些狼狈的表(情qíng),顾不上自己此时的处境,轻笑了出声。 得意地笑声钻入杜峰的耳中,杜峰本就(欲yù)火中烧,这下怒火也一起上来了。 小丫头片子!还敢得瑟? 手下一用力,竟是将那腰结生生扯成了两半。 纪子期的笑声还未止,看着散开的外衫,呆住了。 然后,一件两件,眼看她今早穿的几件衣衫都被徒手扯断了。 天!她等会出去了怎么办? 纪子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个问题,用力挣扎,压低声音恼道:“杜峰,你让我等会如何见人?” 一时气极的杜峰显然也未想到这个问题,手便僵住了。 雪上加霜的是,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温婉的中年女声响起,“峰儿,你在吗?” 还定格在刚才一幕的二人,都有些惊到了。 杜峰再觉得与未来的媳妇儿卿卿我我是理所当然的,脸皮再厚,若被自己娘发现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不自在! 何况阿娘警告过他,未有名份前不谁对人家小娘子动手动脚! 纪子期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在别人家里私会,居然就要被长辈发现了! 呸,什么私会?她是被((逼bī)bī)的! 可那又怎样,被发现了她还有脸吗? 她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男子,那股羞恼都化作怨气冲他去了。 都怪你!纪子期用眼神无声地指责他。 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神(情qíng),令杜峰无端的愉悦。 对被他娘发现的那一丁点担忧像风一样散开了。 杜峰凑到纪子期耳边,带着异常兴奋的声调,“那是我娘!” 他娘?这下纪子期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峰偏偏还不肯放过她,“期期,要不要见一面,嗯?” “不要!”纪子期坚决地回道。 然后耳边人沉沉地笑了,那笑声带着邪恶和戏弄,“期期,要是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让我娘走,怎么样?嗯?” 纪子期想起昨天早上在程清(床chuáng)上的纠缠,若答应他的要求,那不等于与魔鬼签订卖(身shēn)契?她不是连渣都没得剩? 三番两次受他要胁,纪子期暗中发誓,定要在他(身shēn)上讨回来! “峰儿,在里面吗?”此时好听温柔的声音,就如同催命符一般。 纪子期吐出两口气,腮帮子紧咬,狠狠盯着他的眼,问道:“什么要求?” 进攻,防守,即要攻,也要守。 眼前的小人儿满脸毫不掩饰的怒火,杜峰觉得不能将她((逼bī)bī)得太急了! 他决定放她一马。 越是美味可口的食物,越要放到最后去慢慢品味! “亲我一下!”他指指自己的唇,“这里!” 这么轻易?纪子期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杜峰咧开嘴笑,“不同意吗?那换成别的行不行?” 那怎么成? 纪子期没有丝毫犹豫地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柔软的手,温暖的唇,被捧在掌心里的感觉。 杜峰的心怦怦地跳得更快了。 当他第一次亲吻纪子期时,他以为这世上最甜蜜的事(情qíng),便是和心(爱ài)女子的唇齿纠缠。 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世上最甜蜜的事(情qíng),是心(爱ài)之人主动的亲昵! 就像现在! 他心悸得无法自拔,那双手像张网,捧住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心。 纪子期只轻轻一触便离开了,也顾不上羞涩,用口形问道:“可以了吧!” “娘,我在,刚有点累,眯了一会,有什么事吗?”杜峰的声音因为悸动带了一丝别样的温柔,本就好听的声音,越发醇厚醉人。 “娘让厨房炖了点你(爱ài)吃的莲子糖水,你开开门,娘给你送进来!” “不用了,娘,我还有点公文要看,你先放回厨房温着,我晚点去吃!” “那你忙吧!娘不打扰你了!” 然后一阵窸窸窣窣,慢慢悄然无声。 危险解除,屋内的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杜峰站起(身shēn),将她抱下长形案桌。 纪子期看着(身shēn)上的衣衫发愁,虽然还有两件是完好的,可来的时候穿得那么多,出去的时候突然少了好几件,岂不是令人生疑? 都怪你!她怨恨地横了杜峰一眼。 落在杜峰眼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娇jiāo)态! 他轻笑一声,将她轻拢入怀,自然地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我送你回去,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那唐宋和吴三多怎么办?”纪子期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的突然消失?” “我会让杜乐跟他二人说,你刚刚衣衫湿了,府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你就先回去了!”杜峰轻声哄她,“这个理由怎么样,嗯?” 也只能如此了!纪子期咬着唇,想想都觉得丢人。 偷偷摸摸地回到蒋府后,纪子期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然后看着烂了好几件的衣衫发愁。 原(身shēn)好像是会做绣活的,想必缝补也不成问题。 只是,她现在哪有这个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纪子期叹口气,忍不住又在心中将杜峰咒骂了一遍后,才将换下的衣衫收起,压在了箱子底下。 去到客栈的时候,不仅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回来了,江嘉桐和罗书也回来了。 几人面上带着喜色,和程清一起,正等着她。 一见到她,吴三多立马叫了起来,“子期,关于布匹易撕裂的问题找到了!”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纪子期,立马将那羞愧抛在了脑后,连忙问道:“是什么问题?” “纬纱的问题!”唐大公子面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今(日rì)上午杜府的两位将士一番全力打斗后,那寒服果然破了! 我将那破裂处细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是织成这布的经纱和纬纱有些不同。 织布一般是经纱和纬纱用特殊的手法交错织成,因为手法和粗细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图案。 这寒服所用之布是最普通的织法,但纬纱少了二支。平时穿着不会受影响,但在高强度持久的动作下,就容易撕裂!” 原来如此!又涨知识了! ------题外话------ 咳,咳,亲们不会觉太频繁了吧? 正文 103、骗婚成功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嘉桐和罗书这边呢?” 江嘉桐面露得色:“我们一路跟着马夫人一家去了庙里,她在里面听和尚念经听了好久。 我觉得无趣,就跑到外面闲逛,碰到一个丫环惊声尖叫,走过去一看,原来有个七八岁的小女童爬到了树上,却下不来了。 那丫环吓得不得了,我便爬上去将那小女孩救了下来。 后来一送回去,才知道,原来居然是马管事的小女儿! 那小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爬树摸鱼,打架闹事,比男孩子还要野! 偏马管事宠得紧,马夫人也约束不了。 见那小丫头一直粘着我,马夫人便约了我明(日rì)去她府上相聚,让我好好教教那小丫头!” 程清一旁听得眼皮直抽:你小时候比她还野!又暗暗为马夫人祈祷,保佑那马小姐不会被江嘉桐越带越野! 两边的进展都很顺利,纪子期便讲了接下来的安排:“今儿已经初八,剩下的时(日rì)不多了。 明天开始,我们找马管事要一组人,分工合作,进行批量生产的试验!这就是我之前跟大家说的法子!” “批量生产?如何批量生产?”吴三多不解。 “不是按一人裁剪一(套tào)缝制一(套tào)的方式,而是分工合作。 首先是剪裁,按照我们之前画好的裁片排列方法,每四匹布摊开重叠一起一次(性xìng)裁完,四个尺寸则十六匹布,一次(性xìng)便可裁出五十二(套tào)裁片; 接着是缝制,每个人负责专门的部位,比如缝袖子的缝袖子,缝前片的缝前片,最后再整合在一起。 熟成生巧,速度肯定比一人缝制一(套tào)要快许多!” 江嘉桐咋舌,“子期,你这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呀?像个无底洞似的,总有掏不完的好点子!” 江嘉桐的话难得获得了几人的一致认同。 纪子期也不客气,哈哈笑道:“过奖过奖!” 其实这个法子和苏氏木匠铺生产将军车和自行车的方法是一样的。 唐氏商行按照纪子期的建议,买了一块地,种树盖厂房,不过厂房修建和招收人手需要时间。 几人来京的时候,这一切还未完成。 因而这方法唐氏商行暂不知(情qíng),所以唐大公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方式。 做为优秀的商人之后,他立马将这一想法联想到了唐氏其他的业务上。 这一细细思量之下,唐大公子又惊又喜,背上都有些湿了。 若是按此方法推广到商行的各个版块,按初步的预估,整个唐氏的产量最少可以提高一倍以上! 沉稳的唐大公子有些坐不住了,语气带着迫切,“子期,我想将你的这个法子写信告诉我爹,你觉得如何?” 纪子期明白唐大公子所想,当下换上严肃的表(情qíng):“唐宋,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作决定。 这本来也是我要提前跟你们说明的。 在新的运作方法下,原本七天一(套tào),一个月四(套tào),一个组二百(套tào)的数量,按照我的估算,最少一个组一个月可以缝制四百(套tào)以上的寒服。 这是个好事,也是件必须推广开来的事! 但,这件事在短期内甚至几年内都带着极大的隐患! 黎国的军队人数有限,即代表寒服的需求数量有限。 在总需求不变,而生产速度提升的(情qíng)况下,则代表会出现什么后果?” 罗书:“减少工人的数量!” “对,没错!”纪子期点点头,“以前五十人一月缝制二百(套tào),现在只需要二十五人便可缝制二百(套tào)甚至更多,代表着有一半以上的人会失业! 失业的人可能是家中主要的经济来源,短期内会造成家庭不和,甚至动((荡dàng)dàng)。 或者从开始失业时,便会有人聚众闹事,一个处理不好,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几人面色越来越沉,开始带上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凝重。 “那你的意思是,这样做其实是不好的?”江嘉桐小声问道,“如果真的推广开来,我们不都成了坏人了?” “也不是!长远上来说,一个人做得熟练了,其所得的工钱肯定比之前多! 而商家的生产力上去了,有了多余的钱之后,便会投资在其他事业上,这样就又需要人手了。 这是一个良好的大循环。 只是短期内的坏处必定大过好处,商家的钱并不会立杆见影的多出来,需要一个时间的积累。 而且多出来的钱,投资什么行业,做什么事(情qíng),这些都需要经过仔细规划和长期思考,并不是单纯头脑一(热rè),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 这点,唐宋应该深有体会!” “是的!”唐宋额上又冒出了密密一层汗,还好刚刚一时冲动问了一下纪子期意见,若冒冒然写信给他爹,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qíng)! “唐氏每投资一个新的行业,最少需要经过五到十年观察才会最后下定论,有些甚至更久! 同一行业的铺位扩张,其选址也需要几个月的观察沟通签定合同,整个流程下来,也要几个月到一年不等。 有时候为了等一个好的铺位,各大商行明里暗里的出招抢夺,可能会花上更长的时间!” 江嘉桐吐吐舌头,好复杂啊! “所以,如果我们的法子运作成功,势必是要推广开来的! 但前提是,必须先想好如何安抚和安置那些即将失业工人的方案,否则对我们来说,很可能是得不偿失! 因为,以我们几人目前的(情qíng)况,万一发生变故,分分钟会被推出来成为众怒难犯下的替罪羊!” 纪子期的语气带着些许严厉,“所以,在未有周全的方案前,最好不要向外泄露一个字!免生事端!” 几人屏住气息,点了点头。 隔(日rì),纪子期便向马管事提出了计划中的要求:“马管事,需要请您帮个忙!” “纪小姐不必客气,请说!” “关于这次术数大赛的考试,我们几人想了个法子,请您借调其中一个组出来,单独让我们试验一下!” “哦,什么法子?”马管事的有些好奇。 听说去到铠甲、弓、箭三处工坊的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一早就开始进行试验了。 这棋林学院的几位,每天就是到处乱看乱晃,乱问乱摸,正事没见他们干,歪事倒是一箩筐。 比如那个生得比小娘子还俊的吴三多天天跟他(套tào)近乎,还有另外两人江嘉桐及罗书,干脆同他夫人和女儿(热rè)乎起来了。 还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哼,马管事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但眼前这个小娘子似乎有些来头,与去年刚升任的户部侍郎曹云清的关系,看起来非常熟稔,倒是有些不一般。 倒不是他有多猥琐,而是这不是亲人关系的男男女女的事(情qíng),外人看来总会带上一丝暧昧色彩,马管事的也是如此。 因着这层想法,马管事对几人不仅是面子上的客气,心里也略看重了一两分。 见几人终于有了动作,马管事有些好奇便有了这一问。 纪子期笑眯眯道:“马管事,您知道我们这是在比赛,为了公平起见,这中间的一切务必是要保密的! 本来对您是不需要隐瞒,可请您想一想,万一我们的方法真的起了作用,会带来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马管事开始还有些疑惑,再一深想,越想越心惊! 寒服工坊是定量提供,产量上去了,则人数就会减少,或者是工坊的数量会减少。 也就是说,他老马管的这个工坊,要不就是减人,要不就是关门! 他倒无所谓,这些年也存下了不少银子,够他后半辈子花销的。 或者是去哪个商行做个管事,都不成问题,指不定比天天同那班官大爷打交道更痛快! 而且冲着他是皇家工坊出来的人,肯定还能多优待几分! 可下面的那些工人就不同了! 上面的那些官老爷们也不同! 若事后被人知道他知(情qíng)不报,分分钟会被整死! 马管事浑(身shēn)打了个寒噤!这确实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事(情qíng)! 陛下对此次的考试非常重视,如若他偷偷将他的猜测报给上官,被陛下知道是他泄的密,那可不是被整死这么简单的事了! 若天子一怒,诛其九族都有可能! 还不如索(性xìng)推脱对方保密工作做得好,自己也完全被蒙蔽在其中了! 马管事的心怦怦跳得越来越剧烈! 纪子期见他神色越来越苍白,知马管事想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遂又微笑道:“马管事,这借调给我们的那一组人,也请务必严厉叮嘱,绝不可对任何人透露任何一个字! 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们几人年纪轻,资历浅,这后果可是承担不起的!” 马管事心中一凛,此时才察觉这几(日rì)来,一直笑脸相迎的小娘子,真正说起话来办起事来,其老练老道,绝对不在他之下。 倒是他小瞧那几人了! 马管事收起心中的轻视之心,调整好呼吸,正色道:“纪小姐,请尽管放心! 这件事老马我绝对不会让一丁点风声从这寒服坊透出去! 也绝不会让借调的五十人之外的任何一人知晓此事!” 他心中有种预感,这几人此次办的事(情qíng),指不定真的会掀起惊天巨浪! 挨着风暴边缘的他,唯一能自保的方法,便是尽量远离这风暴! 马管事给他们安排了最偏远的一个格间,他给那五十人传达了什么样的信息,纪子期无从知晓。 只知道当几人来到格间的时候,那五十人均战战兢兢的,头低垂着,大气也不敢出。 纪子期虽觉得夸张了点,但现在这种状况确是最有利的! 时间有限,若中间有人不配合,他们也无精力再去管理这批人。 现在对于几人来说,听话及配合是最重要的! 纪子期简单地说了几句后,按举手的方式进行了简单的分工。 于是拉布的拉布,裁剪的裁剪,记录的记录。 江嘉桐和罗书今(日rì)赴了马夫的人约,纪录的事(情qíng)就交给了程清。 按照纪子期的方法,作了一份简单的花名册,人名、缝制的裁片部位、领取的数量等。 几人约花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才将这些事(情qíng)安排完毕。 接下来的几天,纪子期几人每天早出晚归,泡在那间格间里,因应各裁片部位缝制时间的长短,不时地调配人手! 第二天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了成品。 这边杜峰边续三天登门拜访纪仲(春chūn),均被纪仲(春chūn)给挡了回去。 纪母越看越高兴,“(春chūn)哥,我看这杜峰还不错,长得俊,家世也配得上,关键是对小雪长(情qíng)! 这天天上门来看你的冷脸,也没一丝不耐烦!我看小雨小风小星几个也(挺tǐng)喜欢他的! 别看小孩子小不懂事,其实反应最真实,谁真的对他好,谁是客(套tào)敷衍,小孩子立马就能察觉! 小雪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做娘的,自然也不舍得她! 可小雪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先定下来,过二三年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纪仲(春chūn)看杜峰却是越看越恼火,“这都什么人?天天死皮赖脸的上门,都说我家小雪还小了,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 收买几个小的又算什么意思?哼!” 纪母一旁暗中心道:我看你指不定心中多得意! 口中却劝道:“(春chūn)哥,年轻人面皮薄,你这样毫不留(情qíng)的拒绝,到时候人家死了心了,不再上门来了,看你去哪找地哭去!” 纪仲(春chūn)鼻腔重重一哼,不来就不来,我家小雪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想是如此想,可杜峰第四(日rì)起不再上门时,纪仲(春chūn)心里轻松之余,又有些怅然若失。 杜峰见连续三(日rì),未来岳丈大人都不肯松口,也没给个好面色,便改变了策略。 这天蒋大师刚从皇宫出来,准备回府时,被人拦住了轿子,说是杜元帅之子,威远将军杜峰有事求见! 杜雷的孙子?杜长青的儿子? 自从杜雷退隐乡野后,两府之间一向无往来,这杜峰找他又有何事? 蒋大师心中如此想,便让人停了轿子,支开了下人,唤杜峰上来问话。 还未开口,杜峰就恭敬地行了个礼,“太爷!” 太。太爷?蒋大师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两府从无姻亲,按他和杜雷的(身shēn)份与交(情qíng),杜峰也就唤他一声伯公,怎会是太爷? 他攸地想起了纪子期两姐妹,莫非…… “咳咳,”蒋大师收回手,面色淡定,摆出长辈的姿态,“老夫年岁长过你祖父,虽并无深交,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你唤我伯公即可!” “太爷!”杜峰并不改口,直接表明来意,“在下想娶您的曾外孙女,纪小雪!” 果然如此! 蒋大师心中轻哼,不动声色,缓缓道:“如此你该找媒人择(日rì)上门,找小雪爹娘去提亲!” “在下已经四次登门拜访,岳丈大人均不应(允yǔn)!” 被人拒了四次也不恼?还能如此不卑不亢?这小子,倒是有些气度。 而且,连婚事都未(允yǔn),竟直呼起岳丈大人了? 果真是杜家的子孙,爷孙三人全一个样,霸道加…无耻! 蒋大师双眼微垂,气定神闲,态度轻松,“既如此,老夫也帮不了你!小雪爹娘健在,自有他二人作主!” “太爷在皇宫可曾听过纪子期的名字?天凉杜家军中的纪子期!” 杜峰突然转变了话题,蒋大师有些不适应,皱眉道:“这纪子期术数出众,立下奇功,老夫自是知晓! 也因为她在军中做出的这些成绩,才有了这次与众不同的术数大赛试题!” “纪子期就是纪小雪!” “什么?”蒋大师微闭的双眼猛地张开,一向严厉的面容上露出惊异。 “纪子期就是纪小雪!天凉杜家军中的纪子期,就是您的曾外孙女,纪小雪!” 杜峰眼神坚定地与蒋大师对望,“当初不知何故,她女扮男装去了天凉粮草署,在下也是在最后离营那一(日rì),才得知她是女子! 后来翻看军中记录,却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资料。 曾与她有过接触之人,听她说过她来自天顺。 在下二月底回京后,向陛下要了这几年积下的三个月假期,打算去天顺寻她。 有位曾经的同袍本来答应了棋林学院郝院长的邀请,前去执教(射shè)御,临时有事要耽搁两个月。 知晓在下刚好要去天顺办事,便苦苦哀求在下帮他去代课。 在下经不住这位同袍的哀求,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代他去棋林学院执教(射shè)御课。 一入棋林学院,便碰到了本名纪小雪的纪子期!” 他似陷入回忆,嘴角带着笑,声音带了莫名的温柔,“这真是我此生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蒋大师年已古稀,对这些(情qíng)(情qíng)(爱ài)(爱ài)早已看淡。 无论杜峰的感叹里隐含了多少深(情qíng)和眷恋,对大半截(身shēn)子已没入黄土的他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 完全比不上纪子期就是纪小雪,这个事实带来的震憾的万分之一! 所以杜峰的这一番话,蒋大师根本就没有听入耳中! 他心里想着的,是那个思维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他意图的气质独特的小女子! 他的曾外孙女,纪小雪! 若是能改为蒋小雪,或是蒋子期,那该多好啊! 蒋大师骄傲之余,又不免失落。 杜峰又转了话题,“听闻蒋大师并无直系子孙!” 这是全黎国都知道的事(情qíng)! 蒋大师知道杜峰此时提及此事,肯定别有深意,当下微敛心神,静待他下面的话。 “若我和期期成婚后,第二子可随您的姓!” 什么?蒋大师这次是真的完全呆住了,掩在衣袍下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qíng)绪,气息不稳,“纪家现在有两个男孙……” “可岳丈大人绝不会(允yǔn)许他的儿子,或是孙子其中之一改姓蒋!”杜峰毫不客气地、微笑着,打断蒋大师的话! 蒋大师此时才发觉,眼前的这个男子,眼神是多么的锐利,整个人像把出鞘的刀,发着寒寒的光,势不可挡! 果断!霸气!一击即中! 杜家真是一代强过一代! 想起自己百年后蒋家的没落,蒋大师沉默不语。 “若是我和期期生的孩子,太爷定可想像得出,将会是如何地优秀和出众!这蒋府的声望也必能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杜峰继续撒着(诱yòu)饵。 蒋大师本就动摇的心,此刻溃不成军,颤声道:“你可能自己作主?” 杜峰声音坚定,打消了蒋大师最后一丝顾虑,“能!” “好!成交!”他咬牙应下。 “那明(日rì)请太爷和在下一起去衙门签订婚书!”得到承诺的杜峰浑(身shēn)散发着夺目的光,为这即将到来的黑夜增添了一丝光彩。 蒋大师虽与纪仲(春chūn)相处时(日rì)不多,别的方面了解不多,但他对自家子女的护犊心思,却是一目了然的。 他曾多次明示暗示,想让小星或小风改姓蒋,纪仲(春chūn)就是不接这话荐。 于是蒋大师在与杜峰签了婚书后,便向陛下请了一个多月的假,说是要学孟大师,出外游玩一番,待到术数大赛快结束的时候再回来。 难得一向深居宫中的蒋大师愿意外出,加上有孟大师在,陛下欣然应(允yǔn)了。 签完婚书后的那天晚上,蒋大师告知纪氏夫妇自己外出游玩的打算。 在二人惊愕与不解的目光中,收拾好行头,带着同样迷惑不解的老孙管事,第二天一大早,急匆匆地离开了京城。 杜峰则拿着蒋大师签好的三份婚书,直接带回家,摆在了杜元帅面前。 “峰儿,这是?”杜元帅顿时张大了嘴,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 杜峰的娘杜夫人,倒是喜不自(禁jìn)。 “婚书!”杜峰磨好墨,将毛笔往杜元帅手里一塞,“爹,签个字吧!” “臭小子!老子当然知道这是婚书!”杜元帅将笔往桌上重重一拍,“你既未问过我和你娘的意见,也未请过媒人上门提亲! 直接就签婚书?你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爹!您看看这签名是谁?”杜峰也不气恼,平静地指着游龙走凤的蒋沧雨三个大字。 “蒋沧雨?蒋大师?”杜元帅皱眉,“蒋家族人甚少,未听说过有什么出众的旁枝!” 杜夫人接口道:“是当年与蒋大师闹翻的蒋家小姐蒋若仪的外孙女,纪小雪!” “阿竹你为何会知晓?”杜元帅奇道。 “你儿子今年二月回来后,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还将之前攒下的假期全要了,我就看出他有些不对劲了。 待了不过几(日rì),就匆匆出了门,隔了一个月回来,就找我要了婆婆留给我的红玉镯子! 那肯定是有心上人了! 我当时问他,他还不告诉我!只说让我等着新娘子过门,抱大胖孙子! 后来端午前回来的时候,整个失魂落魄的样,我再问他,才告诉了我原由! 小雪这孩子与父母失散了两年,带着弟妹独自求生,还能考入棋林学院,也是个不容易的! 这么懂事的孩子,我本来就同意。 现在有了蒋大师这层关系,更是不肖说了! 青哥,你就签了吧! 因为术数大赛的关系,蒋大师为了避嫌,并未公布他与小雪的关系。 等术数大赛一过,这(身shēn)份一公布,以小雪的样貌人品家世,怕是提亲的人都踩破门槛了! 到时恐怕就没峰儿的份了! 难得蒋大师肯同意这门亲事,亲自签下婚书。青哥,你还犹豫什么?” 杜元帅对于家中大小事务,一向都是听从杜夫人的安排,虽觉得自家儿子这事做得有些奇怪,还是压下满心的疑虑,在那婚书上签了名。 “对了,爹!”杜峰边收婚书,边同杜元帅道:“纪小雪就是天凉立下奇功的纪子期!” “什么?”杜元帅正(欲yù)放毛笔的手一抖,那笔就掉在了地上。 杜峰收好婚书,走到门口,又向杜元帅夫妇丢了一个炸弹,“爹,娘!还有一事。 我答应蒋大师一个条件: 将来我与期期成婚后,生下的第二子随他的姓,姓蒋!” “什么?”这下不止杜元帅大吼出声,连杜夫人也惊呼出声。 杜元帅反应过来后怒火中烧,这个不肖子!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朝门口扔了过去。 砚台撞到门上反弹到地,摔得四分五裂。 杜峰早已溜之大吉了。 儿子已跑,再抓回来就难!杜元帅心中的火没法冲他撒,便发到了杜夫人(身shēn)上。 他埋怨道:“你看咱们儿子,都是你惯的!” 杜夫人也正在气头上,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为了媳妇,算计自己的爹娘头上,心中正酸涩不已! 听到杜元帅的指责,怒上心头,站起(身shēn),冷冷道:“杜长青,这一个月都不准进房门,给我去书房睡!” 什么?我不过就是小小埋怨了一下,用得着受这么大的惩罚? 杜元帅大惊,立马扯住正(欲yù)甩袖而去的杜夫人,陪着小意:“阿竹,阿竹,都是我的错,你小小惩罚我一下就是了! 这一个月不进房门,不能搂着你睡觉,你让我如何安生?” 见他如此不知羞地说出这话,杜夫人气红了脸,“呸!” “阿竹,阿竹,别生气了啊!”杜元帅见自家夫人还冷着一张俏脸,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扮作一副可怜的样子, “你打我出气吧!想怎么打都行!就是不能不让我进房门!” 杜夫人扭过头不理他,本(欲yù)走的(身shēn)形却停了下来。 杜元帅偷瞟自己夫人面色有些和缓,就开始骂起了杜峰,“都是那个臭小子不好,自作主张!” 听他骂自己宝贝儿子的杜夫人又不依了,转过头轻哼一声,面露鄙夷道: “你当年想娶我的时候,还不是一个样?这就是你杜家的家风!怎能怪到峰儿头上?” “是,是,只要夫人不生气,夫人说是啥,就是啥!”杜元帅嘿嘿陪着笑。 杜夫人气笑不得,斜睥了他一眼。 那眼里的(娇jiāo)嗔和风(情qíng),令杜元帅浑(身shēn)一(热rè),一把搂过杜夫人柔软的(身shēn)子,噘着嘴就凑了上去。 “杜长青,这是书房,你干什么?”杜夫人惊呼。 然后就传来衣裙撕裂的声音和暧昧的喘气声…… 良久,一阵狂乱的吻后,杜夫人颤抖着抓住杜长青在她(身shēn)上作怪的手,气息不稳,“青,青哥,等天黑了回房!” 杜元帅扯开她的手,在杜夫人的尖叫声中,将她压在了案桌上,“阿竹,阿竹,我等不了了!我们好久没试过在书房了,你就依了我吧!” 嘴里说着请求,唇却早就堵住了杜夫人(欲yù)说出口的拒绝。 书桌上的文书洒了一地,满室生(春chūn)。 不一会,便想起了深深浅浅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吟哦。 杜峰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三份婚书去了衙门。 负责的文书,因着蒋大师的名头,以及杜峰吃人的眼神,原本要三到七天才走完的流程,半天就给搞定了。 然后额头淌着汗,小跑着回来,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两份婚书交给了杜峰。 杜峰看着两份婚书上一模一样的大红色印鉴,嘴角挂起得逞的笑:期期,你终于是爷的人了! 蒋大师签了大名之后就溜了,对此毫不知(情qíng)的纪仲(春chūn),面对杜峰送过来的婚书时,都快要气疯了! 他将婚书一把扔回杜峰(身shēn)上,咆哮道:“纪小雪是我纪仲(春chūn)的女儿!没有我的同意,这份婚书无效!” 纪母也傻眼了。 本来她对于杜峰几(日rì)不上门,心里是有些埋怨的。 谁知这厮不上门还好,一上门就带了一个巨大的炸弹过来。 他居然让她外祖父蒋大师在婚书上签了名! 纪母虽对从一开始就这个未来女婿非常满意,但对他如此不顾礼数的行为,觉得面子上还是要说几句,免得显得她恨嫁女似的! “对啊,杜峰,你这事做得太不厚道了!” 话虽是指责,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杜峰立马嗅到了其中的意味。 他走到纪母旁边,深深鞠了一个躬,“岳母大人!小婿此生定不会辜负期期!视二老为亲生父母,视小雨小风小星为亲生弟妹! 还请岳母大人成全!” 俗话都说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爱ài)! 纪母也不能免俗,当下那半真半假埋怨也忘了,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以后小雪就交付给你了!” 见自家夫人这么快就转移阵地,纪仲(春chūn)气得七窍生烟,直呼纪母姓名:“蒋灵!” 纪母蒋灵知道自家相公别的什么都好说,唯有在子女这事上,完全一根筋,一步也不肯退让。 当下便让杜峰先行离开,她自会好好劝说纪仲(春chūn)。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别气了!”杜峰走后,蒋灵倒了一杯茶水,端到纪仲(春chūn)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手,轻抚他因气愤而起伏不定的(胸xiōng)膛。 纪仲(春chūn)端起茶水,三口两口就咕噜吞了下去。 想起蒋大师随便签了个字之后就溜之大吉的行径,言语中就带上了抱怨:“你外祖父,怎么这样的?” “什么我外祖父?”这话蒋灵可就不(爱ài)听了,横他一眼,“难道不是你外祖父?” 纪仲(春chūn)为人温和,对妻儿更是有求必应,被蒋灵这一抢白,就算有满肚子的不满,也说不出了。 偏蒋灵还不依不饶,眼圈儿一红,瞬间就有了湿意,赌气道:“我知道让你住在蒋府是委屈了你! 等外祖父回来了,我就跟他老人家说,外孙女不孝,不能再伺候他老人家了! 咱们一大家子要搬出去住,留他一人孤零零地待在蒋府,孤独终老!” 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纪仲(春chūn)张嘴(欲yù)辩,见到自家夫人红了眼,眼看那泪珠儿就要掉下来了,慌了神,“好了,好了,阿灵,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哭啊!” 蒋灵本来只是有些泪意,闻言便扑到纪仲(春chūn)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春chūn)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来找外祖父,也不会发生小雪的事(情qíng),你要怪就怪我吧!” “唉,唉,”纪仲(春chūn)边轻拍蒋灵的背,无奈叹道:“好了,好了,这事就莫要再提了!” 怀中的蒋灵揉揉被自己掐得生痛的大腿,嘴角挂着浅笑:好女婿,岳母只能帮你到这了,以后看你自个的了! 两夫妇最后一商量,考虑到现在正是比赛的关键时刻,决定暂时不将这件事告诉纪子期,等这场比赛过了再说。 纪仲(春chūn)表面上因为蒋灵,不再提起此事,心里的想法却是:杜峰你个小子,你哄得了我夫人又如何?最后要不要嫁,还不是得看小雪的意思! 如果她不愿意,我是坚决站在她这边的! 如果退了婚说不到好的人家,我就养她一辈子!百年后,让我儿子我孙子接着养! 纪子期对于发生在她(身shēn)上的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和唐大公子几人,全心扑在新方案下寒服制作过程中。 经过马管事的警告,专门调给他们的这一组五十人,心下惶惶然,牙关咬得紧紧的,生怕不小心泄密出去! 可保密是一回事,配合是一回事!是否全力配合,又是另一回事! 衣衫缝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技术活。 ------题外话------ 基友文推荐:2p中,喜欢可以收藏! 甜辣(娇jiāo)妻:总裁轻点宠》漪兰甘棠,品质保证,欢迎入坑 现代轻松甜宠文,作为各位看官的小小解闷之读物,男女主双洁,1v1,娱乐圈x豪门x校园。 机场外的意外重逢,开启了一场名为“报仇”的逐(爱ài)之旅。 昔(日rì),她是“色狐”柴昔笑,他是神秘的“白兔少年”。 她吃了他,(爱ài)了他,也丢了他。 8年后,她是依附轩宇的新锐编剧,他是只手遮天的轩宇环球集团的总裁。 男人以她的投资合约作要挟,自己不得不成为他的专属暖(床chuáng)女佣! 当恨与(爱ài)不期而遇,最佳的复仇之法,便是在她的无名指上,(套tào)上属于二人的印迹。 我成了你的仆,你成了我的主。往(日rì)校园里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变成如今腹黑深深的大灰狼总裁! 正文 104、方案出炉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所有从事技术的人,都有一个通病:不管(性xìng)(情qíng)如何,不管在外人看来这人能力如何,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都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骄傲! 如若纪子期几人,是在技术上强过他们,被人家调来调去的,一时让缝袖子,一时让缝裤腿,也没什么! 就好比当初纪子期之所以能震慑住棋林丁级的那帮学生,便是因为在术数这门技术活上,她比他们高出了不知多少个级别! 这是无法掩盖的,只要是术数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实!所以他们心悦诚服了。 但这些工人不同,刚开始几天慑于马管事一直以来的威严,纪子期几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干就怎么干。 几天过后,这(情qíng)绪就开始回来了。 纪子期几人,大多只有理论知识,对于真正大批量缝制衣衫,并无实际的((操cāo)cāo)作经验。 人数又多,零部件也多,江嘉桐几人头次面对如此多和繁琐的事(情qíng),一来二去的,就会经常犯些错误。 比如将大号的袖子配给了中号的(胸xiōng)片,负责的工人缝了一半,才发觉不对劲,又得拆了重新去找新的袖子。 也会出现两条裤腿,一条大码,一条小码的(情qíng)况。 明明是缝袖子的人手不够,却被派去了缝(胸xiōng)片,最后整合的时候,又匆匆去缝合袖子。 这样一来,进度就慢了下来。 工人们嘴上不说啥,可看几人的眼神,明显同前两天不一样。 在今天江嘉桐第三次出错后,有个年长的工人忍不住了,“江小姐,你要不要再确定一下,这次给的裁片尺码全都是正确的吗?” 江嘉桐因为连续的出错,心里早就又急又愧疚,听这工人一说,眼睛里立马含上了泪。 她紧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唇上都隐隐渗出了血珠。 那工人无奈叹口气,有些不忍又有些不屑,不再言语拿着裁片就走了。 纪子期这两(日rì)也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之前在天凉杜家军中,她所提出的方案,之所以能执行到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只开了个头。 所有的后续工作,都是由那些默默无闻的人,全力完成! 正因为如此,她从不居功! 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团队的能力才是强大的! 现在显然,她的小团队在带领这个大团队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人心涣散,不能再拖下去了! 纪子期走到场中间,大声宣布:“各位,今天到此为止!明天一早再过来工坊!” 工人们面面相觑,还是依言停下了手里的活。 唐大公子几人这两天也很有些揪心。 这法子无论如何,看起来也是可行的,可就是执行起来的时候不顺利。 唐大公子(身shēn)为商行下一代接班人,从来都是只出主意,或从管事们的话中来判断他们说的方法是否可行。 他跟着他爹学的,也是这些。 他从未接触过最底层的运作。 这一接触,才发现比他想象中要难得多,也能学到很多他爹无法教给他的东西。 果然,有了好想法,还要有能将这好想法执行到位的人! 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便是如何将这些想法执行到位! 时间紧迫,几人都有些焦躁,确实是需要停下来好好想想,好好谈谈问题所在。 纪子期几人一走,工坊里的工人便聚在了一起,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有出言嘲讽的,“还是什么术数学院的学生呢,整个事(情qíng)整的乱七八糟!” 有冷眼旁观的,“唉,这关咱们什么事呢?怎么说就怎么做呗!挨过这十来(日rì)就好了!” 有忿忿不平的,“老娘我在这工坊缝制衣衫都二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缝上,现在居然让几个丫头小子来教老娘如何缝制?这(胸xiōng)口这气啊,真是咽不下去!” 也有沉默不语的,年岁最大的,人称老德头或德叔的五十多岁汉子。 这人许是有些威望,不少人聚在他(身shēn)边,“老德头,你怎么看?” 老德头本不(欲yù)答,旁边不停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终是张嘴答道:“能怎么看,上头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德叔,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老也知道,这几人是学院的学生,此次过来这寒服工坊,为的是什么。 这官也好,学生也罢,从来向上汇报时,一向只说好不说坏,只说有利的一面,不说有害的一面。 万一几人按这法子报上去,上官看了看又觉得可行,直接下令这工坊所有人,都得按这法子进行寒服缝制。 那可不是十几天的事,是十几年甚至更久的事了。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所以德叔,明(日rì)您可否做代表,出面与那些学生谈一谈,再这样下去不但他们完成不了任务,咱们也跟着受罪!” “是啊,德叔,您明天跟他们谈谈吧!” “老德头,你就出面吧!要是马管事的怪罪下来,咱们五十人一起扛! 马管事也不是那么完全不讲理的人,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不配合,只是将这过程中的问题向他们反应出来而已。 不止是为咱们好,也是为那几个学生好啊!” “对啊,对啊!” 经不住周边人的一再劝说,老德头终是点了头,“好,我明(日rì)就出面说项说项!” 这边江嘉桐一回到客栈,就跑到房间嘤嘤大哭了起来。 纪子期和程清忙跟过去劝她,江嘉桐扑到程清怀里,边哭边道:“程姐姐,子期,我是不是很没用? 若不是我,这方案定能执行得很顺利!” “傻丫头,这关你什么事!”程清边哄她边安慰道:“咱们从来没做过这些,出点错是很自然的事(情qíng)!” 纪子期接口道:“是啊,嘉桐,这些事咱们都是第一次亲自动手去做,都是在学习中。 跟你学术数一样,不懂就问,错了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qíng)! 而且第一次做就能做到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厉害了!” “真的吗?”江嘉桐红肿着双眼小声问道,纪子期和程清二人对她而言,是半师半友的存在。 二人的肯定比什么都重要。 纪子期点点头,“是的,嘉桐!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们所有人都碰到了问题! 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便是面对问题,不回避不逃避,一起商量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江嘉桐低垂着脸,跟在纪子期与程清二人(身shēn)后,与外面等待的唐大公子三人汇合。 没有过多废话,纪子期直接道:“咱们来说说这次碰到的问题吧,开诚布公,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怕说错,就怕不说。有没有问题?” 几人齐齐摇头。 “好,我们先从方案上说起,我希望大家再仔细地不带偏见地想想,方案有没有问题?或者说,有没有不足之处?” 较少发言的罗书第一个举了手,“我觉得方案整体上没有问题,但在细节执行方面,可以做得更细一些。” 纪子期满意点点头,“罗书,说得详细点!” “比如说不同码的裁片上做个标记,这样发的时候就不会出错了! 每块裁片的缝合时间定个大概的时间要求,这样人手分配会更清晰些,不会出乱子! 领用的登记表再细些,细到领了什么部位的裁片,领了什么码,多少数量,以及时辰! 这样确保各个环节批量完成的时间是一致的!” 这几乎是纪子期从认识罗书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却句句分析在理!江嘉桐也顾不得眼睛还红肿着,面对她从不掩饰倾慕心思的罗书,笑盈盈道:“罗书,你好厉害!” 程清点点头,“罗书说的很有道理!我明显感觉工人们的(情qíng)绪有些同刚开始不同了。 因为咱们规定的东西不够清晰,所以错误有些多,这失误一多,进度慢了,工人们就有想法了。” 吴三多接着道:“这边裁片可能是分得不对,总是一会要补裁一条裤脚,一会要被裁一只袖子,结果损耗又上去了。” 唐大公子没说工坊的事,却说了自己的感慨:“我记得我祖父在世时,总是跟我和我爹说,一切的想法都源于最底层。 没有底层在支撑,咱们就是建在沙漠上的房子,一个沙尘暴就会将它吞噬!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不是工人们的问题,是咱们没有安排好!” 纪子道:“是啊!我现在对陛下和术师协会这题的目的,又多了一层认识: 术数不仅要走入民间,而且要走入底层,走入实际,不是悬挂在半空中,高不可攀的明月,或是似是而非的理念,而是能实实在在地做实事! 除了你们刚刚所说的,我想明(日rì)去工坊后,第一时间应该先和经验丰富的老工人交谈! 之前因为时间紧促,咱们省略掉了这一环节,太过于自信了! (欲yù)速则不达,无论时间多么紧迫,该做的还是要做!” —— 第二天到来工坊的时候,纪子期正想先找几个老工人聊聊,老德头在几人的簇拥下,向他们走了过来。 纪子期记得中间那五十多岁沉默少言的老人,大部分人都称他为德叔。 看这架式,应该是有话要说。 纪子期先打了招呼,笑盈盈道:“德叔,有什么事吗?正好,我有问题要请教您!” 德叔的技术在这五十人中是最顶尖的,(性xìng)(情qíng)又好,只要有人请教技术上的问题,他都会毫无保留地回答,所以众人才会对推崇。 因此当纪子期这一主动询问时,德叔下意识地就问道:“是什么问题?” 纪子期也不客气,“德叔,不用我说您也知道,我们几人的新方案推行遇到了问题,所以想请教德叔您,对这方案有什么看法?” 德叔沉默许久,作为一个资深的技术型人才,终是老实地开了口,“纪小姐,你们的法子不是不好,却有点不切实际!” “愿闻其详!”纪子期拱手道。 “这……”话到嘴边,德叔又有些犹豫了。 “德叔,您不必有所顾虑!”纪子期真诚道:“昨儿个我让大伙先停了,就是意识到现在出现的这些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回去后和学院其他学生又进行了沟通,一致认为,是我们之前太过于自信和肤浅了! 按道理来说,在开始之前,就应该先和像您这样有经验的人沟通好之后才开始。 因为我们之前花了太多时间在完善方案上,时间又紧,就忽略了这关键的一步! 德叔,您是实际((操cāo)cāo)作者,又是有资历深经验丰富的人,您的认同和认可,对方案的执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还请您尽管说,放心地说!” 老德头憨厚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严肃,“既然纪小姐如此说,老德头就直说了! 这几(日rì),老德头回去将纪小姐的方法想了又想。 从陛下的角度,户部的角度,工坊的角度,还有纪小姐的角度来看,老德头不得不承认,纪小姐的方案非常出色! 即使还有一些细节因为不熟悉运作而没能尽善尽美,但瑕不掩瑜。 可是纪小姐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这工坊真正的执行者,不是陛下,不是术师协会,不是户部,不是马管事,而是这数百工人! 纪小姐的方案想到了所有人,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咱们这工坊的数百人。 咱们这些工人或许学识有限,见识有限,可一旦与自己的切(身shēn)利益有关时,谁不是聪明人?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蠢人,只有自以为聪明,和以为别人蠢的人。 工坊里的大部分工人都是靠这份月银养活一家老小,这方案一出,会有什么后果,(身shēn)处其中的人,谁人不是心里清清楚楚的? 这工人有意见,说明这方案与他们自(身shēn)的利益产生了冲突。 意见越大,说明这冲突越大! 表面上是因为纪小姐几人不熟悉运作导致,实际上还是利益在作怪! 这些人心里没底啊!没问题都会生出问题,何况本(身shēn)就有问题! 若大家心里有了底,有了保障,很多大问题会变成小问题,小问题全都不再是问题! 纪小姐,老德头被大家推出来,想说的就是实在话。 纪小姐若不能解决这些问题,怕是你们的方案再完善,想出成绩也难!” 纪子期苦笑一声,果然!还是她一开始就担心的问题。 老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觑。 开始她确实没想过这些工人能轻易想明白其中的后果。 哪知一旦事关自(身shēn)利益时,人人都成了天才! 看来这个问题不说明白,这结果还真是难预料! 总不能让唐大公子几人亲自上场缝制衣衫吧? 纪子期脑补了一下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拿着绣花针的样子,忍不住恶寒了一下。 画面太美,不敢想像! “德叔,您刚刚说的那个问题,确实是我们先前疏忽了与各位的沟通。 在这个方案还未成形时,您的担忧我们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一直未想到妥善的解决方案! 这几(日rì)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了许久!有是有了初步的想法,却不知上头是否会采纳? 德叔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先说给您听听!” 老德头点了点头,纪子期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老德头。 老德头听完后,一向沉默的脸上露出了震惊和狂喜的神色,“真,真的会如此吗?” “我不知道!”纪子期诚实地回答:“但我想尽全力试一试!德叔,我需要您的帮助! 如果接下来的十几天,这方案能顺利完成,那么我再往上汇报的时候,上面就会多看重一分我的建议!而且,” 纪子期略一停顿,却换上了一种老德头说不出的语气,“即使此份方案在这十几(日rì)内进行得不顺利,结果并不理想! 但上面的人不是傻子,只要交了上去之后,必然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好处! 那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我和其他的学生,就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纪子期的话,很真实,直接摆明了所有的可能后果。 正因为如此,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她想信老德头听得懂! 老德头果然浑(身shēn)一惊,刚才的兴奋完全消失不见。 纪子期再接再励,“德叔,说白了,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有大家齐心,才有可能一起划到岸边,否则这船一翻,我们几人肯定会安然无恙! 但德叔你们五十人,还有更多像德叔一样的人,你们能全都躲过这一劫吗?” 德叔只思考了一息,“纪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接下来的这十几(日rì),我们定会全心全意按纪小姐的要求去做!” 方案经过更细致的改良后,以及老德头亲力亲为的约束和调整,至此顺利地开展了。 九月二十五,也就是新方案执行的第十五天,秘密工作的这一格间,已生产出来了一百六十(套tào)寒服,比原有的数量提升了一倍多。 还是因为刚开始出现问题浪费了几(日rì)去调整。 若是所有一切均上了正轨,最少提升二倍以上不是问题。 几人既喜且忧! 喜的是,这是第一次将他们所学,运用到实际的事务中,而且还取得了非常好的甚至是巨大的成就! 忧的自然是之前纪子期提到的,这巨大的成就带来的可能是无上的荣耀,也可能是无穷的灾难! 初初开展几天碰到的问题,已经验证了这一想法! 于是纪子期决定这接下来的几天,几人每天轮流过来监督检查一下进度就好。 重要是关于这个方案推广开后的后续方案! 几人经过几天的商量后,最终完成了整个事件的整体方案,而且决定将此事毫不保留地上报! 纪子期:“这份方案必须直接交给孟大师!再由孟大师呈给陛下,中间决不能经过多一个人的手! 这件事由我去办!我与孟大师有过几面之缘,且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孟大师想必会接见,只要接见了,我自会说服他! 马管事是精明人,吴三多你只需同他说明利害,他自会明白,绝不会让人知晓最先的变化来自寒服工坊,进而推算到我们几人(身shēn)上! 至于知(情qíng)的那五十个人,若工坊进行整改,那五十人自是属于留下来的一批人! 以马管事和老德头的能力,封他们一辈子的口不容易,但半年或几年的时间,还是有可能的! 只要过了这前三个月,之后就算走漏了风声,最重要的时候已经过去,而且到时你们也已回了天顺,基本不会再有事了。” “子期,谢谢你为我们如此着想!”程清轻声道。 几人心知肚明,以纪子期现在的(身shēn)份,即使再多人知道了是她所为,也不敢轻易下手。 但他们不同。 也许几人在天顺,都算得上是有(身shēn)份有地位的人。 可在这京城,遍地都是镶金的金贵人儿,他们这些成色一般的黄金,随便往里一扔,连个影儿都看不到。 若没有他们几人,纪子期单独一人也能完成这份方案,直接上报即可,必是奇功一件,声名鹊起。 又何必如此绞尽脑汁想什么后续方案呢?那是朝廷应该头疼的事(情qíng)。 纪子期笑嘻嘻不以为意,“程清,我们既是同学,又是朋友,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江嘉桐抱住她撒(娇jiāo),“子期,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也是顶顶厉害的人!” 纪子期倒没想到江嘉桐是个这么腻歪的人,起了一(身shēn)鸡皮。 九月二十六这天傍晚,纪子期来到皇宫侧门外等孟大师。 城墙太高,根本看不到里面,守着宫墙的士兵,看上去个个威武不凡。 纪子期表明了是棋林学院的学生,因为术数大赛的事(情qíng)要找孟大师。 守着宫门的士兵便没有为难她。 只道宫中规矩,宫墙百米内,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让她在百米开外的位置等着。 等得有些久了,纪子期歪着头,无聊地用脚前后蹭着地。 已是黄昏的时候,夕阳将她的素色衣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金红色。 衬着庄严的城墙,空((荡dàng)dàng)的街道,像是地上突然开出的一朵美丽小花,令原本严肃死板的画面,瞬间活了起来。 杜峰从宫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像。 九月的秋风吹动着她的发丝,鬓角边有一缕弯弯的发,像勾子一样,勾住了他的心。 那无聊的神色落在杜峰眼里,也像是在等待迟到的(情qíng)人般,全是少女的(娇jiāo)嗔和不满。 他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 明份已定,她现在是他明正言顺的未婚妻! 不是等他,又是等谁? 杜峰心里的柔(情qíng)蜜意就快要溢了出来。 他记得她今年十五了,过了年就十六,可以成婚了! 杜峰一边想着今晚回去后,要让他娘上门去,选个最快的好(日rì)子完婚。 然后一想着完婚,就想到了洞房花烛夜,然后……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纪子期一回头,就看到双眼冒着火的杜峰大踏步朝她走过来。 那吃人的眼神她太熟悉! 条件反(射shè)地就想跑。 脚刚踏出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宫墙外,她在等孟大师。 这种地方,他总不能动手动脚吧? 这般想着,便停在那不动了。 杜峰转眼就走到她面前,容光焕发,“期期,你是在等我吗?” 那面上的神色太过(热rè)切,纪子期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道:“我在等孟大师!” 杜峰面上神色明显有些失望,那下跨的嘴角转而向上,轻轻一笑,柔声道:“几(日rì)未见你了,这几(日rì)过得可好?可有按时吃饭?” 语气自然而宠溺,熟稔得像丈夫与新归的妻子在闲话家常。 纪子期明知眼前这一切不过是这厮的表象,还是不忍直接忽视他,可好声好气答他吧,这心里又有些不舒坦。 于是垂下眼睑,淡淡道:“嗯,一切都好!” 这份疏离杜峰自是觉察得到,他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紧紧盯着纪子期,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杜峰不出声,低着头的纪子期只看着地,也不出声。 一时都沉默了。 这时宫门前的士兵声音响起,“孟大师,那边有个棋林学院的叫纪小雪的女同学找您!” “有劳小哥了!”是孟大师的声音。 纪子期飞快抬头,“那个,杜峰,孟大师出来了!我有事,先过去了!你回去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朝孟大师的方向跑了过去,边跑边挥手:“孟大师,我在这!” 看着她从自己(身shēn)边毫不留恋地飞奔而去的杜峰,面色(阴yīn)沉极了。 “见过孟大师!”纪子期停定后,行了个礼。 “好了,”孟大师摆了个手,“你这丫头何时这么有礼过?免了吧!来找老夫有何事? 虽说与你是旧识,且比赛说明在不泄露机密的(情qíng)况下,可以借助外力! 你太爷因为你的关系,退出了这次比赛判官的角色。老夫便是此次最后的判官!你莫要让老夫过于为难!” “这个,还真是会让您(挺tǐng)为难的!”纪子期讪笑道。 “既然为难还要来找老夫?”孟大师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拉长声调,“说来听听吧!” “我想恳求您,这次所有学院上交的方案不要经过任何人的手,直接交由您! 而且不要公布里面的任何内容,只公布成绩!” 这个要求倒是(挺tǐng)奇特的,孟大师奇道:“这是为何?” 纪子期便将方案要点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孟大师的神(情qíng)刹那间变得异常严肃,只是配上他高耸的颧骨稀疏的胡须,在纪子期看来,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嗯,猥琐。 孟大师长年在外游((荡dàng)dàng),对这世间人(情qíng)百态,虽不至于了如指掌,也甚有心得。 纪子期的顾虑,在他看来,完全是有必要而且必须的。 “小雪,这件事(情qíng)老夫此时不能立马答应你。 今晚你回去,先将方案誊抄一遍,明(日rì)一早老夫亲自去客栈取。 待明(日rì)呈上陛下后,由陛下定夺! 不过你大可放心,以陛下惜才(爱ài)才之心,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明(日rì)你在客栈等着,一有消息,老夫立马派人通知你!” 第二(日rì)早朝后,黎国皇帝陛下的龙案上,第一次摆了一份不叫奏折而叫方案的东西。 皇帝陛下四十开外,肤色白皙,保养良好,嘴角弯弯带着一丝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 此时的样子若除下这(身shēn)亮眼的明皇色龙袍,换上寻常服饰,就像是一有钱人家的富贵老爷。 当然,这些只是表象。 因为在他面前的是当今黎国大术家之一,孟大师! 无利益的纠纷,无权力的倾轧,孤(身shēn)一人的孟大师,一心致力于将术数推广至民间实务上的孟大师。 皇帝陛下打心底里尊重他。 “孟大师,这是何物?”皇帝陛下温和问道。 孟大师拱手恭敬道:“回陛下,这是此次术数大赛第一道试题,棋林学院六位学生的答卷!” “哦,不是还有两(日rì)才上交答卷吗?为何这棋林学院会提前上交?还劳烦孟大师亲自送到朕的面前?”皇帝陛下的语气虽温和,却不容置疑。 孟大师道:“陛下过目后,自会明白微臣的用意!” 皇帝陛下嘴角微不可见地轻轻一扬,兴起一丝趣味。 一手拿起那份方案,一边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那就让朕先看看,若是不满意,朕可要罚你的!” 孟大师拱手默不作声。 皇帝陛下口中虽如此说,却知孟大师(身shēn)为一代宗师,术数北斗,能亲自呈上来的东西,自是有过人之处。 当下逐一认真地看起那份方案来。 第一感觉是,嗯,字不错!明显是出自女子之手,却筋骨分明,带着男子的大气与洒脱。 只见那卷上写着: 学生纪小雪、罗书、程清、唐宋、江嘉桐、吴三多六人,在寒服工坊经过二十来(日rì)考察和试验,发现问题及解决方案如下: 一、布匹质量问题: 布匹由经纱和纬纱织成,但纬纱少了二支。平时穿着不会受影响,但在高强度持久的动作下,容易撕裂! 二、布匹裁剪问题: 正常一匹布四尺宽,十二尺长,按中等体型三尺八一(套tào),单从数字计算,约可裁十三(套tào)左右。 但裁片是有形状的,容易产生损耗。现寒服工坊所采用的裁剪方法,最多可裁十(套tào)左右。 学生们根据每片裁片的形状及尺寸,通过计算对此进行了合理排样,可达到十三(套tào)的数量。 具体的排样可见附页的小图。 三、分工合作问题: 现时寒服工坊的缝制要求是一人七天交一(套tào),每人各自做各自的。 学生们的方法是:将裁片裁好后,分开不同部件裁片,批量缝制的方式。即有人专门缝口袋,有人专门缝袖子。 学生们用此方法试验了十天,结合上面的裁剪方法,五十人十天完成了一百六十(套tào),比原来五十人十天平均六十(套tào)左右的数量,高了出接近二倍。 附页是此次试验的详细记录以及相关注意事项。 四、推广开来的后续问题: 此次的方案从长远来看,必是利国利民。 但在短期内,一旦推广至全国各地官府及商行,势必会造成一半以上的人失业,给国家安定造成动((荡dàng)dàng)。 学生们的建议是: 以寒服工坊为例,假若现有的五百工人,只需留下二百五十人,官府可出具如此的说明: 一是自愿离去的,按在寒服工坊工作的年限一次(性xìng)赔偿银两,工作了十年则赔偿十年的银子,工作了二十年则赔偿二十年的银子。 二是被淘汰掉的,官府一次(性xìng)赔偿三个月的银两,并承诺若官府其他工坊出现人手空缺,必定优先录取这批人。 三是无论是自愿离去的,还是被淘汰掉的,若回去后自行转做商人,可免其三年税款,一年内可做其贷款担保人。 相信此三点一出,必会有大批人自愿离去,解除掉后顾之忧。 至于这损失,学生们做了一份详细的数据分析:约五年后,赔偿出去的银子便会与因方案带来的成本减少总和相抵销。 从第六年开始,便只会因减少成本投入,而省下不少银子!具体的数据请见后页。 关于保密一事,学生们相信皇帝陛下的英名,只是学生们尚且年幼,能力有限,无力涉足各种势力纠缠之中。 因而肯定孟大师务必保守此秘密,学生们感激不尽! “妙啊!妙啊!”皇帝陛下面色由惊艳到沉重到开怀,最后抚掌大赞,“棋林学院这份方案果然绝妙!” 然后吩咐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去,将户部林尚书找来!” 见皇帝陛下欢喜不已,孟大师面上也露出了笑,“棋林学院的学生向微臣提了一个请求!微臣不敢擅自作主,请陛下定夺!” “哦,说来听听!” “他们的请求是,此次术数大赛第一题的答卷,一是直接由老夫收回,二是不公布其内容,只公布成绩。” 皇帝陛下听完,面上欢喜隐去不少,眼微微闭上,竟有几分孤寂伤感。 良久,睁开双眼叹道:“是朕没用!面对如此良策,却不能直赏有功之人!” 此言一出,孟大师惶恐不已,“陛下,这不是您的错!” ------题外话------ 感谢scgz七色海1、得瑟逗包、lltt625625、kriston、bluekey1、糖夹子、火焰玛瑙、雨雪未期、浅咦墨画、呯帆陌生人、南宫轻雪、竹卿宝宝、qq062214pc594e02、南冥有田、qq050317pcd16bf6、丫头cpc、17xxy、轻铃悠悠、chmdyu、嫣然一笑0526、美梦君、樱清翼、今昔何昔520、孤訫颖、zm20050314、qqa96c480c25f2df、millychen、若梦晨曦、阿吉吉、zoe152、刘玉萱、雨中菡萏、幸福的妮妮、yezhiqiu、美人暗妖娆、qq3529de4ab21119、w123874769、183**6235、altmbymy、南湖菱宝宝、雲中澫歩,等各位亲亲的票票花花石石留言,题外话就快写不下了,哈哈哈~ 正文 105、婚期由你定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皇帝陛下调整好面上神(情qíng),微微一笑,阻止孟大师还(欲yù)出口的话,“孟大师不必安慰朕,朕心里清楚得很!朕也习惯了! 都说帝心难测,这世人之心才更是难测!你传话给那几位学生,就说朕应(允yǔn)了! 他们几人的功劳,朕会记得,以后有机会一并赏赐!” “谢陛下!” “不过,这纪小雪的名字朕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蒋大师在得知纪子期与他的关系后,已禀明皇帝陛下退出此次术数大赛的评判。 只是皇帝陛下事务多,一下子想不起来。 “陛下,纪小雪便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孟大师提醒道。 “是她?”皇帝陛下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前些(日rì)子杜元帅向朕说起一事,去年在天凉杜家军中立下奇功的纪子期,便是本名纪小雪的女子。 而且蒋大师亲自(允yǔn)了她和杜峰的婚事!” 说到这又笑骂一声,“杜元帅这是怕朕为了掌珠公主,阻扰他儿子的婚事,特意说给朕听的!” 孟大师虽常年在外,关于宫中陛下最疼(爱ài)的掌珠公主对杜峰心有所属的传闻,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这一来涉及儿女私(情qíng),二来是皇家私事,他也不敢随意置喙。 便呵呵两声蒙混过去。 皇帝陛下接着道:“不过朕也不能这么委屈了朕的掌珠公主! 这些(日rì)子以来,布置了许多要务给威远将军,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也好消消朕这心头之恨!” “呵呵!”孟大师更不好接口了。这陛下要给人穿小鞋,谁敢有意见? 这时太监总管的声音传来:“陛下,户部林尚书求见!” “宣!” 满头白发的林尚书走了进来,正(欲yù)跪拜。 皇帝陛下一挥手,“林尚书不必多礼!快过来看看这份方案!” —— 得知一切已顺利解决的六人,都齐齐舒了口气,想着还有两(日rì)才公布成绩,顺便宣布下一道考题。 几人便约定今(日rì)早点休息,明(日rì)一早去京城好好逛上一番。 纪氏夫妇见女儿今(日rì)这么早回来,问道:“小雪,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纪子期面上还有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和笑意,“事(情qíng)提前解决好了!这几(日r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两人于是对望一眼,拿出婚书,嗫嗫嚅嚅地将蒋大师与杜峰私下签了婚书一事,告诉了纪子期。 “什么?”纪子期大怒,手里捏着婚书,恨不得撕烂了它,“什么时候的事?” 纪父想起之前与女儿的约定,有些不敢面对她,“有十(日rì)了。” 十(日rì)?那就是九月十几的事(情qíng),难怪杜峰昨天见到她,一副看到媳妇的神(情qíng)! 呸,什么媳妇?鬼才要做他媳妇! 手中的婚书有如千金重,沉得纪子期的手臂发酸。 她怒火中烧,浑(身shēn)似要喷火般。 好你个杜峰,竟然先斩后奏,实在太过份了! 她将婚书一扔,转(身shēn)跑了出去。 纪仲(春chūn)担心道:“阿灵,怎么办?小雪好生气,好不愿意的样子!” 傻相公!纪母白他一眼,心道:这女人的心思你太不懂了! 不管是生气、愤怒、高兴、欣喜,因为在乎,才会有反应。 没反应才是叫可怕! 纪子期已顾不上去到杜府,会不会被杜峰爹娘发现这个问题了。 她一门心思只想找到杜峰,质问他为何自作主张! 然后,退婚! 杜峰刚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就见到纪子期红着小脸,气冲冲朝他冲了过来。 皇帝陛下因今儿个要和户部林尚书商谈要事,没空理他,难得的让他走了个早。 纪子期一把拉住杜峰的衣袖,将他扯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见她这么主动,杜峰眼一弯,昨(日rì)被她忽视的怨气散了不少,顺从地随着她的步调,进了巷子里。 天色还早,巷子很窄,终(日rì)不见阳光,有些(阴yīn)寒。 纪子期拉了他进来后,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巷子实在太窄,两人面对面站定后,就快(胸xiōng)贴着(胸xiōng)了。 这样子,倒像是迫不及待找地方偷(情qíng)似的。 看到杜峰似笑非笑的脸,有意(挺tǐng)起(胸xiōng)膛想要与她触碰的动作,纪子期脸上因奔跑本就有些红,现在更(热rè)厉害。 肩一缩,含着(胸xiōng),气势上就弱了。 “杜峰,你为何私作主张,与我太爷签订婚书?”纪子期忽视对面男人发出来的(热rè)气,板着脸问。 “这事啊!”杜峰攸地伸手,触向她的脸,纪子期头一歪,杜峰便抓住了她耳边的几缕碎发把玩,“你不是说一切听你爹娘安排吗?” “那是我太爷,不是我爹娘!”她伸手拍掉他的手,怒道。 杜峰顺势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细细端详,看着那葱段似的小手偎着他的褐色大手,衬得像鲜嫩的藕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有什么差别?你听岳丈岳母的,岳丈岳母听太爷的,不就等于你听太爷的?” 纪子期觉得他此时盯着自己小手的神(情qíng),好似看到的是熊掌,就想要张着嘴咬下去。 她边挣扎边吼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杜峰抬眼看向她,眼神似箭,“都是家中长辈,有何区别?期期,你又想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她正想反驳杜峰,自己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忽想起求他救小雨时,自己冲动之下说出的话。 始终还是觉得有些理亏,后面的几个字便吞进了肚子里。 杜峰握着她的手,带着茧的大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滑动,有些痒。 她再用力想抽出来。 杜峰一低头,将那青葱白嫩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吸(吮shǔn)、啃咬、轻((舔tiǎn)tiǎn),发出暧昧的声响,好像那是她的唇舌一般。 又麻有痒,有种奇异的感觉,从她的指尖传到她的心脏。 她心跳加快了,发出砰砰的响。 “杜峰!”纪子期想制止他的这种行为,可怒喝的声音因怕被人听到,不敢大声,而显得(娇jiāo)软无力,反像撒(娇jiāo)似的。 杜峰沉沉地笑了,笑声醇厚绵密。 他放开纪子期的手,(身shēn)体略一前倾,手肘撑在墙上,将纪子期压在了墙上,困在了方寸之间。 纪子期困难地咽咽口水,觉得腿有些发软,警告道:“杜峰,你,可别乱来,现在大白天的!” 巷子外面因着阳光的照耀,确实很明亮。 巷子里始终还是有点暗。 杜峰头靠近她,轻吻她的鬓角,语气却张狂,“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和我未来的媳妇儿亲(热rè)亲(热rè),还用分什么白天黑夜? 就算被人看见了,又如何?咱们现在明正言顺!” 亲(热rè)亲(热rè)?你还要脸吗?还明正言顺? 纪子期恼得抬脚踢他,杜峰即不恼也不阻止,跟挠痒痒似的,反而让他心更痒了。 “杜峰,我不管,我要退婚!” 纪子期冲口而出,也不管被激怒后的杜峰,会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出来。 杜峰的心里确实是发了疯,(胸xiōng)腔里的野兽叫嚣着要冲出来,撕了眼前这个让他又(爱ài)又恨的小人儿! 他强忍着怒意,冷冷道:“退婚?和谁退?找谁退? 管他是否合乎礼法,婚书上的署名人是你太爷蒋沧雨和我爹杜长青! 哪个衙门吃了熊心豹子胆,冒着得罪术数北斗蒋大师和坐拥万军杜元帅的风险,敢受理? 若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楞头青接了,爷我就提着剑冲到衙门里,架他脖子上,看谁还敢?” 纪子期被他语气里的霸道和狂妄震住了! 他这意思是说,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凭什么? 纪子期心里一阵委屈。 想到在天凉时,一开始被他捉弄戏弄,碍于(身shēn)分,敢怒不敢言! 后来发现他对她别有心思,(日rì)(日rì)里胆战心惊! 等知道她是女子后,更是从不问她意愿,想亲就亲,想摸就摸,想娶就娶! 凭什么? 纪子期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憋屈,眼里阵阵酸意上涌,瞬间聚满了泪。 她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咬着下唇睁大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杜峰慌了神。 除了上次小雨被楼九绑架,他的期期在离开天凉后,何曾掉过泪? 他一时手足无措,焦急哄道:“期期,别哭,别哭!” 不说还好,一说纪子期就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往下掉。 杜峰更慌了,将她抱在怀里,像他小时候哭泣时,他娘哄他一样,拍着纪子期的背,在她耳边柔声道:“期期乖,期期乖,别哭了啊!” 纪子期心中的委屈再也藏不住,全化作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杜峰(胸xiōng)前一片潮湿,纪子期的泪像雨水一般,漫入了他的心田。 他心里又软又酸,只求怀中的小人儿不要再哭了,“期期,你说,要怎样你才能不哭?” 纪子期顿了一会,想张嘴,却抽抽噎噎地发不出声。 杜峰苦笑一声,还用问吗? 只是他虽不会轻易放弃,却必须妥协:“期期,婚书已定,我是万万不会(允yǔn)许毁约的! 要不这样,婚书的事就这样了,但婚期由你定,如何?嗯?” 纪子期咬着唇不出声。 这已是杜峰的底线,本想着来年洞房花烛的他,怕是没能这么快如愿了! 这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妥协太过冲动,怀中人儿还在不停抖动,杜峰牙一咬,恶狠狠道:“若你不应(允yǔn),就当刚刚我没说过!一切照旧!” 那怎么成? 纪子期从他怀中抬起小脸,猛点着头,声音嘶哑,“说好了,婚书算数,婚期由我定!不许反悔!” 杜峰气笑了,一低头凶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纪子期挣扎了两下,想着哪能一点甜头都不给他尝,万一他反悔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哼,婚期由我定,好的很!本姑娘不到二十五是绝不会嫁人的!你就慢慢等着吧! 本姑娘等着你主动退婚! 这般想着,就有些心不在蔫。 杜峰便不满地狠狠咬了她的唇一口。 纪子期吃痛,那舌钻了进去,开始了新一轮疯狂地追逐。 许久,直到快到窒息,杜峰才终于放过了她。 “听说你们今(日rì)已交了答卷,明(日rì)有何打算?”杜峰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喘着气。 你这厮倒是消息灵通! 纪子期不悄撇撇嘴,老实答道:“和程清几人到处逛逛?” 杜峰拉开她,眉头皱起,“几人?也包括那小白脸唐宋在内?” 唐宋哪里像是小白脸? 纪子期翻翻白眼,“我们是一起从天顺棋林学院来的,自然是一起去逛!” “不准!”杜峰霸道道。 “凭什么?”纪子期吼回去。 杜峰唇角勾成动人的弧度,“因为明天你这个未婚夫,要带你出去游玩!” 未婚夫三个字故意咬得重重的,意有所指。 纪子期心中咬牙,却不敢拒绝得太明显,只得道:“你明天不是要去宫里吗?” 杜峰笑得可恶,“我明天可能不舒服,等会去宫里请假!” 这个借口好烂! 纪子期轻哼出声,又无可奈何。 “明(日rì)带上你的那匹小母马香菇!我一早去接你!” —— 纪子期鬼鬼祟祟偷摸回了蒋府。 想着她横眉倒竖地跑出来,却这副鬼样子溜回去! 她觉得好没脸! 却被在叁园里焦急等着的纪氏夫妇逮了个正着! 纪氏夫妇惊愕地看着自家女儿,微红的明显哭过的双眼,还有,可疑的红肿的带着小伤口的唇! (身shēn)为过来人的两人,自是明白之前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纪父气得浑(身shēn)发抖。 臭小子!才刚签完婚书,就敢对他女儿这般轻薄?太过份了!绝对不能轻饶! 纪母看着女儿闪躲的眼神,羞怯的神(情qíng),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并非郎有(情qíng)妾无意,那就好! 虽然她也很舍不得女儿,可这世上哪有比女儿幸福更重要的事(情qíng)? 当下装作毫不知(情qíng),随意问了两句,拉扯着犹在幻想如何给脸色未来女婿看的纪仲(春chūn),离开了叁园。 杜峰一大早的来了蒋府,纪仲(春chūn)昨晚一肚子的想法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鼻孔朝天,对他视而不见! 杜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岳丈大人早!岳母大人早!” “不敢当!我家女儿还待字闺中!”纪仲(春chūn)(阴yīn)阳怪气道。 他想着无论怎么好脾气的人,看到他这态度,肯定也会生气的。 杜峰对此却见怪不怪。 这么多年来,他爹每次去外祖家,外祖父和两位大舅子,哪次给过他好脸色看? 而他爹在他们面前一直是唯唯诺诺的陪着笑脸。 刚开始还有些替他爹抱不平,有次他爹别有深意地对他说:“等你以后娶了媳妇,你就明白了!” 后来杜峰就慢慢习惯了。 所以纪仲(春chūn)如此对他,在杜峰看来,比他外祖父对他爹好多了。 于是毫不在意,和气却坚定地回道:“迟早是要喊岳丈大人的,小婿是想让您先提前适应!” 小子霸气! 蒋灵笑得合不拢嘴,纪仲(春chūn)却气得肝疼,这般厚脸皮的人,小雪哪是他的对手?以后指不定被欺负的死死的! 还想多说两句,蒋灵拉住了他,“杜峰啊,小雪快出来了,你先等等! 今儿个出去了,可得完完整整地将人送回来,啊!” 杜峰听出了弦外之音,猜想应该是昨(日rì)纪子期自己偷跑回来,双唇红肿的模样被她看见了。 心里略有些羞意,面上却不显,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正正经经应道:“是!小婿定会完好无缺送她回来,不会伤到一根头发丝!” 看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蒋灵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女儿了! 痴女最怕缠郎!这杜峰脸皮又厚,样子又俊俏,(身shēn)材看上去也壮实,又正值(春chūn)心((荡dàng)dàng)漾的年纪。 将自己懵懂可口的小雪送到他(身shēn)边,不是羊入虎口吗? 蒋灵这一想啊,心里就打了个哆嗦。 看来这婚期得早点订下来才行,免得到时候先出了什么丑事! 看到自己含苞待放的女儿,终于羞怯怯地走了出来。 这心里才体会到自家相公的感受,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啊! 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枉自己昨晚撒(娇jiāo)卖萌割城赔地的求了自家相公好久,才终于让他同意今(日rì)让女儿随杜峰出去! 现在腰还酸着呢! 蒋灵越深想,就越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天真,可真要自己打自己脸吧,又觉得拉不下来。 于是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女儿跟着那个披着人皮的家伙走出了蒋府。 香菇来到京城后,还未出过门,一路上很是兴奋。 比它还兴奋的,是许久未见到香菇的追风,一路追着香菇献殷勤耍宝,即使香菇根本不搭理它! 走得双脚发软双脚发痛的纪子期怒了,“你让我把香菇牵出来,就是为了让它自己遛?” “不是!”走一两个时辰的路,对杜峰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气定神闲地看着(身shēn)边脸红气粗的可人儿,笑道: “是追风许久没见你的小母马了,我猜它一定很想见,便让你带香菇出来,让它见上一见!” 什么?敢(情qíng)他的马,在觊觎自己的香菇?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马!主子是色狼,马就是色马! 纪子期冷哼一声。 又走了一柱香,纪子期停下来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发脾气不走了,“累死了,我不去了!” 杜峰不搭腔,径直走到她前面弯下腰,道:“那我背你吧!” 纪子期恨不得一脚踹他个狗吃屎,正蠢蠢(欲yù)动间,杜峰忽地转(身shēn),一本正经:“不想让我背,要不我抱着你走也行!” 纪子期平视怒瞪着他。 眼前的小人儿在深秋阳光的照(射shè)下,面上绒毛纤毫毕现,发着淡淡的金光,睫毛根根分明,清澈的眼中倒映出自己含笑的脸。 面色绯红,那金光映得那微启的红唇更加水嫩,杜峰忍不住想将那唇上的光吞入腹中。 纪子期看着他变深的眼眸,心中一紧,迅速站起(身shēn),大步向前走去,“快走吧!” 杜峰站起(身shēn),伸出舌尖((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干躁的唇,心中一阵可惜。 稍微快那么一丁点就能尝到了! 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似的,纪子期一刻也不敢停留,一鼓作气地随着杜峰走到了指定的地方。 见他终于停了下来。 纪子期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 这厮说要带她出来游玩,还以为是街市庙会之类的地方。 哪知越走人烟越稀少,还故意卖关子道:“待会就知道了,保你会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亲你一下,若是喜欢,你亲我一下!” 纪子期送给他两颗大大的卫生眼。 “期期,过来!”杜峰朝她招手。 纪子期站直(身shēn),看看所处的地方,一片荒凉,哪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过来!” 纪子期不(情qíng)愿地走到他(身shēn)边。 杜峰伸手往下一指,微笑道:“期期,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下去,入眼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红橙黄绿。 “哇!”纪子期的疲态一扫而空,惊叫出声,“好多好多的菊花!” 金秋九月,菊花盛开的季节。 底下姿态各异的菊,如一个个争妍斗俏的美人,肆意盛开。 风吹过,摇曳生姿。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那菊的香气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她忍不住迎着风,伸开双臂,似(欲yù)乘风而去。 杜峰心头突地一跳,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轻轻的拥住了她。 只有这般才能填补他心底突来的空虚。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好似拥住了全世界。 纪子期心底微微震动。 那叹息声就这样如风一般,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又许是那花太香,风太柔,阳光太灿烂,(身shēn)后的男子太温柔。 纪子期第一次没有生出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而是任由他抱着,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上来的时候,花了两个多时辰,此时的纪子期又累又饿,已没了下山的力气。 香菇和追风也不知跑哪去了。 只得任由杜峰背着她下山。 杜峰这厮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的,一步一晃走得慢悠悠。 刚开始纪子期还双手撑在他肩上,不让自己(胸xiōng)前柔软贴近他。 后来倦意来袭,实在撑不住了,索(性xìng)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睡着了。 杜峰被那两团软绵绵的物体,颤得心猿意马。 想走快点,又舍不得走快。 只得忍着那煎熬,气息不稳又异常稳定地慢慢朝前走,生怕颠着了(身shēn)上的人儿。 等到纪子期睡饱了养足了精神,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时,杜峰还背着她慢慢地走着。 而此时,天色已快黑了。 两匹马儿在不远处嘶鸣。 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落地,杜峰便松开了环着她腿弯的手。 还真是有点酸!这回去得多练练,不然以后怎么背自己的媳妇儿啊!定会被嫌弃的! 经过山顶的一拥,经过刚刚这漫漫长路的一背,纪子期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改变了。 轻松了些,也,亲近了些! “那个,杜峰,差不多到家门了!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好了!”纪子期想着刚刚那一背的(情qíng)义,加了一句:“你回去小心点!” 杜峰未答她的话,反而问了一句:“刚刚那花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纪子期傻呼呼点头。 杜峰的唇角上扬成夸张的弧度,脸上散发出(热rè)切的光彩,眼睛里暗光四溢,“期期,兑限你的承诺吧!” “什么承诺?”纪子期不解。 “去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带你去的地方,不喜欢我亲你一下,喜欢你亲我一下!”杜峰的神色充满了期待,“既然你喜欢,就该亲我一下!” 合着怎么着都是我吃亏啊!纪子期横他一眼,却毫无杀伤力。 看着他满含期盼的脸,终是如着他的意,双后抓着他的腰侧,踮起脚尖,仰着头,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忍了一天的杜峰,就这么轻轻一下,怎么可能满足得了? 趁着纪子期凑上来的时候,双手已揽住她的腰,将她用力拉向自己,贴合无缝。 然后化被动为主动,含住她的唇吞掉她的惊呼,大力吻了起来。 吻得又(热rè)切又缠绵,踮着脚的纪子期若不是有腰间的手支撑,恐怕已倒了下去。 她抓着他腰侧的双手,随着杜峰唇舌的肆虐,颤抖不已。 他搂着她,她环着他,远远看去,就是一对吻得难舍难分的甜蜜小(情qíng)人。 若是这一吻结束在此时,纪子期定不会忘记这一天,也许就此对杜峰改观了。 可杜峰对那心心念念颤了他二个多时辰的地方,已隐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偷偷抽出了一只手。 软,滑,酥,腻!无法形容的美妙感觉! 杜峰生出满足的喟叹,那唇也渐渐移向了那脖颈。 前襟处传来阵阵疼痛,痛中又带着无法言传的感觉。 纪子期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才发觉原来杜峰的手正在她衣襟里作怪!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刚刚升起来的好感瞬间全消,趁着杜峰沉迷的当下,她张嘴咬向他的耳朵! 嘴下用力毫不留(情qíng)! 饶是不怕痛的杜峰,也闷哼出声,不(情qíng)愿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纪子期又用力咬了一下才松开,快速倒退两步,拉开距离。 看着杜峰捂着耳朵,咬牙切齿又(欲yù)求不满地样子,心底还是有几分害怕。 生怕他一怒之下,冲过来就对她啥了! 纪子期决定先声夺人,“你,你要再过来,我就哭给你看!” 杜峰又恼又好笑,他确实是想抓住她好好蹂虐,不,怜(爱ài)一番。 可这聪明丫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弱点,直接拿来威胁他。 杜峰磨着牙,恶狼一般盯着她,脚却站在那一动不动。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拔腿朝着蒋府的方向跑去!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下次被爷逮着,定要好好治治你! 杜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愤愤道。 面上却露出又宠溺又骄傲,又无奈的笑。 —— 其余三家的答卷在九月的最后一天,由孟大师亲自收了上去。 纪子期为了不显示棋林学院的特别,也一并交了一份之前已交过的答卷。 所有人提着心过了一个晚上。 十月初一的这天早上,孟大师带来第一轮考试最后的成绩。 “棋林学院,甲上;玄武学院,甲;白鹤学院,甲;云上学院,甲下!” 众人低着头,恭敬地听着孟大师宣布成绩,以及公布各学院的最终答卷,以示公平。 成绩出来后,上一届拔得头筹的白鹤学院副院长有些沉不住气了。 喘着气等着孟大师展示各学院的答卷。 可孟大师公布完成绩后,直接宣布下一轮考试的题目,“请各学院院长或副院长上来,抽出各自学院下一题的题目!” 因着孟大师的威严,其余三家学院的副院长及学生们心中尽管大感疑惑,也不敢私自交头接耳。 只是走上前去抽签的白鹤学院副院长,终是忍不住开声询问了。 “孟大师,学生想看看其他三家学院的答卷,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孟大师心知他所说是三家学院,实际上最想看的,自然是甲上的棋林学院的答卷。 那副院长噎了一下,想放弃,又有些不甘心,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孟大师,这按以往规矩, 术数大赛上的所有考题,各院都是可以相互看对方答卷的,不知今年为何会改了规矩?” 孟大师冷哼道:“老夫也不知晓,一切均是陛下的旨意!” 那副院长一听,面色立马惨白,额头渗出层层细汗,慌忙行个礼,抽了份细卷纸,退了下来。 有了棋林学院第一轮答卷的珠玉在前,玄武、白鹤、云上三家,连乙的标准都达不到。 只是为了不让棋林学院显得太突兀,才分别给了那三家甲和甲下的成绩。 成绩那么差强人意,还不自量力,孟大师的脾气就上来了。 管你是谁,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老副院长展开抽到的纸,只见上面写着“成衣铺、白银五百两”三个字! 几人对视一眼,这怎么跟衣衫对上了? 之前是寒服工坊,现在是成衣铺,既然多了五百两白银几个字,肯定不是同之前的题了! 孟大师很快揭晓了迷底:“各学院现在手中拿的纸卷上,分别写有成衣铺、古玩铺、珠钗铺、字画铺,以及白银五百两的字样! 这是京中四家新开不多久的铺面,月租五百两,每月的收入约在一千五两白银左右。 此次的考题,便是各学院的六名学生,分别前往各自抽中的店铺,进行为期两个月的亲(身shēn)体验。 铺头由户部出面承包了两个月,里面货物俱全,账目俱全,店内掌柜伙计已清空,只留有一名账房进行为期两天的数账交接。 考核标准:两月后,哪家店铺的总业绩以及综合提升最高者胜出。 要求:一、不许额外再聘请外人,店里面的掌柜、伙计只能是学院参赛的六人; 二、严(禁jìn)向外求助,避免私下亲朋戚友出面购买混淆事实; 三、无论采取何种方式,每间店的流动银两,最高为五百两以及当月销售获得的银两,不可私自用自己的银两进行补贴; 以上若有违背,一经发现,惩处同之前一致!望各位谨慎!” 经过了第一道考题后,各学院院长及学生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有学生怯怯举手问道:“我家中好多亲眷在京中,万一哪天逛到这字画铺碰上了,该如何是好?” “能避则避,不能避则直接讲明,让其在这二个月内三缄其口!”孟大师正色道:“今年的考题同以往单纯的术数题截然不同, 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猜到了其中部分深意! 陛下的(性xìng)子虽温和,却最见不得弄虚作假! 老夫再次重申: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堂堂正正地面对这次的比赛! 这次不仅是能力的考验,也是品(性xìng)的考验!” —— 时间紧迫,所有人都顾不得交谈,与各自的院长或副院长告别后,奔向了指定的商铺。 商铺有点远,纪子期不得已找蒋府中暂代老孙管事一职的聂管事,借了两辆马车,为期两个月。 每(日rì)里,负责接送六人来回。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去到成衣铺的时候,已是午时之后了。 成衣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愫衣坊”。 几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便急忙去找那位留在店中交接的账房。 账房是个四十来岁,瘦小斯文的中年人。 交接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这间铺子现存的货物总数。 唐大公子道:“可有老主顾订下的单子?” 账房答道:“这铺子新开不过半年,老主顾不多,因为户部要承包两个月的关系,七天前所有老主顾的订单能提前出的已经出了。 不能完成的,也退了订。并且按照户部要求,派人一一通知了那些熟客:东家这两个月有事,若需要订衣的,请在两个月后再来!” 什么?这户部也做得太绝了吧?唐大公子几人对望一眼,先前还指望同老主顾处下手,看来这方面是要泡汤了! 纪子期问道:“那这进货渠道在哪?若这店里货卖了之后,我们需要从哪里补货?若这货品不对路,又可从哪里选择新货物?” 正文 106、术数大赛第二题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愫衣坊是分店,所有的货均从总店处进。”账房拿出一张纸,“这是总店的位置,几位到时可以直接找愫衣坊总管事肖三娘子进货。 因为各位是在考核中,所以去总店的进货的时候,必须真金白银的现付!” 纪子期:“这平均每件衣衫的进价和售价约是多少?” 账房:“进价约在二百文到四两银子不等,售价则在一两银子和二十两银子之间。客人指定订做的款式和材质,价格另计!” 吴三多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听说这月租五百两,这个月租缴了吗?” “这每个月的租在月中十五上缴,所以并未曾缴!” “什么?”江嘉桐大声道:“咱们总共才五百两银子,这月中一上缴,不就(身shēn)无分文了?” 纪子期转向账房:“那如果这店里的货物不适合,可以进行换货吗?或者可以进行打折处理吗?” 账房:“原本是可以的!但现在各位是在考核中,所以这一切均不可以!” 条件这么苛刻?几人心中直想爆粗口。 纪子期皮笑(肉ròu)不笑,“那请问,有什么是可以的?” 账房同样回以微笑:“依靠几位的聪明才智想出来的方法,是可以的!” 账房走后,几人都楞住了。 跟上次要求寒服工坊全力配合不同,这次的条件这么苛刻,完全是孤军作战! 唐大公子出(身shēn)商行,吴三多几人很自然又将眼光转向了他。 他苦笑道:“各铺头实际的运作一向是管事在负责,我从未亲(身shēn)试验过。 听得多见得多,想法是有一些。不过经过了寒服工坊这事,我认为我的想法不切实际的成分居多!” 江嘉桐见纪子期低头沉思,问道:“子期,你在想什么?” 纪子期道:“我想的还是之前那个老问题:陛下和户部出这道题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想看到的是什么结果?” 程清秀眉微蹙:“孟大师说的很清楚,以这间铺头的业绩及综合增长作为依据。 子期你说的问题,我也想过,经过寒服工坊一事,我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唐大公子:“总的来说,我觉得还是跟将术数运用到实际有关。 进入户部的官员,最差也是术子,林尚书本(身shēn)则是三等术师。 我猜可能是户部的人,在实际事务处理上的能力有些弱,因而让陛下和户部生出让各学院进行这几项赛事的心思! 让以后术子术生提前适应,这样进入户部后,其实((操cāo)cāo)能力会大大增强!” 纪子期点点头:“唐宋你说的没错,跟寒服工坊一样,让术数与实际挂勾,仍这是此次考题的最终目的。 不过他们想看到的是什么结果?这与寒服工坊又有何不同呢?” 几人互看一眼,不知如何回答此问题,均摇了摇头。 纪子期道:“那我说说我的看法。 先说与寒服工坊的不同之处:寒服工坊是定量生产型,主要目的是之前跟大家说过的‘节流’,在总需求不变的(情qíng)况下,尽量减少一切成本! 而这愫衣坊,是不可预测的零售,可以是一天一千两银子,也可以是一月一千两银子,单看实际((操cāo)cāo)作的人怎么做! 想要做到一天一千两银子,单靠生意上门,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重点是要‘开源’!即需要无限地扩大它的客源范围,想尽一切办法去扩大它的客源范围!不受限于现有的格局! 陛下和户部想看到的,想必是咱们年轻一代的术生,不拘一格的想法和冲劲!” 唐宋几人听得心怦怦直跳! 程清略有些激动道:“对!子期你说的对!就是如此!”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吴三多问道。 “咱们先进行一下简单的分工,然后熟悉一下衣衫的款式价格和数量,明(日rì)正式开门!” 江嘉桐:“怎么分?” 唐大公子:“一般商铺分为掌柜、伙计、账房和库房,因应铺头大小和生意多少,这些职能可以拆得更细,也可以合并! 咱们有六人,如果这店一个月真有一千五百两的收入,业绩应该不错!这每个职能都可以安排好人!” “没错!”纪子期接着道,“大家虽未在商铺实际待过,这每个岗位的职能从字面上跟接触中大概也能理解。 你们谁自愿承担哪块职能?” 罗书举手:“我,不太会说话,做账房或库房都可以!” 吴三多耸肩:“有子期和唐大公子在,我只有做伙计的份!” 又疑惑道:“这愫衣坊只卖小娘子的衣衫,我一人大男人做伙计,适合吗?会不会吓得那些小娘子都不敢上门了?” 纪子期笑道:“你这一说还提醒我了!吴三多,你不是号称才多金多(情qíng)多,多少小娘子的(春chūn)闺梦中人吗? 正好,你的美色终于有用武之地了!这吸引小娘子进店,就靠你这张脸了!” 若是以往,吴三多定会深为傲,此时却飞快瞟一眼程清,见对方脸色无异,才放下心来,对着纪子期做了个鬼脸! 江嘉桐:“我觉得我也比较适合做伙计,账房或库房都太闷!” 程清:“我做账房吧!” 唐大公子:“那这样,我、吴三多做下面这一层的伙计,嘉桐在楼上做伙计,子期做掌柜,罗书做库房,程清做账房!” “没问题!”吴三多笑嘻嘻,举手鞠躬道:“见过纪掌柜,见过程账房,见过罗库房,哈哈!” 几人对自己的新(身shēn)份也兴奋不已。 江嘉桐往手心里各吹一口气,挥舞一下拳头,“明(日rì)看本小姐的!” 底下主要是各式女子外衫,库房也在。 楼上是女子内衫肚兜之类的,唐大公子几人却不方便上来。 账房原本也在楼下,程清想着楼上只江嘉桐一人,便和江嘉桐合力将桌子搬上了二楼,用屏风隔开一角做起了临时账房。 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帮着江嘉桐一起做生意! 楼下原本的账房,便作了唐大公子三人临时休息之地,或几人开会的地方。 关了一天的愫衣坊,重新开了门。 隔壁左右的铺头,以及一些眼尖的左邻右舍,发现愫衣坊的伙计,换成了几个俊俏的小伙,和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 一帮三姑六婆,不时的从愫衣坊门口来回经过,指着吴三多及唐大公子二人,边说边捂着嘴笑,不时地抛个媚眼,咽咽口水! 两人浑(身shēn)一阵鸡皮,说好的小娘子呢?怎么全是些如狼似虎的老大妈? 饶是吴三多脸皮再厚,看到一柱香时间内,已经四五次经过铺门前,一(身shēn)横(肉ròu)、偏又扭腰甩(臀tún)的一位三十多岁中年妇人时,脸上的笑容也撑不住了! 他看着始终面无表(情qíng),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唐大公子道:“佩服!我先去后面休息一会!” 唐大公子一把揪住他,皱眉道:“才刚开门小半个时辰,这么快就喊累?” “你没看到刚刚那个扭着水桶腰、张着血盆大口抛媚眼的老女人吗?”吴三多汗毛都竖起来了,作了个恶心的动作:“不行,我要去吐一吐!” “不准去!这点都忍受不了?”唐大公子不放手,“以前听管事的说,铺头里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你碰到一个就想躲起来,这不成!” 吴三多疑道:“这你也能忍?” “不能忍又如何?忍不了也得忍!”唐大公子紧繃的俊脸露出一丝裂痕,说了老实话,“我第一次就想吐了!” “扑!”吴三多忍不住笑出声,“算你狠!” 这一笑比那外头的阳光还要耀眼,看得不少摆摊的老大妈们口水直流。 唐大公子终于受不住那些**(裸luǒ)的眼光,一脚踢向吴三多,怒道:“都是你这个祸害连累我,还不给我控制好你的表(情qíng)!” 吴三多笑得越发猖狂,看着面色越来越暴躁的唐大公子,外面那些垂涎三尺的表(情qíng)也没觉得有多可恶了。 作为掌柜的纪子期活动范围比较广,早就发现了外面那些中年妇人的神色和举动。 趁着还早,没人进店,不时跑上楼,将那些妇人们的举止讲给江嘉桐和程清听,听得二人哈哈大笑。 楼下的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浑然不觉二人已经成为了纪子期三人口中的笑料。 终于有第一个顾客上门了,是个长得(娇jiāo)滴滴的小娘子,一双杏眼特别有精神,穿着气派,(身shēn)后跟着两个小丫头。 吴三多按纪子期的要求,一手背在背后,一手由前(胸xiōng)向外划开九十度,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满脸笑容:“欢迎光临!小姐里面请!” 那小娘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唐大公子一眼,左右对比一下,(娇jiāo)蛮道:“不用你,我要他陪!” 吴三多的笑脸顿时凝固在脸上。 唐大公子见吴三多难得吃瘪,脸皮一抽一抽,强自忍住笑! 吴三多看到唐大公子鄙视的神(情qíng),咬牙暗道:咱两人现在就像那青楼的小倌,没选中固然没面子,选中了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呸! 那小娘子对吴三多没什么好气,对着唐大公子却露出一脸(娇jiāo)羞,甜甜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唐大公子面不改色,“鄙姓唐,不知小姐想找什么样式的衣衫?” “唐公子,你帮小女挑选吧!”小娘子撒着(娇jiāo),就差贴上唐大公子的手臂了,“只要唐公子选的,小女都喜欢!” 唐大公子握紧拳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刚刚被嫌弃而备受打击的吴三多,看到小娘子不顾仪态的举止,以及唐大公子的隐忍,兴灾乐祸起来:呵呵,唐宋,这小娘子绝对有你好受的! 果不其然,唐大公子一早上的时光,全被这位小娘子霸占了。 也不嫌累,换了几十(套tào)衣衫,像个花蝴蝶似的,在唐大公子面前转来转去,然后捂着脸(娇jiāo)声道:“唐公子,这件好看吗?是这件好看,还是前面一件好看?好看在哪里?哪里最好看?” 要不就是“唐公子,你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有几个兄弟姐妹?”之类的。 唐大公子对前一个问题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应付,对后一个问题则避而不谈。 只是唐大公子一向鲜少赞美女人,不像他二叔,可以连着三天不带重样的夸奖一个女人。 说了小半个时辰后,开始词穷,又用回了曾经说过的赞美的话。 那位小娘子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娇jiāo)嗔道:“唐公子,刚刚第八件,你赞小女穿起来肤白胜雪, 这一件,你又赞小女穿起来肤白胜雪, 这一个桃红,一个浅黄,穿上(身shēn)怎会一样呢? 唐公子,莫不是在敷衍小女吧?” 纪子期和程清江嘉桐二人笑够了后,终于大发善心,下来帮唐大公子解围。 “小姐天生丽质,特别是这肤色,比那梨花还要嫩上几分。 这桃红穿上就是(春chūn)(日rì)的一朵桃花,这浅黄穿上就像枝头的一抹(娇jiāo)嫩! 任何颜色穿在小姐(身shēn)上,都能展现不一样的风采! 别人是衣衫衬人人如花,小姐这是人衬衣衫衫(娇jiāo)艳! 我家伙计老实,向来实话实说,小姐真真切切是肤白胜雪! 所以我家伙计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小姐你可莫见怪! 回头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唐大公子听到纪子期“我家伙计我家伙计的”,心口微微发(热rè),想着若有一(日rì)从她口里说出“我家阿宋我家阿宋”,该是何等的动听啊! 这一想,面上就不觉带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更像是验证了纪子期刚刚的话。 那小姐一下子心疼了,“别,唐公子说得很好,掌柜的,你就别教训他了!最多我多带点好友来这店铺订购衣衫!” “那听小姐的!”纪子期笑靥如花,“小姐,这些衣衫都(挺tǐng)适合您的,是十件全要还是要八件?” “八,八件吧!”那小姐犹豫了一下,瞟一眼唐宋,咬牙道:“十件全要了!” “小姐!”(身shēn)后的丫环惊呼,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心里的话并未当着外人说出口:夫人说了,最多只准选三件! 那小姐瞪了她一眼,对着纪子期道:“帮我全部包起来,现在带走!” “好勒!”纪子期笑得眉眼弯弯,“共三十一两银子,收您三十两!” 丫环不舍地掏出了怀中的银子。 这一下子就花掉了三十两,剩下二十两哪够买首饰的?这下回去又要被夫人说了! 小姐依依不舍地走了。 因为唐大公子的关系,愫衣坊开了个好头。 不过接下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垂涎唐大公子或吴三多美色的人虽多,愿意为美色花大把银子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进店的客人,总是挑这不好,挑那不对,一整天下来,也就零零散散成交了二三单。 加上楼上江嘉桐成交的几单,这一天下来的收入总共才四十两银子。 按照这种(情qíng)形,这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就一千两银子的收入。 因为(爱ài)慕唐大公子而一次(性xìng)花三十两银子,买了十件衣衫的那位小姐并不会常有。 晚上的时候,几人聚在一起,愁眉苦脸。 昨(日rì)还信心满满的几人,今天就被残酷的现实给了当头一棒。 纪子期笑着缓解大家的压力,“大家不要沮丧,今天才第一天。 除了唐宋外,吴三多和嘉桐从未接触过生意,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慢慢越做越熟练,生意自然就会上去了。” “可咱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啊!”江嘉桐闷闷不乐道:“这样慢慢提升,最后的结果最多也就和原来的业绩持平!” 她叹口气,转向纪子期,“子期,你不是最多法子的吗?你快想个法子吧!要是明天还这样,我会郁闷死的!” “办法总会比问题多!”纪子期笑眯眯:“只要找出了问题所在,咱们一起多多研究探讨,以咱们几人的智慧,难道还想不出法子?” 程清点点头:“子期说得有道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千万要静心,心不能乱,心一乱脑子就会跟着乱了。”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长长吐出一口气。 调整好(情qíng)绪后,唐大公子冷静了下来,“那好,今天就各自说说问题,共同商量一下解决方案! 除了早上那位小姐外,我下午半天接待了十位客人,其中三位嫌价格高,三位觉得店里的款式不够新。 有二位是看中了,可店里没有合适她穿的尺码,客人不愿意下订单。另外两位只看,不出声,问了问价格就走了。” 吴三多:“我今天一天共接待了十五个客人,成交了三单。其他未成交的,其理由也同唐大公子接待的客人差不多!” 江嘉桐:“我总共也接待了十人,成交了三人。 其他的客人对价格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嫌花色老土了点,所用的丝绸不是上好的!” 程清:“我和嘉桐一起的,看到的暂时是这些问题。” 罗书:…… 纪子期:“那暂时来说,总结起来就是四个问题了:一是价格,二是款式,三是尺码,四是质量!” 几人齐齐点头。 “那针对这四点,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吴三多:“我觉得可以去总店挑选些价格优惠些的,款式新些的,质量好些的样式,再将缺的尺码补全!” 唐大公子程清及江嘉桐均未出声,心中表示赞同。 只罗书嗫嚅道:“可,我们只有五百两银子!还是准备用来缴月租的! 如果按照上面的要求去总店拿货,我算了算,最少得需要五六百两银子!” 怎么忘了这荐?吴三多烦躁揪揪头发。 见几人又陷入沉思,纪子期道:“吴三多说得有道理,罗书说得也有道理,咱们综合一下就好了!” 对哦!几人一拍脑袋,这心一乱,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了。 “先前那账房走的时候,我让他留下了这两个月的进销存记录。 今晚我们先做第一件事:将前两个月进销存数据进行分析, 看看哪类款式是最受欢迎的,哪些款式是这两个月销售得不错的,哪些款式的尺码是缺的且有补充的必要!” 纪子期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这些事(情qíng)可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今晚会有些晚,大家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唐大公子沉默一阵,面带失落道:“我(身shēn)为商行下一代掌门人,平时里对着各个管事指点这里不对,该如何做,那里不对,该如何改! 真正碰到问题时,竟然连这些基本的法则都忘记了!” 许是他面上的表(情qíng)让人觉得太过悲凉,纪子期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唐宋!管理一间大的商行与管理一间小的铺头本就不同! 管理商行,更重要的是与各方打好关系,平衡各店利益,对各地管事的建议做出判断,对未来的发展做出决策和指引! 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铺头,并不是你之所长,你的能力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更大的平台上! 倘若户部这次给的是十间商铺,里面管事账房伙计一应俱全,想必你一定能管理得很好!” “你果真如此想吗?”一向对面部表(情qíng)控制良好的唐大公子,带上了一丝期盼。 纪子期重重点头。 几人按照纪子期的要求,将进销存表中数据一一摘录出来,填在她要求的表内。 很快,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程清若有所思:“子期,你之前早就想好了这个法子是吧?” 纪子期并不否认,“昨(日rì)之前,大家从未真正接触过商铺的销售,所以我想着让大家先体验一天。 有了一定的印象后,再看这些数据,就不会流于表面了。” 她用手一指其中一个数据:“你看这个,是八月最受欢迎的款式,但现在已是十月。 那时候的衣衫客人需要的是秋装,现在客人需要的,是冬装。 所以即使这数据再好,这个款式咱们也不能再要了。 因为季节已经过了。明年(春chūn)季的时候,倒是可以拿些过来试一试,虽然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 因此如果这数据是昨天整出来,大这只看表面数据,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而且现在已是初冬,铺里面深冬的衣衫款式及数量占比不到三分之一,还是秋款为主。 若是九月的时候,这个比例倒不是大问题,现在已进入十月了,冬装如此之少,可能也是很多客人只看看就走的原因!” 这样一说,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几人不断点头。 江嘉桐:“子期,你怎么连这些也懂啊?” 呵呵!纪子期心道,我总不能告诉我在现代的时候,在品牌服饰店做过暑期工吧? 于是面上只笑笑,并不言语。 好在几人对她深不可测的能力早已有了免疫力,江嘉桐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想过要听到什么实际答案。 明(日rì)的工作分工是,纪子期和程清去总店选购合适的衣衫,其余人暂不变。 纪子期这两(日rì)天没亮就出门,半夜才回来,并不知道今(日rì)下午蒋府发生的事(情qíng)。 那(日rì)杜元帅及杜夫人知道了儿子是利用蒋大师的心病取得的婚书,心中便明白这桩婚事纪氏夫妇原本是不同意的。 可婚书已签,自家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悔婚的,这两家的姻亲关系怕是结定了。 儿子心急骗了人家姑娘当未婚妻,媒人也未请,八字也未对,小雪爹娘心中肯定意见更大了。 杜元帅及杜夫人私下一商量,觉得婚姻之事是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 两家既成了姻亲,以后这荣辱系于一体,算得上一家子人,绝不能内部搞分裂。 于是决定选个(日rì)子,带定大礼,亲自上门向纪氏夫妇示好。 待礼物准备妥当,已到了九月底,正是术数大赛第一考题的交卷时间。 杜元帅及夫人想着纪氏一家现在所有的心思,肯定都放在这第一轮比赛的结果上,便打算等结果出来了再上门拜访。 今儿初二一早,杜元帅提前向宫中请好假,和杜夫人一起,以及挑着大担小担的下人,来到了蒋府。 四人一见,均为对方风采折服,心想能生出得这么优秀的女儿(儿子),这爹娘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纪仲(春chūn)虽对杜峰不满,却并未迁怒到杜元帅夫妇二人(身shēn)上。 何况杜元帅及杜夫人亲自上门,补齐礼数,所带来的礼物一看就不是临时买的,而是花时(日rì)精心准备的,足见二人诚心! 因着这一点,纪仲(春chūn)对杜峰的不满也减轻了几分。 蒋灵本就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 见两位亲家如此看重这桩婚事,且杜夫人(性xìng)子温柔和善,教养极好,小雪(日rì)后嫁过去后,肯定不会受到婆婆刁难! 蒋灵越发满意,当下便拉着杜夫人话起了家常。 杜夫人平(日rì)里接触的均是些高门大户的主母,说话做事都是虚虚实实,话中带话,要不就是互相攀比吹捧。 杜府中人少,杜元帅即无兄弟姐妹,亦无(娇jiāo)妾姨娘,除了((操cāo)cāo)心儿子的婚事外,杜夫人的(日rì)子过得非常舒心。 也就很难理解那些大户主母,表面装大度,帮着纳小妾养庶子,背地里又打打杀杀的想法。 所以那些应酬往来,除非必要,能推的就尽量推掉。 今(日rì)碰到说话爽利不拐弯莫角的蒋灵,杜夫人浑(身shēn)都觉得舒坦了不少。 两人不知不觉就扔下自家夫君,聊了许久。 这未来的两亲家聊天,聊到最后,总是避免不了谈到儿女的婚期。 小雪年岁只得十五,可自已儿子已经二十了。 何况早知他们夫妇今(日rì)要过来的杜峰,早就明示暗示地提醒,爹娘年岁不小了,这两年该抱孙子了! 杜夫人难得看到一向稳重早熟的自家儿子面上,露出眼巴巴的渴望神(情qíng)。 又好气又好笑,便很自然地提出了希望明年能娶小雪过门的要求! 蒋灵原本有心想留小雪到十八后再嫁,但未来女婿年岁不小了不说,上次带小雪出去玩的时候那眼神,再拖下去指不定出什么事。 就答应了明年底让二人成婚的要求! 得知这一消息的杜峰乐得几(日rì)都合不拢嘴!心道:期期,我是答应你婚期由你定,可咱们爹娘私下定好的事(情qíng),我可管不了。 纪子期原想着自己年岁还小,纪氏夫妇不会这么快让自己出嫁。 便打算等这次术数大赛过了之后,再跟二人提杜峰答应她婚期由她定,而她没打算这么早成婚的打算。 同样的,纪氏夫妇觉得既然已经订了婚,成亲是迟早的事。 小雪现在的重心是在术数大赛上,两人决定等过了比赛,再告诉她这个消息,免得分了她的心。 纪仲(春chūn)原本是不同意这么早让小雪出嫁的,他的意思是想女儿十八之后再出嫁。 蒋灵斜他一眼道:“(春chūn)哥,难道你想看着女儿大着肚子仓促出嫁?” 纪仲(春chūn)又惊又怒,“杜峰那小子难道对小雪作了不轨之事?” “现在还没有,这(日rì)子一长可就难说了!” “那让他们少点见面就成了!” 蒋灵凉凉道:“当初我娘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你。我原本也打算着守完三年孝后,十九后再同你成婚。 那你又为何在头一年未过百(日rì),我十六的时候就急急地娶了我?” 纪仲(春chūn)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个,那个我…。” “可别忘了,咱未来女婿比你那时还大上两岁!你阻着他不让他见小雪,到时他忍不住,说不定就会去见了别的女子。 闹个不好,小雪前脚一过门后脚小妾也跟着进了门,运气再好点,指不定一过门就当现成的娘,连便宜儿子都有了!” “那怎么成?”纪仲(春chūn)急道。 “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舍得让咱们女儿这么早就出嫁? 明年底小雪也快十七了,嫁也嫁得过了! 关键是,我看小雪对杜峰也并非无(情qíng)意,再留下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最后受苦的还是小雪,反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可我看小雪对杜峰好像还没那个意思!” “你懂什么?年轻小两口,一个死缠烂打一个故作矜持,那叫(情qíng)趣!”蒋灵白他一眼,“话说我当年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同你成婚了呢?” 纪仲(春chūn)呵呵陪着傻笑。 于是就这么一(阴yīn)差阳错下,纪子期知道杜元帅夫妇与纪氏夫妇已订下婚期的事(情qíng)时,已是几月之后了。 初三一大早,纪子期几人分头行事,她与程清去了愫衣坊总店,唐大公子几人则去了铺头。 负责接待她们的是愫衣坊总店管事,人未到,声先到,声音爽利,“贵客降临,有失远迎,失礼了,失礼了!” 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女子,相貌(身shēn)形均中等。 许是因为经营衣衫的关系,穿着打扮别具一格,令人眼前一亮,无形中增添了好几分姿色。 她也是愫衣坊所属肖氏商行的三夫人,人称肖三娘子。 肖三娘子爽朗笑道:“这黎国女子做术生的,我从来只是听说未曾亲眼见过。 今(日rì)得以相见,深为二位风采倾倒!果然能成为术生的小娘子,真真不是普通人。 我肖三娘子自认再投胎三次,也不及二位的十分之一啊!” 瞧瞧,这才是生意人!明知对方有意吹捧你,偏还被吹捧得十分受用! 纪子期叹道,真该将吴三多几人也一起带过来见识见识! “肖三娘子过奖了,肖三娘子一人掌管这愫衣坊上下几百人,大小事务均需要一一过问,这等能力与魄力,令许多男儿都折腰,堪称女子典范! 我们二人只是碰巧在术数方面有些天份,于实务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这不,关于这城东愫衣坊如何运作的事(情qíng),就要向肖三娘子讨教一番了。 还请肖三娘子在户部(允yǔn)许的范围内,知无不言!” 纪子期这一番话一出,肖三娘子对纪子期好感顿生。 被人称赞得多,不管真假早就免疫了!难得这小娘子年纪小小,不急躁,关键是,知轻重! 当下哈哈一笑,“纪小姐是明白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于是纪子期详细询问了城东住户的信息,附近其它衣坊的经营(情qíng)况及特点,其他愫衣坊现在最好卖的款式,以及新出的冬装有哪些特点。 然后便在肖三娘子的陪同下,先选了一百两银子的货物。 总店在下午的时候,便将纪子期几人要的货送了过来。 因有新货的吸引,加上唐大公子三人经过昨天一天实战,今天信心足了许多,接待起客人来不再手忙脚乱。 晚上一对数,今(日rì)卖了差不多四十两银子。 虽跟昨(日rì)差不多,可除掉那一人花三十两银子买衣衫的小娘子外,每个人都成交了不少。 因此晚上打烊后聚在一起商量的时候,气氛明显的不同了。 江嘉桐面露得色,“我今天一天成交了十八两银子,比昨天番了好几番,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一人一天就能卖出一百两银子了。”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虽未出声,面上激动也是掩饰不住。 纪子期心知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表象,也不打破几人的幻想,“那大家可以总结一下,今(日rì)成绩这么好的原因。” ------题外话------ 感谢大维ma、雨雪未期、孤訫颖、kriston、xiaoyu565018、得瑟逗包、lltt625625、jkp安、千颜挽语、夜聆听、qq062214pc594e02各位亲亲的票票花花石石和留言。 lltt625625亲的评价票吓到大大了,千颜挽语亲的石石也吓到大大了,哈~ 还有多谢一直在支持订阅的亲们,继续支持哦~ 正文 107、你是我的媳妇儿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我先说我先说!”江嘉桐举手,抢着答道:“主要是有新的衣衫吸引了客人进店,样式合适了,厚薄度合适了,质量也达到要求了,所以这买卖自然成交上去了。” 吴三多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要不咱们(日rì)(日rì)都进些新的款式,这业绩不就上去了?” 唐大公子经过这两(日rì)调整,原本一些空中楼阁的想法落到了实处之后,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吴三多的话一出,他立马意识到了不周之处:“这经营衣衫同玉器珠钗不同,具有非常强的季节(性xìng)。 这什么时候进什么样的货,进多少货,进什么尺码,都需要经过详细的计算。 咱们今(日rì)已花了一百两银子进货,只卖出了四十两,也就是说倒出了六十两。 户部给咱们的,总共才五百两银子,这样下去,不出十(日rì),咱们手上就无钱进货了。” 纪子期笑眯眯道:“唐宋说得对,咱们今天拿一百两银子出来进货,可不是随便拿的,是计算过后的考量! 原本可以拿多点,不过咱们经验少,我想再多观察个二三天,再决定后面如何做!” “子期,早上的时候,我听你问了附近住户的(情qíng)况,其他成衣坊的信息,你是想观察什么?”程清问道。 唐大公子接道:“我知道了!原本唐氏每新开一家铺头,也会经过长时间的考量才会做出判断! 这家铺子之前肯定也是做过类似的调查,原来经营的人知道,但咱们不知道,在决策上便容易出错误!” “是的!”纪子期点头,“这间铺子原有的衣衫,低中高档价格分布,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但我认为咱们不应该只待在铺头里听别人意见,按原有的布局经营,这样咱们很难想到打破格局的点子。 应该自己出去看看,这样的体会才会深刻! 而且亲(身shēn)地观察,想出来的法子才能更贴合实际!” “子期,你的安排是怎样的?”程清问。 “接下来三天,咱们几人轮流外出,多去附近的成衣铺以及其他铺头看看,不拘什么。 我想现在经过了这两(日rì),大家心中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那多出去看看,看完之后咱们回来再商量!” 于是六人,分成三天,每天出去两人,轮流逛遍了这附近大大小小的铺子。 接下来三天的销售,果然如纪子期所预料的一般,并未增长,反而有所下跌,平均一天三十两左右。 众人心里急归急,看着纪子期一脸的淡定,还是克制住了焦急的(情qíng)绪。 这天晚上,几人聚在一起,分享这几天来外出观察的心得。 吴三多:“我以前去逛铺子,从没发觉铺与铺之间有什么不同,这次还真让我看出了些许不同之处。 我一眼看到就愿意进去的铺子,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总是店里最上好的物品,或是在铺门口立了一个大大的招牌。 远远一看就瞧见了,将那店名记在了心里,就自然而然地往里面去了。” 罗书:“我计算了一下进来店铺的人数,成交的人数,和不远处的另一家成衣坊进行了对比。 咱们店每(日rì)进来人数约五十人,成交人数十人,那家店进店人数约六十人,成交人数约二十人。 还没将每个成交客人的件数和银两算在内。不过从包裹的大小来看,只会比咱们店多,不会少。” 唐大公子:“在对比了这附近的店铺后,咱们这店无论从吸引客人进店的摆设上,说服客人购买成功的能力上,都有着比较明显的差距! 附近一些人流较旺的铺头,我留意到店内针对老主顾都会有优惠,据说还会不定期送些小礼物。不在贵重,重在心意! 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参考一下他们的做法!” 程清:“我主要是去了这附近各家小姐(爱ài)去的茶楼画舫,珠钗首饰铺。 这京城富贵之人聚集,想要在这京城出头,就必须独树一帜。 所以京城的小姐们比天顺的小姐们还(爱ài)俏,(爱ài)攀比,而且在穿着上更大胆,更创新。 只要入了眼,银子什么的倒是很舍得。” 江嘉桐:“我去的是马场和(射shè)箭场,跟程姐姐一样的感觉。 这京城的小姐们穿的骑装可漂亮了,咱们店里的无论在样式和花色上都略显沉闷了些! 还有我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准备出嫁的小姐在挑衣衫,想要喜庆吉利些的,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正对她的丫环发脾气,不知道咱们可否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唐大公子:“嘉桐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这快要(春chūn)节了,过一个多月各家娶媳嫁女的就多了起来,要是能进一批喜庆的衣衫,肯定能卖得不错!” 江嘉桐:“可咱们只有四百两银子加上这几(日rì)挣来的银子,总共也就五百多两,而且不出十(日rì)就要缴租了。” 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几人刚升起的兴奋又压了下去。 然后看向了还未出声的纪子期。 程清:“子期,你怎么看?” “是啊,子期,你快说说看!”江嘉桐急道。 “别急,咱们一件一件来解决!”纪子期笑眯眯道。 “先说吴三多看到的问题,明(日rì)咱们就将店里的衣衫摆设调整一下。至于门口的招牌嘛,等会再一起说。 罗书提到的问题,确实很明显的显示了咱们与其他店的差距,这里一是经验的问题,二是技巧的问题。 经验咱们没得跟人比,这需要时间来累积。技巧方面,我倒是想给大家先讲个故事。 话说有两家面馆,除了卖面食外,还兼卖茶叶蛋,两家人流差不多,但第一家的茶叶蛋总比第二家卖得多。 第二家店的老板研究来研究去,始终找不到原因。 明明进店的人数差不多,茶叶蛋的口感也相似,为何他家就是比第一家少一半呢? 后来有一天,他忍不住去问了第一家的老板:为何你家的茶叶蛋卖得比我家多一倍? 第一家的老板问他:你是如何推销你家的茶叶蛋的? 第二家的老板道:客人点了面食后,问客人需不需要茶叶蛋。 第一家的老板道:那就难怪了。你问客人要不要,客人的回答通常是要,或者不要。 而我是问客人,要一个还是要两个?客人就会答,要一个,或者要两个。 这样一来,你的客人有一半的机会是要一个,而我的客人有一半的机会是要两个,这时间久了,我肯定卖得比你多!” “哦,原来如此!”吴三多插嘴叫道:“难怪第一天缠着唐大公子的小娘子,你问她是要八件还是十件,而不是问她要不要,或者是要几件!” 纪子期点头笑道:“是的!” 吴三多语带埋怨:“你既然有这个点子,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纪子期道:“大家都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商铺的运作,要学的,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一次(性xìng)给大家说太多,根本记不住也消化不了! (欲yù)速则不达!当大家在实践中慢慢摸索时,对一些想不通的问题进行了长久思考后,那时得到的提点才能起到举一反三的作用,印象深刻!” 罗书:“我明白了。好像学术数一样,需得一点一点慢慢积累,由浅入深!” “是的。”纪子期接着道:“再来是唐大公子提到的建议,这个咱们明天开始建个客人花名册,记录上客人的姓氏购买尺码银两等信息。 客人花费的银两到达一定数目时,咱们就送些小礼物。 至于最后程清和嘉桐看到的现象,咱们确实银两有限,我想了个少用银两也能解决的法子!不过嘛……” 纪子期突然换上一脸诡异的笑,“这需要吴三多和程清,嘉桐和罗书的配合!” “怎么配合?”四人齐声问道。 纪子期面上的笑容止不住变得更怪异,“咱们先去总店按程清和嘉桐的尺码,将那些款式出众的(日rì)常装、宴会装、骑装以及婚庆装,各拿一(套tào)过来。 由程清和嘉桐穿上,请两个画师过来画成画册。不过这画册上如果只有女子,未免单调了些,最好配上一名男子。” 前面几句听得众人脸孔发亮,后面一句一出,就知道前面纪子期说的配合是什么意思了的四人,面上不自觉有些发(热rè)。 江嘉桐面上飞红之余,内心却是窃喜的,只嘴上却道:“那为何是我们四人,不能是你和唐宋呢?” “因为我是掌柜啊!我要统筹全局嘛,呵呵!” 唐大公子原本有些期盼的眸子顿时暗了,这理由明明再恰当不过,在他听来,却只是拒绝的推托。 纪子期心道:其实如果真的有需要,她也不是那么介意的,都是为了工作。 可她毕竟是有婚约在(身shēn)的人,就算没有,被杜峰那厮知晓了,怕是不会轻饶她。 这一想,心里又有几分不爽,现在就被他拿捏住,以后还得了? 暗中将杜峰那厮骂了两句后,才觉得心气平了些。 “除了画成册子外,每(日rì)还要穿上站在店门口展示,做活招牌!”纪子期道:“至于这些款式,咱们先收订金,再从总店进货!” 看着程清咬牙不出声的样子,纪子期又加重语气道:“这是在银子短缺的(情qíng)况下,最好的法子了!” 见几人迟迟不出声,便当默认了。 已有七八(日rì)未见纪子期的杜峰,终于忍不住,当天晚上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叁园。 “期期,期期,开门!” 累了几(日rì)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纪子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在梦中。 讨厌的家伙,在梦中也不肯放过她! 纪子期伸手挥挥,想赶走那讨人厌烦的声音。 “期期,开门!” 可那声音却像苍蝇似的,兀自在她耳边响个不停。 纪子期忍不住烦躁地骂出声,“烦死了!” 然后那声音停顿了一会,隐约听到磨牙声,带着冷意和危险:“期期,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纪子期浑(身shēn)一冷,整个人清醒过来。 不是在做梦! 果真是杜峰那厮! 在苏府三番两次溜进她房间,那时家中无长辈,小小孤女一个,无依无靠无人作主,无奈之下,忍一忍也就算了! 可现在爹娘俱在,又是蒋大师的府邸,这厮居然又想偷溜进来? 哼,想得美,本姑娘偏不如你的意! 纪子期起(身shēn)披衣,走到房门边,忍着火气,平静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我这些(日rì)子都很忙!每(日rì)一大早的就得出去!” 杜峰呕得吐血,英俊面容越发带着冷意,敢(情qíng)只有你忙,爷不忙? 爷刚从宫中出来,就过来看你,你居然这么的就想把爷打发走? 都快是爷的人了,还不将爷放在心上? 作梦! 当下双眼眯起,声音隐忍,不怒自威:“开门!” 那隐藏其中的怒火令纪子期忍不住瑟缩,脑海中自动想像他脸上结冰的危险的神(情qíng)。 等了一阵,门内的人儿还是没有动静,杜峰怒了:“纪子期,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乖乖开门,爷就踹门!一,二…” 踹门?被纪氏夫妇和蒋府下人知晓了,如何是好? 然后房里亮了起来,紧接着门吱地一声开了,月光下,露出纪子期满心不愿的小脸。 杜峰嗖地从她(身shēn)边挤了进去,带着一阵冷意。 也不知是杜峰(身shēn)上的寒意,还是风带来的凉意,纪子期浑(身shēn)一哆嗦。 关上房门,转过(身shēn),却见杜峰已大喇喇地躺在了她的(床chuáng)上,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纪子期一时忘记了害怕,气冲冲走到(床chuáng)边,指着杜峰道:“杜峰,你给我起来!谁准许你睡我(床chuáng)上了?” 杜峰本来的怒火在钻进被子里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时,烟消云散了。 他深吸口气,感觉那味道钻进他(胸xiōng)肺间,像羽毛似地撩拨着他的心。 那软被那香气,带着莫名的柔(情qíng)轻轻抚慰着他。 于是杜峰的(身shēn)体不可自抑地蠢蠢(欲yù)动,像即将要苏醒的狮子。 躺在(床chuáng)上的杜峰,浑(身shēn)放松之后,声音慵懒而(性xìng)感,带着大提琴的低沉(诱yòu)惑,从鼻腔逸出,“你的(床chuáng)还不是我的(床chuáng),反正以后迟早要睡一起的!”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杜峰你个不要脸的,这种话也说得出? 反正迟早要睡一起,所以现在睡一起也没关系吗? 那反正你迟早都是要死的,那为什么现在不去死呢? 可这种话,纪子期是说不出口的。 她握紧拳头,克制住翻腾的(情qíng)绪,平静道:“杜峰,你答应过我,婚期由我作主的!” 看来期期果然还不知道岳丈岳母与自己爹娘已商定好婚期的事(情qíng)。 知道了还不一早就跑去找他闹了? 杜峰嘴角勾起,心中暗道:最好一直到出嫁那天才知道,到时候直接绑上花轿就是了,多省事!免得闹心! 至于洞房花烛嘛,如果能够提前…… 他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杜峰这一想吧,就觉得被子里全是火,烧得他口干舌躁。 不(禁jìn)伸出舌尖((舔tiǎn)tiǎn)一下自己干涸的嘴唇。 纪子期看着他冒火的双眼,渴望的神(情qíng),挑逗的动作,心中狂跳。 急忙抱住自己往后一跳,颤声道:“杜峰,你,你别想使坏!” 杜峰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沙哑着声音道:“使坏?使什么坏?怎么使坏?期期,过来给示范一下,嗯?”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纪子期气得急喘,咬着唇不吭声。 只圆溜溜的大眼带着防备瞪着他。 “你不愿示范,那我亲自来示范了,如何?”杜峰一手撑在(床chuáng)上,作势(欲yù)起(身shēn)。 纪子期尖叫道:“另过来,别起来!” 杜峰依言躺了回去,眼里带着戏谑,手撑在脸颊旁,“期期,即然你不愿意让我走,那我听你的!” “你!”纪子期气血翻涌,面上似火烧。 自然不是羞的,是恼的。 论厚脸皮的程度,她绝对不及他一根头发丝! “既然你不让我过去,那你过来吧!”杜峰看着她的窘意乐够了,朝她勾勾手指。 我脑子有问题才会过去!纪子期瞪他一眼,反而后退了两步。 杜峰眉一轻挑,语气淡淡,浅笑中又含着不容抗拒,“期期,你是知道我的!你确定要让我抓你过来吗?” 他将那只手放在丝绸被面上,轻轻抚摸、旋转、转圈,带着无言的暗示! 心中却暗道,这质地这么粗糙,不会伤了期期(娇jiāo)嫩的肌肤吧? 期期(娇jiāo)嫩的肌肤? 天,光想想就不能忍!等明儿个回去暗示阿娘,能不能将婚期提前,下个月最好! 纪子期冷哼一声,“这里是蒋府!” 言外之意是:这是我的地盘,你要敢乱来,我还怕你不成? 杜峰唇角咧成灿烂的弧度,懒懒道:“是吗?如果岳丈岳母发现我半夜来与你私会,除了打骂我一顿外。 期期这么聪明,猜猜看,他们还会做什么?” 还会做什么?大不了也把她骂一顿! 不对!这是古代!这女子与人私会可不是光彩的事(情qíng),要么被人唾骂,要么……火速嫁掉! 纪子期恨声道:“所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没啊!我不是让你过来吗?这样静悄悄的私会,岳丈岳母怎么会知晓?”杜峰暧昧笑道:“除非期期想做点什么动静大的事(情qíng)! 期期要是想的话,我一定尽全力配合!” 啊!这个**熏心的家伙!纪子期心中尖叫。 她气得肝疼,火气上来后,偏不愿受他要挟,冷冷道:“这女子名誉若受损,虽然退路并不多,想必也不止一条路! 我若执意不嫁,你能奈我何?我爹娘又能奈我何?” 杜峰原本懒散闲适的神(情qíng),突然间罩上一层寒意,像一夜北风吹过的湖面,全结上了冰,冷冷吐出几个字:“哦,那你打算如何做?” 那神(情qíng)明晃晃地告诉纪子期,若你敢说句不中听地试试? 既然你明知还要故问!我偏就要答你! 纪子期冷哼一声,学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每个字像尖锐的刀一样,刀刀刺向杜峰的心脏,“终(身shēn)不嫁!出家为尼!或者,以死殉节!” 在她刚说完的瞬间,杜峰已如豹子般,从(床chuáng)上一跃而起,来到了纪子期面前。 纪子期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已被杜峰拦腰抱起,面朝下压在了(床chuáng)上。 光滑又带着凉意的丝绸被面紧贴着她的脸,她想翻转(身shēn),杜峰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条腿压住她乱蹬的双腿。 “杜峰,你干什么?”纪子期气急败坏,紧接着(屁pì)股传来一阵剧痛,“啊!” 杜峰的手毫不留(情qíng)地打在了她的(屁pì)股上。 纪子期又痛又尴尬,大骂道:“你个混蛋!你凭什么打我?你放开我!” 杜峰的大手又用力打了两下之后,停了下来。 然后将她翻转过来,欺(身shēn)压了上去,双眼泛着血红,狠狠地咬上了她的唇。 不是亲吻,而是重重地啃咬! 手从她衣襟下摆伸了进去,不是揉捏,而是大力地撕扯! 钳制住她双手的大手只要略加用力,就能捏断她的手腕。 压在她(身shēn)上的躯体,像要将她融入体内,力道重得令她全(身shēn)的骨骼咯咯作响。 那想要同归于尽的架式,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来地狱的幽冥之火,把纪子期弄疼了,也吓坏了! 唇上很快就传来了血腥味,杜峰却丝毫没有停顿,又咬向了她的脖子。 纪子期忍不住哭泣出声,颤声开口求饶,“杜峰,你别这样!” 可这一次,她的泪水却没能熄灭杜峰的怒火。 他毫不留(情qíng)地扯开她的衣衫,像头凶狠的野兽,享受着到嘴的食物。 没有温(情qíng),没有(爱ài)抚,只有掠夺! 只想将这一切疯狂地占为已有! 感觉到那残酷的手掠过腰部,向下滑去时。 纪子期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毫无顾忌,哭得浑(身shēn)颤抖。 (身shēn)上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却没向以前那般抱着她,心疼地哄道:“期期,别哭,我只是吓吓你而已!” 杜峰的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那眼里带着毁灭也带着恨,“纪子期,你给我听好了! 这辈子,除了我,你休想嫁给别的男人!你嫁谁,我就杀谁! 你若想不嫁,我就绑着你上花轿!你若想出家,我就拆了所有的尼姑庵! 你若自尽,我追着你到地狱去,也不会放过你!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你休想逃脱我!” 杜峰霸道地宣示完他的决心和所有权后,毫不留恋地离开她的(身shēn)体,扬长而去。 那门被大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纪子期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心里对杜峰紧存的一丝好感转成了浓浓的恨意。 她第一次觉得她在心里恨上了一个人,恨他的霸道!恨他的专横! 可是,这恨意刚刚才起,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苍凉的孤狼似地呐喊声,在这寂静夜里((荡dàng)dàng)漾开来,格外惨淡! 像一头受伤的野狼,失去了家园与亲人,对着月夜发出嘶吼,没有丝毫地压抑,无可奈何,悲伤而又撕心裂肺! 是杜峰! 纪子期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心突然间痛得不能自已。 她猛然意识到,杜峰的怒火也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珍惜! 我捧在手心里的,尽着全力想要呵护的,视若珍宝的,比自己还贵重的人儿,你却如此不知自(爱ài)! 纪子期想起杜峰上次的怒火,当她说出你想要就拿去时杜峰的怒火! 忽然间就明白了杜峰的心意! 那深沉的、掩盖在表面**下的、最真诚最真挚的心意! 你是我的媳妇儿! 纪子期在心中,将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然后有种甜甜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浮了起来。 不是突然生出的,而是在各种各样的(情qíng)绪中浮了出来,就好像它一直都在,只是被掩藏在了记忆深处! 纪子期有些惶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何她自己从未察觉? 呐喊声终于停了下来,纪子期的眼泪却未停下来。 杜峰发泄似的呐喊在这寒冷的夜,惊扰了许多人的美梦。 有些火大的,骂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半夜三更不睡觉,鬼吼什么?要吼滚回去吼?” 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家屋顶一声巨响,应是被什么东西扔中砸了个洞。 方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悻悻闭上了嘴。 与纪仲(春chūn)活动了小半宿的蒋灵从睡梦中醒来,拖着疲惫的(身shēn)体坐起(身shēn),推推(身shēn)边兀自熟睡中的纪仲(春chūn)。 “(春chūn)哥,刚刚你听到吼声没?我听着怎么觉得有点像咱未来女婿的声音?” 纪仲(春chūn)嘟囔两句,含糊不清,像说梦话似的,然后翻个(身shēn)背对着她,又沉沉睡去。 蒋灵气得恨不得用手掐醒他,死男人!自己爽够了累坏了,就敢不理老娘了? 她一把扯过被子,背对着纪仲(春chūn)重重躺下。 没了被子遮(身shēn)的纪仲(春chūn),打了个寒颤,翻转(身shēn),自动地朝温暖之地靠去。 他伸出手将蒋灵环在怀中,前(胸xiōng)贴着她的后背,放在她(胸xiōng)前的手还无意识地揉了揉。 蒋灵面上还带着怒气,(身shēn)子却与(身shēn)后那温暖的怀抱贴合得更密切。 在那种亲密的依偎中,慢慢的,怒气渐散,带上了笑容。 早已累坏的(身shēn)体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纪子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累了,带着甜意与涩意,进入了梦乡。 这一折腾,早上就起得有些晚了。 一照镜子,眼睛肿得似核桃,唇上带着干涸的血迹。 脖子上(胸xiōng)前都是牙咬的痕迹,用手一碰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怒意。 手腕处几个分明的手指印,还好现在已是初冬,衣衫够厚够长够严实。 纪子期看着这样的自己,面上飞红,对镜中人作了个鬼脸,甜蜜地嗔道,杜峰你个讨厌鬼! 又暗暗在心中作了个决定! 蒋灵来到纪子期房间时,很惊讶自己的女儿今儿个这个时辰了,还没有走。 更惊讶的,是她可疑的红肿的眼和唇,“小雪,你的眼睛和嘴唇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纪子期讪讪笑道:“没什么事,娘!就是昨晩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下,一惊之下,将自己的嘴给咬伤了,痛得我直掉眼泪。” 蒋灵疑惑地用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纪子期正要出门,突又想起一事,“小雪,我昨儿个趁着太阳好,将秋天的衣衫拿出来晒了晒,发现你有好几件衣衫腰部的带子都扯断了!怎么回事?” 纪子期脚下一个踉跄,不会是上次在杜峰书房被他扯烂的那几件吧?“哪,哪几件?” “就是浅粉色绣花,还有浅绿素色镶边那几件。” “那个……”纪子期眼珠转啊转,“娘,我上个月不是要完成寒服工坊的考题吗?当时因为那布匹质量的问题,总是找不到原因, 便用自己的衣衫试了试。后来一直忙,就忘了这事了!” “你有这么大的力气?”蒋灵狐疑道。 “不是我!”纪子期含糊应了一句,“娘,时候不早了,程清和嘉桐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说完便匆忙出了门,留下一头雾水的蒋灵。 临出门前,纪子期顺便拜托府中聂管事,帮忙找两个画功不错价钱合理,最主要是速度快的画师。 找到后,让两位画师直接去愫衣坊找她。 —— 今(日rì)几人是分头行事,纪子期和程清江嘉桐去总店挑新的样式,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配(套tào)的手帕香囊之类的,作为小礼品赠送。 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则继续回愫衣坊开门经营。 总店与愫衣坊不同方向,唐大公子三人一早已先行离去,这样免了纪子期不少尴尬。 见到程清和江嘉桐探究的眼神,纪子期主动将早上对蒋灵讲的借口又讲了一遍。 理由虽蹩脚,程江两人也还是懵懂少女,信以为真,反而被她的愚蠢逗乐了,大笑个不停。 接待她们的仍是肖三娘子,纪子期简单说明了想要的衣衫要求,不过并未告知她,她们接下来的打算。 肖三娘子道:“纪小姐,原本我是不该多嘴的,不过我与你一见如故,忍不住就想着提醒几句。 这衣衫不同于首饰之类,有个样式放在那,客人若看上了,喜欢可以订做。 而衣衫,人人(身shēn)形不同,肤色不同,喜欢的未必合适,必须得穿在(身shēn)上才能看得出效果。 你们今(日rì)通通只拿小号的回去做样,款式又多,客人若看中的没码数,一些没耐(性xìng)的,就直接走了。 有些看中了就算下了订,到时候再试穿,发现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也不会支付剩下的银子的。 所以,纪小姐可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纪子期微笑回礼:“谢肖三娘子提点,这些衣衫我们订回去,是做别的用途的!效果好,可能会用同样的方式进货。 我知道这每款衣衫的生产量都是有限的,肖三娘子也知道我们的特殊(情qíng)况。 别的不敢要求太多,就是到时候若有客人下了订单的款式,请肖三娘子第一个先支持咱们这家铺头。” 肖三娘子主动提点,见对方仍坚持己见,也识趣地不再提,顺着纪子期的话应道:“一定一定!纪小姐放心,在(允yǔn)许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全力先满足纪小姐的需求。” 总共先选了十几(套tào),数量不多,纪子期几人便打包带上了马车。 因为是蒋大师府中管事出面,聂管事很快就找到了两位画功一流、只收友(情qíng)价的画师。 事实上,若聂管事真放出风声,蒋大师府上需要画师,哪怕是皇宫中的专职画师都自愿上门。 别说收银子了,倒贴都愿,毕竟能跟蒋大师扯上关系,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那两位画师也是一样。 但聂管事坚持一定要收银子,否则另寻他人,两位画师才勉强定了一百文钱一幅的价格! 若被其他出高价请二人画像的贵人知道了,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 要知道这两位画师平时的价格,是至少一百两银子一幅! 两位画师也理不了那么多了! 谁要是敢质疑,他们就直接一句回过去:你们谁帮蒋大师的忙会收钱? 估计到时就没人敢再出声了! 纪子期未料到聂管事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她们三人前脚刚到店,后脚聂管事安排的画师就到了。 她赶紧地帮程清和江嘉桐化妆。 两人对纪子期在棋林学院和丁级切磋时的妆容,仍然记忆犹新。 虽当时纪子期承诺教二人,但后来忙着全校授课的事(情qíng),一直忙忙碌碌的,将这事也暂时忘了。 等帮二人整理好妆容后,两人睁开眼互看对方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 程清的气质出尘,妆容以(裸luǒ)淡妆为主,只重点突出了眼睛部分,用黛眉条出的眼液,细细勾勒,眼角向上斜斜飞出,于一低头间又生出几许魅惑。 江嘉桐(热rè)(情qíng)(娇jiāo)艳,配上浓眉红唇,更显霸气,换上一(身shēn)大红色骑装,更是明眸皓齿,气势((逼bī)bī)人,艳比蔷薇。 两人一出来,看呆了吴三多几人。 唐大公子还好,只惊艳了一瞬,就别开了眼。 心里却想着若是纪子期作如此装扮,又会是何等的清新迷人! 是像棋林学院与丁级切磋时那个粉嫩的荷花精? 还是如画中走出蛊惑书生的艳冶山妖? 正文 108、成衣画像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吴三多的小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如同他十四岁时初见程清一般。 那时看到程清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他整个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对面那个空灵的小女孩,只听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于是,有一颗叫**(情qíng)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心田上。 十四岁的吴三多(情qíng)窦初开,回到家后几(日rì)茶饭不思,终于大着胆子写了一封信给程清,表达自己的思慕之心。 可后来,不知怎么被程老爹知道了,然后自己老爹知道了,然后天顺的人知道了,然后他成了纨绔吴三多。 吴三多不知道程老爹如何会知道,可他从未怪过程清。 只是从那(日rì)起,那颗名为(爱ài)(情qíng)的种子因为等不到(春chūn)雨的降临,一直在寒冷的冬天里沉睡,始终未曾破土而出。 而就在刚刚程清看过来的那一眼里,那眼波里流转的盈盈水意,就如同(春chūn)雨一般,落在了吴三多的心田上。 那颗名叫(爱ài)(情qíng)的种子瞬间苏醒,毫不破力地钻出地面,然后迅速地生长,长出绿叶,长出枝蔓,长出花苞。 然后开了花,一朵名叫(爱ài)(情qíng)的花。 那速度之快,似乎过去的三年,它从未曾沉睡过,一直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默默地生长着,只是吴三多从未曾察觉过而已。 吴三多这翻天覆地的心里变化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哦,不,或许程清也同时感觉到了。 因为在与他对视后的下一刻,略施粉黛的程清,脸上不自觉地飞上了半面胭脂,(娇jiāo)羞地垂下了眼,刹那间艳若桃花。 让吴三多的眼睛更直了。 这几乎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以前的程清很少正眼看他,脸上表(情qíng)在他面前,也从来都是淡淡的,何曾有过这种小儿女的(娇jiāo)态? 吴三多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眼神里露出了更加(热rè)切的神(情qíng)。 在他灼灼毫不避忌的眼神下,程清只觉得自己面上更(热rè)了。 罗书也被今(日rì)的江嘉桐吓了一跳。 那个总是缠在他(身shēn)边的比他还大两个月,大大咧咧的小娘子,装扮起来竟如此美艳动人! 可罗书却更多地想到了纪子期的妹妹,纪小雨。 那个(娇jiāo)艳如海棠,笑语盈盈,笑声里带着一点点戏弄的小雨,“表少爷好,我是小雨!” 纪子期将三个少年的神色尽收眼底,很满意地看到他们面上或惊艳或怀念或迷茫的表(情qíng)。 她取出两块面纱,分别让江嘉桐和程清覆上,只露出一对妙目。 始终是大家闺秀,露出全貌还是有失闺仪。 轻纱覆面,纱下真容隐隐约约,越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越能激发众人的想像。 对别人而言是不是,纪子期不知道。 但从两位画师飞速的下笔,激动的神(情qíng)下,还是窥见了一丝端倪。 吴三多和罗书只是简简单单换了两(套tào)自备的衣衫,作为背景,以配合江嘉桐和程清。 不到一个时辰,每人八(套tào)左右的衣衫已全部换完,二位画师也停下了笔。 纪子期和唐大公子二人,早在画师画好第一幅的时候,动手画第二幅的空档,就观看了画后的效果。 结果令人非常的惊喜。 只是简单几笔,淡淡着墨,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意境天成。 才一百文一张,真是赚大发了!  纪子期当然明白肯定是跟蒋大师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她们手上银子有限,也不是摆清高的时候。 所以当两位画师收拾好物品准备离去时,纪子期笑眯眯地拿出两两银子,一人给了一两。 并问道,以后若想找两人画这衣衫的画像,是否也是同样的价钱?是需要提前预约,还是随时可以过来? 两位画师眼皮直抽动。 这还真把他们当成了免费的小工? 可眼前这小娘子与蒋大师到底有何关系,竟能出动他府上管事亲自上门找画师!两人不敢擅自揣度。 心想着知道有关系就行了。 就冲着这一点,两人咬咬牙,拿着辛苦了小半(日rì),比平时打赏给小厮都还要少的工钱点点头后,离去了。 纪子期送走了二人,返回店中时,发现众人面上神色都有些不对劲。 原来程清这边最后一幅画像的要求的是:女子低着头,男子站在一边凝望她。 画中女子头微垂,唇轻咬,一脸忍不住的羞意。 画中男子双眸含(情qíng),(情qíng)意绵绵,桃花眼里似开出了桃花,满眼的痴(情qíng)与(爱ài)幕。 画师功底非凡,将这一切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出来。 这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看了,都会以为画中二人互相(爱ài)慕,只是碍于羞怯,还未曾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思。 于是这画一出,程清俏脸更红,吴三多手足无措。 两人从未对外展露过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在这画中,被画师微妙而又精准地捕捉到,妙手生辉,展现了出来。 唐大公子和罗书看着画像,想着自己心中的人儿,心生向往。 若是我也能与她画上这亲一幅画,该多好啊! 江嘉桐看看吴三多和程清的画像,又看看自己与罗书的画像,画中的吴三多温柔多(情qíng),画中的罗书却心不在蔫。 她忽然间若有所思。 因着怕打扰画师作画,愫衣坊关了半天门。 画师完成得早,但天色还是不早了。 纪子期索(性xìng)决定今(日rì)不再开门,将店里重新做了一次布置。 今(日rì)程清和江嘉桐穿的衣衫放在了最显眼位置,连同放在一起的,还有那衣衫穿在二人(身shēn)上的画像。 几人商量了接下来三天的活动:只要订购这画像上的衣衫,即送同色手帕或香囊一个。 吴三多与程清、罗书与江嘉桐,每(日rì)轮流半天穿上画像上的服饰,站在铺头门口充当人形招牌。 愫衣坊的这一举动,很快就在黄昏的时候被传到了皇宫、孟大师以及户部林尚书耳中。 只是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关起门来商量好的,暗中监视着这一切的暗卫,并不知晓他们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所以收到信息的皇帝陛下、孟大师、户部林尚书,也猜不透这棋林学院的学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经过上次寒服工坊一事,皇帝陛下不只对纪子期更加好奇,对棋林学院也充满了好奇。 这一次考试的时间有点长,最近过得比较顺心的皇帝陛下正好没什么消遣,便派了宫中暗卫每(日rì)最少一次报告四家学院当天的举动和成绩! 以目前的结果看来,棋林学院的成绩并不同众,甚至排在倒数。 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甚有章法,一点点试验,一点点改变,脚踏实地,完全没有投机取巧,心存侥幸,或听天由命的想法。 靠着自己不懈地努力,让事(情qíng)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皇帝陛下心想,这也许就是他们的魅力所在,面对困难,不妥协不放弃,迎难而上! 他看着同样沉思不语的林尚书和孟大师,手指轻叩桌面,轻笑着问道:“联记得这题有一个规矩是,不得向外求助,否则便算违规! 不知这棋林学院,通过蒋府管事寻找画师,又以最优惠的价格获得了最优秀的画像,这算不算违规? 两位(爱ài)卿如何看待此事?” 孟大师和林尚书规规矩矩立在皇帝陛下正面两侧,头微垂,并未移动分毫,眼皮下的眼珠子也看不到有丝毫的动作。 二人却还是用眼角余光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意见。 这等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 作为主判官的孟大师答道:“回陛下,这考题要求上确实有不得向外求助的规矩! 只是臣等当初商议此规定的时候,重点是防止那些学生们的亲友私下到店大批购买,混淆视听,才定下了此点。 臣向各学院学生宣读规矩时,也是着重强调后者! 棋林学院请求蒋府管事寻找画师,算得上是取巧,可若说违规,臣认为过于严重了!” 林尚书接着道:“臣同意孟大师所言!蒋府寻的这二位画师并非义务帮助,也是有收取银两的。 一百文一副画对那二人来说虽是友(情qíng)价,可若在街市上寻一落魄书生,这价钱也算合理。 此题的考核重点,在于考核各学院学生思维是否能不拘一格,打破固有传统,真正将术数落实在实务上。 单凭这一点上,棋林学院就已超越了其它三所学院。 所以臣认为棋林学院此举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算不得违规!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陛下收回桌上的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抚摸,并未即时出声,而是用眼光一一扫过面前二人。 那眼明明只是轻轻一扫而过,孟大师和林尚书却忍不住背脊发凉。 君王的眼神哪有无意的啊! 见二人面露紧张,皇帝陛下忽地一笑,语气莫测,“难得见二位(爱ài)卿同时为了几个人,在言语上多有偏袒! 看来这棋林学院不简单,这纪子期更不简单!” 孟大师和林尚书浑(身shēn)一凛,这,这意思,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两人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皇帝陛下似乎心(情qíng)更好了,语气一松,“两位(爱ài)卿不必如此紧张,朕的意思是,联对这棋林学院下一步的举动,也很是好奇! 对于这接连制造惊喜的纪子期,朕也颇为期待啊!” “陛下英明,臣等也甚是期待!”孟大师与林尚书暗中吐出一口气,齐声附和。 —— 十月初八这天,纪子期六人早早就来到了愫衣坊。 她帮程清化好妆换上衣裳,蒙上同色面纱,让她同吴三多站在了铺头门口。 画着同样衣衫的那幅画放在了离入口最近的位置,外人只需看上二人一眼,就能看到那幅画像。 渐渐的,行人的脚步缓慢了。 素衣翩翩,清淡如兰,一双清澈的眸子又大又亮,覆在面纱下的(娇jiāo)颜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那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吗? 很快的,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附近商行的伙计,或街上的小贩老板。 几个聚在一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对这新奇的方式充满了好奇。 太阳初升,寒风乍起,程清被吹得有些冷。 面纱下的脸却(热rè)得不行。 她何时有被这么多人围观过? 站她(身shēn)旁的吴三多,从上向下,看着她不断颤动的睫毛,像(春chūn)(日rì)蝴蝶不断扇动的翅膀,面纱下隐约可见一抹绯红。 不(禁jìn)俯(身shēn)附在她耳边道:“不用紧张,把他们想像成一颗颗会移动的萝卜头就成了!” 程清以袖遮面,扑哧一声笑出声,耳尖在微光中迅速抹上一点红。 那笑声像解除魔法的咒语一般,以往在程清面前一直束手束脚的吴三多,突然间好似挣脱了那层束缚,浑(身shēn)轻松了。 “程清,我还真的会用萝卜雕刻各种花啊,小动物,下次我雕个…给你瞧瞧好不好?” 吴三多原本想说,下次雕个送你,想起之前的事,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给你瞧瞧! “嗯。”程清露在外的肌肤更显红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吴三多狂喜不已,嘴角咧到耳朵边,“那你喜欢什么,兔子、狐狸、小猫小狗之类的动物,还是玉兰、荷花、牡丹之类的花朵? 要不我都雕给你看?我还在学雕人呢,等我学会了,练熟了,帮你雕一个好不好?” 程清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的吴三多,昨天之前在自己面前总是词穷,能说一句绝不说三句的吴三多,转眼就变成了话痨! 她想起昨(日rì)那最后一幅画像,又是羞窘,又有丝甜意。 她一直隐藏着的心思,就这样**(裸luǒ)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然后心中又生出了一丝恼意,是因为已明白了她的心思,所以当她如其它小娘子一般,可以放开来任意调笑了吗? 这一想,面上的红晕便慢慢褪去。 面纱下的她咬着下唇,一言不出。 全部心思放在程清(身shēn)上的吴三多,正迫切等待着她的回应。 于是敏感地察觉到刚刚还有根丝若有若无牵连着的二人,转眼那根丝就变成了一堵无形的墙,堵在了二人之间。 吴三多心下惶惶然不已,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围绕着两人(身shēn)边的气氛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不过对于不知(情qíng)的外人来说,这一对璧人还是一对璧人,越看越觉得赞叹! 不管是古人,还是今人,人的天(性xìng)都是一样,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热rè)闹。 围在愫衣坊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堵住了那条宽敞的街道。 可进店的人却寥寥无几,江嘉桐有些沉不住气了,“子期,你说这些人干嘛都聚在门口,为什么不进店来看看呢?” “别急!”纪子期微笑道:“现在这波人都是附近商家的人,或一大早赶集有急事的人,路过顺便看个(热rè)闹。 真正的客人,得在辰时以后了。 只要这店门口继续保持着这种围观人流,今(日rì)这生意想必不会差!” 人聚得多了,前面的人不离去,后面的人等得心急了,有些便大声吆喝起来。 一些个头小的,灵活地从人群缝隙间挤到了前面。 其中就有一个憨厚可(爱ài)的小丫头,圆圆的苹果脸,绑着两个小发髻,眼珠子骨碌碌朝店里张望,嘴里自言自语,“我要去告诉小姐,这里有家店好好玩!” 不到一个时辰,程清累得开始喘气了,双腿酸麻不已,面色有些苍白。 吴三多担心地看着她,想着她刚刚的冷淡,不敢开口。 又见她额头上似有细汗渗出,终是忍不住问道:“程清,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清强忍着涌上的不适,淡淡道。 她想轻微移动一下站得麻木的双脚,浑(身shēn)一阵无力,向旁边一踉跄。 吴三多大惊失色,没有犹豫地伸手将她一拉,程清便轻靠在了他的怀中,又立马站稳了(身shēn)形。 仅仅只是一瞬,那柔软而香甜的少女气息和触感,还是深深印在了吴三多脑海里,桃花般的脸在阳光下更加艳丽。 程清也在那一瞬,感受到了(身shēn)边男子强壮的手臂,温暖的(胸xiōng)膛,面上不自觉又红了。 纪子期并未看到二人神色,只留意到了程清的体力不支。 她想着之前计划的程清与江嘉桐各站半天的安排,倒忽略了体能的问题。 于是唤过江嘉桐,让她换上她最(爱ài)的大红骑装,覆着同色面纱,和罗书一起,换回了程清和吴三多。 英姿飒爽的江嘉桐往那一站,又引起了众人的喧哗声。 等到江嘉桐开始觉得腿有些发麻的时候,终于有个像样的小娘子进了店。 为何说像样?先前陆陆续续也进了一些人,可都是看(热rè)闹的,转了两圈,问了问价钱,背着手就走了。 这个小娘子披着酒红色斗篷披风,露出半张精致的小脸,(身shēn)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笑容可掬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道:“小姐,就是这家店!刚刚有位姐姐(身shēn)上穿的那(身shēn)衣裳好好看!” 店里人虽不多,但程清吴三多和江嘉桐罗书要轮流充当门面,不充当门面的时候,就得好好休息。 所以纪子期主动地当起了伙计的职责。 听到小丫头的话,立马咧着嘴迎了上来,“这位小妹妹说的可是这(套tào)?” 她用手一指程清刚换下来挂上去的那(套tào)衣衫,“这是今(日rì)新到的衣裳,这边是店里的伙计穿上(身shēn)的画像效果图,小姐请看!” 说完取下那副画像展开让那位小姐细看。 然后偷偷观察那位小姐的容貌。 那位小姐进得店来,却并未放下披风,斗蓬仍在头顶上,遮住大半容颜,低头看画时,更是看得不甚真切。 不过纪子期还是能感觉她的气质与程清有几分类似。 心中便有了想法,“这位小姐,我们店里有(日rì)常装,也有宴会装,平(日rì)外出的衣衫也有,要不我替小姐介绍一番?” 那位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纪子期便带着她走向程清穿过的几幅画像前,一一介绍:“小姐,这(套tào)月牙白衫裁剪简单,廓型简洁,上(身shēn)有飘飘(欲yù)仙之美感,用料是丝绸加精棉,最适合在家中时穿着; 这(套tào)浅蓝色绣着小朵寒梅,腰部特意做了修(身shēn)效果,裙摆不大,适宜行动,整体素雅又端庄大气,适合与闺中好友外出游玩; 这(套tào)水红色镶朱红边,明艳中带着贵气,沉稳之余又能展现女儿家的(娇jiāo)柔美丽,材质用的是最上好的绸子,适宜陪同家中长辈宴客!” 纪子期话音刚落,一旁的小丫头已拍起了手掌:“小姐,这几(套tào)你穿上(身shēn),肯定比画中姐姐穿上还要漂亮!” 那小姐眼里也泛起了丝丝满意的亮光,但还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纪子期又同她介绍了剩下的几(套tào)衣衫,小姐的神(情qíng)看上去明明都很喜欢,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 莫不是哑巴?纪子期心中暗自揣度。 这边的介绍完了,又讲了几(套tào)店里原有的货,那小姐还是未表态。 纪子期此时已口干舌躁,她决定换个方式与那小姐沟通,“小姐,刚刚给您介绍的那些衣衫,可有不满意之处?” 还是那个小丫头开了口,“我家小姐不喜欢跟人家穿一样的衣衫!你家店里的衣衫越是好看,越多人买。 这一点,我家小姐怕是不能接受!” 原来如此!看来是个有钱的主,只有有钱人家才会如此! 当下笑眯眯对那小姐道:“小姐不用担心,这些衣衫小姐即使看中了,我这店里现在也无货! 小姐若真是喜欢,这些衣衫可以单独为小姐定制! 比如第一(套tào)月牙白的,可以将袖袍略为改大一些,更有出尘之感,再换上一流的锦缎,便与现在这衣衫大不相同了!” “真的可以吗?”那小姐终于开口说出了进店以来的第一句话。 声音(娇jiāo)(娇jiāo)柔柔的,甚是动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jiāo)养的,带着几分天真无邪。 纪子期面上笑容更甚,夸张地点点头,肯定道:“这本就是我们店里的一项特色。只不过单独订制,需要的(日rì)子长些,银子也多些!” 小姐犹豫道:“要多长时间?十(日rì)可以吗?一百两银子一件够吗?我十(日rì)后要陪阿娘去参加宴会。” “够!够!”纪子期笑得合不拢嘴,“刚刚给小姐看了十(套tào),小姐是要十(套tào)还是要八(套tào)?” “要是订制的效果满意,我全都要了!再多来十(套tào)也可以!” 哇塞!大水鱼啊! 纪子期心花怒放,自是不肯轻易放过眼前这位小姐,“小姐随我上楼来,我一件一件将修改的细节与小姐商定如何?” 那小姐想着时(日rì)还早,便带着丫环随着纪子期上了楼。 临上楼前,纪子期朝程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店里适合那小姐穿的衣裳,通通带上楼去。 程清心领神会,又挑了十来(套tào)衣裳一起上了楼。 两人便陪着那小姐,在楼上慢慢讲了半个多时辰。 终于小姐满意地付了银两离开了。 纪子期和程清,拿着刚到手的银票,迫不急待地到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二人面前炫耀,“你们猜猜,刚刚那位小姐定了几(套tào)衣裳,总共多少银子?” 吴三多:“十五(套tào)?五十两?” 唐大公子:“二十(套tào)?一百两?” 纪子期得意道:“二十(套tào)答对了!不过多少银子答错了!” 然后一扬下巴对着程清,“程清,告诉这两人,咱们刚刚赚了多少银子?” 程清难得看到纪子期如此得瑟的孩子气样,忍不住笑道:“五百两!” “五百两?”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瞪大眼,不敢置信,“这几(套tào)衣衫最贵也就二十两,有些是几两的,怎么会有五百两?” 吴三多疑惑的目光扫向二人,“你们不会是讹人家小娘子不懂行(情qíng),乱开价吧?” “去!咱们做生意,堂堂正正,怎会随意讹人家?”纪子期白了他一眼,“那小姐的衣衫全是修改定制的,而且均是用最上好的锦缎。 咱们是按愫衣坊总店的标准报的价!” 吴三多咋舌,“这也太有钱了吧!” “这还不算啥!那小姐(身shēn)边的小丫头说,她家小姐的衣衫最多穿两次就不要了!如果是外出宴客穿的,通常只穿一次!” “这,这也太奢侈了吧!”吴三多舌头都打结了。 “我初初听到,也是你这副表(情qíng)!”纪子期道:“那小丫头不屑地说,与她家小姐往来的那些个小姐才叫夸张!有些一(日rì)穿三(套tào)都不重样的!” “那咱们若与那小姐搭上关系,岂不是可以让她帮忙多宣传宣传?” 纪子期遗憾道:“可惜那位小姐不肯留下地址,付了全部的银两,定了七(日rì)后取货,说到时候自有人拿着单子上门来取货! 今(日rì)她本来是觉得有些烦闷叫了小丫头出来走走,原本打算马上回去的,是那小丫头看着这边(热rè)闹,求着要过来看上一眼,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日rì)后她出来的机会怕是很少了。而且家中有专门制衫的嬷嬷和丫环,在外采购的机会微乎其微!” 唐大公子道:“看来是个家底深厚的贵族小姐了!只有这样的家族,才会如此! 也因为如此,坊间的成衣定价及质地都不会用最上好的,所用的材质和订的价钱都是针对一些普通的官家小姐和商贾富户!” 吴三多有些失望:“那又跟开门第一天一样,是个一次**易?” “也不是完全如此!”纪子期面上重新挂上一脸灿烂的笑,“刚刚我和程清商量过了,明(日rì)里去总店再选些款式回来。 然后请上次二位画师过来,画好底稿后交由画坊照样复制二十份。 那位小姐派人过来取衣时,便将那些画像拿一份带回去,若小姐有看中的,咱们不就又有生意了? 以后每位不便出门的小姐,咱们都可以不定期送上这样一份画像!” 吴三多顿时激动起来:“子期,你这脑子果然灵活!这么快就想到了好点子!” 第一(日rì)的进展就如此顺利,纪子期心下也有些得意,没了往(日rì)的淡定,不自觉地翘起了尾巴,眉眼弯弯,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这一切落入唐大公子的眼里,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除了那位大家小姐的五百两之外,今(日rì)总共另卖了差不多一百两银子。 五十两是那些画像上的款式,五十两是店里其他的衣衫。 有了纪子期茶叶蛋的故事,今(日rì)好几个客人都是一次买了两件以上。 晚上关了门之后,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虽然想着可能会有效果,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这下子完全不用愁月租的事了。 纪子期也很兴奋,兴奋过后还是冷静地提醒几人:“今(日rì)生意之所以这么好,主要是咱们的法子新鲜! 这看(热rè)闹的人多了,进店的人自然会多,那么生意自然会好! 但这新鲜劲过两天一过去,到时候人一少,生意就会回落! 所以咱们这几(日rì)的重点,便是要抓紧多画些衣衫效果图出来。 让画坊快速复制成册,才是关键! 还有明(日rì)开始,便要在店里宣传这一方法,让愿意收到画像的小娘子留下地址,咱们到时候送上门去! 若是像今(日rì)那位富家小姐,一次几十(套tào)的,咱们还可以带着样衣上门!” 一切事(情qíng)有了眉目和奔头,几人均笑容满面地点头。 于是初九这(日rì),那两位画师收到了聂管事托人捎来的口信,不得不推掉今(日rì)的大客,带着笔墨来到了愫衣坊。 愫衣坊总店的肖三娘子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对于纪子期几人的举动震惊之余,又觉得传消息的人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一般的成衣铺或总店,大都也备有画得比较呆板的衣衫画像,而且只是单纯的衣衫画像,无真人穿上展示其特色。 肖三娘子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听派出去专门打探坊间行(情qíng)和动向的人,回来描述了昨(日rì)愫衣坊的轰动。 同样是衣衫画像,只是换上了人,效果就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所以她心中还是存着一丝疑惑。 见今(日rì)纪子期几人又上门,将前天拿回去的款式总共下了约四十(套tào)订不说,其中还有十五(套tào)高水准订制。 她忍不住问道:“纪小姐,那真人画像的效果真有那么好吗?” 纪子期知道这生意人的消息最为灵通,对她如此直接地问出也不觉奇怪,便笑道:“肖三娘子今(日rì)若有空,可等会随我们三人一起去瞧瞧! 若没空,过几(日rì)那画像成批出来后,我给您送一(套tào)过来!” 对生意人来说,时间便是商机!抢先一步,便是抢先占据先机! 肖三娘子当下毫不迟疑:“那我随纪小姐一起去!” 这一次纪子期几人不仅新带回的三十来(套tào)衣衫要入画,连同店里原本的款式也要一同入画。 两位画师熟门熟路地摆好工具,程江二人换好衣衫画上妆,便下了楼。 纪子期便陪着肖三娘子。 其实肖三娘子甫一入店,那几幅意境分明的画像,便落入了她的眼帘。 纪子期几人因为穷,明知那二位画师所画皆非凡品,还是装作不知。 肖三娘子并不知这个中缘由,但那画一入眼,那画师一照面,差点没惊叫出声! 这京城赫赫有名的两位画像大师,竟在她小小的愫衣坊分店里,拿着一百文一幅的价钱,帮人…画像? 肖三娘子经验老道,稍一楞神便想明了其中的关键。 看来这六人中,至少有一人背景非同一般,才会让那二人甘愿沦为街边落魄书生之流。 这一明白过来,便暗自回想这几次接触,可有不妥当之处。 细想之下发觉一切周全,才放下心来。 纪子期并不知道(身shēn)边肖三娘子的这些心理变化,微笑着带着她将那些画像巡视了一遍。 程清吴三多、江嘉桐罗书都在上面被人画入画中,底下便只有唐大公子一人。 虽说今(日rì)因为人手关系,无人充当门面,但昨(日rì)余温还未散去,今(日rì)到店的人还是不少。 不一会,唐大公子便有些应会付不来了。 于是肖三娘子识趣地告别了。 店里的款式实在有些多,两位画师画了两个时辰后,这手臂便累得抬不起来了。 纪子期于是约了二人明(日rì)一早再过来。 两位画师心中苦笑不已,面上还是感激地接下纪子期递过来的碎银,并承诺明(日rì)一定准时到。 今(日rì)因为人手不够,总共成交了五十两银子,有三位小娘子留下了地址。 在这种(情qíng)况下,能有这样的成绩,几人都感觉很满意。 定了明(日rì)店内一切照旧,而纪子期则去寻找画坊,询问复制画像的事宜。 没办法,有蒋府管事出面,这事自然由纪子期去办比较稳妥。 初十这(日rì),纪子期在蒋府聂管事的带领下,很顺利地找到了一间价格实惠质量又好的画坊。 纪子期明知是看在蒋府的面子上,还是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接受了。 谈好价钱以及交付时(日rì)之后,纪子期正准备告别时,听到一声温润的熟悉的略带激动的声音:“子期?” 纪子期回过头。原来是曹云清,(身shēn)边倚着一位(身shēn)形(娇jiāo)小样子温柔的小妇人,如菟丝花般。 “你为何在此?”见真是一直挂念于心的纪子期,曹云清露出惊喜,忍不住大踏两步上前,将那小妇人留在了(身shēn)后。 正文 109、还痛着呢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小妇人原来微笑含(情qíng)的脸立马褪去血色,苍白一片,(身shēn)子摇摇(欲yù)坠。 在她前面的曹云清未曾发觉,纪子期却看到了。 她笑着对曹云清道:“是为了第二题考试的事(情qíng)在此。大人,这位是?” 她看向那小妇人,面上含着笑。 曹云清似乎此时才想起他(身shēn)后的小妇人,转过(身shēn)有些尴尬地介绍:“这是拙荆!杜将军的表妹,杜元帅夫人是她小姑!阿柔,这是纪子期,是…”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是如何与纪子期相识的。 纪子期大方道:“见过曹夫人!子期去年因差阳错,女扮男装进了天凉军营,在粮草署担任文书,承蒙大人多有照顾!” 反正她在天凉的事(情qíng),曹云清知道,杜峰一家也都知道,她想着没必要单瞒着曹夫人一人。 而且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情qíng)上还是不要说谎的好! “原来如此!”曹夫人唇边绽开微笑,看起来(娇jiāo)柔得惹人怜(爱ài),“纪小姐你好厉害!” “曹夫人过奖了!夫人不必客气,唤我子期即可!”纪子期回以微笑,“曹夫人和大人今(日rì)来此地,可是想选些字画带回去摆设? 子期有一朋友与这掌柜的相熟,价格上可优惠些。” 还好聂管事的已经先行离去了,不然心中定会暗自吐槽,人家掌柜是看在蒋大师的面子上,可也不能将蒋大师的面子如此((贱jiàn)jiàn)卖啊! “小姑也就是杜元帅夫人下个月中生辰,趁今(日rì)清哥沐休,想着出来选份礼物!子期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帮忙过过眼!” 纪子期正想着如何拒绝,曹夫人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瞧我这记(性xìng),你刚说为了考题的事才在此地。 我虽然不知具体是何事,但也听过术数大赛的事(情qíng),想必你的时间一定紧迫。 你先去忙吧,我和清哥就不耽搁你了。” “那子期就先行告退了!”纪子期拱手向二人行礼,“曹夫人再见,大人再见!” 曹云清望着纪子期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发怔。 难得碰上面,却只能简单地打个招呼。 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上次寒服工坊的考题,他还可以借巡察进度的名义,偶尔去看上一眼。 这次的考题,林尚书大人说明了不需要巡察,不许有人去打扰。 他连一个借口也找不到。 今(日rì)无意中撞见,他很惊喜,然而不过一瞬,就换成了浓浓的失望。 “清哥?清哥?”曹夫人轻声唤道,“你在想什么?” 曹云清回过神来,看着(身shēn)边依然美丽温柔的妻子,突然生出一丝罪恶和内疚感。 他收回神思,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送什么礼物比较好!阿柔,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曹夫人点头道好,依然温柔的面孔下,掩藏着深切的担忧和恐惧。 夫君人在她(身shēn)边,可心却不在了。 当初从天凉回来时,她初时还以为他只是不习惯而已,慢慢就会好了。 可(日rì)子一(日rì)(日rì)过去,夫君待她温柔如初,可她却再也走不进他的心。 他的心好像锁上了一扇名叫天凉的门,任凭她怎么推,那门也打不开。 曹夫人想起刚刚那巧笑倩兮的少女,那把钥匙就是她吗? 她乖巧地任曹云清牵着她的手,顺从地跟着他朝里间走去。 低垂的眼眸泛起一丝红意,却在抬头望向曹云清的那一瞬转为了浓浓的(情qíng)意。 马车在去愫衣坊的途中,经过了杜府。 纪子期下意识地叫停。 刚刚曹夫人说曹云清今(日rì)沐休,不知杜峰今(日rì)是否也沐休呢? 她现在就在外面,他能感应得到吗? 她是不是应该趁着今(日rì)去跟他说明,她那天的话不过是气话而已? 纪子期望着杜府紧闭的大门,想着愫衣坊人手不够,他们都等着她回去。 而且她也不好意思大喇喇地上门去找杜峰。 万一杜元帅和杜夫人都在怎么办? 那不是还得先拜见他们?问题是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啊! 还有刚刚曹夫人说的,下个月杜夫人生(日rì)的事(情qíng)。 她要送礼吗? 毕竟从名份上说,她现在是杜峰的未婚妻,杜夫人未来的儿媳妇! 哦,晕!纪子期想想就觉得头痛不已! 先不管了,反正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嫁!万一到时候杜峰等不了,解除了婚约,她和杜夫人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一想,纪子期放下车帘,让车夫继续前行。 马车刚行到前面拐角处,杜峰便骑着追风到了杜府门口。 就那么一息而已,两人就此错过了。 回到愫衣坊时已至午时,两位画师经过二个多时辰的奋战,终于完成了所有的画像。 纪子期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二人。 一切暂时顺利了。 纪子期又将画像送至画坊后折回,恰好铺头也到了关门的时候,便关了门与几人商量轮休的事(情qíng)。 “现在一切上了正轨,咱们也该略微放松一下了。从明(日rì)开始,咱们一人轮休一天,如何?” 刚刚才出了点成绩的几人,正在兴头上,便不愿意了。 江嘉桐:“反正待在客栈里也没事干,而且我休息的时候,你们都在铺头里,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也(挺tǐng)无聊! 还不如在店里多卖几件衣衫。” 程清:“是啊,如若在天顺,还可以约上一两朋友出去游玩。在这京城,还是和你们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 罗书和吴三多也点头附和。 唐大公子却道:“我同意子期的说法。咱们这些(日rì)子繃得太紧了,需要适时放松一下。 哪怕在客栈里睡觉,或是画两幅画,或是解两道术数题也好。 我觉得咱们需要从现在这种状态下抽离开来,专心做一件事不是不好,可太过专心容易患得患失,钻入牛角尖!” 纪子期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面对比赛,咱们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但比赛毕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咱们不能完全被它控制。 而且既然是比赛,有赢就会有输,有时候即使竭尽了全力,可若老天不帮忙,结果还是会输! 所以只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和心态,才能坦然地面对输赢!” 这一说完,程清几人都沉默了。 理智上已经接受了纪子期和唐大公子的说法,(情qíng)感上还是不愿意离开。 “这样吧!咱们用抽签的方法,分别在纸上写上一至六的数字,按抽到的顺序休息如何? 当然若其中一人有急事,可以与另一人商量好后对调!”纪子期提议。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点头同意了。 好巧不巧,抽到一的人,就是纪子期。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是她提议的,由她来开个头最好不过。 临分别的时候,纪子期笑着挥手同几人告别:“明(日rì)不要太想我哦!” 这几(日rì),纪子期一直很累,不只(身shēn)累,而且心累。 自从那天晚上她想明白后,就一直想要去跟杜峰说清楚。 可愫衣坊里事太多,根本走不开。 于是那几句话便在一直在她心里纠缠着她,缠得她很难受。 今晚躺在(床chuáng)上的时候,暂时放下愫衣坊的纪子期,想起那晚的杜峰,想起他的所作所为。 心里有些痛,有些怨,有些恨,又有些甜。 那个讨厌的家伙,莫非真的生了她的气不成,几(日rì)也不来找她! 这一想面上又开始发(热rè):纪子期,你竟是在盼着他来跟你私会吗? 她忍不住将头埋进被子里,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有个声音暗中骂自己:纪子期,你个不要脸的!竟想着要和男人私会! 然后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不是,我只是想跟他说清楚而已! 对!纪子期掀开被子,露出头,吐出一口气。 对!她只是想跟他说,她那(日rì)说的是气话而已!仅此而已!其他的就还跟以前一样! 还有那晚他如此凶狠地对她,咬得她(胸xiōng)口发痛的事(情qíng),就,就一并算了! 但,以后不许再如此对她了! 天!纪子期这下不止脸上发烫,边(胸xiōng)口都烫了起来。 她捂住脸,这么羞人的话,让她如何说出口? 可,不说也不行!万一,万一他以后还如此对她该如何是好! 对了,还有打她(屁pì)股的事(情qíng)! 她长这么大,还人未被人打过(屁pì)股! 居然被杜峰这厮打了! 思及此,纪子期又有些恨恨了。 讨厌的大坏蛋! 纪子期就在这种纠结与甜蜜中睡着了。 早上蒋灵来的时候,看到纪子期还未起(身shēn),大惊失色,“小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睡?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昨晚纠结了半夜的纪子期睡得正香,被蒋灵的声音吵醒。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未睡醒的沙哑慵懒,“娘,我今(日rì)休息,这几天累坏了,你让再睡一会好不好?” 那声音中不自觉的(娇jiāo)媚听得蒋灵心中直跳。 若是哪天被那未来女婿听到了,忍得住才怪! 她看着侧(身shēn)躺着的美好曲线,峰峦起伏,凹的更凹,凸的更凸。 连她(身shēn)为娘的都看直了眼,何况那未来女婿? 不行不行,这婚期若是能提前,就尽量提前吧! 反正亲家母也是如此希望的。 她实在担心出嫁前整出点什么事来!想起她娘孤(身shēn)一人带大她的心酸,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招人诟病! 纪子期这一睡就差不多睡到了午时。 小风小雨都去了学堂,纪仲(春chūn)重新开了一间布行,今(日rì)一大早的也出门了。 只有蒋灵和小星在家。 纪子期突然间闲下来,便觉得有些空虚,可若要和蒋灵说些什么母女间的贴心话,她又做不来。 只抱着小星逗个不停。 小星才一岁多,睡得早,起得晚,刚好与纪子期的时间错开。 两人好似有好久未见过了。 但神奇的是,小星见到她,一点陌生感也没有,现在只会发单音节的他,咧着嘴流着口水,“姐,姐”,(奶nǎi)声(奶nǎi)气地叫唤。 纪子期不由抱起他,在他粉嫩的小脸上香个不停,惹得他哈哈大笑。 孩子的纯真最易感染人。 纪子期抱着柔软的小孩(身shēn)子,闻着他(身shēn)上的(奶nǎi)香味,整个人像跑了十万八千里一样,软得不行。 午膳过后,纪子期哄着小星睡下了。 忙碌了一上午的蒋灵也已经习惯了午睡,看着强撑着眼陪她的蒋灵,纪子期便道自己想回房休息,离开了贰园。 回到叁园的纪子期,躺在(床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中有件事没有完成,让她不得安生。 在(床chuáng)上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后,纪子期决定出去走走。 街上人很多,嘈杂得有些不真实。 她顺着那城墙一直走啊走,一直走啊走,走累了便坐在街边某个小铺停歇一会,听隔壁两人的对话声,听路过夫妇的争吵声,还有行人匆忙的脚步声。 然后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那威严的宫墙在她一抬头间,映入了她的眼帘。 啊,原来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夕阳余晖照在宫墙上,将那片青砖染上了金红色。 高高城墙上守城士兵的铠甲也染上了半面金红,如第一次见到杜峰时,他(身shēn)上铠甲的颜色。 那时他和杜康正骑着马赶路。 而她和小雨还有小风正被人绑架,然后她使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他识破了那夫妇的伎俩,然后他救了她们姐弟三人。 若不是他的出手相助,怕没有今(日rì)的她了吧! 纪子期如此一想,又觉得之前对杜峰似乎残忍了一些,毕竟她今(日rì)所拥有的一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来自他的恩赐。 她叹口气,既然已经到了这,如果杜峰还未回去,就与他见上一面说清楚再走吧! 纪子期走上前,询问守着宫门的士兵,“这位兵大哥,请问杜峰杜将军可曾离宫?” “未曾!” 纪子期道过谢,老实地走到宫门两百米之外等着。 不一会,陆陆续续有穿着各色官服的人从宫门里走出。 纪子期翘首以盼,却使终不见杜峰的(身shēn)影。 天渐渐黑了,宫墙上的宫灯亮了起来,一排排的灯笼,整齐又肃穆,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夜风起,纪子期瑟缩一起,在原地走动保持(身shēn)体的温度。 现在可是连病都没时间病啊! 宫灯再亮也比不得太阳,可杜峰一出来,眼睛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让他又(爱ài)又恨、在那不断晃动的小小人儿。 一看到她,他的心中就涌上无数的喜悦。 一看到她,那晚她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在他心上割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种又喜又痛的感受中,杜峰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qíng),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她面前缓缓走过。 纪子期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杜峰,心脏狂跳不已。 若是他生气了,发火了,她该如何跟他说呢? 可铁青着的脸杜峰竟然对她视若无睹,直直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该死的女人!就算你不是在等爷,难道看到爷从你面前走过,都不会打声招呼吗?杜峰咬牙大恨。 看着他就快走远的(身shēn)影,纪子期心中一阵痛,声音中带上一丝哭意,终于张嘴喊了一声:“杜峰!” 那声音微不可闻,被风一吹便散开了。 可前面的杜峰还是停下了脚步。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小跑两步,走到他(身shēn)后,轻声道:“杜峰,我来是想告诉你,那晚我说‘出家做尼姑、终(身shēn)不嫁、还有以。以死询节’的话,都是气话! 我这个人怕死的很,也喜欢吃(肉ròu),也喜欢(热rè)闹,断不会做出那等事的! 还有之前楼九的事(情qíng)也是,那时候我想着你要是骄傲的话,应该会放开我,若是别人,我,我是不会如此说的! 我其实说的都是气话,我,很(爱ài)惜我自己的!” 前面的男子(身shēn)形未动,只站在那,像一棵沙漠中的树,坚强而(挺tǐng)拔,孤独而苍凉。 纪子期咬咬牙,将原本还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我话说完了,我走了!” 前面的男子突然转(身shēn),恶狠狠地道:“不准走!” 纪子期本已转过(身shēn),听到声音吓一跳,脚下便停住了。 然后(身shēn)一转,看着前面的男子。 就这么说两句就想走?没门!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杜峰暗中磨牙,冷着脸勾着手指头,“过来!” 纪子期扁着嘴,依言走了过去。 “再近点!” 再近?纪子期又跨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便只剩下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再近点!”杜峰面无表(情qíng)道。 还近?再近就自动到他怀里了! 纪子期不愿意了,站在那不动。 杜峰便一伸手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双手很自然地搂往了她的腰。 纪子期只惊呼了一小声,便抿着唇乖乖不敢动,眼光与他冒火的眼一对视后,便低垂着眼不敢看他。 杜峰恶劣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说这么几句就想走?” “那,那你还想我说什么?”纪子期嗫嚅道。 “说你想我!很想很想我!” 纪子期讶异地抬眼盯着他,面上迅速染上绯红。 这种话,让她如何说出口? 她望着他的眼,有着受惊小动物般的不知所措。 “说!”杜峰((逼bī)bī)着她。 纪子期咬着唇,“我心里想说的已经说了!” “那你可要听听我的心里话?”一瞬的停顿后,杜峰刚还凶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莫名的虚无。 纪子期总觉得这话里带着陷阱,可此时此刻却是不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我想要亲你、想要抱你、想要摸你、想要与你成婚、想要与你洞房花烛,想要和你在很多很多地方睡觉!” 明明是一本正经地语气,偏偏说着如此下流的话。 纪子期不由恼了,脸涨得通红,怒斥道:“杜峰!” 杜峰忽地笑了,亲昵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你要我听你的心里话,为何你不能听我的心里话?这不公平,期期!” 纪子期被他突来的笑迷惑了,没回他的话,反而傻傻问了一句:“你不生气了吗?” 杜峰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里含着笑与她对视,那眼里的深(情qíng)浓得要渗出来,“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就算有,看到你的一瞬间,也早就忘了!” 纪子期继续傻傻道:“那你刚刚是故意装作没看到我?故意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杜峰含笑点点头。 紧接着小腿处一阵剧痛传来,他不由松开了手。 纪子期趁机逃离他的怀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恨声道:“杜峰,你个骗子!” 杜峰哈哈大笑,长腿一迈,朝纪子期方向追了过去。 纪子期见不对劲,拔腿就跑。 可她那小短腿哪比得上杜峰的大长腿?不出两步,已被杜峰从后面拦腰抱起。 然后压在了宫墙的(阴yīn)暗处。 “杜峰!”纪子期气息不稳,“你快放开我,这里会被人看见的!” “放心吧,不会!我是最后一个离宫的!” “还有上面的……呜~” 杜峰不满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里,总是说出他不喜欢听的话,一低头便将那渴望已久的红唇含在了口中。 纪子期停止了挣扎,顺从地背靠着宫墙,双手撑在他(胸xiōng)前,任他轻轻品尝,肆意怜(爱ài)!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乖巧,杜峰心中生起无穷的**,那舌描绘完唇形后,抵开牙关,凶猛地探了进去。 像火一样燃尽了她(胸xiōng)腔里所有的空气,勾着她的舌,强迫着与他共舞。 纪子期躲避不及,被((逼bī)bī)得狠了,吸得痛了,便用那丁香小舌主动去引(诱yòu)他一下,惹得(身shēn)上男子(身shēn)体越发紧繃,气息粗重,引来更疯狂地追逐。 明明是初冬的夜,杜峰(身shēn)上却越来越烫,烫得被他包裹在怀里的纪子期浑(身shēn)颤抖,连那寒风吹到(身shēn)上也感受不到冷意。 空气越来越稀薄,喘息声越来越重。 抱着她腰的双手开始慢慢向上移。 察觉到他意图的纪子期开始挣扎起来。 杜峰喘着气离开了她的唇,挑着眉略有些不满地看着纪子期。 纪子期原本想说的“不准摸!”到了嘴边,不知怎地就变成了,“还,还痛着呢!” 这不准摸和不能摸可就是两个意思了。 杜峰咧着嘴笑了。 纪子期羞红着脸瞪他一眼,恼羞成怒了,“好了也不准摸!” 只是那瞪杀伤力甚小,杜峰很自动地将她的警告忽略了。 然后盯着那高耸处,想着那处的(诱yòu)人光景,心中暗暗后悔。 难得有那么好的机会,居然被自己一怒之下给毁了! 杜峰伸出舌尖((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双唇,即使看不到眼里的神色,也知肯定满是浓厚的**。 良久,他艰难地咽咽口水,声音暗哑,“那,下次让我瞧瞧可好?” 什么?居然敢直接提这么色(情qíng)的要求?这个下流胚,就不值得原谅!纪子期磨牙道。 “不行!”纪子期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不行?”杜峰理直气壮,“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就是我的,我有权验货!” “我说不行就不行!”纪子期抬高下巴,“你要是不满意的话,退货好了!” “我们杜家从来没有退货之说!”杜峰不满,再次强调,“我有验货权!” 纪子期磨牙,“不准!” 杜峰忽地暧昧笑了,俯(身shēn)她耳边压低声音,“你若不让我验货的话,我让你验验如何,嗯?包你满意!” 纪子期面孔臊得不行,(胸xiōng)膛急剧起伏,横他一眼,“杜峰!” 可惜在那昏暗中,杜峰只看到了那眼里流动着的一汪清泉,在他心间缓缓流过,以及声音中的(娇jiāo)嗔,像风一样拨动着他的心弦。 腹部一紧,低头再次含住了她的唇。 —— 十二这天,轮到程清休息。 纪子期一到客栈与几人汇合,唐大公子立马感觉到了她今天的不同。 双眸含(情qíng)带着笑与莫名的羞意,盈盈眼波中那一汪(春chūn)水像被阳光照耀着,反(射shè)着粼粼的光。 粉面上像施了胭脂般,带着桃花般的淡淡红晕。 偶尔会不自觉地走神,陷入沉思,于是那桃花般的颜色犹如经过一夜绵绵(春chūn)雨的滋润,更显艳丽。 连带着那唇色也更加的嫣红,好像芙蓉花开在了那里一般。 初识(情qíng)滋味的唐大公子不知道她为何会有此变化,只觉得心时莫名痛的厉害。 那人儿浑不自知,在他面前散发着越来越惊人的美丽,他却感觉她离他越来越远。 唐大公子的落寞落入了吴三多的眼中。 吴三多轻叹一声:老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哥哥我现在帮不上你,也顾不上帮你了! 愫衣坊的生意果不其然开始回落了。 倒不是那新鲜劲已过,恰恰相反,是因为附近的商铺那些个精明的掌柜,立马借用了愫衣坊的点子。 因着铺头内的所卖的东西不同,有些请来唱戏的,有些请来耍猴的。 是夸张的莫过于,不远处的一家男子成衣坊,请来了几名青楼女子。 一下子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当然啦,主要是男子。 那火爆程度绝不亚于像在现代车展上围观那些车模,或是当街走了一场(性xìng)感内衣秀,所吸引到的疯狂人群。 这样一来,那些正经人家的小姐便不出门了,就算有些出了门,一打听发生了何事,也立马掉头回府了。 逛不了街是小事,万一遇到哪个不长眼的登徒子,失了名节是大。 所以这几(日rì),街上人流不减反增,但各铺头的生意反而淡了,特别是像愫衣坊这种专做女子生意的铺头。 为了防止出事,这几(日rì)程清和江嘉桐也不出来充当门面了,老实地待在二楼上。 店里静得可以拍苍蝇,与前几(日rì)人来人往的(情qíng)形一比,落差实在太大,几人都闲得慌。 这人一闲下来,心里想法就多了,想法一多,思绪就乱了。 江嘉桐:“子期,你说这样的(日rì)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吧?这马上就要缴租了,虽然前几天挣了一些,可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程清:“我也知道不该心慌,可这一闲,心里就发慌!” 纪子期笑着安抚:“没事没事,这街上的(情qíng)形最多维持两天!而且昨天的画像集已经送了不少出去,那才是咱们的大客!” 吴三多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街上的(情qíng)形最多维持两天?” “那家男子成衣坊所卖成衣价格不高,中下水平,因此请的几名青楼女子,想必样貌(身shēn)形均属一般。 但其从早到晚聚在门口的人群只多不少,能被这等姿色吸引住的男子,想必也是一些在这附近打零工见识少的。 这整天只聚在人家门口不干活,拿回家的家用肯定也会少了。 一天两天倒没啥,三天一过,那家中媳妇怎会不生疑? 这一生疑之下,定会悄悄打听,或是跟过来瞧瞧。 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吴三多咋舌,“纪子期,你竟然连这种事(情qíng)也懂?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一点歪心思也不能生!” 纪子期调侃道:“怎么的,吴三多?你是打算以后成了亲,还要生歪心思吗?” 吴三多桃花脸瞬间通红,眼睛飞快扫一眼程清,结巴道:“怎,怎么可能?我,我要是成了亲,定会对自己娘子一心一意,绝不负她!” 那表白似的誓言听得江嘉桐捂嘴直乐,大喇喇地看着程清不说话,意有所指。 程清的脸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染上一抹嫣红,羞得连头也不敢抬。 纪子期却有些走神,貌似她还未同杜峰讲明白,若(日rì)后二人真的成了亲,是绝对不会许他纳妾的! 他若有此念头,休想她嫁给他! 若成亲之前答应了不纳妾,成亲之后感(情qíng)变淡,生了此念头,那她就和他和离! 纪子期在心中暗自决定,虽说她没打算这么快成亲,但有些话还是早早挑明的好。 若双方的观念不一致,还不如早聚早散! 可真正当散这个字浮现她脑海时,纪子期发觉她心中竟有丝无言的痛意滑过,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到了十八这天,男子成衣坊门前的青楼女子不见了。 之前聚在门前的汉子,要不是不见人影被自家媳妇拘在了家中,要不就是由家中媳妇亲自陪在(身shēn)侧。 经过那铺子时,媳妇便拉着自家相公快速走过,有些个泼辣的,直接朝门口吐水,或是揪着自家相公的耳朵不依不饶。 那男子成衣铺的老板得意了不过两三(日rì),随着人流渐少,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男子成衣铺的生意一半来自男子,一半来自女子帮自家男(性xìng)亲属购买。 这小家小户的,多数是由家中媳妇管理钱财,若那些媳妇对这铺子生了怨恨,以后不光自己不上门光顾,还(禁jìn)止自家相公上门光顾,这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老板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后背一阵发凉。 都怪自己一时眼红,脑子发(热rè),想出了这么个臭点子! 当下立马就遣了那几个青楼女子回去! 街上清静了,回温还需要几天。 不过纪子期几人已将买卖的重心,转移到了那些深闺中的小姐(身shēn)上。 初步还是很成效的。 那次一共订了二十(套tào)的大户小姐,收到画像册的第二(日rì),便遣了人过来,说要先预订那上面的二十(套tào),要求同上次一样,并要了五本画像册,准备后(日rì)送给一起相聚的好友。 纪子期立马与程江二人商量后,将衣衫的改良建议写在信上回了信。 江嘉桐问道:“子期,程姐姐,咱们为何不要求那位小姐,后(日rì)带咱们一起去,咱们可以带些衣衫样过去,当面展示讲解不是更好吗?” 程清:“那位小姐此次是和好友相聚,送她们画像册只是其次,也或许是某种小姐要求的。 但人以群分,咱们现在不是以前的(身shēn)份,是商贾,贸贸然提出这种请求,反会惹人反感! 若那位小姐和她的朋友们有需要,定会专门要求咱们上门去的!” 那位小姐的回信还没收到,店里却来了一位意外的人。 其实也不能说意外,因为除了吴三多外,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初初都以为是个普通的看上吴三多美色的小娘子。 反正这种(情qíng)况不是天天有,隔三岔五的还是会碰到一两个愿为吴三多和唐大公子美色买单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已经是连续三(日rì)过来了,纪子期和程清一人前天休息,一人昨天休息,而且在店的时候,若底下人不多,也多数待在楼上。 所以对这小娘子就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吴三多却不同了,他已经被连续纠缠了三天! 关键是这小娘子,还是认识的! 而且还是得罪不起的! 吴三多从十四开始便由他爹带着,在年前过京城里拜访各上官,盼望着吴三多能被哪个上官家的小娘子或是夫人看中! 纠缠吴三多的小娘子便是其中一个上官家的小姐,姓卢。 卢小姐年岁不大,与纪子期几人岁数相仿,前几年初见吴三多时,只觉得这少年长得真真好看,比那画上的仙人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那时年幼,还未知(情qíng)为何物!只是感叹他绝世的容颜而已! 这次意外相遇,卢小姐已到了(情qíng)窦初开的年纪,这一见吴三多,忆起是三年前相见的那个绝色少年,一颗芳心便托在了他(身shēn)上。 卢小姐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自知京中小姐若想冒出头,除了本(身shēn)的才貌之外,敢于展现自己也是一项必备的特点。 正文 110、生辰夜的迷惘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所以她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了这样一丝特(性xìng),对于自己喜(爱ài)的物事,如人,如吴三多,便毫不遮掩地表现了出来。 吴三多数次明示暗示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卢小姐还是装作毫不知(情qíng),这几(日rì)里(日rì)(日rì)来到愫衣坊。 吴三多满心不耐,可人家并不是只纠缠他,每(日rì)里还是会买上两(套tào)衣衫。 他虽做生意不久,却也知没理由将生意往外赶的道理。 只脸上的笑容减半,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只盼着卢小姐能快点离去,莫让程清看到生了误会。 唉,程清这几(日rì)也没给啥好脸色他看。 吴三多这一想,心里就生出一股忧伤。 正恍惚间,卢小姐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吴公子,你看这件衣裳我穿好不好看?” 吴三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正是那幅(情qíng)意绵绵的画像上,程清穿的那(套tào)。 一时失神,便忘了抽回卢小姐手中的袖子。 纪子期和程清下楼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身shēn)材(娇jiāo)弱的女子倚着(身shēn)边高大的男子,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齐齐看了过去。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程清的面色瞬间苍白,眼眶里迅速聚满了泪,扶着栏杆的手指不住颤抖,整个人摇摇(欲yù)坠。 “程清!”纪子期惊呼一声。 听到声音的吴三多迅速转头,看到靠近自己的卢小姐,慌忙后退。 只来得及看到程清带着恨意和泪意的眼。 程清转(身shēn)跑上了楼。 吴三多想跟着追上去,(身shēn)上袖子还被卢小姐扯在手中。 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扯回自己的袖子。 卢小姐的眼眶也泛上了红意,怯怯喊道:“吴公子!” 吴三多深吸一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卢小姐,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就是画中的女子,她叫程清!今生,我非她不娶!” 说完这句,顾不得卢小姐发白的脸,朝着程清的方向追上了楼。 卢小姐哇地一声哭出来,跑出了愫衣坊。 吴三多还未上楼,便听到江嘉桐的惊呼声:“程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教训他!” 然后便是程清压抑的小声的哭泣声。 吴三多心痛不已,他走进去,对着江嘉桐道:“嘉桐,你先下去,我和程清有话要说。” 江嘉桐正想问吴三多为何会上来,看到二人神(情qíng),突然间反应过来,便准备下楼。 程清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吴三多自是看在了眼里,他走近二人,对着程清道:“程清,我有话对你说!你放嘉桐先下去!” 程清已止住了哭声,脸转向一边,只隐约见到眼角的一抹红意,声音冷淡道:“我没话和你说!” “那我就当着嘉桐的面说!”吴三多鼓足勇气,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丝坚定:“程清,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亲!” 程清和江嘉桐的脸迅速充血一般的红,她像被烫着似的,松开了抓着江嘉桐的手。 汪嘉桐立马像受惊的兔子般,冲下了楼。 然后一把抱着纪子期,抓狂道:“吴三多在跟程姐姐表白,可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说?啊啊,污染我纯洁的耳朵!” “终于表白了?”纪子期吐出一口气,“我看他俩别扭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进展了,太好了!” 楼上程清听到吴三多的话,面上(热rè)得像在火里烤,想到刚刚江嘉桐还在这,恼起来又啐了吴三多一口。 吴三多见她红晕满面,杏眼含波,心中一((荡dàng)dàng),说出口的话更加温柔:“阿清,我真的喜欢你好久了! 从你十二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 可你爹太凶了,我就不敢跟你说,只能在心里偷偷喜欢你!” 程清瞪他一眼,“我爹哪里凶了?” “不凶不凶,是我那时候太唐突了!你爹做得对!”吴三多忙道,又转为哀求的语气,“阿清,这次比赛完回天顺后,我就让我爹上门提亲可好?” 程清脸红红的小声道:“我才不要嫁你!” 然后又像自言自语般,“你有那么多小娘子喜欢你,又怎会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人好?” 吴三多急得举手发誓:“阿清,除了你,我可从没对哪个小娘子动过心!” “你既然从未对别人动过心,为何总是对着别人笑个不停,去扰动别人的心?”程清想起过往受过的那些煎熬,心里就难受得紧。 “我娘大嫂二嫂从小就跟我说,女儿家是水做的,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吴三多搔搔头,“阿清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只对你一人笑,旁的小娘子绝不多看一眼!” “呸!我才不信你!”程清红着脸白他一眼,“刚刚还不是和那小姐有说有笑,亲亲(热rè)(热rè)的?” 吴三多急得额头冒汗,“哪有亲亲(热rè)(热rè)的?卢小姐看中了画像上你穿的那(身shēn)衣裳,我看着你的画像想着你走了神而已! 再说有说有笑,咱这愫衣坊打开门做生意,每天都得笑脸迎人,也不是专门对她一人! 不过阿清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板着脸招呼客人了!” “那怎么行?咱们现在可是生意人!”那声音里虽仍有恼意,却明显地软了不少。 “是,是,阿清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吴三多蹲下(身shēn)子与她平视,柔声道:“回去后,去提亲可好?” 程清脸上刚下去的红晕立马爬满了整脸,垂目咬着唇不出声。 吴三多屏着气焦急地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像在黑暗中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吴三多等来了属于他的曙光。 “嗯。”程清细若蚊蚁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吴三多欣喜若狂,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儿,在她耳边轻呼:“阿清,我好高兴!我好高兴!” 程清被他兴奋的(情qíng)绪感染,原本想推开他的手便垂了下来,唇边绽开美丽的花朵。 几人在楼下等了许久,连接待客人都有些心不在蔫。 终于等来了意气风发的吴三多。 吴三多(挺tǐng)着(胸xiōng)膛,嘴角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去,对着纪子期和江嘉桐道:“你们在下面多待一会儿!” 江嘉桐傻傻问道:“为什么?” 纪子期笑着点头,然后暗中捏了一把江嘉桐。 直到晚上关门后,几人准备回客栈时,程清才红着一张脸(娇jiāo)羞地下了楼。 吴三多笑嘻嘻地看着她,“阿清!” 那声音里的柔(情qíng)听得纪子期几人起了一(身shēn)鸡皮。 程清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吴三多却只是看着她傻笑。 笑得她脸更红了。 纪子期暗中打量程清神色,除了带着羞意外,没有一丝异常。 猜测二人最多也就是确定了对方心意,搂抱了一会,估计连小手都还没牵到。 想起她和杜峰,那厮哪次见面不是又抱又亲又啃又咬的? 不由心中感叹,人家这才是谈恋(爱ài)的节奏啊! 杜峰对她,根本就是见色起意!荷尔蒙过盛! 愫衣坊的生意基本进入了稳定,除了那些不轻易出门的小姐们的不定时的订单外,每(日rì)店里也有八十两左右的收入。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那些高户小姐们的订单,愫衣坊的生意也比之前提升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唐大公子几人很满意,户部林尚书很满意,孟大师很满意,皇帝陛下也很满意。 要知道其他三家现在最好的,也就与之前收入持平。 但纪子期并没有满意。 过了几(日rì)后,有一晚几人在一起谈论完愫衣坊白天发生的一些琐碎问题后,她突然问道:“大家对现在的业绩很满意吗?” 几人均点点头。 “百分之五十的提升就满足了吗?” “这……”唐大公子道:“如果能提升再高些,当然更好。” “那大家有没有想过如何提升的方法?”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摇摇头。 “这道考题的最终目的,是不拘一格地开源,咱们现在的业绩虽说不错,但大家认为已经到顶了,没有再增长的机会了吗?” 几人面色有些羞愧,他们对现在的结果确实很满意,根本没想过要再提升。 纪子期看了几人一眼,“如果我有法子再提升,大家可愿意再试上一试?” “还有提升的法子?”江嘉桐搔搔头,“虽然现在的状况我们都很满意,但若还有新的法子,我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我也是!”唐大公子跟着表态,“我也想看看这样一间小铺头,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吴三多程清和罗书也表了态。 纪子期道:“不过我这次的法子可能与比赛的规则有点相违背。” 几人看着她,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既然是要不拘一格,我就想着将其他三家学院的字画铺、古玩铺、珠钗铺,整合到一起!” “怎么整合?”吴三多惊得张大嘴。 “还是之前画像的方法。只不过这次咱们在纯粹的画像加上背景。 比如是在一间女子闺房,房中少女正对镜梳妆,一旁的丫环捧着许多的珠钗首饰供她挑选。 房间布置得很是淡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还有几樽瓷器摆设。 背景可以是倚窗远眺,可以是隔江对望,可以是书房举案齐眉,可以是泛洲游湖,可以是策马寻梅。 这画像中所有的物件,均可以用上其他三家学院的字画铺、古玩铺、珠钗铺中的物件。 如此一来,客人在购买字画时,若有其他古玩珠钗或衣衫看中眼的,也可以一并购买。 一并买的,咱们可以给予优惠。” “子,子期,”唐大公子语气有些不稳了,“这个法子,你先前为何从未提过?” 纪子期解释道:“先前不知效果如何,而且咱们和其他三家学院始终是比赛关系,如要没有丝毫成绩,就这样上门去游说,怕是会被人家视为捣乱赶出来!” “先不说那三家学院会否答应,如果答应了,那比赛结果怎么办?”江嘉桐问道。 “咱们已经先赢了一局不是吗?就算这局是平局,咱们还是有优势。”纪子期道,“而且关键是,输赢并不是最重要的! 打开眼界,放开心(胸xiōng),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这才是这道考题的意义,也是咱们应该从中学到的!” 几人(胸xiōng)口怦怦作响,感觉(胸xiōng)中血液沸腾。 罗书:“我,我同意!” 紧接着其他几人也纷纷表了态。 “既然大家没意见,接下来就是谁去说服那三家学院了!”纪子期接着道:“今天已经二十二了,这个月剩下没几天。 即使其他三家学院同意了,咱们一起商议找地方画画像再印成册子出来,没个七八天也搞不定。 所以必须在三天内说服那三家学院!” 唐大公子举手,“你与程清和嘉桐始终是女子,这种事还是男子出面做比较好!我去!” 吴三多道:“那我也去一家!” 罗书呐呐道:“这次我也想试一试!” 第二(日rì)纪子期三人在愫衣坊焦急等待唐大公子等人的结果。 唐大公子去了玄武、吴三多去了白鹤、罗书去了云上所在的铺头。 纪子期原本以为最快有好消息的会是唐大公子,毕竟他始终是出(身shēn)商行。 纵使不是对每个行业的((操cāo)cāo)作了如指掌,但这说服人和谈判的技巧肯定是有的。 要不就是吴三多,吴三多对着外人一向口甜舌滑,加上生得好,很容易就会拉近与他人的距离。 可结果却是,被三人最不看好的罗书最先带回了好消息。 他面色激动地道:“云上学院同意了,约了今晚在客栈相商具体细节!” 不只纪子期和程清咋舌,一向仰慕罗书的江嘉桐也咋舌了。 要知道这是罗书啊,那个从来只沉迷解题,连与人基本的交流都有问题的罗书啊! 一个连说话都偶尔结巴表达不清楚的人,他怎么说服的对方? “罗书,你是如何说服对方的?”纪子期问。 “说服?我没说服!”有些兴奋的罗书傻笑道:“我就将咱们店里这每天的收入和画像册带来的增长,告诉了云上学院的几人, 然后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那几人商量了一阵,便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简单?”江嘉桐有些不敢相信。 罗书点点头。 几人都知道罗书是从来不会说谎,不屑说谎,也没有机会说谎的。 他这种简单直接的法子,若配上他的名声,确实比拐弯抹角用一大堆技巧来得更有效! 纪子期心中感叹,看来这世上之事,还真不能用一种道理来评判!每种(性xìng)格每种方法都必有它的长处和短处。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花费了大半(日rì),在两家学院处得到的结果是:他们需要再考虑一下。 既然所有人都住在同一间客栈里,纪子期决定晚上的时候,除了愿意加入的云上学院,玄武以及白鹤学院她也打算请他们过来一起,先听听他们的计划,再决定是否加入。 这消息传回皇宫的时候,皇帝陛下、户部林尚书以及孟大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尚书老脸上皱纹不断抖动,向那个密探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密探便将刚说的信息重复了一遍:“今(日rì)棋林学院派出三名学生,分别前往白鹤、玄武、云上学院所在的铺头。 邀请他们提供店内的货品,以背景摆设的形式,一起进入画像册。 其中云上学院已同意,玄武以及白鹤学院还在考虑中!” 御书房内一阵寂静。 不一会皇帝陛下爽朗又痛快地笑声响起,整个御书房似乎都被震动了,“好个棋林学院!好个纪子期!哈哈!果真是不拘一格,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 户部林尚书和孟大师亦是又惊又喜,还有一点担忧。 先前得知棋林学院的学生将自己画入画中,印成画册,送到各大户小姐手中,由其挑选。 几人已觉得这点子甚为新奇,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比起只看呆板的衣衫图,有真人活灵活现地演绎,加上画师的妙笔生花,确实更容易引起那些(爱ài)美又(爱ài)比拼的小娘子,想要拥有的**。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只是探路石,真正的惊喜竟是隐藏在后面。 可这样一来,这考试的结果,又该如何判定呢? 法子是棋林学院的,但衣衫的价格比起真正有价值的珠钗、古玩、字画,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物件,若有人看中了,花个几千两银子,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到时候这棋林学院虽在点子上占了先,在收入增长上却落了后,怕是无法拿到第一了。 皇帝陛下龙心大悦,也不像往常一般,先问两位臣子的想法,而自顾自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说这棋林学院,这整合三家铺头的点子,既借助了外力,又不算违规! 那规定上只说不可向外求助,这几个学院的学生,严格算起来,还真不能算是外人。 这点子,真是大胆得来,又显现出了其(胸xiōng)襟和气魄! 一切从高处看,一切着眼于高处,只怕这小小的术数大赛结果,也不在那几人眼中了!” 这话林尚书和孟大师可就不知如何接了,毕竟这术数大赛是以皇家名义举办的。 不将术数大赛结果放在眼中,岂不是说不将皇家也就是陛下放在眼中? 眼下陛下虽高兴,可龙心难测,谁知下一次会不会被当成把柄? 不过皇帝陛下只是有感而发,并未指望二人会有所回应。 当下对还跪在地上的密探道:“今晚继续去客栈里打探消息,明(日rì)一早报上来,不得有误!” —— 晚上回到客栈后,纪子期几人聚在了唐大公子房间内,唐大公子吴三多和罗书分别去敲响了三家学院的房门。 云上学院本就已经同意,便没有丝毫犹豫,跟着罗书来到唐大公子房间。 玄武和白鹤学院本来有些犹疑,听闻唐大公子和吴三多道云上学院已经去了。 而且今晚只是邀请各位过去听听,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如果中途觉得不合适可随时退出。 若到最后觉得还是不想合作的话,他们也不强求。 想着只是去听听也没什么损失,这两所学院的学生便同意了。 客栈的房间并不大,十六个人挤在一间房,显得有些拥挤和压抑。 这一拥挤,一压抑,人就容易心浮气躁。 所以虽是深冬,纪子期还是将门窗打开,让寒风对流。 经冷风一吹,众人的头脑便清醒了不少。 纪子期原本先想着讲一番合作的好处,再来摆出愫衣坊实际的数据。 经罗书一事,她决定先讲数据,毕竟现在比赛期间,点子再好,若不能在短期内就能见到效果,只怕玄武和白鹤学院的学生中途就会离去。 她举起手中的账本,“这是棋林学院所负责的愫衣坊的(日rì)收入账本,我给大家念念,初一五十二两,初二三十一两,…… 初八五百零三两,…。” 这怎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些数据的云上学院并不惊奇,但玄武和白鹤两所学院却不能不震惊了,只短短八天,就由五十两,变成五百两? 更令他们震惊的在后头,“十七,七百三十两,十八,三百五十两,十九,一千零二十两,…二十二,七百六十两。” 纪子期合上账本,“上面即是棋林学院这二十几(日rì)来的收入,总共是九千一百二十六两。各位若有疑问的,可来查看!” 怎么会有疑问,谁敢作假?这是在考试中,作假的后果相当严重! 玄武和白鹤学院的学生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云上学院的学生((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嘴,率先开口问道:“这个数据早上罗书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我们也相信这数据的真实(性xìng)!就想听听,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纪子期便将之前从分工、亲自体验、数据分析、进新货、打探行(情qíng)、改善摆设、提升技巧、真人画像、印制成册,等一桩桩一件件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几所学院的学生原先有些还带着些许敌意的,此时也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以及棋林学院的其他五人产生了敬佩! 要说这三家学院目前的成绩,玄武最好,白鹤其次,云上最差。 这也是云上愿意加入的原因之一,反正已经如此差了,索(性xìng)破罐子破摔,还能差到哪里去? 同样也是玄武和白鹤犹豫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三家学院已经没有丝毫的犹豫了,有什么比明晃晃的成绩摆在眼前更有说服力呢? 纪子期准备了一肚子的大道理,都没派上用场。 还让她心中失落了一阵。 原本还想卖弄一下现代知识,比如在现代已老掉牙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等等。 想必在古代肯定会引起轰动。 不过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力啊!纪子期心里还不免嘀咕了一下。 十六人直接进入了正题,即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以及最好的效果将各自店铺的货物,以画像的形式展现出来。 最后的决定是:一、接下来的两(日rì),每人轮流去其余三家铺头了解一下货物的样式和风格。 二、定好背景画面,比如倚窗凭栏,户外游玩,闺房嬉戏,踏雪寻梅等等。 三、成衣铺已有画像,可带上一(套tào)画册去到珠钗铺,配上与衣衫场景相衬的珠钗,加入画中。然后再到字画铺加入字画,最后到古玩铺,以同样的方法加入。 四、字画坊和古玩坊以男子居多,再额外画一些以男子为主的场景,分成男女册。 四、各铺头现在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客人的住址,画册成品后,直接送到各府上。 因为此次画册赠送的范围扩大了,数量增多了数十倍。 虽然是覆着面,为了程清和江嘉桐的名声着想,确何万无一失,纪子期建议将画像上的人虚拟化。 而且现在他们有银子了,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继续奴役那二位画师。 便由字画坊出面,找相熟的落魄书生进行作画。 纪子期几人原本订下的轮休,也就刚开始实行了几天,因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qíng)急须解决。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这是在考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一天也不能耽搁。 所以最后便不了了之。 纪子期刚开始还会抗议几句,后来轮到了她休息的时候,实在是事(情qíng)太多,没办法休息,只得照例去了愫衣坊。 于是这规矩便等同于虚设了。 只是可怜了杜峰,原本想着趁她休息的(日rì)子,二人好好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qíng)。 重点是顺便解解他的相思之苦。 于是请定假期,一大早(春chūn)风满面地来到蒋府,却被告知纪子期去了愫衣坊。 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勉强打起精神和纪氏夫妇应酬了半(日rì)后,蔫蔫地回了杜府。 边走心里边咬牙,纪子期,这账先记着,爷到时跟你慢慢算! 不过杜峰也不是全无收获,蒋灵有意无意提醒,会在纪子期生辰那天,让她请上半天假,好好同她过个生辰。 杜峰想着没几(日rì)了,才觉得精神好了些。 纪子期本人对这(身shēn)体的生(日rì)没什么感觉,她在现代的生辰是八月。 来到这的第一年,小雨曾提过一次,她听过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时在苏府里战战兢兢讨生活,哪有时间顾及这些。 第二年正在回往天顺的路上,反正她本来就没什么感觉,回来后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生辰已经过了。 这一次直到蒋灵跟她特意提醒,让她在二十七那天休息一天,最少也是半天,一家人同她过个生(日rì)时。 她才记起原来这具(身shēn)体的生辰要到了。 纪子期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她始终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纪氏夫妇与小雨小风还有小星,他们想为之庆生的人,是纪小雪,不是她纪子期。 这心里一别扭吧,就有意无意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加上这几(日rì)为了整合四间铺头的货品,制造别具一格的场景,确实也忙得团团转。 等生辰那天从愫衣坊回到客栈,与其他三家学院一起,选定了明(日rì)先印刷成册的第一批画像,回到蒋府时已是戌时(晚七点)之后了。 冬天本就黑得早,没有电灯没有夜生活的古代,一到冬天,酉时过半(晚六点)已差不多准备入睡了。 纪子期回到叁园时,纪氏一家五口还等着她。 小炉上温着清酒,桌上摆着(热rè)气腾腾的饭菜。 想必是听到门口马车的动静,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否则时间点怎么掐得如此准? 从寒冷的外面进到这暖气洋溢的房间里,几盏温暖的油灯下,映着一家人温柔的笑脸。 是了,今(日rì)是纪小雪的生辰呢! 可享受这一切的人,却是她纪子期。 纪子期面上从外面带来的寒冷,不觉涌进了她的眼眶里,融化成水,汇聚成泪。 她诺诺喊道:“爹,娘,小雨,小风,小星!”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蒋灵微笑朝她招手,“小雪,快过来!” 纪子期楞楞地依言走过去,坐在蒋灵的下首,带着几分羞愧道:“娘,我……” 蒋灵一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如第一次见她时那般的,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这段时间忙坏了吧?瞧你又瘦了些。 等会多吃点,好好补补!你看看小雨小风这两个月都长了不少(肉ròu),就你不光不长(肉ròu),还瘦了!” “娘!我哪有长(肉ròu)?同学们不知道多羡慕我!”小雨抗议了,“娘,你偏心!” 小雨正值青(春chūn)期发育的开始,一不小心就容易横向发展。 蒋灵一个利眼飞过去,小雨做个鬼脸不甘地闭上了嘴。 纪仲(春chūn)一旁呵呵笑着打圆场,“我家小雪我家小雨都是最好的,只是现在都太瘦了,再胖个十来斤(肉ròu)呼呼的,就更好看了!” 蒋灵白他一眼,女儿们要是再胖个十来斤还不得成猪,到时候还嫁得出去吗? “爹,娘,大姐,二姐,什么时候可以吃啊?小风肚子饿了,小星也想睡觉了。”美食在前,只能看不能吃的小风馋得口水直流。 今儿个晚膳一家人为了同纪子期庆祝生辰,只随意地用了些糕点,肚子现在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说两句吉利话,就开动吧!”纪仲(春chūn)举起桌上的酒杯,笑呵呵道:“小雪,爹还记得你出世的那天,天空刚好飘着小雪,就给你取了名字叫小雪。 产婆抱着你给我瞧的时候,爹爹看着你小小一个,当时都激动得哭了! 一转眼那么小小的人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爹爹现在给不了你贵重的礼物,只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连同前两年你不在(身shēn)边时备下的礼物一起送给你。 祝你永远开心快乐,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爹的宝贝女儿小雪!” 话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一丝轻颤,带着为人父亲的骄傲与女儿已长大即将为人妻的心酸和不舍。 “那我是下雨的时候出世的吗?小风是刮着大风的(日rì)子出世的吗?小星是晚上满天星星的时候出世的吗?”小雨好奇问道。 蒋灵本来因纪仲(春chūn)的话陷入了回忆中,想起这些年来带大几个儿女的酸甜苦辣,心中柔(情qíng)激((荡dàng)dàng),眼眶就快转红。 被小雨突来几句,刚浮上眼的酸意立马退了回去。 她瞪一眼小雨,“闭嘴!” 同样正陷入感动中的纪子期被小雨这一问,也不由轻笑出声。 酒暖人心,一家人(热rè)(热rè)闹闹地过了个生辰会。 蒋灵看着(身shēn)边水灵乖巧的女儿,本来想着提前让她出嫁的想法又淡了。 心里挣扎许久后,终于决定最少要在明年过了生辰之后再嫁。 她的女儿,还未曾办过一个风光盛大的生辰宴呢! 怎么的,也得办过一次弥补这两年的遗憾。 酒很淡,也只是小酌了一杯,躺回(床chuáng)上的纪子期却觉得整个人晕呼呼的。 她没料到这(身shēn)体的酒量这么差。 只是到底令她沉醉的是酒本(身shēn),还是一起陪她吃酒的纪氏一家,她有些分不清了。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很软,软得一塌糊涂,软得真希望自己就是纪小雪。 没有纪子期,只有纪小雪! 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偏偏又成了一个人。 纪子期心里思绪万千。 或许她本来就纪小雪,现代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梦醒了,她记住了梦境,却忘却了现实。 可是,若现在才是一场梦呢? 纪子期突然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惧,棉被下的整个人都止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若现在这一切才是梦呢? 爹娘是梦,小雨小风是梦,程清江嘉桐是梦,考试是梦! 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连杜峰,也是梦! 她突然无法抑制地想起杜峰来,想起他如果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该如何是好呢? 杜峰,杜峰,她在心中默默地呼唤他,心如刀割般的痛,从心底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淹没其中。 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般,门外响起了熟悉地有节奏地敲门声。 咚咚,咚咚。 如沙漠上突现的绿洲,如荒凉中开出的小花,如悬崖边长出的藤蔓,如枯木中生出的新绿。 那敲门声为迷茫绝望的人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纪子期想也没想,衣衫也没披,(身shēn)着单衣赤着脚飞快地打开了门,像溺水的人般,扑入了眼前唯一能救赎她的人的怀中。 正文 111、奇怪的生辰礼物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峰被她突来的(热rè)(情qíng)吓到,双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搂在了怀中。 才发觉怀中的人儿兀自颤抖个不停。 “期期,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杜峰声音焦急。 纪子期紧紧搂住面前男子的腰,将脸埋入他(胸xiōng)前,用力吸着他(身shēn)上好闻的熟悉的气味,带着一点点寒夜的清冽。 那味道那冷意从鼻端进入心肺,奇异地让她的焦躁她的恐惧她的痛,平息了不少。 也让她原本话到嘴边的“我想你”变成了“我冷”。 杜峰才意识到怀中的人儿带着淡淡的酒味,(身shēn)上只穿着单衣。 连忙将她抱起,放回了(床chuáng)上。 盖上被子的那一瞬,看到她**的白嫩的脚丫子,嘴角不由勾起。 看来刚刚急着开门,连鞋子都忘记穿了呢! 杜峰今(日rì)等了大半(日rì)的不满瞬间被填平了。 纪子期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着,黑暗中眯着眼,缓慢地眨动,看着眼前看不真切的男子。 却发觉她竟能在心中清晰地描绘出他的容颜,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精致薄唇似笑非笑间,自带勾人心神的魅惑。 那深邃眸子总是亮得惊人,时而如水,晶莹,柔和,温柔得像要溢出来一样。 时而像火,狂野,炙(热rè),能燃烧掉那眸光所及之处任何的人或物。 纪子期痴痴描绘着他五官的轮廓,心中想着他娘一定是个最优秀的雕刻家,否则怎会将他雕刻得如此完美? 眼光一转,看到他肩头上还没来及融化的雪花,伸手一摸,软声道:“外面下雪了吗?” “嗯”。 “我爹说我出生那(日rì)也下着雪呢!所以给我取了名字叫小雪。” “嗯”。 “今(日rì)是我生辰呢!” “嗯”。 “杜峰,我想看雪!” 许是清酒的作用,纪子期的语调很轻、很软、也很慢,当她眨巴着一双含着雾气的眼,渴求的看着杜峰时。 杜峰觉得,别说是要看雪,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心甘(情qíng)愿地奉上。 “好,你等等。” 杜峰柔声道好,然后离开(床chuáng)边,推开一扇窗,将桌子搬到了窗边。 他用被子将纪子期包裹住,一把抱起放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坐在她(身shēn)后,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被子裹得不严实,纪子期的后背便贴在了他(胸xiōng)前。 杜峰索(性xìng)环抱住她,下巴轻靠她头顶,用被子盖住了两人。 纪子期歪着头看着窗外。 雪很小,估计刚下没多久,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 可在她的眼中,看到的却是大雪覆盖着世界,白茫茫一片的美景。 怀中的人儿乖巧的任他搂着,一动不动地倚着他,依靠着他。 杜峰的心里像涨潮后的海水一般,满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 难得见他如此老实,纪子期的心里就生出了想作怪的念头。 “杜峰,人家说生辰当天的人最大呢!”还是那种(娇jiāo)柔软糥的语调。 杜峰忍不住在她头顶印下一个轻吻,温柔应道:“嗯”。 “今(日rì)你都听我的,好不好?” “好”。 “我让你动你就动,我不许你动你就不准动!好不好?” “好!”杜峰又忍不住轻吻一下她头顶,“今(日rì)期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你答应过的哦!不许反悔!”纪子期转过头,眼里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狡黠,还有一种杜峰无法理解也说不出的淡淡忧伤。 “嗯。”杜峰的心又酸又软。 然后有只手爬上了他的(胸xiōng)膛,用一根手指隔着衣衫来回滑动,带着挑逗。 杜峰浑(身shēn)一僵,气息僵滞,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头,声音暗哑:“期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啊!”纪子期抽回自己的手,斜眼(娇jiāo)媚地看他,“你刚刚答应过我的,我不让你动,你不能动哦!” 杜峰噎住。 纪子期轻笑一声,一手环到他脖子后,拉低他的头,一手从领口衣襟住滑了进去,轻轻抚摸,感受手下结实的肌(肉ròu)触感。 手下的肌(肉ròu)越来越硬,剧烈起伏。 她将嘴凑到杜峰耳边,轻呵一口气,(娇jiāo)滴滴问道:“杜峰,喜不喜欢?” 那一刻,犹如千万只蚂蚁同时进入了(身shēn)体里,在他(身shēn)上不断啃咬,又麻又痒。 (身shēn)体里的**迅速地抬了头,嘶吼着,叫嚣着。 偏偏看也看不到,吃也吃不着,动也不能动。 杜峰咬牙切齿,这个小妖精! 感受到手心下男人的怒火,纪子期呵呵一笑,带着得意和(诱yòu)惑,“杜峰,还想继续吗?” 衣襟里的手却未停,继续向下移动,眼看就要越过那僵硬的一点。 杜峰浑(身shēn)的血液沸腾不止,他既渴望,又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情qíng)来。 那手不待他回答,似乎是玩够了,又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自动的停止了。 杜峰吁出一口气,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呼息,庆幸又失望。 心中恨恨道:小丫头片子,这账爷记下了,以后一笔一笔跟你慢慢算。 纪子期重新倚回他怀中,后背贴着他(胸xiōng)膛,柔弱无骨,双手乖巧地交叉重叠放在自己怀中,好似刚刚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轻轻唤道:“杜峰!” “嗯?” “今(日rì)我生辰,爹娘一次(性xìng)送了三年的礼物给我,你可有准备礼物送我?” “有!” “真的吗?” “嗯!这礼物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的。” “是什么?”纪子期惊喜的扭头,“快给我看看!” 杜峰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压低声音眨眨眼,“这个可要好好保管!” 纪子期接过,却是一本书。 外面的雪下得大了些,整个世界已有了一丝白意。 借着那雪反(射shè)的光,能看清上面几个斗大的字,“浮生记”。 “浮生记?”纪子期自言自语,“名人自传?” 她随手翻开一页,下面一页上写着“三十六式之不外传法”。 什么东东?纪子期不疑有它,继续往下翻。 一对赤(身shēn)**、交缠着的男女画像,映入她眼帘。 “啊!”纪子期一声尖叫,将那本书用力一扔,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只轻轻一眼,也看清了那图像上,对人体各部位、纠缠中面上神色细致而真实地描绘。 怎么可能是做梦?怎么会是在做梦?她怎会在梦中想像出一个如此无耻的人? 生辰礼物送(春chūn)宫图? 只有杜峰这个下流胚才做得出这种事(情qíng)来! 纪子期这一清醒,整个人立马不好了,她坐直(身shēn)子,用被子将自己包紧,瞪着杜峰,磨牙道:“杜峰,你什么意思?” 杜峰眉眼都是暧昧的笑,嘴里却(肉ròu)痛道:“期期,那可是我花了两千两银子,托人寻了许久,才买回来的!” 他一把捞过那本书,翻到其中一页处,举到她面前,一本正经道:“期期,上面我喜欢的姿势我都编了号,以后咱们成亲后,一个一个试验!” 然后指着画像上那幅在书桌上纠缠的男女画像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姿势!以后咱们一定要多多试验!” 纪子期一把挥开摆在眼前的画像,双手捂住自己的双耳,闭着眼不断摇晃,“杜峰,你给我闭嘴!” 杜峰拉开她双手,将她抱住怀中,“这夫妻敦伦是人之常(情qíng),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空多看看,对咱们以后有好处!” 纪子期恨不得张嘴咬死他,偏被他紧搂住动弹不得。 只得心中暗骂自己,你个笨蛋,一小杯酒就让你神智不清了?居然做出让这种引狼入室的事! 这个下流胚就不该让他进门! 纪子期心中盘算着如何让他快点滚蛋的事,杜峰沉浸在怀中人儿柔软的触感中。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直到外面街上报更人的声音响起,“三更(子时)已至!” 接着纪子期便听到头顶上男人闷闷地声音:“子时了!” 嗯,你该滚蛋了! “你生辰过了!” 这么多废话干啥,谁不知道? “你刚刚说的话失效了!” 什么话?纪子期突生警惕。 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杜峰压在了桌子上。 对上的是他发着绿光和火焰的眼。 纪子期心里一咯登。 “现在我可以动了!” 杜峰话一说完,便俯下头凶狠地将她的唇吞入了口中,连同一起吞下去的,是纪子期的抗议。 小丫头片子,刚刚敢戏弄爷?看爷如何找回场子。 杜峰的吻一开始还带着惩罚的意味,转眼便被(身shēn)下人儿唇齿间残留着的酒的香甜,给勾得失去了意识。 只心中模模糊糊地想,以后定让期期多点吃酒。 纪子期先前脑子是暂时清醒了些,可酒带给(身shēn)体的酥软感却未散去。 杜峰只轻轻一用力,她便已无力挣扎。 紧接着那残余的酒味在两人的亲吻中相互传递,(身shēn)体里的酒意似乎又涌上了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反应迟钝。 只能顺从地任他吻着。 这种顺从在杜峰看来,便是默认和鼓励。 他的脑子无法思考,双手在此时便代替了脑袋的功能。誓要将自己(身shēn)体的火,透过双手点燃到她(身shēn)上。 纪子期不依地扭动(身shēn)体,喘息着含糊不清地喊道:“杜峰!” 声音里带着不自觉地(娇jiāo)嗔,撩拨着杜峰的听觉神经。 他毫不客气地低头,去撷取他想了许久的美好。 纪子期浑(身shēn)颤抖得更厉害,她终是忍不住求饶道:“杜峰,我难受,求你快停下!” 本来覆在二人(身shēn)上的被子,早不知滑到了何处。 突然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只穿着单衣,半(身shēn)**,(身shēn)体里火(热rè)无比的纪子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瞅!”这大煞风景地一声喷嚏,将两人从(欲yù)海边缘拉了回来。 纪子期看着半(裸luǒ)的自己,尖叫一声,迅速地拢住衣襟。 此时才发觉自己冷得厉害,不由连打了两个喷嚏。 杜峰方回过神来,他连忙捡起地上的被子,一把包住纪子期,抱着她回了(床chuáng)上。 纪子期喷嚏不断,浑(身shēn)冷得紧,怕是要感冒了。 她边打喷嚏边埋怨,眉眼横扫向杜峰:“都怪你!我还要考试呢!要是病了怎么办?” “好,好,怪我怪我!”杜峰忙不迭哄她,替她捻好被角,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先睡一会,我等会再来!” 还来干什么?还想干什么?纪子期心里吐槽,本姑娘都病了,你还想干什么? 杜峰已快速出了房门,门虚掩着,并未关严实。 纪子期(身shēn)上渐渐回暖,也懒得理,闭着眼沉沉睡去。 冬天的夜又长又冷,这样寒冷的夜里,最适合搂着媳妇白花花温暖的(身shēn)体做运动,杜元帅今晚已经折腾了杜夫人二回,还不肯罢休。 霸道地央求着再来一次。 杜夫人浑(身shēn)无力,想要拒绝又被堵住了唇,只得软下来配合着自家相公。 杜元帅正到兴头上,忽听门外传来儿子的呼唤声,“娘,娘!” 杜夫人一听到儿子的声音,便拼命想推开(身shēn)上的杜元帅。 这个臭小子!杜元帅气不打一处来,暴声吼道:“这么晚了,喊娘干什么?” 明显是(欲yù)求不满的声音! 杜峰瑟缩了下。 话说从他三岁起,他爹就警告他,以后晚上不准要娘,不准找娘,否则要他好看! 他那时候年岁小,晚上没娘在(身shēn)边,自然会哭闹个不停! 后来经过他爹白天两三次的报复后,他就乖乖地不敢哭闹了! 哪怕再想他娘,也忍着等到第二天上午。 所以从三岁后,他再没大半夜地找过他娘。 可现在,他未来的媳妇儿就快要病了,这三更半夜的,也不能去找大夫。 没办法,他只能冒着第二(日rì)被他爹报复的风险,来求助他娘。 “娘,这人要是受了凉,喷嚏不断,又还没病,该怎么办?”他不顾自家老爹的怒火,硬着头皮问道。 杜夫人一听大惊,忙不迭要下(床chuáng),“峰儿是你受凉了吗?” 杜元帅却拦住她不让她下(床chuáng),这一拉扯,自然就有了动静。 “不是!”杜峰听得动静,连忙否认,要是让他娘出来了,明天只怕会死得很难看,“是,有个朋友受了凉!” 杜夫人看着腰间强壮的胳膊,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听得儿子没事,放下心来,“那让他快煮些生姜水喝下去,去去寒,再好好睡上一觉出点汗就好了。” “谢谢娘!那不打扰爹娘休息,孩儿告退!”杜峰说完飞快地跑了。 听到儿子离开的脚步声,杜元帅一把将杜夫人压回(床chuáng)上,俯(身shēn)便吻了上去,猴急地继续刚才被中断的好事。 不一会便有(娇jiāo)弱的呻吟声响起。 杜康睡得正迷糊,忽然被人一把扯掉(身shēn)上的被子,整个人冷得像掉进冰窖里。 他正想破口大骂,一睁眼看到自家少爷站在他(床chuáng)边,手里拎着他的被子! 这什么(情qíng)况?莫非少爷忽然发现他原来喜欢的是男人? 杜康心里一急,正想说出杜家五代单传的话。 杜峰一把将他的衣衫扔到他(身shēn)上,“快点穿上,跟我来厨房!” 厨房里帮厨的大婶是杜府里的老人,杜峰小时候没少吃过她专门做给他的小食。 心里对她很是亲近,所以大半夜的,便不好意思去找她。 思来想去,只有杜康对他与期期的事(情qíng)最知(情qíng)。 他的媳妇儿本来已经够害羞的了,若被多一人知晓,怕是不知会怎样跟他闹腾。 难得今(日rì)有了进展,他不想多生波折。 于是便倒霉了杜康。 杜康大半夜的,被杜峰从温暖被窝中拖起来,来到厨房里,说是要他煮生姜水。 不是吧? 他杜康虽是小厮,可这厨娘的活计,没干过呀! 还有关键是,这半夜三更的,煮生姜水干什么? 他怎么瞅自家少爷,除了满面(春chūn)风带着一丝焦急外,丝毫看不出要生病的征兆。 何况,他家少爷又不是什么(娇jiāo)气的文弱少爷。 以往受了凉,都是打打拳出(身shēn)汗也就过去了。 哪还用得着什么劳什子的生姜水! 今儿个是怎么啦? 杜康心中疑惑,手下却不敢停。 手忙脚乱的,在被杜峰嫌弃了无数次,一直威胁要换个会生火的小厮后,才终于生着了火。 很快生姜的味道在空中飘散开来。 杜峰忙将生姜水灌入水囊中,趁着(热rè),急忙地赶往蒋府。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杜康,不许将今晚的事(情qíng)向任何人提起。 任何人几个字说得甚是严厉。 杜康看着杜峰匆忙远去的背影,一下子明白过来。 继而心中一喜,看来杜府的喜事将近了! 纪子期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唤道:“期期,张嘴喝下去。” 鼻端是一阵刺鼻的味道,她皱着小脸,撇开脸。 然后有人在她耳边浅笑,又暖又密,声音低沉,“不想自己喝?那我来喂你好了!” 紧接着滑腻腻的舌抵开了她的唇齿,辛辣的液体送进了她的口腔内。 好辣!纪子期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闭着眼拼开(身shēn)上的人。 杜峰顺着她的手离开,抿上一口低头又凑了上去。 怀中的人儿不依地发出小声的呜咽,撩拨得他的心痒痒的。 规规矩矩喂了五六口后,便忍不住对那红唇发起了进攻。 纪子期朦胧间,只觉得有人一时喂她喝又辣又难喝的水,一时咬得她的唇生痛,一时又堵得她呼吸不过来。 (身shēn)上(热rè)心里也(热rè),挣扎间(身shēn)上出了一(身shēn)(热rè),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也不管那(欲yù)火难耐的男子,就(欲yù)沉沉睡去。 临睡前只听得那大提琴优雅的声音在耳边道:“这可是好东西,收好了别不见了,以后作为嫁妆带过来! 要是被我发现你把它扔了,绝不轻饶你!我随时来检查!” 接着怀中被塞入了一物,唇上一痛,周边终于安静了。 早上纪子期是在蒋灵的敲门声中醒过来的。 “小雪,小雪,该起了!今(日rì)你还要去铺头的!” 纪子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茫然地盯着(床chuáng)顶,脑子里还晕眩着,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某些记忆般。 “小雪,没事吧?昨晚你吃了点酒,现在还好吧?”门外是蒋灵担心的声音。 纪子期的思绪一点点回笼,“娘,我没事!就起了!” 听得女儿的声音如常,蒋灵放心离去。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酒后的脑袋还有些昏沉。 她皱着眉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脑子里的记忆还没苏醒,(身shēn)体的记忆却已经苏醒了。 (胸xiōng)口有些痛。 她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却摸到一本像书的东西。 她疑惑地拿出来一看,然后大叫一声,扔到了地上。 那书并未合拢,赤(身shēn)祼体的男女在书房里的书桌上纠缠在一起。 “这是我最喜欢的姿势,以后咱们一定要多多试验!” 这句话突兀地浮现她脑海。 那声音? 是杜峰! 然后记忆便向潮水般涌向了脑海里。 怀疑在做梦,溺水的人般奔向他,小窗边,故意地挑逗,生辰礼物,被压住为所(欲yù)为,受凉,生姜水,威胁…。 “啊!”纪子期整个人埋进被子里闷声尖叫,又被他吃豆腐了,又被那厮吃豆腐了! 若不是她突然打了个喷嚏,若是在(床chuáng)上,她岂不是被吃干抹净了? 她将手臂伸到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泪眼汪汪。 笨死了!若怀疑在做梦,咬自己一口就是了,何必用他来证明? 这么痛,怎么会是在做梦? 刚走两步的蒋灵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担心地折回,“小雪,你没事吧?我听到有东西掉地上了!” “没事,没事!”纪子期手忙脚乱从被子里钻出来,飞快跑下(床chuáng)将那本包着“浮生记”外壳的(春chūn)宫图捡了起来,钻回了被窝。 “刚枕头掉地上了。娘,你先去忙,我就起了!” 穿戴好衣物的纪子期望着梳妆台上的(春chūn)宫图发愁。 扔了吧?扔哪去?那厮威胁她不准扔,否则让她好看! 她绝对相信如果她扔了,他真会让她好看!而且是让她脸红心跳的好看! 她绝不能让他有这个借口来光明正大地吃豆腐! 可是放哪里?这屋子里太不安全了,蒋灵时不时就会过来收拾一番。 上次那几件被杜峰扯烂的衣衫,压在了最底下,也被蒋灵给翻了出来。 这个,她可不敢冒险。 被蒋灵给知道了,自己女儿居然藏着(春chūn)宫图,还是超((逼bī)bī)真的那种,她还有脸吗? 那也不能随(身shēn)带着吧! 万一不小心掉了出来,她还不如去死好了! 纪子期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灵机一动。 让管事的帮忙买个带锁的首饰盒回来,锁在里面好了,钥匙随(身shēn)带着。 至于今(日rì),先带在(身shēn)上好了。 纪子期将那本(春chūn)宫图绑在(身shēn)上,然后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确保它不会掉出来后,才安了心。 只是这(身shēn)上带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始终作贼心虚,一整天都紧张兮兮的。 惹得程清和江嘉桐问了她几次,是不是生病不舒服? 病倒是没病,只是差点病了。 她想起杜峰半夜离去,因为担心她生病,不知从哪弄来了生姜水折回,强迫喂她喝,才让她没病成。 心里又甜丝丝的,于是面上笑容也带了一丝羞意。 纪子期昨晚受凉没病成,这边却有人受凉真病了。 皇宫内,公主(殿diàn),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浑(身shēn)簌簌发抖。 “你们这帮没用的奴才,这么多人侍候掌珠一人,也伺候不好?居然让她受了凉!” 年轻俊美的男子脸上满是怒火,空气中的低压令跑在地上的每个人都胆颤心惊,“要你们这帮人有何用?” “大皇子饶命!大皇子饶命!”宫女太监们纷纷磕头,哭着求饶。 哭声惊醒了朱红纱帐里的人,“皇兄,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看雪的!” 然后两声轻咳,一双泛着莹莹光泽的纤纤玉手挑开了纱帐,露出一张倾国倾城艳丽无双的脸。 十五六岁的模样,牡丹般的容颜,面上神色有丝憔悴,正挣扎着要起(身shēn)。 大皇子顾不得那些跪在地上的宫人,两大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本是一母同胞,感(情qíng)甚深,从无这些避忌。 “皇兄,让他们都下去吧,吵得我头疼!” 那女子秀眉微蹙,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大皇子慌忙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全都给我滚!” 宫人们匆忙谢恩,连滚带爬地散了个干净。 大皇子看着倚在他怀中的女子,平(日rì)里威严的单凤眼带上了一丝脆弱,嫣红的唇上些许苍白,浓密的睫毛轻颤。 仍然是美得让人心惊!却不是记忆中那种骄傲的美,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而是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弱之美! “掌珠,你这是何苦?”大皇子心痛道。 “哥哥,我没事,只是看雪一时看得忘了形,受了点凉,过两天就好了。” 掌珠公主声音若无其事。 私底下她唤他哥哥,他唤她阿姝。 “阿姝!”大皇子却有些怒了,“你既喜欢杜峰,直接让父皇赐婚就好了,你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掌珠公主,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遇见了他?” 掌珠公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昨儿个酉时,父皇突有急事召杜峰进了宫,两人在御书房聊在大半个时辰。 戌时离开时,无意与被父皇唤来的她相见。 她心中明白是父皇的好意,也想着与他多待一会。 可杜峰只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道:“今(日rì)是微臣未婚妻生辰,微臣要赶着回去同她庆生,不能陪公主久聊了!微臣告退!” 甚至连多一句客(套tào)话都没有,转(身shēn)就离去了。 留下浑(身shēn)发冷的她站在原地好久。 父皇说他定了亲,她心痛却还是不能相信,总盼着能与他见上一面,听他亲口确认。 现在真的确认了,才发觉自己的心真的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她默默地在原地待了好久,回宫的时候,发现下起了小雪。 她想,那是她心里的泪变成的吧! 这一想,便对这雪生出了无限的亲近感。 不顾宫人的反对,在雪中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累得走不动了,才回宫就了寝。 躺在(床chuáng)上的时候,发觉全(身shēn)一阵冷一阵(热rè)。 等到有宫女唤她起(身shēn),见她许久未动,伸手抚上她额头时,才知她受凉生了病。 一大早的就匆忙去请御医,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皇帝陛下正在早朝,无法马上过来看她。 各宫妃子正在跟皇后请安,皇后脱(身shēn)不得。 于是她的哥哥,大皇子黎渊第一个先到了。 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我昨晚是遇见了他,一句话都未说得上,哪关他的事?” “你还要偏袒他?”黎渊怒其不争。 掌珠幽幽道:“哪里是偏袒,他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存在,从来没对我许过任何承诺,从来都是我一厢(情qíng)愿,成为这宫里的笑柄! 都是我的事,与他有何干系?何况他已经订了亲,我又能如何?” 黎渊越发恨不得将杜峰碎尸万段。 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的掌珠,骄傲的掌珠,美丽的掌珠,却为了那样的一个平凡人,丢了心,失了魂,将尊严尽数踩在了脚下。 他轻轻搂着掌珠,手却握成了拳。 订了亲?那又如何?要他有机会成亲才是!凭什么他心(爱ài)的掌珠妹妹背地里默默落泪,他却志得满满地想着他的洞房花烛? 黎渊在心中暗暗发誓:定不能让杜峰将婚事结成!就算最后掌珠嫁不成他,也不能让他如此遂心如意! —— 十月底的时候,四家学院四间铺头整合的第一批画像册出炉了。 新请的画师的水准自是比不上先前两位,但勉强也算得上是中上了。 当然令所有人津津乐道地,自然不是画师的功底,而是经过巧妙的摆设后,整幅画所呈现出的真实意境。 不同于以往大片空白令人遐想的抽象画,是实实在在的场景。 每一样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衣衫,真实珠钗,真实的摆设,真实的字画! 只有那画中人儿的脸是虚幻的,等着将自己的样子想像进去。 于是不少人激动了。 而且听说在字画铺买了字画后,若买了上面的衣衫等物,还可以享有优惠! 人人开始排着队下单。 其他三间铺头亦是如此,愫衣坊前更是人满为患。 之前的人像画册已深得不少人喜(爱ài),这次成(套tào)的装扮画像,更是深得各家小姐的心。 在这京城,比不了富,就得比贵,比不了贵,就得比巧。 愫衣坊的这一奇思妙想,自然赢得了不高户小姐的追捧。 虽说女子闺房外人轻易进不得,可闺中密友还是进得的。 闺中密友又有闺中密友,一传十,十传百,在外人不知道的圈子里,只要有心,总会传开的。 那位专门定制的大户小姐,便一次(性xìng)要了十幅画像上的所有物品。 衣衫材质要最好的,款式要有所改动的。 同样,上面所有的珠钗、字画、古玩,都要最好的,而且不要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大客,哪怕专门让愫衣坊六人侍候,纪子期几人都愿意。 何况那位小姐真心不是挑剔的人儿,当然,也是纪子期几人按她的风格和喜好尽心尽意去挑选好的。 光这位小姐,这一单,就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 晚上回客栈相聚的时候,其他三家学院的学生,本来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的脸上,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 几家学院之前商量好,从哪间铺子里出的订单,除成本外,剩下的与对应的铺子六四分成。 比如愫衣坊这单一万两银子,衣衫占比是小数暂时忽略不计,除掉约两千两的成本外,剩下的八千愫衣坊占四千八百两, 其余的按各店的货物占比分配,平均算下来其余三家铺头也有一千两左右了。 光这一单,就快比得上他们之前一个月的收入。 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红了眼,嗷嗷叫道,明(日rì)他们也要抓到这样的大客! 虽然跟愫衣坊没得比,其他三家铺子当天平均也有六百两左右的收入。 先前的犹豫和担心全都抛在了脑后,众人众志成城,几乎将考试比赛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一心只想赚更多的银两。 自从新的画像册推出后,这几天愫衣坊的生意很稳定,几人又是要招呼客人,又是要选新款,准备下一轮的画像册,都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偶尔店里来些个略奇怪点的客人,几人也很难将他放在心上。 女子成衣店出现男子(身shēn)影虽少,但也不是很稀奇的事,送给阿娘姐妹或是媳妇(情qíng)人,偶尔还是有的。 特别是随着生意好转,人流增多,来店里的男子也明显多了起来。 纪子期会注意那个男子,不是因为他已来了三天了,而是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带着仇视和不屑,像看着地上的泥一样的表(情qíng)! 那男子面如冠玉,眉目舒朗,一派风流贵气之姿,带着几分骄傲和张狂,以及俯睨众生的高高在上,却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纪子期将她所认识的人,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也想不出她曾经无意间得罪过谁。 她自认虽不至于人见人(爱ài),花见花开,但一直秉承凡事留一线,(日rì)后好相见的原则。 而且在经历过天凉残酷的战争后,那些小挑衅之类的,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题外话------ 被驳回,被驳回,哈哈! 正文 112、柳儿巷里的甜娘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她自过她的(日rì)子,朝着她的目标前进。 许是那男子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太过不避讳,所以唐大公子在纪子期发觉之前,已经留意到了。 他细细观察了一下男子(身shēn)上的衣衫。 唐大公子虽对铺头细致运作不熟悉,但(身shēn)为下一代商行当家人,其眼光却是早早培养了出来。 这一留心,便立马察觉到了那男子的不同之处。 他觉得他需要即刻与纪子期谈一谈。 于是趁着人少的空档,唤了纪子期到楼下原来的账房里。 “子期,你有没有留意到这三天差不多同一时刻来的,那位富贵公子?” “(日rì)(日rì)穿着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那位?” 唐大公子点点头,表(情qíng)严肃,“他(身shēn)上穿的袍子看来普实无华,用的却是最上等的云锦缎。 这种锦缎是用特别喂养的蚕吐出的丝织成,一年最多只能出产五十匹,都是供给皇族中人使用。 而且还是(身shēn)份超尊贵的那种才能用得上! 如果流通到市场上,一匹布是真正的千金难求!可以买好几个咱们这个铺子了!” 纪子期咋舌,“那他来咱们这种小铺头干啥?” “我担心是之前寒服工坊方案的事(情qíng)泄露了!” “你是说寒服工坊或其他工坊的势力纠缠中,牵扯到皇宫中人?” 唐大公子沉重点点头。 不会吧?纪子期背后一阵发凉。 这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qíng)! 然后略一思索,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对啊,唐宋!你说那人(身shēn)上穿的云锦缎一匹千金难求。 寒服工坊也好,其他工坊也罢,最终求的无非都是财,那点财以我们来看确实不少。 但那人既穿得起云锦缎,还天天同款不同色,说明这云锦缎对他来说是很常见的。 若真是缺钱,卖个一两匹出去,怕是能抵得上那些工坊几年的收入了。 而且…。” 纪子期犹豫了一下,怕被别人误会自作多(情qíng),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万一真是寒服工坊方案引来的,那方案上署的是咱们六人的名字。 他要针对的话,应该是咱们六人才是!可看他神色,貌似,只是针对我一人而已! 再说真要是为寒服工坊方案的事,哪会明晃晃上门,告诉咱们他们知道那方案是谁出的了,他们对咱们不满,让咱们小心点! 这,这有点说不通!” 唐大公子一细想,也觉得纪子期说得有理,“那他为何会针对你?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纪子期两手一摊,“从去年养病回来,进入棋林学院到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你们在一起! 若发过什么事,得罪过什么人,你们也该知道才是! 可我再怎么想,好像也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冲突! 除了花船上和楼九斗数之事。不过楼九被他祖父(禁jìn)足在了兰海,而且楼大当家并非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就算想对付我,也不会在京城,更不会在皇帝陛下时刻关注着的术数大赛期间动手脚。 所以,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楼大公子想想从进入棋林学院到现在,大家一直都是老老实实钻研术数,确实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这一来,他也糊涂了。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这边黎渊亲自到愫衣坊见过了纪子期之后,对杜峰的怨念更深。 他居然为了一个姿色那么普通的女子,枉顾掌珠的心意,害得她如此伤心? 黎渊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掌珠,怕她更会被刺激到。 他虽还未娶妻,久在皇宫,还是很理解女人的心思的。 女人若输给了一个长得漂亮过自己的女人,这心虽有不甘,总有个借口给自己:都是老天和爹娘的错,谁叫自己没人家生得漂亮? 只要有了借口,这心里的坎慢慢也就过去了。 可若输给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那才是真正的意难平,那股执念会一直折磨她,纠缠她,直到老去死去。 所以黎渊见过了纪子期之后,面上反而装出一副毫不知(情qíng)的样子。 心里却想着,这么平庸的女子,随手一抓一大把,若他勾勾手指头,恐怕就会迫不急待地扑上来了。 只是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若进府做个小妾,怕是不能的。 可若要娶她做皇妃,他是千百个不愿意的! 为了自家妹妹的幸福,牺牲自己的幸福,这到底划不划算,黎渊觉得他还需要再掂量一下! 反正现在正是术数大赛期间,最少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给他思考。 黎渊本来因为不能牺牲自己成全妹妹而有些愧疚的心,便淡了些。 不急,过些时(日rì)再说也不迟。 两三(日rì)后,奇怪的男子不再光顾愫衣坊了。 纪子期便将他抛在了脑后。 —— 初八这天刚打开门,便有个丫环模样的人上门来,说是请店里的人带着衣衫,专门去宅子里给她家小姐试上一试。 若是合适的话,十(套tào)八(套tào)不在话下。 纪子期问道:“请问贵府在何处?” “城东柳儿巷。” 纪子期一听,稍一踌躇,直接就想拒绝。 这生意做了些时(日rì),自是对这京城的大街小巷有了些了解。 为何? 她们现在的定位主要是做各官家小姐,名门闺秀。 若不小心被青楼女子或一些外室买去了,估计那些小姐们再也不会帮衬这愫衣坊了。 所以送画册的时候很小心,成交的时候也很小心。 即使不能做到百分百万无一失,也尽可能做到九十九分。 这柳儿巷,却是一些高门大户专门养外室的所在。 如果说无意间买了,还说得过去。毕竟开门做生意,人心隔肚皮。 许多外室也是正经人家出(身shēn)的寒门小姐,光从外貌上,是看不出所以然的。 可巴巴跑上前去给人家推销,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纪子期只犹豫一阵,便想开口拒绝。 那丫环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纪子期,“我家小姐说,你看看这本画册,就会去的了。” 纪子期接过翻开一看,居然是仿制的愫衣坊画像图。 最早的以程清吴三多和江嘉桐罗书为模版画出来的画像图。 而且还是仿制的。 纪子期只想过他们这种模式会被模仿,没想到图像册也会被模仿。 最早期的都已经有模仿的了,新一册的怕是模仿得更多了! 可是,这仿制的画像图有什么好看的? 她随意翻了翻,发现有两幅图上加了些熟悉的场景。 再一细看,竟然是五月端午那天,与楼九斗数的场景。 当时在场上之人屈指可数,哪来什么小姐? 可既然能画出这场景,肯定是知(情qíng)人。 纪子期决定去见上一见。 只是熟人也好,陌生人也罢,衣衫却是绝计不会带过去的。 她同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交待了一声,“我去趟柳儿巷,约两个时辰后回来。”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 六人无论谁离开去哪里,都说个地址,约定个时间,以防有意外发生。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也知柳儿巷是何地。 对纪子期的行为虽表疑惑,还是没有多出声。 纪子期随着那丫环上了马车,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那柳儿巷。 马车停在了一处名为秦楼阁的院子门前。 许是因为是温柔乡,这里的宅子从名字到布局都带有江南水乡的味道。 进去约一柱香的时间后,丫环伸手敲向了一扇门,“小姐,愫衣坊的人到了!” “进来吧!”一道熟悉的甜腻的声音响起。 推开门,一个有着圆圆酒涡嘴角翘起的女子正慵懒地斜躺在(床chuáng)上。 见到纪子期进来,正(欲yù)起(身shēn)。 “甜娘?”纪子期惊道。 怎么会是她?而且她不是与唐宋二叔搅在一起的吗?什么时候会来了京城,做了别人的外室? 甜娘似是知道她心中疑惑,支开了那丫环后,缓缓道:“这是楼氏商行为容大官人布置的宅子。 七月份的时候,楼氏商行向妈妈付了千金,说要包我两年。 然后八月初的时候与二爷分开后,便被送来了这京城。 容大官人八月下旬的时候出发去了兰海,察看灵王府的重建进度。 这几(日rì)就要回了。” 纪子期不知如何接口,只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甜娘继续道:“前些(日rì)子府里的丫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愫衣坊的画像册,说是现下外面最流行的。 我知道她的心思,想着容大官人快回来了,盼我能好好打扮打扮,讨容大官人的欢心! 我本懒得理会,随手翻了翻,却发现画上之人竟是上次在花船上遇到的几人。 今(日rì)叫丫环唤你们过来,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这些(日rì)子整(日rì)待在这宅子里,闷得慌,想找个熟人说说话!” 心里想着若能让二爷知道死了心也好。 当初知道她被人包了两年时,二爷当场发了好大的火。 只是青楼也有青楼的规矩,讲究先来后到,何况楼氏商行的势力,倚红楼也得罪不起。 甜娘面上浮起笑,那个多(情qíng)的人儿,怕是已将她忘了吧。 可她还是想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很好的消息,欢好一场,好聚好散。 这种(情qíng)况下,纪子期也找不到两人共同的话题,润润唇干巴巴问道:“那容大官人对你好吗?” 甜娘唇边带着一抹嘲讽,“好,好得不得了!容夫人还不时来看看我,问我有没有缺的,缺的话随时告诉她! 她一定尽力满足我的要求!” 这,这什么(情qíng)况? “那个虚(情qíng)假意的男人,我却偏不如他的意!”甜娘呸了一声。 这,有故事要讲? 上次在花船的时候,众人都知这甜娘和容大官人以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虽然心里好奇,却没人敢问。 那现在她是顺着甜娘的话往下问呢,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纪子期有些发愁。 甜娘却自顾自地往下讲:“我和容大官人之间的事(情qíng),不过就是青楼里最平常的一出,富家公子信誓旦旦骗了(身shēn)子又骗了心之后,一走了之的故事。 那时候我十五,他十七,正是(情qíng)窦初开的年纪。 我是乡下庄子上的丫环,他是去游玩的富家少爷。两人在相处中慢慢生出(情qíng)愫,经不住引(诱yòu)做了不该做的事(情qíng)。 容大官人走之前信誓旦旦一定会派人来接我回去。 可等他走后,我发现怀了(身shēn)孕直到孩子难产而亡,也未等到他的消息。 后来才知道,他来乡下玩的那两个月里,家中已帮他说了一门好亲事,便是现在的容夫人。 容夫人家世好,相貌佳,(性xìng)(情qíng)体贴大方。 容大官人很快(爱ài)上了她,将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未婚先孕在乡下是天大的丑事,先前庄子上的人看在容大官人的面子上,对我还礼有加。 可随着孩子的死亡,容大官人的婚讯,才知道我不过是被人欺骗玩弄的小丫头。 那些人便对我不再客气了。 妇人们当着面辱骂我,男人们当着面调戏我。 我忍受不了,但离开了庄子。 当时年纪轻识人不清,很快就被人卖进了青楼。 原本开始还誓死不从,青楼的妈妈对我说:一你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二你之前难产伤了(身shēn)子,以后很难有子嗣。 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子会娶你? 你若不趁着年轻好好用这张老天赐给你的脸和(身shēn)子,挣点养老的钱,你将来如何过下去? 我想了许久,(日rì)子再苦,我却不想死。 与其在外面被人随便糟蹋,不如收点银子被人糟蹋,于是一咬牙便应了。 而容大官人这几年过得(春chūn)风得意,娶(娇jiāo)妻,生麟儿,升官发财,人人称道,可谓顺风顺水! 早就不记得当年在庄子里与他订下约定的我。 若不是上次去天顺遇上我,我想他今生今世,也不会记得曾经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纪子期小心翼翼道:“既然他现在有心弥补,你又为何……” “弥补?”甜娘唇边绽出若有若无的嘲讽,“你可知,他和他的夫人为何现在对我这么好?” “因为愧疚?” “对,没错!因为愧疚! 容大官人的一生可谓完美无缺,无论是出生求学交友娶妻,他所做过的事,他所交往的人,无人不对赞赏他的品(性xìng)高洁! 只有我,是他这完美的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他想洗去这污点。可若害了我或杀了我,这污点并不会除去,反而会成一块更大的污点。 他很聪明,所以他要求得我的谅解,他要我过得好,这才是他去除污点的最完美的方式。 容夫人也支持他的想法,因此对我很好,哪怕我要进容府做小妾,她也会答应,甚至会对我更好! 可我偏不能如他们的意。 我的人生毁了,为什么要成全他们的人生?” 纪子期心中忽然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一股敬意。 她贪慕虚荣,她贪图享受,她怕吃苦,她也(爱ài)恨分明! 她更像一个现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却有着自己的底线。 这样的女子,怎么的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断不会玩寻死觅活的那一(套tào)! 对比那些完全依靠男子生存的女子,纪子期反而更欣赏这样的生活态度。 不过欣赏归欣赏,两人始终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若非要引为知己,却是不大可能的。 人生的境遇很奇怪,有时候互相欣赏的两个人不一定能成为好友。 有时候互相并不欣赏的两个人,却会因为命运的安排而长久地交缠在一起! 眼看时辰已差不多,纪子期起(身shēn)告辞。 刚出门口,却遇到了刚从兰海回来的容大官人,带着大包小包来看甜娘。 单从这表象看来,他对甜娘可真不错! 纪子期想想甜娘说的话,又觉得眼前这人,心思可真够深沉的! 她与他不熟,也没什么良好的关系,纪子期便没想着要打招呼,打算直接走人了。 容大官人却使了个眼色,让一起来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容大官人这是何意?”纪子期神色平静地问道。 “不为何,阿甜一人个在这里太寂寞了,你与她既然相识,就留下来好好陪陪她!” 容大官人含笑道出,笑却不达眼底。 那眼里的轻视与防备毫不遮掩。 “小女来自愫衣坊。”纪子期想着道出来自何处,这容大人应该知晓她此时的(身shēn)份吧。 容大官人嗤笑一声,“不过一小小不知名铺子,我自派人去告知一声!” 也不知是纪子期倒霉,还是这容大官人倒霉。 容大官人八月下旬动(身shēn)去了兰海,术数大赛在九月举行。 原本他若是在九月初碰到纪子期,想到她棋林学院学生的(身shēn)份,也许会与术数大赛挂上钩。 往年一般术数大赛几天也就结束了,可今年的术数大赛最后的考题,直到他动(身shēn)以后离比赛没几天,才最终确定了下来。 容大官人(身shēn)份虽不低,在这京城里勉强也排得上号,却没高到让皇帝陛下或术师协会专门知会的程度。 况且这次比赛除了术师协会,与之最息息相关的便是户部。 容大官人(身shēn)为工部侍郎,这术数大赛一向跟他没甚干系。 哪怕往年他在京城也是如此,何况今年他恰好离了京? 加上昨晚才刚回来,与容夫人久未见面,自是先进行了整晚的(身shēn)体交流! 这京城里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新鲜事新奇事,还没有机会进行了解! 为了体现对甜娘的重视,今早大包小包地带了一车从兰海带回来的礼物,跑过来见甜娘了! 一见到纪子期,便忆起了端午花船受辱的事。 然后就想起了唐树那个老小子! 容大官人在心里暗哼,之前还听说唐树到处打探甜娘的去处。 这小娘子既然与唐树相熟,肯定会将甜娘的信息告诉唐树。 哼,那个风流浪((荡dàng)dàng)的老小子,怎能给甜娘带来幸福? 甜娘若过得不幸福,他这心里又如何能够安生? 容大官人想着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错处,恨不得快快弥补修复好,还他一个无瑕的人生。 因而此刻怎会放纪子期离去通风报信? 纪子期并不完全知晓容大官人的想法,但从甜娘话语中得知,此人是一个非常(爱ài)惜名声的人,甚至到了一种对自己也异常苛刻的地步! 她相信他真的是只想将她留下来,但,是为了陪甜娘还是有别的目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容大人,小女在离开愫衣坊时,曾同店里伙计交待过,两个时辰后便会回去。” 容大官人不会真为难她,可她却没有时间陪他耗,“现在已过了一个半时辰。 若半个时辰后小女还未回去,只怕店里的伙计着急起来,去了官府报案。 到时候明明是一场误会,却惊动了官府,弄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就不大好了! 你说是不是,容大人?” 容大官人冷笑一声,不屑同她多费口舌,对(身shēn)边的人道:“去,同愫衣坊中人说一声。 她们店中今早过来的小娘子,我家夫人甚是喜欢,想留她住多些(日rì)子相陪! (日rì)后这愫衣坊若是出了什么新款式,每款送十(套tào)到容府!” 说完视纪子期为无物,眉眼都不扫她,径直从她面前走进去了。 浑(身shēn)上下写满了“不识抬举”四个字! 纪子期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府中人目中无人的霸道。 耸耸肩,无语地跟着走了进去。 这边愫衣坊几人得到容府强留纪子期的消息后,炸开了锅。 几人急得团团转,立马关上了门生意也不做了。 程清眼都红了,“那容府什么人?天子脚下,说留人就留人?” “容?”江嘉桐大叫,“莫非是端午花船上的容大官人?” 几人一听,貌似与他们有点小过节的,还真只有那一位容大官人! “但咱们现在在术数大赛的比赛中,皇帝陛下、术师协会还有户部时刻都在关注!”吴三多皱眉道,“那容大人什么来头?竟敢在这个时候强留子期?” “不管什么来头,现在非常时期,子期肯定是被((逼bī)bī)留下的!”唐大公子愤怒过后,恢复了冷静,“现在重点是先将人救出来!” “对!”程清道:“是不是先派人去蒋府通知一声?” “不行!”唐大公子道,“蒋大师现在出外游玩了,子期爹娘初入京城,无官无职,无甚根基。 不认得什么人,知道了也只能是干着急!反倒可能添乱!” “那咱们去找老副院长,让他老人家去找术师协会的人吧!”关键的时候,罗书总是很清醒。 对哦!他们现在是在术数大赛的比赛中,术师协会便是他们此时的上官。 出了事,自然先找上官解决! 几人便锁了门,急匆匆回客栈找老副院长。 老副院长这两个多月,闷得全(身shēn)都快长毛了。 学生们太争气,根本用不上他。 他又骄傲又觉得失落。 难得今(日rì)学生们上门来找他,带来的却是比寒服坊方案、整合四家铺头更加爆炸(性xìng)的消息! 纪子期被人绑架了!不,被人扣留了! 这京城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扣留术数大赛中的学生,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老副院长毕竟年老世故,心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扣留她那人真是不知死活,大难临头也要拉个垫背的。 因此误伤了纪小雪,那到时候真是人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副院长毫不迟疑,带着几人去术师协会求见孟大师。 孟大师此时正与户部尚书林大人闲聊,听闻棋林学院副院长带着此次术数大赛的学生求见。 想起棋林学院在这次术数大赛上的表现,征得了林大人的同意,便让人带了进来。 林大人也很好奇,这如此奇思妙想的棋林学院的学生到底生得何等模样。 撇开带头的高壮老头不说,剩下的五位女的(娇jiāo)俏,男的英(挺tǐng),光看仪容就很是不俗。 林大人满意地点点头。 只是为何是五位?不是应该是六位吗? 很快的户部林大人便解了惑。 老副院长激动道:“林大人,孟大师,棋林学院另一学生纪小雪,今早应邀去一处讲解画像册,却被扣留了下来。 说是要留些时(日rì)!在下和各位学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求助二位,还请大人们作主!” “什么?”孟大师皱起眉头,“是哪?” “是柳儿巷,听说主家姓容!” “姓容?”林大人也皱起了眉头,“这容姓在京城虽不多,也有四五家!却不知是哪家?” “学生们只收到那容府下人传过来的话,并不知晓是哪家,不过在柳儿巷却是千真万确的!” 柳儿巷?温柔乡啊! 孟大师与林大人面露些许不屑,转瞬面色就不好了。 若是那人看上了纪小雪的美色,那可真是大大不妙了。 不光会成为这京城最大的丑闻,往皇帝陛下脸上抹黑。 还有她是杜家军杜元帅未来的儿媳妇,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 到时候不知会闹到怎样的地步! 这次的术数大赛明着是由术师协会主办,暗中是户部主持。 真出了事,就算皇帝陛下会轻饶他们,杜元帅父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孟大师与林大人对看一眼,迅速站起(身shēn),也不顾自己(身shēn)份,随着棋林学院众人一起去了柳儿巷。 容大官人正在房中好声好气哄着甜娘。 甜娘却永远是那种唇边挂着淡淡嘲讽的笑意,似乎在说,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心思,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让如愿的! 心下正有些恼怒间,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容大官人的怒火瞬间迁怒到了那人(身shēn)上,“不知死活的东西!这里也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立马给我从容府滚蛋!” 那下人顾不得他的怒火,颤抖得语不成调,“孟,孟大师,户部,林尚书大人,大人来了!” “什么?”容大官人一惊而起,将刚才让他立马滚蛋的话忘了个干净,“你说的是可是术师协会的孟大师和户部尚书林大人?” 那下人拼命点头。 容大官人顾不上理会一旁的甜娘,匆匆出了门,没听到背后甜娘不屑的轻哼声。 他边走边想,那二人一人位高权重,一人受万人敬仰,他的(身shēn)份自是不配与之结交,也就是偶尔在皇宫遇见的数面之缘。 今(日rì)这两人为何会来这找他?不是容府?而是这柳儿巷? 容大官人自认一直以来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功劳虽不多,过错却是无的。 所以今(日rì)以他之(身shēn)份无法企及的二位,纡尊降贵地来找他,受宠若惊之余,心下还是坦然的。 来到前院时,见到的不只是孟大师、林大人,以及一个面生的老人外,还有五个面熟的仇视地看着他的面容。 正是端午花船上的那五人。 容大官人心里咯登一下,生出不详的预感。 看来是为了那小娘子而来。 想不到几人竟有如此后台? 不过那又如何?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小娘子不自报(身shēn)份,让他误解,现在将误会解开,陪个不是就是了! 该低头时就低头,容大官人在官场混得不错,自是很识时务的人。 当下拱手行礼道:“工部侍郎容禛见过林大人,见过孟大师! 这几位小姐少爷好生眼熟,容某刚想起今年端午,好似在天顺与几位有过一面之缘。 几位那(日rì)的英姿给容某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时在场的有位唱曲儿的姑娘甜娘,各位还记得吧?现在正在这院中。 今早来的那位小姐,容某想着她与甜娘相识,两人异地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便留了她下来让二人多说些话,却不知惊扰了两位大人。 容某实在有愧!” 唐大公子几人心中冷哼,这容大官人倒是聪明的紧! 孟大师与林大人心中均道:这工部容禛果真如传言一般,行事说话自有一(套tào)。 原本的强行扣留,经他这主动一解释和自责,便成了好心造成的误会。 管他真误会还是假误会,没事就好。 孟大师与林大人也懒得再追究,“即如此,便立马让纪小雪出来。她现在正在参加术数大赛第二题比赛,一刻钟也耽搁不得!” 术数大赛比赛?容禛后背发麻,那小娘子竟是来参加术数大赛的? 只是今年的术数大赛为何现在还在比赛中? 容禛稀里糊涂的,也不敢多问,忙让人叫了纪子期出来。 林尚书第一次见到纪子期。 对这个术数天赋无人能及在,想法大胆不拘一格的,让陛下、他以及所有知道的人,都惊艳不已的纪子期,心中很是好奇! 林大人第一眼的感觉是,长得倒不错! 眉间自带一股英气,比不上掌珠公主灼伤人的美丽,却自有独特的风韵。 也难怪那眼高于顶的杜峰会瞧上她! 只是,这小娘子怎么越看越有些眼熟? 哦,是了,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与已故的蒋大师夫人生得甚是相似! 林尚书作为与蒋大师孟大师同一时期的人,对二人当年与蒋夫人之间的纠葛自然略有耳闻! 眼角余光斜瞟一眼孟大师,也不作声。 纪子期只是在房间里无聊地待了一个多时辰,本人丝毫没感受到被扣留的危险。 出来后,便想着与唐大公子等人一起回愫衣坊。 几人却坚持让她今(日rì)回府好好休息。 推托不过,她只得与顺路的孟大师、林大人还有老副院长一道走了。 纪子期真诚地再三道过谢,下了马车正准备进府。 一个小人儿冲过来扑进了她怀里。 原来是刚从私塾回来的小风。 小风常常连着几(日rì)见不上纪子期一面,今(日rì)难得碰到,便兴奋地跑了过来。 “大姐,大姐!” 冬天衣衫穿得多,小风这几个月来又壮实了不少,这一冲之下,差点将纪子期撞倒在地。 “小风,小力点小力点,大姐快要摔倒了!” 小风立马稳住(身shēn)形,抬头笑嘻嘻看着她,整张脸上都是开心,“大姐,好几(日rì)没见你了,小风好想你呢! 二姐也想你,小星也想你!” 纪子期亲昵地捏捏他鼻头。 想着(身shēn)后还未离去的孟大师,忆起当初二人的缘份还是因为小风赠予的(肉ròu)包子所致。 便将小风拉至(身shēn)前,同他道:“小风,你还记得这位老爷爷吗?当初刚到天顺的时候,有一晚咱们住在一间破屋子里。 遇到了这位老爷爷,你还给了他一个(肉ròu)包子,你还记得吗?” 小风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大师。 小孩子忘(性xìng)大,他早就将二年多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孟大师却对这个心地善良的小男童印象深刻,笑得一张老脸满是褶子,“小风,不记得老爷爷了吧! 没关系,我与你太爷是好友,以后你就叫我孟太爷可好?” “孟太爷好!”小风乖巧地喊道。 逗得孟大师开心不已。 一旁的户部尚书林大人,那心里可就翻江倒海的,不平静了! 这小童,为何与他曾长孙林凡,生得如此相似? 再一细看纪子期,发现她除了与已故的蒋夫人有六七分相似外,还有二三分竟与自己已出嫁的孙女林娆相像! 林大人全(身shēn)止不住颤抖。 当年他的儿子现在的工部尚书林寒轩,与蒋太师的女儿蒋若仪,范大学士的女儿范铭烟,三人年岁相仿,一起长大。 ------题外话------ 感谢weixin5256d38c37、轻铃悠悠、lltt625625、雨中菡萏、qq3529de4ab21119、得瑟逗包、暮色流光、leila桐、xiaoyu565018、阳关斜影、呯帆陌生人、兔耳芥菜、雨雪未期、大维ma、夜聆听、189**8028、三色堇leila、158**8012、chmdyu、lisachen、bluekey1、孤訫颖、kriston、jkp安亲亲们的票票和留言~ 还有默默支持订阅的亲们~ 谢谢得瑟逗包亲的长评,为男主正名,写出大大没敢写的话,哈哈~ 最近发现,一到男女主互动章节,订阅多了,留言多了,票票多了,亲们这是在鼓励大大要多写吗?哈哈~ 其实除了互动,静下心来看,故事也很精彩的~ 正文 113、何时成婚?二,二十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他与夫人冷眼旁观,初时一直以为他儿子会娶蒋若仪为妻,可有一天却突然说要娶范铭烟为妻。 而后蒋若仪与蒋太师闹翻离家出走,而后林寒轩与范铭烟二人成婚。 几十年过去了,忽然去年的时候,有一对夫妇大着肚子上蒋府说是蒋若仪的女儿。 而后,蒋大师突然又多出了三个曾外孙女。 而后,这大的一个与他孙女有些相似,这小的这个,更是与他曾长孙似了七分。 莫非当年,他儿子曾做了对不起蒋若仪的事(情qíng),蒋若仪不愿嫁他,儿子只得娶了范铭烟? 可若是如此,蒋若仪又为何会与蒋太师闹翻,生了蒋灵? 算算岁数,蒋灵确实是蒋若仪十五六岁时生的,那时的蒋若仪分明与自己儿子(情qíng)投意合。 林大人心里这个激动啊,难道眼前这个天才的少女竟会是自己的曾孙女? 不行不行,必须得立马飞鸽传书给寒轩确认清楚,我林家的种怎么能落在外面? 小风看着站在孟大师(身shēn)边面上神色几变的林大人,好奇问道:“这位老爷爷,你不舒服吗?” 怎么会?怎么会呢? 林大人内心兀自激动,这说话的语调都有些走样了,“小风是吧,我与你太爷孟太爷辈份一样,你喊我林太爷吧!” “林太爷好!” “好,好!小风真乖,下次太爷给你带份见面礼!” 小风疑惑地看向纪子期,纪子期这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 咱家小风人见人(爱ài)花见花开是没错,喊这老人太爷是没错,可孟大师都是连名带姓的喊,这林大人转眼就将姓氏给去了,直接称太爷。 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纪子期忽略掉这股异样的感觉,对着小风点点头,“快谢谢林太爷!” “谢谢林太爷!” 已经有了两个曾孙的林大人,对这带着童音的喊声还是稀罕得不行。 若是真的,怎么也得将这一家子接到林府去才行。 林大人此时已在心里盘算着将林宅再扩大三分之一,好让纪氏一大家子住得舒坦的打算了。 那边的容禛顾不上同甜娘告别,匆匆去了岳父家,询问了术数大赛的事(情qíng)。 这一问之下,大冬天的,浑(身shēn)都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今(日rì)险些被他强留下来的小娘子纪子期,不光是术数大赛的参赛学生之一,更是蒋大师新找回来的曾外孙女。 今年术数大赛的题目新奇,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允yǔn)许学生们对外说。 因着术数大赛的原因,蒋大师并未公开纪子期是他的曾外孙女的事(情qíng)。 可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 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在明面上拿出来说而已。 而且据说皇帝陛下对此次的术数大赛非常看重,对棋林学院尤其看中,几乎每天都会派人打探消息。 而棋林学院中最核心的人物,便是又名纪子期又名纪小雪的这位差点被他扣留的小娘子。 容禛这才惊觉自己觉得无所谓的一件小事,居然可能是阻挡他前程的一座大山。 他虽没做什么事,理由也说得过去,明面上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可私底下,这些人如何看待他,又会对他如何的不满,这可就不好说了。 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竟然就在这一个小小失误间,崩塌了。 他不敢隐瞒自己的岳父大人,老老实实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qíng)讲了一遍。 不得不说,容禛的觉悟很高啊,犯了错老实交待,快速想出解决的方案,说不定还有缓和的机会。 若是隐瞒不报,怕是会被岳父大人就此放弃了吧! 被放弃了的他,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容禛腿一软,跪在气得发抖的岳父大人脚边,“岳父大人,求您救救小婿吧!”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两个糊涂蛋!”岳父大人抬脚就往他(身shēn)上踢去,“这些年老夫在你(身shēn)上花了多少心血? 你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犯下如此大错?” “岳父大人,小婿知道错了!求您看在您最疼(爱ài)的女儿嫣儿和两个外孙的份上,就帮小婿这一次吧!”容禛痛哭流涕。 岳父大人想起自己从小就懂事贴心的女儿和两个聪明伶俐的外孙,不忍心他们就此没落,狠踢了脚边男子一脚。 “没用的东西!老夫尽人事再帮你最后一次,成与不成,看你的造化了!” “谢岳父大人垂怜!”得到承诺的容禛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容禛按他岳父指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甜娘送回天顺倚红楼,退了秦楼阁的宅子,还给楼氏商行。 第二件事,便是备上厚礼,直接上愫衣坊向纪子期求饶道歉。 一来纪子期是当事人,若她心中不再怨恨他,其他人如蒋大师等,自然也会将此事放过。 二来皇帝陛下时刻关注着愫衣坊的一举一动,虽说这是在术数大赛期间,能不打扰最好。 可容府必须摆出姿态来,让皇帝陛下知道他有心认错。 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说不这会加深对他的印象,这一来反而可能会因祸得福。 只可惜,容禛和他老丈人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响,却被杜峰蛮不讲理地给打乱了。 容禛当天晚上便解决了甜娘的事。 甜娘冷笑一声,毫不留恋地带着自己从天顺带来的衣衫,连夜离开了京城。 容禛和容夫人送的东西,一样不落地全留在了秦楼阁。 容禛完全没了先前的心思,令人将秦楼阁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容府。 先前这里所有的柔(情qíng)蜜意,就如这秦楼阁的名字一样,只是空中楼阁,水月镜花一场。 在名利前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好在甜娘已看穿了容禛的真实面貌,除了冷笑两声,也在心中与此人划上了休止符。 容禛第二(日rì)天刚亮,就带着从容府库房挑选的两箱珍贵物件,准备提前到愫衣坊前等候,以示他的诚意。 走了一半的路程,马车突然急停,容禛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他强忍住想破口大骂的**,想掀开帘,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一大早走路就不带眼。 车帘已被一把剑柄挑开。 杜峰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容禛心里一个咯登,突然想起那纪子期是杜峰的未婚妻这件事。 昨(日rì)只顾着担心得罪蒋大师,孟大师,以及在皇帝陛下以及户部尚书林大人心中留下坏印象,倒是把杜元帅及威远将军杜峰给忘了! 毕竟对比起上面的四人,兵部的人,与他的前程根本毫无干系! 只是现在人家未婚夫一大早找上门来,摆明是为了昨天的事,容禛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他一拱手,面上露出微笑,“杜将军,早啊!” 容禛是读书人,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便率先摆出了笑脸。 可惜他遇上的是在军中成长的杜峰,什么时候该礼,什么时候该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至少眼前这一刻,他完全有理,根本没必要讲什么礼。 就算没理,胆敢想扣留他的期期,不用拳头无法表达他的愤怒。 他一把揪住容禛的衣领,将他从马车里给提溜了出来。 然后用力摔在地上。 容禛懵了。 等他还没反应过来,杜峰坚硬似铁的拳头已与他的左眼眶进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哎哟!”容禛捂着眼睛,大叫出声。 紧接着右眼眶也挨上了重重的一拳,顿时成了两个硕大的熊猫眼。 容禛这才反应过来,嘴里开始讨饶:“杜将军有话好好说!” 容府的马夫见状想上前帮忙,被随行的杜康反剪住双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大人不断地求饶。 容禛虽也练习过拳脚功夫,不过那花拳绣腿对杜峰来说,完全没有看头。 招架了两下,便只有抱头缩成一团任打的份。 杜峰在军中历练惯了,自是知道这人(身shēn)上往哪处招呼最痛,又不致于打出个好歹来。 手脚上毫不留力,拳拳到(肉ròu),痛得容禛死咬住的唇都流出了血。 临走前,在容禛耳边冷冷警告:“容禛,以后莫要出现在我未婚妻面前让她堵心,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便招呼杜康,一跃跳到听风(身shēn)上扬长而去。 被打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容禛自是不能这幅样子去愫衣坊,只得忍着痛灰溜溜回了府。 杜峰同容禛算完了账,转头就去找纪子期算账。 他昨晚被皇帝陛下留得甚晚,无意间听到了密探向皇帝陛下报告纪子期被工部侍郎容禛扣留。 然后棋林学院求助孟大师以及户部林大人去解救的事。 当时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砍了那个容禛。 可惜当时时辰已晚,已无法出宫。 他焦急的在宫内一夜难眠。 想着想着吧,又品出了不对劲。 因为术数大赛的事(情qíng),纪子期可以不透露自己参赛者的(身shēn)份,可以不透露是蒋大师曾外孙女(身shēn)份。 但她可以透露她与他的(身shēn)份啊!难道她说出她与自己已订了亲,是杜府未来的女主人! 那个容禛还敢为难她不成? 可她肯定什么也没有说,才会有棋林学院求助孟大师以及户部林大人去解救的事(情qíng)发生。 这一想,心里就火得不行。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没将她和他的关系放在心上! 杜峰火冒三丈,哼,小丫头片子,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是吧,爷偏要弄得人尽皆知! 纪子期美美地休息了一晚上后,神清气爽地来到客栈与唐大公子几人汇合。 几人正(欲yù)上马车,听到对面传来达达的急促的马蹄声。 不由得全望了过去。 马上却是熟悉的人,杜峰! (身shēn)姿(挺tǐng)拔,双腿修长有力,(身shēn)子随着马的跃动一上一下。 背着光只看得到刀削似的面容轮廓,看不大分明面上神色,却能感受到浑(身shēn)散发出的清冽。 即使有阳光,亦暖不了分毫! 江嘉桐小声道:“咦,那不是杜夫子吗?要不要打个招呼?” 纪子期见听风直直向他们的方向奔来,心中默默祷告:他只是碰巧路过,他只是碰巧路过! 可惜老天爷没有听到她的祷告。 那匹马停在了几人面前。 吴三多迟疑地唤道:“杜夫子?” 杜峰却似未听到,直直对着纪子期道:“纪子期,过来!” 纪子期(身shēn)子一抖,脸上扯出笑容,“杜夫子,有何事?” 杜夫子?胆儿肥了! 杜峰怒火中烧,俊容上全是骇人的神色,双眉一挑,沉声道:“过来!” 那声音中隐隐的威严吓了几人一跳。 唐大公子挡在了纪子期面前,仰头直视马背上的杜峰,两人视线交锋:“不知杜夫子来此地有何事, 只是学生们还有要事在(身shēn),耽搁不得,须尽快离去,还请杜夫子见谅!” “有何事?”杜峰嘴角翘起,似笑非笑,明明是笑,却如刀锋般尖利,“我来见我的未婚妻算不算事?” “未婚妻?”吴三多几人倒抽一口凉气。 “杜峰!”纪子期大吼出声,却已是阻止不及。 唐大公子(身shēn)形一晃,面色瞬间惨白。 “过来!”杜峰双眼微眯,朝纪子期勾勾手指,语气冰冷,带着威胁。 几人的眼光顿时集中在了纪子期(身shēn)上。 纪子期对着众人呵呵两声讪笑,从唐大公子(身shēn)后走出来,走到了听风(身shēn)边。 杜峰弯腰伸出一只手,明明是邀请的手势,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纪子期只得将手递给他,借力上了马,侧坐在了杜峰(身shēn)前。 刚坐稳,杜峰甚至不与众人道别,驾驾两声,那马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几人和摇摇(欲yù)坠的唐大公子。 早上人还少,听风又跑得快,很快就出了城门。 纪子期靠在杜峰怀里,思量着这几(日rì)没得罪杜峰啊? 那他为何如此生气?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可她也是受害者啊! 听风载着二人也不知是朝哪个方向去的。 纪子期觉得周围景致陌生的很,也不是上次他带她出来的方向。 听风渐渐慢了下来,(身shēn)后的男子却不说话。 (挺tǐng)拔的(身shēn)躯如石头般僵硬,隐隐散发的怒气,诉说着他的不满。 纪子期决定先开口。 她((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被风吹得有些干枯的唇,试探问道:“杜峰,你是为昨天的事(情qíng)生气吗? 那个,我也不想的嘛,何况我也算是受害者!” “受害者?”杜峰怒哼一声,冷笑道:“你可以不是受害者的!” “什么意思?”纪子期抬头望他,不解道。 “如果你向容禛表明,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觉得他敢留你吗?”杜峰凶狠地盯着她。 纪子期语塞,当时她确实没想到这茬。 原来他是为这事别扭。 纪子期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其实主要是因为当时容禛留我下来,只是为了陪甜娘,并不是想要伤害我! 所以我一时也没多想。真的,若他是别有用心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的真实(身shēn)份的!” “告诉他你的真实(身shēn)份?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棋林学院参加术数大赛的学生,还是我的未婚妻?” 杜峰眼神锐利,话语毫不留(情qíng),“如果有得选择的话,恐怕你决不会说出你是我未婚妻的事实!” 纪子期一噎,无法反驳,这个,貌似是这样的。 明知事实的杜峰,见她老实的默认,(胸xiōng)中怒火烧得更厉害。 “(身shēn)为我未婚妻这个(身shēn)份,让你如此难以启齿吗?还是说,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觉得这个(身shēn)份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杜峰的声音中带着明显地压抑的怒火和失望,“纪子期,在你的心目中,我是如此无关紧要的人吗?” 这哪跟哪? 她不想说出二人的(身shēn)份,只是因为她想着若她不那么早出嫁,这中间时间一长,搞不好就出了什么变故! 如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装哑巴,免得到时候被人指点! 跟重不重要什么的,完全扯不上关系好不好? 纪子期((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嘴唇,开口辩解:“杜峰,不是这样的!” “哦,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杜峰斜眼看她,眼中透露着如果不好好说个让他能接受的理由,绝不放过她的神色。 如此一来,纪子期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了。 又想想迟早要说个清楚,索(性xìng)趁这个机会全都说了吧。 “那个,杜峰,”纪子期清咳两声,“先前你说婚期由我定这事,你还记得吧?” “嗯。”冷淡的声音。 “那个,我,真没想着早成亲!” “那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危险的声音。 纪子期偷瞄杜峰冷峻的神色,原本想说二十五的话,改成了二十。 “二,二十。” “二十?”杜峰声音猛地拔高。 纪子期硬着头皮,“这黎国女子大多十八左右出嫁,二十成婚刚刚好!而且,我还要考术师的。” 重压之下,纪子期想到了一个好借口。 对,她还要考术师的!这一想,就觉得理直气壮了! “考术师?”杜峰冷哼,“与我成婚后就不能考吗?” “女子成婚后,不是事(情qíng)就很多吗?我,怕到时候时间不够用。” “纪子期!”杜峰忽然又连名带姓的叫她,带着讥诮,令到她心慌的很,“以你的才能,考个术师还用得着准备吗?” 考个术师?你以为术师是随便考考就能考上的?虽说我也自认为能考上,可你这信心从哪来的? 不管是歪打正着,还是怎的,杜峰这话她却反驳不了。 杜峰的声音突然压低,像现代警察哄骗犯人老实交待一样,充满了(诱yòu)惑,也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所以,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我,我就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纪子期一咬牙,直接道出。 杜峰(身shēn)子紧繃,“是不想这么早成婚,还是不想与我这么早成婚?” 纪子期没有丝毫犹豫,“是不想这么早成婚!” 杜峰鹰似的眼,从她面上一扫而过,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实(性xìng)。 良久,好似觉得她并没有说谎,这才暗中吁口气,满意了些。 很好,最少可以断定她是愿意嫁他的,只是不知为何,不愿早嫁而已! 不过,期期,什么时候嫁,这可由不得你作主!杜峰心中恶劣地想道。 “那这跟公开你我二人的关系有何关联?” 纪子期又偷偷瞄了杜峰一眼,见他面上神色缓和,又觉得胆子大了些。 “我今年还不到十六,若二十与你成婚的话,中间还有四年多的时间。 这万一中间我和你有了什么变故,也是说不准的事,是吧? 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说就不说了。” “变故?你是说你想变心反悔?”杜峰忽地搂紧她的腰拉近自己,霸道道:“没门!想都虽想!” “那,说不定是你变心呢?”纪子期不怕死地继续道,“天下男儿多薄幸,你又不是清心寡(欲yù)之人。 万一你忍不住,去找了别的女人,我可提前跟你明说,我是不会要你的!” 杜峰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让我碰你,也不让我找别的女人,然后还要我等你四年? 期期,你不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吗?” 嗯,听起来貌似是对他有点不公平。 纪子期眉一皱,忽感受到他放在她腰间不自觉摩娑的手,想起前尘往事,瞪他道:“我是不让你碰我,可你哪次没碰我?” 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突然就把杜峰逗乐了,“那怎么一样?我主动碰你,跟你主动让我碰你,那是两回事!” “杜峰,我是女孩子!”纪子期怒道。 难道还要她跟他说,来呀,你吻我呀,你摸我呀! 就算她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可这种事她还是做不来的。 而且她不让,都已经如此了,若她让,还不得将她吃得渣都没得剩? 杜峰挑眉,“可我是你未婚夫!我有这个权利!” “我不管!”纪子期说他不过,开始耍赖了,“我就不许你碰我,也不许你碰别的女人,我就要二十岁才成婚!” 怀中的人儿大眼圆瞪,眸中如有流动的光芒划过,微微闪动,如点点星光。 小嘴微撅,双颊鼓起,(娇jiāo)俏薄嗔,一副霸道无赖我就不讲理你能奈我何的小女子模样,如此鲜活又少见。 一向冷静的期期,何曾有过这一面? 是因为他吧?是因为他,是因为在他面前,她才露出了她本(性xìng)中难得顽劣赖皮的稚气的一面吧。 杜峰心中一软,将她轻轻搂在怀中,柔声道:“期期,我发誓绝对不会碰别的女人,一根头发丝也不会碰!我心中只有你。 但你我二人婚约已定,你已是我的未婚妻,我吻你碰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纪子期听得前半断心里美滋滋的,后面两句一出,心里就有些不满,不自觉地鼓起了嘴。 抱着她的杜峰没看见,因此纪子期也忽略了杜峰并未对她说的,等她二十才成婚的话语表示赞同的承诺。 两人抱在一起,却又各自心怀着鬼胎。 纪子期以为,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二十成婚,不许碰别的女人,没她的同意不许碰她! 好吧,偶尔没她的同意,也让他碰碰好了!毕竟男人是(肉ròu)食动物,总吃草会营养不良的。 杜峰也觉得他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想法:绝不碰别的女人,但一定得让他碰她,如果她能主动碰他更好。 至于二十才成婚,免谈! —— 这一来一去的折腾,回到愫衣坊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江嘉桐站在门口,一见到她从马背上下来,甫一进店,立马将她拉上了楼。 “子期?怎么回事?什么未婚妻?你快告诉我!”憋了一上午的她,终于见到纪子期,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纪子期想着肯定隐瞒不了了,也没必要隐瞒,便直接承认了,“我是杜峰的未婚妻!” “杜夫子?真的?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江嘉桐圆圆的眼瞪得大大的,“为何我们都不知晓的?” 纪子期呵呵讪笑道:“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到了京城之后的事(情qíng),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原来如此!”江嘉桐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笑得一脸诡异,压低声音湊近她,“那你们刚刚去哪了?为何去了那么久?有没有那个那个…。” 她嘟起红唇,作了个亲吻的动作。 纪子期虽觉自己拥有现人人灵魂,脸皮不算薄,可江嘉桐如此直白地询问,还是让她不自(禁jìn)面上有些发(热rè),板着脸道:“嘉桐!” “无趣!”江嘉桐毫不顾忌形象地翻翻白眼,撇撇嘴,“一个二个真无趣!我问程姐姐,有没有和吴三多亲亲,她也是这般模样。 我问你,你也是这般模样。作为好友,你们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纪子期突然坏笑着压低声音,“这种事,得自己亲自体验才能知道个中滋味。 你要是想知道,回头让你娘帮你说门亲事,到时候你想怎么体验都成!” 她原本是想笑话笑话她,可江嘉桐听完这话后,面上却露出了一丝与她格格不入的忧伤的(情qíng)绪。 纪子期敏感地想到了她对罗书毫不避讳的好感,还有罗书看向小雨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 哎,我(爱ài)你,你(爱ài)着她,她却还未长大! 真是头痛! “咳,咳,”纪子期清咳两声,转移话题,“今(日rì)上午生意如何?” —— 晚上几人关好铺门,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转(身shēn)见到一位(身shēn)材高瘦的男子牵着匹马,立在不远处。 有几分眼熟! 见纪子期出来,那人牵着马走了过来。 是杜乐! 仅管只见过一次,纪子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杜乐牵着马走近,面无表(情qíng)的抱拳道:“少夫人好!少爷吩咐我,这段(日rì)子专门负责接送少夫人!” 少,少夫人? 早上还是未婚妻,晚上就变成了少夫人? 吴三多和程清几人傻住。 纪子期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 杜峰这厮要不要总是这么出人意表啊! 她看看(身shēn)旁在寒风中石化的几人,催促着让他们先上车等着。 还想看好戏的江嘉桐,咽咽口水,不甘愿地被程清拉上了马车。 纪子期走到一角处,给了一个眼神杜乐,示意他过来。 “杜峰让你过来的?” “是!” “为什么?” “怕昨天的事(情qíng)再次发生!” “我现在在比赛中,外人不得随便介入,他不知道吗?” “知道!少爷说如果少夫人问起的话,他的回答是:因为术师协会的保护不利,才会发生了昨天的事(情qíng)。 少爷心中很不安,他认为自己的媳妇还是由自己来守护比较稳当! 而且,少爷说他也不是外人,他是少夫人未来的夫君!” 这个厚脸皮的,当着外人的面也敢说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纪子期气结,看着一脸木然的杜乐挑衅道:“那你打算如何保护我?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 那我上茅房、洗漱时也要跟着吗?” 杜乐听得眼皮直跳动。 自家少爷的眼光果然够特别的,上茅房这样的字眼,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张嘴就来。 上次见面好像不是这样的啊!这么快就露出了本(性xìng)? 心中腹诽,不过面上神色不变,“不是!只是在少夫人早上离开蒋府后,到晚上回到蒋府前的这段时间内。” “你可否别唤我少夫人?”纪子期忍无可忍。 “不行!这是少爷交待的!”杜乐断然拒绝。 “哦?你口中唤我少夫人,嘴上却说只听少爷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即使我以后真嫁入了杜府,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夫人,你也只听你家少爷的? 那我这少夫人的名头岂不是名存实亡,根本使唤不得你?” 纪子期头微仰,眯眼看他。 眼神并不锐利,语气只是淡淡,却让杜乐后背无端一凉。 跟杜安和杜喜那两个家伙给他的感觉差不多,绝对的,表里不一。 他小心斟酌道:“少夫人的话,杜乐自是不敢不从。 只是若少爷与少夫人的意见相左时,现时杜乐只能听从少爷的安排!” “这样啊~”纪子期拉长语气,眯眼将他上下打量,忽然诡异的一笑,“杜乐,你成亲了吗?” “还未!” “说亲了吗?” “还未!” “有心上了吗?” “还未!” “是不是等着新夫人进门,帮你安排终(身shēn)大事?” “是!” 杜乐一答完,立马明白了纪子期的意思。 全(身shēn)寒毛直竖。 纪子期笑眯眯地道:“那等着帮你安排终(身shēn)在事的新夫人,可是我?” 杜乐硬着头皮道:“是!” “这样啊~”纪子期举起一只手摸摸下巴作思考状,然后慢条斯理道:“可我这人吧,一来不大喜欢做媒, 二来吧,心眼有点小,特别是那些个让我心里添堵的人,我也一定会让他尝尝堵心的滋味! 至于是让他堵一年,堵两年,还是堵一辈子的心,这就得看各人的表现了!” “纪小姐!”杜乐立马站直了(身shēn)子,识趣地改了口,“时候不早了,该起程回去了!请上车!” 纪子期满意点点头,转(身shēn)向前走去,施施然上了马车。 紧随其后的杜乐虚抹一把冷汗,心中暗道:少爷,这未来少夫人如此厉害,您也吃得消?小的不得不佩服啊! 唐大公子当晚回去就病了。 早上吴三多久等不见他出房门,推开门进去一看,才发现他躺在(床chuáng)上烧得满脸通红。 立马让客栈的帮忙找了大夫过来看,说是晚上受了凉,好好休息几(日rì)就没事了。 几人道过谢后,送走了大夫。 吴三多和程清早已知道他的心思,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心里忍不住叹气。 江嘉桐似明白非明白,罗书毫无察觉。 唐大公子这一病,这愫衣坊怎么开门就成了问题。 若吴三多留下来照顾他,只罗书一个弱冠少年和三个小娘看店,怕镇不住。 若罗书留下来,以他寡言的(性xìng)(情qíng),又怕他照看不好病人。 纪子期来到客栈时,碰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心下隐约明白唐大公子是为何生的病,想着事(情qíng)因她而已,再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便对几人道:“你们先去愫衣坊,今(日rì)我留下来照顾唐宋!” 程清犹疑道:“子期,这样怕是不妥吧?你毕竟是有婚约在(身shēn)的人。” 孤男寡女的,被人传出点闲话就不好了。 “没事。”纪子期指指门外的杜乐,“不是还有他在吗?” 几人想着如此便算不得二人独处,本来还有些迟疑的程清,被纪子期推出了门。 唐大公子本是受凉,自是吹不得风。 纪子期便关上了房门。 关门前杜乐(欲yù)进去,被纪子期一瞪眼,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蔫蔫站在了门外。 心中抓狂道:这少夫人也太不知避讳了吧!已有婚约在(身shēn),还跟外男独处一室? 他要不要告诉少爷?可若告诉了,少夫人肯定知道是他告的密! 杜乐想起昨(日rì)纪子期说的“若要她堵了心,也定要让他堵心”的话。 他杜乐还想着娶个貌美温柔的媳妇呢! 当下歇了想告密的心思。 反正少爷只交待他,要他负责少夫人的安全,没说要报告少夫人的一举一动。 现在的他,没长眼睛,也没长耳朵,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正文 114、捣蛋的人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唐大公子早上喝了药发了汗,沉沉睡了一觉后,感觉(身shēn)体舒服了许多。 只全(身shēn)因流汗过多有些虚,喉咙更是干得厉害。 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水…” 然后感觉一个略带凉意的瓷器似的物品放到了他的唇边,有温温的液体滋润着他的唇。 他毫不犹豫地张口咽了下去,就着那瓷器大口大口地吞咽。 等那瓷器里的水空了,唐大公子全(身shēn)也舒坦了。 他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挂在嘴角边的水珠,慢慢地睁开了眼。 纪子期端着一个碗坐在(床chuáng)对面。 眉眼如画,肤白似雪,正微笑着看着他。 “还想喝吗?”那声音如此温柔,如此飘忽,仿若梦中般那么的不真实。 唐大公子坐起(身shēn),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纪子期起(身shēn)又倒了一碗水,端到了唐大公子面前。 见他还楞楞地回不过神来,便径直放到了他唇边。 唐大公子顺从地喝了下去。 等纪子期放定碗再折回的时候,唐大公子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动了一下浑(身shēn)发软的(身shēn)体,苦笑道:“我这是病了吗?” “是的,大夫说你昨晚受了凉!” 昨晚受凉?是啊,从早上杜峰挑明她是他未婚妻的那一刻起,他就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一整天就浑浑噩噩,行尸走(肉ròu)般。 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我来见我的未婚妻算不算事?” 未婚妻,未婚妻! 唐大公子心中一阵突来的剧痛,心里有处隐藏的地方,似被人深深剜了去。 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告诉他,他错过了什么? 他还来不及让她知道他的心思,她转眼就已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晚上回到客栈洗漱的时候,直到水变得冰凉全(身shēn)起了鸡皮,打个喷嚏后,他才反应过来。 许是那时候着凉了而不自知吧! 唐大公子唇边浮现一丝自嘲的笑:唐宋,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活该如此! 吴三多提醒过多次,莫错过;二叔提醒过多次,尽力一博。 可你做过什么?争取过什么?如今出现这结果,怨得了谁? 他将眼光转向纪子期,眼中含着柔(情qíng)和不甘,如时光凝固般,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她。 一切都是他的错,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只是,他始终心有不甘啊! 那幽怨的眼神,看得纪子期心里直发毛。 可是她不能退让,也不想退让。 该解决的还是要尽早解决。 但,唐宋不先开口,她要怎么说呢?万一,真的万一,是她自作多(情qíng)了怎么办? 唐大公子也在犹豫要不要做最后的挣扎。 于是两人大眼对小眼望了一阵后。 又同时开了口。 “子期…” “唐宋…” “我先说吧!”唐大公子似乎意识到纪子期接下来想说的话,抱着最后一博的想法,想主动地先挑明。 “好,你先说。” 他咽咽口水,艰难道:“子期,如若,如若你没有订婚,我,我会不会有一丝的机会?” 纪子期静静看着他,眼里平静如水,“唐宋,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只是朋友。” 唐大公子突然笑了,笑得无助,笑得凄凉,如一场秋风扫过后的枝头,尽是空((荡dàng)dàng)与悲伤。 还用再说吗?还用再问吗?连骗都不愿骗骗他,哄也不愿哄哄他! 就这样无(情qíng)地断了他一切的念想。 那心底血淋淋的伤口被洒上了一层厚厚的盐,痛得他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唐大公子躺回(床chuáng)上,面朝里侧,强忍着不舍,幽幽道:“子期,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纪子期想着他刚才脸上苦涩的笑容,心中一阵发酸。 她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受了伤的心,只能用心来弥补。 得不到回应的(情qíng),只能用(情qíng)来安抚。 她给不了,也给不起。 那就只能转(身shēn)离去,给他一个背影。 纪子期站起(身shēn),看看侧躺在(床chuáng)上的唐大公子,高大的成人(身shēn)形却有着婴儿般的脆弱。 狠狠心,转(身shēn)离开了。 这边唐大公子的事(情qíng)刚说开,那边愫衣铺里就出了状况。 从月初开始,四家学院铺头的生意每(日rì)稳定持续上涨中。 纪子期曾提醒过几家学院的学生,这生意好的如此扎眼,怕是会引起同行的嫉妒,所以这些(日rì)子千万要当心些! 果然,这才刚过了十天,就有人上铺头闹事了。 来闹事的自然不是什么街上混混之流,毕竟天子脚下的繁华商业区,能在此开得了店的,背景自是不一般。 没哪个长脑子的敢无中生有,到此乱来! 纪子期来到铺子的时候,直(性xìng)子的江嘉桐正气得双颊通红,“这位客人,你这件衣衫确实是前两(日rì)在愫衣坊买的。 当时给您介绍的是我,给您打包好的也是我。您付钱之后,我将这件衣衫每一处逐一给您检查过。 您每一处逐一再检查过一遍,确认没了问题后,才给您包好的! 现在这衣衫上这么明显的小洞,绝对不可能是我们店里货物本(身shēn)的问题!” 拿着这件衣衫来闹的是一位三十不到的妇人,(身shēn)形纤瘦,眼角斜斜向上,嘴唇生得单薄,带有几分精明刻薄之相。 听得江嘉桐如此说,“哎哟”一声,声音尖利,像指甲划过墙壁上般刺耳,“我说这位大妹子啊! 你这意思是说,大娘我完好的买回去后,自己脑袋抽了风进了水,在这衣衫上整了个洞出来?” 就算江嘉桐和程清几人心里如此想,嘴上也不敢答是,江嘉桐被堵住,只能咬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妇人冷笑一声,“老娘前几(日rì)对比了十多家店,腿都快走断了。 才终于从你们店选了一件称心如意的衣衫,准备过两(日rì)去吃喜酒的时候穿。 今儿个早上拿出来一试穿,才发现这衣衫上竟有个洞! 当(日rì)买的时候,这衣衫确实是检查过,可哪知道你们这最后打包的时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包,将这件破烂货给了老娘! 呸!你们这黑心的店,怕是不知道欺骗了多少老实本份的。 别人不出声,老娘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忍气吞声,今儿个怎么的也要讨个说法,还我个公道!” 从未遇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人的几人,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 就连一向自觉对女人,无论老幼都怜香惜玉的吴三多,第一次生出了想爆揍眼前这个妇人的冲动。 “这,这位大娘,你怎么能随便的胡说八道呢?”江嘉桐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就是!”吴三多忍不住开口了,“您不要随随便便的乱冤枉人!我们店里做生意一向正正当当的。 这衣衫若真是在店里出了问题,按照规矩,我们一定会赔偿! 可这明明就不是在店里出的问题,断没有赔偿的道理!” 当遇到外敌时,几人自然会站在同一阵线一致对外。 程清和罗书虽未出声,却也用眼瞪着那妇人,表达自己对她乱扣罪名的不满。 见几人目露凶光,那妇人忽然捂着(胸xiōng)口倒退两步,面露惊恐,大声尖叫道:“哎哟,愫衣坊卖了破烂货不承认,还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哎哟,各位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你们可要为小妇人作作主啊!” 门口本就因刚才的争执聚集了不少人,这妇人一声尖叫,又高又厉,顿时吸引了更多的人聚拢过来。 加上那妇人(身shēn)形偏瘦,若只看(身shēn)形本就有几分柔弱之感,这面上一露惊慌,更让人觉得受到了欺侮,忍不住先入为主想为她抱不平。 再加上江嘉桐几人自觉自己没错,理直气壮,一个个眼里冒火瞪着那妇人。 人数一多,那气势还真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意味。 于是,原本围观看好戏只小声低语的人,开始大声的议论纷纷了。 “看这(情qíng)形,愫衣坊的衣衫怕真是有问题吧?” “我听说有位小姐买了他们家衣衫,只穿了两个月就出现了问题,说不定这质量恐是有问题!” “谁买了喜欢的衣衫会去故意破坏它?现在那位大娘都拿着证据过来了,这愫衣坊还抵死不承认,脸皮也真够厚的!” “就是,明明自己店里的衣衫出了问题,还非要说别人冤枉,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本来还看中了这愫衣坊的一(套tào)衣衫的,这样一来,我都不敢买了!” “这,我也在愫衣坊买过衫,都穿了大半年了,还很新很好。我觉得也不一定是愫衣坊的问题,可能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其中偶有一两句是说公道话的,大多数是偏帮那妇人的。 程清和江嘉桐(身shēn)为女子,本来心就细腻些,听得这些揪心的话,气得眼里都含上了泪,只拼命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纪子期和杜乐过来的时候,见到铺子门口围了一堆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下有些奇怪又不(禁jìn)有些担心。 因为人太多,杜乐便拨开人群,护送纪子期进了愫衣坊。 刚进去,就听一个妇人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道:“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心虚了吧! 哼,你们这黑心的店就该趁早关门!白白浪费老娘的时间!” “怎么回事?”纪子期眉头一皱,走到店中央,向程清几人问道。 程清和江嘉桐一看到纪子期,像终于等到了主心骨似的,心里一阵委屈,眼泪就哗哗地掉了下来。 吴三多看着掉着金豆子的程清,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对眼前的妇人又厌上了三分。 他正想开口,那妇人已抢先开了口,还是用那种讨人厌的拉高拉长的腔调,“哎哟,这不是愫衣坊的掌柜吗?终于舍得露脸了? 怎么,是来给老娘赔不是来了,还是准备关这黑心的店来了?” 程清几人听得她左一句黑心的店,右一句黑心的店,气不打一处来,鼻翼煽动,(胸xiōng)膛急剧起伏,双眼死死盯着那妇人。 纪子期却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对那妇人拱手道:“小女刚有事外出,现在才回来,不知这铺子里发生了何事得罪了大娘。 大娘莫动怒,请细说给小女听,小女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妇人楞了楞,见对方并未因她讥诮的语气动怒,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世人都知伸手不打笑脸人,若对方笑着给你赔礼,你还不依不饶,就算你没错在别人眼中也是错了。 哪怕不是错,也落得个吹毛求疵心(胸xiōng)狭窄的名声。 妇人做惯此事,自是知道何时该硬,何时该软,当下回了个礼,调回了正常声调,“既然掌柜的如此说,小妇人就将这事再讲一遍。 前两(日rì)小妇人在此买了一(套tào)喜欢的衣衫,这心里非常高兴,等不及后(日rì)去吃喜酒才穿出来,今(日rì)一早便想着先试上一试过过瘾。 哪知拿出来一看,这袖子下面竟有个小洞,小妇人当时心里那个气的呀。 还好提前拿出来试试,若是到了吃喜酒那(日rì)才发现有问题,或是去吃喜酒的时候被人看到有问题,小妇人的脸往哪搁? 小妇人虽不是什么大家之后,夫家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丢的不是光是小妇人的脸,而是夫家整个家族的脸! 这一气之下,便来这店里理论。” 妇人斜瞟一眼江嘉桐,语气开始变得强硬,“谁知这位大妹子,说是妇人自己在衣衫上弄的洞!怎么也不肯给个说法! 掌柜的,这衣衫交银子之前,小妇人确实是检查过无问题。 可贵铺头却在打包给我的时候,动了手脚,换了(套tào)有问题的衣衫给我! 掌柜的,你这间愫衣坊开门做生意,可不能这么不厚道! 用专门欺负老实人的讹诈方法,是不能长久的。 小妇人看这铺子这么大,想必费用也不少。 而且小妇人看几位年岁也不小了,与其长久下去赔光了爹娘辛苦积下来的家财,不如趁早关门。 好好找个如意郎君,生两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事! 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小妇人倒认得一些富家子弟达官后人,可以为几位牵一牵线!” 杜乐刚开始进店时还面无表(情qíng),这听着听着,额头青筋就爆起来了。 双拳捏得紧紧地放在(身shēn)后,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忍不住就朝那妇人脸上挥了过去。 纪子期好似未听到她话里话外的暗示,不理会她后面那大段意图明显的话,直接就事论事, “这位大娘,这衣衫是从愫衣坊出去的,出了问题自然算愫衣坊的。 按这坊间规矩,这衣衫可以全额退银子,也可以另换一件! 不知大娘想选哪一种法子?” 这一下不仅妇人楞住了,杜乐楞住了,吴三多几人楞住了,围观的人,也都楞住了。 特别是从头看到现在的一些人,知道些原委的,见那妇人直接定了愫衣坊的罪,以为这掌柜小娘子怎么的也会先辩上一辩。 哪知她如此出人意表,直接承认了是愫衣坊的问题。 妇人(套tào)路被打乱后,有些结巴了,“你,你这是承认是愫衣坊的问题?” “没错!”纪子期点点头,“这成衣坊间有着默认的规矩:因这衣衫是人手织布,人手缝制,虽进入库房运到各铺头前,都经过专人检查。 可只要是人在做事,就不会有万无一失百分之百的准确(性xìng)。 特别是数量一多,这偶尔走眼是一定会有的。 因为这坊间的规矩(允yǔn)许一千件衣衫内有三件衣衫是有瑕疵的。 既然有了这样的规矩,来到这店里的衣衫偶尔有异常也是可以预见的。 不管是当时大娘买这件衣衫时,是看走了眼还是别的原因导致出了问题, 既然是在这愫衣坊买的衣衫,愫衣坊就愿意全力承担责任!” 随后又对着围观的人高声道:“我愫衣坊在此立下规矩,凡在铺头里买的衣衫,十五(日rì)内若是发觉有问题的,可随时过来退换货!” 十五天啊,那真不错。 一般商家最多也就三到七天的时间,而且退换货的时候总是臭着一张脸,没啥好表(情qíng)。 若这愫衣坊定下了这规矩,以后倒是可以多来光顾一下。 大众的心思便是如此单纯,易受蛊惑,易被自己眼里看到的耳里听到的骗倒。 也易受到煽动,让他们的天平瞬间倾斜。 当无利益冲突时,大众自然而然的,便会站在道德的高度,对他们眼中认为的弱者抱不平。 而当与自己切(身shēn)利益挂上钩时,道德什么的,便忘记得一干二净,将对别人的怜悯和同(情qíng)都抛在了脑后。 眼中看到的,心里想着的,都只是如何为自(身shēn)谋取更多的利益。 没有什么可(爱ài)或可恨之说。 世上之事每(日rì)都在发生变化,你能看到的,往往只是它愿意让你看到的,或你无意间瞥到的一面。 可时间是平行的,没有哪个人能逆转时光,回头去亲眼看他所看不到的另一面,到底发生过什么。 每个人的经历有限见识有限,偏又喜欢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对看到的听到的作出自己的判断,然后分析给另一个人听。 至于分析得是对是错,无人得知,于是口才好的,自然就占了优势。 所以便有了以讹传讹的说法。 何况世上每个人除了自己以及直系亲属外,对外人几乎都是漠不关心。 那些发生在别人(身shēn)上的的事,真也好,假也罢,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罢了。 一转(身shēn)还是得为每天的柴米油盐升官发财而奋斗。 因而大众无法用好坏来形容,只能用真实来描绘。 数量之多,力量之大,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只能顺水而行。 纪子期是接受过现代管理学理论和大众心理学教的人,于是顺着这大众心思,轻易地便扭转了局面。 妇人也是个聪明的,纪子期的话一出口,马上就察觉出了人群的心思转变。 鼻腔里轻哼一声,冷笑道:“掌柜的年纪轻轻,口才倒是不错!只不过这么轻易地说上两句,就想了结此事?” “若不然,大娘还想如何?”纪子期嘴角依然噙着笑,那笑容却已不同之前的温和,带着锐利,“那坊间规矩,并不是愫衣坊所制定,大娘可去任何一家成衣坊询问。 而且大娘带着衣衫上门来,不就是为了讨个说法吗? 小女已答应了大娘,可换可退,任由大娘作主,可大娘还想不依不饶吗? 莫非大娘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另有他意?” 一向认为自己舌灿莲花,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的妇人,终于第一次尝到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滋味。 纪子期见好就收,又换回笑眯眯的神(情qíng),“大娘,您要是想换,小女亲自带您挑选。 若选了贵的,小女自掏腰包为您补上,绝不让您多出一个铜板。 您要是想退,小女多退您一两银子,当作您购买不顺心的精神补偿!” 那妇人双眼死盯着她,眼里泛着毒蛇般的寒光。 真是个晦气的丫头! 原本东家也知不可能轻易让这愫衣坊关门,所以许了她若能搞臭愫衣坊的名声,便付她五十两银子的酬劳! 现在五十两子银子没了,换成了一两! 妇人如何能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话已说到这份上,再纠缠下去便是自己胡搅蛮缠,轻易就能让别人知道,这背后是有人主使的了。 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自己了。 妇人咬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的字,“退!” “好嘞!”纪子期笑得灿烂,像刚成交了一大单买卖似的。 然后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大娘,这里是三两银子。 二两是您买的那件衣衫的价钱,一两是小女承诺给您的补偿。 请收好,当着大伙的面点清楚哦,这个银子可无法辩认主家的哟! 大娘您要是过两(日rì)过来说没收到补偿的银子,或是说这银子出了啥问题。 小女,小女可担不起的呀!” 最后几句说得俏皮,偏又挤兑得那妇人无话可说。 妇人面色铁青,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银子,跺跺脚走了。 见纪子期轻易地解决了这件事,江嘉桐红肿着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这么轻易放过那妇人,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子期,你好厉害,一来就解决了那个女人!”江嘉桐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也带着不解气,“那女人一看就是来捣蛋的。 就这么放过她,真是不甘心!而且又不是咱们的问题。 这衣衫是前两(日rì)我卖与她的,当时确实是两个都细细看了一遍,确保没问题才给她包好的。 她倒好,一回头自己整了个洞,就回来闹事,说咱们愫衣坊是间黑心的店,专卖破烂货! 这一想,我就来气,刚才真不该向她服软。” 纪子期看着一团孩子气的江嘉桐,忍不住笑道:“哪有什么服软不服软之说? 咱们参加这术数大赛,接受开门做生意的考验,就是要接受这世间百态。 世上之事,并没有绝对的是与非,大都是中间地带。 既然做生意,自然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利益至上,做那等意气之争做什么? 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而已。 若真是来捣蛋的,你越与她较真,她越开心。 因为她的目的就是让你生气,然后说出不得体的话,做出不得体的举动,好让她有机会在外诋毁咱们铺子。 你若同她争辨是与非,不正好落入她的圈(套tào)? 若不是来捣蛋的,客户需求至上,让一让步又有什么? 咱们在这店里每天笑脸迎人,还不都是为了让客人心里舒坦。 这客人心里舒坦了,买得开心了,自然会有后来连续不断的生意。 人都有脾气,有心(情qíng)好的时候,有心(情qíng)不好的时候。 若来到这店里恰逢她心(情qíng)不好的时候,咱们应该配合她疏导她。 这些都是在商言商! 嘉桐,工作时的(情qíng)绪要适当和自己本来的(情qíng)绪分开处理才行。” 江嘉桐听完,虽觉得道理是如此讲,仍是气呼呼的,圆圆的脸一鼓一鼓的。 纪子期笑笑,也不再出声。 江嘉桐天生直(性xìng)子,(爱ài)恨分明,本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从这些(日rì)子以来的表现来看,已做得相当不错了。 她主要是想说给另外三人听的,特别是吴三多和程清。 这两人本就(情qíng)商高,若能再想通透些,以后的(日rì)子定会过得更舒坦。 至于江嘉桐,哎,各人的命了! 若能遇到一个能包容她一切的男子,(爱ài)恨分明其实会活得更痛快。 所以有时候,纪子期心里还蛮羡慕她这种(性xìng)子的。 所以她才会任(性xìng)地按自己心中意愿,对杜峰提出那样的要求吧! 纪子期心中甜丝丝地想道。 晚上回客栈的时候,纪子期特意将其余三家学院的学子召在一起,讲了今(日rì)愫衣坊的事(情qíng)。 并提醒他们道:“咱们现在是商贾的(身shēn)份,开门做生意,上门都是客。 不管他是本(身shēn)挑剔的客人,还是故意上门找碴的客人,全都应该当成与其他客人一样对待。 意气之争对商人来说,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能让挑剔的客人满意,让找碴的客人找不了碴,才是商人的真本事! 也许这道考题中,同样包含了这样的目的。 以后咱们不管是进户部,还是进术师协会,都需要同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打交道。 难道每遇到一个不顺心的,就与人作口舌之争吗? 不过,这始终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光靠口头说,很难体会的。 而现在正是咱们的好机会,这剩下的二十天里,肯定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 大家调整好心态去面对,一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唐大公子也许是还在别扭中,也许是(身shēn)体真的不适。 他是这四家学院中暂时唯一不知(情qíng)的人。 不过关于这一点,纪子期反而对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本就商行出生,在做生意过程中,何时该退何时该进,现任的唐大当家肯定是早早就培养了的。 只是,他若能在感(情qíng)上也能如此知进退就好了!纪子期心中慨叹。 她虽不能回应唐宋的(情qíng),也不想因此失去这个朋友。 就算回不到以前,至少面子上大家也要过得去吧。 接下来的几(日rì),四家学院的铺头,果然陆续受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刁难。 因为有了纪子期的提前预警,所有人处理起来,虽带着一丝不甘心,基本也都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让那些有心人抓不着把柄之余,生意还在继续提升中。 江嘉桐这两(日rì)遇到这种事,心里也不再像第一次那么不痛快了。 纪子期逗她:“嘉桐,想通啦?” “没想通!”江嘉桐撇撇嘴,“但总不能因我一个的(情qíng)绪因小失大,影响了这次比赛的结果。 而且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些来捣蛋的就是一坨屎,你跟一坨屎计较,自己不也得一(身shēn)臭味? 这一想,心里就舒服些了。” 说这话的时候,正逢几人午膳期间,一听江嘉桐的话,个个第一反应,便是看着盘子里的蕃茄炒蛋。 这想像力一丰富,将两者联想起来之后,纷纷做了个恶的动作,嫌弃地看着江嘉桐。 江嘉桐丝毫感受不到,夹起一大块的炒鸡蛋放入自己口中,兀自吃得欢畅。 吴三多看程清一副想吐的模样,将那盘蕃茄炒蛋推到江嘉桐面前,磨牙道:“嘉桐,这盘菜今儿个全归你了!” “怎么啦?”江嘉桐从饭碗中抬起头,不明所以然,“今儿个这味道炒得(挺tǐng)好的呀!” 这个傻妞! “我也觉得(挺tǐng)好的!”罗书斜里伸出拿着筷子的手,夹了一筷子。 傻子配傻妞,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这二人不能在一起,真是天理难容啊! 吴三多心中恶劣地想道。 来愫衣坊捣乱的人少了。 几人都归结于自己处理得当,心中暗自高兴。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杜乐想起这几晚自己的行为,心中也暗自高兴,觉得以后必须找少爷邀邀功讨讨奖赏才行。 那(日rì)来捣乱的妇人,纪子期几人将气咽下了,杜乐的气却难以咽下。 他家少夫人什么人,什么(身shēn)份?这等粗俗的妇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还敢出言不逊? 明的不方便来,那就来暗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叫上杜喜去了杜安的房间。 杜康那小子嘴不牢固,大事小事都会告诉少爷。 这等小事哪用得着少爷出马,便把他撇开在外了。 杜乐将今天愫衣坊的事如实地跟二人说了。 杜喜是个看起来一团喜庆的和气小胖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和和气气的。 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杜乐自是知道他笑得越和气,跟他交手的人越要小心。 所以当杜喜听完露出灿烂的笑时,他却背脊发麻了,“敢欺负咱们杜府未来的少夫人?呵呵!” “呵呵”是杜喜说话的口头禅,不同的语调代表不同的(情qíng)绪。 比如此时好似从(胸xiōng)腔里碰出来的强硬语调,后面接着的意思便是“是活腻了嫌命长吧!” 杜安是个表面看上去安静实际也非常安静的人,瘦瘦的白面书生,聪明绝顶。 跟杜乐这种虽瘦但因自小练武还是给人十分精干的气势不同。 他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通常这三人凑一起,杜安是想点子的,杜喜是策划如何执行的,杜乐则是执行的那人。 哦,如果将年岁小些的杜康加进来的话,杜康就是背黑锅的那人。 好比上次将那未开苞的青楼名((妓jì)jì)送到杜峰(床chuáng)上一事。 杜安提议找个女人,杜喜找定了青楼,确认了人选,杜乐悄悄将人放在了杜峰(床chuáng)上。 最后被罚打扫马房一个月的是杜康。 悲愤的杜康想起自己好似真的无意中提起过,担心少爷(身shēn)有隐疾或喜欢男子这话。 只得乖乖地接受了惩罚,却没想过另外三人为何会因此逃过一劫。 所以杜乐虽是四人中功夫最高的,却绝对以杜安和杜喜马首是瞻。 那俩人一个狼,一个狈,合在一起狼狈为(奸jiān)。 若不小心得罪了二人,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杜安听完杜乐和杜喜的话,嗯了一声,声音轻柔,“是该让对方受点教训才是。” 杜乐乖乖在一旁,等着二人商量好后告诉他如何做,他负责去完成就行了。 杜安:“我做人一向喜欢以德报怨。” 杜乐心里大翻白眼,只一向习惯扮酷的脸上看不到变化: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来。 杜喜:“我也是,呵呵!” 杜乐心里快要抓狂了,两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无耻之徒! 杜安:“为了防止那妇人(日rì)后犯下更大的过错,殃及自(身shēn)及家人(性xìng)命,咱们就小小地帮她一把吧!” 杜喜:“我赞同!呵呵!” 杜安:“那妇人既然三十左右,想必已成了亲有了孩子吧!” 杜喜:“查一查就知道了,呵呵!” 杜安:“这等品行的人,孩子也很容易长歪。咱们就当发发善心了!” 杜喜:“我认同,呵呵!” 在杜安和杜喜决定发发善心拯救那妇人一家子的第二人,杜喜便查明了那家人的底细,包括祖宗十八代。 正文 115、初见未来婆婆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安随意翻看了一下档案,“典型的京城市井之家!” 杜喜:“是的,那家汉子(性xìng)子柔弱,除了(爱ài)好小赌、有色心没色胆之外,一切正常。呵呵!” 杜安:“喜欢赌啊,那咱们就帮帮他,让他今晚赌个痛快!” 然后语含悲悯,“指不定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进赌坊,让他玩得久点吧!” 杜喜:“我也正有此意,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呵呵!” 然后转过头对杜乐,“杜乐~” “在!”杜乐立马打起精神。 杜喜:“明儿个晚上陪我一起出去。呵呵!” 第二(日rì)杜喜不知从哪找来了三个一流的赌场老千,与那妇人的汉子勾搭上了。 那汉子平(日rì)是里慑于媳妇雌威,最多也就百文左右的输赢。 可今晚不知为何运气特别好,一上来就赢,开大开小押哪中哪,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赢了差不多五两银子了。 这人心就是如此,越赢便越想赢, 于是旁边人怂恿道:“你今(日rì)鸿运当头,押大开大,押小开小,不如一次下多点,也好趁此存多点私房钱! 这男人嘛,没有私房钱的(日rì)子可不好过啊!” 又有几人跟着附和。 那汉子本就有些心动,听得旁边人如此一说,想起自己连去次青楼的钱,都得偷偷摸摸攒上好几个月。 今(日rì)这运气又实在太好,那汉子一咬牙,便不再一两百文的下注,而是一次下了一两银子。 结果又连赢三把。 旁边有人继续道:“兄弟呀,你看你,刚都说让你下多点了,要是一次三两银子,这不已经有九两银子啦?” 那汉子左右一算,觉得这一两一两的下,确实不划算。 然后开始三两,五两,八两,十两的赌。 等到开始下到十两银子的时候,突然押大开了小。 赢惯了的汉子,看着被庄家收走的银子,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旁边人道:“没事没事,偶尔一次嘛,下局再下多点,不就赢回来了?” 于是那汉子便下了二十两,结果,这次又输了。 最后在周围人不断怂恿下,赌注越下越大,总想着下一把一次(性xìng)翻本。 结果输光了赢来的银子不说,还倒借了五百两。 等到天快亮,人群散去,那汉子赌红了双眼时。 赌坊的老板忽然宣布今(日rì)该结束了。 那汉子还没回过神来,已有一个高瘦的冷漠男人抱着把长剑走了过来。 (身shēn)后跟着个和颜悦色的小胖子。 小胖子杜喜走到汉子面前,笑嘻嘻道:“承惠五百两!未过午时,不收利息,请兑现!呵呵!” 那汉子一下子惊呆了,五百两,什么五百两? 他哪有借那么多?汉子大声嚷嚷道:“我不信!你们这是讹诈!我哪有借那么多?” 杜喜拿出刚刚那汉子数次二十五十的借的条子,上面清楚写明了时间,姓名,还有他鲜红的拇指印。 汉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人茫茫然不知所措。 杜喜面上仍带着灿烂的笑,笑得那汉子以为事(情qíng)会有什么转机。 “还不了也行,咱也要求不多,就留下一条手臂一条腿吧。呵呵!” 那语气好像在说留下两根头发丝似的。 汉子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小胖子。 然后从他面上的表(情qíng)看出,他不是在说谎! 汉子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看着持剑走过来的冷漠男子杜乐,一股(骚sāo)味从裤档处漫延开来。 杜喜捂着鼻子跳开了。 充当冷面杀手的杜乐,自然不能做出如此幼稚的动作,只得忍受着那股难闻的味道,僵在那汉子面前。 用鄙夷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手中的剑作势要拔出,那汉子立马抱头大叫,“不要杀我!我,我还钱!” 杜喜用手捂住鼻子走到他(身shēn)边,伸出另一只手来,“拿来!” 估计是怕那气味从口里钻进去,连口头禅呵呵都省掉了。 “我,我(身shēn)上没有!”那汉子嗫嚅道,看着杜乐的剑又(欲yù)拔出,大声道:“我娘子那有!我,我带你们去找她要!” 杜喜和杜乐相视一眼,找的就是你家娘子。 面对冷飕飕的剑及数张欠条,将自家相公一顿拳打脚踢后,原本还想耍赖的那位(奸jiān)滑妇人。 乖乖地闭上了嘴,忍着心中的怨恨,答应了数种不平等条约。 然而,不管是签字的条约还是口头的条约,算得了什么? 狗(屁pì)都不是!那妇人心中冷笑。 好你个愫衣坊,表面和和气气示好,暗地里找人来陷害?老娘在此发誓,若不搞臭你愫衣坊的名声,老娘就不姓刘! 杜喜仍然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见那妇人始终不肯透露幕后主使,坚称只是自己心里不爽,以及眼中不断闪烁的(阴yīn)毒光芒时。 临走前轻飘飘丢下几句:“不知道现在这世道,重新迎娶个貌美的小娘子,两千两银子够不够? 这种抛弃糟糠的行为,虽然觉得有违伦常。 可若是那糟糠实在太过惹人嫌,指不定将来会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祸及全家,还不如早早休了好。 这样一来,也算是救人一命,有功德的事了。呵呵。” 妇人看着听完这话眼里发光的汉子,全(身shēn)忍不住颤抖。 自家相公什么人她还不清楚?有色心没色胆,若不是她厉害,这家里早就娶进至少一两房小妾了。 若有人在背后撑腰,怕是巴不得早早休了她,好找个年轻的风流快活。 她心中虽恨,可以她的年岁,若被休了赶出家门,还有什么活路? 这下子完完全全歇了想要背地里伺机报复的心思。 接连两个晚上,杜乐都随着杜喜去干了这事。 杜乐曾问:“如何分辨去愫衣坊让少夫人不痛快的,是挑剔的客人,还是有心捣蛋的客人?” 杜安:“若只是挑剔,一切顺着她的心意来,很快就解决了。 若是有心捣蛋,必是鸡蛋里挑骨头,怎么也难以如她的意! 你在门外,看那些一脸晦气进去的客人,若出来的时候面色平静,说明问题圆满解决了。 若出来的时候面容扭曲,眼里带着不甘心,肯定就是有心捣乱的。” 杜乐按照杜安给的标准,发现这愫衣坊这几天每天都会有个这样的客人。 于是回去报与了杜安杜喜。 杜安从知道此事的第一(日rì)起,就安排杜喜在查幕后之人了。 很快这两天就有了结果:都是商家之间所使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竞争手段,与朝中势力倒扯不上什么干系。 后一想确实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这次比赛的事(情qíng),怎么会眼红那铺头一两个月的利润? 只有那些个有些钱财却在朝中无大关系的人,才会做出如此的蠢事来。 然后与杜喜一合计,认为少夫人的(性xìng)子应该不喜闹出太大的动静。 何况少夫人现在在比赛中,闹出个什么事来,对她也无益处。 于是只对那些商行老板还有雇佣上门的那些个人,小惩大诫了一番。 商人间的消息最为灵通,愫衣坊背后有大靠山的消息很快就在私底下传开了。 因而很快,愫衣坊清静了,其他三间铺子也跟着清静了。 少了一些烦心的苍蝇,江嘉桐几人面上笑容真诚了不少。 —— 转眼到了十七的晚上,杜峰因已有几(日rì)未见到纪子期,心里想念得不行。 趁着月色清朗,偷偷溜进了纪子期房里。 许是上次说开了的缘故,这一次纪子期不但没有想让他快点走的念头。 反而莫名的有了一些半夜与人私会的紧张刺激和激动。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杜峰那厮一进门就将她压在门上狠狠亲吻,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缘故。 上次谈心后,纪子期心中已打定主意,只要他不得寸进尺的话,她还是很乐意偶尔要给点甜头杜峰尝尝的。 而且,咳咳,这厮接吻水平还是进步神速的,除了最初不知轻重(吮shǔn)得她生痛外,后来总让她意乱(情qíng)迷。 加上这一次的杜峰不像以前那么急色,除了吻得重些外,手还是比较规矩。 因此纪子期放下心来,细细体验亲吻带来的美妙感觉,并试着用唇舌回应杜峰的(热rè)(情qíng)。 这一回应,立马惹得杜峰更加疯狂的追逐,恨不得将她的唇舌嚼碎吞入肚中。 然后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了。 纪子期吃痛,大力捶打他,(身shēn)上的男子不依不饶,玩弄了许久才终于离开了她。 停下来的两人,急促的呼吸在这夜里非常的惹人遐想。 就着月光,杜峰看着怀中人儿水波迷离的双眼,玫瑰花嫣红的双唇,山峦起伏的(胸xiōng)膛。 忍不住低下头又想继续。 纪子期一手拦在(胸xiōng)前,一手捂住双唇,瞪他道:“够了!” 然后略带埋怨,“人家吴三多和程清在一起,最多就牵牵小手,哪有像你这样一上来就又亲又摸的?” 杜峰轻轻笑了,“你怎知那两人背后没有又亲又摸的?嗯?” 在这种事(情qíng)上跟男人讨论,吃亏的总是女人。 纪子期不想跟他讨论这种细节,放下手,切了一声,撅着嘴道:“反正我一看就知道。” “就当你说的对。”杜峰意有所指,暧昧笑道:“说不定人家亲亲摸摸的地方,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啊,呸! 她只不过是想两人在一起时,除了(身shēn)体接触外,能有一些别的浪漫(情qíng)趣。 就像她生辰那晚,两人拥着看雪的前半段一样。 这厮倒好,直接想到了更无耻的事(情qíng)。 纪子期无语地翻个白眼,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今晚来找我可有何事?” 这下轮到杜峰不满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呃,今晚这对话怎么总是不顺呢? 纪子期拿眼看他,不出声。 眼里明显的指责让杜峰投降了,“今(日rì)府里管事来蒋府下帖子了,二十那(日rì)是我娘生辰,请了岳母大人和你过去小聚!” 纪子期想起上月在画坊遇到曹云清和曹夫人时,曹夫人曾提起过此事。 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 “你怎么不早说?”纪子期有些怒:“只三(日rì)的时间,哪能准备好什么称心的礼物?” 杜峰一本正经,“对我娘来说,最称心的礼物就是早(日rì)抱上大胖孙子。” “杜峰!”纪子期瞪他,“我说正经的!”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 好吧,今晚这谈话看来是无法继续了。 纪子期正想打发他走,杜峰忽然凑近她,俊朗的面容放大,眼中带笑,“期期,为何想要备上让我娘称心的礼物,嗯?” 轻轻哼出的鼻音余韵颤得她心发慌。 “送,送人礼物嘛,自然要送对方欢喜的。”纪子期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睑。 “难道不是想着讨未来婆婆的欢心吗,嗯?” 语气中明显的戏谑味道,还有那一点点的笃定,让纪子期心生羞恼。 她下巴一扬,“好啊,那就什么都不送,让你娘对这门亲事心生不满,退了亲最好!” “想得美!”杜峰凑到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霸道道:“门儿都没!” “那你还不老实说?” 杜峰又咧嘴笑了,“期期,如果你愿意犒劳我一下,我非常乐意告诉你!” 纪子期警惕道:“怎么犒劳?不要得寸进尺!” 杜峰指指自己的唇,挑逗地眨眨眼,“主动亲我一下。” 这么简单,好说! 纪子期踮起脚,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好了,可以说了吧?” “这样不算!要这样…” 杜峰说完用力覆上她的唇,舌头伸进她口腔里,大力地扫((荡dàng)dàng)一番后退了出来。 然后((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唇,眯着眼魅惑地看着她,声音沙哑(性xìng)感,“像这样。” 那勾人的动作和眼神,看得纪子期口干舌躁,(胸xiōng)口剧烈跳动。 仿佛在(诱yòu)惑一个饿极了的人。 来吧,这里有可口的食物,来吧,快来试试! 纪子期眼一闭,撅着嘴凑了上去。 丁香小舌试探(性xìng)地进入那为她敞开的,从未进入过的领域。 像迷途的无辜小羔羊,试探的一点一点向前,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前进的方向。 然后突然遇上了一个火(热rè)的巨大的怪物,小羔羊吓得倒退两步,转(身shēn)就想逃走。 那蓄势待发等待许久的怪物,却飞快上前狠狠缠住她不放,大力地吸(吮shǔn),痛得她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想退出来,可(身shēn)上的男子却不许,越发大力地将她压在门上,吻得更深更凶狠更缠绵。 “痛,痛,”纪子期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 (身shēn)上的男子便不舍地放开了她的小舌,又主动地进入已被他征服的领域内,放肆的为所(欲yù)为。 (胸xiōng)腔里的空气早已抽干,浑(身shēn)发软的纪子期无力地依附着他。 吻了许久直到两人唇舌均已发麻,杜峰才停了下来。 趁着纪子期还未缓过气来,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我一早就跟岳母大人说过此事,也告诉岳母大人我娘的喜好了。 想必岳母大人早已备定了礼物,期期毋须担忧。到了那天,期期只需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席就成了。 不过这次可不许像上次去杜府时,穿那么多件衣衫,把自己整得像个小胖子似的!” 纪子期的脑子因为缺氧一时没法反应,等她呼吸顺畅清醒过来时,杜峰早已离去了。 啊!这个坏蛋,又欺负她!明明已同她娘说好了,却故意逗她,(诱yòu)她主动亲吻他! 不过,心里虽是咬牙切齿,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地翘起,生出丝丝的甜蜜。 二十那(日rì),纪子期本打算去愫衣坊转一圈后再随蒋灵一起去杜府。 蒋灵不许,“今天老老实实待在家,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第一次去见未来公婆,必须谨慎对待,给亲家留个好印象!” 纪子期在心中做个鬼脸,乖乖任她折腾。 未来婆婆是未见过,可听过声音,一听就是知书达理之人。 未来公公早就见过了,那个帅人一脸的帅大叔。 这一回想,发觉杜峰跟杜元帅长得(挺tǐng)像的。好吧,她承认,杜峰,也(挺tǐng)帅的。 深邃的眸子,高(挺tǐng)的鼻子,坚毅的下巴,男人味十足。 正是她欣赏的阳刚类型,带着喷薄的荷尔蒙气息以及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铁血煞气,还未靠近就会让人窒息。 嗯,(身shēn)材也不错。嗯,非常好! 想起之前在天凉帐中帮他擦澡时,那肌(肉ròu)分明的线条,结实的触感,水珠滑过那(胸xiōng)膛没入水中的旖旎。 不由咽了咽口水。 斜眼看到镜中一脸飞红的自己,暗暗唾弃道,想什么呢,小色女! 胡思乱想中,蒋灵已在她脸上头上弄了许久。 完了之后,蒋灵后退两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家女儿本就生得貌美如花,这一打扮更似天仙下凡,两位亲家肯定万分满意!” 纪子期一扭头,看到镜中搽着一堆厚粉明显大了几岁的自己。 嗯,怎么说呢,时下很兴的妆容,脸很白眉很细唇很红。 就是,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娘,”纪子期不忍打击蒋灵的(热rè)(情qíng),婉转道:“您不觉得我现在看上去,比之前大了好几岁吗?” “这有啥?”蒋灵不以为然,“做人婆婆的都喜欢看到自己媳妇端庄的样子,私底下狐魅的样子是留给你未来相公看的!” 呃,狐魅,阿娘你这样教女儿,确定没问题吗? 不过,好吧,听阿娘的话准没错! 纪子期乖乖闭上了嘴。 杜夫人一向不喜与高门大户主母结交,除了大事,府中一向不大办宴席。 所以生辰也只请了外家,以及几个在京城的亲戚。 因此她的侄女曹夫人也在此应邀之列。 宴席是在晚上进行。 蒋灵带着纪子期黄昏的时候到达了杜府。 一(身shēn)暗红长袍的杜峰在门口已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看到蒋府的马车停在门口,未来的岳母大人蒋灵下了马车,立马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 “岳母大人好!” 然后看到紧跟在后面下来的纪子期的脸时,笑容有些僵住了。 纪子期见他神色,知是被自己脸上妆容惊到,忍着笑意,抛个媚眼,不怀好意的(娇jiāo)声问道:“杜峰,我今儿个漂亮吗?” 心中却哼道,敢说不好看试试? 可杜峰这厮明显跟这古往今来所有男人一个德(性xìng),除了好色十分好色再加非常好色外,就是听不懂女人话语中的暗示。 “不漂亮!”杜峰没有丝毫犹豫答道。 “你?”纪子期被他的老实给气到了,嗞着牙道:“我哪里不漂亮了?” 杜峰还未出声,前面的蒋灵回过头来,“你们俩个小辈懂什么,小雪今天是来给未来公婆看的,又不是让你们互看的!” 纪子期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小样,这账晚点跟你算! 杜峰趁着蒋灵不注意,俯(身shēn)凑到纪子期耳边道:“期期在我心中是最漂亮的,不过今天确实没有那天晚上漂亮! 以后在外人面前就这样,你的漂亮只让我一人看到就好!” 纪子期想起几天前晚上的缠绵,面上飞红,斜着眼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人多注意点形象。 杜峰被那眼中(娇jiāo)媚勾得(情qíng)动,左右偷瞄一眼,发现下人们都很有眼色地目不斜视,飞快在纪子期面上亲了一下。 “你…”纪子期哪知他当着蒋灵的面,还有下人的面也如此大胆,捂着被亲的脸颊,面上更是红得厉害。 想指责他又怕被蒋灵听到,只得咬着唇,加快两步,想与杜峰拉开距离。 可她快,杜峰就快,她慢,杜峰就慢,像苍蝇似的,紧粘在她(身shēn)边不离开。 好在从门口到大厅的距离不太远。 该来的客人差不多都来了。 蒋灵转过(身shēn),拉着纪子期的手,想带她上前拜见杜夫人。 发现女儿从脸到耳朵都是红的,旁边粘着满面笑容的杜峰。 两个小冤家!蒋灵心知肚明,也不多说什么,带着纪子期上前。 因都是直系亲眷,彼此之间非常熟悉,人数也不太多,便没用屏风隔开分成男女各一边。 因此当蒋灵和纪子期一进厅,所有人的眼光便集中在了二人(身shēn)上。 看着一脸(娇jiāo)羞垂着头的纪子期,怎么也无法跟将杜峰迷得神魂颠倒的美人儿这一形象挂上钩。 清秀倒也算得上,只是别说与宫中掌珠公主比了,一个是贵气((逼bī)bī)人的牡丹,美艳不可方物,一个是毫不起眼的野花,随便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具可比(性xìng)。 就算比起她娘蒋灵,也还差了一大截。 真不知是哪点入了杜峰的眼! 杜夫人第一次见到纪子期,心中也是抱着如此的疑问。 不过她对儿子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 便笑着受了纪子期的礼,牵着她的手话起了家常。 这一聊之下就觉得自己儿子眼光确实独到。 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既亲切又不显得过份(热rè)(情qíng),相当的有大家风范。 即使是在小门小户长大,现在这样子带出去和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子交际,也丝毫不会落下乘。 杜夫人心中很满意。 杜元帅早记不大清当初在天凉军中的那个瘦小少年的样子,只记得她所立下的功劳,以及她无人以及的聪慧。 不过一见之下,与记忆中模糊的影子一对照,总觉得眼前这人实在陌生得紧。 这具体婚期虽未定下来,但看儿子这眼光片刻不离纪子期的粘糊劲,这婚事怎么来说也是铁板钉钉的了。 杜夫人便带着蒋灵和纪子期逐一介绍了杜府的那些亲眷。 杜家五代单传,现在杜府的亲眷都是杜夫人的娘家人。 她的双亲杜峰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她的兄长大嫂们。 纪子期跟着杜峰的称呼一一向各人请安行礼。 因是初次见面,仅管一众人对纪子期甚为好奇,都只是淡淡了打了招呼,问了几句寻常话。 还有一些小辈,杜峰的表哥表嫂以及侄子侄女们。 这里面杜夫人的小辈包括了曹夫人冯雪柔,以及曹云清。 曹云清却是直到刚刚纪子期进厅的那一瞬,才知道杜峰的未婚妻,竟然是曾经女扮男装的纪子期! 纪子期是杜峰未婚妻的事,除了皇宫中部分人,及孟大师林大人等外,唯一知(情qíng)的,就是杜夫人的爹娘和两位兄长了。 冯雪柔是杜夫人二哥的小女儿,因着这一个多月心中有事,怕被她娘看出来,未曾回过娘家,所以并不知晓此事。 在看到纪子期的一刹那,下意识地就看了自己(身shēn)边的相公一眼。 发现他整个人如灵魂被抽空了般,没了生机,心下更觉凄苦。 等到杜夫人带着蒋灵和纪子期走过来的时候,强打起笑容,伸手拉了拉曹云清。 “子期,又见面了!”冯雪柔微笑道:“上次也没听你说与表哥订了婚,若是知道了,定不会那到快让你走的。” 杜夫人诧异道:“你们见过?” “嗯。”冯雪柔点头道:“上月与清哥给姑姑选生辰礼物的时候,碰到了子期。还托她的福,掌柜的给了最优惠的价格。” “那真是有缘了。”杜夫人笑道。 她对这个乖巧的小外甥女一向疼(爱ài),当初还曾动过让她与杜峰订亲的心思。 只两人彼此之间并无此意,一向只有兄妹之(情qíng),便作了罢。 现在听到她与未来媳妇儿认识,看来印象还不错,心中很是高兴,未发觉她的异样。 纪子期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强装笑脸的异样,回了她一个微笑,“上次因为比赛的事(情qíng),时间比较紧迫,曹夫人莫见怪。” 杜夫人听她二人称呼,佯装不高兴道:“阿柔,你虽年岁大过子期,按排行的话,你得唤子期表嫂。 子期,你就跟着峰儿直唤阿柔名字,或表妹也可。” 这古代对这称呼就是讲究。 她与冯雪柔倒好说,冯雪柔二十出头,她心里年龄大过她,听她喊表嫂也受之无愧。 只是,让她喊曹云清表妹夫,曹云清喊她表嫂,就怎么想怎么怪异了。 好在像这种私人场合,他二人不会经常见面,否则就真是尴尬了。 冯雪柔悄悄扯了一下楞神中的曹云清的袖子,轻声喊了一声:“表嫂!” 曹云清回过神,跟着拱了拱手,那声“表嫂”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的。 纪子期回道:“表妹。” 杜夫人这才高兴了,此时也差不多到了就座用膳的时辰,牵着纪子期的手走向了宴席上。 蒋灵一旁看着亲家母神色,还有一众表现得大方得体的亲眷,心中的紧张与不安落了地。 —— 户部尚书林大人府邸却是另一幅严肃的景象。 在外地收到父亲飞鸽传书的工部尚书林大人林寒轩,匆匆安排了手上的事(情qíng),连夜往京城赶回来。 正好在杜夫人生辰这一晚,回到了京城。 一入林府,未来得及与娘子儿孙见上面,便被林大人叫进了书房。 “说吧,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林大人表(情qíng)严肃。 林寒轩从收到林大人信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沉浸在不可自拔的后悔中。 他苦笑道:“儿子也是收到您的信,才想明白了当年的的一些事(情qíng)。可事关若仪的名节,还是明(日rì)儿子亲眼再确认过那几个孩子再说吧!” 林大人心中早已确认了九成九,唯一的疑惑就是,当年儿子与蒋大小姐蒋若仪,何时发生了那些事,又为何会闹到如此地步。 心想反正也不急于一天,便默许了林寒轩的要求。 林寒轩第二(日rì)天未亮,就守在了蒋府不远处。 看着蒋灵送纪子期出门,送纪小雨出门,送纪小风出门,最后是带着纪小星送纪仲(春chūn)出门。 几乎在看到蒋灵的第一眼,他就确定了这是蒋若仪的女儿无疑。 蒋灵与蒋若仪只得三四分相像,像的却是那气质,柔弱中带着坚韧。 否则怎会在当年他不知(情qíng)的(情qíng)况下发生了那事后,在得知他误以为是她的好友范铭烟而与之订亲的消息后,在怀有(身shēn)孕的(情qíng)况下。 毅然地远择了与蒋府决绝,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独自带大女儿? 他将他与蒋若仪的后人,挨个看了个遍,不是想从容貌上来验证他的想法。 只是想从那些孩子(身shēn)上寻找着与蒋若仪相似的痕迹,想看看他从未见过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看完后,他放心了。 既然若仪选择了不告诉他,不想打扰他和铭烟的幸福。 那他也选择她的选择,在远处默默地守着他的女儿和外孙们就好。 林大人对他的决定表示强烈的不满。 林寒轩:“爹,那是我的女儿和外孙!” 林大人:“那也是我的外孙女和曾外孙!” 虽说两人(性xìng)格一向不合,林大人为人严谨严肃,一丝不苟。 林寒轩却天(性xìng)狂放不羁,视礼教礼数为无物。 所以常常因为意见不合,吵吵闹闹的,府里人也早就习惯了。 可这一次,两人爆发了几乎是近十年来最严重的争吵。 林大人:“那是林家的血脉,无论如何也得认祖归宗!你不说,你爹我亲自去挑明!” 林寒轩:“爹您要是去挑明的话,我立马带着您孙子和曾孙搬离林府!” 林大人气得差点脑瘀血,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你,你个不孝子!” 要说这林寒轩敢随意顶撞他老子林大人,可他儿子和孙子个个(性xìng)格却像林大人,最是迂腐。 他若坚持要搬出去,他的子子孙孙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林大人这一生最得意的是生了林寒轩这个儿子,最失意的也是生了林寒轩这个儿子。 是满意的是林寒轩的儿子孙子都像他,最不满意的是他生了个儿子从小到大跟他对着干,跟他对着干儿子林寒轩,却没有一个跟他对着干的儿子。 林大人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得暂且压下了这个念头,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秘密捅破。 这么优秀的曾外孙们,怎么能留在外头呢? —— 离月底比赛结束只剩下五天了。 各学院的学生,开始抓紧时间核对账目,写考试心得。 却在二十六的这天晚上,分别遭遇了一伙蒙面人的袭击。 嗯,只是围入了他们,并未袭击。 并让他们交出(身shēn)上所有的钱财和首饰。 那泛着寒光的刀剑还有贼人们高大魁梧的(身shēn)形,让所有人老老实实地将(身shēn)上的财物交了出来。 钱财(身shēn)外物,保命最重要。 纪子期暗自祈祷这些人拿了银子快点走,毕竟她这马车上都是女子。 可那贼人偏偏与她作对似的,挑开了车帘,用一种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的不屑神(情qíng)打量她。 纪子期心中一个激灵: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她们走了。 她想起杜峰说遇到了危险,一定要搬出他名号的事,在那黑衣人未有行动前,大声道:“我是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 然后那蒙面人的面罩震动了一下。 那人在嘲笑她!明明蒙着面看不到,可纪子期就是有这种感觉。 “正好,抓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他(身shēn)旁另一蒙面人伸手朝马车里扔了一把带着奇异香味的东西。 车上的纪子期程清江嘉桐立马陷入了晕迷。 纪子期昏迷前,脑子里最后的念头是:杜峰你个混蛋,又骗我!不是说你的名号很好使的吗? 现在因为你的名号,你未婚妻被人绑架了,活该让你着急! 正文 116、集体被绑架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不知是药效甚轻,还是天太冷被冻醒的缘故,纪子期觉得自己很快就醒过来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身shēn)上盖着一张薄棉被。 摸摸(身shēn)上的衣衫,完好无缺,也没什么不适,暂时放下心来。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不一会触到一个温(热rè)的(身shēn)体。 纪子期连忙缩回手,那(身shēn)体因为她的动作,轻哼了一声。 是程清。 纪子期立刻向刚刚的方向摸去,小声道:“程清,我是子期,你还好吧?” 刚醒来的(身shēn)子还有些发软,程清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之前马车上的事,惊呼道:“嘉桐呢?” 纪子期又用手摸索了一阵,摸到另一具(身shēn)体。 那(身shēn)体嗯了一声,是江嘉桐。 屋子里实在太黑,只隐隐看到左前方有个小小的窗口,泛着一丝灰朦朦的光。 几人又冷又怕,便拥在一起取暖。 慢慢的,眼睛适应了房里的黑暗,能看清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里面除了她们现在躺的这一张(床chuáng)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什么(情qíng)况的三人,也不敢说话,屋子里只听得到三人急促的喘息声。 有过被绑架经验的纪子期,只过了一小会,便冷静了下来。 脑子里开始思索会是什么人绑架了她们。 在术数大赛期间,在皇城脚下,在术师协会和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关键是,还有杜乐! 杜乐既然是杜峰派来保护她的,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习武者。 可杜乐居然没有出现!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杜乐要不被支开了,要不被制住了。 如果是被支开了,要不是非常熟的人。而与杜府相熟的人只有杜夫人外家,但她与他们才见过一次,话都没说上两句,哪会有什么仇怨? 而且杜乐明显就是除了杜峰之外,其余人的吩咐不会听的人,那么杜夫人外家的人可以排除嫌疑。 要不就是认识,但位高权重的人,高到他不得不违背杜峰的命令而走开。 另外一种就是杜乐被人制住了。 如果杜乐本(身shēn)是高手,制住他的人必须是武功高过他数倍的绝顶高手,才能在杜乐连警告声都没有发出的(情qíng)况下被制住了。 位高权重,或是能支配绝顶高手的人;无视皇权,或者说无畏于皇权的人;而且,貌似还跟杜峰有仇恨的人。 不然不会在她说出是杜峰的未婚妻之后,接了一句“抓的就是你!” 还有那个蒙面人熟悉的眼神,她肯定见过。 这几个关键点在纪子期脑海里转来转去,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就快想明白了。 胡思乱想间,窗子外的天空伴随着鸡鸣声,渐渐亮了。 鸡?什么地方会有鸡?乡下庄园? 一片灰蓝从窗外(射shè)进来,三个终于看清了这间屋子。 黄泥糊成的,最简易的房子。 里面除了(床chuáng),(床chuáng)上的三人和被子外,果真是,什么也没有。 纪子期活动下(身shēn)体,在程清和江嘉桐小声地惊呼中,跳下了(床chuáng)。 房子很小,只走了几步就到了门口。 纪子期试着拉了一下门,门没锁上。 她轻轻拉开门,从门缝里探出一点头,往外面看。 外面被大片大片的山挡住了视线。 因为是冬天,近处看来荒芜一片,远处能看到一些一年四季常青的冬柏树。 纪子期将门又拉大了些,整个人想出去看看。 却被左右突然伸出交叉在一起的剑鞘拦住了。 她吓得啊一声尖叫,倒退两步,听得她叫声的程清和江嘉桐吓得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退,那剑鞘便收回去了。 好似刚刚的出现只是纪子期的幻觉。 等纪子期砰砰乱跳的心脏平稳下来时,门外仍然没什么动静。 她稳定心神,又靠近那门边。 门外还是没有动静。 纪子期大着胆子将头慢慢往外伸。 没有动静,没有动静。 她继续向外,就在头快要越过门外的那一刹那。 那两柄剑鞘又交叉出现了。 这次纪子期没有后退,她的头停在那,那剑鞘也停在那。 看来只是为了防止她们出去而已!纪子期心想。 于是头不再向前,而是用眼角左右瞟动,想看清拿着剑的是什么人。 那两人并未蒙面,但却是很陌生的两张脸。 笔(挺tǐng)的姿势一丝不苟,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让纪子期无端想起天凉杜家军中,杜峰帐前的那两个近侍。 永远都是这种笔直(挺tǐng)立的姿势。 纪子期又在可(允yǔn)许的范围内,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qíng)形。 跟之前从门缝里看到的一样,外面一片荒凉。 只能从气温及被绑架的时间来判断,这应该是在京城附近不远处。 纪子期关上门回到了(床chuáng)上。 程清用嘴形问道:“什么(情qíng)况?” 纪子期小声道:“门口守着两个人,样子看起来像是军中出(身shēn),或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的人。 外面周围都是山,我估计这里是山脚下的一栋屋子。 从这里的气温,还有绑架后将咱们运到这里的时间来看,应该离京城不远。” 纪子期边说边瞅门外。 直到她说完,门外两人都没有动静。 她猜想那两人接到的命令,应该是只要她们三人不出房门就行了。 可是,人有三急啊! 这屋子里又没有可以解决需求的地方。 江嘉桐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道:“子期,我想去茅房!” 这个,确实是比饥饿更不能忍的事(情qíng)。 纪子期重新下(床chuáng)走到门边打开门,将头探到(允yǔn)许的位置,然后扭过头对着左边那人,眨巴着眼道:“大侠,小女想去茅房!” 在纪子期看不到的那半张脸上,那人眼皮直抽,想当作没听到。 见那人不理她,纪子期又扭过头对着右边那人大声道:“大侠,小女想去茅房!” 右边那人亦没理她,只(胸xiōng)脯一颤一颤,好似忍得十分辛苦。 纪子期索(性xìng)将门大开,朝二人吼道:“你们两个,我说我尿急,我想要尿尿,你们听到没有? 要是不能作主的话,麻烦去请示你们主子! 你们两个大男人,又有功夫在(身shēn),还怕我们三个小女子跑了不成?” 右边那男子听到纪子期大声吼出“尿急要尿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一笑,整个气氛就变得很奇怪了。 左边那男子狠瞪了他一眼,强忍着跳动不停的眼皮带来的不适,冷声道:“随我来!” 纪子期三人互相挽在一起,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门。 那男子带着三人来到一处竹子搭成的简易小屋前停下,扬着下巴朝那一点,示意茅房就在那。 然后很识趣地走开了。 待那男子走远后,江嘉桐第一个冲了进去。 纪子期是最后一个进去的,里面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有丝异味,但不是很重,勉强在接受的范围内。 这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大部分女人无法忍受的一件事(情qíng)里,肯定一定有厕所不能太脏这件事在内。 纪子期就是其中一个。 因着这茅房的可接受程度,对这次的绑架而带来的后怕也小了些。 三人解决完后,那带她们来的男子便走了过来,领着她们重新回了那间黄土小房子。 纪子期在这过程中,飞快地扭头观察了附近的(情qíng)况,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经过茅房一事,程清和江嘉桐二人也胆子大了些,没那么害怕了。 三人开始讨论起,什么人绑架了她们,为何会绑架她们,以及为什么会绑架她们。 江嘉桐先想起了寒服工坊方案的事(情qíng),“子期,程姐姐,你说会不会是上次寒服工坊方案的事(情qíng)。 之前子期曾提醒过,这方案一出,现有各工坊的幕后之人以及合作的其他工坊,收入会大大减少。 可能会因为如此,而对咱们产生不利。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那方案是咱们提的事(情qíng),泄露了出去,所以那些人便派人将咱们抓了过来?” 程清低头想了一会,“我觉得不像。如果是那些人的话,肯定对咱们恨之入骨,哪会只将咱们抓到这里来?” 纪子期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像。现在正在术数大赛期间,陛下户部还有术师协会的眼睛时时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只要不是太蠢的,要动手也会等大赛比完后,你们回了天顺再动手。” 江嘉桐:“可现在咱们就真的被绑了啊!说明绑咱们的人,真的是蠢得可以!” 程清:“这确实是有点矛盾!” 纪子期:“不过还是能说明这次的绑架同寒服工坊方案无关。” 江嘉桐:“难道是愫衣坊的竞争对手?之前总是派人捣蛋不成,所以绑了咱们关在这,只要店开不成,就没生意了。” 程清:“这个好像有点可能(性xìng)。” 纪子期:“从这点上倒说得通。但有一点说不通的,就是自上次容大人强留我之后的第二天,杜峰派过来的杜乐。 杜乐功夫不错,若要请个能制服他的人,想必是个高手,既然是高手,肯定得花不少银子! 再加上还要关咱们一些(日rì)子,银子恐怕不少。 当然,如果是几家合起来出的银子,每人分摊一些也出得起,倒还能说得通。 但被绑前,我曾说过我是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 那人就算不认识杜峰,光听威远将军也知道不是好惹的人。 若真是江湖中人,自是不愿与官府扯不清。 但那人却道:绑的就是你! 杜峰(身shēn)为将军,唯一的最大的敌人便是临国如武夷国等。” 程清:“所以,子期,你的猜测是,对方可能是敌国派来的?” 纪子期:“两种可能。一种是敌国派来的,专为打击杜峰与杜家军,你们是遭了池鱼之殃; 第二种是黎国皇宫中人,能在此时不畏皇权,能指使如此高手的,也只有皇宫之人。” 江嘉桐:“那他们抢咱们银子干啥啊?直接敲晕了,或迷晕了,带走就好了。 抢银子又浪费时间,又容易被人家发现,若是敌国派来的,没这么傻吧!” 纪子期与程清互看一眼,“第二种,皇宫中人。” 江嘉桐:“可还是没法解释,抢银子的事(情qíng)。” 纪子期((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唇舌,“若是术数大赛第三题呢?” 程清皱眉:“这倒有可能!但是第二题还没结束呢!” 纪子期:“今年的考题本就不同往年,虽说明长是两个月,也没规定说一定要等到月底结束才算完结,才可以开始第三题的考验。” 三人这一合计,心里又安心了不少。 不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是她们意想不到的(情qíng)况。 绑她们来的人,虽然将三人关在屋子里,除了限制行动不可外出外,吃喝倒是没少。 还一天三次由守在门外的人,带三人去那个竹子搭成的茅厕。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后,那个带头的蒙面人终于出现了。 纪子期瞧着他(身shēn)上眼熟的素色袍子,据唐宋说是皇宫专用的云锦缎。 看着那人看着她如泥土的轻视眼神,就想起了那人是谁。 之前去过愫衣坊三次的,她与唐宋专门讨论过最后无结果的,只针对她一人的,那名相貌俊俏带着贵气的男子。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qíng)绪,微笑着与那人对视。 那男子眼中神色由轻视到惊讶到不满,被人绑架了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果真如那野草一般,低((贱jiàn)jiàn)又顽强。 男子轻哼一声。 见这个讨厌的女人,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跪地求饶。 觉得自己的精心策划不过是一场空。 好生无趣之下,一伸手,扯掉了面上阻碍呼吸的黑色面罩,随手扔在了地下。 这鬼东西,戴着可真难受! 这男子正是大皇子黎渊。 也就是纪子期猜测的那个去了愫衣坊三次,无端对她心存不满的男子。 “出来吧。”黎渊扔下一句话,转(身shēn)离开。 纪子期三人跟着黎渊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好多人。 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三人也在其中。 看到她们,吴三多兴奋地朝程清挥舞着双手。 纪子期再一细看人群,发现居然是其他三家学院的学生。 看来真是与第三题有关了。 纪子期三人走入了人群中,同唐大公子三人汇合在一起。 吴三多一见到程清,立马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的担忧与惊喜溢于言表。 程清只象征(性xìng)地挣扎了一下,便任他握着,只耳尖有丝微红。 二十四名学生中,其他三家学院的学生几乎人人都在发抖,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有些怕是早已嚎啕大哭了。 见到纪子期三人站入了他们中间,下意识的就向她的方向靠拢。 黎渊看着像找到鸡妈妈,初生小鸡似的一群人,嘴角扯出不意察觉的嘲笑。 一群没用的弱崽子,向个女人寻求庇护,也太没种了!哪称得上我黎国未来的栋梁? 似是享受够了眼前一群人的慌乱,黎渊走到正中间。 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之姿,如鹤立鸡群。 “玄武、白鹤、棋林、云上,在下奉陛下之命,将各位带至此地,便是为了术数大赛第三题。” 陛下之命?术数大赛第三题? 可以明说啊,要不要这样吓人啊?还真以为碰上什么绑匪了! 众人(欲yù)哭无泪,心中倒也安心了不少。 纪子期与程清江嘉桐一早就讨论过此可能(性xìng),心下倒是没什么震惊。 面色不变,静静地等着黎渊下面的话。 黎渊虽未直接看向纪子期,眼角余光却未离开她周围。 见她仍然镇定自若,仿佛一早就已知道似的表(情qíng),心中更是不爽。 “各位离开京城参加术数大赛第三题比赛的消息,从离开那天起,已派人知会了各学院留在京中的院长或副院长,以及主要的亲属,这一点大家无须担心。” 黎渊双眼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在经过纪子期时,并没有刻意停留,反而故意跳过了她。 那种刻意被忽视的感觉令纪子期心中略有些不舒服,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如此对她的原因。 “第三题的考题是:在现在大家所处的地方,凭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条件:一、不得超出方圆十里的范围;二、不许向任何人亲友求救;三、在不伤人(性xìng)命的前提下,(允yǔn)许以任何的方式获取生存的物资。” 黎渊的眼睛看向纪子期所在的方向,像似在看她,又像是穿透过她看着远处的山峦。 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例如:抢对方的粮食。” 纪子期突然明白,这人刚刚所说的这一句,也许并不是考题上本(身shēn)的条件,而是他自己附加上去的,却又不违反题目本(身shēn)条件限定。 因为在四所学院中,只有棋林学院有三名女学生,若其他学院真动起手来抢那没见着影子的粮食,棋林学院肯定无法抵抗。 这人此言,分明是意有所指。 纪子期心中冷笑一声。 “四、若有学院学生支持不下去,可中途申请退出,退出的学院则在此题考验中落败! 五、考试时长……暂时不定。” 暂时不定?这是想让他们在这待多久? “请问咱们的粮食有多少?在哪里?”纪子期问出关键的问题。 “每人配十天的粮食。等会到阿大阿二处领。” 才十天?众人快疯了,在这个荒芜的地方,难道打算十天后,让他们吃草吃泥吃土吗? 这样的一群天之骄子,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未洗过一次衣,未下过一次厨,除了纪子期几名女子。 来到京城,每(日rì)将换洗的衣衫托与外面专门洗衣的人进行清洗,饭菜是客栈准备好的。 除了钻研术数在精神上带来的劳累,从出生到现在最大的(身shēn)体上的劳累,就是之前的工坊提升方案,以及铺头经营的这三个月不到的时间。 可那毕竟重点也是考脑力的事(情qíng),所做的体力活最多也就是搬动一下铺头里的物件。 现在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想让他们干什么? 自己洗衣?看看自己十指不沾阳(春chūn)水的白嫩手指,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摸冰水吗? 哦,还有一个问题,(身shēn)上的银子及贵重的物件,早被带他们来此的人抢去了,他们连客栈都没回,哪来换洗的衣衫? 天,难道在这考试期间,他们就只能穿现在(身shēn)上的那(身shēn)衣裳吗? 这比让他们自己动手洗衣还要恐怖! 劈材煮饭?这只会拿笔的手,拿着斧子砍柴?生火?确定最后斧子砍到的不是自己? 一想到这,那些个(娇jiāo)贵的少爷们,差点都要抱头痛哭了。 然后羡慕地看着棋林学院,有三个女学生在可真好啊! 众人不敢诽谤皇帝陛下,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户部和术师协会,是玩他们玩上瘾了吗? 不是说只要入了京城的术数大赛,以后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也是前程似锦吗? 可为毛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原来必须要先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啊! 爹啊,娘啊,院长啊,夫子啊,您们的儿子和学生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受苦呢! 求求你们快来救咱们脱出苦海吧! 阿大阿二,便是守在纪子期几人屋前的那两人,真严肃的是阿大,装严肃的是阿二。 不知从哪里运了几大车东西过来,掀开来,里面锅碗瓢盆木头斧子一应俱全。 每个学院领了应得的物资后,老实地等着安排住的地方。 看来不只是她们几人被关的地方里面空无一物,其他人也是,纪子期如是想。 “都不回去还楞着这干嘛?”黎渊喝道。 回去?回哪?回他们刚来的地方?那鬼地方除了(床chuáng)和棉被,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纪子期心中生起不安。 果真见黎渊嘴角又浮起那诡异又可恶的笑,“从哪来,回哪去!” 众人楞在当场,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大人,小女有问题要问!”纪子期看着那不正眼看他,却(爱ài)用眉眼扫她的男子问道。 “问!” “如果小女十(日rì)后想退出,去哪找大人?” “这段(日rì)子我和阿大阿二会随大家一起待在这,在离这八百米左右的庄子里。” 黎渊心中冷哼,果真是没用的女人,这么快就想着要退出了。 他再一次鄙视起杜峰的眼光,越发的为自己的掌珠妹妹抱不平。 “那么大人,是不是学生们无论做什么事(情qíng),大人和阿大阿二两位大侠都不会干涉?” “只要不超出刚刚所讲的条件范围,均许可!” “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黎渊楞了一下,未料到纪子期会突然问到他的名字。 “在下姓杨,”黎渊用了他外家的姓,沉思一阵,随口起了个名字,“杨成,成功的成。” 杨成?羊城?我还广州呢! “谢杨大人的解答!”纪子期心中腹诽,面上恭敬答道。 黎渊回答完后,便坐上阿大阿二驾驶的马车走了。 学生们还楞在原地,听完两人的对答后,不知纪子期是何意,也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因着之前四间铺头整合的时候,一切都是听从棋林学院的安排,无形中将棋林学院置于了首领的位置。 眼巴巴望着纪子期,期望她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 纪子期问唐大公子:“唐宋,你们住在哪?” 唐大公子指指(身shēn)后一条小路,尽头是一个小山坡,“顺着那条小路一直走,经过那个小山坡,往左拐进去约五十米。” 难怪之前她们去茅房的时候看不到,原来是在一座小山后面。 “好。”纪子期点点头,“各位同学们,趁今(日rì)天色还早,咱们先到唐宋所在的小屋子里集合,商量对策如何?” 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此时正如无头苍蝇般,巴不得有人出主意,忙不迭点头。 唐大公子几人住的屋子同纪子期几人的一样,也是那般大小,根本容不下二十四人。 于是几人便聚在了门外,以棋林学院为中心,围成了一团。 本来还顾着仪态,想站着好好说话,可想到接下来灰暗的(日rì)子,浑(身shēn)早就没了力气。 仪态什么的,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心中一恼,便将那些抛在了脑后,均席地坐下了。 坐定后,纪子期问道:“不知大家对这次的考题有何想法?” 这是纪子期思考问题的方式。 无论遇到什么事,习惯先了解对方的意图,再寻求解决的方案。 吴三多:“估计是同前两题差不多的目的。希望培养新一代的术师,有实((操cāo)cāo)能力,有沟通能力,有动手能力。 这一次便是动手能力!” 大部分学生都点头表示认同,还有一部分犹在惶惶然中的学生,见别人点头,也跟着点了点头。 纪子期:“既然吴三多的观点大家一致认同,现在回到实际的问题上来。 我们现在只有十天的口粮,但考试的时间不定,大家心中可有想法?” 围坐在地上的各人你望我,我望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片茫然。 有位学生大着胆子道:“纪同学,咱们现在脑子里都还是一团乱,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跟咱们说吧!” “是的,你就直接说你的想法吧。咱们听你的!” “好。”纪子期点点头,“这一次,我仍然想用之前四间店整合的法子,将咱们所有人聚在一起,各展所长。 咱们现在犹如原始群居人,要有人主外,也有人主内,那就先说分工的问题。 第一类是主内的,洗衣、煮饭、挑水、劈柴的人选。 第二类是主外的,上山狩猎,采摘果实,寻找附近的人家,以劳动换取口粮等。 洗衣煮饭这类事项自然是由我、程清和江嘉桐三人主力负责。 至于其他的各项,请大家根据自己的能力,先说说自己擅长哪样。” 擅长哪样?除了解术数题,等着人伺侯吃饭穿衣,以上一样不会! 良久都没人出声。 纪子期看着这一群毫无生活自理能力的白痴们,心中叹口气。 但一想到自己,貌似在这古代这生火之类的事(情qíng),也是大半年前才学会。 而且世人向来信奉君子远庖厨之说,又都是有钱人家少爷,还真是不好过多指责。 遂又道:“这样吧,今(日rì)也快午时了,先解决了中午这顿膳,咱们下午再接着商量。” 众人齐点头,却个个都坐着不动。 纪子期抚额,“现在,玄武学院的各位师兄们,负责去劈材;白鹤学院的师兄们,负责搭好架子; 云上学院的各位师兄们,负责去担水;唐宋吴三多和罗书,负责协助我们清理粮食和食材,以及搬运劈好的木材。” 得到详细指令的众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开始了自己的新任务。 这边的粮食食材份量预估得差不多了之后,纪子期站在中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现场。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云上六人水只拎回了两桶,玄武六人只劈开了两根木材,白鹤六人一个可搭起来煮饭的架子也未整好。 “那个劈柴的,小心!”纪子期看着拿着斧头,一眼看去感觉就没瞄准的有些瘦弱的玄武学生,大喝出声。 那学生一惊之下,准头更是大失,力已使出收不回,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好在纪子期提醒,倒地前(身shēn)体往右一滚,堪堪避开了先落地的斧头锋利的一面。 当下脸色惨白,心中大道好险! 纪子期也吁了一口气,刚看那人(身shēn)形及姿势,心中大约计算了一下,觉得要出问题,立马出声提醒。 还好来得及!若不然就算不重伤,怕是也会留下不小的伤口。 不行!纪子期立马走上前去,制止了刚从地上爬起来,又想举斧劈柴的那位学生。 “这位师兄,按照你的(身shēn)形体重,以及这把斧子的重量来计算,很容易出问题的。你还是停下吧!” “计算?”(身shēn)为痴迷术数的学生,一听到计算二字,下意识地就问道:“如何计算?” “你(身shēn)形瘦小,约百来斤,这斧子约摸着有十来斤,加之你并未特意进行过力量训练,因此这手臂及腰部的力量大约在这个范围。 而斧子拎起后悬空或用力向前的力道,大约在这个范围,所以你很容易要不往后仰倒在地,要不就向前像刚才一样扑倒在地。 这个具体的计算方法是这样的……” 旁边几个正在劈柴的玄武学院学生也纷纷围了过来,听得纪子期如此解说,露出了然的神(情qíng)。 “劈柴这活,通过练习控制力度和角度也可以做好,不过现在咱们没有时间和条件来练习。 所以这两位师兄,就先停下吧!等会再安排适合大家的活计。” 玄武学院两位瘦小的学生便依言停了下来。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几位拎着水桶颤悠悠晃过来的(身shēn)影。 水源离此处约一里路,算不得太远。 学生们从中级学院开始,有接受正规的御(射shè)训练,不能完全算是弱不(禁jìn)风的少年。 只路虽不远,却狭窄难行,又是上坡又是下坡的。 刚开始两人一组,找了根木棍抬着。 可一遇到上下的路,那桶里的水便洒得差不多不说,后面的人还被淋湿了衣衫。 黎渊连换洗的衣衫都未曾给他们留下,这里山风又大。 为了防止生病,淋了衣衫的两位学生便了住所,脱了衣衫,用棉被将自己包了起来。 其余四人来回了三五回后,也累得快趴下了。 每次拎回的桶里的水越来越少。 纪子期暗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便让那几人先停下来歇息,换了吴三多和唐大公子去担水。 走到搭架子的几人(身shēn)边,正想问问(情qíng)况如何。 空斜里有一人伸出手试了试搭好的架子,纪子期想出声阻止已来不及。 架子彭一声倒塌了。 忙活了半(日rì)的几人狠狠瞪了一眼((舔tiǎn)tiǎn)着脸讪笑赔罪的伸手试架子的那人。 然后又懊恼地将倒在地上的架子扶了起来。 其实心里也知道这架子这么容易倒地,根本不应该怪那人,是自己搭的不好。 只是心(情qíng)不好之下,便迁怒了于人。 纪子期见状出声道:“各形体之间以三角形最为稳定,要搭成立体三角形的。” 立体三角形?什么东西? 这么现代的名词,云鹤几人自是未听过。 纪子期上前将原本只用了两根木头搭成的架子,加入了一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搭了两个三角架之后,中间再横架上一根木头,将锅的两端绑住,吊在了上面。 “瞧,就是这样!只要不大力撞上去,是不会倒的。”纪子期道:“现在咱们就先这样,晚上在这木头下面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挖上几个坑,埋得紧实些,大风刮过也不怕了。” 然后将玄武两个瘦小的以及云上两人叫来,负责搭架子这种轻松活,换了几个比较强壮的白鹤学生去担水。 今(日rì)无阳光,无法得知具体的时辰。 黎渊用了晚膳,爬上山顶,看到的便是从早上到现在仍忙乱不停的场面。 于是,这庄子上难吃的食物、粗糙的寝具带来的严重不适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平衡,他满意地笑了。 一群人忙活了大半(日rì),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终于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平时里挑食挑得不得了众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时候哪管什么好味不好味,只要有(热rè)食熟食落肚,便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世上最幸福的事(情qíng)了。 ------题外话------ 感谢之初、xnlena6375、雨中菡萏、南宫轻雪、今昔何昔520、lltt625625、过分啦、孤訫颖、得瑟逗包、qq062214pc594e02、kriston、weixin5256d38c37、暮色流光、weixin3a2680237e、eeehua、w123874769、huisheng100、独木成林1979、星雨心雨、5768688等亲亲们的留言花花票票和石石。 还有默默用订阅支持的各位亲们~ 过分啦亲的石石第二天一看吓到大大了,不知道石石和花花的这么特别的数字,有没有什么含义呢?(哈哈~) 还有男主的亲妈一号和亲妈二号,不点名,应该知道是谁吧(呵呵呵~),大大决定退位当亲爹啦~亲妈的名号留给你们啦~ 正文 117、荒野求生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菜只有一种,全都混在一起煮了几大锅。 饥肠辘辘的学生们,排好队拿着碗,像路边被施舍的乞丐般,眼馋地盯着那锅里的饭和菜。 终于领到了饭菜的学生,顾不得仪态,快速闪一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 边吃边想流泪。 这可是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食物啊! 爹,娘,儿子以后再也不敢挑食了。 食物虽单调,好在程清的厨艺水平倒不错,味道还过得去。 考虑到都是一群还在发育的少年,饭菜份量倒是煮得很足。 反正现在天气这么冷,吃不完留着明早也不会坏。 现在的他们,有得吃就不错了,哪还有条件去挑剔是不是隔夜的。 只不过纪子期还是低估了饿了一天,又干了大半天活的学生们的食量。 个个足足比以往大了快一倍。 原本预计有得多的,也刚刚只够众人吃了个八分饱。 等吃完饭,天色也渐渐暗了,众人围在火堆旁。 因靠近山林,风势忽大忽小,忽左忽右。 那火势便顺着风的方向,左右上下乱跳个不停,映在一张张抱膝发呆的脸上。 今(日rì)花了大半天时(日rì),使尽了(身shēn)上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吃上了一顿饭。 众人心中很是沮丧。 除了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大风吹过的呼啸声外,现场很寂静。 纪子期对大家的低迷很头痛,可她本(身shēn)对于调动气氛这件事并不是十分在行。 ((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嘴,想了半宿,终于决定说一件大家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qíng),“明(日rì)咱们试着做一个手摇水车,建一个竹筒传水装置。 只需一个人用手摇动水车,甚至于不需要人手,水便源源不断地自动流到这里来,可好?” 什么水车?什么装置?可自动传水?这可没听过。 一伙人果然来了兴致,竖着耳朵等着纪子期下面的话。 “大概是这样的的:做一个大转轮,在转轮上装一些竹筒,使筒口朝着转轮前进的方向(也就是水流的下游方向)。 与筒车的轴呈四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将转轮浸入水中一定的深度,大约一米。 在筒车轴心靠后约一米的位置(高度比筒车顶部低一些)装一个流水槽……” 纪子期对机械类并不精通,好比之前自行车一样,最后还是靠苏武请教老师傅后慢慢摸索出来的。 不过水车的原理相对简单,但是… “咱们这里面有人会做木匠活吗?” “我,我会一些。”一个白净的小个子男生举了手。 纪子期对于要记住十八人的名字很头痛,之前因为四间铺头整合的事(情qíng),虽然接触了几天,除了主要的三四个人记住了名字外,其余都只是混了个眼熟。 但这事又不能明着说,于是想了个点子,“说这事之前,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终于又有人出声了。 “咱们这次参加的比赛,应该是未来人生中仅有的一次。 这么特殊的经验,我提议咱们不如给自己取个特别点的代号,用来将来回忆。 比如我是棋林学院的学生,按年岁排,可称为棋六。 吴三多最大,称为棋一。 玄武学院,称为玄一玄二,云上学院,称为玄一玄二,白鹤学院称为白一白二,如何?” 好像还(挺tǐng)有趣的! 于是开始有人举手了,“我是玄一,以后请叫我玄一。” “我是白三,以后请称呼我白三。” “我是云二,…” “我是玄五,…” 好吧,解决了! 纪子期笑眯眯地望向那位名云四的白净小个子,“云四,你会木匠活?” “会一点点。”云四有些腼腆,“除了术数,我的(爱ài)好就是做手工木活。 主要是这有些木活手艺跟术数能挂上钩。 不过我平(日rì)里都是捣鼓一些小物件,也不知道你说的水车能不能做出来!” “没事,没事,明(日rì)咱们试一试,不成也没多大影响。” “那那个竹筒传水装置怎么做?” “大家都见过竹子吧,竹子是空心的,将它从中劈成两半,绑在一起成一个长条,从上头往下倒水,水便能顺着凹槽往下流。 只要用上足够的竹筒,从水源处一直连到咱们这,计算好高度,用三角木棍支撑起来,确保是倾斜的。 这样如果从水源处往上面不停的倒水,水便能不停地往下流。 如果有个手摇水车就更省事。” 原理非常简单,一听就能明白,而且具有非常大的可((操cāo)cāo)作(性xìng)。 可关键是这思路和想法,众人不得不惊叹! 惊叹之余,又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因着这份期待,尽管(床chuáng)板又硬,被子又薄,屋子又冷,众人(胸xiōng)口还是揣着一团火(热rè)。 忙碌了一天的(身shēn)体,在躺在(床chuáng)上的那一瞬,不再像以往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是在远处传来的鸡鸣声中醒来的。 深(身shēn)的酸痛告诉众人昨(日rì)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过,而且现在还存在着。 只一瞬间的恍惚,便想起了今(日rì)要做的事(情qíng):砍竹子,造传水管。 一个激灵,快速地从(床chuáng)上爬了起来。 来到昨晚用膳的地方时,锅里的粥已经快熬好了。 众人对于什么都没干,就等着吃饭的行为有丝羞愧。 暗中鼓着劲,等会一定要卖力多砍些竹子。 纪子期昨晚回去后,将手摇水车的想法又仔细想了一遍后,发觉有些不切实际。 现在荒山野岭,从哪里去找称手的工具来打磨? 竹筒只需劈开就好,这水车毕竟是细致活。 于是一大早便同云四说明了手摇水车的暂不可实施。 云四觉得有些遗憾,也同意纪子期的说法,他们现在剩下的粮食不多,解决完水源问题后,重点是想办法解决以后的口粮问题。 纪子期道:“云四,你要是对手摇水车的有兴趣的话,等这次考试结束后,回到京城我画幅图给你。” 云四兴奋地点了点头。 山脚下便有一片竹林,按平均每根十米长计算,大约需要五十根左右。 因为没有物件可以打通竹节,便先劈开成两半后将竹节打通,清洗干净。 将其中一半连成长管后,与其相配的另一半再盖上去绑好。 尽量确保水源的干净,没有异物的侵入。 纪子期安排四个比较壮实些的同学负责砍竹子,一人配上三人,把砍倒的竹子去枝打磨。 斧头和菜刀每所学院只各配了一把,每组四人只能轮流工作。 休息的空当,便有学生两两拿着竹枝开始比划起来。 毕竟是少年,在接受了眼前的境遇后,(爱ài)玩(爱ài)闹的天(性xìng)便暴露出来了。 这些人从未如此的自由自在过。 呼吸着清冷的山风,感受着阳光温柔的直(射shè)。 在相互的追逐间,不时被脚下横着的枯枝或突然的凹陷绊倒。 旋即爬起(身shēn),没有丝毫的羞恼,反而朝着追他的人做做鬼脸,哈哈大笑。 也有人摆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以细竹为剑,装模作样的相互切磋,边切磋嘴里还边吆喝着:“我这招叫游龙惊魂!” “我挡!再受我一招,蛟龙出海!” 安静一些的,休息的空档便坐在地上,一手斜撑在(身shēn)后,仰着头眯着眼,望着蓝得纯净的天空,以及朵朵白云,面露微笑。 面对着如此好风好景好心(情qíng),即将面对的一切似乎都很遥远了。 帮程清理好食材的纪子期,过来察看这边的进度时,便看到一群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便已化(身shēn)为野孩子的众人。 这才是年轻人,这才是年轻人本该有的样子! 纪子期心里带着几分羡慕。 不管她的样子是如何的年轻,她的心理年龄却真真切切地已经二十七了。 再有一颗年轻的心,也比不上这群真实的真正的年轻人,这般的无忧无虑,轻易地便能忘却烦忧。 有了前一天劈材的经验,几位熟练的玄武学生,迅速将已经去掉竹枝的竹杆劈成了两半。 虽然浪费了一些,整体还是另其他人很满意,那几人面上也得意的不行,丝毫不比解开了一道深奥的术数题,所带来的成就感少。 搭支架的主要是昨(日rì)白鹤的学生,四人越干越俐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最后就是将竹管头尾连起来了。 擅长木活的云四担起了主责,拿着菜刀飞快地削,很快竹管就一根根连起来了。 有看着觉得很容易的学生,拿起还未接好头尾的两根竹管,用菜刀试了试。 发现力道还真不好控制,要不就削不动,要不就,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头。 那同学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将竹管和菜刀放下。 人多手快,在纪子期的指挥下,很快的就放上了支架并用竹枝进行了固定。 然后每约二十米处站定一个人。 挨着水源的那人激动地从河时舀起一小桶水,慢慢地倒入竹筒中。 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水缓缓地顺着竹槽向下流去。 因为山间小道崎岖,有上有下,支架的高度未必能一下子就把握得很准。 每二十米站一个人便是此用处,若发现他所负责的两节竹管水不流动了,或往外泄露了,便可即时汇报。 纪子期和云四二人一路检察,一路修正问题。 尽头处的江嘉桐和程清,等得脖子都长了,面前的木桶里终于迎来了第一滴水。 叮,叮,那声音是如此的动听,像山间小泉缓缓流动般欢畅。 仅接着,源源不断地水从竹管处不停地流下来。 江嘉桐兴奋地大叫,“子期,有水啦,成功啦!” 欢呼声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管熟不熟的,或是曾经有没有私怨的,都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大声叫着,笑着,跳着。 云四被几人抬起抛到了空中,让胆子有点小的他,吓得尖叫连连。 如若纪子期不是女孩子,恐怕也是如此。 一群人扭着(身shēn)子,踢着腿,迎着夕阳的余光,相互笑闹着,来回奔跑着,像一群外出觅食的小鸡,快快乐乐地回到了小屋前。 水一到,程清和江嘉桐便开始煮饭炒菜了。 见还有时间,纪子期建议大家,用那些废弃的竹子做几张简易的竹椅和竹凳。 总不能一直像个乞丐似的,蹲着吃饭吧? 云四便再一次成了这次行动的领头人。 满脸激动地教导别人如何使用力量削孔,几个有些天份的,竟很快就能帮上手了。 在云上学院的六人中,云四因为瘦小沉默,如同罗书一般,但在术数天份上又比罗书差些,因此一向是最不起眼的一员。 这次的荒野生存体验——纪同学如此说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受人重视的感觉。 原来,果真是如此地美好! 原来,他所喜(爱ài)的手工活,也不是一无是处! 两张大竹桌子很快就做好了。 在众人的合力下,八条长竹凳也很快就出炉了。 所有人坐在竹凳上,趴在竹桌上时,完全忽略了现在是寒冷的冬天。 那份自豪感与荣誉感,不亚于当初考上术数学院,并被选来参加京城术数大赛时的激动。 每张桌上,只有用两个大盆分别装着的饭和菜。 没人嫌弃和挑剔,纷纷拿起自己的碗,一碗装饭,一碗装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有些豪放些的,直接将菜与饭混在一起大嚼特嚼。 若不是每人的(身shēn)形都算不上魁梧,面上肤色又(娇jiāo)嫩,(身shēn)上衣衫虽有些脏,仍难掩其讲究。 怕是会以为碰到的是一群粗鲁的乡野汉子。 玄武学院一学生感慨道:“以前外出时游玩时,看到路边那些汉子,当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ròu),心中觉得人家很粗俗! 现在才发现,这么劳累一天后,能大口大口地吃喝,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 黎渊无聊的在庄园里又待了一(日rì)。 晚膳后,又像昨(日rì)一样爬上了小山城,准备欣赏一下那些学生们手忙脚乱的狼狈样,舒缓一下心中因无所事事带来的烦闷。 黎渊对于当初恳求皇帝陛下,此次术数大赛第三题,让他出面带所有学生来此地,并密切关注全过程的举动后悔了。 当初他得知第三题的试题后,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请求,完全是因为纪子期,那个一无是处的丑女人! 他想替他的掌珠妹妹出出气,他想看着她发窘出丑的样子,他想看着她痛哭求饶的样子。 可是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很淡定,就算是装出来的,一个弱女子能装到如此,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所以黎渊心中很不舒服,就好像他使出了全(身shēn)的力气,打出了一拳,发现竟然打进了一团棉花里的憋屈。 又好像他千算万算布了一个局,只等对手入壳,哪知终于就快到入口时,人家却绕开走了。 庄园里又闷又臭,周边是鸡叫声,猪叫声,还有傻呼呼的仆人。 黎渊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唯一出来的时光,便是晚膳后爬上山坡,看看那一群人的蠢相,或者说主要是纪子期的忙碌,才能稍微缓和一下糟透了的心(情qíng)。 可今天,他看到的是什么景象? 那几张竹桌是什么东西?竹凳又是什么东西?还有那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山后的竹管又是什么东西? (身shēn)边的阿二明显地感觉自己主子的心(情qíng),不像昨(日rì)看过后那么明显地好转。 那(阴yīn)沉沉的脸,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主子的心(情qíng)更糟了。 主子心(情qíng)不好,最容易倒霉的便是(身shēn)边的侍从了。 虽然他的主子并不是喜欢迁怒的人,可阿二觉得自己(身shēn)为侍从,就有替自己主子分忧的责任。 见主子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帮学生,提议道:“主子,要不小的陪您下去走走?” 黎渊并未去到纪子期这帮学生们的所在地,而是顺着那竹筒传水装置走了两圈。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装置的用途,心里不(禁jìn)为这帮学生的奇思妙想赞叹。 可想到那个讨厌的女人,也会因此而受益,(阴yīn)沉之色又重新浮到了俊容上。 纪子期这边收拾妥当后,大家将两张竹桌并在一起,围成圈开起了小会。 是关于明天的安排。 纪子期:“那位杨大人只给咱们留下了十天的粮食,现在过了两天了,明天开始得想办法弄点口粮回来! 还有换洗的衣衫,咱们现在穿的这(套tào),已经有四天了。” 这个都知道,可怎么弄才是个问题。 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想要什么直接掏银子买的各位(娇jiāo)贵少爷们,哪里知道如何获取粮食和衣衫? (身shēn)上一个铜板子儿都没有,怎么弄? 纪子期也没指望只吃了几天苦的这帮少爷们,现在能说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来。 “我先说说我的建议:除了我们三个女同学,再留两个帮忙的,其余的明天咱们分成两批人。 一批人去找附近的村子里,一是用咱们现在这(身shēn)衣裳换两(套tào)粗布衣衫。 咱们(身shēn)上的衣衫虽有些脏,洗干净后拿去典当也还值不少钱,换两(套tào)粗布衣衫肯定是可以的; 二是去拜访一些有名猎户。这附近都是山,有山就有动物,有动物就会有猎人,有猎人就会有村庄。 咱们可以跟着那些猎户上山打点野鸡野兔之类的,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跟村民换点粮食。 另一批人在附近山上寻找一些已枯掉的植物,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红薯山药之类的,也能当口粮。” “这个…”有学生犹豫开口了,“去找村民换衣衫,以及让猎户带咱们打猎,算不算是向外求助?” 另一学生答道:“我觉得这不算。之前的考试中所规定的不准向外求助,主要是指咱们的亲朋戚友。 现在咱们是向陌生人求助,人家会不会同意还未可知呢!” 又有学生道:“我也觉得不算。而且以咱们现在的(情qíng)况,还考虑这么多的条条框框,那就只有等着主动退出一条路了。 大家都不想就这么退出是吧?” 所有人都齐齐点头。苦归苦,也还(挺tǐng)有趣的,何况若就这么退出了,岂不叫人看低? 棋林学院几位女同学都没哭着喊着要退出,自己一大老爷们,连几个女人都不如? 好吧,以目前的(情qíng)形来看,虽然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还真是比不过!可咱大老爷们的面子还是要维持住的。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明天咱们就先按刚刚说的去办。”风吹得有点冷,(屁pì)股下的竹凳也坐着不舒服。 纪子期看着忙活了大半天,有些困意的各人,直接点名了,“唐宋,吴三多,…。明天你们这十二人,三人三人一组, 负责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村子,和村民沟通换衣衫以及打猎的事(情qíng)。 云五、玄三、白六…,你们七人负责到附近的山上挖红薯山药。 云四、罗书,你们二人明(日rì)就留下来帮程清嘉桐准备大伙的伙食。” 纪子期让别的学院学生编了号,彼此之间以代号相称,自己称呼唐大公子几人仍还是直呼其名。 旁的学生听了,没什么反应,反而觉得本就该如此。 用完早膳,根据昨晚的分工安排,所有的学生开始分批行动了起来。 人数多,每天接的水最多只够用一天,留下来帮忙的云四和罗书便拎着桶,去水源处取水倒入竹筒内,让水顺着竹筒流向住所前的木桶内。 去了不过一柱香时间,就见云四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边跑边带着哭腔和压抑地愤怒大叫:“纪同学,咱们的竹筒传水装置,被人毁坏了!” “什么?”纪子期几人闻言一惊,这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附近又没什么人,谁会去破坏? 难道是远处山里的野兽昨晚无意间经过撞坏了? “我去看看!” 纪子期迅速站起(身shēn),与奔过来的云四汇合,跑向竹筒毁坏处。 竹筒被毁坏了接近一半,从水源处开始,隔点距离就坏了一处,部分支架被推倒在地,竹筒被切成了好几断。 任何人一看,就能推测出是被利器划开的。 纪子期立马想起了前几(日rì)被关在屋子里时,拦住自己不许出去的那两柄剑。 一定是杨成和他的侍从阿大阿二! 这附近除了他们所在的庄子,人影都没一个,谁会这么无聊专门跑到这来,只为了毁坏这个传水装置? 除了那个闲得慌又不知何故,死活看她不顺眼的杨成! 纪子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和决定。 她稳定住(情qíng)绪激动的云四和罗书,“云四,罗书,现在你们每人先拎两回水回去,确保中午的午膳有着落。 然后云四开始维修传水装置,罗书负责砍多些竹子。我去找破坏的人算账!” 云四和罗书眼眶里含着泪点点头,听到她最后一句,担心道:“纪同学,这样做会不会对咱们的考试结果不利?” 两人也不是傻子,在第一眼看到被毁坏的传水装置,(热rè)血直冲头顶之后,细一想,也知道是破坏之人是谁了。 可人家算得上是监考官,又不能找他理论,只能将愤怒往肚子里吞,所以心里才觉得更加委屈。 “不知道!”纪子期干脆道:“但我得去问个清楚明白。今天是破坏这传水装置,就算咱们修好了,谁知明天会不会又被破坏? 而且既然破坏得了这传水装置,谁知哪天他们又会来破坏啥? 万一是要抢咱们的粮食呢?难道也白白任他抢走,然后举手认输退出?” “那怎么行?”云四和罗书脸胀得通红地握紧拳头。 “所以我要先去问个明白!” 罗书担忧道:“子期,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云四也在一旁点点头,“他们这么不讲道理,你一个人去,肯定会吃亏的。咱们一起去!” “不用!”纪子期道:“杨成(身shēn)边的阿大和阿二,明显功夫非常高。 如果他们有心刁难,别说咱们三人去,就算全部二十四人去,也不是那二人的对手。 何况我毕竟是学院学生,是来参加术数大赛的,想必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 而且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咱们几人,得尽快解决现在的麻烦。 万一那几人不讲理,真将我扣了起来,你们是知(情qíng)人,等所有人回来后,可与其他人商议对策。 时间就定在晚膳前吧,如果那时候我没回来,就是被他们扣住了,到时候我可指望你们去救我了!” 说到最后,纪子期为了缓解二人的紧张,开了句玩笑。 不过云四和罗书却当成诺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着两个书呆子开玩笑,估计跟弹琴给牛听是一样的效果。 纪子期告别二人,便朝着黎渊所在的庄子走去。 她走得并不快,脑子里不断思索着杨成这么做的原因。 以及如果他拒不承认是自己破坏的,或是嚣张地说偏要破坏你能奈我何,她又该怎么应对? 讲理?这人能做出这种事,摆明就不是愿意讲理的人。行不通! 武斗?想都别想! 看来只能想个法子,限定住那几人,让他们无法为所(欲yù)为。 黎渊听到阿大来报,“主子,棋林学院纪子期求见!” 哈哈!这么快就认输了?百无聊耐的黎渊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床chuáng)上一跃而起,心中烦闷一扫而空。 正想开门出去,忽又后退两步。 哪能这么快就让她称心如意,脱离苦海?怎么的也得让她多等等,受点煎熬再说! 当下躺回(床chuáng)上,双手枕在脑后,一腿搁在另一腿上翘起,懒洋洋道:“知道了,让她先候着!” 纪子期这一等,足足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站在一旁的阿大始终面无表(情qíng),阿二却完全没了初见面时的镇定,时不时偷瞄她一眼,眼里含着莫名的神色。 当他第十次忍不住将眼光瞟向纪子期时,阿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在说:“你学的规矩都到哪去了?” 阿二只得悻悻收回眼光,心中却忐忑不安,猜测这个看起来一脸平静的小娘子,所来到底为了何事? 纪子期越等心下越安定。 在这个只养着猪鸡和种着菜田的小庄子里,能有什么事? 难不成那个叫杨成的大人,会亲自去喂猪养鸡,下田摘菜? 看他那趾高气昴不可一世的样子,估计是宁可饿死,也不会去做那些在他看来下((贱jiàn)jiàn)的事吧。 明明闲得慌,还偏要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来刁难她,摆明心里有鬼! 哼!小样,看姐如何收拾你! 纪子期在心中不屑轻哼。 就在阿二忍不住要转动眼珠子之时,黎渊施施然走了出来。 (身shēn)上穿的还是云锦缎制成的袍子,还是之前的款式,只颜色略有些不同。 这已经是纪子期第五次见到他穿着同款不同色的云锦缎袍子了。 他到底是有多(爱ài)这个款?到底还有多少件同款不同色的袍子?反反复复穿,也不会腻得慌吗? 纪子期心里吐槽,人却站起(身shēn),拱起手,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见过杨大人!” “嗯,免礼!”那声音似从鼻腔里哼出般高高在上。 黎渊坐到主位上,也不先开口,心里打着是让纪子期先开口提退出,他却拒绝的主意。 “不知大人昨晚可曾去过学生们所在的小山坡附近?” 黎渊预想中的退出请求并未来到,被这一问有些楞到,嘴巴里不假思索就答道:“去过。” “不知大人可曾见过学生们昨(日rì)建成的竹筒传水装置?” “见过!”黎渊回过神来,答了纪子期的问话后,心中不(禁jìn)好奇她提这些是想要干什么。 而且,她怎么会知道他昨晚去过? “不知大人认为那竹筒传水装置如何?” 如何?奇巧,绝对的奇巧,绝不是普通心思之人能想得出来的。 让他对这批学生的能力大大的改观了! 黎渊心中如是想,嘴上却满不在乎地道:“勉强还能入眼吧!” 他心里面其实非常想知道想出这个奇妙点子的人是谁,但他却不想问眼前的这个女人,好似他在求她一般! “那大人为何要破坏掉?” 破坏掉?黎渊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他还未开声询问,旁边的阿二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主,主子,那传水装置是小的昨晚陪您回来之后,折回去破坏掉的!” 什么?黎渊差点想要站起来,一脚踹向跪在地上颤抖着的阿二。 阿二也没想到,这个小娘子独自一人跑来,就是为了要质问他家主子,为何要破坏那传水装置? 昨晚上陪主子去那溜达了一圈,发觉主子回来后,脸上神色更糟,猜想他应该是不喜欢那装置。 于是半夜,瞒着阿大,偷偷跑回去,用剑狠狠砍了无数次。 他甚至为自己分段破坏的方法感到很得意。 心中想着就算那些人知道了是他破坏的,看在他主子面上,谁敢过来责问?还不是只能将这冤屈往肚里吞。 可惜他忘记了,他现在的主子叫杨成,是奉命来监考的杨成,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皇子黎渊! 那帮学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shēn)份! 黎渊正想行动,听到旁边女子不屑轻哼道:“阿二倒真是个好奴才!”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敢私自行动? 摆明认定了是黎渊指使他去的。 黎渊(欲yù)起的(身shēn)形便停顿了,然后往后一靠,双眉一挑,面露跋扈,“是爷派人去破坏的,那又如何?” 本皇子的人做的事,虽不是本皇子授意,本皇子也愿意担了下来,你能奈我何? 阿大却深知自家主子的(性xìng)(情qíng),要真的想破坏,以他的(身shēn)份和(性xìng)子,当着面直接破坏掉了就是了,谁敢说半句不是? 又何必学那鼠辈,在背后偷偷摸摸做那见不得人的事? 他眼中含着戾气扫向阿二:净会给主子丢脸的混账东西,晚点跟你算账! 眼前的女子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如此无赖的回答,并未动怒,这点让黎渊心里很不痛快。 纪子期神色如常,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旋即散去,“大人如此做自有大人的深意,学生不敢置喙。 学生今(日rì)来,不是想质问大人,而是想询问大人:以后这种破坏的行动是否还会经常有?” 这话语倒也平常,可黎渊叫觉得这话里话外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讥讽。 这一想,心里就越发不痛快。 原本阿二私自行动,他面上虽想仗着(身shēn)份将此事轻轻揭过,心里还是多少有几分愧疚。 可现在纪子期这一明问,反而令他心里无端火起。 特别是看着她永远波澜不惊的神(情qíng),心里越发有种想破坏这种平静的冲动。 “看爷心(情qíng)!”黎渊心里愈怒,面上神色却平和,语气愈缓慢。 只不过那从鼻腔里哼出的,“看爷心(情qíng)”的回答还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qíng)绪。 “这样啊!”自大就好,就怕你不够自大! 纪子期心中其实并未认定破坏竹筒导水装置之事,一定是黎渊授意,但,这又有什么差别? 若不是他面上表露出了某种不快的(情qíng)绪,他的侍从阿二又怎会为了讨主子欢心而动手? 纪子期觉得,必须将这种后患杜绝掉,一劳永逸。 否则谁知哪天这位爷因为什么事不痛快了,阿大或阿二又去他们住的地方搞点破坏来替他出气! “学生今(日rì)来这庄园,其实是想向大人提出……” 正文 118、发起挑战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黎渊坐着不动,头却微微伸出,等着纪子期说出退出比赛的请求。 “向大人提出挑战!” 提出,挑战?向他挑战?他,杨成,黎渊? 这下不仅黎渊楞住了,阿大阿二也楞住了。 这世上竟有人向自己的主子,黎国皇帝陛下的长子,下一任皇帝人选,当面提出挑战? 黎渊笑了,带着不屑和讥讽,“你有什么资格向爷提出挑战?” 纪子期不正面回答,反而扬着下巴挑衅道:“大人不敢应战吗?” 黎渊被她眼里的嘲弄激怒了,重哼一声,“这天下还有爷不敢的事?” “那学生就当大人答应了!”纪子期笑眯眯地飞快接道。 “你?”黎渊哪被人如此挤兑过,伸出手指着纪子期的鼻子,气得面色铁青。 纪子期笑语盈盈,“大人莫动怒!虽说是向大人提出挑战,接受挑战却是大人(身shēn)边的阿大阿二!” “哼!”黎渊扭过头不理她。 反倒是阿大和阿二惊奇地看着她。 “学生和其他学生们武艺不精,论(身shēn)手,自然不是阿大阿二的对手,不过大人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选出一人,和阿大阿二比试力气! 若阿大阿二输了,在这第三题考验期间,阿大阿二必须和咱们二十四人待在一起,听从调遣! 若学生输了……” 纪子期瞧着黎渊扭过头却伸长着的耳朵,故意停了下来。 果然,黎渊忍不住了,“若你输了,会如何?” “大人想学生什么时候退赛,学生就什么时候退赛!” 不得不说,纪子期非常微妙地抓住了黎渊的心思。 若她说大人想怎样就怎样,黎渊可能没什么兴趣。 以他的(身shēn)份,本来就是想怎样就可怎样的。 若她说若输了立马退赛,黎渊也会没兴趣。 因为他原本打定的主意,是要让她受尽了折磨和苦难后,才会让她退赛,怎会让她轻易退出? 而纪子期现在将退赛决定权,主动放在黎渊手中的这个条件,确实挠中了黎渊的痒处。 黎渊心中被迫接下挑战的恼怒,便消散了不少。 他在心中嗤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阿大和阿二是皇宫秘密训练的高手中最顶尖的,别说这几年的武状元了,就算是江湖中最知名的武者,也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你竟然想让那群白面书生和他们比?这真是他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好!爷这几(日rì)正好闲得慌,想找点乐子,那明(日rì)爷就当看场好戏,让阿大阿二陪你们玩玩吧!” “谢大人!那约在明(日rì)辰时如何?” “那就辰时吧!”黎渊一副施舍的语气,大手一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纪子期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午膳刚过,原本到山上挖红薯的几人程清让他们继续上山了。 云四和罗书则将早上砍的竹子搬了过来,和程清江嘉桐一起整理。 手上不停歇,面上焦虑地等着她。 远远见她平安归来,心中略定。 “子期,没什么事吧?”程清上前问道。 早上只吃了点粥,纪子期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肚子好饿,先让我吃点东西再说!” 吃完后一切收拾妥当,便坐下来同程清四人讲了在庄园里发生的事,以及同黎渊的约定。 “随意挑一人比试力气?”江嘉桐吃惊地张大嘴,“子期,你也知道阿大阿二一看就是高手,咱们谁能比他厉害?这下输定了吧!” 云四缩着肩,瑟缩道:“我,我力气很小的,万一他挑中了我,我肯定会输的!” “其实也不是没机会!”罗书眼里发着光,“子期,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原理?” 程清也反应过来,(热rè)切地看着纪子期。 纪子期如他们所愿,笑着重重点点头,“嗯!今(日rì)咱们先准备一些工具!” 江嘉桐想想,啊地一声大叫,面上兴奋起来。 只云四看着一脸喜色的几人,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云四,又要用到你的木活手艺了,咱们边做边说!” 黄昏的时候,唐大公子几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人空手而回,有人已换上了乡野村夫的衣衫,还有人背着大袋的萝卜白菜回来了。 到山上挖红薯的运气也不错,找着了一处,今(日rì)挖了不少回来,估计明天还能挖不少。 因为下午忙着明天与阿大阿二挑战的事,修理竹筒导水装置之事便放下了。 外出的人回来略一歇息后,便被塞了个桶安排去提水。 刚开始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照办。 走了一段路,看着被毁掉的竹筒导水装置,个个气得不行! 脾气不好的,直接“缺德的,(奶nǎi)(奶nǎi)的”,开始骂了起来。 纪子期和云四制作的工具已经差不多了,趁着饭还没熟的时间,将众人聚在了竹桌旁。 “想来大家已经猜到了,竹筒导水装置是杨大人和他的随从阿大阿二破坏的。”纪子期直言不讳。 “虽不能完全确定是杨大人私下授意,还是阿大阿二暗中所为。 但为了防止(日rì)后他们再次来捣乱,我今(日rì)去向杨大人提出了挑战的请求: 明天他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挑出任意两人,和阿大阿二进行力气比试!” 阿大和阿二?男人对男人之间的力量较量,心中更加心知肚明。 那两人三尺之外都能让人感受到无言的压力,那还是在收敛的(情qíng)况下。 若他二人释放出浑(身shēn)的气势,不是想自己人灭自己人威风,只怕咱们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比试? 除了棋林学院的学生外,其余人等第一次对纪子期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唐大公子道:“子期,你有几成把握?” 话说唐大公子自上次生病,纪子期将话说明后,如非必要,总是会隐隐避着她。 纪子期心中无奈,也知或许这是对二人最好的方法。 因而此时唐大公子这一问,微一楞之后,随即反应过来,答道:“七成!” 其实纪子期心中想说八成或九成的,又怕说得太满,让这些人反倒更担心。 而且那个装置未经过测试,她也无绝对的把握。 不过即使是七成,也已经让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惊住了,“七,七成?纪同学,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怎么会骗你们?”江嘉桐抱不平了,“从四间铺子整合开始,子期何曾骗过你们?” 那十几名学生沉默了,不是不想相信,而是这太匪夷所思! 玄武一名学生开口道:“江同学不必恼怒,咱们和阿大阿二的悬殊一见便知。 子期若说有法子可以胜了他二位,咱们也不是不信。 只是如果现在能证明一下给咱们瞧瞧,大家就更安心了!你们说不是?” 那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纷纷点头,只今(日rì)和纪子期一起造简易工具的云四没有动作。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不过今(日rì)却是不能试验了。”纪子期望着一张张怀疑的脸,“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 昨(日rì)的竹筒导水装置被杨大人和阿二无意发现了,就遭到了破坏。 若今(日rì)咱们的法子又不小心落入了他们的眼里,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我虽不愿以小人之心猜忌他们,可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所以请大家忍耐一个晚上。 明早辰时比试时,自会知分晓!” 纪子期这一说,竹筒导水装置被毁的愤怒又涌上了众人心头。 这一边担忧一边愤怒的双重(情qíng)绪夹织下,尽管忙碌了一天,(身shēn)体疲惫不堪,今晚还是有许多人都失眠了。 这许多人里面,自是不包括纪子期在内的棋林学院,另一人便是云四了。 —— 早上的粥里面放了昨晚挖回来的红薯,很是香甜可口。 三所学院的学生却如嚼蜡般,食之无味。 纪子期吃了个饱,运动了一番后,黎渊带着阿大阿二慢悠悠地晃过来了。 庄园离此处虽不远,按黎渊的(身shēn)份,不管远近,自是应该由阿大阿二驾着马车护送过来才是。 不过今(日rì)黎渊拒绝了。 早膳过后,稍一休息,带着愉悦的心(情qíng),拒绝了阿大的建议,步行过来了。 好久没有这么欢畅的感觉了,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掉。 见黎渊几人过来了,众人自然地以纪子期为中心,聚拢在一起。 想着被破坏掉的竹筒导水装置,大部人看向三人的眼神中,还带了一些仇恨。 黎渊心知这事是阿二做得不对,也怪不得别人会怨恨。 昨(日rì)虽对着纪子期一副做都做了,你能奈我何的纨绔样,可今(日rì)对着这一大帮子人就不同了。 竹筒导水装置一事,已让他认可并认清了这些人的能力。 他深信这些人是黎国未来的栋梁,而且他(身shēn)为黎国未来的皇帝陛下,自然应该与他未来的臣子打成一片。 适时的退让或认错代表的不是软弱,而是(胸xiōng)襟和气度。 所以黎渊一拱手,没了昨(日rì)面对纪子期的那副不屑(情qíng)绪,真诚道:“在下侍从不懂事,私自破坏了各位精心造成的竹筒导水装置,给各位添麻烦了。 虽并非在下之意,可阿二(身shēn)为在下侍从,他的错便是在下的错,在下在此,诚挚的向位赔礼道歉! 等会挑战结束后,不管输赢,阿大阿二今(日rì)就留在这,与各位一起,直到修好竹筒导水装置为止!” 这般彬彬有礼之下,这边二十四人便有不少人消了火。 人家位高,虽不知道有多高,起码比现在的他们高,认错态度又好,何况就算不认错,也不能将他们怎样。 还有些心有不甘的人,这一想之下,只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愿。 黎渊除了因为他亲妹妹掌珠公主之事,对纪子期心存不满外,对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心结。 想到自己前两天对他们手忙脚乱的幸灾乐祸,又觉得自己实在有失风度,与以往的自己大相径庭。 后悔之余,便将这一切的过错推到了纪子期头上。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岂会如孩童般,生出那般幼稚的想法? 于是看纪子期越发不顺眼了。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发作不得,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向她,语气温和,“这位纪同学,不知是想如何与我家阿大阿二比试力气?” 纪子期微笑道:“很简单,咱们先来比比,谁能搬动那块石头?” 黎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约二十米开外的小山上,伫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目测最少需要三个成年男子张开手臂,才能围住。 “纪同学莫不是在开玩笑?”黎渊一看之后,面色有些沉了。 阿大阿二面上神色亦是一变。 除棋林学院几人外,其余三家学院里大部分学生的面色都变了。 这是在开玩笑吗?他们在心里问出了同黎渊一样的问话。 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别说只凭一个人,就算是十个人合力也未必能推得动。 “学生怎敢同大人开玩笑?”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 黎渊瞟她一眼,皮笑(肉ròu)不笑道:“莫非纪同学打着双方都无法搬动,而平局的打算?” “怎么会呢?大人!既然是挑战,且议定了赌注,肯定要决出胜负,才能让彼此心服口服!大人,您说是不是?” 黎渊轻哼一声,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也不见他出声。 纪子期接着往下道:“按照昨(日rì)的约定,大人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任意挑选一人出来挑战。大人,请挑选吧!” 黎渊虽然觉得纪子期在开玩笑,可对方不承认,他也只能按原定的游戏规则玩下去。 黎渊快速打量了一下众人(身shēn)形,用手一指唐大公子,“就他吧!” 唐大公子依言走了出来。 纪子期对黎渊不由高看了几分。 唐大公子的体形,在他们二十几人中,算是比较高大健壮的。 又或许他心里认为这些人绝对不是阿大阿二的对手,索(性xìng)选个(身shēn)形最健壮的,赢也赢得光彩! 纪子期这一想,又觉得黎渊此举也算不上有多高尚。 她拿出一长一短两根竹签握在手心露出一截,走到唐大公子和阿大之间,“请随意抽一根,抽中长签者先来!” 唐大公子示意阿大先抽,阿大也不在意随手抽了一根。 纪子期摊开手心,阿大抽中的是长签。 一行人来到巨石旁。 巨石虽在山上,周边倒是很平整。 阿大走近巨石边,伸出手运气试了试,巨石没有丝毫反应。 他又使多三分力气,巨石纹丝不动。 阿大收回双手,闭上眼凝神聚气。 靠得近的同学,只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从阿大(身shēn)上散发出来,((逼bī)bī)得他们不得不往后退。 须臾阿大睁开眼,眼里(射shè)出骇人的凌厉精光,缓缓伸出双手,放在了巨石上。 纪子期甚至能感受到,那双手有烟雾似的白色(热rè)气渗出。 不一会,阿大的面色开始苍白起来,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渗出,可他手掌下的巨石仍然伫立不动,如一座小山一般。 “够了!”黎渊沉着脸轻喝道。 他虽然不想输,可也不愿阿大就此受重伤或丧命。 如若他不出声阻止,再继续下去,阿大定会力竭而亡。 阿大闻言收回双手,咽下涌到喉间的血,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黎渊挥挥手,“先下去休息一阵再说!” 阿大道了声是,默默退到一边,倚在树干上,运气调息。 (胸xiōng)腹处一阵剧痛,看来这次受的伤不轻。 纪子期看着阿大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的别开脸。 黎渊虽未将失利的原因归咎到阿大头上,面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郁色。 轮到纪子期这一方了。 唐大公子走上前,猫着腰围着巨石走了一圈,然后用手指着地上一处,对着纪子期道:“这里!” 纪子期点点头。 早上的学生不知何时少了好几人,黎渊等了一阵,正想开口道再不动手就当众人认输了时。 却见几个学生抬着一根长长的树干走了过来。 为首那人正是吴三多,还有一人手上捧着一块石头。 吴三多将树干放在了刚刚唐大公子指的的那个地方。 唐大公子接过那人手中的石头,站在那心中默默计算了一阵。 然后顺着树干往前走了约七八米左右,抬头用眼神询问纪子期,“放这里可以吗?” 纪子期摇摇头,示意他再往前走远一点。 唐大公子又走了约两米,见纪子期点头,便放下了石头。 然后走回巨石边,抬起那根树干,插到了巨石下面。 原来刚刚唐大公子所指的那处,正好有个洞。 他又顺着树干往前走,走到放石头的地方,将树干抬起,搁在了石头上。 树干的另一头便翘了起来,唐大公子走到树干顶端。 那树干翘起后,正好在他的腰部位置。 他伸出双手,微微用力试了试,位置很称手,很使得上力,不过巨石没有动。 昨晚纪子期并未向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讲解今(日rì)应对挑战的方法。 所以一个个眼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唐大公子的一举一动。 黎渊同样看得目不转睛。 不过同其他三家学院学生的满心期盼不同,他的心里充满了怀疑。 就凭这一根长树干?阿大一人同时抬起十根这样的长树干,都可不费吹灰之力。 唐大公子慢慢加力,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他的(身shēn)上。 树干慢慢的往下沉,忽然有一位脖子不舒服的同学扭了扭头,然后面上露出见到鬼般的不敢置信的神(情qíng)。 他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的大声道:“石,石头动,动了!” 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法掩饰地颤抖,以及一丝丝的恐惧和敬畏。 所有人的眼光便转到了那巨石上。 巨石正以(肉ròu)眼可见的速度被慢慢地撬起来。 纪子期眼瞅着那石头被撬起来的角度,担心出意外,出声道:“唐宋,可以停下了!” 唐大公子便松开了手中的树干,巨石瞬间落回原地。 声音并不响,可那重物落地后在地面向四周散发开的威力,震得众人一阵麻意从脚板心迅速蔓延到全(身shēn)。 直到麻意散去,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奇迹中未回过神来。 阿大阿二如此,黎渊也如此。 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在那树干和石头上施了法术不成? 黎国自推崇术数后,对这种鬼怪之说,已不如从前那般相信。 可若不如此猜测,如何能解释,刚刚他们亲眼看到的,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切呢? 黎渊沉默了,阿大阿二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时间好似冻结了一般。 良久,终于有一学生开口打破沉寂,“这,算是咱们赢了吧?” 黎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与纪子期的赌约,就非常的不好了。 两个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自己会输,所以明明是二对二,却没人提起过万一平局时又该如何算? 黎渊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是不是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计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昨(日rì)独自上山,用言语挑衅他,抢白他,就是为了与他定下赌约,继而再羞辱他! 看来她一早就有了准备! 黎渊心中咬牙切齿,竟然敢算计他?他心中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纪同学,昨(日rì)你我二人定下的是力气比试,阿大虽未推动巨石,凭的确是真本事。 这位同学使用此法子撬动了巨石,在下万分佩服!只是却有取巧的成分在,怕是难让人心服口服!” 对面的女人闻言,嘴角浮起可恶的笑容,刺得黎渊心中阵阵发痛。 纪子期带着一丝嘲笑,“回大人的话,阿大确实凭借的是真本事,想必他这(身shēn)功夫一靠天赋,二靠数十年苦练,得来不易。 咱们这一群学生,能进得各术数学院,能被选来参加这术数大赛,哪一个不是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忍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孤独,在术数之路上独自前行? 阿大靠的天赋和苦练得到了他的能力,咱们又何尝不是用自己的天赋和勤奋,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 人各有所长,不过是在各展所长而已。 若大人不服,可将下一轮的挑战改为斗数如何? 若大人用其他的法子赢了,咱们二十四明学生绝对心服口服!” 原本听了黎渊的话,也觉得这比赛赢得有些胜之不武的一些学生,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倒戈转向了自己人这边。 “就是,要不咱们斗数定输赢!” 黎渊心中被气得不行,深吸几口气稳住(情qíng)绪,“你这是强词夺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道有各道的定数。 文有文斗,武有武斗! 若按你之说,文斗之人用各种奇技(淫yín)巧胜了武者,武斗之人凭威压胜了文人,然后就算对方赢了。 那这世界岂不乱了(套tào)?又有何公平可言?” 最后一句一出,黎渊立马觉得要坏事了。 果然,纪子期嘴角盛开了名为笑容的花朵,立马接过话茬,“公平?阿二仗着自己一(身shēn)功夫来破坏竹筒传水装置时,心中可有公平? 大人明知咱们这群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论武力却绝对连阿大阿二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仍然应下这赌局时,心中又可有公平?” “你…”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 昨(日rì)若不是你故意曲解本皇子的意思,故意抢白激怒本皇子应下挑战,本皇子怎会与你们一般见识? 只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武力上既然已经输了一局,难道还要让他承认口才上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吗? 还是让他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愚蠢和自大造成的,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纪子期在心中冷哼,公平?你仗势欺人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公平? 输了之后才来谈公平?未免有些可笑幼稚了吧! 当下面上换上甜美的笑,“大人,这第二局还要继续吗?” 明知是局,黎渊此时却不得不往下跳,他咬着牙生硬道:“继续!” 这两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冷又硬。 连比什么,也故意不问,借此来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纪子期丝毫不被他的(情qíng)绪影响,微笑道:“那请大人指定参赛的人选!” 不同于上一局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被选中的(情qíng)形,这一局每个人心中都默默期盼,希望杨大人能选中的是自己。 黎渊心知此时选谁都无差别,也懒得细看,伸手随意一指,“就他吧!” 那手指所指的方向,站立之人正是罗书。 纪子期又拿出两根竹签,示意罗书和阿二上前。 阿二抽中了短签,罗书先来。 这一轮比的是,谁能将一块重约百斤的大石头,用力量扔得更远。 因为是比投(射shè)距离,全部人一起走到了居住的地方。 刚站定,便见云四推着一辆简易投石机走了过来。 同所有人都满含期待不同的是,纪子期心中反而有一点担忧。 投石机主要运用的仍然是杠杆原理,但因为没有合适的弹力索,用了数根竹条代替。 而且她空有理论并没有实际制作经验,云四仅仅是根据她的口头描绘及讲解,进行了制造。 若是只投(射shè)小一些的石块,问题倒也不大。 但为了赢阿二,纪子期选定了一块约百斤左右的大石头。 时间匆忙,又担心提前试验万一被黎渊看见进行破坏,所以这个投石机并未真正进行过投(射shè)。 原理很简单,纪子期倒不担心是否能投(射shè)成功。 她比较担心的是,竹条是否能承受这种压力。 做木活有些经验的云四,反而信心更大些。 纪子期决定相信他,所以昨晚才说出了有七成把握的赢面。 罗书有些吃力的将石头搬到了投(射shè)机上,歇息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用力将用枯藤编成的绳子往下一拉。 粗糙的枯藤摩擦得他的双手生疼,但此刻他已完全忘记了这种痛,他的眼光随着那飞行的大石头投向了远方。 大石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那飞行的速度及距离,让人忽略了,它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直到大石头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边灰尘四溢,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合起了张大的嘴。 哦耶,真是天助我也!纪子期在心中狂欢,面上却得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过骄傲得意的神色。 尽管黎渊经过上一轮比赛,心中早已认定了输的结局,仍然不妨碍投石机带给他的震惊。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果将这投石机运用到军中,邻近国家还有哪个敢对黎国虎视眈眈? 他看着这帮已反应过来,正抱成一团欢呼雀跃的学生,面上不自觉的露出激赏,将比赛以及纪子期之事抛到了脑后。 不过一旁的阿二却无法体会自家主子的这种心(情qíng)。 因为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阿大已输了一局,若他不能挽回一局,主子就会因为他而大大的丢脸。 一向以主子为天的阿二,自是无法忍受这种局面。 一个人默默的往大石头落地的方向走去。 他运气弯腰,伸出手臂将石头抱了起来。 一百斤的石头对普通人来说抱起来会有些吃力,对阿二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抱起来与扔出去是两回事,扔出去与扔多远又是两回事。 阿二大吼一声“闪开!”,然后将全(身shēn)的力气集中到抱着大石头的双臂上,咬紧牙关,用力的将石头扔出。 所有人还在投石机的这一边,没有人听到阿二胳膊发出的咔嚓声,原来他的左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脱臼了。 当石头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飞过来时,人群下意识的闪开了。 阿二虽力量巨大,然始终无法与器械的力量相抗衡。 大石头落在了约在与投石机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 阿二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黎渊见他左手臂摆动得有些不自然,意识到可能是受伤或脱臼了。 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阿大,示意他上前去替阿二瞧一瞧。 阿大伸手在阿二的左肩位摸了摸,阿二剧痛之下,面色苍白。 然后阿大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回了位。 阿二眉头紧皱,咬着唇哼都未哼一声。 等他松开唇后,众人才瞧见那唇上已渗出了血珠。 原本心中恨他破坏竹筒传水装置的众人,见到如此坚强的阿二,不由对他充满了敬意。 敬佩归敬佩,赌约还是要遵守的。 纪子期走上前笑眯眯地对黎渊道:“多谢大人承让!” 黎渊的心(情qíng)充满了复杂,既赞叹又恼怒,既佩服,又不甘。 当然,他所有的负面(情qíng)绪只是针对纪子期一人而已。 这个女人,太能影响他的心(情qíng)了! 黎渊咬咬牙,吩咐阿大阿二:“这段时间,你们俩暂且留在此处。听从,听从纪同学的吩咐!” 纪子期明显感觉到听从纪同学吩咐几个字,那话语里的不甘。 阿大阿二本想出言劝阻,却知自家主子说一不二的(性xìng)格,重诺且略要面子,断不会当面毁约。 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落寞转(身shēn)独自离去。 黎渊来的时候是轻快的脚步,慢悠悠的,回去的时候是沉重的脚步,急匆匆的。 他回到园子里,第一件事便是想写信,将投石机的事(情qíng)禀告他的父皇,皇帝陛下。 走进书房后,习惯(性xìng)的吩咐道:“磨墨,备纸,准备飞鸽传信!” 坐到椅子上时才想起,跟着自己从京城来的阿大阿二,刚刚已留在了纪子期处。 黎渊拉开房门,对外唤道:“来人!” 等了约一柱香时间,也没有人前来。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来这的第一天,因嫌这里的仆人长得粗俗不堪入目。 已让阿大阿二放了一些人先回去,年后再过来。 只留下了一个洗衣的仆妇和一个煮饭的厨娘。 黎渊想不起那两人的面容,只觉得那做惯粗活的手,哪配来替他磨墨? 当下掩住怒气,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不过是磨个墨而已,能有多难? 于是金贵的大皇子黎渊,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亲自劳作,磨墨。 只可惜,毫无经验的黎渊,那墨汁要不就是太浓,浓得凝成一团,要不就是太淡,根本无法写字。 最悲催的是,他的手上,衣服上已沾上了不少墨。 还好书房里没有铜镜,黎渊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沾了不少墨,成了一副可笑的大花脸。 黎渊凭着心中的一股气,重新磨了又磨,终于到了浓淡皆宜的地步。 他咧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抖抖衣袍,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 若只看动作,忽略那衣衫上脸上的墨汁的话,那一气呵成的姿态看起来优雅大方,高贵气质一览无遗。 可惜当配上那脏兮兮的衣衫和花猫似的脸时,那动作就变得有些搞笑了。 黎渊坐得(挺tǐng)直,手臂高悬,奋笔疾书,不一会,信便写完了。 他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认为已在信中将名叫投石机的物件,写得清清楚楚,活灵活现了。 舒出一口气后,便想着让阿大阿二飞鸽传往京中。 可是,阿大阿二不在,细竹筒不在,飞鸽也不在,如何传至京中? 黎渊脸上浮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像根导火线般,点燃了刚刚心中因无人指使只得自己动手,因磨墨不顺而勉强压制住的不满。 (胸xiōng)中的火苗顿时烧成了熊熊大火。 可恶!可恶!都是纪子期那个可恶的女人! 正文 119、被猪拱了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偏偏这时,那厨娘见今(日rì)午膳时间已过,阿大阿二还未去取饭,担心出了什么事,来到了黎渊门外,敲响了房门。 “大人,用膳时辰到了!” 厨娘本是好心,可黎渊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暴喝一声“滚!” 那毫不掩饰的怒火,配上(身shēn)上高贵的皇家血统所带来的天生威仪,混在一起,足以令三生敬畏。 天子一怒,地动山摇。 黎渊还不是天子,可那气势也足以吓坏一个毫无见识的乡下妇人。 厨娘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黎渊门前。 快要到厨房门口时,碰到了洗衣的仆妇,仆妇见她面色惨白,关心问道:“大嫂子,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你面色怎么这么差?” 厨娘犹在恐惧中,语无伦次道:“大人好可怕,要杀人啦,大人好可怕…” “杀人?”仆妇大吃一惊,看着有些神智不清地厨娘,急声问道:“你说那位长得好看的大人,要杀咱们?” 厨娘茫然点点头,“好可怕,要杀人…” 也许那厨娘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大人生气了,好可怕,像要杀人似的。 只可惜妇人的想像力是丰富的,出于对自(身shēn)(性xìng)命的着想,听到要杀人这话,第一时间便想着要逃跑了。 于是拉着神(情qíng)恍惚的厨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悄悄地溜出了园子。 房内的黎渊兀自暴躁不已,可对于眼前这一切,偏又无计可施。 只得将书架上的书通通地拿起又扔下,捡起又扔下,发泄心中的不满。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整个书房里乱成一团时,黎渊才觉得心中怒气平息了不少,然后开始感觉到肚子咕咕作响了。 他想起刚刚来提醒自己该用膳了的厨娘,为自己将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人(身shēn)上的行为,感到有些歉疚。 黎渊走出书房,打算亲自去厨房,跟厨娘和言悦色两句,以此表达自己刚刚并不是在生她的气。 走进厨房,并未见到厨娘(身shēn)影,心中想着可能是去休息了吧,那就等到晚膳的时候再跟她聊两句吧。 黎渊因着愧疚,便没想着唤厨娘重新来煮(热rè)的饭菜,看着灶上仍带着些许余温的饭菜,也不再挑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也不知是肚子饿的缘故,还是心中的歉意,今(日rì)的饭菜,黎渊觉得可口了不少。 吃了几口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袍子上的墨汁还在。 他嫌弃地放下筷子,舀了一瓢水洗了手。 边洗手边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自己洗手呢。 看着桶里不太多的水,想着阿大阿二已不在(身shēn)边,无人做这些担水的粗活了。 便想着晚上的时候,让厨娘将之前放回去的那些人找回来,他付多一倍的银子。 饭饱后,黎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很自然的就想将衣衫往外一扔。 以往自会有阿二接住,可阿二现在不在了。 黎渊叹口气,第一次发觉阿大阿二的重要(性xìng)。 他拿起衣衫,往洗衣的仆妇处走去。 若是以往,这件袍子必是第一时间扔掉的。 不过这次他来园子里,只带了五(套tào)衣衫,前两天的时候,被另一个粗心的仆妇洗坏了两件。 所以现在他只剩下三件袍子,没办法再扔掉,只能洗干净,忍一忍了。 也就二十天左右的(日rì)子,难道连这点(日rì)子都忍受不了吗? 此次第三题的考试时长大约是二十五天,也就是大约在年前十天左右会结束。 好让参加术数大赛的学生都有时间赶回家与家人团圆,过个好年。 不过黎渊为了吓唬纪子期,故意隐瞒了时长,将结束时间说成了待定。 庄子很小,下人的地方很容易找,黎渊皱着眉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心生疑惑,前两天他偶尔在园子里闲晃的时候,总会听到那厨娘和仆妇一边做活,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今儿个怎么会这般安静?难道是在休息吗? 他抬头看看天色,这会儿差不多要准备晚膳了吧? 黎渊沉下脸,大力咳嗽两声。 他想着这声音不算小了,就算在熟睡中,也该醒过来了。 可惜的是,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从虚掩的门里走出来。 黎渊心中有火,这两个偷懒的妇人! 又更大力地咳嗽了两声。 还是无人! 黎渊气冲冲地朝着那房门走去,大力一脚踢开一扇门。 里面乱糟糟的,像刚被人抢劫过似的,被子枕头帮乱堆着,有半边的被子还掉在了地上。 只是没人在! 黎渊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走到另一间房门前,推开虚掩的门。 房里面的(情qíng)形同刚刚那间差不多,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同样没有人在。 谁会那么无聊来这穷乡僻壤打劫两个乡下妇人? 要来打劫,也应该是冲着他来才是! 何况,他并未听到一丝响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xìng):那两个妇人打包逃走了! 此时的黎渊气归气,心中想的却是,不过两个无知妇人,也不知晓她们服侍的是多么尊贵的人! 若不是这次考试的原因,她们这一辈子也没机会瞻仰一次他的容颜! 这么大好的机会,两个妇人不但不知珍惜,居然还跑掉了! 简直是愚不可及!蠢到家了! 黎渊此时觉得,两个妇人逃走了,绝对是她们此生最大的损失,若(日rì)后知晓了,怕不知有多么后悔不已。 于是他拿着未洗的衣衫回了房,然后躺到(床chuáng)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天黑,肚子又开始咕咕作怪时,这才醒了过来。 抬头一看外面天色,居然已经如此夜了。 黎渊张嘴便想骂阿大阿二,为何到了饭点也不喊他起(身shēn)? 嘴刚张,阿大还未唤出口,已想起了早上输了赌约,将阿大阿二留下的事(情qíng)。 接着心中又恼起了那厨娘,这么晚没人去拿晚膳,也不晓得机灵点,上来问一声? 再一回想,又忆起了厨娘和洗衣的仆妇已逃跑的事实。 这么说来,这整个庄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黎渊此时才意识到事(情qíng)的严重(性xìng)! 就他一个人,谁人煮饭给他吃?谁人帮他洗衣叠被?谁人烧水给他喝?谁人服侍他洗漱? 从未孤(身shēn)一人的黎渊,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房间里黑漆漆的,也不知火折子在何处,无法点上油灯。 无边的黑暗像一个巨大的野兽般,张着血淋淋的血盆大口,露着白森森的獠牙,向他嚎叫着。 黎渊吓得躲到(床chuáng)上,钻进被窝里,将自己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这一夜似乎特别地漫长,睡了一下午的黎渊,本就了无睡意,因着这份害怕,浑(身shēn)肌(肉ròu)紧张,更是无法入睡。 —— 阿大和阿二并未被这群学生们刁难。 众人都知道二人在上午的力量比试中受了伤,便让二人留下休息。 一行人开始维修装置地维修装置,挖红薯地继续挖红薯,各自有条不紊地忙活了起来。 阿大和阿二从小便作为黎渊的近侍培养着,无论何时,他二人总有一人会待在他(身shēn)边。 除了守着纪子期三人的那两个晚上,是其他的侍从侍候着,然后就是现在了。 两人不(禁jìn)为自己的主子深深担心。 那(日rì)表明了监考的(身shēn)份后,黎渊只留下了他们二人,让其他人全部回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他(身shēn)边一个保护他的人都没有。 而且庄子里也只剩下两个仆人了,也不知那二人能不能侍候好主子。 哎,阿大阿二想想自己主子挑剔的(性xìng)格,想必那两个妇人肯定是侍侯不了的。 只希望主子能想明白(身shēn)在外,一切从简,少点讲究,少点挑剔,这样心里也能痛快些。 晚上过后,众人又围在一起开起了小会。 讨论的主要是,昨晚因为挑战的事,未来得及讨论的白(日rì)外出之事。 唐大公子道:“我们三人所去的那个村庄,村民都很(热rè)(情qíng)。 我们用(身shēn)上的衣衫同他们换了两(套tào)布衣之后,一些条件好些的村民,主动的补了一些口粮给咱们,并约了这几(日rì)一起去打猎。 明(日rì)子期几人可随我们一起去那个村庄换些女孩子家的衣衫。 那个村子里只有一个夫子,主要是教启蒙识字的。 我与村长交流了一番,咱们可以派两个人去教他们术数或识字,村里的人负责那两个人的一(日rì)三餐。” “这法子好!”吴三多接道:“我们昨(日rì)去的那个村子,也可以用教学夫子的这个方法来解决一部分人的三餐! 这样一来,就解决了八个人的口粮!”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去另一个村子的一个学生道:“村里的猎户倒是答应带咱们上山去狩猎,但狩猎用的工具必须自备。 咱们现在除了菜刀和斧头,实在没什么合适的工具!” “这个就得靠云四了。”纪子期道:“明(日rì)咱们留一些人下来,协助云四造竹弓竹箭!” 又有新玩意?众人一听来了精神。 正等着纪子期往下说,纪子期却笑眯眯道:“今儿个时辰不早了,大家回去早点休息!” 于是众人一阵哀叹,只得回了自己的小房子。 吴三多对于阿大阿二要在他们房子里打地铺的事(情qíng)有些不满,“房子已经够小了,和唐大公子罗书挤在一张(床chuáng)上已经非常难受了。 晚上还得受二人呼噜声的摧残!现在又加两个人,我晚上如何能安睡?” 唐大公子瞪他一眼,“晚上谁睡觉磨牙声最大?” 纪子期斜睥一眼,“要不让阿大阿二来咱们房子里打地铺?” “那怎么成?”吴三多大声叫道。 纪子期逗他,“那要不你过来咱们房子里打地铺?” 吴三多嘿嘿两声笑,偷瞄了一眼程清,“我倒是想!” 程清红着脸呸了他一口。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每(日rì)为了填饱肚子奔波忙碌个不停,吴三多和程清已许久未曾好好说过话了。 经过几(日rì)的劳作,眼看填饱肚子之事指(日rì)可待,吴三多的色心就蠢蠢(欲yù)动了。 一有空就眼巴巴的看着程清,想和她偷偷说上两句悄悄话,安抚一下他的相思之苦。 可人实在太多,程清又有些害羞,便不怎么搭理他。 今(日rì)好不容易搭上了话茬,吴三多毫不避忌地盯着程清,盼着能跟她多说上两句。 看着吴三多**(裸luǒ)的眼神,江嘉桐受不了的一推程清,“程姐姐,你就陪吴三多去聊聊天吧!” 程清虽然心里也想,可当着众人的面,却不愿表露出来。 两人悄悄见面是一回事,当着大伙的面明目张胆的去约会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清脸皮薄,任凭江嘉桐推她,就是不愿挪动一步。 江嘉桐耸耸肩,给了吴三多一个已经尽力了的眼神。 眼看着三人就要转(身shēn)离去,吴三多忽然冲入她们之间,拉了程清就往林子里跑。 几人一下子愣住了,程清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任凭吴山三拉着,顺从的跟着他小跑了几步。 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停下来不肯往前走了。 吴三多索(性xìng)一把搂住她的腰,以半抱半拉的方式,拥着她进入了林子里,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江嘉桐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羡慕道:“想不到吴三多还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纪子期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出神。 听着江嘉桐的话,很自然的就想起了杜峰。 若是那厮在,恐怕会直接扛了她上肩就跑,然后不管不顾的对她动手动脚!就像个土匪似的! 不过好像有段时间没见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不知道当他知道自己被突然带走,参加第三题考试,又不知何时回去的消息时,面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qíng)呢? 会不会又想着将思念攒起来,等自己回去后要一起算总账呢? 想起他霸道的吻,温柔的吻,缠绵的吻,粗糙的指腹带来的奇异感觉,还有那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纪子期唇边忍不住绽开微笑。 那笑容里带着的甜蜜和想念,灼伤了唐大公子的眼。 他默默地转(身shēn)进入了小屋子里。 —— 在饥饿与对黑暗的恐惧中折腾了大半宿的黎渊,终于不知在何时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qíng),便是冲入厨房看看有没有可以果腹的食物。 阿大阿二和两个仆妇未离开前,庄子里总共只有五个人。 人数不多,份量比较好控制,所以每(日rì)基本无剩下的饭菜。 黎渊来到厨房的时候,只有他昨(日rì)下午吃剩的饭菜,还以他离去时的姿态,冷冰冰的躺在桌子上。 厨房里的食材倒很丰富,但都是生的,需要进行再加工。 装水的水缸里还剩一些水,黎渊哆嗦着用冷水进行了简单的洗漱。 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咽咽口水,终是抵不过饥饿,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告诉自己只是尝试一口。 然后伸出手夹了一小筷子。 久未进食的胃,一接触到食物,拼命的蠕动了起来。 黎渊吃了一口后,发觉更饿了,那剩菜剩饭似乎比御膳房的满汉全席更要(诱yòu)人。 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就停下!黎渊如此对自己承诺道。 然后一口一口又一口,等到他终于觉得肚子有些饱意时,才发现那些冷菜冷饭已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空无一物的盘子,黎渊羞恼不已又(欲yù)哭无泪。 想他堂堂一黎国大皇子,居然被困在了这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外,一个人吃着隔夜的饭菜! 这事若被有心人知道了,怕不是不知怎样编排自己,背后又会如何耻笑自己? 在慨叹完自己现在的遭遇以及将来可能的遭遇之后,黎渊很快便将导致他遭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归咎到了纪子期头上。 在那一霎,黎渊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娶她,娶了她之后冷落她,宠幸别的女人折磨她! 不让她生孩子,让她有名无份!让她一个人在那冷清清的宫(殿diàn)里,孤苦的度过一生! 黎渊在脑海中想象纪子期以后的惨状,这才觉得心气平了些。 又认为此举同时成全了自己的掌珠妹妹,尽了他作为哥哥的责任,一直纠结于心的愧疚感也散去了。 自从上次掌珠公主因为亲耳听到杜峰承认婚事而生病后,黎渊的心(情qíng)从未如此轻松过。 想想自己之前的纠结,觉得实在是太蠢了! 娶了纪子期为正妃又如何?表面上对她好点,暗地里冷落她就是了。 男人三妻四妾,皇帝三宫六院,还怕找不着自己心仪的女子?何必纠结于一个表面的名份? 黎渊越想心里越痛快。 只可惜这种痛快不是食物能填饱他的肚子,不是(热rè)茶能温暖他的脾胃。 他(娇jiāo)贵的肠胃从未受过如此的冷待,不一会就闹腾了起来。 一个早上他就跑了三趟茅房,弄的茅房里臭气熏天。 等到肠胃终于安分了,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 此刻却是一点能入肚的熟食都没有了。 黎渊饿得慌,只能拼命的喝水,不一会肚子涨起来了,水缸里的水却快见底了。 他没办法了,只得回到房间里,躺到(床chuáng)上,期盼着睡着了之后,便不再觉得饿了。 黎渊拉了半天,饿了大半天,(身shēn)子虚的不行。 倒在(床chuáng)上后没多久,还真的让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纪子期并未安排阿大阿二做一些重活,毕竟两人刚刚才受了伤。 她暗地里希望的是两人能够尽快养好伤,陪着唐大公等人上山去打猎。 就算两人不亲自动手,有他们两个武林高手在一旁看着,所有人也会觉得安心些。 重活虽没让二人干,不过这竹弓竹箭的测试,还是得依赖二人才行。 毕竟力道够不够,(射shè)程够不够,这二人更专业些。 阿大未出声,拿起竹弓竹箭默默的试了起来,阿二却面有不甘,磨磨蹭蹭了许久也不动手。 直到阿大抬起头斜眼瞪了他一眼,阿二才心不甘(情qíng)不愿的试了起来。 比起真正的弓箭,竹弓竹箭的效果,自然差了许多。 不过(射shè)(射shè)山鸡兔子之类的,倒是可行的。 “如果遇到再大型一点的动物,最好避开,免得遭遇危险!”阿大道。 纪子期点点头,谢过阿大阿二。 晚上的时候,江嘉桐带回来了两(套tào)衣衫,以及姑娘家的一些贴(身shēn)衣物,包括月事时候的用品。 纪子期对天长叹:谢天谢地,终于有可以换洗的衣衫了! 去当夫子的当夫子,做猎户的做猎户,当农夫的当农夫,做厨娘的做厨娘。 四所学院的二十四名学生几经磨合,终于依据自己的特长,确定了自己的明确职责。 并且确信,以后就算(身shēn)无分文,依靠这些(日rì)子学到的生存技能,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这边所有的人都自信满满,那边的黎渊终于又挨过了一个又冷又饿的漫长夜晚。 可是挨过了一晚,又有什么用?美味的佳肴,温暖的茶水又不会从天上突然间掉下来,摆到他眼前,让他尽(情qíng)地享用。 黎渊咽咽口水,滋润一下干渴的喉咙,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能长出一对翅膀飞到京城皇宫里,该有多好! 要是能有阿大阿二那样的功夫,几个纵(身shēn)跑起来,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京城。 哎,只可惜,他并没有那样的功夫。 然后想啊想,突然间就想起了拉马车的两匹马。 对呀!还有两匹马,马车虽不会驾,可马会骑啊。 他可以骑着那马回京城啊! 黎渊一拍脑袋,笨死了,居然将这事给忘了! 他从(床chuáng)上一跃而起,暂时忘却了饥饿,冲向外面的马厩。 马厩里空无一物,黎渊最后的希望破灭。 刚强打起的精神散去,饥饿和无力的感觉又回到了(身shēn)体里,他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黎渊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感觉与地面接触的(身shēn)体部分有异动。 扭头一看,原来有头饿极了的猪,正在用鼻子拱他的(臀tún)部下面。 黎渊尖叫一声,从地上火速跳起,边叫边跑边跳,边用手拍向自己的(臀tún)部,以消除掉刚刚(臀tún)部与猪鼻子接触的感觉。 我受不了啦!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黎渊在心中狂吼。 这样一番折腾之后,仅存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只得躺回(床chuáng)上,试图先养回一点力气。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阿大阿二,让他们其中一人护送自己回京城了。 黎渊最后做了如此决定。 在饥饿面前,尽管他万分不愿向纪子期低头,还是不得不做出了妥协的决定。 然后心中对自己道,男子汉大丈夫,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必计较一时的得与失。 现在在她面前丢了颜面,(日rì)后定让她颜面扫地加倍补偿回来! 黎渊休息了一阵后,越休息越觉得(身shēn)体无力,索(性xìng)爬起来,向纪子期住所所在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前几天和阿大阿二慢悠悠地走去,想的是将那好时光、好心(情qíng)拉长,今(日rì)却是无力所致,只得走一阵歇一会阵。 在他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后,那两匹马儿相继回到了马厩里。 原来两匹马饿了一天后,挣脱了缰绳,外出自行觅食了。 皇家的马即使是拉马车的马,也非凡品,训练有素,饿了之后出去觅食,饱了之后便自行回到马厩呆着。 黎渊来的时候,正巧是马儿出去觅食的时候,然后堪堪与之错过了。 也活该他有此一劫! 看来这畜生有时候比人还活泛,不用多想全凭本能,饿了便出去找吃的,只要能饱肚子,吃什么一概不挑剔。 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家的马儿,而生出什么奇怪的优越感。 黎渊耗尽全(身shēn)的力气走了大半的路程后,看到不远处升起了袅袅的炊烟,空气中似乎飘来了食物的香味。 他只感觉到肚子饿的更慌了,像有无数个小人在他肚子里左一拳右一脚,不是很痛,却难受的厉害。 那香味刺激着他,他不停地咽着口水,美食就在不远处,因着这份希望,浑(身shēn)似乎又有了力气。 今(日rì)阿大阿二仍陪着云四试箭,这些活纪子期帮不上忙,便留下来帮程清打着下手。 黎渊曾在心中猜想过,第一个见到的会是谁,他也猜想过,以现在这副狼狈的样见到纪子期时的(情qíng)形。 但当他真正以这副尊容见到纪子期时,心头还是难以抑制的生起了难堪与无言的愤怒。 为什么第一个人是她?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黎渊觉得自己连咬牙切齿的力气都没有了,但那难堪并未因此而减少,反而在她看到他,惊讶的张大了嘴之后,变成了恼羞。 纪子期没想到不过短短两(日rì),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杨大人,就变成了眼前这副鬼样子。 头发凌乱,双眼无神,面容消瘦,嘴唇干裂,衣衫皱得像菜干似的。 佝偻着(身shēn)体,似乎只要用根手指头轻轻一碰便可推倒。 那盯着锅里食物的眼神,就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突然遇到了可口的食物一样,露出贪婪与掠夺的神色。 黎渊强忍着冲上去饱食一顿的冲动,艰难的别开眼,像之前一样,用眼角余光对着纪子期道:“将阿大阿二唤回来!” 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指使和命令的语气。 至少纪子期听了非常不舒服,她轻哼一声,扯出笑容:“大人贵人多忘事,容学生提醒,两天前学生与大人进行了力量比试。 大人两局皆输,已将阿大阿二输给了学生,他二人这些(日rì)子只能听学生的使唤。” 意思就是阿大阿二现在是我的人,凭什么唤回来听你使唤?而且我又不是你家丫鬟,凭什么要听你的使唤去将他二人唤回? “你!”黎渊未料到,纪子期会一口拒绝。 没有阿大阿二的护送,他如何能回京? 若不是最后一丝(身shēn)为皇家人的自傲支持着,他差点就要将自己的真实(身shēn)份冲口而出。 纪子期瞧着黎渊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浑(身shēn)发抖的样子,心底没有一丝的怜悯。 她自认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也能分辨实务,不会轻易招惹不能招惹的人。 黎渊的(身shēn)份,一早就知是贵,而且是超贵的那种贵人。 正常(情qíng)况下,她是绝对不愿和他扯上半点关系的。 但两人从见面的第一次,就已经不是什么正常(情qíng)况了。 纪子期不知道黎渊对她的不满从何而来,却知道,如若不能趁现在扳回一局,回到京城后,怕是只有单方面被挤兑压迫的份。 反正现在有蒋大师护着,将来有杜峰去头疼,谁叫他二人瞒着她偷偷定下了婚约,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所以明知眼前这人(身shēn)份尊贵,纪子期心中的恶劣因子还是不可自控的,作怪了起来。 她心里想着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又怎样?所谓不知者不罪,看在她太爷蒋大师的面子上,也不能强加罪于她。 何况他姓杨,估计只是皇后族中某位比较受宠的大少爷而已。 多种因素的搅合下,最后倒霉了一专想依靠阿大或阿二送他回京的黎渊。 这是,在山上劳作的学生,阿大阿二还有云四回来了。 几人瞧见黎渊的样子后,跟纪子期一样,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讶神色。 有两个还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阿大阿二一见自家主子的凄惨样,眼里都含上了泪水,飞快地跑到黎渊(身shēn)边,带着哭腔道:“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黎渊难得的忍受两人在他(身shēn)上摸索生怕他受了伤的动作,“就是,洗衣的仆妇和厨娘一起逃跑了?” “什么时候的事?”阿二张大嘴。 黎渊几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就在将你们留在此地的那天!” “那您不是两天多没进食了?”阿二嘴快地冲口而出,面上惊讶的神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阿二!”阿大出声喝止他,主子无论多狼狈,也还是他们的主子,有些话就算心知肚明,还是要给主子留面子的,哪能轻易说出口? 果然黎渊的面色迅速尴尬。 阿大不再多问,扶着黎渊坐下,“主子,您先等等,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纪子期虽没打算顺黎渊的意,也没折磨虐待他的心思。 见阿大阿二忙前忙后,见程清悄悄地递过来的询问神色,轻轻点点头,默许了阿大拿食物给黎渊的举动。 饥肠辘辘的黎渊,硬是凭着心中最后的一丝骄傲,面对许久未见的美食,勉强没有作出狼吞虎咽不顾仪态的动作。 只不过,那明显比往(日rì)快了不知多少倍的进食速度,还是看得阿大阿二心痛不已。 他们的主子何尝受过这种罪啊!别说是受,哪怕想都没曾想过啊! 阿二心里的自责又增强了数倍,若不是他当(日rì)的莽撞,自家主子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午膳后,阿大阿二扶着吃撑了的黎渊进了唐大公子等人的小屋里休息。 纪子期冷眼旁观,也不理会。 两人进去许久都未曾出来,直到云四在外喊着“开工了!”才见阿大从里面走了出来。 试箭的工作已完成了差不多了,而且试箭的速度比做弓箭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 只阿大一人也忙活得过来,几人便对阿二擅自不出来的行为,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晚膳过后,阿大阿二打算护送黎渊回庄子里休息。 黎渊不愿意了,那个庄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到处跑的猪和鸡,乱糟糟又臭哄哄的,他才不要回到那冷清清的庄子里。 阿大阿二犯难了,难道让主子陪他们一起打地铺? 经过了生不如死的两(日rì)的黎渊,是宁可打地铺也不愿回那庄子里了。 可他愿意,吴三多就有些不愿意了,小声嘀咕道:“还要加多一个人?又不是没住的地方,为何非要跟咱们挤一间屋子?” 不过当阿大冷眼扫过时,吴三多顿时觉得脖子一凉,一缩头乖乖闭上了嘴。 饶是如此,黎渊还是又遭受了一整晚的折磨。 不仅仅是因为睡在地上,太硬烙得全(身shēn)不舒服的缘故。 他白天休息过,晚上本就难入睡。 偏偏吴三多唐大公子罗书三人的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在这黑夜中格外的响亮和刺耳。 黎渊翻来覆去了一整晚,离他不远处的阿大阿二也整晚不敢入睡。 唐大公子三人因白天忙活了一天,倒是睡得很沉。 听着几人均匀的呼噜声,显示着几人睡得十分的香甜,这让失眠的黎渊嫉妒不已。 早上起来的时候,黎渊阿大阿二三人明显的睡眠不足,与唐大公子三人的容光焕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用过早膳分开后,黎渊准备回到了昨晚打地铺的唐大公子的小屋子里,睡个回笼觉补眠。 这次留下来陪在他(身shēn)边的还是阿二。 “杨大人!”纪子期在后面唤他。 黎渊听得她声音,就觉得额头突突地跳,实在是恨不得离她十丈八尺远。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黎渊站定(身shēn)形,回转(身shēn),勉强挤出温和的神(情qíng),“纪同学有何事?” “大人,当初您只给咱们留了十天的粮食,现在已经是第八天了。” 纪子期的面上露出黎渊不懂的笑容,却让他直觉地意识到话外有话。 正文 120、养不起闲人,也不养闲人!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什么意思?”他皱眉问道。 “意思就是,”纪子期的笑容隐隐带上了挑衅,“咱们养不起闲人,也不养闲人!” 黎渊这下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嘲讽他是闲人吗? “那好,阿大阿二也是闲人,让他们随我一道离去!” “阿大阿二怎么会是闲人呢?他们能干活的可多了,绝对比他们吃下去的多得多!” 纪子期笑容不减,语气不变,“而且,学生没记错的话,阿大阿二现在算是我的人吧? 既然是我的人,是不是闲人自由我来判断!” “你!”黎渊再一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胸xiōng)中火气熊熊燃烧,皇家的尊严告诉他,他此时应该高傲地一转(身shēn),甩袖扬长而去。 可才刚刚填饱的胃,用那微微发涨的感觉,**(裸luǒ)地提醒他,饿肚子的时候,尊严算个(屁pì)! 黎渊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凶狠地盯着纪子期,一字一字问道:“那你说,怎么样不算闲人?” 算你识趣!纪子期心中哼道,像你这种衣来伸手饭来伸口的大少爷,最好的折磨方法,自是(身shēn)体上的摧残了。 纪子期拎起一只空桶,笑眯眯地道:“大人,昨(日rì)的水已经用完了,烦请您去帮忙往竹筒传水装置里注水!” 一旁的阿二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道:“放肆!你可知道我家主子……” 黎渊伸手阻止了阿二(欲yù)往下说的话。 现在这个时候,表露(身shēn)份只会让他更难堪。 纪子期本就打着不知者不罪的想法,折磨折磨黎渊,自是不会主动往下问。 她将水桶往阿二手里一塞,“阿二,带着你的前主子去,好好教教他!” 又对着黎渊皮笑(肉ròu)不笑道:“大人,咱们这里每个人干活,都非常的自觉,希望大人您也如此!” 原本打着偷偷替自家主子干活的想法的阿二,恨恨瞪了纪子期一眼。 主子那么骄傲,你话说的这么明白,摆明是((逼bī)bī)主子必须亲自动手。 (日rì)后若你知道了主子的(身shēn)份,定会后悔今(日rì)的一言一行! 若说这群人里,除了黎渊外,对纪子期最大意见的,就是阿二了。 当然他对她的意见,主要是源于她对自家主子的不尊重。 果然如纪子期所料,即使没有人看着的黎渊,不顾阿二的劝阻,坚持自己动手。 木桶装上水并不重,不过竹筒槽口并不大,往里面注入水时,得把握好轻重。 否则要不就累得半死,才倒了一点点,要不就倒得太猛,多余的水溢出,打湿自己的衣衫。 黎渊一开始,明显的就是属于后者。 看到阿二示范了一桶水后,强行接过他手中的木桶,拎起一桶水,直接往竹槽口倒。 “小心!”阿二看着他的力度,惊呼提醒。 可惜还是慢了,倒入的水太猛,多余的水立马溅了出来,打湿了黎渊的衣衫一大片。 冬天早上,山里河边的冷风一吹,那湿意立马融进了黎渊的(身shēn)体里,带着寒冷的痛意。 黎渊第一次知道,原来骨子里冷的感觉是痛。 阿二见状,伸手(欲yù)接过他手里的木桶。 黎渊骨子里的骄傲却不(允yǔn)许自己这么轻易就服输。 他避开阿二伸过来的手,又拎了一桶水,开始往里面注水。 一桶一桶又一桶,慢慢的,黎渊终于学会了控制力度。 看着那水一滴不漏地顺着竹槽往下流去,他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 阿二发呆地看着自家主子的笑容,心里不(禁jìn)暗暗担忧:主子,主子这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纪子期看着这边从竹槽里流到木桶里的水,时缓时急,就知道黎渊还真是亲自动手了。 说实话,这还真让她有两分刮目相看。 这个大少爷跋扈是跋扈了些,本质倒也单纯。 当然,这两分的刮目相看,还不足以让纪子期优待黎渊。 午膳过后,便让他随上山挖红薯的学生们一起上山去。 这次黎渊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默默接过她递过来的简易工具,跟在那几名学生后面,上了山。 —— 皇宫內,收到密探刚传回来的,关于术数大赛四所学院第三题考试现状消息的皇帝陛下,看清最后的内容后,不由张大了嘴。 自己最优秀的皇儿黎渊,居然加入了那群学生的行列,一起上山劳作? 皇帝陛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次考试的进度,几乎是两天一次往宫里传消息。 这一次已是第四次收到消息了。 上上一次传回来的,是阿二夜晚私自破坏竹筒传水装置的事(情qíng)。 上一次传回来的,是棋林学院纪小雪将术数运用到力量挑战中,赢了黎渊,将阿大阿二留了下来的事(情qíng)。 因那消息中对简易投石机做了具体的描述和说明,皇帝陛下当即招来工部和兵部尚书对此进行了探讨。 两人一致激动的认为可行度非常高,可大批量生产后投入军方,不过最好有提供此方案者在场指导,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摸索的时间。 皇帝陛下听得此言,差点想提前结束第三题的考试,若不是孟大师和户部尚书林大人在一旁劝阻,恐怕真的就此结束了。 已近年关,前线边关均已休战,再开战也是明年三月以后的事(情qíng)了。 皇帝陛下略微冷静了一下,便取消了刚刚自己冲动之下的提议。 确实,现在重要,黎国的未来也重要。 这帮学生在此次术数大赛前两题中,表现出了强大的适应能力和变通能力! 而从未独自生活过的一帮人,在荒外生存的考验中,只慌乱了一阵便迅速冷静下来。 有条不紊的开始谋划起未来的生活,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制定的方向前进。 若再多一些时间的磨练,这帮人必会成为黎国未来的栋梁之材。 皇帝陛下认为上一次传回来的消息,已足够让他震撼了,没想到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巨大震撼。 他将手中的细纸条,递给了就近的孟大师。 孟大师接过一细看,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纪子期这丫头,胆子也腻大了点,大皇子也敢捉弄? 他偷瞄一眼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的面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孟大师迅速垂下眼睑,思考起如何替那个胆大的丫头,说说好话求求(情qíng)。 户部尚书林大人看了纸条上的内容后,张嘴直接替纪子期求起了(情qíng),“陛下,这纪小雪同学无意间冒犯了大皇子(殿diàn)下。 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陛下格外开恩,莫要怪罪于她!” 孟大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这林老儿一向耿直古板,最是严肃谨慎,何时变得如此鲁莽? 这么优秀出色的曾外孙女哪能不护着? 林大人心中是掩藏不住的得瑟,恨不得当场捅破,纪小雪就是他曾外孙女的事实! 他实在是忍的万分痛苦!就像一个拥有了一件绝世珍宝的人,只能偷偷藏起来独自欣赏,却无法与人分享的那种痛苦! 皇帝陛下也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大人一眼,不过他此时的心思,仍停留在黎渊上山劳作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来! 要说这黎国皇宫的传统,也有几分奇特。 黎国第一任皇帝建国约在两百多年前,前朝的皇帝因为生了太多优秀的儿子,却又无法让其团结而内斗不断,导致整个国家四分五裂,烽烟不断。 第一任皇帝正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渔翁之利,而登上了皇位。 建国后,他吸取了前朝覆灭的主因,为他的历任后代,定下了这样的规矩:第一个皇子必须是在当任皇帝陛下二十五之后出世,且必须是皇后所出; 若皇后三年内无所出,才(允yǔn)许由其他妃嫔生出大皇子;第二个皇子必须与第一个皇子相隔五岁。 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避免了父子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皇位而兵刃相见; 坏处是若哪一任皇帝不幸英年早逝,而皇子太年幼,大权便会旁落。 立此规矩的皇帝想了又想,认为若有皇帝英年早逝,定是黎国的气数已尽,怨不得人! 因此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硬是立下了此条后世永不可更改的皇命! 也许真是如这位皇帝所言,老天不想黎国过早破国,这两百多年来,最早逝世的皇帝也过了五十。 而因为皇帝与皇子、以及各皇子之间岁数相差较大,也未发生过任何影响黎国国运的皇宫内部大争斗,当然私底下的明争暗斗还是免不了的。 但整体来说,比起历朝各代以及邻近的诸国,黎国皇宫算是皇宫中奇葩的存在。 大约一百年前起,也就是术数刚刚大力推广的时候,因与周边诸国摩擦不断,边境年年征战不休。 那一任的黎国皇帝做出了让每一任大皇子进入军中历练五年的命令。 不过这道皇命执行得并不彻底,当今皇帝陛下之前的几任,也有一两位因为(身shēn)体或其他种种原因,并未到军中历练。 所以当当今皇后死活不同意让黎渊去军中历练时,皇帝陛下不得已同意了。 他这皇后什么都好,知书达理大方得体(性xìng)(情qíng)温厚,不愧为一国之母的典范。 唯一的缺点,便是对她所出的两个孩子,黎渊和掌珠,像天下所有最平凡最普通的母亲一样,宠溺得不像话! 所幸两个孩子,除了骄傲些自大些,都出落的非常优秀,让他十分的满意! 黎渊今年二十,对普通人家来说,已不算小了,对皇家来说,还有至少十年的成长空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机会可遇不可得,此时确实是个改掉他(身shēn)上自大毛病的好机会。 皇帝陛下考虑了半响,决定任由黎渊留在学生中间,以农夫的(身shēn)份继续劳作。 但此消息却绝对不能让皇后知道,当初知道黎渊要充当监考官,带着那群学生们远行的时候,皇后就闹了好久。 若不是黎渊自己坚持,这事怕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如若此消息被皇后知道了,定会立马派人将黎渊接回宫中。 于是皇帝陛下下令将此消息封锁,在没有结束之前,绝对不(允yǔn)许泄漏一丝一毫!否则严惩不贷! 倒霉的黎渊并不知道自己被他的亲爹摆了一道。 他自小除了骑(射shè)练习外,也练些拳脚功夫,不过都是为了强(身shēn)健体,与高手相比不堪一击。 黎渊对功夫并不感兴趣,皇帝陛下因在军中历练过,自(身shēn)功夫不错,不过儿子不感兴趣,他也没有强迫。 所以黎渊对于(身shēn)边有暗探之事并不之(情qíng)。 阿大阿二倒是一早就发觉了,但当密探拿出了皇帝的御令,警告二人不得多言时,两人便一致的保持了沉默。 放低了姿态的黎渊,很快就适应了他现在的生活。 白天的辛苦劳作,让他吃得香也睡得甜,自己挖出的红薯自己从河里舀起的水,比起以往的佳肴要美味上百倍。 若不是有纪子期这个女人在旁,黎渊时常生出偶尔自己亲自动手,凭借自己的双手自给自足,过过这样的生活也(挺tǐng)不错。 不过因为纪子期的存在,这样的惬意中总感觉有根刺一般的存在,像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鱼刺,总有几分不舒适。 黎渊心里默默计算着(日rì)子,大约还有十天后,户部就会派人来,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黎渊计算着回去(日rì)子的这个傍晚,发生了一件事(情qíng)。 负责去教西村孩子术数的罗书,衣衫破裂,带着一(身shēn)伤回来了。 和他一起的另一名学生并未随他一起回来。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 罗书嘴角受了伤,说话有些不利索,简单进行了一下处理后,大概说了一下事(情qíng)的来龙去脉。 “西村和距离西村不远的陈家村,因为土地的事(情qíng)发生了争执。 有一片山林两家从数十年起就约定两个村子平分,但山林不同土地可以丈量,始终无法确定分到哪一处才是对半分。 两个村子各不相让,于是一争便争了几十年。 前两(日rì)两村的猎户去打猎,因为一只兔子,借机起了冲突,当时西村人多,赢了那场争执。 今(日rì)陈家村全村出动,将整个西村围了起来,誓要将山林按他们的法子分成两半,西村不同意,两村人便打了起来。 云六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恰好我当时在外面,便跑回来报信。 准备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陈家村的人,还好西村人护着,只受了点轻伤。 当时护着我的那个西村人说,两个村子打打闹闹几十年了,大家都习惯了,流血受伤是少不了的,但总归不会闹出人命。 可若想从村子里出去,怕是得需要些(日rì)子。 他让我不要担心云六的安全,村里的村民自会护着他,不让陈村人伤到他。 等过些(日rì)子快过年了,陈家村人自会散去,到时候云六就可以出来了。” “那怎么成?”云上学院的其他五名学生不愿意了,“以前没有出过人命,不代表这次也不会出人命,将云六放在那,我们绝不放心!” “我们也希望将云六救出来,”玄武学院的学生出声了,“不过咱们只有二十几个人,一个村子最少有二三百人,咱们如何能斗得过他们,救出云六?” “你怕死,你不敢去,我去!”云上学院学生呛道。 那个玄武的学生怒了,“我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说对方人多,咱们人少,得从长计议,不可贸贸然行动!” “好了,别吵了!”唐大公子出声喝止道:“云六是咱们中的一员,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现在重点是商量办法,不是意气相争!” 那两位争吵的同学互相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纪子期的眼光看向了阿大阿二。 阿大道:“我和阿二学武之前,教我们的师傅曾说过武学之道。 其中一条是:学武之人绝不可仗着自己的功夫,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动手! 就算有理,也必须谦让三分,以免下手没了轻重,伤了无辜! 这一点,(身shēn)为学武之人,是万万不能违背的,否则会遭所有学武之人唾弃!” 那就是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纪子期面向众人,问道:“大家可有何法子?” 刚刚还叫嚣着一定要救出云六的云上学院学生,在纪子期的眼光扫过时,纷纷低下了头。 黎渊也不自觉低下了头。 这种粗鲁的乡野村夫打架的事(情qíng),他可没处理过。 在帮着他父皇处理部分国事的过程中,偶有大臣之间发生争执,父皇要么利用(身shēn)份威压,要么充当和事佬,总之表面上摆得平就成了。 他父皇教他的帝王之术是:平衡与牵制,不让矛盾扩大化,也不让矛盾彻底解决,这样才能永保皇家的威信。 但这策略,很显然不适合现在的这种状况。 到了棋林学院这边,罗书道:“我觉得两家争斗的源头,是那片山林的划分。 如果咱们能帮他们划分好那片山林,应该能解决此次的纷争!” “对,对!”受到启发的其他学生们,纷纷点头同意,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夫子有教过咱们如何划分田地的计算方式! 明(日rì)咱们利用所学帮他们划分好山林,解决掉他们的问题,他们肯定就会放了云六!” “对对,咱们今晚回去好好想想计算的方法!” 沉浸在用术数解决村民实际问题之中的学生们,觉得这些年的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纷纷陷入了思考的狂(热rè)中。 纪子期见所有人已进入沉思,沉默一阵,终是道:“那今晚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议!” 其余三家学院的学生相携离开后,棋林学院的六人聚在了一起,包括在唐大公子三人房子里打地铺的黎渊和阿大阿二。 吴三多和罗书兴奋地讨论着何种计算方法更合理,程清和江嘉桐也小声交流着。 唐大公子冷眼看纪子期神色,觉得有几分对劲,试探问道:“子期,你可有计算的好法子?” 他这一问,吴三多几人便停止了讨论,纷纷看向纪子期。 纪子期眉头微蹙,“你们觉得西村和陈家村里,可有人会术数?” “应该没有!”罗书道:“否则也不会需要咱们去教学了。” “既然无人懂术数,那你们觉得这山林有实际的尺寸吗?” 几人一下子呆住,他们的术数计算方法,都是基于有数据的基础上才能进行,什么都没有,如何进行计算? “那咱们亲自去量如何?”吴三多道。 “既然无人懂术数,谁会相信咱们量出来的数据,就是正确的?”纪子期道,“就算他们相信了这些数据是正确的,那计算的方法呢? 如何能同他们讲明白,这样计算是没错的,一定公平的?” 黎渊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好比小的时候,夫子给他讲治国之策,那时候他才刚学完小学没多久,哪能听得懂夫子的长篇大论? 不过他知道那是对他有益处的,听不懂就死记硬背。 但现在面对的这些村民不是,他们根本没有理由相信一群外来人的话。 说不定还以为是来捣蛋的,到时候两村人合起来对付他们,可就真的是没好果子吃了。 唐大公子也很快就想明白了,紧接着吴三多程清几人都想明白了。 “子期,你可有什么好法子?”程清问道。 纪子期苦笑道:“我只知道咱们现在的法子行不通,但具体的方法,也还没有想到! 否则刚刚就不会让大家都先去休息,明早再议了。” 连一向心思最活泛的纪子期,都还没想出对策,几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大家别灰心!咱们不是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吗?撇开原有的想法,放开思路想,总能想出好法子的!”纪子期安慰道。 现在确实不是自怨自叹的时候,云六还被困在村子里,等着他们去将他救出来。 于是几人都不再言语,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里。 今晚所有的人躺在(床chuáng)上,都睡不着觉,包括打地铺的黎渊,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睡不着觉,就开始了闲聊打发时间,盼着或许能从聊天中,得到一些启示。 纪子期道:“程清,嘉桐,如果你们也睡不着的话,不如咱们说说话吧!随便什么都行!” “我脑子里现在什么事(情qíng)都想不到,就想着如何救云六出来的事!”江嘉桐道。 “我也是!”程清道。 “那咱们想想,有什么法子去分配一样东西时,可以简单易懂,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样是最公平的?” 江嘉桐道:“我小的时候,喜欢什么就直接要,而且全要,几位哥哥姐姐都让着我!” 程清:“我从小的时候,术数就很好,两位姐姐有心让着我时,我都要跟她们分得清清楚楚,不想仗着年纪小占姐姐们便宜!” 一个全霸,一个乖巧。 纪子期小时候家里就一个人,哪需要同人分享? “那咱们换个角度来想一想,如果现在有一堆红豆糕,有两个小孩子抢着要,不肯让步,怎样才能让两个孩子都满意!” “一人拿一块呗!”江嘉桐道,“如果最后还剩一块,就对半分,不就解决了?” 纪子期和程清对望一眼,黑暗中只看得到双方的眼睛里都发着光。 对,一人一块! 然后双双拥住江嘉桐,“嘉桐,你实在太聪明了!” 江嘉桐受不了地推开二人,“你们干什么?我虽然聪明,哪里比得上你们俩个?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而且,你们一个二个这是怎么了?” “想到解决方法了!”纪子期道呵呵笑道。 “真的?”江嘉桐惊喜道,“快说来听听!” 程清便附到她耳边,小声地说出了好和纪子期想到的方法。 “哇!看来我真的是好聪明耶!”江嘉桐听完后,忍不住得意道。 “是了是了,你最聪明!不早了,快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纪子期正打算将昨晚的想法与大家分享时,玄武的一名学生先开口了,“我有个提议,想先说!” 纪子期点点头。 那名学生道:“咱们这次来参加术数大赛,原本以为比拼的是专业术数题的解答。 结果今年的三道考题,每一题都与咱们在学院里所学的专业术数解答无关。 所以我提议,这一次山林划分之法,哪个学院的答案最精准,解法最巧妙,便算那所学院胜出如何?” “好!”白鹤学院附和道:“我们白鹤学院承认棋林学院在这三场比赛中的优秀表现。 但这一次的术数大赛,并未进行过真正的术数比试,就这样输了,我们六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云上学院也同意,“我们云上学院也是,这次术数大赛的赢家肯定是棋林学院无疑! 不过咱们作为术数学院的学生,始终比的是术数,所以我们也同意,咱们四家学院,用这一题私下里分出个高低!” 纪子期想说出口的话便吞回了肚子里。 她与程清江嘉桐二人互看一眼,又用眼神征询了唐大公子等人的意见,见五人都默默点头,便同意了玄武学院提出的建议。 “既然大家都一致认同玄武学院提出的建议,那就这样办吧!” 听闻棋林学院也同意了,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面上均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年轻人好胜的一面,终于在现在这一刻激发了出来。 没有人提到判官,没有人提到如何判定输赢,从四间店整合开始的这一个多月的(日rì)子里。 所有人都对对方的人品都有了充份的认识,丝毫不担心会有谁会耍赖! 四所学院除了云六在外的二十三人,已及黎渊阿大阿二,一起步行到了西村。 陈家村的人还围在西村村子的入口处未曾散去。 为首的是一位(身shēn)形高大皮肤黝黑的三十多岁大汉。 眉毛浓密,面上因久经风霜带着一丝刚毅。 见纪子期一群人靠近,双眼微眯,带着防备:“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条路暂时不通,有急事请绕道,无急事过些(日rì)子再去!” 唐大公子上前一拱手:“这位大叔,我们有一位朋友,因为此次两个村子的事(情qíng),被困在了里面。这次前来,是想将那位朋友带出来。” 那汉子以及周围的人迅速戒备起来,“你们是西村请回来的帮手?” “不是,大叔您误会了!”唐大公子道,“我们只是暂时路过此地,因故需在此停留一段时间。 但粮食有限,便有二人在此村中,以教村中孩子们识字或术数为条件换取粮食。 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去!还请大叔行个方便!” 那汉子将众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眼前这群人虽衣衫简陋,但个个仪表不凡,难掩其(身shēn)上富贵气质! 那汉子也算有些见识,而且这些人看来年岁不大,体格也不算健壮,还有几位弱不(禁jìn)风的小娘子。 他皱皱眉,对着唐大公子道:“你们先在这等会,我去请示村长!” 不一会,一个瘦小的老人跟在他(身shēn)后一起过来了,那汉子边走边那老人道:“村长,就是这群人!” 老人约六十左右,(身shēn)高明明只到那汉子的肩,但那汉子在他面前佝偻着(身shēn)子垂低头,犹如孩童般拘谨,又像是聆听夫子训斥的学生般乖巧温顺。 走的近了,能看到老人一对慈祥安静的眼,浑浊却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令他平凡无奇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智慧之光,似乎这天下任何的事(情qíng),都能在他那里寻求到答案。 所有人都未料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隐藏着如此的有风度之人。 都不自(禁jìn)的(挺tǐng)直了(身shēn)子,就像在学院里面对夫子或院长一样,忍不住的就带上了敬意。 老人微笑着看向众人,“听熊大说你们有朋友在里面?” “见过村长!”唐大公子及众人恭敬地行了个礼,“是的,还请村长大人行个方便!” “你们可是今年来参加术数大赛的学生?”老人继续微笑问道。 众人吃了一惊。术数大赛的事(情qíng)官府从未对外公布过,为何这荒野之外的老人竟会知道? 老人似是明白他们的疑惑,“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术数大赛之事,官府不会主动对外公布,不过时间一长,总会慢慢在坊间流传开来。 这里离京城并不远,消息流传也会快些,老夫前几(日rì)正巧有事去过镇上,听到过一些传言。 各位年岁、人数正巧对得上,且个个气度不凡,所以老夫就试着猜上一猜,倒是让老夫蒙对了!” 老人说完,又露出会心的微笑。 “学生们并非有意隐瞒,还请村长莫责怪!”既已被对方认出,唐大公子也不否认,“村长既已知道了我等的(身shēn)份,还请行个方便,将被困在里面的学生放出来!” “既已知晓了,老夫自会安排将人放出!”老人眼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掠过。 那眼因为苍老,已带上了一丝混浊,可被扫过的众人仍是感到了一丝无形的锐利。 “不过,你等二十几人全部来此,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救出那名学生吧?” 这个老人好生犀利!纪子期心中赞道。 “不知村长此话何解?”唐大公子暗自心惊,面上神色不变。 “你二十几人手无寸铁,还有几位小娘子,因着术数大赛考试的规矩,又不能自报(身shēn)份! 总不至于愚蠢到,想从几百村民手中抢人吧? 那么,这么多人为了一名学生一起过来,想必是想用其他的法子将人救出!” 看来民间果然暗藏高人!单从他们的形动中就判断出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众人不由肃然起敬! 唐大公子直接承认了他们的来意,“如村长所言。学生们想着两个村子是因为山林划分之事,而起了冲突。 学生们便想着用所学,替两个村子完成此事,解决了根源问题,其他事(情qíng)自能迎刃而解了!” 唐大公子此言一出,所有学生都(挺tǐng)直(身shēn)体,望向老人,期望能从他面上看到激动的神色。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老人面上神色依旧很和蔼,不仅见不到丝毫的激动,反而有一种让众人分辩不出的神(情qíng)。 老人开口道:“不知各位学生们打算如何利用所学?” 唐大公子道:“关于这田地划分之事,学院夫子有教过,只要知道了具体的尺寸,通过精密的计算便能得出结果!” “具体尺寸何来?” 唐大公子虽早早有所料,还是楞住了,其他学生也楞住了,“这,村子里难道没有具体尺寸吗?” 老人道:“若没有,各位又打算如何做?” 这个问题唐大公子便不好作主回答了。 玄武一名学生举手道:“若没有尺寸,咱们自己去进行丈量!” “嗯。”老人轻轻点点头,闭上双眼,似在养神,又似在沉思中。 良久,睁开眼睛道:“老夫倒是记得以前也曾有人丈量过那山林的大致尺寸。 只是时间有些久远了,也不知准确不准确。 不如各位学生们,先按老夫记得的数据进行计算如何?” 如此最好不过了,众人大喜。 正文 121、大半月未见,转性啦?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老人边回忆,边慢慢说出他记忆中的数据。 对众人来说,不管准不准,只要有数就行了。 听完数据后,四所学院的学生分开,按学院聚在了一起。 黎渊和阿大阿二因在唐大公子几人房间打地铺的缘故,很自然地便站到了棋林学院这一队伍中。 没有笔纸,众人捡了一些树枝,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开始写写划划了起来。 所有人都进入了解题的状态中,包括黎渊。 当然除了纪子期程清江嘉桐三人,然后便是对术数了解甚少的阿大阿二了。 江嘉桐小声问道:“子期,程姐姐,咱们昨晚想的办法还要说出来吗?” 纪子期道:“先看看(情qíng)况吧!” 程清:“那咱们要不要也算一算?” 纪子期:“也可以,你们将它当成一道术数题来解。” 不一会,埋头各自计算的各人,已开始讨论起来了。 棋林学院这边,黎渊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中。 纪子期一直听着他们几人的讨论,并未加入。 等到差不多有了定论时,罗书问道:“子期,你还有什么新的解法没?” 纪子期摇摇头,“你们解得非常好,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黎渊在刚刚的解题沟通中,对各人新奇的解法惊到了,现在更是对罗书询问纪子期的行为惊到了。 莫非这女人比他们五人还厉害? 不可能吧,黎渊心中下意识地就拒绝了这个想法。 或许只是因为她能力最差,一直没出声,罗书随口问了她一句而已。 嗯,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黎渊心中对自己如此说道。 不一会,其他三所学院也确定了最后的解法。 所有人又围到了一起,却没有人出声。 纪子期主动道:“咱们抽签决定先说出答案的学院顺序如何?” 众人齐齐点头。 这些(日rì)子以来,众人已习惯以棋林学院意见为先。 所以按理说,也该让他们先说出答案才是。 只是高手对战,先出便是先机。 即使同样的答案,先说出来的人,总会让人印象更加深刻。 高手之争,差在毫厘。 因此先前大家心里如此想着,又不好意思明说。 如今纪子期主动说破了,其他三所学院自是求之不得。 纪子期将四根长短不一的小树枝握在手心,藏在袖中一阵捣鼓后,伸出了手,“老规矩,长签者先说!” 三所学院派代表上前,一一抽了签。 玄武学院运气最好,抽了最长签,其次是云上学院,接着是棋林学院,最后是白鹤学院。 最先的玄武学院高兴不已,白鹤学院则有些垂头丧气。 决定了顺序后,四所学院按先后排好队,回到了老人(身shēn)边。 还是唐大公子为代表,“村长,学生们已经有了答案了! 不过因为此次的术数大赛并未进行真正的术数题考试,因而在来之前,学生们已商定将此题作为私下分出高低的考题。 所以每所学院会逐一说出自己的答案,还请村长您莫要见怪!” “没有判官,如何判定谁的解法最优?”想不到这老人懂得还真不少。 唐大公子道:“这点村长您可以放心。 咱们二十几人,经过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早已(情qíng)同兄弟姐妹,彼此之间都信得过对方的人品。 此次分林之题的解答,虽说是想要分个高低,实际上也可以看成是切磋。 答案好与不好,一出便知!断不会出现村长心里所担心的问题!” 老人面上的微笑中,似乎终于带上了一丝满意,“既如此,那就都说来听听吧!让老夫也跟着长长见识!” 玄武学院的学生代表第一个走上了前,带着几分激动,说出了自己的解法与答案。 答案一出,跟在后面第二个要上场的云上学院面色就陡的变了。 原来他们的解法与答案同玄武学院的基本是一样的。 因此云上学院的代表在说他们的解法与答案时,面上的落寞与玄武学院先前的高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答案一样,思路一样,没有过多细说的必要。云上学院的学生,很快地就结束了他们的讲解。 轮到棋林学院了,上场的代表是罗书。 罗书“术数小神童”的名号,不仅在天顺人尽皆知,在其他三所术数学院里,也是各夫子经常提起的目标和榜样。 所以他一上场,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不自觉地就有了些紧张和期待。 怕他说出更妙的解法,又盼他说出新奇的答案。 这几乎是所有术数(爱ài)好者及深研者共同的毛病! 上了场的罗书,原来怯懦沉闷的样子立马就消失不见,换成了自信淡定的模样,“村长,各位,棋林学院的解法有三种…。” 如同当初在棋林学院,与丁级学生切磋时一样,罗书的话一出,立马就引来了其他学院学生的震惊。 三种?他们每所学院都只能想到一种而已! 真的假的啊? 罗书在众人的期盼和一丝怀疑中,缓缓地开口讲出了那三种答案,最后道:“解法是有三种,不过第三种最简单可行!” 在这过程中,三所学院学生一时张大嘴,一时低头沉思,直到罗书讲完后许久,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时间有些久了,旁边的老人忍不住轻咳出声。 众人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想起他们今(日rì)是来干什么的,想起刚才他们是在做什么。 最后出场的白鹤学院直接放弃了,“我们的解法与刚刚罗书所讲的第二种差不多一致。 不过罗书的更巧妙精确些,我们白鹤学院认输!” 上届的冠军学院都已认了输,其他两所学院也纷纷表了态。 “玄武学院认输!” “云上学院也认输!” 胜负已分,输赢已定,众人便都看向了老人。 唐大公子上前,“村长,学生们已经有了最佳方案,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否满意?” 老人突然轻哼了一声,变了态度,温和变成了固执,“老夫哪懂什么解题不解题,佳不佳的,你们跟老夫说这些,老夫也不懂!” 唐大公子即使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变了面色,“这个,刚刚那位同学,不是已经讲解得很清楚了吗?” “那是对你们而言!老夫只是略识得几个小字,略懂一些基础的术数,你们那种高深的东西,老夫如何能听懂?” 唐大公子怔住了,果然如纪子期所言! 一旁的黎渊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村长已知这些都是术数学院的学生,是朝廷未来的栋梁。 即使不懂,也应该相信他们的实力!学生们有意想解开两家村子的仇怨,还请村长行个方便!” 这话一出,老人更是带上了几分不屑,“你们既有学生在西村当夫子,即使你们的法子再好,在(情qíng)感上也会偏帮西村。 陈家村中无人懂术数,哪知你们会不会骗咱们? 而且,你们虽有心帮这两个村子,可好心就能做成好事吗? 十五年前,也曾有位像你们一样的术数大师,路过此地见到两个村子的斗争后,发誓要解决此问题。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丈量了山林的各种数据,比老夫刚刚告诉你们的,要多得多! 因着他的名号和威望,两个村子暂时依了他的法子划分了山林。 可过了不过短短两三年,这矛盾不但没解开,反而越积越深。” “为何会如此?”黎渊不解问道。 “那人是好心,可他并不是这两村中人,他并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他无法深刻理解,作为依靠山林生活的人,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心中对山林的那种执念到底有多深。 丈量得了土地,丈量不了人心! 山林这么大,不可能处处都有人看守,人心不足,贪念一起,就会偷偷溜到对方的山林中。 只要一有人开始违背了这个原则,就会不停有人违背。 然后你一次我一次,从口角冲突上升到肢体冲突,从个人冲突上升到村落之间的冲突。 更何况林中动物是活的,随时可到处乱跑。 若有人在这边山林用食物引(诱yòu)那边山林的动物过来,进而猎杀了它,那这动物算谁的? 因此没划分界限之前还好,划分了之后这积怨反而越来越深。 于是十年前,两村便取消了之前划分的界限,重新陷入了纠缠不清中。” 老人面上隐隐带上一丝倨傲,“你们的法子也许不错,但毕竟年轻,当时那人享誉盛名已久,所用之方法远在你们之上。 都没能解决问题,你们的法子又如何能彻底解决?既然不能,还是速速离去吧! 至于困在里面的那名学生,老夫保证今晚之前,你们一定能见到!” 老人下了逐客令,先前那位汉子便开始驱赶他们了,大声道:“走吧,都快走吧!再不走,别怪熊大我不客气!” 眼看老人已转(身shēn)(欲yù)离去,纪子期开口喊住了他,“村长!请等等,学生还有几句话想说!” 老人站住(身shēn)形却未转(身shēn),声音从前方飘过来,“都快离去吧!” “村长!两村之间现在的争斗,就像您刚刚说的,丈量得了土地,丈量不了人心! 这一切本就是人(性xìng)自私所致的问题,既是人(性xìng)问题,只要有人存在,就不可能存在真正彻底解决的方案! 就算一个村子灭绝了,也会有别的村子的人来,同样也会因此而产生冲突和流血事件! 但,能因为如此,而放弃解决吗?” 老人攸地转(身shēn),似带着一丝愤怒,“谁放弃解决了?只是你们的法子并不新奇,拿来无用而已!” 被人如此当面不留脸面的指责,学生们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黎渊则冷眼看着纪子期,面上神色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纪子期并不动怒,只看着老人微笑道:“现在两个村子好比饿急了的两个人。 面对着突来或一直存在的一堆红豆糕,大家都想据为己有。 但又打不过对方,所以均虎视眈眈。 若是村长您老人家看见了这(情qíng)形,您会如何做?” 老人轻哼一声,却不回答。 有学生答道:“那就帮他们分好数,如果有一百块,就一人五十,如果有二百零一块,就一人一百后,最后一块对分。” “可是那两人并不识数怎么办?而且数量是一千或者一万块时,他们根本不相信旁人分出来的数量是公平时,那又怎么办?” 没人出声,纪子期自问自答道:“那就一人拿一块,你拿一块后,我拿一块,你再拿一块之后,我也跟着拿一块。 直到将那批红豆糕分完为止。” “老夫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法子,跟之前的有什么区别?”老人声音冷淡。 “有区别。”纪子期直视老人双眼道,“不是分开成一半,而是仍当成一个整体。 山林不再划分成两半,而是逐一上山打猎,像分红豆糕一样,你一天,我一天。 两村可定个时间,今天是陈家村的人去打猎,明天是西村的人去打猎,轮流往复。 不限地方,不限区域,猎到多少猎物全是自己的本事!少了怨不了天也怨不了别人!” 老人楞住了,除了已知(情qíng)的程清和江嘉桐外,所有人都楞住了。 他们一心只想着既然问题来自山林划分,那就想办法将山林划分清楚。 所有人都将心思钻在了这里面,却没想过退一步来看看。 “两村的村民不懂术数,就算懂术数,依靠精确划分山林也不能解决问题。 除非是将这座山用剑一分为二,中间用座大山隔开,这样互不相见,或许能解决问题。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纪子期道:“既然村民的担忧来自于猎物的多少,更深层次的,也许是担心对方村会对属于自己的这片山林进行致命的破坏。 学生曾听说过狩猎有狩猎的规矩,比如幼兽不猎,怀孕的母兽不猎,以确保林中猎物生生不息。 而依着这片山林生活的族人,也能因猎物的不断繁衍,世世代代生存下去。 但若将山林划分,对于不属于自己林中的猎物,人(性xìng)中自私的一面就会显露出来,恐怕就不会那么严格地遵守这些规矩了。 学生认为,这也许是冲突不断地最深层原因:出于对未来不确定(性xìng)的恐惧。 所以学生便从这个方向去想解决的方案。 既然担心属于自己的山林被对方破坏,那就不要划分好了。 两村人共同拥有它,共同守护它,共同(爱ài)惜它。 山林中的动物能生生不息繁衍下去,那么那些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就能消除了。 消除了担忧,其他的问题,如长久冲突造成的相互仇恨等,相信经过一些时(日rì),也会被时光慢慢淡化。” 一阵沉寂,令人窒息的沉寂,纪子期如上好瓷器般的空灵声音停下后,现场是死一般的沉寂。 “哈哈…”突然,那老人一阵仰天长笑,那洪亮的笑声,让人无法相信是从那瘦小的(身shēn)上发出来的,释然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竟然是如此!竟然只需如此!哈哈~”老人边笑边转(身shēn),踉跄两下,不理会众人,好像疯魔了一般,念着那两句话,往村里走去了。 “村长!”先前那高大的汉子连忙跟了上去。 众人先是被纪子期惊到了,接着被老人的反应惊到了,一时还有些楞楞地反应不过来。 黎渊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情qíng)绪,让他震惊的,不仅仅是纪子期提出的法子。 而是当所有人都围绕着山林划分进行商量时,她却别具一格的,从更高的角度,纵观全局,看到了别人所见不到的问题。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问题。 这种冷静,这种高度,比起朝中许多经验老道的大臣,丝毫不逊色。 可以她的年纪,她从哪里来的这种阅历? 就算(身shēn)在皇家,长在皇家,特意受过培训的他和掌珠,也自认暂时还没有这种高度和敏锐的洞察力。 黎渊几乎是带着不甘不愿的心(情qíng),勉强承认了纪子期的优秀。 然后又想起之前让他叹为观止的竹筒传水装置,以及投石机。 刚加入纪子期这帮学生中时,为了填饱肚子,为了不让纪子期看扁自己。 黎渊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做好那些活计上,将竹筒传水装置以及投石机是何人想出的点子之事给抛在了脑后。 经过刚刚一事,他此时心中已隐隐感觉到,这两样物件,绝对与纪子期脱不了干系! 受到较小惊吓的程清和江嘉桐先反应了过来,疑惑道:“这个,村长是接受咱们的意见了? 那咱们是在这等云六出来,还是回去等? 程姐姐,子期,我肚子有点饿了!” 江嘉桐的话一问出,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 那老人离去前,并未明说,不过纪子期从他的反应和自言自语中,知道他肯定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 只是云六何时被放出来,这个事(情qíng)她就无法确定了。 “要不这样,我和嘉桐程清,罗书吴三多,先回去准备午膳,其他人在此再多等半个时辰如何? 若半个时辰后,云六还没出来,大家就分批回去用膳。 然后咱们再过来,一起等到云六出来为止。” 还有些傻楞楞的三个学院的学生,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等纪子期几人走后,想起刚才的事(情qíng)来,面上都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包括唐大公子在内。 仅管他早已知道纪子期已到了他不可启及的高度,已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已与他隔了万水千山。 可这一切的一切,仍然无法阻止他内心的再一次的失落。 午膳的时候,云六跟着大队人一起回来了,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外,其余一切都还好。 纪子期几人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午膳过后,黎渊说出了这次的野外生存考试时间大约会在八(日rì)后结束,到时候户部会派人来接他们回京。 众人又一次被惊到了。 一天内多次受惊,有些人已经快承受不住了,“杨大人,真的吗?” 黎渊面上露出不悦,“我是朝廷派来的监考官,怎么有假?” 对哦,他是监考官大人! 可是这几天以来,大家同吃同住,同上山挖红薯,同造竹箭,同上山打猎,都快将这个事实忘记了。 “不会,不会又有什么变故吧?”有些个谨慎些的提出疑问。 是啊,上次经营铺头的考试,明明说的是两个月,突然间说结束就结束了,也没提前吱个声。 回家路上被人用药一迷倒,转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次的生存考验,之前说的是时间不定,现在又突然变成了还有八天就结束了。 就算真的是有八天,谁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意外? 这一次是将所有人放在一起进行生存考验,万一八天后突然间将所有人分开,独自一人被扔到渺无人烟的地方,那又该怎么办? 所以黎渊的话,仅仅只是让大家高兴了一瞬,紧接着涌上各人心头的,是更大的恐慌。 他们这群人,实在是被陛下户部和术师协会,玩—怕—了! 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奇葩的下一题在等着他们? 黎渊想起自己将他们带来的方式,有些不自在了。 其实皇帝陛下是要他当面说明白后,再带这些人过来。 可当时黎渊一心想着要为掌珠出气,便私自用打劫的方式,想吓唬吓唬纪子期。 谁知人没吓到,自己倒生了一肚子闷气。 或者说,想吓着的人没吓着,不想吓着的人,都给结结实实吓到了。 所以现在才会对他说的话产生了质疑。 黎渊不想说出实(情qíng),怕众怒难犯。 嘴张合了几下,还是老实闭上了。 这个消息带来的后果是,学生们干活更起劲了。 个个像动物过冬似的,向附近的村民要了一些布袋,将多余的食物储存了起来。 纪子期哭笑不得。 越是接近要回京的(日rì)子,这些人的精神越紧张,要不是(床chuáng)不够大,个个恨不得抱着那个储粮袋睡觉。 到了十月二十的这天中午,户部派来的马车到了。 带头的是术师协会的两个三等术师。 看着一众穿着布衣棉服一脸风霜却精神奕奕,背着大包小包的学生,两人面皮止不住地抽动。 这丝绸换成了棉服,可以理解!没钱在(身shēn),拿衣服去典当是很正常的事(情qíng)。 这一脸风霜,可以理解!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大半个月,(日rì)(日rì)被冷风吹,吃不饱睡不暖。 而且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之下,不会是一脸风霜那才怪了! 这精神奕奕虽说难理解,也勉强可以接受。 可这背在(身shēn)上的大包小包,一脸警惕的神(情qíng),是什么意思? 当他们是土匪,怕他们抢了他们的东西不成? 这一副逃难灾民的样,有什么好抢的,难道那里面装的是金子不成? 两个术师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 等到一群学生终于回到客栈,换上先前的丝绸衣衫,吃上饭店准备的可口饭菜,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起(身shēn)时,发现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已经回来了时。 学生们忍不住喜极而泣!爹啊,娘啊,夫子啊,院长啊,您们的学生和儿子终于回到人间了! 据说经过此一劫的学生们,除改了(爱ài)挑食的毛病,增加了凡事喜欢自己动手的优点外,还多了一些特别的(爱ài)好: 看到粮食就忍不住想储存起来,每(日rì)(身shēn)上总要带着一些糕点以防万一,衣服内里或鞋底,会偷偷塞进一些银票。 咳咳,曾经对缺粮的恐慌引起的后遗症! 纪子期还未到蒋府门口,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拉进小巷里,紧紧拥在了怀中。 “杜峰?”她轻声唤道,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心中却是笃定的。 “嗯。”杜峰低低应了一声。 低头在她颈边深吸几口气,那熟悉的香味传到(胸xiōng)间时,才终于肯定他的期期终于回来了。 纪子期温顺地任他抱着,双手搂着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胸xiōng)膛上,感觉到他(胸xiōng)腔里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 怦,怦,像战鼓般,不急不徐,却让所有人都跟随着它的步伐。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杜峰这厮不仅声音好听,连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让她忘却了一切,只想沉浸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倾听他动听的心跳声。 好似过了好久,又好似只过了那么一刹,杜峰轻轻推开了她。 双眸紧锁着她,贪婪的眼从她面上细细扫过,不放过一丝一毫。 杏眸如水,唇如桃花,盈盈笑意的眸子里映出了他的容颜,只有他的容颜。 整张白嫩的脸发着淡淡的光,在这昏暗中如明珠一般,美得让他窒息。 杜峰狠命地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岳丈岳母还有小雨几人,正等着你,今(日rì)先回去吧!” 纪子期几乎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 这大半个月没见,这厮居然只是紧紧抱了她一会,既没猴急地亲她,也没急色地摸她。 转(性xìng)啦? 许是她面上的惊奇之色太明显,又或许是见她迟迟未动。 “怎么还不走?莫非期期舍不得我了?”杜峰冲着她笑了,眉稍眼角带着旖旎风(情qíng),轻佻魅惑,然后附到她耳边,暧昧道: “今(日rì)先放过你,岳丈岳母小雨都在呢。 我倒是没所谓,怕你被她们发现端倪怪罪于我,又要跟我闹了。 等过了这两(日rì),期期,你可一定要好好补偿于我!” 好像自己不走是在期盼着发生什么似的? 纪子期被他笑容勾得心口突突直跳,口干舌躁,面上发(热rè),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娇jiāo)(娇jiāo)媚媚的小模样,令杜峰(胸xiōng)中一(热rè),当下后悔不已。 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就该先吃饱了才放她走的! 杜峰正想伸手将她拉住,那边小风已眼尖地发现了纪子期,兴奋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大姐!” 他连忙闪进巷子里,努力平复慢慢升起的**。 其实杜峰倒是不介意现在出来与岳丈岳母见个面的。 可他知道纪子期肯定不愿意让岳丈岳母见到两人一同从巷子里出来,而产生遐想。 唉,早知道他真该干点啥! 现在啥也没干,偏偏还要担心别人会误会他干了啥!真是冤枉! 蒋灵看着明显瘦了不少的女儿,穿着普通乡下妇人的布裙,小脸冻得通红,眼眶中就浮上了泪花。 (纪子期:天地良心,我那脸不是冻的,咳咳) “爹,娘!我回来了!” 小雨冲上来搂住了她,许久未见的小星,居然已经学会了两个字音节的发音,含糊不清地喊道:“大,姐!” 并伸出双手,要她抱抱。 纪仲(春chūn)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头顶,又想着她已经订了亲,是大姑娘了。 只得收回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咳,小雪,回来就好!快点进来,外面天冷!” 用完晚膳后,纪子期略做洗漱便上了(床chuáng)。 在马车上颠了差不多两个多时辰,(身shēn)子早就散了架,累得不行了。 蒋灵看着自己的女儿,张着嘴(欲yù)言又止了几次,看着她昏昏(欲yù)睡的眼,终是让她先歇下了。 香甜地睡了一晚上后,纪子期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有人伺候着吃喝,原来真是一件比做神仙还快活的事(情qíng)! 纪子期在(床chuáng)上赖了许久,不(情qíng)不愿地起来了。 今(日rì)是术数大赛公布最后成绩的(日rì)子。 而且,听说她太爷蒋大师,今早也会回来! 哼,就这样把她卖了,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各学院的学生早早就聚在了术师学会。 经过一夜的休息以及梳洗,换上新衫的各人,自然同昨(日rì)那山野村夫的打扮有着天壤之别。 个个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精神气十足! 只是,当目光从脸上移开再往(身shēn)上一瞟时,这怎么看都有几分怪异。 外人觉得怪异,各学院的学生彼此之间却心照不宣,并且开始交流起了心得。 “这个糕点,分成两小包,左右袖各放一点,看起来就不会让人倾斜之感了。” “这银票不要光放在钱袋里,我偷偷塞了两张银票在脚底,我有脚臭,肯定不会被发现。” “这东西放在腰里太明显了,要贴(身shēn)藏着才行!” 原来经过了荒野生存挑战的学生们,虽已接受了回到现实的状况,还是忍不住在(身shēn)上藏点东西以防不时之需。 只不过,各人从来只有带银子在(身shēn)的习惯,无藏东西比如点心、银票之类的经验。 搞到(身shēn)上东鼓起一块,西鼓起一块,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这一交流之下,获得了不少心得,再将藏在(身shēn)上的东西调整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这一次来的,不仅有孟大师,还有在这次术数大赛众人面前第一次露面的蒋大师,以及户部尚书林大人。 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来,两位术数北斗第一次一起出现在大众面前。 这些学生们第一次参加术数大赛,或许并不知晓。 但已多次带队的各位学院的院长或副院长们,却知道这是多么难得和荣幸的事(情qíng)! 何况此次一起出现的还有掌管天下钱财的户部尚书林大人。 于是个个露出荣幸的神(情qíng),头微低等着聆听训示。 纪子期跟着众人低下头后,并没有垂下眼睑,而是瞪着眼看着不敢与她目光对视的蒋大师。 蒋大师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装作严肃的样子,目不斜视。 纪子期暗中撇撇嘴,哼了一声。 然后目光准备收回时,却与一旁的林大人目光相撞上。 林大人的眼睛里,像长辈看着自家儿孙一般,充满了慈祥和欣慰。 纪子期与他眼光略一对上,微微点点头后,便垂下了眼。 心中却对林大人这般神色感到疑惑不解。 厚脸皮的说一句,她也觉得自己在这次的比赛中表现很优秀。 作为主办人之一,林大人对她出自内心的欣赏,那是最正常不过的。 可为何一副看自家小辈的神(情qíng),貌似,他们才见过两次面吧? 这边纪子期心中还在嘀咕间,站在正中间的孟大师开口了,“各学院的正副院长和学生们,这些(日rì)子以来辛苦了。 此次的术数大赛,在皇帝陛下和户部的大力支持下,到昨(日rì)为止,已经圆满结束了。 历时三个月又二十天,可以说是术数大赛开办以来,经历时间最长、考题最奇特、表现最优异的一次。 皇帝陛下以及户部,对各位学生在此次比赛中表现出来的综合能力和素质,品(性xìng)以及人格,给予了充份的肯定! 一致认为,术数的未来,黎国的未来,全在在座的各位学生(身shēn)上了。 对此,他们对各位充满了信心! 希望各位学生们再接再励,戒骄戒躁,勤练不缀,锻炼出更加优秀的自己,为黎国的未来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此次的术数大赛中,各所学院都表现得非常出色。 不过有比赛,就会有名次,经过皇帝陛下户部和术师协会的共同评判,此次术数大赛的冠军是……” 孟大师略一停顿,吸了一口气后,拔高音量,“棋林学院!” 仅管这是大家早已心知肚名的结果,在公布出来的这一刻,众人还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不只是棋林学院,其他三家学院的学生,也纷纷为他们真心地喝彩。 正文 122、除夕夜的缠绵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祝贺你们!” “你们的表现实在是太棒,希望以后还会有机会大家一起切磋!” “恭喜恭喜!这次你们获胜,实至名归!” “至于最优秀学生的称号,”孟大师的声音一响起,底下立马安静了下来。 “棋林学院纪小雪同学!” 依旧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依然是(热rè)烈的欢呼声。 程清和江嘉桐红着眼眶抱住了纪子期。 这一瞬间,突然就意识到比赛结束了,她们要分开了。 这一想,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欢呼的人群声顿时停了下来,受二人(情qíng)绪的感染,一些眼皮浅的男同学,也开始红了眼。 另外的一些人面上,也挂上了淡淡的愁绪,即将要回家的欣喜冲淡了不少。 孟大师几位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对于现场这突来的(情qíng)绪变化弄得有些慌了手脚。 自从几人成名以来,何曾有人在他们面前如此真(情qíng)流露过,何况不是一人,而是二十几人。 而且,以往每一次的术数大赛,胜出者喜极而泣的(情qíng)况不是没见过。 但现在,明显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看来不是我适应太慢,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孟大师轻咳两声,“请本届的冠军学院,派代表上来领奖,由户部尚书林大人颁发获奖证书。 以及最优秀学生纪小雪同学上来领奖,由术数北斗蒋大师颁发获奖证书!” 纪子期和作为代表的唐大公子便走到了众人中间。 户部林大人其实很想纪子期的这个奖由他来颁发,不过历来此奖都是由大术家蒋大师或孟大师来颁的。 心里略略有些可惜,这种机会估计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了。 蒋大师将证书放入纪子期的手中,嘴里说着“恭喜纪小雪同学,继续努力”,眼睛就是不看她。 纪子期恨得牙痒痒,心道: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你永远不回蒋府不成? 在术师协会的安排下,所有人一起用了顿午膳,便要起程回各自的家乡了。 程清和江嘉桐拉着纪子期的手,泪眼汪汪。 “子期,你可一定要来天顺看我们啊!”江嘉桐眼哭得红红的,一抽一抽,像个兔子似的。 程清拉着她的手,“子期,这一分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再见。希望你以后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被二人的(情qíng)绪一感染,纪子期也觉得有些伤感了,要是在现代,随时一个电话,一个视频,想见就能见。 “天顺离这京城也不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你们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来京城来找我!” 话虽如此说,可三人却心知要再相见,却不知是何时的事(情qíng)了。 三人年岁已不小,一来有学业在(身shēn),二来也要准备人生大事了。 等到成婚生子后,再相见的可能(性xìng)就更低了。 吴三多也是想到这一点,对于纪子期让程清哭这件事(情qíng),咬咬牙也就忍了,只时不时给个飞刀眼过去。 然后看到站在一旁满(身shēn)落寞的唐大公子,终是忍不住叹口气,走到三人中间。 拉住程清,用眼神示意她看一眼唐大公子,意思是,留点时间给唐大公子道道别吧! 已入(情qíng)网的程清,更能深刻体会那种(爱ài)而不得的痛苦,便拉着江嘉桐随吴三多走到了马车边上,将位置留给了唐大公子。 “唐宋,”纪子期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一路顺风!” “子期…”唐大公子因为上次被纪子期明确拒绝后,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心。 可临别再即时,那颗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又生出了不舍和不甘。 “子期…”唐大公子再次轻唤她的名字,心中的千言万语和依恋,通通化成了一声饱含深(情qíng)的呼唤,“子期”。 纪子期听得有些不忍,正想再说两句时,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拖长的语调,“期期!” 那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警告和不满,是杜峰! 这厮不是说过两(日rì)再见吗?这才过了一晚上而已?这么快就跑过来干什么? 纪子期心中做了个鬼脸,却回头给了他一个笑脸:“杜峰。” 看到她第一时间便回转了头,且笑容甜美的份上,杜峰轻轻哼了一声。 因唐大公子用深(情qíng)的眼光看着自己媳妇儿而带来的不满(情qíng)绪也略略舒缓了些。 他走近纪子期(身shēn)边,以占有的姿势站在她(身shēn)前,挡住了她半个(身shēn)子。 “唐宋,一路顺风!”杜峰说了同纪子期刚刚说的同样的话,却带着男人间的挑衅姿态。 唐大公子此时却板直了腰杆,伸出手行礼道:“杜将军!” “嗯!”杜峰从鼻腔应了一声,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一边,“我和期期还有事要办!远走不送了!” 说完拉着纪子期的胳膊,就(欲yù)转(身shēn)离开。 唐大公子双拳紧握,浑(身shēn)发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杜将军,你不觉得你配不上子期吗?” 杜峰闻言停下(身shēn)子,并未转(身shēn),却坚定答道:“不觉得!” “以子期之才,成为术师指(日rì)可待,甚至可能成为黎国第一位女大术家!受万民(爱ài)戴! 杜将军虽出(身shēn)也不凡,在战场上是英勇杀敌的将军,受万军敬仰! 但与子期将来的(身shēn)份地位比起来,杜将军您与子期之间,相差的可不是一丝半点!” 杜峰回转(身shēn),双眼直视唐大公子,“我喜欢上纪子期的时候,她还不是纪小雪; 我喜欢上纪子期的时候,她还不是一等术生;我喜欢上纪子期的时候,她还不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我以前喜欢的是她这个人,现在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将来喜欢的,仍然是她这个人。 不是因为她变成了谁而喜欢上她,而是因为她是她,而喜欢上了她。 在我心中,她只是她自己,她只是纪子期,她只是我的媳妇儿,我未来孩儿的娘亲!” 你丫的,不说最后两句你会死啊! 正被他前半段感动的纪子期听到最后两句后,刚聚拢的柔(情qíng)散去,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听得此言的唐大公子却好似受到了天大的打击,面色死白,浑(身shēn)一软,忍不住往后踉跄两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唐大公子在心中悲凉不已。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的(爱ài)(情qíng)里掺杂了太多利益和分析。 从初初他觉得对她有感觉开始,他觉得她配不上他,他们不会有结果。 到后来,他觉得他配不上她,他给不了她更多的荣耀。 可杜峰的(爱ài)(情qíng),从一开始就纯粹得不掺一点杂质! 他喜欢她,只因为她是她! 从来就没有配与不配,只有(爱ài)与不(爱ài)! 纪子期依依不舍挥手送别了唐大公子等人。 马车渐行渐远,心中的不舍还未散去,耳边响起(阴yīn)恻恻的声音:“怎么,舍不得那个小白脸?” 纪子期白他一眼,懒得理他。 人都走了,这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 纪子期轻哼一声,转(身shēn)就走。 杜峰怒了:“纪子期!” 纪子期转(身shēn)双手叉腰,双眉一挑,“杜峰,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杜峰的怒火顿时散了,眼带幽怨的看着她。 纪子期被他看得心中一毛,轻咳一声道:“那个,你不是说过两(日rì)才来看我的吗?这才过了一晚上而已!” “昨(日rì)加今(日rì)不就是两(日rì)吗?”杜锋的声音带着埋怨,又带着哀怨,“还好我来了,不然你就要和那个小白脸,你侬我侬了。” 干嘛一副怨妇的神(情qíng)?纪子期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朝他招手:“好了,乖,过来,别闹了,啊!” 杜峰气得咬牙,只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未见面,两人的角色怎么就对调了? 他决定要扳回一城。 杜峰大大踏两步走到纪子期面前,离她不过寸许。 因为挨得太近,纪子期不由后退两步,想起他昨(日rì)说的过两(日rì)要她补偿他的话,忍不住双臂环(胸xiōng),警惕道:“杜峰,光天大白(日rì)的,你可别乱来!” “那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可好?”杜峰压低声音,一边眉毛微挑,带着戏谑,以及一丝丝隐含的期待。 “不好!”纪子期直接拒绝。 杜峰撇撇嘴,幽幽看着她,毫不掩饰他眼中的企图。 纪子期被那**(裸luǒ)的眼神看得喉咙发痒,咽咽口水,不敢与其对视,“杜峰,我,我得回去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跟阿娘说过,大约午时过后就会回去了,现在已差不多时辰了!” 好啊,和外男分开就依依不舍,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就说怕岳母大人担忧? 杜峰火起,(阴yīn)着脸又朝她走了两步。 纪子期生怕这厮不管不顾,光天化(日rì)之下,就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qíng)来,只得退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杜峰跟着进了去,双手撑在墙上,将她困在自己双臂之间,双眼冒火地看着她。 纪子期看到他眼里不仅有(欲yù)火,还有怒火,心里隐约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事(情qíng)而别扭。 当杜峰的头越来越低时,她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像昨(日rì)一样将头埋在他(胸xiōng)前。 好像自言自语般,小声喃喃道:“杜峰,其实我前段时间也有点想你的。” 杜峰的心田顿时像干涸的土地,得到了雨露般滋润后的舒爽。 他嘴角止不住的翘起,声音里却仍然带着一丝不满,“只有一点想我吗?” “那,比一点多一点好了!” “不行,还是不够!”杜峰难得露出孩子般的霸道和任(性xìng)。 “那,我很想你!”纪子期终于如他所愿地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 杜峰心中一阵激((荡dàng)dàng),忍不住就想低头吻上她的唇。 纪子期头一歪,柔声道:“杜峰,下次好不好?等会被阿娘知道就不好了!” 杜峰的唇与她堪堪擦过,轻轻触到了她白嫩的脸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听着她的软语哀求,看着她眼里难得的温柔。 杜峰艰难地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凶狠道:“下次必须得好好补偿我!” 纪子期强忍住笑,露出乖巧顺从的神色,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 心中道:这厮也很好搞定嘛! 纪子期回到蒋府,正(欲yù)找蒋大师算账时,蒋府书房里正发生着一件天大的事(情qíng)。 “林白,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儿子更是猪狗不如!”蒋大师的声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蒋大师,当年寒轩和若仪的事(情qíng),老夫刚刚已跟你说的分明。 寒轩当年被人设计毫不知(情qíng),事发后恰好铭烟在他(身shēn)旁,因而误以为自己轻薄的是铭烟,继而让老夫上门提了亲。 若仪因为年少羞愧,发生了这件事后,不敢跟任何人说,所有人都被她蒙在了鼓里。 而后得知寒轩与铭烟订婚的消息后,以为寒轩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铭烟,以她骄傲的(性xìng)子,自是不愿破坏别人的婚事。 当年寒轩让老夫上范府上门提亲时,老夫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老夫和夫人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若仪,要提亲也应该是来蒋府提亲才是。 可寒轩一口咬定是去范府提亲。老夫想着,也许是自己年岁大了,对年轻人的事(情qíng)看走了眼,便依了他所言。 若不是上次小雪被容禛扣留,棋林学院学生求助孟大师,老夫刚好在场,一起去将小雪带了回来,因而碰上了小风,老夫也不会知晓此事。 小风那孩子,除了岁数小些,与老夫曾长孙凡儿,至少有七八分像。 这才起了疑心,写信询问了寒轩。 寒轩匆忙从外地赶回来,偷偷见过纪氏一家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才知道了当年事(情qíng)的真相。” 上次同孟大师一起的,不就是户部尚书林大人,莫非里面那人是他? 纪子期用眼光询问站在外面的蒋灵,却发现她(身shēn)旁除了小风小雨小星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粗一看过去,还以为是突然间长大了的小风。 纪子期吓一跳,正想出声,红着眼的蒋灵伸出手指,朝她作了个嘘的动作。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蒋大师愤怒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当年若仪未婚先孕,死活不肯打掉胎儿,又不肯说出孩子的爹是谁! 老夫以为她不知廉耻,大骂了她一顿,若她非要生下这个孩子,就让她滚出蒋家,永远不要回来! 若仪(性xìng)子烈,竟真的一走了之,一辈子到死也没回来过。 老夫夫人因为思念女儿,积郁成疾,不到五十就已去世。 若仪更是三十出头,因独自养大女儿,年轻时劳累落下了病根,又无钱医治,年纪轻轻就(阴yīn)阳两隔。 我蒋沧雨一世受万人(爱ài)戴又如何,受陛下倚重又如何? 人到老年,孤苦伶仃,不过就是一等死的半残之人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不该怪林寒轩又该怪谁?” 蒋大师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林白!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看着若仪的后人个个这么优秀,想将他们要回林府是不是? 哼,门都没有!那是若仪的孩子,是我蒋家的后人!谁都别想从老夫这里将他们抢走!谁都别想!” 林大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羞恼,“他们也是寒轩的后人,是我林家的后人!” 然后里面声音突然停止,书房被大力打开,却见林大人被蒋大师给大力推了出来。 “林白,你这老匹夫!给老子滚!我蒋府不欢迎你!” 林大人衣襟松开,头发散乱,脸上脖子上似有几道血痕,貌似刚刚经过了一场老人间的博斗! 纪子期不(禁jìn)有些咋舌:这两个快七十的老人,还真是老当益壮!也不怕折了老腰! 林大人看着围在外面的众人,露出尴尬的神色,呵呵道:“没事没事,只是小伤!” 又朝那个男童招手道:“凡儿,跟曾祖父回去!” 然后对着纪氏家子人道:“太爷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里面的蒋大师听得这话,立马拉开房门,“林白,你要是再敢来,老夫让人打断你的腿! 我蒋府不欢迎你!不欢迎你林家的任何一个人!” 说完又当着重人的面大力关上房门,发出砰的巨响,吓得小星扁着嘴都快要哭了。 林大人离开后,蒋灵也抱着小星回了贰园。 纪子期刚刚听了个大概,基本也猜出了原委,便跟着去了贰园。 小雨小风也想跟着去,被纪子期制止了。 果然回到贰园将小星往(床chuáng)上一放后,蒋灵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纪子期上前拥住她,听她抽抽噎噎地道,“你外祖母带着娘独自长大,吃了很多的苦。 她从未在娘面前说过你太爷一句不是,也从未提过你外祖父。 你外祖母生(性xìng)要强,娘一直以为你外祖母不回去找你太爷太(奶nǎi),是因为(性xìng)子过于刚烈的原因。 却不知道是为了要保住娘,你太爷才将她赶出了蒋府。 娘也一直以为你太爷是因为不知道娘的存在,才一直没来找娘。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蒋灵说到最后,想起蒋若仪从小将她带大的艰辛,因为无钱治病越拖越严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语气中不由对蒋大师带上了恨意。 “这个,娘,”纪子期小心翼翼道:“这件事(情qíng)要不要问清楚太爷?说不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不定?” “有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蒋灵恨声道,“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赶出去的人,有什么做不出的?” 见越描越黑,纪子期便不敢出声了。 哎,这纪家的关系,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先来一个娘的外公,术数北斗蒋大师,蒋太爷。 再来一个娘的祖父,户部尚书林大人,林太爷。 怎一个乱字了得! 不过话说,以后貌似横着走都不怕了!纪子期只得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都是上几辈人的纠葛,跟她真的是没有半分关系。 反正现在她姓纪,纪氏父母说啥就是啥,纪氏父母想住哪就住哪! 她乖乖做个听话的好女儿就是了! 被林大人这一闹,临近过年前的蒋府气压低沉得不得了。 同样低气压的还有林府。 林寒轩第二(日rì)听大孙子林凡说起前一天去蒋府的事,才知道自家老爹,不顾自己带着儿孙搬离林府的威胁,还是将蒋灵是他女儿的事(情qíng)跑到蒋府给捅开了。 他气得找林大人理论,林大人老神在在,“你爹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是蒋大师先看到凡儿,起了怀疑,约老夫到蒋府相询,才有了昨(日rì)之事的发生!” 林寒轩气愤不已,“爹,怪不得这些(日rì)子您天天带着凡儿往外跑,昨儿个术数大赛成绩公布,也带着凡儿去,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是又如何?”难得一向严肃的林大人露出无赖的神(情qíng),“当初你只说不让你爹我亲自捅破,没说被人发现了会如何。 现在是蒋大师自己发现的,爹可没违背当(日rì)的承诺!” 林寒轩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自家老爹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大人面上还带着伤,心中却得意不已,将纪小雪几人是自己曾外孙的消息说破了不说, 难得的是看着一向只有把自己气到的自家儿子,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神(情qíng),更是觉得痛快不已。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临近年关,各地官员前来汇报政绩,正是朝中最忙的时候。 蒋大师每(日rì)早出晚归,没时间与蒋灵详谈。 林大人上次来扔了个炸弹后,没空露面。 杜峰也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找纪子期。 纪子期心中还略略有些失望。 突然间闲了下来的纪子期,每(日rì)里只能陪着小雨小风小星玩耍,顺便安抚一下蒋灵被蒋大师受伤的心灵。 只不过她说百句,也抵不过纪仲(春chūn)一夜的安抚。 原本伤心(欲yù)绝的蒋灵,在那晚纪仲(春chūn)回来后,两人进行了一番详谈和交流后,第二(日rì)蒋灵的气色就好多了。 并且将言语上的交流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纪子期,“你爹说了,娘现在是纪家的媳妇,蒋家也好,林家也罢,跟咱们都没多大的关系了。 要是娘心里舒坦的话,咱们一起尽尽该尽的孝道就好;要是娘心里不舒服的话,咱们全家都搬回黄湖县去。 小雪你们四人都是姓纪,以后也是姓纪,这是一辈子不会改变的事实!” 纪子期看她神色有些和缓,试探问道:“那太爷方面,您打算怎么办?” 她口中的太爷,指的是蒋大师。 “娘也不知道。”蒋灵叹口气,“你爹说的对,这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而且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你外祖母和太(奶nǎi)都已经去世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 何况做人阿爹的,从小(娇jiāo)养的宝贝女儿出了这种事,自是痛心万分。 你太爷当年心里所受的煎熬和折磨,只会比你外祖母多,不会少。 这一说,娘这心里多多少少也舒坦了些。 只是一想到,你太爷当年((逼bī)bī)着你外祖母要将娘打掉。 要不是你外祖母坚持,这世上就没娘了,也没你们几人存在了。 所以这心里对你太爷多少总有点埋怨!” 这边老孙管事见眼看就要除夕了,这府里的气氛还是如此低迷,老太爷每(日rì)都避着纪氏一家子,纪氏一家子也不过来请安了,这心里是急得不行。 顾不得蒋大师的严厉叮嘱,将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qíng)告诉了蒋灵,“孙小姐,老太爷当年((逼bī)bī)着小姐打掉您,确实是老太爷错了。 老太爷心里早就后悔了,小姐离家出走后,不到一个月,就派了许多人出去找小姐。 可小姐脾气硬,怎么也不肯回来,说是不想让蒋府丢脸。 刚开始还让老太爷知道她的行踪,后来有一晚突然就消失了,老太爷找了许久也找不着。 再后来过了三年多,托人送了一封信回来,说当初她怀的那个孩子生病死了,她了无生趣,已遁入佛门,人世间的亲(情qíng)已斩断,让老太爷不要再找她。 老夫人当场就昏了过去,至此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陛下不知派人送了多少珍贵药材过来,御医也不知过来看了多少回。 就是不见好,说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小姐已不知遁入了哪个深山老林的空门,去哪找老夫人要的心药? 大概十六七年前,有一天老夫人忽然间好了起来。 拉着老太爷的手说,她昨晚梦到小姐了,小姐已经先去了,她怕小姐一个人孤单,就先去陪小姐了,请老太爷不要怪她。 说完这话后,老夫人就含笑去了。” 蒋灵听完这话后,泣不成声,一算(日rì)子,蒋夫人去世的时间,与蒋若仪去世的时间确实是只隔了几天的(日rì)子。 当下回到园子里痛哭了一场后,彻底放下了心结。 晚上带着一大家子人,去了蒋大师的壹园,结结实实地给蒋大师磕了几个响头。 在跪下去的那一刹那,纪子期瞅到了蒋大师眼中的泪水顺着苍老的脸庞瞬间滑落。 心中一酸,将他私下与杜峰签下婚书的事,也就此揭过了。 反正按杜峰那厮的(性xìng)格,想法子订下婚约是迟早的事(情qíng),差别不过在于签婚书的人是蒋大师还是纪仲(春chūn)而已。 何况,她又没打算这么早成婚,签了也就白签。 成了亲还可以和离呢,何况只是订亲而已。 这一想,心里那最后一丁点的不甘愿也消失不见了。 转眼到了除夕夜,一大家子人用了晚膳后,坐在一起守岁。 蒋大师年岁大,不一会便支持不住,回去休息了。 小风小星年岁小,睡得早,亥时过半已开始昏昏(欲yù)睡,纪仲(春chūn)和蒋灵一人抱一个,先行离去了。 守岁的人,便只剩下纪子期和小雨了。 纪子期看着哈欠连天的小雨,便劝她先回去休息。 “那姐你一个人守没问题吧?” “没事!姐一定坚持到过了子时后才离去,你就先回去睡吧!” 小雨本想还坚持多一会,实在抵不住睡意,便回去了。 刚走没多久,就听到房门响动,纪子期以为小雨是又折回来了。 “小雨,你…”边说边转头,却看见杜峰正立在门口,双眼灼灼地看着她。 “杜峰,你怎么来了?”纪子期惊喜问道。 “来陪你守岁!”杜峰双眸紧紧盯着她,高大的(身shēn)躯如山,带着毁灭的压顶之势,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剑眉下的星眸中,那幽幽的,隐含着深意的目光,令纪子期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那你,你们家由谁守岁?” “我让杜康替了我。” “这也行?” “当然,不过是个虚礼罢了。”杜锋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意味不明,“还是陪自己媳妇儿一起守岁比较重要!” 并不是动听的(情qíng)话,纪子期心里泛起了丝丝甜意,面上却(娇jiāo)嗔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看着他嘴角噙着笑,眼中的光芒更加炙(热rè),站在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强势的好闻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像焚烧的烈火,张牙舞爪着想要吞噬她。 纪子期浑(身shēn)发软,一阵晕眩,对于接下来的事(情qíng)即有些紧张,又隐隐含着一丝期待。 在那强烈气息的笼罩下,她觉得呼吸越发困难,不由屏住了呼吸。 看着眼前的人儿因紧张抖个不停,好似随时要倒下去一般,杜峰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纪子期不敢与他对视,微垂着眼。 从杜峰的角度望下去,能看到薄薄的眼皮下不断转的眼珠子,蝴蝶翅膀般扇动的长长的眼睫。 (挺tǐng)翘的鼻尖,以及,微启的红唇,像朵花似的,正等着他撷取其中的芳香。 明明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可他偏偏迟迟不行动,这种等待凌迟的感觉更加煎熬。 杜峰的气息由上至下,尽数扑到了她的面上,像一张网,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纪子期觉得自己就像坠入网中的飞虫,怎样也挣不脱这温柔的桎梏。 屋子里的气温节节升高,暧昧也在升温发酵中。 等到纪子期都有些微微恼了,杜峰却还未行动。 只用手牢牢地搂住她的腰,让她靠自己更近,贴得更密实,让怀中的人儿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望。 终于杜峰低下了头,纪子期不由闭上了眼,头微抬,红唇微张迎向他。 杜峰却移到了她的耳边,轻笑出声,“期期,等不及了吗?” 纪子期涨红了脸,羞恼地睁开眼,咬唇瞪着他。 那眼里的戏谑和捉弄,已及暗含的一丝得意,让记子期恨不得立马将他轰出去。 可若真的这么做了,不就默认了她刚刚真的是迫不及待了吗? 可恶的家伙!讨厌的家伙!以后休想碰本姑娘分毫!纪子期心中咬牙做着决定! 杜峰却又在她耳边低声道:“期期,我想将最美好的,留到子时!听说这样做的有(情qíng)人,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然后那滚烫的唇,顺势轻轻的吻上了她的耳垂,湿润的舌尖带来阵阵酥麻。 不知是那话,还是那吻的缘故,纪子期像被人抽去了全(身shēn)的骨头似的,软软地依在他怀里。 任那舌尖细细描绘自己耳朵的轮廓,任那(热rè)气从耳朵里进入,化作湿润的(春chūn)水。 而她却只能像一尾搁浅的鱼,张大嘴拼命地呼吸,发出猫儿般细细难耐的声音。 那声音激励着杜峰,也刺激着杜峰,他的唇舌从纪子期的耳朵转移到了她白嫩细腻的脖子,伸出牙齿轻轻的啃咬着。 又麻又痛,纪子期轻呼出声。 然后那唇便移到了她的下巴处,避开她吐气如兰的红唇,从她的唇角,脸颊,鼻尖,眼睛,一路细细密密地吻到了额头。 两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如同早已饥饿难耐的野兽面对到嘴的肥(肉ròu),偏偏还要算计着下口的时辰,心中更是如猫抓般难受。 终于,外面打更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刚响的那一霎那,两人的唇已迫不及待地贴合在了一起,激烈的吻了起来。 当杜峰的舌进入纪子期口腔内疯狂地追逐时,许是刚刚被撩动了(情qíng)弦,纪子期不再如以往般或躲藏或被动顺从,而是(热rè)(情qíng)地回应他,与他相互纠缠。 杜锋被她突如其来的(热rè)(情qíng)弄得愣了一下,转而化为狂喜,将她搂得更紧更密,吻得更深更(热rè)切,接着那手不自觉的,探到了衣襟里。 意乱(情qíng)迷的纪子期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在正屋里,或许下一刻纪氏爹娘会过来看一看以为还在守岁的她和小雨也不一定。 她慌忙推开他,“杜峰,这是在正屋!” 杜峰喘着气,离开了她的唇,眼里的(欲yù)火比这屋里的油灯还要亮。 眼前的小人双眼迷离如一汪(春chūn)水注入其中,双颊绯红如桃花般灿烂,唇齿间的呼吸如蜜糖般(诱yòu)人犯罪,红肿的唇上留着他的牙印,微微张着,吐着幽幽的香气,(诱yòu)着他再次狠狠的掠夺。 那张脸上满是(情qíng)动后的红晕,杜峰的(身shēn)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更加僵硬,某处更是痛得让他想不顾一切。 紧紧贴着他的纪子期自是感受到了他(身shēn)体的急剧变化,面色一下子变得通红,紧咬双唇带着几分无措和尴尬。 杜峰愈发难以忍耐,嘶哑着声音迫切地哀求:“期期,去你的园子里好不好?” ------题外话------ 又快月底了,冒似大大承诺的加更还没有出现啊~ 哈哈,亲亲们不要急,大大的加更准备留到有大推荐的时候,虽然还不知道啥时候有,嘤嘤~ 到时候的加更同pk时一样,三天平均三更,不是一章三千的三更,是一章九千的三更,反正三天九章就是了~ 请耐心等等哦~ 正文 123、拜年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眼前的杜峰就像一匹饿了许久的狼,全(身shēn)上下都叫嚣着,要将她撕成碎片,拆腹入肚。 纪子期自是不敢应他,害怕一不小心之心就会擦枪走火。 只是她还未出声拒绝,杜峰已一把抱起了她朝叁园大步跑去。 纪子期惊呼一声,小声挣扎道:“杜峰,放我下来!” 杜峰置若罔闻,转眼到了她房门口,一脚踢开门,又快速反踢一脚关上,两大步一跨,将纪子期压到了她的(床chuáng)上。 速度快得令纪子期咂舌。 哭笑不得间,杜峰的唇舌又霸道地缠了上来,((逼bī)bī)得她瞬间就忘记了思考。 许久后,杜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满足的谓叹一声,趴在了纪子期(身shēn)上。 突来的重压令她呼吸难受,纪子期伸手推他,杜峰便顺势倒在了一边。 长臂一展,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头倚在她颈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复刚才的激动。 良久呼吸渐缓,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般。 纪子期小声唤道:“杜峰?” “嗯?”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倦意。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让我抱着睡会!” 纪子期不依,杜峰伸出一条腿压住她,搂着她的手更用力,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的将她霸住,让她动弹不得。 纪子期挣扎了一下,发现以她的力气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加上刚刚的剧烈运动,困意来袭,索(性xìng)放弃了,懒得再管他,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只是心里始终惦记着怕被纪氏爹娘发现,睡得并不安稳,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张开眼,就见黑暗中一对绿油油的眼,贪婪的盯着她。 纪子期心里一个咯噔,这厮不会又想使坏吧? 连忙闭上眼,当作自己未曾醒来过。 杜峰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缠缠绵绵,带着浅浅的笑意:“期期,我知道你醒了!” 纪子期紧闭双眼,垂死挣扎,不肯睁开。 杜峰俯到她唇边,(热rè)气从她的唇齿间钻了进去,“期期,你是想我吻醒你呢,还是想我吻醒你?” 有区别吗?纪子期不(情qíng)愿地睁开眼,对上了他灿若星辰的眼。 那其中的浩瀚像有一股吸力,吸得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然后那双眼忽地笑了,像整个漆黑夜晚天空中的星星突然齐齐迸(射shè)出璀璨的光芒,令人叹为观止。 纪子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厮还有这种魅力! 接着那眼里的星光突然蒙上了一层浓雾,杜峰声音暗哑魅惑,“期期,你在(诱yòu)惑我!”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纪子期便从那片星海中回过了神,合上微启的唇,语含坚定:“杜峰,你该回去了!” 那眼里是不容抗拒的毋庸置疑,杜峰不甘愿地撇撇嘴,慢悠悠地爬下了(床chuáng),跨过她时还故意压低(身shēn)子,用力蹭了蹭。 在纪子期恼怒的眼光中,狠狠的亲了一下她的唇,又用力摸了一把,才挑着眉,带着满足和得意,扬长而去。 浑(身shēn)黏腻腻的很不舒服,空气中隐隐有一种**的味道。 纪子期浑(身shēn)不自在,起(身shēn)推开窗让空气流通,又打来水重新洗漱了一番。 感觉整个人和屋子里的空气都清爽了一些,复又回到(床chuáng)上,在残留着杜峰气息的被窝里带着笑意和满足睡去。 因着两人已订下了婚约,大年初二那天,杜峰便带着年礼上了蒋府。 一(身shēn)喜庆的大红锦袍神彩奕奕,像新郎官似的。 (身shēn)姿(挺tǐng)拔,风流无拘,俊美中带着强烈的阳刚气息,单看上一眼,就能让大姑娘小媳妇羞红了脸。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蒋灵乐得嘴都合不知拢,完全不顾一旁铁青着脸的纪仲(春chūn)。 杜峰规规矩矩地跪下,双手放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太爷,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小婿给您们拜年!祝您们(身shēn)体安康,长命百岁! 年年有今(日rì),岁岁有今朝!” 蒋大师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纪仲(春chūn)扭过头重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蒋灵则乐呵呵道:“好,好,起来说话!” 杜峰站起(身shēn),笑嘻嘻地朝站在一旁的纪子期道:“期期,新年快乐!” 纪子期想起前晚的事,面上一红,嗯了一声,别开了脸。 小雨小风带着小星围到了他(身shēn)边,“姐夫,姐夫,新年好,恭喜发财,压岁钱!” 三双小手齐齐地伸在了杜峰面前,年幼的小星说话不俐索,跟着哥哥姐姐们学说,等小雨小风说完了,还在含糊不清地与“压岁钱”三个字纠结。 杜峰从袖中拿出三个大红色绣着金线的香囊,放到了三人手中,“小雨,小风,小星,祝你们快高长大!” “谢谢姐夫!”手中的香囊沉甸甸的,小雨兴奋不已,连忙打开了香囊,里面装的竟是用金子做成的她的生肖动物。 这有大半斤了吧!发达了!小雨咽咽口水,崇拜地看向杜峰,呵呵,有姐夫真好! 小风和小星也打开香囊一看,同样是用金子做成的他们的生肖动物。 “这,太贵重了吧?”蒋灵吓一跳。 “应该的,期期的弟妹,就是我的弟妹!”杜峰含笑答道,“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愿将天下最好的都给他们!” 花言巧语!纪仲(春chūn)暗哼一声。 不错不错,果然没看走眼!蒋大师难得满意地露出一丝笑容。 话说蒋大师在杜峰的利(诱yòu)下,冲动之下签了婚书,又逃离了京城之后几(日rì),才后知后觉,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首先是杜家已经五代单传了,这是在他知道的代数内,说不定还不止! 那么凭什么到了杜峰这一代,就能生出更多的后代? 而且宫中掌珠公主一向对他有意,陛下也有意赐婚,自己现在签下了婚书,不等于与陛下抢女婿? 这不是嫌命长了? 蒋大师立马意识到自己被杜峰给坑了。 但是一切已成定局,蒋大师拉不下这个脸回京反悔,再加上到了他这个岁数,除了对后代还有丝执念外,很多事(情qíng)早就看开了。 撇开以上不说,单从杜峰人品,杜家不纳妾、人口简单这几点来说,绝对是京中大户嫁女的上上之选。 何况他还对纪子期一往(情qíng)深。 纪仲(春chūn)(爱ài)女心切,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这些好处。 若真因为如此阻了纪子期姻缘,就是罪过了。 蒋大师这一想,心中也释怀了。 杜峰摆明对掌珠无意,陛下也不敢强行赐婚,若由陛下提出结亲的想法,杜峰却出口拒绝,于双方面子上都过不去。 现在他与杜峰将这婚书一结,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挽回了天家的面子。 陛下如此英明,应该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他。 至于第二子改姓之事,只盼纪子期是个福泽深厚的,能为杜家多生两三麟儿,也为蒋家将这香火续下去。 不过这一切只能由老天来定了! 蒋灵看着眼光粘在自家女儿(身shēn)上的杜峰,巴巴地露着渴望,大发慈悲道:“小雪,带着杜峰去转转吧!” 刚收到大礼正满心欢喜的小雨小风一听,连忙主动表达自己的欢心,表示自己愿意带姐夫去转转。 “姐夫,我带你去肆园转转!” “姐夫,小风带你去伍园转转,伍园可大了,好多好玩的!” “这…”杜峰噎住,神色瞬间僵住,偷偷给了个眼神纪子期,盼她解围。 纪子期装作视而不见,头扭往一边,嘴角上翘,忍不住偷乐。 蒋灵见他面色,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板着脸对着小雨小风道:“你们俩,带着小星一边玩去,不许跟姐夫胡闹!” 小雨小风吐吐舌头退到了一边。 杜峰这才暗中吁出一口气,想起刚刚纪子期偷笑的得意神(情qíng),忍不住咬牙道:小丫头片子,敢笑话我? 纪子期瞧他看过来的神色透着深意,暗道不妙,可老娘在一旁赶人,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杜峰走出了正屋。 刚一离开蒋大师和纪氏爹娘的视线,杜峰就忙不迭上前搂住了纪子期的腰,然后在她耳边恶狠狠道:“刚刚是不是在笑话我,嗯?” 那(热rè)气钻入耳中,纪子期浑(身shēn)发软,打死也不承认,“没,是看到你高兴呢!” “哼,算你识相!”明知她睁着眼说瞎话,杜峰心里还是开心得很,轻咬了她耳朵一口。 “杜峰!”纪子期慌忙用手捂住耳朵,“大白天的,不许你动手动脚!” “那我晚上再来找你可好?”杜峰想起除夕晚上的缠绵,浑(身shēn)(热rè)了起来。 “不准!”纪子期面上发(热rè),瞪他。 “期期~”杜峰拖长语调耍赖。 纪子期瞪着他,不松口。 “那我现在动手!”杜峰换上凶狠的神(情qíng),撅着嘴就往上凑。 纪子期慌忙捂住他的唇,“被我爹娘知道了,我怎么有脸见人?” 杜峰不出声,也不再动,只是眼里写着“要不现在要不晚上”。 纪子期突然收回手,神色一变,望向杜峰(身shēn)后,喊了声“爹!” 岳丈大人?杜峰浑(身shēn)一凛,松开了搂着纪子期腰(身shēn)的手,挤出笑脸转过(身shēn)。 (身shēn)后空无一人。 刚刚怀里的小人儿却大笑一声,飞快地跑开了。 杜峰呵了一声,转(身shēn)便朝着那蝴蝶般的(身shēn)影追了过去。 纪子期自是跑不过他,转眼就被他抓到了怀里。 眼看杜峰的唇又要凑上来,纪子期突然搂住他的腰,仰头(娇jiāo)声道:“杜峰,下次好不好?我怕被爹娘知道了,会责备我!” (娇jiāo)(娇jiāo)软软的声调,眼中溢着的温柔,令杜峰心中(欲yù)火暴涨的同时,偏又舍不得拒绝,只磨着牙狠狠盯着她。 纪子期见他不再动,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左右各亲了一下,眉眼弯弯,温声道:“补偿你的!” 杜峰被撩拨得心里痒痒的,见她如此,又狠不下心来不管不顾,只得恨恨道:“下次补偿我!” “好,好!”纪子期笑眯眯应道,然后主动将头埋入他(胸xiōng)前。 杜峰吐出一口气平息心中(欲yù)火,将怀中人儿搂得更紧,感受一下(胸xiōng)前的软玉温香,解解馋。 虽然是越解越馋,可又舍不得松开,因而看不见纪子期嘴角翘起的得意神色。 小样!以前尽会由着(性xìng)子欺负本姑娘,以后看本姑娘如何治你! 初八那天,纪子期要去杜元帅府拜年。 这一次,纪子期便不愿意让蒋灵在她脸上头上过多折腾了。 “娘,不管满不满意,女儿都是这副样子了,何况上次杜夫人已经见过了! 若以后嫁过去了,难不成女儿还天天画成这副鬼样子去拜见杜夫人?” “鬼样子?”蒋灵嗞牙。 “不是,端庄美丽的样子!”纪子期陪笑,“何况我娘这么漂亮,作为娘的女儿,就算不上妆,也是天生丽质!美过无数人!” 蒋灵白她一眼,再细看女儿容颜,也不是那等狐魅样子。 不上妆虽(娇jiāo)嫩了些,好在眉间英气压得住,倒是有种独特的气质。 蒋灵越看越满意,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是便宜杜峰那小子了。 “行吧!出门前让娘检查一下!” 等纪子期一装扮好打开门,蒋灵便呆住了。 黛眉如雾,眼波盈盈如秋水,灵动俏丽,带着婉转旖旎风(情qíng),只需轻轻扫人一眼,就像含了无数深(情qíng),令人怦然心动。 与一(身shēn)桃红衣裙相衬的唇色,(娇jiāo)嫩润泽得想一口咬上去,雪白肌肤好似可以掐出水一般鲜嫩。 衣衫并不紧,却也掩饰不住那裙下的姣好丰满(身shēn)形。 蒋灵心口突突直跳,想起自家女婿盯着女儿的眼光,若这样子过去,不是等于送羊入虎口? 蒋灵真想让女儿进去再换(身shēn)衣裳,再换个妆容,可时辰已经不算早了,第一次去未来婆家拜年,总不好去得太晚吧? 当下清清喉咙,“小雪啊,这个去未来婆家拜年,一言一行要注意点,莫要让人家轻看了,啊?” 若是换成别人,这么含蓄的话未必听得懂。 不过纪子期却是懂了,当下面上飞过一片红霞,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杜峰原本是想过来接她的,不过纪子期不让。 杜峰便巴巴在门口等着。 见到纪子期下来的那一刻,心中便后悔了。 就该坚持去接她的!同坐一辆马车里…… 纪子期一下马车,就看到杜峰吃人般灼灼的眼神,刚下去的红晕又悄悄地爬了上来。 被惊艳到的不只蒋灵和杜峰,杜元帅和杜夫人也被惊到了! 这,这是纪子期吗?他儿子没偷换媳妇? “子期见过伯父、伯母!”声音没变,气度没变,还是那个大方得体的纪子期。 杜夫人拍拍(胸xiōng)口,还好还好! 然后又为自己儿子眼光赞叹了起来。 “峰儿,带子期到处转转吧!” 得到指示的杜峰迫不及等地牵了纪子期的小手就往外跑。 那猴急地模样惹是杜夫人一阵轻笑。 听到笑声的纪子期埋怨地瞪了杜峰一眼。 杜峰却不管,拉着纪子期便跑到了自己的园子里。 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满是杜峰的气息,纪子期双腿发软,有些立不住,杜峰趁势搂住了她。 “放手!”纪子期轻呼。 “不放!你上次说了要补偿我的!”杜峰俯低头,就(欲yù)吻上那(娇jiāo)艳(欲yù)滴地唇。 纪子期伸出一只手指头竖在他唇间,头微侧,露着别有深意地笑容,(娇jiāo)声道:“杜峰,你想让我还没进门,就被你爹娘看轻吗?” 正文 124、男人需要慢慢调教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峰拉开她的手指拽在手心,软腻的手感像羽毛在他手心划过,心痒难耐,“我,轻点,保证让爹娘看不出!” “可是我今天的口脂是特调的,你若吃了进去,我又补不上,不就被发现了?” 纪子期眨着含着水气的眼,“这是为了给你爹娘好印象,我今儿特意花了一个时辰化的妆。 你娘是女人,哪里缺了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杜峰盯着那桃红的唇,咽咽口水,“真的不行?” “嗯!”纪子期装作颇有些可惜地点点头,“而且这(身shēn)衣裳我娘用的是上好的缎子做的,摸起来爽滑细软,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容易起皱,稍微用点力就起皱了!” 又是吃了进去,又是摸起来爽滑细软,听得杜峰(欲yù)火直冒。 可是纪子期眼里的无辜神(情qíng),只能让他生生压下那火气,深吸两口气后,凶巴巴地道:“以后不准上口脂,不准再穿这种缎子!” 纪子期乖巧地点点头。 看到杜峰不得不无奈放开她的憋屈神(情qíng),心中窃笑不已:妆是故意化的,衣衫是故意挑的,就是让你看得着,吃不着,你能奈我何? 佳人在前,杜峰亲又亲不得,摸又摸不得,在这屋子里呆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只得蔫蔫地带了纪子期出来,规规矩矩地带着她,在杜府里逛了起来。 离去的时候,纪子期坚决不肯两人共乘马车,她扯着杜峰的袖子晃动,低低撒(娇jiāo)道:“杜峰,要不咱们步行送我回去可好?” 这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除了眼泪,便是柔(情qíng)。 纪子期使出的柔(情qíng)大杀锏,让一向霸道勇往直前的杜峰立马丢盔弃甲,完全无招架之力。 别说是步行回去了,背着回去都成。 想着上次从山上一路背着纪子期下来的(情qíng)景,心中更是柔软。 两人手牵手,挨在一起,一路慢慢地走。 纪子期很满意,这才像谈恋(爱ài)的样子吗?哪有动不动就又摸又亲的? 看来男人果然要慢慢调教才行。 杜峰其实也很喜欢这种手牵手夜里漫步的感觉,像老夫老妻似的。 只是若能多一些好处,他就更满意了。 于是快到蒋府时,凑到纪子期耳边低声(诱yòu)惑道:“期期,晚上去找你好不好?” 纪子期忍不住磨牙,本想直接道“不好”,坚定拒绝他,又猜想杜峰这厮肯定不会接受。 便一转(身shēn),仰着头看着杜峰,眼微眯露出迷蒙的神(情qíng),“杜峰,我娘说,晚上要是晚睡,对(身shēn)体不好! 我已经好几个晚上睡得不好了!” 又故意打个哈欠,“困死了!” 杜峰心里更加郁闷,又无可奈何,咬牙切齿道:“下次补偿我!” 纪子期心中大笑,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下次补偿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路上小心点哦!” —— 转眼元宵已至,皇帝陛下每年元宵都会将各大臣及家眷邀至宫中普天同庆。 纪氏一家虽说是蒋大师最亲近的人,不过始终隔了几代,且几人也无心入宫,便只有一蒋大师一人在宫中被留到了第二天。 蒋大师一大早从宫中回来后,便将纪子期叫到了书房。 “小雪,眼看你已经十六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纪子期抬眼看向蒋大师,蒋大师却双眼微垂,不与她对视。 “太爷指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蒋大师轻咳道:“你年岁不小了,但术数天份极高,是想着终(身shēn)大事,还是想着继续钻研术数?” 要说蒋大师自己对于这两点也是揪心的很。 若纪子期快点成婚,一心生儿育女,他便有望在还没入土前,看到蒋家后继有人。 若纪子期一心放在术数上,将婚事先放一边,以她的天份,在术数上的成就,很快就无人能及,也算是继续了他的衣钵! 两样都想,也知两者不可兼得!蒋大师愁得很。 而且经过之前天凉一事,以及刚过去的术数大赛,纪子期所展现出来的天赋、眼界和气度,正是现在的术数界最缺少的,难能可贵的品质。 因此皇帝陛下自然希望纪子期能为国效劳。 只是她(身shēn)为女子,皇帝陛下也不能罔故人伦,((逼bī)bī)迫她将终(身shēn)大事往后推,何况还有掌珠之事掺在其中。 更何况,杜峰年岁也不小了,杜氏一家几代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总不能不让人家快点有后。 所以昨晚宴席间,皇帝陛下有意无意问了他两句,蒋大师便明白了皇帝陛下心里的纠结。 恰好这也是他心里的纠结,索(性xìng)一大早,就直接找纪子期问个明白。 这婚事是他背着纪子期偷偷结下的,本来从人伦上来讲,也无可指摘。 不过在纪子期明亮清澈的眼神里,蒋大师心里还是有着几分不自在。 “继续钻研!”纪子期毫不犹豫答道。 蒋大师吁了口气,几分欢喜又有几分失落,定着眼看了她一会,“那你好好准备准备,七(日rì)后进行二等术生考试,过了便可进术师协会,找一术师拜在他门下继续深造!” “七(日rì)后?”纪子期不解,“这术生考试,不是在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吗?” 蒋大师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倨傲,“老夫想单独为你加一场术生资格考试的能力还是有的!” 好吧!您老最大!纪子期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 七(日rì)后要加一场二等术生考试的消息,很快就从宫中传了出来。 知道(情qíng)况的人不敢出声,明知道蒋大师是为了自己曾外孙女开的后门,谁敢置喙?何况这还是皇帝陛下默许的。 不知道(情qíng)况的人也不敢出声,术数北斗蒋大师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谁敢说半句不是? 京中一些三等术生,则兴奋不已,听说这次是孟大师亲自监督阅卷,一个不好被看上了,那可怎么办? 蒋大师和孟大师早已不收学生多年,即使做不了他们的学生,得到一二提点也是让他们受益终(身shēn)的事。 因而此次虽是临时决定的考试,报名的人却不少。 纪子期走进考场时,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化名为杨成的黎渊。 还是穿着那(身shēn)讨人嫌的云锦缎,还是之前熟悉的款式,还是之前未见过的颜色。 当然,那份倨傲和高人一等的气势也依然未变。 纪子期在心中撇撇嘴,想着两人终归是相识一场,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 黎渊却轻哼一声,转过了脸,装作不认识。 小样!正好本姑娘也懒得理你!纪子期心里腹诽两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纪子期不知道她的答卷给蒋大师和孟大师带来了多大的震惊,只知道过了两天,蒋大师将一份二等术生的证书放在她手上。 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万分,又(欲yù)言又止。 蒋大师心中非常得意,得意的不得了,瞧,这就是我蒋沧雨的曾外孙女儿,无愧(身shēn)上留着的蒋家血脉,哈哈! 可是他又觉得不能当着面这么夸她,怕她会骄傲自满,只得强忍住心中的满意,正正面色道:“过两(日rì)去术师协会报到。” “是,太爷!”纪子期也没多问,恭恭敬敬地接过证书,离开了书房。 蒋大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越看越满意,不骄不躁,好,非常好! 然后视线无意间扫过纪子期圆滚滚的(屁pì)股,心下更满意了! 一看就是好生养的,生个两三个应该不成问题吧? 只是虽是自己的曾外孙女,盯着(屁pì)股看还是有点那啥,蒋大师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神,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因着天顺有一间棋林学院,离京城不远,因而京中对术数有兴趣有天赋又有能力的各家子弟,要不就是去棋林学院,要不就是进入术师协会,拜在某一位术师座下。 不过,与其他地方对术数的狂(热rè)不同,京城各大家族之中,对于术数之事反而异常冷静。 因为术数是个非常讲究天份的学科,光靠勤学苦练,很难达到想要的成就。 因此仅管术数地位非常之高,各大家族却并不强迫家中子弟必须在术数上有大成就,除非是真有天份的。 至于无天份的,则早早就放弃了从术数进入官场的这条路,而是老实的走科举的路子,或是想其他的法子。 所以导致京中除了各学院规定的术数学习外,真正钻研术数的,要不就是刚接触,还看不出天份的,要不就是天份极高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等术生以上的。 只要过了二等术生,家中有门路的,便可进入术师协会,寻一有机缘的术师拜在其座下。 为何不是看中哪个术师,就专门拜在哪个术师门下呢? 这点却是术师协会不知何时起定下的规矩,现在的术师不知道缘故,反正大家都一致地遵守了。 所谓的有机缘,就是在术师协会里的术师,每人出一道题,由学生自己选一道合眼缘的。 若那位学生的答案恰好能入得了术师的眼,便可拜在其门下,两人以后便是师生。 若那位学生的答案入不了眼,那位学生便只能再选其他的题,直到有术师满意他的答案,愿意收他入门为止。 黎国的术师总共只有百来位,其中一等术师十来位,留在京中术师协会作夫子的,总共是十位一等术师。 纪子期将那些题翻了翻,赦然发现一道熟悉的据说已放了十年的题:“有两村人共享一座山林已久,其后人想将其一分为二,山林的尺寸分别是…,用何种分法可让两村人心服口服?” 连那尺寸都与那(日rì)老人给出的尺寸相差无己,莫非出题的这位术师便是当年曾帮两村人划分山林的术师? 纪子期好奇之余,便生出了想见见那位花了一个月丈量尺寸的术师。 她在上面写上了两种答案,一种是标准的术数解答,一种则是当(日rì)她告诉那位老人的法子。 毫无意外的,纪子期的答案通过了。 二月初一这天,纪子期收拾好自己,坐上蒋大师特意为她准备的马车,去了术师协会。 其实路程很近,纪子期宁愿走路,权当运动。 可一向不愿将孩子养得过于(娇jiāo)气的纪氏爹娘,这次也发话了,“小雪,你始终是姑娘家。 年岁不小,又已说了亲,能少点抛头露面就少点!” 这一说,纪子期只得乖乖闭上了嘴,心里却道,她都不知抛头露面多少次了! 之前术数大赛的时候便是在术师协会院子里接受聆听的,这次跨过院子,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大得惊人。 当然这个所谓的大,也只是纪子期的判断。 因为她现在所处的这个据说是属于古夫子的院子,已有接近蒋府三分之一那么大了,若这里有十位术师,便有十个这么大的院子。 还有一些二三等术生相聚探讨研究的地方,确实是相当的惊人。 在京城这种地方,皇家倒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院子很干净整洁,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在这里居住过,而是那种好像为了迎接新来的人,特意进行过的大清扫。 纪子期自认她虽然优秀,现在说起来嘛,因着蒋大师和杜峰的关系,咽,还有双林大人的关系,(身shēn)份也不低。 可还没面子大到让术师协会专门为了迎接她,而特意找人清扫整座院子。 纪子期只等了一会,便知道了答案。 因为同时有两个人进了院子。 一个是从里面开门出来的,一个是从外面被门房带进来的。嗯,据说这里的门房也是术子。 两个都是熟人。 一个是当天陈家村的那个老人村长,是从里面自己开门出来的。 一个是素来看她不顺眼的那个杨成,是被人带进来的。 几人一照面,纪子期和黎渊大吃一惊,那老人却神色淡定。 “古,古夫子?”纪子期试探问了一句。 老人点点头。 原来真是古夫子!那个据说离开术师协会十年刚回来的一等术师古齐天。 该不会离开的那十年就是在那个什么陈家村当村长吧?这古夫子的(爱ài)好也(挺tǐng)特别的。 一想到这,纪子期头皮又有些发麻了。 若这古夫子突然又兴起了去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个村长里长之类的心思,作为他的学生,她岂不是也要跟着去? 不是这么倒霉吧?她虽然不讨厌干活,可真没把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农妇,当成她一辈子的职业和追求。 纪子期的面色瞬间有些不好了。 比她面色更不好的,是黎渊。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黎渊突然明白了他皇帝老子为何突然在元宵过后,让孟大师给他恶补术数; 为何一向不要求他精通,只要求他全面的父皇,会突然要求他去考二等术生; 为何考上了二等术生后,突然要求他去术师协会学习半年; 为何他临出皇宫前,会别有深意地跟他说:“渊儿,你虽贵为皇子,去到了术师协会后,你就只是一名虚心求学的学生; 这协会里年资长过你的,辈份高过你的,天份好过你的,都要好好尊敬,知道了吗?” 哼,那所谓天份好过他的,不就说的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吗? 黎渊承认纪子期术数天份高过他,可这协会里,又不止一名术师,为何非要他跟着古夫子,非要他跟这丫头凑和一起? 父皇总不至于让他来跟一个已经订了亲的小丫头,培养感(情qíng)吧? 那就是让他来向她学习来了! 他也承认她很厉害,带着一帮毫无自理能力的学生在荒山野外讨生活,甚是优哉游哉。 设计竹筒导水装置、制造投石机、解决了两村十几年来的纠纷。 可,那又怎样? 他是黎国的大皇子,下一任的黎国皇帝,这天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去了,为何非要向一个小丫头学习? 以往父皇一向教他,不要沉迷于任何一件事,权力也好,女人也罢,都是调剂品; ------题外话------ 因为编编审核时,不知为何将后半段删了,所以分成了两章。 上一章中,咳咳,删了比较多,所以大大想了想,还是建个福利群,哈哈~ 624498742,群名术女,全订阅可加入,剧中人物读者名~,最好年满18以上啦,因为里面发——福——利——,懂的哦~ 确定时间可能会有点慢可能会很快,不能保证,亲莫急~ 正文 126、小丫头,跟爷玩心眼呢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不要沉迷于任何一块实务,制造也好,生产也好,自有人去替他做。 他要做的,是举贤纳良,是平衡这一切,是将整个黎国掌握在手中,是让黎国国运长盛不衰。 为何突然就变了? 特别那人是她时,黎渊想不通,脸色就更臭了。 当然这是对着纪子期,转向古夫子时,黎渊马上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面孔,“黎渊见过古夫子!” “大皇子不必多礼!”古大师伸手将(欲yù)行礼的黎渊扶起。 黎渊?大皇子?不是杨成吗?纪子期傻眼了。 她从未料到杨成居然是个假名字!虽然她心里还嘲笑过这个名字! 可当时他的(身shēn)份是监考官啊,监考官!哪有监考官会用假名的? 纪子期快要抓狂了! 这一个二个的,都什么人? 村长变成了术师协会颇负盛名的一等术师古齐天古夫子不说,那个被她((逼bī)bī)得亲自动手挖红薯的杨大人,竟然变成了大皇子黎渊? 不过她也不想想自己,由男人变女人这个惊世骇俗的事(情qíng)! 可事实已摆在了眼前,面对这一切,纪子期除了心里骂两句卧槽外,面上只能呵呵了。 硬着头皮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上前行了个礼,“民女纪小雪见过大皇子!学生见过古夫子!” 黎渊心中冷笑,面上表(情qíng)装作温和,“都是熟人,纪同学不必多礼!” 古夫子不知二人之间的龌龊,看着纪子期,越看越满意:“小雪啊,你我二人可真是有缘! 那道题原本已经放了十年,期间也有无数人解答过,如终没有能如老夫意的人。 前些(日rì)子老夫听了你的法子,解决了两村的矛盾,这次回术师协会来,本来想将那题换下来。 哪知还没来得及将那题换掉,恰巧你就选了那题,缘份啊,缘份!哈哈~” 纪子期跟着笑道:“学生也未料到当(日rì)陈家村的村长,居然是古夫子您!那(日rì)学生们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献丑了!” “哪的话,若从纯术数角度来说,上次那些学生们解题的思路及方法都不错,尤其是那个罗书,了不起!不过最了不起的那个,还是你了!” 古夫子长叹一声,“为了用术数方法完美划分山林,解决两村纠纷,老夫在那村子里住了十年。 其间想了无数种法子,都徒劳无功,若不是老夫在那村子里时间久了有些威望,怕是早被人赶出来了。 没想到,最后居然被你用无解的方式解开了! 老夫一向自认当今世上,除了蒋大师和孟大师外。 这术数之能老夫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可竟然冒出了你这么个小丫头来,打破了老夫的幻想! 老夫这才发觉这些年来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深陷在陈家村那个井底,爬不出来,也不愿爬出来。 还好有你拉了老夫一把,让老夫知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古夫子您太谦虚了!”纪子期道:“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深在此山中! 古夫子您因(身shēn)在陈家村太久,感(情qíng)太深,牵扯过多,因而无法全(身shēn)退出,纵观全貌! 才陷入了那等纠结中!学生能解出此题,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哈哈!”古夫子笑道,“不管如何,老夫还是要多谢你的! 经此一事,等于跨过了一个大槛,老夫现在对很多事(情qíng)都有了新的看法!这一切的功劳还是得归于你!” 然后对被冷落在一旁的黎渊道:“大皇子,老夫因为上次分山之事而豁然开朗,这术数水平自认又提升了一些。 一时心(情qíng)激动,废话多了些,若冷落了大皇子,还请大皇子莫见怪!” “古夫子言重了!”黎渊道,“来之前,父皇曾交待过,来到这术师协会,我就不是大皇子黎渊,而是学生黎渊了。 古夫子直呼学生姓名即可!” “那怎么成?”古夫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皇子即使来到这术师协会,仍然是大皇子,怎可直呼其名?这礼不可废!” “那要不这样吧,夫子,学生还有一名,唤杨成,以后在这术师协会,您就唤学生杨成吧!” 古夫子略一犹豫,爽快应道:“好,以后老夫就唤你杨成!小雪,看你年岁小过他,你就唤他杨师兄。 杨成,你就唤小雪纪师妹吧!” “杨师兄好!”纪子期面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心里却恶了一声。 “纪师妹好!”黎渊面上规规矩矩回了礼,心里却呸了一声。 两人一对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然后又分快别开眼,掩饰自己的(情qíng)绪。 “好!好!”古夫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老夫已有十年未收学生,最少大半年内,都只有你二人两个学生! 你们可得为好好用功,替老夫争争气!” 争气?什么意思? “这术师协会里共十个院子,每个院子就是一个山头,每个院子里的一个夫子,就是一个山大王! 这么多山大王在一起,你们说能会如何?”古大师问道。 两人沉默不出声。 古夫子继续道:“世个都以为术师协会一向与世无争,只一心钻研术数。 如果相对朝中百官的明争暗斗而言,勉强也称得上与世无争,可若说一心只钻研术数,那是不大可能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这里的十位夫子都是一等术师,协会早有规定,二等以上术师之间不可斗数。 于是这责任便落到了各位夫子的学生头上,名为切磋,早已变成了变相的斗数。 老夫十年前在的时候,协会里学生间斗数已成风气,十年过去,具体变成什么样,老夫还真不清楚。 但人(性xìng)好胜,这(情qíng)形只会越来越紧张,而不会有所缓和! 所以,你二人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使你不主动挑事,别人也会找上门来挑战的!” 纪子期道:“夫子,按说这世上斗数之事常有发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且一定程度上,相互之间斗数也能增进双方的学术进步,为何您会如此紧张? 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古夫子苦笑道:“以前发生的都已经过去了,说来无益。老夫私心里还是盼着这协会越来越好!” 说完又正色道:“但你二人(身shēn)份特殊,一个是黎国大皇子,天之骄子。 一个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新出炉的术数大赛冠军学院的优秀学生。 从进这里开始,所有人的眼光都已集中在了你二人(身shēn)上! 这里是一个只讲实力不论(身shēn)份的地方,无论你是谁,实力不够,就会被人看扁!” 古夫子说完,看了看二人面色。 黎渊面色平和,在皇宫里在父皇(身shēn)边,什么明争暗斗没见过,没听过? 这术师协会里亦如朝堂一般的说法,只怕是十年未回的古夫子的一厢(情qíng)愿而已。 现在术数界的实际(情qíng)况,比古夫子所言严重多了,甚至远远超过朝堂。 纪子期面色也很平静,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曾经的棋林学院只是一群术子所在的学院,有不是一样争斗? 何况是这术数顶级高手之所在!她先前问古夫子,只是好奇到底争得有多夸张! 既然古夫子不愿多说,她也不再追问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就是为争个虚名而已,没什么好退缩的! 古夫子的院子里,还有两名协会安排的新来的小厮。 “容若,范同,这是杨成,这是纪小雪!” 两人均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清秀,气质不俗,看衣着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小厮。 看向纪子期的一刹,似乎滞了滞,眼光无端有些奇怪。 两人齐齐站在一起,拱手道:“杨术生,纪术生!” 黎渊和纪子期回了礼。 年岁略长(身shēn)材高大些的是范同,另一略年纪小些的,纪子期觉得有几分眼熟的是容若。 “以后大家同在一个院子里,要相互照应!”古夫子同那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忙吧!” “是!” 又转向黎渊纪子期道:“今(日rì)你二人先自行熟悉一下,早点回去,明(日rì)再来!” “是!”两人恭敬道。 黎渊和纪子期在古夫子离开后,便收起了面上和气的神色,转过脸,均自动视对方无空气。 一言不发的在园子里闲晃的过程中,无意中又碰到了容若和范同,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看到纪子期后,面色奇异地一变,微一点头,很快便离开了。 纪子期不由看着二人的背影发呆。 “纪师妹,是不是有些好奇那两人看你的神色有些奇怪?”一旁的黎渊突然开声问道。 纪子期一回头,只见黎渊面上带着笑,有几分不怀好意。 “杨师兄,此话何解?” “你可知那二人是谁?” “谁?” 黎渊又笑了,带着幸灾乐祸,“那个容若,便是今年刚被降职的工部巡官容禛的小弟! 容禛之前强留你,被你未婚夫杜峰暴打了一顿卧(床chuáng)十几(日rì)不说,年末更是被降了职! 原本容禛是靠他外家爬到工部侍郎的位置,去年末因为你得罪了蒋大师、杜元帅不说,还得罪了一门双尚书的林家! 于是他的外家放弃了他!容禛便由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转眼变成了现在苟且度(日rì)的丧家之犬。 只可怜了容若!原本容家依靠着容禛也获得了不少好处,可容若年岁小,刚十八。 好处还没来得及捞着,他哥就出了这等事,原本亲事和官职也泡汤了。 好在容若自己有些本事,考了个三等术生,进来做这协会夫子的小厮。” 杜峰暴打过容禛?这事纪子期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打得,嗯,(挺tǐng)妙的!那家伙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样子,确实有几分欠揍。 纪子期心中泛起甜意,这厮除了喜欢对她对手动脚一事让她有些不满外,其他方面,还真是深得她心。 “那范同呢?” 黎渊笑得更可恶,“工部尚书林寒轩林大人,也就是你传说中的外公,他的外家是哪家你知道吗?” 看来户部林大人上蒋府揭穿蒋灵(身shēn)份一事,这京中还是传开了。 纪子期眼皮一抽,“不会是姓范吧?” “正是!这范同便是林大人妻弟,户部侍郎范铭意的长子。按辈份来说,你还得喊他一声叔父才是!” 纪子期对着黎渊不怀好意的脸,灿笑道:“若师妹我要喊范同叔父,不知道杨师兄你又该如何称呼他呢?” 黎渊笑脸僵住,只顾得嘲笑她,却忘了现在二人已是师兄妹相称! 可恶的小丫头,无端让他跌了辈份! 黎渊瞪她一眼,甩袖而去。 纪子期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这院子里总共才五人,就有三人跟她不对盘,想想就觉得未来光景甚是惨淡! 别说其他院子里学生的挑衅了,光这院子里几人,就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 纪子期头痛不已,深吸两口气,打道回府了。 第二(日rì)刚到协会门口,还未进去,就和刚出来的古夫子碰上了。 “小雪,来得正好,随老夫一起去工部工坊!” 纪子期不知何事,急急地上了自家马车,跟在古夫子的马车后,去往工部工坊。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定,纪子期掀开帘跳下马车,随着古夫子进了工坊里。 工坊里到处都是木头,像个木匠铺一样,不过看着那些一堆堆眼熟的废弃半成品,应该是个试验制造基地。 “子期!”一道熟悉惊喜的声音响起。 纪子期扭头一看,“云四?你怎么会在这?” 云四跑到她(身shēn)边,有几分腼腆道:“是因为投石机的事(情qíng)!” 纪子期还想多问两句,那边古夫子开始唤她,“小雪,过来见过林大人!” 林大人?户部林大人?还是工部林大人? 上几辈的恩怨跟她是没关系,可在蒋灵没相认之前见面,私下相见,纪子期心里多少有些不在自。 面上装作无事,快步走了过去。 站在古夫子(身shēn)边的,是一双眉入鬓,面容俊美无比、神色激动的中年美男子。 周(身shēn)狂放不羁的气质,竟是赏术大会上的林大人! 那人就是工部尚书林大人?就是她传说中的外公? 纪子期心里直想骂爹,这古代早婚早育害人不浅。 面前这林大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居然是她外公? 若在现代,同她的那般年纪的,找个这岁数做老公的,大有人在。 在这古代,居然成了她外公。 纪子期压下心中千万匹呼啸而过的草泥马,行了个礼,“见过林大人!” 林寒轩有一瞬停滞,声音不自觉带着颤意,“好!好孩子!” 古夫子回来没多久,对于蒋府与林府的轶事还未曾听闻,听得林寒轩如此回答,不由怪异看了他一眼。 林寒轩也反应过来好像答得不对,话已出口无法反悔,咳嗽两声掩住(情qíng)绪道:“今(日rì)工部请几位过来,是为了投石机一事!” “投石机?”古夫子皱眉:“老夫闻所未闻!大人可否细说?” “这个得问纪师妹了!”不知何时来到的黎渊突然插嘴道。 “见过大皇子!”林寒轩行礼道。 “林大人不必多礼!”黎渊道:“在术数协会这段时间,我是杨成,林大人直呼我杨成即可!” 林寒轩道了声是。 古夫子看了黎渊与纪子期一眼,“杨成,小雪,这投石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纪子期轻咳道:“咳咳,当初学生和杨师兄的侍从阿大阿二闹着玩,比谁力气大小,整出来的小玩意,不值一提!” 黎渊嘴角扯开笑,“纪师妹太谦虚了,这世上能赢阿大阿二之人,十个手指头都不到。 纪师妹随便整出来的小玩意,就列入了这十个手指头之列,如果这都是不值一提之事,不知何事能入得了纪师妹的眼?” 纪子期呵呵:“杨师兄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取巧获胜,难登大雅之堂!” 黎渊道:“哦,当(日rì)纪师妹说的可是各人凭天赋…。” “咳咳…”这一来二去的,在场几人发觉不对了,古夫子瞪了二人一眼,出声打断道:“小雪,无妨,说来听听!” 被古夫子一瞪,黎渊噤了声,想起当(日rì)纪子期的狡辩,心中冷哼一声。 既然古夫子问到,纪子期便将那(日rì)制造投石机的方法和原理说了一遍,最后道:“学生只是提供了想法而已,具体是云四制成的! 林大人和夫子要是有想细问的,可以问云四!” 对于她的不居功,林寒轩赞许点点头,道:“原来还需要通过计算!当(日rì)陛下收到消息后,曾召我进宫询问过,当时我便提出希望制造之人在场指导。 不过恰好你们在第三题考试中,紧接着又临近年关,这事便拖到了现在。 元宵后兵部尚书追得急,我让人先试着按你们之前那个投石机的样子整了几个样品,都不成功。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 然后转向古夫子,“古夫子,这几(日rì)就要向您借小雪过来帮帮忙了!” “没问题!”古夫子爽快道:“刚听小雪这一说,老夫也来了兴趣!走,咱们现在去瞧瞧吧!” “林大人!不知这投石机制造出来,是想用在哪个方面?” 其实纪子期心里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天凉伤患营里留给她的记忆太悲痛,花二虎的音容随着时光的流逝,已渐渐模糊。 可那张年轻脸上对未来的渴盼和对死亡的不甘心,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不想看到战争,不想有战争,更不想自己成为战争制造的刽子手。 “用在前线军中,增强我黎**事实力!”林大人眼里发亮。 纪子期心中苦笑,果然还是如此! 林寒轩看着纪子期变得苍白的容颜,想起她曾女扮男装深入天凉前线见过残酷的战争,怕是让她有了不好的联想,忙转移话道:“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先去瞧瞧问题所在!” 一整天下来,纪子期心里都堵得慌,心不在蔫。 古夫子和林寒轩沉浸在投石机的神奇力量中,并没有留意到她。 黎渊因为一早见识过,已没什么新鲜感了,反倒对纪子期恍惚的神色有几分好奇。 以(身shēn)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开工坊后,纪子期并没有回蒋府,而是去了皇宫外等杜峰。 确认投石机用途的那一刻,她心脏紧缩,迷茫无助,唯一想到的人只有杜峰。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见到杜峰,紧紧地抓住这片浮萍。 杜峰一出宫门,便看到倚在马车边上的纪子期。 素衣轻扬,发丝飞舞,二月的寒风吹得她的小脸通红,双眸无神地盯着某处神游,面上无意流露出的脆弱惹人心疼。 就像在天凉时的那个月夜,神魂已失,周遭的一切与她格格不入,清冷而又孤寂,比那寒风比那月色还要冷。 杜峰的心骤痛,柔声唤道:“期期!” 沉思中的人儿好似被惊醒,眼里光芒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渐渐明亮,隐约有着水意在其中滚动,浸得那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湿漉漉的。 “杜峰!”纪子期面上展开笑颜,如雨后(春chūn)(日rì)枝头颤巍巍盛开的第一朵花,倔强而(娇jiāo)弱,惊艳而夺目。 他不由得禀住了呼吸,紧接着,便看到那朵花朝着他飞奔了过来。 纪子期奔到他面前,如燕子投林般,投入他怀中,伸出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然后杜峰听到怀中人儿,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杜峰,抱紧我!” 他心酸不已,紧紧地搂住她,紧得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耳边是熟悉的心跳,鼻端是熟悉的气息,怀中是熟悉的(身shēn)躯,纪子期彷徨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找到了依靠。 她紧紧搂着他,不出声。 他紧紧拥着她,也不出声。 有人说,心与心的交流根本无需言语。 以前纪子期不相信,现在她信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的感觉,可在杜峰的怀中,她觉得他懂了。 他懂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迷失和彷徨。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皇城外的宫灯点亮了,将两人相拥的(身shēn)影拉得好长好长。 (情qíng)绪好转的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车夫和守城官兵的面,主动地抱着一个男人,虽然是她的未婚夫,她还是有点害羞。 “杜峰,可以放开我了!”她轻声道。 杜峰松开了些,却并未全然放开她,“期期,怎么啦?” 纪子期从他怀中抬头微笑,“先前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杜峰唇角咧成奇异的弧度,眼里满是(热rè)切,“是因为见到我吗?” “嗯!”纪子期点点头。 杜峰心中像喝了蜜般甘甜,全(身shēn)像刚与人打了一场架似的,(热rè)血沸腾。 他盯着她翘起的红唇,忍不住就想将心中的火(热rè)发泄在那上面。 纪子期看着他变深的眸子,轻笑道:“杜峰,这是在宫门外,好多眼睛盯着呢!” “那咱们上马车上去好不好?”杜峰盯着她的唇直咽口水。 “不好!”纪子期撅起嘴,“你不想知道我刚刚为什么心(情qíng)不好吗?” “你说,我听!”杜峰微敛心神。 纪子期将投石机一事讲了一遍,道:“如果成功的话,最后要用到前线军中!” 杜峰明白了她心中的纠结,将她重新搂进怀中,道:“期期,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之事。 投石机运用到战场上后,黎**力将大大增强,周边列国便不敢轻举妄动,反而不会有你担心的战事发生!” “我知道!杜峰!短期内是这样的。可是投石机并不复杂,周边列国不需要花费太长时(日rì),便可仿造出来。 到时候,这便不再是优势了。一旦双方都在战场上应用起来,伤亡会更加严重!” 纪子期想起无数人被巨石压成(肉ròu)饼,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便失去(性xìng)命的场景,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然后又在心中苦笑起来,战场上武器的发展历程,本就是用无数战士的(性xìng)命堆积起来的。 旧的武器没有优势了,便会再研究各式各样新的武器。 就像现代的各国一样,在这样的和平年代,每个国家都拥有自己独特而致命的武器。 纪子期不是不明白,反而她比任何人都异常清楚地认识到,制止战争的方式,除了经济的发展,另外就是军事力量的强大。 只不过当这武器出自她之手时,在和平年代下生长的她,在心中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当她被杜峰紧紧搂在怀中时,那些伤感好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期期,你说的对!可是如果黎国不先提前造出更厉害的武器,不抢占先机不占据优势,等别国抢先造出来,到时候才是黎国真正的悲剧!” 杜峰亲吻一下她发顶,“期期,你现在做的事是为黎国百姓造福,是正确的事(情qíng)!” “嗯!”纪子期仰头望向他,眼含温柔,“我没事了,杜峰!刚刚只是心里一时有些感触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杜峰盯着她的双眼。 “嗯!” “到我有事了!”杜峰狠搂一下她腰(身shēn),那炙(热rè)烫得纪子期双颊通红。 纪子期咬着唇瞪他,(娇jiāo)嗔道:“讨厌!” “你还(诱yòu)惑我!”杜峰恨恨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诱yòu)人风(情qíng),不能下嘴也不能下手,心里痒得发痛,话语中便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纪子期突地笑了,柔声安抚道:“好了,乖!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补偿你好不好?” “下次?又下次?”杜峰眉一挑,“期期,你不是故意的吧?你已经许诺了多少次下次了? 不准我晚上去你房里,说是睡得太晚,对(身shēn)体不好! 不准我白天亲你,说是怕被岳父岳母发现责怪你。 现在也不准我亲你,怕被别人看见笑话你! 期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碰你?” 杜峰越说越觉得可疑,看来这一个月来被这小丫头片子给耍了!除了除夕那晚外,貌似他已经很久没尝到甜头了。 纪子期心里咯噔一下,这厮这么快就发觉了? 看着杜峰凌厉的眼神,当下面上笑得更甜,声音更(娇jiāo):“哪有,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嘛。” 说完踮起脚尖,主动地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后退两步,(娇jiāo)笑道:“下次再见哦!” 然后三下两下爬上了马车。 杜峰抚着被她亲到的地方,心中冷哼一声,看来小丫头,在跟爷玩心眼呢!好啊,爷陪你玩! 在工部工坊待到现在才回来的黎渊,正巧碰到纪子期主动亲吻杜峰的那一幕。 心中觉得刺眼的紧!啊,不知羞耻的小丫头!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亲吻男子,难怪掌珠争不过! “见过大皇子!”未离去的杜峰见到黎渊后,拱手行礼道。 “杜将军免礼!”黎渊异常客气地回礼后,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了宫门。 —— 纪子期根据不同的距离,设计了大约三四种的方案,有有经验的云四在一旁协助,投石机的制造基本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 不过三四(日rì)的时间,就制造了出来。 而且试验过程无丝毫阻碍,基本是最完美的结果。 林寒轩看着一旁眉眼弯弯的纪子期,心中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老爹不顾他的威胁,也要将纪氏一家(身shēn)份捅破的原因。 这么优秀的曾外孙女,怎么舍得不认回? 投石机一事,因属军事机密,进行得悄无声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云四被暂时地留在了户部工坊。 古夫子黎渊几人绝口不提此事。 因此除了蒋大师、孟大师、户部林尚书之外,朝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术师协会内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没人知道更好,省心!此时在术师协会古夫子院子里的纪子期,无聊地想。 如果说棋林学院是一所高中或大学的话,现在的术师协会,类似于研究生与导师之间的关系。 所以虽说是拜在古夫子门下,但授课时间少,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研究。 哦,不是,还有黎渊那个家伙。 纪子期无聊地翻翻摆在前面的那些术数题,没什么难度,也就失去了兴趣。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园子很大,纪子期和黎渊现在所处的“古学堂”虽不靠近院门口,但实在是因为太静,外面的一点风吹响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敲门声响了之后没多久,听到门吱地一声打开了,容若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请问有何事?” “我是马夫子门下的贾轻,古夫子在吗?”是个年轻温润的男子声音。 “古夫子今(日rì)出去了,贾术生若有要事,可择(日rì)再来,或留下口信,古夫子回来后,容若定会转达!” “那,古夫子新收的两位学生在吗?”贾轻问。 “在!贾术生可是要找杨术生与纪术生?” “也可!” “贾术生请稍等!” 不一会,古学堂外响起容若的声音,“杨术生,纪术生,马夫子门下的贾术生有事求见!” 纪子期看了黎渊一眼,黎渊道:“带他进来吧!” 很快古学堂外出现了两人(身shēn)形。 容若(身shēn)后跟着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一(身shēn)月牙色长袍,谦和有礼,看上去颇有几分君子之风。 “杨师弟,纪师妹,在下马夫子门下贾轻!”贾轻行礼道。 纪子期和黎渊起(身shēn)回礼,黎渊道:“古夫子不在,不知贾师兄有何事找我师兄妹二人?” “在下是替我家夫子下帖子来的!”贾轻彬彬有礼,“我家夫子一心埋头钻研术数,对(身shēn)外之事甚少关注。 前几(日rì)才知古夫子已回术师协会,本来两天前就(欲yù)下帖邀请古夫子及二位一聚,奈何几(日rì)不见众位踪影! 昨(日rì)听闻古夫子及二位又立下一大功,我家夫子好奇之下,便遣在下今(日rì)过来送帖。 古夫子虽不在,幸好两位还在。帖子放下,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说完好似怕纪子期和黎渊拒绝似的,放下帖子行了礼就走了。 动作虽从容,可不顾主人家意愿的行为,还是泄露了他的迫切。 才轻松了不到一天,就有麻烦上门了? 黎渊拿起帖子随意瞟了一眼,“马尚舟?一等术师,据说在一等术师排行中已超过了古夫子。 不过十年前,倒是在古夫子之后,如今古夫子这一回来,怕是担心又被古夫子超前,急急地想打探底细吧!” “排名?一等术师还有排名?这个我倒是从未听说过!”纪子期好奇道。 黎渊嗤笑道:“这也难怪你孤陋寡闻!这排名本就只有术师之间才知晓,你太爷蒋大师和孟大师都未必知晓得一清二楚!” “为何会如此?” 黎渊道:“除了三等术师外,一等术师和二等术师之间,朝廷及协会内已明文规定,不可斗数。 只是这人都有沽名钓誉之心,就算比不了,也总想知道自己现在声名如何,排名何几! 于是便有了术师内部排名,至于这排名的方法及标准外人无法知晓,却相当具有权威(性xìng)!” “那你…”纪子期本想问你为何会知晓,转眼想到他是大皇子黎渊,皇家密探无处不在,知晓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依我看,这次的帖子未必只是针对古大师一人,说不定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我?” 黎渊略带嘲讽地道:“你(身shēn)为刚出炉的术数大赛的优秀学生,这点倒算不了什么。想必那些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你(身shēn)为蒋大师曾外孙女这一重(身shēn)份,就有些意思了! 这些人不敢挑战蒋大师,亦赢不了蒋大师,若能赢得了他曾外孙女,这心理上或许能痛快几分。” 也不知他的嘲讽是对着纪子期,还是对着别人。 接着面色一变,唇边挂上笑容,“纪师妹,过两(日rì),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不只不能丢夫子的脸,也不能丢你太爷蒋大师的脸!” 纪子期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容,亦笑眯眯道:“杨师兄,你为师兄,我为师妹,你为男子,我为女子! 若遇到什么斗数之类的,断没有师妹先上、女子先上的道理,是吧,师兄?” 黎渊唇边笑容滞住,看向纪子期的眼神便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怒容,不向之前只有不屑或故作高深。 纪子期笑得更开怀,“师兄加油哦!师妹我在背后支持你!” 黎渊黑着脸,重哼一声,离开了古学堂。 纪子期回到蒋府后,直接去了蒋大师院子里。 开门见山:“太爷,你为何让我去术师协会?” 蒋大师故作不解道:“你既想深研术数,不去术师协会如何深研?” 纪子期冷笑道:“据我所知,自三等术生以上,深研术数就已不限地点。 否则术师协会常驻的人,怎会只有十位夫子加二三十来人? 何况,这黎国还有术数高深得过您老人家的吗?” “咳咳,”蒋大师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这是陛下的意思。” ------题外话------ 雲中澫歩、qquser8726766、qq4b1fda2387e96c、qquser7463765、xnlena6375、熊爷mihu、wqbwzqyrw、鸿1983、亦然如此、yezhiqiu、风吟嘻嘻、158**8012、得瑟逗包、一曲笙歌繁华落、lltt625625、150**1073、qq062214pc594e02、kriston、沉迷茨酒的网瘾少年、南冥有田、南宫轻雪、孤訫颖、贵族、月夜樱子、494**969、155**5880、玖瑰白月季、zcy03119、139**7733、weixin95dfae5a9、squaredh、(爱ài)丽雪琪、135**3779、小小花落、weixin53e26fd454、海沿沉淀、133**3296、moonknight、(不够写,下一章) 正文 126-:天亮了,他还在她床上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皇帝陛下?”纪子期皱眉。 “没错!”蒋大师点头道:“这一切若要怪,只能怪你太优秀。 先前在天凉前线立下奇功不说,在这术数大赛上的表现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太爷,这些早就知道了,您就明说吧!”纪子期瞪他。 蒋大师道:“术数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特别在大力推广的这六十年,确实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为黎国的发展及强大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随着术数的地位越来越高,这几十年隐约已压过了经历几百年的科举。 越来越多的人尊崇术数,仰慕甚至敬畏术数,所以研习术数之人的心,不可抑制的开始膨胀起来了! 术师协会内部里面不仅派别林立,个人之间更是对内部排名争得厉害。” 纪子期不解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一点也不奇怪。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大师道:“你说得不错。人都有私心,协会也好,朝堂也罢,争斗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某种程度上的好胜之心,反而是促使人努力深研的力量。 但如果这种程度太过,不仅严重阻碍自(身shēn)的进步,也会阻碍整个术数的发展。” 纪子期皱着眉不出声,已严重到这种程度? 蒋大师继续道:“这事严格说起来,源头还出在我和孟大师(身shēn)上。 四十多差不多五十年前,我和孟大师同样以不到二十之龄成为黎国最年轻的三等术师,进入了术师协会。 从那时起,我二人便被奉为黎国术数未来的希望,被当时所有的人都寄予了厚望。 初初几年,我二人还可以相互讨论切磋,到后来,两人观念越来越相违背,发生争论是时常的事。 等到十年过去,随着我二人名声渐盛,术师协会甚至整个术数界,居然一分为二。 一派支持我,一派支持孟大师。当时我二人知道后,虽甚为惊奇,却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观念不同之事时常发生,不足为奇。 就这样又过了十多年,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我和孟大师才意识到事(情qíng)的严重(性xìng)!” 蒋大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放下后接着道:“那时一等二等术师之间并还未有不许斗数的内部规定。 有两位分别支持我和孟大师的二等术师,发生了严重的口角,于是二人约定斗数,输者退出术数圈,永不再钻研术数。 后来支持我的术师赢了支持孟大师的术师,输的那位履行了赌约,离开术师协会回了家乡,至此再无听到此人消息。 此事一出,当时的皇帝陛下震怒,重罚了参与或怂恿斗数的一干人等。 要知当时二等术师何其珍贵,那二人皇帝陛下也给予了厚望。 然因为一些私心,竟然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情qíng),枉费朝廷多年的栽培,皇帝陛下愤怒之余,大失所望。 便有了现在一等二等术师之间不得斗数的内部规定,而我和孟大师也是那时,才意识到事(情qíng)的严重(性xìng)。” 纪子期眼皮一抽。 “我和孟大师二人,一人重理论,认为术数必须严肃对待,一人重实际,认为术数应该与民同乐。 表面上看来好像大相径庭,实际在对于将术数运用到实际中,造福百姓这一点上,两人从未变过初衷。 只可惜,外人只看到了我二人表面上的争论,却忽略了我们共同的原则。 等到我和孟大师意识到时,整个术师协会已不可避免地分裂了。 原先共同切磋共同进步的氛围早已不存在,刚开始是两派之间,不愿再将自己术数上的突破拿出来与人分享。 后来慢慢演变成同派之间,也出现了闭门造车独享其成的现象。 若不是我和孟大师还死命撑着,只怕黎国的术数界早已跨掉了。 而且整个黎国,已十年未出现新的一等术师了,二等及三等术师的人数增长也比十年前慢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术数灭亡是迟早的事!” 难怪古夫子交代,术师协会里别家夫子的院子,不可以随意去,原来双方间的关系已僵硬如此。 “但我和孟大师已是半截(身shēn)子踏进了黄土里的人,还能撑多少?”蒋大师满怀期待地看着纪子期,“术数界的将来,在你们(身shēn)上了!” “陛下和您不会是想我来改变这一切吧?”纪子期不可思议道:“这同当初兵部和户部的矛盾完全不同。 当初兵部和户部之间的矛盾主要来自于((操cāo)cāo)作上的问题,现在术师协会的问题是人(性xìng)的问题。 问题总有方法解决,可人(性xìng)是根深蒂固,几十年形成的,我如何可能解决?” 蒋大师摇摇头,“前任陛下和现任陛下,对现在术师协会这帮人早已失去了信心。 如你说的一般,人(性xìng)问题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 天凉前线,你的表现,让陛下、孟大师和我,看到了术数未来的希望! 所以才有了去年术数大赛的三题,不仅仅是希望你们将术数运用到实际,不拘一格大胆创新。 更希望你们能成为新一代术生的榜样! 而你整合四间铺头,带着二十多人在荒野求生,表现出来的这种将个人私(欲yù)与得失抛在一边,这种高眼界大格局的(胸xiōng)襟,更是让陛下赞叹不已! 有能力,又有(胸xiōng)怀,未来的术数界,若在你的带领下,必能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太爷,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并没有你们以为中的那么好!”纪子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小雪,太爷与你相认不久,相处虽不多,也能看出你是一个有抱负的孩子。 你的世界,绝不可能在闺房之中!你的未来,也绝不可能束缚在后宅之中! 或许,现在这一切对你来说有些重,但,若有其他人选,陛下、孟大师和我,又如何愿意将这个担子压在你一个弱女子(身shēn)上?” 纪子期沉默了。 “如若不是你今(日rì)来问,太爷也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太爷也想你在太爷还有能力撑得起的(情qíng)况下,能轻轻松松地过多几年快活(日rì)子!” 蒋大师的语气有些萧索,“可是,小雪,你这么的聪明,不过才几(日rì),就嗅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太爷是又高兴又难过啊!” “太爷!”蒋大师难得流露出的温(情qíng)和落寞,令纪子期眼眶有些红了。 “还有大皇子。陛下原本还担心大皇子过于骄傲,容易走入极端,过刚易折。 然而他在荒野生存中的表现,看出他并不是那种死板固执之人,懂得审时夺势,适时放下(身shēn)段,令陛下很是欣慰。 所以这次一并将他送进了术师协会,让他更亲(身shēn)体验一下现在术师协会的内部矛盾,成为新一代术生的最有力支持者。” 纪子期听得有些心虚,黎渊之所以会亲自劳作,说来可都是她的“功劳”。 而且黎渊向来对她不满,陛下和蒋大师想他二人好好合作的愿望,只怕要落空了。 “太爷,您说的我基本都理解了,至于您期盼的,我还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不过我有一事要说明,大皇子貌似对我,印象不怎么好,所以陛下的这个安排,只怕是有欠妥当了。” “大皇子(身shēn)为皇族中人,虽有几分傲气,但在大事上向来拎得清,这点你倒不必担心!” 纪子期好奇问道:“大皇子为何会对我意见?太爷您知道吗?” “这个嘛,咳咳,”蒋大师轻咳两声,避开眼,“因是与他的胞妹,掌珠公主有关!” “掌珠公主?我也有略有耳闻,听说是黎国第一美人儿,陛下的掌上明珠!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大师继续轻咳,“咳咳,听说皇帝陛下原本有意招杜峰为驸马!” 呵!原来是杜峰欠下的风流债!好你个杜峰,居然从未跟她提过!纪子期在心中咬牙。 下次见他,定要他给个说法! 蒋大师见纪子期面色有些不好,忍不住为杜峰开脱,“这事,其实和杜峰无关,只是皇帝陛下偶起的念头而已!” 去!无风不起浪!纪子期心里撇嘴。 蒋大师年岁已大,对这男女之事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意拉扯了两句后,便让纪子期离开了书房。 纪子期回到院子时,蒋灵见她面色有些郁郁,以为被蒋大师训导了两句,安慰道:“你太爷年岁大了。 有些话若是说得不中听,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千万莫要同他争执,也不要将他说的放在心上自己难受! 若是这心里不舒服了,跟娘说,啊!” 纪子期本想说跟太爷无关,又不知如何说清这心中的郁闷,便点点头当默认了。 第二(日rì),古夫子看到贾轻送来的帖子,沉默了一阵,便带着纪子期和黎渊去了马夫子的院子。 马夫子的院子在西北方位,穿过重重的回廊后,几人站在了这院子前。 黎渊上前敲了敲门,一个三十岁略有些肥胖的人开了门,下巴微抬,神(情qíng)带着几分高傲。 斜眼将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慢悠悠问道:“几位,有帖子吗?” 黎渊将马夫子送过来的帖子递了过去,那人面色一变,(身shēn)形一缩,立马唯诺起来,“原来是古夫子,学生立马去禀告夫子,请稍等片刻!” 等待的片刻,纪子期闲得无聊,眼光瞅向了挨着马夫子院子的另一座院子。 要说这术师协会里的十位夫子所在的十个院子,向来都是紧闭,挨着马夫子的那座院子同样是大门紧闭,与其他院子没什么两样。 可纪子期看得时间久了,无端觉得有些(阴yīn)森。 同样是朱红漆成的厚重木门,不知是阳光照(射shè)的缘故,还是怎的,那朱红色的门看起来竟有种鲜血般的诡异,让人心头发麻。 纪子期浑(身shēn)一颤,感觉一阵寒风吹过似的起了一(身shēn)鸡皮。 “古夫子,两位术生,请随学生进来,夫子正等着几位!” 纪子期从刚才的魔怔中回过神来,甩甩头,眨眨眼,在看向那扇门时,发觉与其他院子的大门并无二致。 便压下那奇怪的感觉,当自己被昨(日rì)蒋大师的话影响,大白天地胡思乱想,然后随着几人进了院子。 马夫子院子里的人不少,除了昨(日rì)见过的贾轻外,还有十位左右二十到四十不等的术生。 小厮也不少,纪子期看着来来往往,借故打量三人的人,心中默数了一下,最少也有十人。 比起古夫子院子里,只有她和黎渊两个术生,容若和范同两个小厮,这派头上就高出了不少级别。 三人坐定后,马夫子才姗姗走了出来。 马夫子相当精瘦,面色红润,许是养尊处优的关系,看起来比古夫子要年轻许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碧玉簪子固定住。 那簪子发着浅浅的绿光,剔透温润,似有水意流动其中,只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浑(身shēn)透凉。 纪子期对玉石完全不在行,但也能感觉这簪子绝非凡品。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红玉镯子,心中暗自比较,不知这碧玉簪子与红玉镯子,哪个更值钱? 马夫子一见到黎渊,立马恭声行礼道:“一等术师马尚舟见过大皇子!” 黎渊虚扶一把,“马夫子不必多礼,在这术师协会,我是学生杨成!马夫子直呼学生杨成即可!” 马夫子想是也知道此事,略一行礼后,便转向了古夫子。 像遇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面露激动神色,语气激((荡dàng)dàng),“古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这么多年了,也不派人捎个信给小弟,让小弟心中甚是挂念啊!” 古夫子笑着起(身shēn)回礼,“古某虽不在京城久矣,但马兄这些年的声名遍传黎国。 古某久居乡野,也时常听闻坊间对马兄的赞誉,古某与有荣焉!请接受古某这迟来的恭喜,祝贺你啊,马兄!” “哈哈!”马夫子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止不住的张狂和得意,“古兄过奖了,若是古兄在京城,这名声自是属于古兄,哪轮得到小弟(身shēn)上?” 古夫子道:“马兄不必过谦,这术数界的各位前辈眼睛是雪亮的,而且这术数又不是能取巧之事。 马兄有如此成就,靠的自是马兄自(身shēn)过硬的本事!” “哈哈!”马夫子笑得越发得意,伸手抚抚下巴上的灰白胡须,让几人坐下,自己坐回了主位上。 然后将眼光放在了纪子期(身shēn)上,“这位便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本届术数大赛的优秀学生纪小雪同学吧。 纤纤弱质,不输男儿,实乃女子典范。今(日rì)一见,果然不负蒋大师之名,有蒋大师之风范。 老夫要是有如此后辈,真是死而后已了。” “谢马夫子夸奖!学生惭愧!侥幸而已!”纪子期起(身shēn)恭敬回礼,心中却道,这老儿话里有话啊! 句句不离蒋大师,莫非认为此次术数大赛,她之所以取得如此成绩,是因为她太爷蒋大师的关系吗? 暗中呵呵两声后,坐回了座位上。 寒暄两句后,马夫子进入了正题,“这次请古兄师徒三人过来,一来是这么久未见,想与古兄叙叙旧。 二来呢,小弟之前在学生们面前时常提起古兄大名,因而学生们对古兄神往已久,便想着趁此机会,向古兄请教一二。 当然,这术师协会二等以上术师不可斗数的规矩还是没变。 咱们这虽说是请教切磋,可若被有心人抓住了小题大作,硬要说成是斗数,你我二人虽(身shēn)正不怕影子斜,但也难免惹上一(身shēn)(骚sāo)! 所以,就由你我二人的学生们进行交流如何?完了咱们在一旁指点两句,这样就算不上是违规了!” 古夫子早已知道马夫子邀请他来的来意,心中也已做好了准备。 从他决定回京的那一刻起,就知像今(日rì)之事,(日rì)后是避免不了的。 不管输赢,逃避不是办法,不过嘴上还是推脱道:“马兄这不是折煞古某吗? 古某已差不多十年未有认真钻研术数,水平早已落后马兄太多,这一对上,不明摆着是要古某输吗?” 马夫子面上笑容更盛,“古兄,你太谦虚了,别说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不研究,以古兄的水平,指点几个术生那是绰绰有余了。 何况还有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想必得到了蒋大师不少亲自指点。 蒋大师已有二十多年不曾收学生,这院子里的学生们,也想趁此机会,间接地跟蒋大师学习学习!” 古夫子垂下眼睑,心中冷哼,这马尚舟十年不见,越发张狂得没得边了,不过被人吹捧几句,就找不着北,居然妄想和蒋大师比! 面上笑容却不减,“即如此,那让几个小辈们玩玩吧!咱们两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毕竟这术数的将来还要靠这些年轻人来发扬光大啊!” 马夫子道:“古兄说得是!年轻人之间就得多交流交流才能有所长进。 那古兄您看,是一对一切磋呢,还是小弟的学生对古兄的学生?” 马夫子门下现有一十二名学生,古夫子则只有纪子期和黎渊两人,而黎渊甚至还不能算正规意义上的学生,毕竟他是插队插进来的。 一对一则是马夫子派两人,分别对阵纪子期和黎渊,学生对学生,则是马夫子门下一十二人对纪子期与黎渊两人。 “都可!”古夫子心中并不抱有太大胜出的希望,索(性xìng)大大方方,由马夫子订下规矩。 马夫子沉吟一下,也不好意思在人数上占便宜,便道:“那就…” “夫子!”清脆的女声响起,纪子期道:“学生建议由两位夫子座下学生进行切磋!” 古夫子和黎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笑语颜颜,一派天真之色,好似刚刚所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 马夫子心中有些怒了,面色一沉:“纪同学的意思是,你和杨同学两人,对老夫座下一十二人?” “正是!”纪子期依然笑嘻嘻,语气却坚定十足。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自己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就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实在是太狂妄了! 蒋大师教不好你,今(日rì)就让老夫代蒋大师好好教教你,如何尊师重道!马夫子心中怒哼道。 当下重哼一声:“好!既然纪同学有如此自信,老夫就奉陪!” 然后声音拔高:“贾轻!将一众师兄弟们都唤进来!” “是!” 紧接着,一众十几人鱼贯而入,站定后齐声道:“见过夫子!见过古夫子!两位师弟妹好!” 纪子期和黎渊起(身shēn)回礼。 贾轻问道:“不知夫子唤学生们到此处,所为何事?” 看来有什么样的夫子,就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单不说昨(日rì)是贾轻送的帖子,马夫子既然有了同古夫子一较高下的心思,定会提前同自己的学生说明。 今(日rì)古夫子黎渊和她已来到此处,还要假惺惺问一句所为何事? 纪子期心中对马夫子的评价不(禁jìn)又拉低了一个档次。 “是这样,夫子今(日rì)请古夫子师徒三人过来,主要是为叙旧,这一来二去聊得(挺tǐng)开心,就兴起了让你们和两位师弟妹们切磋的心思。 蒋大师的曾外孙女纪小雪同学,提出由你们一十二人对她和杨成二人。 纪同学深得蒋大师教导,想必已继续其衣钵一二,夫子便应承了下来。 你们一十二人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也顺便向蒋大师后人学习学习!” 呵呵!这马夫子可真是帮人拉仇恨的高手,瞧瞧那十二人的神色,都恨不得吃了她! 纪子期面上笑容依旧,对着每个看过来或仇视或嫉妒或不屑的眼光,一一微笑回礼。 贾轻道:“既如此,那贾轻就请杨师弟和纪师妹多多指教了!” 术师协会内部各夫子门下学生,为了区别与外间斗数不同,不是抽签来个先后,你一题我一题,然后由夫子断定输赢。 而是双方各出三题,在纸上写下,互相交换问卷,然后在规定的半个时辰内交上答卷,再由双方夫子判断。 马夫子和古夫子留在正厅喝茶,两边的学生便分到了两边,进行小声地讨论。 纪子期刚坐下,就看到黎渊满脸不赞同的神色,“狂妄!纪子期,我承认你的术数水平很高,但你现在面对的不是各术数学院的学生,而是术师协会的学生。 你看看他们那帮人,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五六岁,年长的怕已过了四十,有几人已是一等术生多年,六月打算参加三等术师的考试。 你一刚晋级的二等术生,居然打算跟他们群斗?而且还将我拉扯进来!太不自量力了!” 纪子期斜睥他一眼,“那里面的一十二人,你觉得你有把握赢谁?” 黎渊恼道:“我本就不是专攻术数,怎能同那一十二人相提并论?” “那就是了!”纪子期笑眯眯道:“如果一对一,我能否赢暂且不说,你肯定会输! 与其输给一人,不如输给一群人,说出去也好听些是不?” “你真是如此想?”黎渊皱眉问道。 “嗯!”纪子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心中却道,若不是本姑娘现在不得已和你站在同一条线,本姑娘才懒得理你输赢! 而且本姑娘就是要一鸣惊人,煞煞那些人的锐气,若是一个一个的来,太麻烦了! 刚好顺便便宜了你而已! 黎渊心中疑惑,还(欲yù)再问,纪子期已低头写起题来了。 他撇撇嘴,无聊地拿起一张纪子期已写好的题。 嗯,字不错!清秀却有力,一笔一划大开大合,颇有男子之风! 黎渊在心中不得已又承认了纪子期的一项优点。 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无他,这题看似简单,他却无法解出! 黎渊自认为这次获得二等术生资格是有些取巧的成份在内,但他原来三等术生的资格那可是实打实的、规规矩矩去考的。 纪子期也不过是一刚考上来的二等术生,为何她出的题,他解不出不说,连一点思路也没有? 他抬眼看向正在埋头写字的纪子期。 从上往下的高度,只能看到她微蹙的眉头,煽动的睫毛在如玉的面庞上留下一点点(阴yīn)影,(挺tǐng)翘的鼻尖,还有因思考中紧咬着的红唇。 呼吸有些急促,面上略带一点潮红,像在牛(奶nǎi)中倒入了一点桃花汁,更加鲜嫩无比。 黎渊的心中忽地跳了一下。 这样看来,这小丫头生得也还算清秀! 不过,跟掌珠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黎渊这一想,便别开了眼。 三题终于写完,纪子期吁了一口气,将题递给黎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心知以黎渊的水平,自是无法解出她精心想出的三题,不过礼貌上问问而已。 黎渊并不是什么对术数痴迷之人,这与从小的教导有关,也与天(性xìng)有关。 不过当题摆在他面前,明明看着不难,偏他又毫无头绪时,还是被勾起了兴趣。 趁着贾轻等人还未出好题,低声问道:“这几题我闻所未闻,没有丝毫头绪,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纪子期闻言一挑眉,有些意外。 没想到黎渊没有故作高深道“不过尔尔”,反而抛下(身shēn)段不耻下问。 便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同他讲了起来。 靠得近了,气息便容易纠缠在一起,纪子期毫无察觉,刚开始听得起劲的黎渊也未注意。 等第三题快讲完时,黎渊才突然间感觉有股少女的幽香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似花非花,一种他从未闻过却让他心旷神怡的味道。 他深吸两口气,有些陶醉,便不心在蔫了起来。 “杨师兄,杨师兄!”纪子期见他走神,不悦喊道。 刚才还想着称赞一下他的求知精神,不过片刻就原形毕露了。 黎渊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纪师妹,刚刚在回想前两题的解法,有些走神了,纪师妹你将第三题再讲一遍!” 纪子期抬头疑惑看他,皱皱眉,正准备重新再讲,那边贾轻出声道:“杨师弟,纪师妹,师兄们这边的题已好了,你们那边如何?” “好了!”纪子期便拿起三道题,站起(身shēn)高声应道。 两人分别朝对方的方向走去,在正中相会,相互交换了手中的题卷。 纪子期随手抽出一题,将另两道题递给黎渊,“杨师兄,你也瞧瞧吧!” 黎渊接过题仔细看了一下,那两道题难倒不难,但以他的能力,半个时辰内肯定是解不出的,多上一个时辰倒有可能。 黎渊回想起刚刚纪子期那三题,若只看题,明显就是纪子期胜上一筹。 然后再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心中想法还未成型,就听纪子期脆生生地道:“杨师兄,我已经解完一题了,再给我一题吧!” 什么?这才几个呼吸而已?黎渊不敢置信地随手将手中题给了她一份,拿起她已解完了的那题。 这一看之下更是震惊!与纪子期所出的三题不同,这题他大概也知道解答的思路,只是他并不深研术数,有些不大熟练,需要多些时辰罢了。 因而他只轻轻看了一眼,心中的震憾已无法形容! 对的!是对的!而且不只一种解法,是三种! 这么短的时间内,很明显她连思考都没有思考,一看题就将答案写在了上面。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实力早已不止如此。 此时的黎渊,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评估纪子期的术数水平。 或许,之前他还是看轻她了吧? 在他想的空档,纪子期已抽走了他手中的第三题。 黎渊拿起了墨迹还未干的刚解出来的题,看着上面写着的四种解法。 也不知是过于震惊没了反应,还是已经被惊到麻木没了反应。 黎渊反而觉得此刻的心理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只是他这平静不到两个呼吸,旁边的纪子期又给了他一记闷雷:“马夫子,古夫子,各位师兄们,学生已经解完了三题!” 他印象中的纪子期绝不是如此莽撞毫无顾忌之人! 黎渊想起之前纪子期主动要求二人对十二人,现在又不顾及对方面子,快速答完题立马出声狠打对方脸面的举动,陷入了深思。 坐在正中的马夫子和古夫子二人,正心不在蔫地聊着天。 马夫子志得满满,古夫子心中有事,有一下没一下地应和着。 听到纪子期的声音,两个不约而同惊起,互看一眼,然后齐齐望向纪子期:“全部已答出?” “是的!”纪子期坚定点头,空灵的声音像地狱来的魔咒一般,箍得贾轻等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古夫子面露不置信,马夫子面色如墨,贾轻等人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策略,一定是对方的策略!或许对方根本是随意解答,意在扰乱自己的学生答题。 若在规定的时辰内双方都解不出,则算和。 但自己门下一十二人对对方二人,人多对人少,表面是和,若此事传扬开来,实际上还是输了。 好有心计的女娃!哼,哪能瞒得过老夫? 马夫子这一想,心中便定了,气沉丹田朝贾轻等人大声喝道:“时辰还未到,慌什么?认真解题!” 马夫子这一喝,让贾轻等人从慌乱中清醒过来,有些个也在猜想对方是不是在使诈,以扰乱己方阵脚。 当下所有人便稳住心神,重新开始讨论了起来。 只是马夫子不知道的是,贾轻等人的惊慌失措,并不仅仅是因为纪子期已解出了他们的三题。 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纪子期出给他们的三题,他们根本毫无头绪。 所以当纪子期说出“已解完题时”,那几个字便成了压倒他们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马夫子的提醒下,贾轻等人暂时进入了解题的状态,只可惜,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不过半柱香时间。 平时里自负甚高的各人,面对一个刚升级二等术生的小丫头出的题,居然毫无头绪。 就算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又如何?毕竟只是一个刚十六的小娘子而已! 而且这题的风格,与蒋大师留在这术师学院的手稿完全不同。 这让他们(情qíng)何以堪? 不一会,贾轻等人由原本的小声议论,成了争论。 有人说:“应该从这个方面去考虑!” 另一人反驳:“不对,这个刚刚已经试验过,行不通!” 那人道:“那是你试验过不通,不代表我试验也不通!” 反驳那人怒道:“同样的方法再试验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认为厉害过我不成?” “怎么,原来你一直觉得你比我厉害?”那人听得此言也怒了。 “你个小子,不服是吧?不服明(日rì)咱们比划一场,输了从这术师协会滚蛋!” “都给我闭嘴!”贾轻喝道,“现在做什么意气之争,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解开这三题!” 贾轻年岁虽小过二人,但术数水平却在二人之上,且马夫子对他一向青眼相看。 这一出声阻止,那二人互瞪一眼,悻悻闭了嘴。 几人吵闹中,音量便不自觉提高了。 马夫子与古夫子因刚刚纪子期的言论,早已无心交谈,焦急地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因此几人的争吵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马夫子耳中。 马夫子气得满脸通红,一群小免崽子,当着外人的面,居然就起了内讧?这不是生生打他的脸吗? 晚些跟你们几人算账!马夫子心中咬牙切齿。 转眼,半个时辰已过去了。 贾轻等人由开始的慌乱,到因为慌乱而引起的争吵,到最后的沮丧无力。 贾轻苍白着脸走上前,面带羞愧:“马夫子,古夫子,杨师弟,纪师妹,那三题,学生们,解不出!” 最后三个字,就像蚊子声音一样细小。 在这静得可闻针落的院子里,马夫子古夫子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马夫子脚下踉跄两步,面色发白,这些他引以为傲的学生,就这么不堪一击? 他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一定是那纪小雪出的题有问题,若题来自蒋大师,这些学生解不出是正常的! 马夫子如此安慰完自己后,又心存了些侥幸。 说不定那纪小雪的答案也是错的!这样就算是和局了,他们这边是以多欺少,纪小雪那边是仗着蒋大师在撑腰。 说起来半斤八两,谁也没讨得了好! 他深吸两口气,对着纪子期挤出难看的笑容,“蒋大师不愧是蒋大师,连他的曾外孙女也这般厉害!老夫佩服! 老夫门下学生承认了解不出,那就请纪同学将解出的三道题答案拿上来,由老夫和古夫子定夺!” 说完此话,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那答卷有一丝一毫差错,无论如何也要咬定解答错误了。 “是!”纪子期双手捧上三道题,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马夫子手中。 马夫子憋着一口气,头上发髻隐约已有些松动,一双老眼迅速地扫向那三张卷子。 一张,面色惨白;二张,浑(身shēn)颤抖;三张,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 仅仅只是两三个呼吸间。 以他的水平,哪用得上细看,只瞟上一眼立马就知对与错。 马夫子双手紧紧捏着那三张卷子,抖个不停,(胸xiōng)口起伏不定,张大嘴急促喘气。 而后,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是什么怪胎?这是哪里来的怪胎?蒋大师的水平已到了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了吗? 眼前这纪小雪回京不过半年,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术数大赛上,就算用尽了晚上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月,就有如此水平。 那蒋大师的水平,又有多深? 马夫子觉得一阵(阴yīn)嗖嗖的风,吹过他的后脊背。 枉他还自以为与蒋大师之间已相差无己,对方不过是仗着声名响,年岁大的优势而已。 可如今这一看,分明还是天渊之别啊! 贾轻等人看着马夫子不断变化的神(情qíng),面上越发慌乱。 古夫子虽未见到试卷,但从马夫子表(情qíng)上,猜出应该是答对了。 而且应该答得甚是巧妙! 他想起当初陈家村与西村划分山林一题,当时罗书的解法就震惊了他。 那时,他以为是罗书个人出众的能力解出的。 现在回想起,貌似当时罗书曾询问过纪子期可有别的解法。 那么那一问,肯定不是客(套tào)地问,而是求教地问了。 古夫子觉得以自己这般岁数,许多事(情qíng)已经看开了。 马夫子下帖向他挑战时,他抱着必输的念头,来应战了。 可现在,他仍然是止不住心头的狂喜,像(爱ài)玉的人,突然间发现了一块绝世美玉一般。 现在的纪子期,就是他眼中价值连城的那一块玉。 古夫子轻咳两声,嘴角颤动,尽量表现出平和的神(情qíng),“马兄,解得如何?可否让古某瞧瞧?” 马夫子仍在呆滞中,对他所言充耳不闻。 古夫子便亲自动手,从马夫子青筋暴露的手中,用力一扯。 马夫子下意识地一松手,那三道题便落入了古夫子手中。 古夫子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那三道题的解答时,仍是被大大惊到了。 果然如此!当(日rì)罗书分山之法的思路便与此如出一辙,只不过,明显纪子期的思路更简洁更奇特。 紧接着古夫子心中又是一阵狂喜,想不到我古齐天临到老,还能收到如此资质过人的学生! 惊过后,他就忍不住想仰天长笑,只可惜,现在在马夫子的地盘上,就算高兴,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明显。 马夫子终于回过神来,之前的张狂已完全褪去,嘴张张合合几次,终于干哑着嗓子道:“这三题,都对了。” 贾轻等人面如死灰,看向纪子期的神(情qíng)通通变成了仇恨。 其中一人道:“杨师兄纪师妹能解出那三题,师兄我打从心里敬佩。 可纪师妹出的这三题,师兄有些不服气!” 马夫子闻得此言,死寂的脸又泛上了光,说不定还有机会,“拿来瞧瞧!” 贾轻将题递了上去。 马夫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大约一两柱香时辰后,面色灰败,长叹一口气道:“古兄,小弟认输了!” 至此时,这句话才显露出了几分真实(情qíng)绪。 那学生还不死心,“夫子…” 马夫子正是又恼怒又灰心之际,那学生还不知死活地撞上来,当下大怒,劈头骂道:“技不如人!学艺不精!你们还有脸怀疑? 老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从今(日rì)起,都给老夫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钻研术数,严(禁jìn)外出!” 此言一出,贾轻等人面色大变。 要知这帮人岁数都不小,早已成家立业,这一闭关,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中(娇jiāo)妻幼儿相见,如何是好? 只是马夫子正在气头上,众人不敢出声,只得诺诺应是。 经此一事,马夫子气焰全消,贾轻等人虽心中有气,但夫子已认怂,个个也不敢如何。 全部人等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古夫子纪子期黎渊三人。 回到古学堂,古夫子对纪子期出的三题甚有兴趣,当时碍于马夫子面子,不好意思拿过来细看。 如今回到了自己园子里,古夫子的开怀也不掩饰了,对那三题的兴趣也不掩饰了,“小雪,将你那三题讲来听听?” 纪子期便将那三题重新讲了一遍。 题确实算不上难,却对综合运用能力要求非常高。 以贾轻等人现在的水平,时间紧迫的(情qíng)况下,解不出勉强算在(情qíng)理之中。 古夫子沉思一阵后想出了解法,又想起纪子期与众不同的解题思路,便问道:“小雪,将你的思路讲给夫子听听!” “好的,夫子,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古夫子边听边满意点头,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不仅新奇,对他自己也非常有启发意义。 只不过,古夫子同马夫子一样,在心中也认定,这一切除了纪子期本(身shēn)的天赋外,还是要归功于蒋大师。 所以临走前,古夫子道:“小雪啊,以你现在的水平,夫子能教你有限,你以后可多点时间向你太爷蒋大师学习!” 久未出声的黎渊,在古夫子走后,终是忍不住问道:“纪子期,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纪子期却听懂了,拱手道:“大皇子,陛下将你送来这要师协会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吗?” 黎渊对她忽然地称呼转变,很不能适应,皱眉道:“略知一二。” “不知道大皇子可否将略知的一二说来听听?” “术师协会内部斗争沉疴已久,父皇担心蒋大师和孟大师百年后,术数界便会随之崩塌,便将重心放在了新一代的术生(身shēn)上。 将我送入这术师协会,一来是深刻了解术数在黎国的强大与发展中起到的绝定(性xìng)作用。 二来便是了解如果其崩塌,对黎国国运及民众带来的灾难到底会有多严重!” 三来是希望我能从你(身shēn)上学到那种高格局的眼界,以及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句话,黎渊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纪子期微笑道:“昨(日rì)我太爷蒋大师也同我说了类似的话!” “什么意思?”黎渊道,“莫非你太爷期望你能改变术师协会的的现状?” “不是!人(性xìng)已根深蒂固,很难改变。”纪子期道:“太爷并未如此要求,不过太爷希望我能成为新一代术生的榜样!” 黎渊道:“所以你之前才会那么狂妄地对待马尚舟那帮人?” 纪子期道:“马夫子为人有些轻狂,自以为术数之能已无人能及。打击他的最好办法,便是在术数上一击即中。 刚刚那么做,纯粹是为了烘托效果。结果也证明了,效果不错!” 黎渊看着她不出声。 “所以,杨师兄,”纪子期换回了称呼,微笑道:“很长一段时间内,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蚱蜢。 希望掌珠公主的事,不会成为翻船的理由!” 黎渊有些羞恼,看来蒋大师不仅对她提出了期望,还连带地说出了掌珠的事(情qíng)。 他忿忿道:“我掌珠妹妹不知道强你多少倍!” “我知道啊!”纪子期作出无辜的表(情qíng),“掌珠公主是黎国第一美人,是黎国最尊贵的女子,即使只是与她的名字放一起,都是我高攀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呢?黎渊面色郁郁。 “不过,”纪子期笑嘻嘻道,“问题都是杜峰那厮,不光师兄心理不痛快,师妹心理也不痛快的很。 师兄要是想去教训他的话,顺便将我那一份也教训了!” 黎渊有些瞠目,这是(身shēn)为人家未婚妻该说的话吗?怂恿别人去教训自己的未婚夫? 他咬牙道:“杜将军知道师妹是这样的(性xìng)子吗?” 纪子期继续换上无辜的表(情qíng),两手一摊,“不知道,要不师兄有空帮我去问问?” 黎渊被她的无赖气得(胸xiōng)口一阵翻涌,黑着脸甩袖离开了。 话已说开,想必黎渊以后不会为了掌珠公主的事给她脸色看了。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 纪子期冲着黎渊的背影做个鬼脸,笑眯眯地离开了。 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将今(日rì)发生的事告诉了蒋大师。 蒋大师半眯着眼边听边点头,唇角不自觉翘起,露出笑容。 不愧是我的曾外孙女,蒋家后人,一出手便震住了狂妄自大的马尚舟! 看来他有段时间不会蹦跶了。 纪子期在古学堂过得(挺tǐng)无聊。 古夫子初回京城没多久,(日rì)(日rì)被过往好友接去花天酒地,不,接风洗尘,畅谈往事。 黎渊因为前几天纪子期挑明了掌珠的事,不好意思给她脸色看,但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一看到她,转过脸视而不见。 纪子期自认不是那等愿意拿(热rè)脸去贴人家冷(屁pì)股的人,见了面主动打个招呼后,老实闭上嘴,不愿多生事端。 园子里人少,总共就那么五个人,若有人一(日rì)不见,便觉得好多天没见了。 纪子期发现好像有两天未见到容若了。 容若因为他哥容禛的事,自然对她无好感,碍于(身shēn)份有别,面子上还算客气。 纪子期一来闲得慌,二来她和范同的关系虽说有些尴尬,可毕竟是上几辈人的事,跟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 在这园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不想二人关系过于僵硬。 便装着无意,同范同搭讪道:“怎么好几(日rì)没看到容若了?” 范同看她一眼,眼中别有深意,“他家最近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纪子期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可是同在古夫子门下,怎么也得关心一下是吧! 范同神色奇怪,顿了顿还是说了,“他哥容大人年前负责监工的公主府的两座楼,前天出事了,详(情qíng)不得知。 出事当天工部林大人立马赶到了现场,现场却不见容大人(身shēn)影。 林大人派人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家…酒坊找到了醉得不醒人事的容大人。 林大人当场震怒,以玩忽职守、监管不力之罪,将容大人送进了大牢。 容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容若回去主持大局了。” 纪子期本想再问容大人为何会醉在酒坊,看着范同像看白痴似的眼神,闭上了嘴。 嗯,黎渊好像说过,容若因为强留她在柳儿巷,先是得罪了蒋大师及杜元帅还有杜峰,后来蒋灵(身shēn)份一揭穿,等于又得罪了户部和工部两位林大人。 在这种(情qíng)况下,没有哪个人敢护着他,帮他说一句好话。 昔(日rì)的良师益友均远离,原本前途无限,一夕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 这么说来,容家出事,倒跟她免不了扯上一点干系,加上又扯上工部林寒轩,也就是范同的姑父,也难怪范同看她神(情qíng)那般奇怪。 纪子期呵呵两声,乖乖闭上嘴不敢多言。 当然,如此看她的除了范同外,还有黎渊。 黎渊听见她与范同的对话后,忍不住心中翻个白眼,少根筋的小丫头! 晚上回蒋府时,刚下马车,忽然斜斜里冲出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纪小姐,求你救救我哥!” 纪子期吓一跳,车夫正(欲yù)将人拉开,她定睛一看,正是两(日rì)未见神(情qíng)憔悴的容若。 纪子期伸手制止了车夫,上前扶起容若,“容若,男儿膝下有黄金,先起来说话!” “纪小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容若头低埋,纪子期力量有限,拉他不动。 纪子期今(日rì)已知道发生了何事,也猜想得到容若所求何事。 不过兹事体大,人命关天,哪是她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就算能,她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纪子期不由皱眉道:“容若,我知你所求何事。但具体详(情qíng)我并不知晓,断不能贸贸然应你。 你若有心找我帮忙,就起来将事(情qíng)一五一十地讲清楚。若不然,就请回吧!” 说完静看容若反应,若他还执意跪在这,以此要挟,纪子期说不定就真地拂袖进去了。 好在容若估计只是心急解决问题,并不是傻的,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站了起来。 “随我进来吧!” 纪子期说完便进了蒋府,容若忙不迭跟了进去。 “说吧!”来到了正厅,有仆人奉上茶后,纪子期直接进入正题。 容若想必也十分着急,顾不得多说客(套tào)话,直接说起了前因后果:“纪小姐,我大哥容禛因之前无意中得罪了你,且政绩不好,被降了官职。 工部一些重要的活便不再安排于他,只让他跟进一些小的项目。 不过有一项重要的工程,因是在去年十月中旬开始的,便一直跟了下来。 就是宫中陛下为掌珠公主修的两座楼。 掌珠公主今年已十六,按宫中规矩,公主一过十八,不管是否招了驸马,都不可留在宫中。 那两座楼,便是修在陛下为掌珠公主准备的公主府中。 因大哥年前降职,那班干活的工头和工人便经常对他冷嘲(热rè)讽,阳奉(阴yīn)违。 加上家中一众亲友开始疏远他,大哥心中郁闷,时常醉酒消愁。 如今两座楼出了事,大哥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画图的另有其人,建楼的另有其人,这帮人又不听大哥指挥,现在出了事,又要责任推到大哥一人(身shēn)上!” 容若越说越气愤,“所以容若肯请纪小姐,能帮我大哥说上一句公道话!” 呵,果然是养在深闺的大少爷,幼稚得…可笑! 纪子期望向容若,正色道:“容若,前几天我和杨师兄二人,与马夫子门下一十二人切磋术数,你听说过这事吗?” 容若不知她为何不直视他的请求,反而提到不相干的事,心下有些不满,只是有求于人,不敢表露在面上,“听过!” “那你觉得那一十二人输与我和杨师兄二人,是那一十二人学艺不精所致,还是马夫子教导无方所致?” 容若对那(日rì)切磋之事只是听闻,因第二(日rì)家中出了事,并不了解其中详(情qíng)。 事实上,若问他对事的看法,他心里觉得以上两者皆不是,是纪子期与黎渊运气太好,而那一十二人运气太差而已! 不过此时他不知纪子期为何会问他对此事的看法,便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两者皆有!” “为何?” 容若心里着急容禛的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一个人要想学业有成,除了自(身shēn)天赋,后天努力外,一个好的夫子也起着关键(性xìng)的作用。 每个人(性xìng)(情qíng)不同,才能不同,天赋不同,夫子除了授业解惑外,还要懂得因材施教,根据不同的学生,用不同的方式教导,挖掘出他的天赋和才能。 马夫子和那一十二名学生便是如此,固有学生天赋问题,也有马夫子教导问题!” “容若对这个问题看得很透澈嘛!”纪子期点头赞道,“不过倘若马夫子不认为是自己教导出了问题,而认为是学生太愚笨; 而学生也不认为是自己天赋不够,又不够勤奋,反而指责马夫子水平有限,教导无方呢?” 容若皱眉道:“那双方都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为何不从自(身shēn)(身shēn)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 “是啊,为何不从自(身shēn)(身shēn)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纪子期重复念着容若的话,清澈无垢的眼睛盯着他。 容若正想问她是何意,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话,浑(身shēn)一凛。 在那温和而略带锐利目光的((逼bī)bī)视下,顿时觉得自己的丑陋心思一览无疑。 容若的脸迅速涨红,咬着唇,嗫嚅道:“纪小姐,容若因担心大哥,一时陷入迷障,还请纪小姐忘记容若先前不当之言。 大哥(身shēn)为那两座楼的监工,自该对其进程一清二楚,若发现了问题凭自(身shēn)能力无法解决时,也应向上官汇报此事。 而不应该以被降官职他人不听指挥,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 纪小姐,此事大哥确实应负主责! 只是他始终是我大哥,从人伦上,我必须尽力将他解救出来! 还请纪小姐体谅容若的一片(爱ài)兄之心!” 看来这容家还是有希望的啊! 纪子期见他已想明白,语气温和,“容若,你大哥如今如此消沉,说明他从内心里就是一个脆弱经不住打击的人。 以他的(性xìng)(情qíng),这些打击迟早会遇到,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晚遇到不如早遇到。 他能否爬起来,是他自己的问题,任何人也帮不了他。 你作为容家现在的支柱,于(情qíng),你可以偏袒你大哥,你们是亲兄弟,所有人都无可指摘; 于理,你却必须要拎得清大事大非,错就是错了,越遮掩便会越陷得深,最后整个容家都会被拖入这深渊。” 容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是羞,又是后怕,“多谢纪小姐指点!容若明白了!” 纪子期赞许点点头,“那说回你哥的事(情qíng)上。现在两座楼的(情qíng)形如何,伤亡如何?” 容若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呐呐道:“听说伤了不少人,也死了几人,因这几天都急着救大哥出来,具体的(情qíng)形,我,我没了解得太详细。” 纪子期无语地看着他的头顶,“那这样,明(日rì)我随你一起去公主府看看,了解一下现在的具体(情qíng)况。” “谢纪小姐!”见纪子期肯出面帮忙,容若感激万分,再次多谢之后离去了。 公主府外已被官兵围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让靠近,两座楼的施工暂时停了下来。 纪子期表明(身shēn)份后,负责的军官放了她和容若进去。 里面倒不是纪子期以为的空无一人,工部尚书林寒轩,正带着一群人四处查看,不时停下来讨论一番,眉头深锁。 见到纪子期,脸上露出笑容,主动上前打招呼,“小雪!你怎么来了?” 旁边一群人见怪不怪,看来这京城中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林大人!”纪子期有些尴尬,早已经是摆明的事,偏还要揣着糊涂装明白。 “见过林大人!”容若拱手行礼道。 林寒轩看着站在纪子期(身shēn)侧的容若,明白了纪子期前来的缘故,面色沉了些。 呵,居然将主意打到他外孙女头上了?林寒轩对容禛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纪子期看他面色怕误会更深,忙道:“林大人,今(日rì)学生和容若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情qíng)况,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并无他意。 一切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林大人不要误会了!” 容若接着道:“林大人,此事是家兄失职,如纪小姐所言,容若请纪小姐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能否有补救之法,万没有存不该有的念头,大人明察!” 林寒轩面色这才缓了些。 纪子期道:“林大人,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否将详细(情qíng)况跟学生说说?” “你稍等!”林寒轩巴不得与她多些相处,如今纪子期提出要求,立马应了下来。 过去同先前一群人交待了两句,又带了三人过来。 “小雪,这位是术师协会的丰夫子,术长老之一,你刚去没多久,应该还没见过。”林寒轩介绍道:“这位是丰夫子的学生,一等术生李宗。” 然后又指着(身shēn)旁一位有些眼熟的轮廓分明(身shēn)材高大一脸笑容的二十多岁男子道:“这位是术师协会刘夫子座下的三等术生,耶月哈!” “见过丰夫子,见过李师兄,见过耶师兄。”耶月哈?纪子期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赏术大会上面对楼九的挑衅不急不躁,第一个向他发出挑战的人,“赏术大会上的耶月哈?” 林寒轩奇道:“小雪,你怎么知道?” 耶月哈看着眼前少女,也略略觉得有些眼熟。 纪子期嘿嘿一笑,“耶师兄,我是莫问!” “什么?”林寒轩与耶月哈同时惊呼出声,“你是莫问?莫问是你?” 见二人神色过于惊讶,纪子期有几分不好意思点点头,“当时楼九手下伤的那人李成明,受伤有一半原因是因我而起。 为了方便,所以我才女扮男装去了赏术大会,要为他讨个公道!” “难怪后来各大商行和官府怎么也找不着莫问这个人。”林寒轩看纪子期的眼神更加复杂,唏嘘道:“没人想过你是女扮男装!” 那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眉间一股英气的小小少年,谁会想到是小娘子所扮? 林寒轩想起原本备受宠(爱ài)尚未识人间疾苦的纪子期三姐弟,与爹娘失散后自卖入苏府为奴,又被((逼bī)bī)上战场解决户部与兵部矛盾。 不知经受了多少磨炼和煎熬,才有了他所看到的那个受万人赏识、浑(身shēn)发着光的纪子期,心中剧痛。 若不是他的错,她哪会受到如此磨难? 忍不住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多了更多的愧疚和怜(爱ài)。 纪子期被那眼神看得不自在,转向了惊喜万分的耶月哈。 耶月哈差点就想伸出双手抓着她了,眼露崇拜道:“纪小姐,总算找到你了,莫问可是我的榜样啊,以后一定要多教教师兄我啊!哈哈!” 纪子期被他的直率感染,笑道:“耶师兄客气!你要是有空,古学堂随时欢迎你过来!” 一旁的丰夫子听得此言,面露些许不屑转向了一边。 将注意力放在纪子期(身shēn)上的林寒轩并未留意,他温声道:“好了,小雪,周术生,回了术师协会后,多的是时间叙旧。 现在还是先说说这两座楼的问题!” 面色一转,带上沉重:“公主府这两座楼共三层,原本一座是掌珠公主居住,另一座是未来的驸马居住。 之前一切进展顺利,按计划还有大半个月即可完工,二天前公主楼忽然倒塌了一层,当时是白天,所有施工的工匠都在。 当场死了十人,二十人重伤,三十人轻伤。我和工部几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后,经检测,发现两座楼居然有轻微的倾斜。 而且这三天来倾斜越来越严重,先前单凭(肉ròu)眼无法看出倾斜,今天若看得仔细些,已可以看出倾斜程度在加剧。 工部派人过来细细研究过,估计是地基下砂层引起的不均匀沉降,需要打斜向锚桩。 今(日rì)丰夫子几人过来,就是对如何进行改善提供参考意见!” 林寒轩说完看了容若一眼,“不过公主楼的倒塌,与倾斜无关,是施工本(身shēn)不严谨造成!” 施工不严谨,便是监工的责任了!林寒轩这一句,等于是在向容若解释,容禛被关的原因。 容若显然也听明白了,面色苍白。 纪子期道:“那现在如何了?” 林寒轩道:“两座楼若想恢复原貌倒也不难,但问题有两点。 一是掌珠公主三月生辰,皇帝陛下本是将这两座楼当作生辰礼送给她,现在塌了重建,能否如期完成是个问题。 二是这楼已塌过一次,是否还会再塌,没有人敢百分百担保,掌珠公主金枝玉叶,谁敢拿她(性xìng)命来测试?” 看来这问题若不能好好解决,倒霉的不仅仅只是容禛,还有工部大部分人包括林寒轩在内,以及施工的工匠。 难怪先前林寒轩面色那么凝重。 纪子期道:“那林大人现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林寒轩道:“皇帝陛下英明,得知此事后虽震怒但并未当场降罪,只是严令立马着手解决,让众人戴罪立功。 现事实已如此,只能如实上报陛下,另寻他处重建公主府了。” “那林大人…” 林寒轩苦笑:“我(身shēn)为工部尚书,领导无方,难辞其咎。” 一旁的容若听得越发惭愧,容禛虽被关入牢中,并未(禁jìn)止探监。 他去看他时,容禛不停发牢(骚sāo)喊冤,怪所有的人都另眼看他,怪世道对他的不公平,怪人(情qíng)冷暖薄如纸,唯独没怪他自己。 当时容若听信了,才有了上门求助纪子期一事。 昨(日rì)听纪子期一说,刚刚又听林寒轩所言,方知自家大哥原来是如此的没有担当之人! 纪子期想起现代的比萨斜塔,皱眉沉思一会道:“林大人,可否等多两天再上报陛下?” “你有法子?”林寒轩惊道。 “有点想法,不过需要再细想一番。”纪子期道:“学生对建楼之事并不熟悉,今晚学生回去后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明(日rì)请林大人带上建楼的匠人过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看看可否行得通。” 林寒轩点点头。 一旁久未出声的丰夫子,挤出笑容,带着几分讥讽道:“明(日rì)老夫也过来,听听纪术生的高见!” 纪子期微笑道:“明(日rì)请丰夫子多加指点!” 耶月哈带着几分期盼道:“纪小姐,我明(日rì)也一起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子期道:“咱们现在同属术师协会学生,耶师兄称我纪师妹即可!” “纪师妹!”耶月哈呵呵傻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纪子期来到了公主府时,又遇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杜峰! 阳光下魁梧的(身shēn)形如松柏般(挺tǐng)拔,侧颜如刀刻般完美。 好几(日rì)未见,光远远看着他,纪子期都觉得心脏跳得快了许多,嘴角不自觉翘起。 “杜峰?”纪子期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杜峰也有几分意外,眼睛里露出炙(热rè)惊喜的光,熠熠生辉,扔下正与他谈话的林寒轩,大踏步走了过来,“期期,你怎么来这了?” 灼灼的眼神令纪子期面上一(热rè),眼里不自觉溢出温柔,“我来和林大人商量两座楼的事(情qíng)。你呢?” 提及此事,杜峰面上神(情qíng)略变,语气沉痛,“这次死亡人员的名单里,有两位是曾立下大功,负伤从杜家军退役,兵部安排到这里的。 我来是了解具体的死亡原因,确定抚恤金的金额,以及,给他们家里人一个交待!” “嗯。”纪子期能体会到他心中的悲痛,轻轻嗯了一声。 “小雪,你来了?”林寒轩走过来,打断两人凝视,“人已经到齐了,过来说说你的建议吧!” 今(日rì)在场的除了昨(日rì)的丰夫子、李宗、耶月哈外,还多了两三个纪子期不认识的人,想必就是这两座楼的匠人了。 简单的介绍过后,纪子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议是这两座楼干脆建成斜楼。 至于公主和未来的驸马居住的地方,再这个府邸另觅他处重建!” “斜楼?”丰夫子轻哼道,“纪术生的意思是按照现在的样子,强行完工吗?” 纪子期道:“不是,是建成斜而不倒!” 丰夫子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讥讽,“斜而不倒?无稽之谈!” 对莫问钦佩有加的耶月哈,却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斜而不倒?” 纪子期转向林寒轩,“林大人,可否让人送些条状木块过来?” 林寒轩点点头。 不一会,便有下人送了一堆的条状木块过来。 纪子期拿起木块,简单地搭了两个倾斜楼的形状,“只要这重心在楼的地基之内,便可以不倒。 而且,我建议两座楼的倾斜相对,再用两条空中廊道连起来。 这两座楼已经有过倒塌的历史,如昨(日rì)林大人所言,无论能否修正,皇帝陛下绝不会冒风险让公主与未来的驸马住入其中。 那么索(性xìng)就将两座楼建成一种象征(性xìng)的建筑。 相对倾斜,像对有(情qíng)人深(情qíng)对望,寓意公主与驸马恩(爱ài)有加; 两楼相连,如夫妇间相互执手,寓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寒轩略一细想,眉头舒展,露出笑容,“这个法子倒是可行!虽不能住人,但这楼本(身shēn)的造型与寓意,已属一绝,天下无楼可比拟。 掌珠公主还有一年多时间才搬离皇宫,一年的时间,够重新再建两座楼了。” 丰夫子斜眼道:“纪同学的想法是不错,只是纪小姐所用的是木块摆成,而真正建楼哪会如此简单,这斜而不倒怕是只能纸上谈兵!” 纪子期微笑道:“学生确实对建楼并不熟悉,所以让林大人请了匠人过来。 学生只能讲讲基本原理,具体是否可行,如何执行,还得两位匠人确定!” 两位匠人拱手道:“纪小姐客气,请明说!” 要说这事若不能圆满解决,丰夫子师徒无需负任何责任,但两位匠人(身shēn)为设计与建造执行者,绝对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林寒轩想着以解决问题为主,他二人此时早已入了狱。 因此,只要有人说有方法可能可以解决问题,不管可行度有多少,无论如何,他二人也要试上一试。 态度上自不同丰夫子的冷嘲(热rè)讽。 何况皇家最讲寓意,纪子期两座楼的构思寓意,恰好符合皇帝陛下兴建此楼,无法暄于口的心思。 只要能成,皇帝陛下一高兴,这塌楼之事带来的罪责,自然也相应减轻了不少。 所以对二人来说,就算法子不成,他二人想尽一切法子,也要让它成。 纪子期明白二人心中想法,不理会丰夫子的冷嘲(热rè)讽,对着二位匠人道:“两位匠人,学生的法子是这样的: 一是确保重心在楼的地基之内,所用木材需要劈开,再如同制造家具一样,将其拼凑粘合,让其成为倾斜; 二是减轻楼(身shēn)重量,其楼顶的设计需要做些改良。 三来这楼现在倾斜,应是地基下土层的特殊(性xìng)造成,需要进行加固,否则容易再次崩塌。 学生计算过,认为这样的倾斜角度是可以做到的。加上两道空中廊道,其稳定(性xìng)会更高。 两位请看这模型,计算的方法大概是这样的……” 林寒轩越听越满意,看着一旁面色越来越差的丰夫子,心中觉得舒爽不已。 这几(日rì),他对这丰夫子不满到了极点。 作为黎国术师,其职责便是用其术数能力,解决发生的事故,或防止事故的发生。 丰夫子对着他还好,对着其他人一脸倨傲,趾高气昂,一副救世主等着别人去求救的神(情qíng)。 来这里几天只会说,已无他法,包括未塌的附马楼,巩固也没什么作用,肯定是会再塌的。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还不停对纪子期冷嘲(热rè)讽,哼,什么东西?本官的外孙女你也敢给脸色看? 自己想不出方法时,不知道检讨自己的不足,只知道嫉妒别人想出了方法! 难怪无论是陛下、他爹,还是蒋大师和孟大师,都对现在术师协会的人失望透顶。 一个二个只顾着争名,已全然没了以往的风范。 林寒轩摇摇头,看着正认真与两位匠人探讨的纪子期。 一直站在一旁未出声杜峰,看着浑(身shēn)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纪子期,心里骄傲油然而生。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不愧是我的期期! 许是那眼光太过侵略和炙(热rè),正与匠人沟通中的纪子期,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放肆。 杜峰忽地笑了,深邃眸中(情qíng)意如丝,目光如矩,织成一张网,裹着幽深的**和(诱yòu)惑,铺天盖地的朝纪子期飞了过去。 然后杜峰看到纪子期染上绯红的白嫩耳珠子,咧着嘴笑得更加张狂。 纪子期面上发(热rè)。不要脸的家伙,光天化(日rì)之下也用眼光挑逗她! 她定住心神,继续与那两位匠人讨论实施的可行(性xìng)方案。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时,已是黄昏。 纪子期抬头,发现杜峰已不知何时走了。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个家伙,走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嘀咕间随着林寒轩走到了门外,却见杜峰立在她的马车前。 “杜峰?你不是走了吗?”纪子期惊喜道。 “我来送我未婚妻回家!”杜峰唇角翘起成优美的弧度,眸色沉沉如墨,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纪子期噎住,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这厮会规矩吗? 这么远,又不可能像上次慢慢走回去。 她想拒绝,看着站在一旁的林寒轩,又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 两人名份已定,全京城皆知,他送她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qíng)。 不送在外人看来才奇怪吧! 果然,林寒轩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你们离去吧!” 纪子期伸手握住杜峰送过来的手,瞪了他一眼,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也不小,随后上来的杜峰偏紧紧挨着她,对纪子期横过来的嫌弃眼神视而不见。 然后敲敲车壁,“杜康,可以走了!” “是,少爷!坐稳罗!驾~”果然是杜康的声音。 “杜康?”纪子期大惊失色,“这明明是蒋府的马车,为何变成了杜康,蒋府的车夫呢?” 杜峰趴到她肩膀上,(热rè)呼呼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钻,“我跟他说,我送你回去,让他先回蒋府了。” “所以你先从公主府出来,就是为了办这事?”纪子期咬牙道。 “嗯。不止,”杜峰轻笑,马车里有些暗,看不清他神(情qíng),却听得出笑声中的不怀好意,“我让车夫给岳母大人代话:今晚要带你去赏月,晚点送你回去!” 赏月?这么烂的借口你也想得出?今天才初八而已!纪子期忍不住翻个白眼。 杜峰手已经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腰间滑动,唇贴着她的脖子就要往上移。 纪子期吓一跳,忙伸手阻止他,有些恼怒道:“杜峰,这在马车上!杜康在外面呢!” 杜峰不满地拉开她的手,“期期,你说过要补偿我的!” 补偿!补偿!就想着补偿!下流胚,不能想点别的事吗? 纪子期心里恨恨,口中却柔声道:“不是没合适的机会嘛。” “现在就很合适,就现在吧!”杜峰猴急地扑过来。 “现在?外面还有好多归家的路人呢!”纪子期急忙道,“而且杜康还在外面!” “期期!”杜峰的声音突然变得(阴yīn)森森的,“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纪子期呵呵道,面上表(情qíng)有些僵硬,“怎么会呢?” 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公主府,故作甜蜜问道:“杜峰,掌珠公主生得如何啊?” “还行。”车厢狭小,杜峰又紧紧贴着纪子期,那幽幽少女香让他魂不守舍,哪有什么心思理会掌珠生得如何的问题,便随口答了句。 “还行?”纪子期眉一扬,声音拔高,轻哼一声,“听说是黎国第一美人呢!” 那话语中的酸溜溜连杜峰都听出来了。 他轻声笑道:“在我心目中,期期才是黎国第一美人!” 饶是车里昏暗,纪子期也觉得面上烧得厉害,呸了他一口。 “掌珠公主生得那般美丽,(身shēn)份又尊贵,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能做她的驸马!” 什么意思?杜峰皱眉。 纪子期转过脸,黑暗中双眼发着亮光,透着几分幽怨,“听说,皇帝陛下想招你为驸马呢!” 哈哈,原来是吃醋了呀! 杜峰狂喜,心里大乐,面上自然也显露了出来,双手不自觉紧搂住她,下巴靠在她头顶,声音温柔: “陛下心中如何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纪子期心中感动,伸出双手回抱他。 又有几分得意,小样,就快到蒋府了,你想干嘛也干不了嘛了,哈哈! 两人静静搂抱了一会。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两人坐立不稳,纪子期向后一倒,被杜峰顺势压在长条的车凳上。 纪子期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蒋府的路一路都很平坦,为何会颠簸。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刚刚杜峰说的话:我让车夫代话给岳母大人,今晚带你去赏月,晚点送你回去。 晕,纪子期忍不住伸手想抚额。 可人被压在了车凳上,手,还搂着(身shēn)上的男人呢! 纪子期忙缩回手,想推开(身shēn)上的男人。 却被他双手抓住举过了头顶。 杜峰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眼里的火花让纪子期心慌。 她,可真不想玩车震啊! 纪子期咽咽口水,讨好笑道:“杜峰,等会要去哪?现在到哪了?” 杜峰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表(情qíng),笑得纪子期心怦怦跳。 “期期,又想转移话题了,嗯?” 被发现了?纪子期有些心虚,嘴硬道:“我哪有!” “现在已经出了城,”杜峰幽幽道:“外面也没有回家的路人了。” 然后,话语一转,恶狠狠地道:“该补偿我了!” 说完,便凶狠地吻上了纪子期的唇。 用力吸(吮shǔn)两下,抵开牙关探了进去,疯狂地追逐。 纪子期只呜咽了一声,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延,鼻端是男子急切湍急地喘息,和好闻的味道。 好吧!纪子期心里偷偷承认,她其实也(挺tǐng)想念他,的吻! 纪子期浑(身shēn)放松,伸出丁香小舌(热rè)(情qíng)地回应他,引来杜峰更凶狠地进攻。 杜峰的手不觉放开了她,慢慢往下移。 纪子期的手自动地勾上他的脖子。 两人吻得迫切又缠绵,很快就耗尽了(身shēn)体里的空气。 于是双双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 “期期,你明明也很喜欢啊!”杜峰咬上她白嫩的耳珠子,得意笑道:“干嘛老是拒绝我?” “我哪有?”纪子期面上(热rè)得不行,死口不承认。 于是杜峰作怪的手一用力,纪子期吃痛,惊呼一声,(娇jiāo)嗔地白了他一眼,“弄痛我了,还不拿开你的手!” 杜峰吃吃笑道:“这是惩罚你的不诚实!” 纪子期浑(身shēn)软得不行,又有些羞恼,怒道:“杜峰,够了!” 明明是拒绝的语气,偏偏那声音更加撩人,落在杜峰耳中,(欲yù)拒还迎。 杜峰浑(身shēn)越发紧得厉害,忍不住低头将那细细呜咽声吞到了口中。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杜康的声音响起,“少爷,我先到别处转转!” 纪子期清醒过来,忽地伸手推开杜峰,埋怨道:“都怪你!到时候杜康怎么想我?” 暂时吃饱喝足的杜峰,重新将她搂回怀里,不以为然,“你是杜府的少夫人,谁敢说啥?” 纪子期被他口里的不以为然怒到,嗞着牙就想狠狠咬他,混蛋! 可惜虽已是二月,寒气未除,(身shēn)上衣衫还是不少。 一口咬下去,估计痛的是自己的牙。 又不能咬在明显的位置,今(日rì)两人一起离开,不止林寒轩一人看见。 若明(日rì)看到他露在外的伤口,不知会如何想。 纪子期心中恨恨,咬又不能咬,忍不住抬腿踢他。 杜峰某处还高昂着,怕纪子期不小心,毁了她下半辈子的(性xìng)福,下意识的便往外避开。 车凳太窄,杜峰一闪,便掉了下来。 搂在怀中的纪子期惊呼一声,一起掉了下来。 杜峰慌忙往边上一滚,然,倒霉的纪子期还是不小心,撞到了腰。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杜峰,我撞到腰了,好痛!” 杜峰慌忙将她放平,坐正(身shēn)子在她(身shēn)上胡乱摸索,“让我瞧瞧!” 黑暗中乱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的位置。 纪子期惊呼连连,尖叫道:“混蛋,你乱摸哪?” 杜峰的手碰到了他从未碰过的领域,忍不住用力捏了两把才松开。 然后往上一摸到了她的腰间,用手轻轻试探,“这里痛,还是这里痛?” 杜峰双手在她腰间一点一点移动,纪子期有些痒,忍不住想发笑,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啊”地叫了一声。 杜峰的手便停了下来,手掌掌心用力轻轻按摩。 “轻点,轻点,痛,啊…” 纪子期未意识到自己的呼痛声是多么的暧昧和引人遐想,杜峰听得气血翻涌,手上力道却不敢减轻。 马车里的气温诡异的升高,纪子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叫声中带着歧义,便咬着牙不出声。 好一会儿,终于缓和了一些,纪子期忍不住将怒气撒到了杜峰头上,“都怨你,明天让我怎么见人?” 杜峰侧躺她(身shēn)边,搂她入怀,轻声哄道:“好,怨我,都怨我。” “本来就是!”纪子期余怒未消,又不敢乱动,只得恨恨磨牙。 这一闹之下,月也赏不了了,虽然本来就是个借口而已。 杜峰唤回杜康,驾车回了蒋府。 纪子期腰部疼痛虽缓,却不敢乱动,快到蒋府时,不肯让杜峰抱着她从正门进去。 要是被她娘见到了,那得多丢人! 伤患最大,杜峰抱着她偷偷越墙而过。 来到叁园将她放到了(床chuáng)上。 纪子期趴在(床chuáng)上,看到坐在(床chuáng)边的杜峰,想起两人一起出去,他完好无缺,自己却受了伤。 还伤的那么尴尬,看向他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怒意。 “你个混蛋!我明天还要去公主府,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明天阿娘又会怎么看我?” 纪子期一想到这些羞人的事(情qíng),声音就带上了哭意。 她这一哭,杜峰就慌了,“期期,期期,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让杜康去拿药酒了,你稍微忍忍,我帮你揉揉,明天就好了!” “要是不好怎么办?”纪子期哽咽道:“那我不是被人家笑死?”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杜峰慌忙保证。 纪子期瞪他,“不好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办?”杜峰怂了。 “以后没经我的同意,不许碰我!”纪子期红着眼恶狠狠的道。 今(日rì)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杜峰摸摸鼻子,暂且应了下来,先哄过了今(日rì)再说。 杜康很快就返回来了,轻轻敲门小声道:“少爷,药来了!” 杜峰接过药酒关上了门,走回(床chuáng)边,“衣裳脱了,我帮你用药酒揉揉!” 那怎么成?纪子期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不用了,你放下了药酒,我自己揉!” “你自己哪里使得上力?”杜峰柔声劝她,“乖,脱衣裳!” 纪子期还是不肯。 杜峰道:“期期,你难道想明天被人家看笑话?” 纪子期郁闷不已,“那你转过(身shēn)去!” 杜峰乖乖转(身shēn)。 纪子期费力的解开衣衫腰部腰结,却怎么也无法凭上(身shēn)的力量将衣衫脱掉,总是会不自觉的动用到腰部力量,引起一阵剧痛。 折腾了许久也没脱掉,腰部那痛楚反而更痛。 纪子期无力趴下,喘着气唤杜峰,“杜峰,我使不上力,你过来帮我。” 然后看着双眼冒光拼命咽口水的杜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 这时候自然是纪子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杜峰依言闭上眼,伸出双手慢慢摸索。 脱了两三件后再往下摸,入手软滑一片,这么快就脱完了? 杜峰刚升起了一丝遐想,就听到纪子期闷闷的声音,“好了,帮我盖上被子。” 又按照纪子期的指示忙活了一阵后,终于听到她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杜峰暗中吁出一口气,拿起药酒,倒了一点在手上搓(热rè),然后掀开被子一角。 能看到后腰处有一处淤青带着红肿,在那泛着光的如雪肌肤的映衬下,更是显眼。 杜峰心疼的不得了,搓搓双手按了上去。 初初一个咬紧牙关,忍着痛不出声,一个专心揉搓无暇顾及其他。 慢慢那(热rè)意散开,腰部(热rè)(热rè)麻麻的十分酸爽,纪子期整个人放松下来,舒服的轻哼出声。 “嗯…” (娇jiāo)媚软糯的声音在这夜里漫延开来,格外撩人心弦。 杜峰(身shēn)子一僵,手下力道全失,忍不住摩挲起来。 软腻的手感让他心痒难耐,往下延伸微微凹陷,又陡的向上凸起的优美弧度,看直了他的眼。 杜锋双手偷偷向下移,越过了凹陷,眼看就要附上了凸起。 就在此时听到纪子期磨牙的声音,(阴yīn)森森地响起,“杜~峰~!” 杜锋可惜又眷恋地看了一眼,帮她盖上了被子。 低头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温声哄道:“擦了药酒明早就会好了。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陪着你!” “那你不用睡吗?明早不是还要去宫里吗?” “一晚上而已,没事!”杜峰突又笑得贼兮兮的,“要不,我陪你一起睡?” 纪子期呸了他一声,转过脸朝里,闭上眼。 不知是(床chuáng)边人盯着她的眼神太专注太(热rè)烈,还是怎的,纪子期发觉自己怎么也难以入眠。 她转过脸,发现杜峰正一脸柔(情qíng)地盯着她。 心一软,道:“上来,一起睡吧!” 杜峰嘴一咧,鞋子一踹,飞速地上了(床chuáng),钻进了被窝。 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了(身shēn)上。 手不自觉地在她光(裸luǒ)的背部游走。 纪子期瞪他一眼,警告道:“不许动手动脚!” 那手才乖乖地停了下来。 纪子期打个哈欠,闭上眼,感觉所有的事(情qíng)都已做完,浑(身shēn)放松了下来。 很快睡意来袭,进入了梦乡。 杜峰看着她眯眼打哈欠的模样,像初生的小动物般(娇jiāo)嫩,心头怜(爱ài)顿生,忍不住向她靠近再靠近,直到下巴靠近了她的头顶,才终于满意地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原本趴着的纪子期,不知何时翻了(身shēn),窝在了杜峰怀里。 杜峰的一条手臂枕在她脖子下面,另一条搂着她的腰,手则越过腰部凹陷,放在那凸起处。 纪子期的手放在杜峰腰后,两人双腿交缠,(身shēn)体紧紧贴合,搂抱在一起。 纪子期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堵结实的(胸xiōng)膛。 片刻的恍惚后,她很快地清醒过来。 心里一个咯噔,天亮了!杜峰还在她的(床chuáng)上! 纪子期忍住想尖叫的冲动,用力推他的(胸xiōng)膛,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题外话------ qr2012w8865、美梦君、轻铃悠悠、蓦檬樰蓉、5768688、qq4b1fda2387e96c、幸福的妮妮、494**9690、altmbymy、张萌芽、qq3529de4ab21119、紫陌沫沫ing、150**1073、风中的百合123456、鸿1983等各位亲亲们的票票和留言,还有一直默默订阅的各位亲。 贵族亲的全名因为是手打,大大打不出来,咳咳,请不要介意~ 正文 127、老牛想吃嫩草的后果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峰搂着她的双臂看似没用力,只是恰到好处地让她挣开不得。 几经磨擦之下,(身shēn)体某处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贴得如此近,纪子期自是感应到了。 她的面孔不自觉发(热rè),(身shēn)体僵住,抬头看向上方的男子。 杜峰黑漆漆的眸子发着光,正含笑看着她。 “你早醒了?”纪子期咬牙问道。 “嗯。” 带着晨起时的慵懒,听得她小心肝颤啊颤的,“那你为何还不走?” “舍不得。” 甜意加(热rè)意从心底油然而生,纪子期面上(热rè)得更厉害,咬着唇不知如何答他。 一大早心(爱ài)的小人儿在自己怀中醒来不说,还一副含羞带怯惹人怜(爱ài)的模样看着他。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于是本来早上就容易冲动的男人,这下更加冲动了。 (身shēn)体某处迅速地变得更加炙(热rè),烫得让纪子期心惊(肉ròu)跳。 “腰还痛吗?” “不,不痛了,”纪子期在那炙(热rè)之下,慌乱不已,“杜,杜峰,你可别乱来,等会我娘来了,呜…” 杜峰麻溜地一个翻(身shēn)将她压在了(身shēn)下,凶猛地堵上了她的唇。 手更是无所顾忌地在她(身shēn)上游走。 昨晚因为要擦药酒,纪子期上(身shēn)本就只剩下了一件肚兜,这不三两下,就被扔到了一边。 纪子期腰间还隐隐有些痛意,不甚紧要,却也不敢用力挣扎,只得顺着他,任他为所(欲yù)为。 杜峰的唇舌如火种,很快地就让纪子期感觉自己像被架在了火上一般难受,(身shēn)子颤得厉害。 她只得使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他的手眼看就要越过雷池,探入(禁jìn)区,纪子期一个激灵,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推推埋在(胸xiōng)前的男人,气息不稳,“杜,杜峰,时辰不早,你该离去了,我娘,等会会过来的。” 杜峰从迷(情qíng)中回过神来,不甘愿地用力咬了一口后,才倒在了一旁。 纪子期一声呼痛,盖上被子前,看到(胸xiōng)前一片红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混蛋,也不晓得怜香惜玉! “小雪,起了吗?”门外蒋灵的声音响起。 纪子期浑(身shēn)一僵。 可已经有过两次偷(情qíng)差点被抓包的经验后,纪子期虽有些紧张,却明显淡定多了。 “娘,就快了,您先去忙吧。” 门外暂时寂静了一阵,忽又听到蒋灵声音响起,“小雪,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纪子期横一眼(身shēn)旁伸手在她(胸xiōng)前乱摸的男人,“昨晚回来得有些晚,进来的时候特别小心,怕扰到您和爹休息。 娘,您去叫小雨小风吧,我很快就好了。” “好,时辰还早,你慢慢来,娘先走了。” 纪子期屏息听到门外远去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然后一伸手拉开放在(胸xiōng)前的大手,咬牙凶狠道:“等会走的时候,别让我娘发现!否则让你好看!” 又推他一把,“转过(身shēn)去,我要起了。” 杜峰眼里带着暧昧的笑,依言乖乖地转了过去。 纪子期一手捂在(胸xiōng)前,坐起(身shēn),快速地穿好衣。 一转(身shēn)却看见杜峰正侧躺着,一手撑在耳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虽说摸也被摸过,亲也被亲过,在现代穿个泳衣也会露出大半个背部。 可对着杜峰,纪子期心里不自觉地就矫(情qíng),不想这么轻易地让他看得过瘾。 不由火气上来,恨不得踢他两脚解恨。 偏偏那眼中满满的柔(情qíng),又让她瞬间偃旗息鼓。 只得瞪他一眼,“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纪子期转(身shēn)离去,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对话怎么像一夜欢愉后,负心汉对(床chuáng)上的女子说的话呢? 就是角色对调,她吃干抹净后走人,扬言不许被人知道,成了那个负心汉。 杜峰则成了那个可怜兮兮忍辱负重**又失心的悲惨女子。 这画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特啊! 纪子期浑(身shēn)一哆嗦,脚下加快,迅速离开了。 至于杜峰大白天地如何离开,而不会被人发现,不在她关心的问题范围内。 反正那厮有功夫在(身shēn),自由他去头痛了。 早膳的时候,却不见纪仲(春chūn)人影。 纪子期看看蒋灵气色,不像是吵架的节奏,问道:“娘,爹呢?” “铺子里有点事,你爹一大早就过去了。” “铺子出了事?”纪子期正低头喝着粥,闻言抬起头,讶异问道。 “没事,你爹会想办法解决的。”蒋灵若无其事,“快吃吧。” 纪子期心不在焉地用着早膳。 纪氏阿爹不想依靠蒋府,干起了老本行,开了间铺子卖布匹。 同所有做人阿爹的一样,纪仲(春chūn)在家里,从不谈铺头里的事,至少当着几个儿女的面,从来不提。 所以纪子期对纪氏布行的生意到底如何,也不甚清楚。 蒋府原老夫人只有蒋若仪一个女儿,蒋若仪又只有蒋灵一个女儿,所以原老夫人留下来的嫁妆,自然地归了蒋灵所有。 具体有多少纪子期并不知(情qíng),只知道是一笔颇不菲的财产,估计一家子就算不事生产,几辈子也吃不完的银子。 因此纪氏布行一间小铺头,赚不赚钱,能赚多少,蒋灵也没放在心上。 纪子期有苏氏木匠铺的股份在(身shēn),这大半年来赚了不少,可预期的未来应该会越赚越多,因而自(身shēn)也从未担心过银子的问题。 但今早突来的这几句对话,却让纪子期心里敲了警钟。 站在蒋灵和她的角度来看,纪氏布行的生意好坏,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从纪仲(春chūn)的角度来看,却是他生命中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支撑。 纪仲(春chūn)坚持不肯靠蒋府,说明其是有自尊心的人。 这样的人,让他靠着妻女而活,简直是生不如死。 纪子期看了蒋灵一眼,装作无意问道:“娘,阿爹铺头的生意如何?” 蒋灵喂食小星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舀了一口粥喂入他口中:“具体娘也不清楚,你爹从来不说。” 说完忍不住叹口气,放下勺子,抬眼看向纪子期,“小雪,你也大了,娘不瞒你。你爹虽从不说,但娘能感觉到,估计不太妙。” “那您打算怎么办?可有什么想法?”纪子期停止用膳。 “哎,”蒋灵又叹口气,“娘这几天也愁得很,你爹表面看来同之前一样,不过娘能感觉到他心里心事重重。” 纪子期道:“娘,之前术数大赛的时候,有一题是经营愫衣坊,也算有些经验。要不我找个时间,去爹铺头看看?” 蒋灵有些犹豫,“你爹什么都好,就有些大男子,认为这一家之主,必须能担得起全家的衣食无忧。 你若去了,我怕他面子上挂不住,心里更难受。” 纪子期道:“要不这样吧,过两天小雨小风沐休,我带他俩出去玩,装作顺便去铺头里看看爹。” 蒋灵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好,就这样办吧,去了之后回来也跟娘说说。” 然后又叮嘱道:“千万要顾着你爹的面子,别伤了他的自尊!” “知道了,娘。” 临走前,纪子期扶扶还有些隐痛的腰,正(欲yù)转(身shēn)离去。 蒋灵突然略带惊慌地拔高音量,“小雪,你的腰怎么了?” 糟!纪子期放下腰间的手,装作自然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闪了一下。” “真的?”蒋灵将她上下打量,试探道:“昨晚,你和杜峰,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我们就去赏月了,然后就回来了呀。”纪子期转过(身shēn),眨巴着眼睛无辜道:“娘,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蒋灵看着表(情qíng)淡定,纯真无邪,一脸求知(欲yù)的纪子期,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头。 这未来女婿,该不会是,不行吧? 这么(娇jiāo)嫩可口掐得出水的小雪,都到嘴边了,还能忍得住?看他也不是这等守礼的人啊! 上次小雪因为婚书的事去找他,回来后红着眼,肿着唇,莫非不是发生了她以为的事? 蒋灵暗中叹口气,这做人阿娘真是((操cāo)cāo)不完的心,又担心女儿成亲前出事,又担心未来女婿中看不中用,女儿一辈子没有(性xìng)福! 可这种事(情qíng)怎么去求证呢? 于是,蒋灵的心上又多了一件无法言说的心事。 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水蒙蒙的眼,心里阵阵烦闷,挥挥手让她走了。 纪子期转过(身shēn)的一刹那,立马露出了“好险,差点露馅”的神(情qíng),然后又忍不住在心中将杜峰骂了一千遍。 按照昨(日rì)的商议结果,公主府的两座楼一早就开始动工了。 除了林寒轩两位匠人外,丰夫子以及他的学生李宗出乎纪子期意料,也出现在了现场。 当然还有那位对这一切非常感兴趣的耶月哈同学。 今(日rì)的丰夫子面色依然不好,不过并没有像前两(日rì)搬,出言冷嘲(热rè)讽。 在纪子期向他打招呼的时候,略带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座楼的进展比预期还要顺利。 纪子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如若不能迅速完工,在限期内将这两座楼建成,戴罪立功,最后所有人都逃不过皇帝陛下震怒之下的重罚。 —— 两天后,两座楼的进展已步入了正轨,纪子期便向林寒轩及古夫子要了一天假,准备去纪仲(春chūn)的布行看看。 自从与纪氏爹娘相聚后,小雨小风已许久未曾单独和纪子期一起外出过。 想起三人曾经相依为命,在苏府生活的那一年多,对纪子期要带二人一起出去的提议,均表示(热rè)切又兴奋地赞同。 围着纪子期团团转的模样,看得蒋灵都吃醋不已。 纪子期带着小雨小风慢悠悠地朝着纪氏布行所在的位置走去。 小雨已十三,刚刚来了初潮,正是一朵小花初初(欲yù)开非开的年纪,(胸xiōng)脯微微拱起,(身shēn)形已了少女之姿,一颦一笑中,有种介乎小女孩与少女之间的(娇jiāo)俏风(情qíng)。 面上的婴儿肥已开始慢慢褪去,明眸皓齿,(娇jiāo)艳(欲yù)滴,精致小巧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秋水般的明眸,信若这世间万物只要入了她的眼,都会黯然失色。 一走到街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纪子期记起第一次见到小雨真容时的震惊,当时担心无权无势,小雨的美貌会是一种罪过。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白((操cāo)cāo)心了。 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曾外孙女、工部尚书林大人的外孙女。 嗯,还有威远将军杜峰的小姨子。 这样的(身shēn)份,谁敢觊觎? 纪子期放肆地欣赏着小雨无意中的少女风(情qíng),对别人投过来的赞美眼光照单全收。 心中生出我的妹妹是个大美人的骄傲。 七岁的小风仍然纯洁无垢,他的智商与人(情qíng)世故依然呈现两个极端。 好在经过天顺刘夫子的亲力教导,又有纪子期当时用自行车改善了他与同窗的关系。 现在的小风也慢慢适应了与同龄孩子们玩耍,不再显得格格不入。 长大后的小风这种纯洁的品质是否会被人喜(爱ài)尚不得知,但以一个七岁幼童而言,现在的小风自是所有娘字辈的心头宝,隔壁家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小孩。 因而不少年长些的小媳妇们自然都将眼光投在了小风(身shēn)上。 带着小雨小风二人的纪子期一副与有荣焉的满足表(情qíng)! 纪子期一直觉得这原(身shēn)(身shēn)材发育得一极棒,比例异常完美不说,一双美腿更是堪比现在的腿模。 有时候在泡澡的时候,纪子期欣赏着自己的(身shēn)体,都忍不住要陶醉一下,偶尔也要嘀咕一下,真是便宜了杜峰那厮。 不过,对于样貌,有小雨的珠玉在侧,她一向觉得自己也就清秀偏上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现代人的灵魂融入后,当在天凉战场经过洗礼后,那眉间的英气与坚毅,为原本清秀的面容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情qíng)。 就像冰与火,冷与(热rè),突兀、矛盾而又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摄人魂魄的勾魂气质。 像毒药般,饮之则会上瘾! 如今与杜峰(情qíng)定,识得了(情qíng)滋味后,整个人又多了一丝女人的(娇jiāo)媚,眼波流转间,带着旖旎风(情qíng),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个小娘子或许容貌上比不上另一人,却因其独特的气质,让人一见难忘,反而隐隐略胜一筹。 三人在街上逛了小半(日rì),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后,纪子期提议去纪氏布行看看她们阿爹纪仲(春chūn)。 小雨小风本就有些累了,加上这几(日rì)纪仲(春chūn)早出晚归的,都未见上面。 两人心中甚是想念,便兴奋地同意了。 纪氏阿爹不愧是二十四孝阿爹,在见到自己三个儿女时,只楞了一瞬,立马眉开眼笑,扔下正在询问价钱的客人,迎向了三人。 纪子期眼皮一抽,心中嘀咕道,阿爹,你这样的没有商人精神,能做得好才怪! 真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赚钱养大咱们几个的。 “小雪,小雨,小风,你们怎么来了?”纪仲(春chūn)面上眼睛都笑得眯到一起,转眼又换成了担忧的神(情qíng),“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家里一切都好,爹,您不用担心。”纪子期道:“今(日rì)小雨小风沐休,我想着许久未带他们出来过,便趁着这几(日rì)得闲,和他们一起出来逛逛。恰好到了这附近,便过来看看爹爹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纪仲(春chūn)也不管在场的客人,自顾自地讨好三个儿女,“用过午膳没?要不爹爹带你们几人去吃好吃的?” 小雨看着那客人面上有些不悦的神色,忙道:“爹,我们已经吃过了。就是路过来看看您,您忙您的吧!” 被自家女儿嫌弃的纪仲(春chūn)也不恼,兀自傻笑个不停,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一旁的客人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许是看在三姐弟模样太好的面子上,说出的话虽带了些恼意,还算客气, “纪老板,您可真是好爹爹啊,几个儿女一来,生意也不想做了!” 纪子期看着仍傻乐中的纪仲(春chūn),接过话荐,“我家阿爹就是有些痴(性xìng),这位大叔您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怠慢了您,实在对不住。今儿个我作主了,等会您看中的,一律给您打个九折可好?” 那客人立马喜笑颜开,“当真?” “自然!您看我阿爹,有女万事足,咱们别理他,您想买什么?我给您介绍可好?” 纪子期扔下几人,带着那客人开始挑选布匹,“大叔,您亲自来买布,是送给娘子,还是儿女的?” “都有!我丈人下下月生辰,我想着全家做上一(身shēn)新衣裳,给他老人家去做寿。 本来今(日rì)是和娘子一起过来的,恰好她(身shēn)子不适,我便一人过来了。 正愁着不知如何买是好,我看小娘子气质不俗,正好给点建议。” 纪子期刚进来时,已略微打量过此人,衣着朴素但很整洁,手指细长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家中应该小有薄产。 她问道:“大叔家中小孩多大?男童女童?” 那客人答道:“二男一女,女儿最幼约三岁,大的男孩快十岁了,小的七岁。” 纪子期将铺中货物快速扫了一遍,然后挑了几匹不同红色的出来,“大叔,既然是去拜寿,肯定是以红色为主。 这个暗红色绣着金线,贵气又喜庆,可以给您夫人和您各做一(套tào)。 这个朱红色绣着花鸟的,活泼又耀眼,最适合小孩子穿着,给您三个孩子一人一(身shēn)。 而且既然是全家一起去祝寿,老人家最想看到的便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像一股绳似的分不开。 我建议呢,您和夫人的衣裳可以试着将腰带或下脚边用上这匹朱红色的。 三个孩子呢,则反过来,除了腰带或下脚边上拼上一点暗红色的外,还可以用来做鞋面,帽子或披风。 下下月即是四月,天气早晚还有些凉,小孩子最是金贵,不小心就容易着凉,做个披风也好以防万一。” 那客人听得喜不自(禁jìn),不住点头,“小娘子说得是!光听你这一说,我就可以想像到时候咱们一家五人出现在丈人面前时,老人家是何等的高兴了!” “哈哈,老人家看到高兴,肯定是因为大叔您人好,一看就是(爱ài)妻疼子的,衣裳不过是锦上添花!” 客人笑得更开怀,“小娘子可真会说话。好了,就这两匹全要了。多出来的布,留着下次用!” “好勒!”纪子期算好账,笑眯眯地送人出了门,“大叔,以后要多来光顾哦!一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哈哈,一定一定!小娘子这么会做生意,我不只自己要来,还要介绍别人也来!”说完那客人满意地离去了。 纪仲(春chūn)在一旁目瞪口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卖了两匹上好的缎子出去了? 之前因为要寻找三姐弟,几乎花光了祖产,因而纪仲(春chūn)剩下的本钱不多。 所以开的布行位置略有些偏远,进的布匹价格也不贵,主要以中等偏下人家为客源。 通常来买布的,都是几尺几尺,哪会一次(性xìng)买两匹,还是这店里最贵的缎子。 这一单差不多是他以往半个月的生意了。 他家女儿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纪仲(春chūn)突然间觉得她有些陌生了起来。 纪子期装作没看见纪仲(春chūn)面上的惊诧,问道:“爹,这店里之前不是有个伙计的吗?怎么只有爹您一人?” 纪仲(春chūn)回过神,“因为生意不好,伙计挣不到钱,前几天辞工走人了。” 难怪,这几(日rì)纪仲(春chūn)起早摸黑的,原来是店里没人帮忙了。 纪子期道:“新的伙计找到了吗?” 纪仲(春chūn)面上有丝黯然,“还没,发了消息几天,倒有一两个来问过,都不太合适。” 纪子期装作突发奇想的样子,“爹,要不没找到伙计前,我来铺头你给您帮忙吧!” “那怎么成?”纪仲(春chūn)断然拒绝,“你现在去术师协会学习最重要。” 纪子期道:“爹,术师协会跟小雨小风上的学院不同,不用天天去。 而且,爹您忘了,之前术数大赛的时候,陛下还专门出了一题让我们去经营铺头呢。 现在陛下和户部,包括术师协会,都希望我们这些术生能学院里走出来,多多了解,开阔眼界,多多动手实((操cāo)cāo),免得眼高手低。” 纪仲(春chūn)疑惑道:“真是这样吗?” 纪子期重重点头:“是的,不信您也可以去问问太爷!” 纪仲(春chūn)还是有些犹豫,不仅仅是术师协会的原因,还有他女儿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呢? 纪子期继续道:“爹,您要是不让我来这布行,迟早古夫子也会让我去其他的铺头的,那我还不如来自家布行,还有爹您看着,是吧?” 去别家?上次毕竟是考试,有人关注着,怎么也出不了大乱子!现在不同了,要是夫子真派她去,那是真真正正地要做事! 关键是,只有她一人!这让他这做阿爹的,如何能放心?那还不如来自家店,也好有个照应! “好吧!不过术师协会那边也不能耽搁,这边待一天,就得去那边一天!”左思右想后,纪仲(春chūn)终于点了头。 “好的,爹!”目的已达成,纪子期乖巧点头。 因三个儿女都在,纪仲(春chūn)也无心生意,索(性xìng)早早关了门,带着纪子期三姐弟又去逛了一圈。 听到一些认识的商行老板,不停地夸奖自己的三个孩子,纪仲(春chūn)心里比做了几单大生意还要舒爽。 纪子期第二(日rì)先去公主府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古学堂跟古夫子以家中有事为由请了假,说以后隔一天来一次。 古夫子自是点头应下了。 黎渊却对她丢下他,一人跑去公主府解决难题的事(情qíng)很不满意。 他斜眼盯着她,面露不郁,“纪师妹,你之前曾说过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得同舟共济,为何去公主府也不知会一声?” “杨师兄,你的(身shēn)份去,怕是不太好吧?”纪子期道:“虽然在这术师协会你是杨成,可你实际还是大皇子黎渊。 若你去了,怕大伙都以为皇帝陛下表面上(允yǔn)许戴罪立功,私下派你去落实罪责了!这心不在焉之下,怎么能解决问题?” 黎渊轻哼一声,“算你有两分歪理!” “那,陛下,对现在的方案可满意?”纪子期小心翼翼问道。 黎渊斜睥她一眼,“纪师妹,圣意可以揣摸,但不可以明着打听,你不知道吗?” 纪子期转转眼珠子,好像,是吧!那她岂不是犯了忌讳? 黎渊这么小心眼……不会告状吧?这古代,真是麻烦! 黎渊看着纪子期突然变白的小脸,和看过来的莫明的眼神,以为她被吓着了。 轻咳两声,“在这里,我是杨成而已。” 好吧,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纪师妹家中到底出了何事,我看蒋大师在宫中一切如常,好似无事的样子。”黎渊转了话题。 看在他刚刚那么好说话的(情qíng)况下,纪子期如实地告诉了他,“我爹铺子里人手不够,我打算去帮帮忙!” “蒋府那么多下人,难道一个人也抽不出来?”黎渊有些不信。 纪子期道:“我爹说他姓纪,不愿意靠着蒋府。” 黎渊想起之前术数大赛考题,各学院经营铺头的事(情qíng),在那过程中,父皇当时可是龙心大悦的很啊。 不停赞扬她有格局有气魄!当时他因为掌珠的缘故,对于跟她有关的事(情qíng),听到就火大,故而故意忽略。 父皇偶尔跟他提及时,也有几分心不在蔫! 如今有机会再来一遭的话……黎渊忽心一动,“我也要去!” “你?”纪子期吓一跳,“你让我指使黎国大皇子去卖布?” 黎渊嗤笑一声,“你当时指使我做过更过份的事(情qíng)吧。” 纪子期讪笑道:“当时不是不知道你的(身shēn)份嘛。” “我当时虽不是大皇子黎渊,也是监考官杨成。虽说差得远了,好歹也是官,你一小小棋林学院考生居然敢那么对我?” 黎渊这一回想自己当时的狼狈,火气就上来了,咬牙道:“你当时,不是故意整我吧?” 是也不能承认啊! “怎么会呢?”纪子期呵呵道:“杨师兄,这是打算秋后算帐啊。” 黎渊瞪她一眼,“这次带我一起去你爹的布行,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纪子期眉一扬,“当真?” 黎渊果断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纪子期笑眯眯道:“既然杨师兄愿意亲自体验商行生活,师妹就满足师兄的愿望! 不过师兄,丑话说到前头,去到布行里,咱们可是伙计,搬搬抬抬不说。 对着挑剔的客人,不能给脸色看不说,还得千方百计地陪笑脸让客人满意。 杨师兄可确定自己能放下(身shēn)段?” 黎渊挑眉道:“纪师妹,在荒野外的那段(日rì)子还不能证明吗?” 纪子期笑呵呵道:“好!那请杨师兄明早到蒋府门外,随我爹和我一起去布行!” 第二天一早,纪子期和纪仲(春chūn)一出门,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黎渊。 还算有心!纪子期心中点点头。 纪仲(春chūn)不认识黎渊,问道:“小雪,这位是……” “这是术师协会的杨师兄,”纪子期道:“听说爹的布行需要人手,杨师兄也很有兴趣,想去试一试。我便做主应下了。” “这,不大好吧?”纪仲(春chūn)有些犹豫,毕竟是自家女儿的同窗,哪能让人去他小店里做小厮? 黎渊拱手道:“纪叔,这是夫子布置的课题之一,小侄正愁没地方去,还请纪叔您推辞!” 彬彬有礼,态度温和,样子又生得俊,纪仲(春chūn)十分满意,不疑有他,“既是夫子布置的课题,那就与小雪一起来帮忙吧,也好有个照应!” 黎渊露出真挚地笑容,“谢过纪叔!” 三人来到纪氏布行门外时,已有客人等着了。 纪子期一看,正是昨(日rì)那位一次买了两匹布的客人。 看到纪子期三人,忙迎了上来,“小娘子,今(日rì)你可得再帮帮我!” “大叔,发生了何事?”纪子期问道。 “昨(日rì)两匹布买回去后,我按照你所说的,跟我娘子讲了一遍,娘子一听可高兴了,大赞小娘子心思巧妙。 后来想起她刚出嫁没多久的妹妹,也想着送两(身shēn)衣裳给她。”那客人道:“我那连襟是读书人,家中并不宽裕。 所以我娘子让我一早过来,买多一两匹布。” 纪子期道:“好的大叔,您随我来!” 进去后,纪子期在一堆布中选来选去,终于确定了两匹,“大叔,您看这一匹怎么样? 您娘子的妹妹新嫁不久,想必未有孩子,这匹布的颜色称为石榴红,石榴多籽,意味百子千孙。颜色(娇jiāo)嫩,也适合新妇穿着。 至于您的连襟,读书人讲究平步青云,这匹藏青色的比较合适,在领口袖边腰结上配上这石榴红,沉稳得来又喜庆,很适合他读书人又新婚的(身shēn)份!” 那人边听边点头,“好,不错!我相信小娘子你的眼光,就这两匹吧!”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又卖了两匹上好的缎子,还是同一个客人!纪仲(春chūn)忍不住咋舌。 因着是自家女儿的同门师兄,纪仲(春chūn)便不好意思指使,纪子期却使唤得不留余力。 “杨师兄,这儿有点脏了,请拿布来抹一下。” “杨师兄,这个花色的布没了,请到库房去拿匹出来。” “杨师兄,去库房看看,这种锦缎,还有多少匹。” “杨师兄,……”在纪子期指使了黎渊抬上抬下跑进跑出约十次后,黎渊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敢指使黎国大皇子干这种活小厮活计的,估计这全黎国也就这小丫头一人了! 纪子期表(情qíng)无辜:“杨师兄,我是在帮你体验伙计生活啊。 你要是在这里还背起双手做少爷,什么事也不亲自动手,哪里能体验得了真正的商行生活!” “同是体验,为何凡事不见你动手,全是我一人在做?”黎渊脸皮直抽动。 “师兄,再小的商行也有分工,有负责做伙计的,有负责做库房的。”纪子期笑眯眯道:“若撇开你我二人(身shēn)份不说,你觉得,咱俩谁适合做伙计,谁适合做库房?” 这还用问?黎渊轻哼一声,就你那哄骗人的本事,做伙计实在是太埋汰你了! 纪子期见他不出声,继续道:“师兄初入商行,无甚经验,别小看这库房,若要做得好也大有学问!” “大有学问?纪师妹说来听听,让师兄也开开耳界!”黎渊斜睥她一眼,大有你就编吧编吧,看你能不能编出朵花的阵势。 “师兄莫慌,在这之前先让师妹考你几个问题,”纪子期转向纪仲(春chūn),“爹,您也一起。” “爹爹也要?”一旁宠溺地看着自家女儿的纪仲(春chūn)惊奇道。 “嗯。”对着自家老爹,纪子期不自觉露出女儿(娇jiāo)态,“爹,来嘛。” 纪仲(春chūn)对纪子期的撒(娇jiāo)非常受用,呵呵两声,点头道:“好,爹就看看小雪如何考倒自家阿爹!” 从未见过纪子期这一面的黎渊楞了一下,想不到那个一向笑得如狐狸般的小丫头也有如此可(爱ài)的一面。 “爹,杨师兄,那我出题了。”纪子期正正面色,手指着一匹绛红的棉布道:“这个颜色的布库房里还有多少匹?爹爹先答。” 纪仲(春chūn)想了想:“三匹!” “这个质地的绛红色有三匹,蓝色两匹,青色两匹,”黎渊道:“另外绛红色还有两种不同材质的,一种绵缎还有一匹,一种是棉加锦有两匹。” 纪仲(春chūn)闻言不由张大了嘴。 “呵呵,师兄厉害,短短几个时辰,就记住了这么多!”纪子期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黎渊不屑道:“你一整天让我进出库房不下十次,光找绛红色都去了三次,稍微有点记(性xìng)的都能记得住。” 一旁的纪仲(春chūn)有点尴尬地陪笑,这库房他进出了何止百次千次,也没记得那么清楚。 纪子期对他似有若无的埋怨充耳闻,呵呵笑道:“那也是师兄上心。 要知做好一间小铺子主要有两点,一是管好货,二是顾好客。 师兄初入商行,先要做的,自然是先熟悉商行里的货品。 要想熟悉得快,莫过于做库房。毕竟库房每(日rì)只专心一件事:布匹的进进出出。 若有心,像师兄一般,很快就会对库房的货品掌握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库房里每(日rì)出了什么,什么出得最多,什么马上就要缺了,最清楚的不是掌柜,不是账房,不是伙计,而是管库房的人。 若是将这些数据每(日rì)记录下来,哪些卖得好要备货,哪些卖得不好要快点处理掉就一清二楚了。 这样很快就能进入第二步顾好客。 依师妹看,师兄出不得几(日rì)便可出师转为做伙计了。” 黎渊面上神色这才好了些。 可以这样吗?纪仲(春chūn)心中想道。 纪子期装作无意道:“爹,这铺子里哪些布匹是卖得不好的?” “卖得不好?”纪仲(春chūn)搔搔头,带着几分傻气,“都差不多。”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翻个白眼,这纪氏阿爹从前能靠着布行养大一家老小真是祖上积德。 “爹,以前在黄湖县时,咱家布行是如何运作的?” 说起以前,纪仲(春chūn)立马来了精神,“以前都是靠乡里乡亲的帮衬。 咱家从你祖父那一代做起,算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供货的价格实惠,爹爹卖得也实惠,那些老主顾一年总会来帮衬个几次。” 原来如此!这时代信息不发达,交通不发达,花色流行变化慢,估计几十年穿同样的花色也不觉得有啥。 在一小县城里,这种变化更不明显,只要有了口碑,光靠老主顾支撑确实也够运作下去。 可,这里是京城,流行变化略快一些不说,主要是没有任何根基,若还是用以前的((操cāo)cāo)作手法,肯定是不行的,难怪会出问题。 就是不知这纪氏阿爹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看他刚刚神色有些异动,想来也意识到有些不妥了,或许可以略微说得直白些。 纪子期心中一想定,便开口道:“爹,咱们现在在京城,原先的那些老主顾虽说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可他们总不能来这京城里光顾咱们。 所以,还是得靠做生客生意,慢慢积累才是。” 纪仲(春chūn)笑得有几分腼腆,“爹爹这些(日rì)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到法子来解决,刚听你那么一说,爹爹想先将这库房的账再仔细整理一遍。” 看来这阿爹也不是个愚笨的,只是习惯了以前的((操cāo)cāo)作而已。 纪子期上前挽住纪仲(春chūn)的胳膊,(娇jiāo)声笑道:“好啊,爹,那女儿陪您一起整如何?” 纪仲(春chūn)笑呵呵地点头。 布行的货不多,品种也简单,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新的库房账已经整理完了。 纪子期将那账本数据重头看了一遍后,对纪仲(春chūn)道:“爹,您看,这几匹青灰色的布,从入货到现在总共才卖了半匹。 想来不是太受客人欢迎,而且现在还有四匹多的存货,咱们可以尽快处理掉。 这些棉布虽卖得慢,好在爹爹进得不多,可以放在店里慢慢卖。 这些颜色质地的,倒是卖得不错,可以多拿些。 不过这大红色的,女儿就建议拿少些了。” “为什么?”黎渊插嘴问道。 纪子期道:“年前大家都喜欢喜庆的颜色,大红朱红自然需求多。现在已进入了(春chūn)季,马上就要夏天了,京城的夏天还是闷(热rè)的很。 最好多进些颜色素雅的,质地轻薄的,往店上一放,整个(春chūn)夏的感觉就来了。” 纪仲(春chūn)和黎渊听她一说,抬头看了一下店里的货物,觉得纪子期说得甚有道理。 这些颜色现在看起来还好,若再过个一个月,确实太显得沉重了些。 纪仲(春chūn)低头思索了一阵,下了决心,“好,就照小雪说的办。明(日rì)我就将这些不好销的开始处理,换些银子再去拿些素雅轻薄的回来。” 黎渊若有所思,“想不到师妹这些也懂。” 纪子期笑道:“无论做什么事(情qíng),必须着眼于未来,作全盘的考虑,莫被现在所蒙蔽。”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黎渊疑惑看向她。 纪子期却笑而不语。 过得几(日rì)后,纪子期便让黎渊由库房转为了伙计。 志得满满的黎渊,在接触了四五个客人后,立马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蔫蔫的。 纪子期忍不住叹气,这皇族中人天生高高在上,跟人谈生意,也带着那种颐指气使的命令态度。 若那些人知道他(身shēn)份还好,可人家不知道啊,出银子的是大爷,谁受得了被人强迫花银子? 客人郁闷,黎渊也预闷。 好在纪子期出面挽回了几个客人,不然今天生意得吃鸡蛋了。 在经过了第六个气得拂袖而去的客人后,黎渊气得跳脚,“不识抬举的家伙!本皇子亲自给他挑选的布匹,他居然看不上不说,还敢讥讽本皇子的眼光? 若不是本皇子(胸xiōng)怀宽广,不(欲yù)与他一般见识,否则定会抄了他全家!” 店里没人,纪仲(春chūn)去进货了,黎渊气得上来,直接就用上了自己的(身shēn)份。 纪子期翻了个白眼后,忍不住开口了,“杨师兄,你现在的(身shēn)份是纪氏布行的小伙计,不是大皇子黎渊,也不是术师协会的杨成。你得收敛一下你的脾气才行。” 黎渊瞪她,咬牙道:“还不够收敛?还要怎样收敛?” 纪子期道:“杨师兄,在接待下一个客人前,请先想像一下你已经饿了三天,眼前这个是唯一有机会给你银子让你填饱肚子的人。 将自己代入那个角色里去扮演,杨师兄就知道何为收敛了。” 黎渊想起在荒野时,因为饿了两天肚子,必须向纪子期低头,还被((逼bī)bī)亲自劳作的事,面上怒火更甚。 纪子期笑眯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师兄现在面对的只是一群良善的百姓。 若将来遇到更大的难处必须低头时,哪怕心里再恨,这面上姿态却必须是真诚地能骗过别人才行!” 黎渊一时怔住。 他的父皇表面上永远一副蔑视天下的云淡风清,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私底下却时时被那些臣子们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喊打喊杀。 只不过真正面对臣子时,一转眼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胸xiōng)怀广大的帝王姿态。 若他现在面对一群普通百姓时,都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挑起怒火,以后面对那帮能言善辩巧言令色的臣子时,盛怒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 黎渊这一想,心头火气立马降了下来,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只可惜,此时刚好有客人上门,纪子期见他楞神,便主动地上前招呼客人去了。 因而看不到黎渊不同以往的别有深意的眼神。 店里夏天的布匹多了起来,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完全放下了姿态的黎渊,也开始有了生意。 当他第一次卖出三尺布,收到三十文钱时,比小时候得到父皇嘉奖时还要让他兴奋。 不过黎渊的兴奋只是维持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因为他发现,如果他成交一单,那个小丫头总是会比他多两单。 这让他心中非常的忿忿不平。 纪子期笑眯眯地送走了她今天成交的第三个客人。 转过(身shēn)来,见黎渊一脸郁闷地盯着她。 问道:“有事吗?杨师兄。” “没事。”黎渊有些无精打采,又有些咬牙切齿。 这丫头为何凡事都压过他一头? 他心中既有些不服气,又有些不甘心,终是忍不住问道:“同样的人数,为何你总是比我成交的人数多?” 纪子期道:“师兄有没有留意到,每个客人,我都会详细地询问一下他/她家中的(情qíng)形?买布是为了作何用处?” 黎渊皱眉道:“这和买卖有何关系?” “有,当然有,大大的有。”纪子期道:“来这店里的客人,都是有目的(性xìng)的。 在与客人的沟通中,一是增进了感(情qíng),二来是了解他们的需求。 只有了解了他们的真实需求,才能更好地介绍他们想要的货品,进行成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只是在战场上,在任何地方,包括商行中,都是成功或者胜利的准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黎渊自小熟读兵书,虽因为他母后的关系,并未有去前线的机会,可这些道理这些计谋他自是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小小商行内,被一个小丫头用做买卖的方式,活灵活现地演绎了出来。 黎渊再一次地,刷新了纪子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生意好了起来后,伙计便顺利地招到了。 纪仲(春chūn)便坚决不(允yǔn)许纪子期再去布行了。 纪仲(春chūn)虽(性xìng)子和善,始终也是多年的生意人,这段(日rì)子来,纪子期看似在教黎渊实则在提点他,纪仲(春chūn)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纪子期见一切上了正轨,便同意了纪仲(春chūn)的安排。 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想法将纪氏布行发扬光大。 可她也很清楚纪仲(春chūn)的(性xìng)子,老实善良,无大野心,守着妻儿安稳度(日rì)便是他最大的心愿,所以便歇了那些心思。 反正现在她不缺银子,蒋灵更是不缺银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也很好。 公主府的两府楼,公主楼和驸马楼,之前因为倒塌停了进度,经过纪子期提出的新方案后,所有人秉着将功赎过的心思,现在反而更快了。 不到三月,两府楼便建成了。 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林寒轩很满意,完工的第二(日rì),便将已峻工的消息上呈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当初在得知公主楼因监工不善而倒塌的消息后,表面上虽然只是发了一点小火,私底下可是雷霆震怒。 那几(日rì)把侍候的宫女太监还有妃嫔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三(日rì)后,工部及时地报上了整改的方案,皇帝陛下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皇家最讲寓意,公主楼在掌珠公主十六生辰前倒塌,是多么不吉利的事(情qíng)! 若非当今陛下是明君,难得的又略有些心慈手软,否则工部根本连上报方案的机会都没有,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定会引起朝中大震((荡dàng)dàng)! 可是皇帝陛下心中始终还是窝着火,于是在收到消息的当天,便亲自去了公主府,察看两座楼的完工(情qíng)况。 只是皇帝出行,再怎么简单也不简单,等礼部准备好一切出行的仪仗时,也已经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 太监总管道天色已晚,恳请皇帝陛下明(日rì)再去,皇帝陛下却一意孤行,坚决地出了宫门。 天子出行,众人皆避。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出了宫门后两三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林寒轩及工部一众大小官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到皇帝陛下,齐齐下跪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ài)卿平(身shēn)。”皇帝陛下在御辇上受了礼后,便急急下了辇,“林(爱ài)卿,带朕进去瞧瞧!” “是,陛下!”林寒轩拱手行礼,“陛下请随微臣往这边走。” 林寒轩带着皇帝陛下来到了一处观赏公主楼与驸马楼的最佳场所。 “陛下,请看!” 两座楼原本设计之初是一模一样的,寓意公主驸马夫妻一体。 而后公主楼因为倒塌,再重新建回原来的模样一来有些难度,二来时间上赶不及。 纪子期索(性xìng)建议将公主楼改得小些,矮些,线条圆润些,更符合这两座楼的寓意。 于是呈现在皇帝陛下眼前的,便是妩媚温柔的公主楼,与高大健壮的驸马楼,两手相执。 一个顶尖微微上翘,一个微微向下,向深(情qíng)对视的有(情qíng)人。 夕阳晚照映在两座楼上,像批着一层银红色的霞衣,更显风流多(情qíng)。 皇帝陛下此时才满意地放下心来,面色和缓地离开了公主楼。 林寒轩暗中吐出一口长气,压在心上的大石自此才放了下来。 —— 皇宫内,公主(殿diàn)。 “阿姝,你确定要如此做?”黎渊满脸的不认同。 掌珠幽幽道:“哥哥,我终归还是不死心。想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到底生得如何模样?” “哥哥不是已经同你说了吗?”黎渊道:“并不是太出色,是杜峰那厮自知配不上你,才找了个与他相当的女子。” “哥哥!”掌珠凤眼从黎渊面上扫过,又慢慢垂下,“连你也帮着她说话了。” 黎渊急道:“阿姝,我哪有?” “天凉战场的纪子期,棋林学院的纪小雪,蒋太师的曾外孙女,大皇子黎渊的师妹!”掌珠唇边绽出惊心动魄的笑容,“若如此都算不得出色,在哥哥心中,何为出色?” 而且她并未明说他帮着说话的,是她还是他,她的哥哥黎渊却听出来了。 黎渊词穷,“我,我指的是,容貌。” “哥哥,妹妹在你心目中是如此肤浅的人吗?” “怎么会?”黎渊立马答道:“在哥哥心中,你是这世上最美丽最独特的女子,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你分毫!” 掌珠微笑道:“既如此,哥哥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妹妹见了她后更伤心,还是担心妹妹见了她后,伤了她的心,或,伤了她的人?” 黎渊皱眉,“阿姝!” “哥哥你放心吧,妹妹只是想见上一见,毕竟我的公主府也有她的归劳不是吗? 如此玲珑的心思,妹妹见了也欢喜的很,想召她进宫来多谢一下也不为过吧。” 掌珠说完,打了个哈欠,连那打哈欠的模样也是美得惊人,“哥哥,我困了,想歇息了。” 黎渊看着掌珠心意已决的样子,叹口气,离开了公主(殿diàn)。 黎渊走后,掌姝的眼迅速张开,像黑暗中突来的星辰般耀眼,毫无倦意,却看不出再想些什么。 —— 蒋府突然收到宫中掌珠公主的旨意,新公主楼与驸马楼甚得公主欢心,邀请纪子期三(日rì)后进宫,当面赏赐。 这一旨意一下来,惊了蒋府众人不说,还有林府,以及杜府。 除了纪氏夫妇外,其他人等皆知掌珠公主对杜峰有意,杜峰视而不见不说,还硬是以骗婚的手法,与纪子期立下了婚约。 一个是自愿送上门都不要,一个是想尽办法巧取豪夺,这不生生打掌珠公主的脸吗? 这女人嫉妒起来,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啊!何况掌珠公主还有权有势。 偏偏两人对上,又属女人的后宅之事,这蒋府也好,林府也好,杜府也好,都是朝堂之人,哪能掺和进这后宅之中? 蒋灵是女人,对这秘闻不知(情qíng)不说,而且(身shēn)份不够。 杜夫是女人,只是未来婆婆,暂时也不好出面说什么话。 所以除了纪氏一家外,所有知(情qíng)的人,都揪心不已。 不得已之下,杜夫人以未来婆婆的(身shēn)份,怕纪子期不识礼数,冲撞了公主为由,在进宫的前一天,将纪子期接到了杜府。 “子期啊,这掌珠公主之事,你可有耳闻?”杜夫人小心翼翼问道。 纪子期老实道:“先前太爷曾提起过。” “那你是知道,陛下曾有心让峰儿做驸马之事?” 纪子期点了点头,“嗯,知道。” “此次进宫,你心中可有了对策?” 纪子期淡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杜夫人忍不住抚额,不知怪蒋灵将她教得太好,还是教得太天真。 自古女人之间的斗争,哪有明刀明枪的,通常都刀子上了(身shēn),才知道来了兵,那时命都快没了,哪里有将可挡? 可是杜夫人自小在家备受宠(爱ài),嫁到杜府后又没有通房小妾让她((操cāo)cāo)心。 府里的大小事务,自她嫁过来后,她婆婆就干干脆脆地交给了她,一点也不脱泥带水,而且自此之后从不插手。 她是空有一些宅斗的理论知识,从无实际的宅斗经验,这一下子事到眼前了,也不知如何教导纪子期去防范后宅女人的那些手段。 而且,她也不能明着说,小心掌珠公主会害你这样的话,毕竟是皇家中人,就算心里想,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不小心被传了出去,可是会给杜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杜夫人有些头痛,想起在外焦急等着的儿子,揉揉眉心,交待了一句,“明(日rì)万事小心!” 纪子期拜别了杜夫人,出得门来,便见到了不停走来走去满(身shēn)煞气的杜峰。 他深邃的眸中泛着血红,英俊的面上满是憔悴,好似已有几(日rì)未休息似的。 一见到纪子期出来,便上前紧紧抱住她,“期期,明(日rì)别进宫了,我带你走可好?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 声音里带着沙哑和疲惫,明明说的是问句,纪子期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坚定和决心。 纪子期回抱住他,感觉到他僵硬的(身shēn)体正微微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亦无所惧的的男人,因为她即将去见掌珠公主,因为担心她可能会有危险,正在害怕! 她将脸靠在他结实的(胸xiōng)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有股柔(情qíng)在心底漫延开来。 这个男人,在担心她! 这个男人,真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呢! 纪子期用力地搂紧住他的腰,也不管这是在杜夫人的院子里,随时会被她出来看见,也不管来往的下人惊得立马避开的羞涩面容。 就觉得这一刻,心里好安心,仿佛这世上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情qíng),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也会帮她顶着般的安心。 有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嗯,期期,如何?”杜峰见怀中人儿只紧紧拥着他却不出声,又低声询问了一遍。 心中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带她离开。 “杜峰,去你园子里好不好?”纪子期在他(胸xiōng)前软声问道。 杜峰抬眼看到远处装作视而不见的下人,以为怀中人儿害羞了,便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书房。 “期期,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一入书房,杜峰双手便按在纪子期肩上,紧紧锁着她的双眼,“这两(日rì)我已经想好了行动的路线。 今晚就走,先往西,再往南,听说南方无名小岛最多。咱们到时候寻一处无人小岛,在那里定居下来。” 纪子期仰头望着他,面色平和看不出(情qíng)绪,“你想过你爹娘吗?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还有蒋府,公主召见虽不同陛下召见,始终也是抗旨,若皇帝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杜府有军功在(身shēn),前线战事不断,陛下一时也不会拿杜府怎样。 你太爷是蒋大师,术数北斗,陛下暂时也不会动他分毫! 咱们先走,等风声过了,再接我爹娘和太爷一家一起团聚。” 纪子期幽幽道:“可若陛下一时失去理智,真的怪罪了他们怎么办?” 杜峰狠狠盯着她的眼,眼里血丝更浓,带着决绝和不顾一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冒一分的风险,哪怕一丝也不成!” 纪子期的眼泪忽然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连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却让杜峰慌了神,“期期,你别怕,有我在,一切有我,我定不会让我父母和你太爷一家受到丁点伤害……” 话还没说完,纪子期却踮起脚尖,(热rè)烈地吻上了他的唇,主动地将丁香—小舌送进他的口腔内,好似在祈求他的(爱ài)怜。 杜峰被她突来的(热rè)(情qíng)惊到,只楞了一阵,便疯狂地边与她纠缠,边将她抱起,压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的公文咯到了纪子期的背,她略皱了皱眉,忽略那痛感,双后主动地勾上了杜峰的脖子,迫切地回应他。 (身shēn)上的男人就像一头无助的野兽,那压抑着的恐惧如同烈火,能够焚烧世上任何的想法。 纪子期的脑海很快就一片空白,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唇舌纠缠间的缠绵和刺痛,以及软得似水的(身shēn)体。 唇舌很快就麻了,却感不到痛意,杜峰狠狠地压着她,吻着她,抚摸着她,完全没了章法,只有(欲yù)—望,暴洪一般的恐惧化成的(欲yù)—望。 想将(身shēn)下的人儿融入自己,想将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想将她藏之于高阁,永远不被人看见。 纪子期温柔地顺从着他,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身shēn)上,探索一向被(禁jìn)止的(禁jìn)地。 然后呼吸慢慢急促,不自觉地溢出呻—吟。 这声呻—吟像风吹过的风铃声,美丽(诱yòu)人,却不再像是催(情qíng)的毒药,而是像警钟一样惊醒了沉浸在(欲yù)海中的杜峰。 他的理智迅速回笼,这是在书房,他们还没有成亲。 杜峰看着双眼迷蒙脸上满是(情qíng)动后布满潮红的纪子期,艰难地掩上了她的衣衫,倒在了一旁。 (身shēn)体的(欲yù)—望还在叫嚣,(身shēn)边满是纪子期(身shēn)上的幽香,杜峰只觉得那火越烧越(热rè),((逼bī)bī)不得已往边上挪了挪。 哪知他一挪动,纪子期软软的(身shēn)子也跟着靠了过来。 又是满鼻的(诱yòu)人幽香和绵软的触感,杜峰越发难受得厉害,忍不住语出威胁:“期期,你要是再如此,小心我吃了你!” 纪子期咯咯笑起来,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嘴巴凑到他耳边,“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杜峰忍不住想瞪她,却在听到她的一句后,全(身shēn)的(欲yù)火喷薄而出。 “杜峰,我帮你!”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然后那手便移到了他火(热rè)之处。 杜峰再也控制不住,一翻(身shēn)又覆了纪子期(身shēn)上。 粗重而急切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吹动了她的发丝。眼里的火(热rè)就快要将她灼出洞来。 虽说是她主动,可他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还是让她有些(娇jiāo)羞和难堪。 许久之后,(身shēn)上的男人终于闷哼一声,倒在了她的(身shēn)上。 纪子期收回发酸的手,任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处,承受着他全部的重量,搂住了他的腰。 纪子期轻声道:“杜峰,你不用害怕,我明(日rì)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嗯?”杜峰犹沉浸在刚才的激(情qíng)中未清醒过来。 “杜峰,我明(日rì)照常进宫,不会有事发生的。” 杜峰抬起头,皱着眉,双唇紧闭,虽未出声,却明显地写满了不同意。 纪子期伸出手,轻柔地碰触他紧皱的眉心,慢慢按揉,俏皮地道:“不许皱眉,皱得多了便不帅了。” 然后手指慢慢滑过他(挺tǐng)直的鼻梁,来到了坚毅的薄唇,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它的形状。 她的眼专注地盯着自己移动的手指尖,嘴角带着笑,那种温柔媚态,足以摧毁杜峰本就脆弱的**。 杜峰抓住她的手,气息不稳,声音暗沉,“期期,你在(诱yòu)—惑我!” 纪子期抿唇一笑,对上他满是(欲yù)火的眼,“是啊,我在(诱yòu)—惑你!” (身shēn)上的男子顿时僵住,只犹豫了一瞬,便俯(身shēn)将那抹笑含在了口中。 纠缠了许久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人儿。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喘着气平息着升起的(欲yù)—望。 “杜峰,明(日rì)不会有事的。掌珠公主是宣我进宫,不是派人暗中捉我进宫,那么多人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不会有事的。” 纪子期趴在他(胸xiōng)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他(胸xiōng)前轻轻滑动。 杜峰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哪怕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我也不愿你冒险。” 纪子期凑上去亲吻一下他的下巴,(娇jiāo)声道:“杜峰,不会有事的,真的。 掌珠公主又不是傻瓜,要是想对付我的话,在与你订下婚书那时起,多的是机会对付我,何必等到现在? 也许她只是好奇,我生得是何模样?又是如何魅惑了你……” 纪子期边说手指边往下,眯着双眼(娇jiāo)媚看着他。 杜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yù)火被她一眼又生生勾起,咬牙捉住她的手,“不许转移话题!” 纪子期嘟着嘴,乖乖收回手,“掌珠公主就算想害我,也不会在明天,你不用担心! 我保证明天吃饱喝足了才进宫,不喝里面一滴水,不吃里面一块糕点,这样成了吧?” 纪子期抚上他的脸,“你明天在宫外等我,可好?我保证完好无缺的出来,到时候……” 一咬牙,“任你检查!” 杜峰狠狠瞪她,不满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纪子期安抚地吻一下他的唇,软软地撒(娇jiāo),“别担心,嗯?我保证好好的!” 杜峰犹一脸气愤地看着她,纪子期撅着唇,整个人完全趴在他(身shēn)上,双手捧住他的脸,鼻尖相对,“好了,不要生气嘛! 你说,怎么样才不生气?” 那呼出的气息生着幽幽的香,未完全拢好的衣襟在这样的姿势下,无需转动眼珠子,那雪白粉腻便落入了他眼中。 杜峰艰难地咽咽口水,“明(日rì)真的确保没事?” 纪子期点点头,然后那雪白也跟着乱颤。 杜峰翻(身shēn)将她压在(身shēn)下,“好,我信你一次!” 然后毫不客气地品上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红唇。 —— 两人离开书房的时候,均双唇红肿,衣衫皱巴巴的,纪子期实在不好意思这幅模样去与杜夫人面对面道别,便只在门外说了一声,“伯母,我先回去了。” 好在杜夫人过来人,自家儿子和未来儿媳离开了快两个时辰,总不可能光是商量明(日rì)进宫的事了。 以自家儿子那想要快点成婚的德(性xìng),肯定还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杜夫人在屋里应了一声,还怕纪子期羞着,加了一句,“子期啊,伯母有些不舒服,就不送你了。峰儿,送子期回去吧!” 纪子期回到蒋府自己的叁园,脱下衣裳准备洗漱时,才发现自己全(身shēn)上下都是瘀痕,有些地方牙印明显,都快破皮了,这才觉得有些痛。 进入木桶中,那淤青突然遇到(热rè)水,痛得她忍不住嗞了一声。 这厮,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好似是自己主动(诱yòu)惑他的! 纪子期回想起自己的主动,还有用手帮他解决的事(情qíng),被(热rè)水泡着的(身shēn)体更是觉得(热rè),忍不住将头埋入水中呻—吟一声。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 第二(日rì)早上,蒋灵原本想将女儿打扮得端庄贵气,毕竟是进宫面见公主,不能有失。 纪子期拒绝了。 掌珠公主想见她,必然是想见真实的她,而不是经过包装后的她。 纪子期选了(身shēn)水红镶蓝边的长裙,画上一脸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如三月枝头的桃花般耀眼。 输人不输阵,掌珠公主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她自是比不上。 可比不过也要比,最少也要表现出气势来,在这个名义上的(情qíng)敌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过弱势。 蒋大师今(日rì)难得的请了个假,就为了等纪子期一起入宫。 虽说掌珠公主并不是无知妇人,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谁能保证一定不生波澜? 两人一出门,便碰到了在门外候着的杜峰。 纪子期一见到杜峰,想起昨(日rì)之事,面上不(禁jìn)飞红。 杜峰却顾不上欣赏纪子期的(娇jiāo)态,满心急躁,只恨不得能立马将眼前的人儿带走得远远的。 他的焦躁缓和了纪子期的羞意,她走上前拍拍杜峰的手,微笑道:“杜峰,不用担心,没事的!”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杜峰紧握着纪子期的手不放,弄得坐在对面的蒋大师满(身shēn)不自在,忍不住不停翻白眼。 当着我老人家的面,也不知道避忌一下! 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杜峰牵着纪子期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意外地看到了在宫门外等着的户部尚书林大人和工部尚书林寒轩。 蒋大师自从知道蒋若仪与林寒轩之事后,对二人从没有过好脸色,今(日rì)自是不例外。 只不过今(日rì)纪子期的事才是大事,蒋大师压下心头的愤怒,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纪子期微笑着行了礼,“两位林大人好!” 林大人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林寒轩也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身shēn)份未过明路,又是在皇宫门口,到处都是皇宫中人,有些话始终还是不能说。 最后只叹口气,“小雪,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纪子期告别浑(身shēn)怒火和焦躁的杜峰,以及担忧万分的几人,进了宫门。 进去之后,暗地里吐了一口长气。 老实说,她本来真的不紧张的,可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她都不由有些紧张了。 纪子期无心欣赏皇宫的美景,只知道转了无数个弯,经过了无数个回廊,在她完全晕头转向气喘吁吁之后,带着她的小宫女终于开了尊口,“先在这候着!” 纪子期捶捶走得发酸的腿,左右扭动(身shēn)子做了几个广播体((操cāo)cāo)的姿势。 正当她双臂环抱太阳弯腰向下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讶意和骄傲,“纪小姐不必行如此大礼!” 纪子期尴尬收回伸出去的手臂,双膝跪在了地上,“民女纪小雪参见公主!” 刚刚那个样子,确实有几分五体投地膜拜的样子。 只是她也没想过掌珠公主不是宣她进去内室,而是自己出来,而且是这么快就出来。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本公主好好瞧瞧。”少女的声音,装作大人的姿态说出这般话来,总有几分装腔作势。 可这话从掌珠公主口中说出时,却让人觉得就该如此。 两个因为杜峰被无数人暗里比了许久的人,终于第一次见面了。 纪子期曾在脑海中想像过掌珠公主的模样,却发觉得她想像中的掌珠公主不及眼前真人的十分之一。 她见过海棠般(娇jiāo)艳的小雨,清雅如兰的程清,蔷薇般动人的江嘉桐,妩媚(娇jiāo)柔的(娇jiāo)娘,还有久经风尘却仍带着少女风(情qíng)的甜娘。 却无人能及上得上眼前的掌珠公主。 她最让纪子期震憾的,不是她一(身shēn)耀眼夺目的红,不是她难以描述的摄人心魄的美。 而是那美丽的凤眼中流露出的骄傲,那(挺tǐng)直的雪白脖颈彰显着的如天鹅般的骄傲。 那么耀眼的红,穿在她的(身shēn)上,却也只能沦为毫不起眼的陪衬。 多么美丽而又骄傲的人儿啊!纪子期觉得,只要她愿意,这天下没有男子会不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匍匐在她的脚边。 她的美丽就像正午的阳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低头臣服。 掌珠公主盯着眼前的纪子期,脸上神色不变,心中却忍不住泛起酸涩。 她的父皇说是杜峰没福气,配不上我的掌珠公主,她的哥哥说,那个女子姿色平庸,杜峰只能配得上她。 可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的话。 眼前的少女也许容颜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也许(身shēn)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可她眼里的淡然,唇边的微笑,眉间的英气,就像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拥有任何画师也勾勒不出的天然气韵。 她无法用美丽或漂亮这样肤浅的词语来形容,她像风一样,时时刻刻在每个人的(身shēn)边,你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却又触手而不可及。 明明(身shēn)份普通,偏偏高不可攀,像天上降下的雨,刮过的风,吹过的云,来自遥远而不可知的世界,让人仰视,让人敬畏。 这样的女子,怎会是他们口中普通的少女? 当(日rì),她不甘心,非要亲耳从他口中确认他已订婚的消息,结果,他令她伤透了心。 今(日rì),她不甘心,非要亲眼瞧瞧他全心全意守护的人儿,结果,她令她伤透了自尊。 骄傲的掌珠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来都没认为女子的容颜是得到男人宠(爱ài)的唯一利器。 她对于称赞她容颜的男人不屑一顾,红颜易老,这样的宠(爱ài)不过是水月镜花,她想找的,是一个(爱ài)着她心的男人。 因此她对杜峰上了心,因为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惊艳,他的眸子深沉如海,她的美丽却无法在其中掀起巨浪。 于是,她自愿化为一滴水,溶入那片深海中。 在这之前,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接纳她。 可今(日rì),她明白了。 那海需要的不是水,他需要的是盘旋的海鸟,盛开的浪花,游弋的人鱼,航行的帆船。 需要的是能在他生命里留下印迹,共同成长一起舞动的,有生命的灵魂。 所以她低到尘埃里的心意,无法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点点的涟漪。 掌珠的心刺痛,刺痛中却又生出一些欣喜。 “纪小姐,本公主今(日rì)召你进宫,除了多谢你设计的公主楼与驸马楼外,还有一事想要向你说明!” “公主请说。” “未见你之前,我在想着他到底值不值得让我再放手博一博,见了你之后,我心中下定了决心。”掌珠公主直视着纪子期的眼睛。 连本公主的称呼都免了,变成了“我”,是我和你,不是公主与民女。 纪子期亦不退避迎着掌珠公主美丽带着凌厉的凤眼,微笑道:“什么决心?” “能让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子喜欢的男子,定是这世间少有的男子,也许错过了,我这一生也难再遇到。 你的出现,让我再次确定了他是这世上难得的人,所以,我决定不放弃!纪小姐,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我喜欢的,我要努力去争取!这样坦((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态度,让纪子期忍不住心生赞叹。 若不是她现在宣誓要抢的是她的男人,纪子期觉得,她一定会非常欣赏她。 果然是骄傲的掌珠公主啊,连跟人家抢男人,也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偏又理所当然。 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能成为公主(殿diàn)下的竞争对手,是民女的荣幸。 只是(爱ài)(情qíng)不是战利品,不是赢了就可以获得! (爱ài)(情qíng)从来就只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情qíng),他(爱ài)我,不是因为你,他不(爱ài)我,也不会是因为你。 若有一天他(爱ài)上了别人,不是因为他移(情qíng)别恋了,而是他对我的(爱ài)死亡了,却在别人(身shēn)上重生了。 所以公主(殿diàn)下,我无法接受您的挑战!” “是,如此吗?”掌珠公主完美无瑕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你的意思是说,他不(爱ài)我,无论我是谁,他也不会(爱ài)上我?” 呵呵,纪子期觉得她真是越来越欣赏掌珠公主了,如此大胆直接毫不扭捏的人,杜峰那厮明显配不上嘛! 配她还差不多! 只是欣赏归欣赏,这话不好答也不能答!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一时沉寂的当下,门外响起了宫女的声音,“公主,大皇子看您来了。” 掌珠唇边浮起一朵似有若无的讥笑,“蒋大师不放心,两位林大人不放心,他不放心,都在宫门外候着。 现在你的师兄,我的哥哥也不放心了。到底我掌珠何时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所有人都对我怀着戒心?”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公主您!”纪子期真诚的微笑,“民女虽是第一次见您,却知您绝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哦,何解?” 纪子期道:“因为您是骄傲的掌珠公主!天下无双的掌珠公主! 这天下或许没有男人能够理解您的骄傲,可民女是女人,民女能理解:您要的,自会去争取,哪会在乎别人说什么? 公主见民女,不过是好奇。倘若您真的想对民女做什么,想必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别说守在宫门外,哪怕守在这门外,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公主心中也清楚,您和他之间的问题,只是您和他两人的事(情qíng),与他人无关。 就如同我和他之间的事(情qíng),始终只是我和他两人的事(情qíng),与任何人无关。 即使您心有不忿,牵怒于我,也改变不了您和他的关系。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qíng),公主定是不会做的。” “呵呵,”掌珠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更是明艳不可方物,连(身shēn)为女人的纪子期都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美丽笑脸。 “真是可惜,若没有他,你定会是本公主的知心人。只可惜,这已是无法改为的事实,因此你和我,注定只能是陌生人!” 纪子期迎着她的笑脸,微笑道:“公主的意思,正好也是民女的意思!” 大皇子黎渊此时已走了进来,看到笑语晏晏的两人,一时有些楞住。 这两人,不该是这种画面啊! “纪小姐,本公主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赏赐自会有人送到蒋府。灵月,送纪小姐出宫!” 掌珠垂下眼轻揉眉心,向纪子期挥了挥手。 先前那个带着纪子期进来的小宫女,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对着纪子期做了个请的手势,“纪小姐,这边请!” 纪子期行礼告别黎渊和掌珠公主,随着那宫女九转十八弯的,出了宫门。 “哥哥,你这么心急地赶过来,可是怕妹妹伤了她?”掌珠略带讽刺地问着自己的亲哥哥。 “哪的话,”黎渊有些尴尬道:“哥哥不过是顺路过来瞧一瞧而已。” 掌珠低笑一声,幽幽问道:“哥哥你这样偏袒着她,难道不怕妹妹一怒之下,真的会对她不利吗?” 黎渊嘿嘿陪笑,“哥哥真没有偏袒她,妹妹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掌珠睁开眼看着他,那对美丽的凤眼清澈的倒映出他的(身shēn)形。 黎渊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了,正想轻咳两声,却听掌珠淡淡道:“哥哥,她已经订婚了!” —— 纪子期刚出宫门,在外等得心急的几人,便齐齐迎了上去。 杜峰将她上下好一阵打量,看得她有些羞了,用眼神瞪了他好几眼,才收回了那赤祼祼的目光。 见人平平安安地出来了,蒋大师林大人及林寒轩都松了口气。 杜峰向几人一拱手,“太爷,两位林大人,我先带期期走了。” 说完不顾几位如何反应,半拉半抱着纪子期上了马车。 留下蒋大师一人孤零零气得咬牙,杜峰你这个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将媒人扔在一旁。 来的时候就一辆马车,现在你把马车弄走了,你让我一个老头子走路回去? 纪子期显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杜峰,太爷怎么回去?” 杜峰紧紧搂着她,“没事,以太爷的(身shēn)份,跟守宫门的人说一声,宫里自会派马车送他老人家回去。” 纪子期担忧道:“说是这样说,咱们就这样将太爷扔下,太不道义了吧!” “嗯,是有点。不过我等不及了。”杜峰的语调漫不经心。 纪子期诧异道:“什么等不及?送太爷一起回去也是顺路啊!” 杜峰突地在她耳边暧昧笑道:“等不及,检查!” “检查?检查…”纪子期正想问检查什么,突然想起昨(日rì)自己对他承诺的,出了宫后任他检查的话。 脸上瞬间爆红,“你说过只是担心我受到伤害!” “没错啊!”杜峰一本正经道:“所以才要检查啊!” 纪子期拿眼横他,“我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哪用得着检查?” “那也要检查过后才知道!” 纪子期怒道:“那你打算去哪检查?是大喇喇地跟着我回蒋府让我娘看到我衣衫不整, 还是让我跟着你回杜府,再让你娘看到我衣衫不整地回去。 还是想找间客栈,让别人看到我大白天的跟自己的未婚夫一起去开房? 昨天事出有因,可若今(日rì)再如此,你娘如何看我?” “开房?这个说法倒新鲜!”杜峰眉一挑,然后压低声音道:“都不用,我在城西有座宅子,里面只有两个打扫的下人。” “你何时买了宅子?”纪子期心生警惕,居然有她不知道的房产,那还了得,以后若瞒着她养了外室如何是好? “咳,咳,”杜峰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元宵后托人打听,前不久才买的。” 这厮为了与她私会,居然买了一座宅子? 纪子期心中不知恼还是笑,斜眼瞪了他一眼。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杜峰抱着纪子期下了马车后,便让车夫先回去了。 牵着纪子期的手,并未入门,而是信步朝前走去。 “为什么不进去?”纪子期奇道。 “期期等不及了吗?”杜峰暧昧眨眼。 纪子期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杜峰大笑,“咱们的宅子不在这,在另一处!” “那为何在此地下车?”纪子期不解。 “不想被别人那么快发现!”杜峰又朝她促狭地眨眨眼,话中意有所指。 纪子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怕好事被中断吧! 这一想,忍不住脸上又(热rè)了起来。 脑中寻思着,等会总不能真脱光光任他检查吧? 光想到那画面,脸上就(热rè)得要燃烧起来! 纪子期偷偷瞟一眼他神色,不行,等会得想个法子才行! 杜峰牵着她的手,走了约两柱香时间,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门匾上写着的却是“纪府”。 “纪府?”纪子期轻念出声。 “嗯,纪府!期期,这是你的宅子,”杜峰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也是我们的宅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可没地方去了。” 呸,这厮,要不要总是这么,出人意表啊? 纪子期心中涌起无言的感动。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四十多岁中年汉子的面孔露了出来,“将军,纪文书!” 多么遥远的称呼! “你是?”纪子期惊奇问道。 “小的是从天凉负伤下来的,左臂废了,承蒙将军收留,在此看宅度(日rì)。”那人说着自己的遭遇,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qíng)。 面对纪子期时,转而换上感激的神色,“纪文书,不,现在应该称您为纪小姐了。 当初若不是您利用风速提高了神弓营的命中率,老李我这条命怕就没了。 那时敌军的刀眼看就要砍上老李我的脖子,我连眼睛都闭上准备等死了。 突然神弓营的一位弟兄(射shè)来一箭,更好(射shè)在那刀(身shēn)上,那刀偏了几分,砍到了我的左肩上,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纪子期跟着陪笑了两声。 一旁的杜峰道:“好了,老李,以后这战场上的血腥事少跟纪小姐说!” “是,将军!”老李虽已退役,骨子里还保留着沙场士兵的(性xìng)子,立马站直了(身shēn)子。 杜峰挥手,“好了,你去忙吧!我带纪小姐到处转转!” 宅子不大不小,大约蒋府的三分之一,甚合纪子期心意。 习惯了现代小小的蜗居,太大的宅子总让她心里瘆得慌。 只不过这宅子好似,过份简陋了些。 杜峰不待她发问,出声解了她的惑,“你是这的女主人,这宅子自然要由你亲手布置!” 纪子期心中甜丝丝的,嘴上却故意道:“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jiāo)?” “金屋藏(娇jiāo)?”杜峰缓缓念出这几个字,那揽着她腰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上下摩挲。 带着挑逗,声音低沉道:“我还真想将你藏起来,让别人都瞧不见,只让我一人,白天也能看见,晚上也能看见!” 想得美!纪子期(娇jiāo)嗔地瞪他一眼。 眼看着就要逛到起居室,纪子期想起任他检查的事,生起了羞意和怯意。 她眼珠闪烁,扬着脸(娇jiāo)声道:“杜峰,我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杜峰用力一搂她,让她更贴合自己,眼里的幽深如古井深潭,暗沉得深不见底。 “你?”纪子期浑(身shēn)(热rè)得不行,咬着唇瞪他道:“我说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杜峰面上一本正经,眼中却笑得暧昧。 见怀中的人儿羞红了脸,急红了眼,终于决定不再逗她了。 “好了,咱们先去填饱肚子!” 纪子期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杜峰一边唇角翘起,带着几分邪魅,眼一勾,似有无数风流滑过,看得纪子期心怦怦跳,这厮在(诱yòu)惑她! “期期要是不想填饱你的肚子,那就先填饱我的肚子可好?” 纪子期忍住乱跳的心,抓住他的手,带着几分急切,“在哪?带我去!” 宅子里总共只有两个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厨子之类的。 另一个同样是从天凉退役下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阿天,倒是能炒上几个小菜。 手艺自然跟专业的厨娘没法比,好在纪子期和杜峰二人也不是挑剔的主,吃得甚是开怀。 纪子期确实有些饿得慌,顾不上仪态,埋着头匆匆扒了半碗饭。 一抬头,却见杜峰只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纪子期想起刚刚的狼吞虎咽,面上羞赦,“干嘛就盯着我吃?你不饿吗?” 这一问出口,又有些后悔了,干嘛问这种有歧义的问话? 杜峰这次却没向刚刚那样言语暧昧地答她,而是眼神飘渺,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qíng),“期期,这好像是我和你第一次单独一起用膳。 若以后能天天和你一起用膳,早膳,午膳,晚膳,一直到咱们孩子长大成人,一直到咱们慢慢老去,那该多好!” 纪子期听得神往,憧憬道:“嗯,咱们以后会这样的。” 杜峰低沉的声音像魔鬼的(诱yòu)惑,“那你快点与我成婚吧,这样的梦想很快就成实现了。” 纪子期的“好”字差点冲口而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瞪着他,“杜峰,我才刚十六岁。” “我娘嫁给我爹的时候是十六,岳母大人嫁给岳父大人的时候,也是十六。”杜峰语含幽怨,“你为何不能十六嫁我?” 若杜峰用那种凶巴巴又霸道的语气命令她的话,纪子期可能直接回他不能就是不能! 可杜峰用如此小媳妇般幽怨的语气说出来时,纪子期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能直说,老娘才十六,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真的不想那么早被婚姻绑住吗? 而且,这么(娇jiāo)嫩的花朵,可经受不住你的辣手摧花啊! 看吧,这就是老牛想吃嫩草的后果,老牛难受,她这颗嫩草想着老牛吃不到嫩草的难受,也跟着难受! “杜峰,”纪子期小心翼翼偷瞟他,“这个,女人太早生孩子很危险的,我娘当时生我生了一天一夜。” 这样吗?杜峰蹙眉,若如此危险,岂不是真的得往后推迟? 杜峰想着遥遥不知(日rì)期的洞房花烛,面上就有几分郁郁。 “反正,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纪子期面上发红,声音越来越小,“早晚是你的人,你就再,咳咳,忍忍呗!” 纪子期本想说,若你真忍不住了,要不自己解决,要不,她,偶尔,帮他,咳咳,解决。 可这话,她真说不出口,只能低垂着头,任脸上(热rè)意一波一波漫延。 杜峰凶狠又无奈地瞪着她,不忍,还能怎么办? 想想又觉得自己太憋屈,恨声道:“以后得任着我摸,不准推托!” 纪子期咬着唇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题外话------ 1、昨天端午因是提前发的章节,忘了跟各位亲说节(日rì)快乐了,那就今天提前说明天的,6。1快乐,哈哈~ 2、关于加群的亲,有些亲的潇湘号是系统随机发的,可能自己看不到,因为加群是要全订阅的,在后台查粉丝数只能用潇湘昵称,所以亲可在留言区留言说一下你加群的昵称。 3、最后再啰嗦一下,5月就剩最后一天了,订阅留言有奖明天6。1中午12:00开始,忘记了的亲可以重戳上架公告。 正文 128、地宫共处,当面如厕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杜峰这才觉得满意了些,看眼前的人儿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又觉得心疼,柔声道:“快吃吧,菜都凉了!” 得到赦令的纪子期忙抬起头,也不敢看他,大口地吃起来。 用完了膳,杜峰牵着她的手,在园子里溜达消食。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一会后,杜峰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纪子期不置信地眨眨眼,今(日rì)私会,就这样结束了? “还真当我是色中饿鬼了,今(日rì)本来就只是想帮你压压惊!” 杜峰想起不能早成婚的事,犹自有些心气难平,语气中便带上了一丝抱怨,“反正最后受罪的还是我!” 看着纪子期惊愕的小嘴,想起昨(日rì)在书房里的事,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哑声道:“期期若是能像昨(日rì)那般主动, 像昨(日rì)那般,帮我,咱们就晚点回去!” 纪子期的脸瞬间爆红,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用凶巴巴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羞愧,“送—我—回—去!” 杜峰大笑不止,(胸xiōng)中郁闷一扫而空。 掌珠公主带来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无人问她掌珠公主具体跟她说了些什么,纪子期也没主动说,特别是当着杜峰的面。 除非她脑子进不水了,不,就算她脑子进水了,也不会告诉杜峰,天下第一的美人儿、骄傲的掌珠公主还惦记着他的事。 不过,即使她觊觎的是自己的男人,纪子期心中还是替她有些可惜。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儿,偏偏钻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qíng)漩涡里,不能自拔。 古夫子听从纪子期的建议,将自己的院门打开了。 “夫子,大门如心门,大门紧闭,则代表心门紧闭。 这术师协会如今的现状,咱们短期内无力改变什么,那就先从自(身shēn)做起吧! 打开这大门,以迎接的姿态面对众人,告诉他们咱们愿意接纳一切的决心!” 古学堂正对着大门,从门外经过时,正巧能看到里面的几人,古夫子,纪子期,黎渊,容若,范同。 公主楼之事已有了决断,工部等人将功补过,像征(性xìng)地罚了三个月俸禄,又奖了一些金银锦缎,实罚暗赏。 看得出皇帝陛下对新的公主楼和附马楼是真心满意。 导致主事故的容禛和工头,均被革了职。 容禛一下子成了平民百姓。 容若面对愤怒不已的容禛,冷冷道:“大哥,容家已经尽了力,大嫂家也已经尽了力。 一切的问题出在你(身shēn)上,若你不能好好面对和正视自己的问题,你就永远陷在这泥潭里吧! 但是,请别再将容家拖下水,也别再将大嫂家拖下水。 这世上的(情qíng),无论是亲(情qíng)友(情qíng)还是恩(情qíng),都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一天! 到时候,你才会真正地体会到被抛弃的滋味!” 容禛望着突然间长大的小弟,少年的面容已有了刚毅之色,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因着古夫子门下的纪子期和黎渊,其实主要是纪子期,连露两手震住了马夫子和丰夫子。 当他们打开大门后,每(日rì)借故从门前经过的术师协会的其他夫子门下的学生,便多了起来。 纪子期几人毫不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这里面唯一的例外,便是赏术大会上、公主府重遇、刘夫子座下的耶月哈了。 自从在公主府知道纪子期就是莫问后,耶月哈有空没空,逮着机会就往古学堂跑。 不过前段(日rì)子纪子期和黎渊时不时都在纪氏布行帮忙,碰着的机会不是特别多。 现在纪氏布行的事忙完了,公主府的事(情qíng)结束了,掌珠公主召见一事带来的风波也过去了。 纪子期便(日rì)(日rì)准时到古学堂报道,与耶月哈碰面的机会便多了起来。 耶月哈是个爽朗的青年,当(日rì)在赏术大会率真的表现,就让不少人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对待楼九的挑衅,落落大方,光明磊落,甚有男儿风范,也深得林寒轩看重。 他成婚三载,育有一子,一心向往术数,将家中一切安排妥当后,便离开家乡,来到这术师协会。 本想进来随便到哪个夫子门下做个小厮也成,不想入了刘夫子的眼,以三等术生的(身shēn)份,成为了术师协会里夫子座下的一名学生,也算是少见。 今(日rì)纪子期刚到没多久,耶月哈就跑了过来。 纪子期对这个爽直的年轻人也很有好感,只是,他天天往这边跑,他的夫子,刘夫子会怎么想? 不由好奇问道:“耶师兄,你家刘夫子对你天天往这边跑的行为,赞同吗?” 耶月哈本来有些兴奋的脸,瞬间暗淡了,“纪师妹,说起这事我正想问问你。 我从去年八月来这术师协会,有幸拜在刘夫子门下,心里当时那个激动无法形容。 而且刘夫子座下前任弟子听说六月回了老家,只有我一人。 我就想着吧,怎么的也不能给夫子丢脸。 于是每天不耻下问,可夫子从来只冷冰冰地回我一句,自己研究! 我开始以为是自己水平太低,夫子懒得教我,就一个人默默关房间里钻研。 可两三个月过去后,夫子还是不搭理我。 我实在别无他法,年后回来后,便厚着脸皮跟着其他院的师兄们到处跑,从中学习。 纪师妹啊,你家夫子也是如此吗?” 纪子期道:“呃,这倒没有。古夫子通常会布置课题让我们自行研习,但不懂的还是可以去问他。” 耶月哈更加郁闷了,“难道刘夫子是后悔收了我这个学生? 我只是三等术生,听说这协会里的学生最低要求是二等术生,我的级别确实够不上。” 纪子期安慰道:“耶师兄不必灰心,也许刘夫子正在解一道解了许久也解不出的题,整个人陷在里面出不来,所以才顾不上你,对你不理不睬。 古夫子当初为了一道分林之题,在一个村子里待了十年,你家夫子肯定也是如此!” 古夫子的事在这术师协会不是什么秘密,耶月哈也听闻过。 听纪子期一说,细想之下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又想到若刘夫子十年八年都解不开题,出不来,难道他也要跟着耗十年八年? 纪子期见耶月哈喜一阵忧一阵,道:“师兄也不必过于担忧,若刘夫子没时间教你,你可以来这古学堂。 古夫子、杨师兄还有我,包括容若和范同,我们都非常乐意和你切磋!只要你家夫子没问题的话!” “真的吗?”耶月哈面露狂喜,“刘夫子从不管我去哪,只要我不去烦他就行了!” “嗯。”纪子期点点头。 “那我以后每天去刘夫子那报个到后,就过来找你!”耶月哈喜不自(禁jìn)。 “行,没问题。”纪子期爽快道。 耶月哈嘿嘿道:“那我今(日rì)就可以留下了吧?” 纪子期微笑道:“这个看师兄你了,我没问题。” “那我就不客气了。”耶月哈说完,主动的将凳子拉近,靠近纪子期,“纪师妹,当(日rì)那个九宫格,我虽知道了答案,对那解法还是似懂非懂,纪师妹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耶师兄喜欢玩数字游戏?”纪子期讶异道。 耶月哈频点头,“是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填格子数字的游戏了,还有那个二十五格的解法,你也一并讲讲吧。” 一直冷眼看着二人互动的黎渊插话了,“什么九宫格?” “杨师弟居然不知道?”耶月哈抬头看向他,有些不可思议,“这前年赏术大会上的九宫格解法,可传遍了民间! 杨师弟是哪里人?居然没有听说过?” 黎渊不自在咳了咳。 赏术大会因为孟大师支持而蒋大师反对,在宫中一向少人提。 当时林寒轩回来后好像跟皇帝陛下私下提过,不过当时这种民间之玩乐事,他甚少放在心上,故而并不知(情qíng)。 纪子期帮着打圆场,“耶师兄过于夸大其实了!当时你在赏术大会,才会有民间皆知的想法。 其实好多人并不知道的!” 耶月哈信以为真,也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兴冲冲地将题跟黎渊讲了一遍。 同所有第一次听到此题的人一样,黎渊露出了不过如此不是很难的表(情qíng)。 耶月哈也不在意,径自在纸上画了个九宫格,递给黎渊,“杨师弟,请填填看!” 黎渊不以为然地接过题,提起笔刷刷地填了起来。 填着真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黎渊将那九个数字反反复复填了数十次,怎么也无法得出横着竖着斜着相加都等于十五的结果。 真是见了鬼了!明明听起来这么简单! 黎渊(胸xiōng)中有口气堵着,怎么也压不下去,越真脸色越黑。 不知何时进来的容若和范同,看到满地的纸上画满了九宫格,还有被改得惨不忍睹的数字后,面上露出了诧异。 这又闹的哪出啊? 耶月哈因为自(身shēn)是三等术生的缘故,在其他夫子面前自觉矮上一截,反而同各夫子院子里的小厮因为级别相同,打成一片。 容若和范同虽来没多久,耶月哈却因大家级别相同毫无排斥感和陌生感。 见二人面上神色疑惑,遂招招手对两人小声道:“两位师弟,过来,师兄讲给你们听!” 容若和范同依言走了过去,耶月哈又重新讲了一遍九宫格的规则。 若没有见到满地的纸张之前,容若和范同肯定也会同黎渊一样,认为这题并不难解。 可现在两人却不敢抱着这样的念头了。 九宫格的题出现在前年的赏术大会上,容若和范同多少有听过,但偏偏两家大家长都是支持蒋大师反对赏术大会的人,所以二人不敢过多打听。 久而久之,京城新鲜事层出不穷,两人也慢慢淡忘了。 今(日rì)被耶月哈一提,又生了兴致,拿了纸笔,坐在一旁填了起来。 二人虽是小厮,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术师协会里的小厮,实际上是夫子的半个弟子。 所以两人现在这一举动,自然的很,也没人觉得奇怪。 耶月哈对这一题难住了几人,本来觉得有些得意,可时间一久,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毕竟他是过来向纪子期请教的,哪能干坐着浪费时间? 又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耶月哈忍不住开口了,“三位师弟,要是解不出,就直接让纪师妹公布答案吧!” 可惜几人一心沉迷在这既苦痛又新奇的数字游戏解开过程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无人理会他,耶月哈只得向纪子期求助。 纪子期道:“再等多两柱香时间。” 两柱香时间对于解题中的三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耶月哈再次出声,还是无前人理他。 纪子期向他使了个眼色,用口形示意道:“抢纸!” 耶月哈会意过来,纸都没了,看你们还往哪儿填? 当下过去三下两下,从措手不及的几人手中抢下了剩余的纸。 气得黎渊差点自爆(身shēn)份,“大胆的奴才!”几个字已冲到喉间,一抬眼看到对面的纪子期,想起自己现在的(身shēn)份,硬生生压了下去。 只是那浑(身shēn)散发出的不怒自威的气场,令到整个古学堂的温度都低了几分,震得耶月哈呆了呆。 纪子期轻咳两声,“杨师兄,容若,范同,不过是个数字游戏,莫太过沉迷了!” 黎渊重哼一声,面色这才好了些。 容若和范同也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对于一道如此简单却又解不出题的题充满了好奇,“纪术生,不如你跟咱们讲讲吧!” 纪子期点点,空灵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个九宫格的原理是这样的……” 黎渊几人默默在心中算了一遍后,发现知道了答案后,确实真的太简单。 耶月哈面上笑容更加欢畅,“纪师妹,你讲的我完全懂了,我今天回去研究一下二十五宫的解法。 明(日rì),不,最迟后(日rì),若是我还解不出,一定再过来找你。” “好,耶师兄,我在这等着你!”纪子期微笑送别他。 耶月哈走后,容若和范同同样一脸震惊地走出了古学堂,只留下一脸深思的黎渊,将纪子期上下打量。 看得纪子期心中发毛,“杨师兄,可还有何疑问?” “我就是有些好奇,”黎渊一支手轻轻抚着下巴,“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这问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纪子期在脑海中突然想起天凉军中,杜峰当时也曾问过她这话。 她当时怎么答的,“骑马不会,(射shè)箭不会,扎马步不会!” 惹得杜峰当时大笑不止,愉悦不已。 回想着那时的一切,纪子期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朵角落里毫不起眼的花蕾,突然间一夜(春chūn)风,绽放着她从未展现于人的美丽容颜。 黎渊不知道她这样动人的一面有多少人见过,但对于从未见过的他来说,在那一刻,他的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 他皱皱眉,别开了眼。 两(日rì)很快过去,古学堂门前来往的术师协会其他夫子门下的弟子未曾减少,耶月哈却没有再出现。 以耶月哈的(性xìng)子,若解了出来,定会兴冲冲地跑过来,向众人炫耀展示一番。 若解不出,也会急切地跑过来,缠着她追问解法。 可如今约定的时(日rì)已过去,却见不着他的(身shēn)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纪子期心中突生不详的预感。 如此过了一(日rì),纪子期忍不住,一大早便去了刘夫子院子里,打听耶月哈的(情qíng)况。 刘夫子的院子,便是挨着马夫子的那座让纪子期觉得那门上颜色甚为诡异的院子。 青天大白(日rì)的,又在术师协会里,纪子期压下心底无端生起的凉意,敲了敲那扇沉重的朱红色木门。 没人应。 纪子期想着兴许离得远,没听到,又大力地敲了敲,敲得指关节都被震得有些发痛。 还是没人应。 纪子期皱起眉,不能吧?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应?难道是她的敲门声太小? 她曲起五指,正打算用拍的方式敲门。 门,吱的一声开了,沉重,悠远,(阴yīn)森。 一个苍老的像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谁?” 不是问找谁,而是问是谁! 紧接着,一个满头白发面色苍白满是皱纹的老人脸,出现在纪子期面前。 那双眼里的光芒,像来自遥远的雪山,幽深的地狱。 让人感觉除了冷,还是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溢出来的冷意。 纪子期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终是张嘴说了她的来意,“老人家好,我是古夫子门下的纪小雪同学,找耶月哈耶师兄!” “不在!”老人的眼冷冷地扫过她,像一阵刺骨的风吹过。 不同于苏小年眼中的冷意,苏小年的冷是漠视,是无(情qíng),是无动于衷。 这老人眼中的冷是(阴yīn)森,是毒蛇信子般的冷,狠毒,令人望而生畏,望之恐惧。 纪子期不知道别人是否是这种感觉,可她全(身shēn)竖起的汗毛,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都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冷意带来的恐惧。 老人冷冷地答了一句,就(欲yù)关上门,在纪子期转(身shēn)离开的一刹那,突然又打开了门,“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纪子期回头应道:“是!” 老人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老夫是刘天生!” 刘天生?刘?刘夫子? “见过刘夫子!” 刘夫子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在纪子期全(身shēn)戒备想要告辞的那一瞬,打开了大门,“进来吧!” 纪子期僵在门口,“既然耶师兄不在,就不打扰刘夫子了!” “你不是找他吗?不想知道他去哪了?”刘夫子面无表(情qíng),“进来吧,老夫告诉你他去哪了。” 纪子期站在门口往里面瞟了两眼,里面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比古学堂里还要静,貌似一个人也没有。 她又瞟了瞟刘夫子,瘦小苍白,像白天出没的鬼魂似的。 纪子期觉得还是安全为上,对着刘夫子挤出笑容,“刘夫子,学生突然想起古夫子刚才有事要找学生。 学生先回去见过古夫子再来找您可好?” “耶月哈离去前,留了一封信,让转交给你。”刘夫子声音轻飘飘的,“即如此,你稍待片刻,老夫去取信给你。” “那有劳刘夫子了!”只要不进那扇门,纪子期都觉得心里比较踏实。 门虚掩着,刘夫子暂时离去了。 纪子期眉头紧皱,站在这个地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每个人都会给人留下第一印象,每个人都会对第一次见到的人在心中作出判断。 有时候你会对某些人生出某些莫名的感觉,现代心理学说,这种感觉通常不一定是对的。 所以纪子期不知道她为何会对刘夫子有如此不舒服的感觉,为此,她只能归结于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 刘夫子很快就出来了。 他递给纪子期一封信,那手细弱如鸡爪,干瘪凹陷,像失去水份已久的枯老树枝。 “耶月哈不告而别,老夫也很想知道他离去的原因,你看看这封信,也让老夫知道一下原因。” 纪子期有些迟疑地接过信,信封上并没有署名。 刘夫子双眼盯着那封信,“他离去的前几(日rì),(日rì)(日rì)在纸上画着个二十五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解出了没有?” 啊,是了!想不到耶月哈有急事离开,还留下了那个二十五宫让自己瞧瞧。 可是,心中的警惕还是让她觉得快点离开此地最好。 她拿着信一拱手,正准备向刘夫子告别。 一阵奇异的香味袭来,眼前一黑,瞬间陷入了昏迷。 原来真是有问题啊!昏迷前,纪子期只来得及看到他扬起的右手还有诡异冰冷的笑脸。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纪子期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是坐着的。 因为昏迷的关系,整个人略微向后,靠在一个支撑物上,坚硬的触感并不冰凉,有点像坐在马车里或轿子里的感觉,只是没有软垫,有些硌得慌。 膝盖上搭着被子,好似怕她着凉,因为坐着的关系,被子滑到了腿上。 纪子期一个惊醒后,坐直了(身shēn)子。摸摸四肢和(身shēn)上,除了迷药令她还有些无力外,无一处异样。 她略略放下心来,心中不由苦笑。 许是她穿越的姿势不对,刚来这古代的时候就是被人绑架中,然后不到三年的时间,真真假假的绑架,已经四次了。 这个马车里,不,面积这么小,或许称为轿子或木箱、木盒子更合适,里面并不暗,四边凿了许多细小的孔。 有忽明忽暗的光线透进来,感觉外面点着无数盏油灯,微风吹过,油灯跃动,形成了木盒子里的不断变幻的光线。 纪子期打量了一下里面,除了她现在所坐着的木凳子外,还有一个木桶和一只木碗。 她站起(身shēn),伸长手臂试了试,大约能碰到顶,以她的(身shēn)高来算,这个木盒子大约两米高。 长宽均约一米,也就是说,她现在被困在了一个约两个立方的木盒子里。 如果这个木盒子倒下的话,倒有点像一个巨型的棺材。 呸呸,纪子期忙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两下。 在被绑架的(情qíng)况下,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是触自己霉头吗? 她轻轻敲了敲四边,试着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纪子期歇了心思,坐下来开始分析刘夫子抓她的原因。 她跟他无怨无仇,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两人之间从无交集,唯一的交接点,便是耶月哈。 若说因为耶月哈向她请教术数怀恨在心,明显不可能,毕竟耶月哈在这之前,也曾向别的夫子或术生请教过。 而且刘天生并未阻止耶月哈向任何人请教,从他从不关心或者在意耶月哈去哪里这点来说,这点疑虑可以消除。 因为她太爷蒋大师? 这术师协会里只有她一个女学生,认不认识她都好,只要见到她,不用自报名号,也知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所以刘天生问了句,蒋大师的曾外孙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qíng)。 但是,等等,纪子期将自己从敲门到昏迷前的每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又发现了有丝不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当她询问耶月哈的时候,刘天生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想理她,直接地答道不在之后,打算关上门。 在她准备要走的那一刹,刘天生许是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这两句,一个代表她的人,一个代表她的(身shēn)份,那么就是说,她之所以被绑架还是与这两者有关系了。 纪子期再将她所处的这个木盒子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么奇怪的尺寸,完全想不到可以用在什么地方。 再加上里面的木桶,木桶?……。 她思绪停顿拐了个弯,不会是打算让她用来方便的那个意思吧? 嗯,回到刚刚的思绪,看起来准备得有点妥当,如果以坐牢的标准来看。 很明显这个木盒子造成的时间并不短。 刘天生原本打算不搭理她,后来又想起了她是谁,以及她的(身shēn)份,从那时起,他就打算将她抓来了吧。 否则怎么主动邀请自己入内,邀请不成,又以耶月哈有留信的方式(诱yòu)骗自己留下来,然后用药迷昏她? 可是她这个人,以及这个(身shēn)份抓走,对他有什么用? 纪子期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迷药的酸软无力似乎还未散去,坐了一会有些累了,便靠在木盒子边上闭上了眼假寐。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头顶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 抬头一看,顶上正不断震动,似有什么重物在不断地敲打。 纪子期爬到凳子上,借着微弱的光,抬头查看那震动处。 好像是关着的门或窗,有人从外用力推时的那种晃动。 纪子期猜测顶端的木板应该不是一个整体,她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旁边有一个类似门拴的东西。 伸手将它往旁边一拨,一个圆形的像盖子似的木板垂了下来,像开了一扇圆形的天窗。 然后有一个与那圆孔大小接近的木桶缓缓地从上面降下来。 一头绑着绳索,里面装着的却是食物和水。 一看到食物,纪子期才发觉有些饿了。 她从里面取出食物和水后,那圆桶又被慢慢地拉上去了。 食物是馒头和咸菜,还是温(热rè)的,纪子期不知道这是几天的口粮,仅管很饿,还是克制住只吃了一个馒头。 短暂的得到力气后,纪子期坐在凳子上抬头打量那个圆形开窗。 那个天窗很小,直径比她肩还窄。 她想着就算她有力气凭双臂的力量作引体向上,最多也就能探个头出去查看。 不过以她现在三分饱七分饿,以及迷药还未完全散去,全(身shēn)仍酸软的状态来看,纪子期很有自知之明的决定,先保存体力。 这个幽闭的空间里,感受不到白天黑夜,只有从那些不规则小孔中不断晃进来的微弱光线。 纪子期不知道自己被绑来关在这木盒子里,具体有多久了。 从饥饿的程度猜测,应该在一天到二天左右的时间。 一晚上不回家,纪氏爹娘应该知道自己出事了吧,他们知道了,杜峰也知道了吧。 唉,不知道他们现在心里有多焦急! 纪子期幽幽叹口气,坐得久了腰有些酸痛,想换个姿势,发现腿酸胀得厉害。 是了,这么长时间保持着坐立的姿势,血液都集中到腿上去了,不麻胀才怪。 这个木盒子只有一米乘一米的尺寸,根本不能整个人平躺,纪子期便将双腿抬高靠在木板上,只头和背部躺在凳子上。 血液慢慢回流到脑部,整个人感觉清醒了些。 后脑勺贴在凳子上,双眼无须费力,直接对着那圆形天窗。 只可惜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纪子期无聊地将头转向一边,开始看木板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孔。 心里默默地数着那小孔的数量。 那些孔有的密集,有的分散,数量实在太多,数来数去就有些混乱了。 纪子期索(性xìng)将靠得比较近的小孔当成一体,重新数了起来,“二,五,七,三,九……” 数着数着,她发现当她如此区分时,每一小堆的小孔数量一至九都是不重复的,但全都不是按顺序的。 看来有玄机,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纪子期又试着按纵列的方向重新数了一下那些小孔,同样的都是一至九不重复也无规律。 她长长地吐了两口气,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些小点点,难道是一个数独游戏? 纪子期将翘高的腿放下,站起(身shēn)走到那些小点点面前,又重新数了一次。 横九竖九,九九八十一,每行每列一至九不重复。 而且,这是一个并未完成的数独游戏。 但是,从密布的点点来看,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数独。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奥妙?”纪子期自言自语道,“不管了,现在毫无头绪的(情qíng)况下,死马当活马医吧! 既然会出现在这木板上,肯定不可能是巧合!” 只是用什么东西填上去?刻上去? 她是有比较强的心算能力,但无小风过目不忘的能力,光让她在心里比划,还真是有些难度。 纪子期伸出手摸了摸木板上的那些小点点,发现它居然是微微凸起的。 凸起的痕迹太不明显,单凭(肉ròu)眼,加上光线昏暗,不用手触摸很难发现它是凸起的。 纪子期心一动,心中算了一遍后,在某一处空着的,应该要填上数字六的地方,用手指头按了六下。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纪子期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她按过的那个地方,出现了六个小孔。 原本那处是平滑密实的木板,现在因为多了这六个小孔,又多了六道微弱的光线。 她屏住呼吸,在另一处应该填数字四的地方,尝试着按了三下。 没有反应。 她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有反应。 又连续按了四下,然后同之前一样,木盒子里多了四道光。 看来还是智能型的,按三加一都不行,必须连按四。 纪子期确定了之后,不再有其他的想法,规规矩矩地解起了这道数独题。 很快,这道数独题的空缺位就快被她填完了。 当她填上最后一个数字八时,突然传来一声咔嚓的微弱响声。 声音很小,在这密室里,却显得很响很突兀。 借着飘忽不定的光线,能看到在这个数独矩阵旁边,突起了一个类似按钮的小方块。 纪子期伸出手,放在了那突起的方块上。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福?是祸? 只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手指尖微微抖动。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纪子期一咬牙,闭上眼用力按了下去。 然后古老的沉重的吱吱声响起,好似沉寂百年后的古老的木头房子,在被推开的那一刻响起的声音。 有风吹了进来,先经过她的脚、大腿、腰,然后是脖子、脸,很快的,整个空气清新了起来。 纪子期缓缓睁开眼,吐掉(胸xiōng)中的郁气。 原本在她面前的那面木板,好像现代的铁闸门一样,升了上去。 映入纪子期眼帘的,是一排排摆放不规则的木盒子,目测看来,与她现在所处的木盒子大小几乎是一样的。 两边的木盒子遮住了视线,看不清有多深,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每隔一两米的距离斜插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把。 向上望去,很高很空((荡dàng)dàng),整个就像一个巨大的地宫,若把这木盒子当成一个个兵马俑的话,这个地宫就像是一个寝陵。 纪子期浑(身shēn)一激灵,呸呸,干嘛老是想这种不吉利的比喻? “咦,又来了新邻居?”纪子期正准备跨出木盒子的时候,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前面的木盒子里传来。 感觉已许久未听到人声的她,不光是惊喜,而且吓了一大跳。 莫非这每个木盒子里都住着,不,关着一个人不成? 那人见无人应他,还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木门吱吱声是出现了幻觉,自言自语道:“莫非老夫现在连听力也出现了问题?” 如果每个木盒子里都关着一个人,那么那些人为什么不出来?难道这地宫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机关? 纪子期(欲yù)踏出去的脚便收了回来。 “前辈!”她试探地应了一声。 “咦,真有人,还是个小丫头?”那人仍似在自语般,“看来老夫还是老当益壮啊!哈哈!” 那人似在为自己的听力尚佳得意了一阵后,又道:“小丫头,你多大了,怎么也会被刘疯子抓进来?” “老人家,小女年十六,您口中的刘疯子指的是刘天生刘夫子吗?” “这术师协会里还有第二个姓刘的吗?”老人轻哼一声,带着不屑和恨意。 纪子期苦笑道:“小女也不知为何会被抓来,那老人家您为何会被抓来,又被抓来多久了?” “多久了?”老人喃喃自语,似在沉思中,“老夫也不知有多少了,只记得当年被迷晕,在这里醒来的那年,是天元十年。” “天元十年?”纪子期惊呼:“现在是天元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这么说老夫已经被关在这里十三年了?”老人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纪子期惊住了,已经被关了十三年?那她也会被关在这里十三年,甚至更久吗? 她一下子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若如此,爹娘会如何?她和杜峰,又会如何? 他是会不断寻找她,等她,还是会另外寻一个人成亲生子? 光这么想一想,纪子期就觉得心中剧痛。 就好像要将自己(身shēn)上的一部分,从灵魂里生生剥离开的痛。 她有些惶恐不安,杜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进她的生命和灵魂里了吗? 她不想和他分开,也不能和他分开! 纪子期咬紧下唇,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离开! 她相信,已知道她失踪消息的杜峰,现在一定比她更心急,更愤怒,更恐惧! 如纪子期所想的一般,在确定她失踪的消息后,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今(日rì)是她失踪的第二天的傍晚。 昨(日rì)早上被刘夫子迷昏带到此处后,黎渊恰好有事提前离开了古学堂。 容若和范同对于傍晚时分纪子期还没回来的事(情qíng),都一致地认为是她自行离开了术师协会回了家。 虽然对于她没有回来找声招呼才走的举动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想过在术师协会会出什么事。 门口的车夫一直等到天黑,里面所有学生都已离开了,也不见纪子期出来。 便向最后离开的容若打听,容若道:“里面已经没有学生了,纪术生该不是被别的人接走了吧?” 车夫想起纪子期的未婚夫杜峰曾两三次的将他赶走,自己送纪子期回家的事(情qíng)。 猜测着也许真如容若所说,是他接走了,便回府回报了纪氏夫妇。 纪仲(春chūn)当场被气得不行,面色变得很难看。 这才订婚多久,就已经如此没有规矩了?先前还派人知会一声,现在居然连说也不说一声,直接就将人接走了? 蒋灵心中也甚是不痛快,这未来女婿这事做得也太过份了! 等明儿个一定要好好跟小雪说说,两人虽说订了亲,也不能三天两头晚上跑去私会,有损名节! 两夫妇心里憋着气,一宿都睡得不好。 一大清早,蒋灵便去了叁园,拍了半天门没人应,心里才觉得大事不妙。 推开门一看,(床chuáng)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折痕,还是昨天早上她看过的样子。 蒋灵当场面色苍白,倒退两步。 女儿和未来女婿一夜未归! 她所担心的事(情qíng),终于发生了! 纪仲(春chūn)知道消息后,更是气得眼前一黑,额头青筋直爆,差点晕了过去。 清醒过来后,捋起袖子,就要上杜府去找杜峰算帐! 蒋灵立马拉住他,“(春chūn)哥,事(情qíng)已经发生了,发火无事无补! 小雪既然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在还没有发生更大的丑闻前,尽快将婚期定下来,保住女儿名节才是正事!” 纪仲(春chūn)想到自己(娇jiāo)柔可人花朵一般的小雪,居然被杜峰这头猪就这么拱了,真是想拿刀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可蒋灵说得对,小雪名节要紧,最重要的是先确定下婚期,其他的事(情qíng),以后再,慢—慢—算! 纪仲(春chūn)吞下心中的老血,也没心思去铺头了,带着小星,在家等着去杜府与杜夫人商议婚期的蒋灵的消息。 蒋灵去的早,恰好碰到正要去宫中的杜峰,当下面色就不好了,沉声道:“杜峰,小雪呢?” “期期?岳母大人为何一早就来这找她?”杜峰不解道。 哼!还装蒜!真是看走眼了!蒋灵气得咬牙,可女儿名节已失,只能忍气吞声,“你昨晚不是去术师协会接走了她吗? 一夜未归,你岳丈大人还有小雨几个都很担心她!” “什么?”杜峰皱眉,“小婿昨晚与爹在宫中待到很晚,差不多到宫门落匙时才出的宫,并没有去术师协会见过期期。 更没有接走她,而是直接回了杜府。” 杜峰突地提高音量,“岳母大人说期期一夜未归?” 蒋灵呆住了,若不是他带走了小雪,那她女儿一夜未归,是去了哪里? 蒋灵唇色全失,心中涌起更不好的想法。 这比跟未来女婿待在一起整晚更糟啊! “岳母大人,期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她一夜未归,又未有消息,一定出事了!”杜峰急急交待,“您先回去,小婿不送了! 小婿让爹帮忙去宫中请个假,这就去术师协会察看!” 杜峰心急如焚地冲进杜府,向正要出门的杜元帅大概说明了一下原委,便急急唤了杜康和杜乐出了门。 黎渊容若和范同听说纪子期消失了一整晚的消息时,都吓了一跳,又有些不敢置信。 杜峰锐利的眼如刀般扫过三人,“期期最后离开时,有说是去哪里吗?” “刘夫子处!”三人异口同声。 “在哪?带我去!” 黎渊第一时间往外冲去,“跟我来!” 容若和范同也跟在几人(身shēn)后冲了过去。 刘夫子院门外,杜康敲了十几下的门,也没人应。 “让开!”杜峰将杜康喝退开,抬起脚就准备踹下去。 门吱的一声开了,带着刺耳(阴yīn)冷的声音。 刘夫子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像白天出现的鬼魂。 “几位有何事?”即使大白天的,刘夫子的声音里也带着终(日rì)不被阳光照耀的(阴yīn)冷。 杜峰在见到他的一瞬,本能的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黎渊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刘夫子,在下杨成,古夫子门下。 昨(日rì)纪小雪纪师妹曾来您院子里寻找耶师兄,之后就不知所踪。 不知您可否告知纪师妹的去处?” “不知道!”刘夫子冷声道,说完就(欲yù)关上门。 杜峰火起,一脚踹向刘夫子正在关的门上。 门蓬地向后弹开,刘夫子被震得倒退两步。 杜峰伸出一只手,捏住刘夫子的脖子,用力往上一提,就像捏住一只蚂蚁似的轻松。 “少爷!”杜康惊呼出声,生怕自己家少爷手下一用力,就结果了那个像鬼一般的白发老头! 要知这谋杀一等术师等同于谋杀朝廷重臣,是要杀头的重罪! 刘夫子的面色很快就涨得通红,双后抓住杜峰的手腕往下拽。 只可惜那力道对于杜峰来说,起不了丝毫作用! “说!昨(日rì)什么时候见过的纪同学?她又何时离开的?离开前有没有说要去哪?”杜峰狠狠盯着刘夫子的眼,完全不被他(身shēn)上和眼中的(阴yīn)寒之气所惧。 “老夫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刘夫子气息有些不匀,迎着杜峰尖锐的眼神,无一丝胆怯,“这院子里就老夫一人,耶月哈前几(日rì)已离去。 老夫昨(日rì)并未见到你们所说的纪同学!若要找人,请到别处去找!” 杜峰的双眸紧紧锁定刘夫子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一丝闪避。 “不可能!”黎渊皱眉道:“纪师妹昨(日rì)说得很清楚,因为几(日rì)未见耶月哈,担心他出事,便过来看一看! 她既然说了要来,就肯定会来!” 刘夫子唇边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兴许你们口中的纪同学在来的途中出了事呢?你们有人陪她一起过来吗?” “你如何知道她出了事?”杜峰眯着眼,迅速揪出他话中的漏洞。 话一出,黎渊几人看向刘夫子的神色立马变了。 刘夫子冷笑两声,翻个白眼不屑道:“你们一大群人一大早,不经通报,齐齐来老夫院子里,向老夫兴师问罪,不就表明纪同学出事了吗?” 众人一听,亦觉得刘夫子所言有理。 杜峰却抓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用眼神告诉他,他压根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刘夫子似是看懂了他神色,面上没有惶恐,反而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略带挑衅的笑。 杜峰的眼眸更深了。 他放开刘夫子,清冽的眼神紧盯着他不放,道:“杜康,杜乐,去将其他所有院的夫子和学生叫到此处,一一对质!” “是!”杜康杜乐应声而去。 黎渊眉头一皱,对着容若和范同道:“容若,范同,去各夫子院子里,面见各夫子,道古夫子门下杨成,请各位到刘夫子院子时有要事相商!” 容若和范同有些不解,杨成不过是古夫子门下一术生,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动其他夫子? 二人望着气场全开的黎渊,(身shēn)上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头皮一麻,(身shēn)子一矮,道了声是,双双离去。 不知是杜康杜乐的威迫,还是容若范同的恳请,包括刚到的古夫子在内的九个夫子,统统迅速地聚拢到了刘夫子院子里。 刚收到消息的古夫子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渊答道:“纪师妹原与刘夫子门下耶月哈有约定,但过了两(日rì)还不见他去古学堂,担心他出了事,于是昨天早上打算亲自过来刘夫子院子里找他。 然而今早纪师妹爹娘发现纪师妹一夜未归,(情qíng)急之下去到元帅府告知了杜将军。 这才知道纪师妹自昨天早上离开古学堂至今下落不明! 现在将各位夫子邀请过来,是想与各位对质: 一、昨(日rì)可有人见过纪师妹?二、昨(日rì)上午午时前,各位(身shēn)在何处,可有人证?” 各位学生因为(身shēn)份关系,均不知黎渊(身shēn)份,见他一新入术师协会的术生,如此审问语气,心中有些不爽,齐齐望向了自家夫子。 各夫子却是知道黎渊(身shēn)份的,当下一一拱手报上了自己昨(日rì)的行程,以及相关人证人名。 各学生见自家夫子如此客气配合,便也积极地报上了昨(日rì)午时前的行程。 术师协会里的各院夫子和学生,与别院来往甚少,基本都是关上大门各顾各的。 纪子期离开那段时间,基本是各院学生研习的时候,要不就被朝中各部邀请去提供相关解决方案了。 所以根本无需过多询问,便已经排除了除刘夫子在外的所有夫子及学生的嫌疑。 黎渊拱手送别了众人。 所有人的眼光齐齐聚在了刘夫子(身shēn)上。 刘夫子嘴角扯成诡异的弧度,似笑,又非笑,很快迅速垂下消失不见,“即便所有人都没了嫌疑,也不代表老夫就有嫌疑!” 杜康杜乐二人气得恨不得上去暴揍他一顿,久未出声的杜峰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一改先前的咄咄((逼bī)bī)人,突然变得有礼起来,“刘夫子说得是,但所有人都排除了疑点后,这里就是唯一的疑点。 刘夫子若想洗脱(身shēn)上的嫌疑,很简单!” 他死死盯着刘夫子的眼,“让我们搜一搜即可!” 刘夫子的神色终于有了异动,却是浮起了笑容,比不笑还要恐怖的笑容,“既然你们都认为老夫有嫌疑,那老夫成全你们,尽管去搜吧!” 杜康和杜乐领命而去,容若和范同也在古夫子的示意下,跟着去帮忙。 几人紧张着等着消息,没有闲聊的心思。 刘夫子丝毫不见紧张,双目微垂,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派悠闲神态。 此时太阳已升至半空,斜斜(射shè)进了这院子里。 紧盯着刘夫子不放的杜峰此时才发觉,刘夫子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shè)下,更是苍白透明得可怕,就像生活在(阴yīn)暗中许久不曾见过阳光的人。 太阳渐渐升高,院中温度也随之升高,三月中快正午的阳光已有了些许炙(热rè),几人站在院中久了,多少觉得气闷,特别是那等待的时间,又是那么的漫长。 杜康和杜乐相继走了出来,两人面色(阴yīn)沉,垂头丧气,对看一眼,摇了摇头。 “少爷,没有发现!” 古夫子黎渊两人的面色变了变,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然后目光都集中到了杜峰(身shēn)上。 刘夫子的面上神(情qíng)一如之前般闲散,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答案,而露出一副备受冤枉必须还我清白的嘴脸。 杜峰神色亦未有变化,似乎早已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 他眼盯着刘夫子,对杜康杜乐吩咐道:“杜康,去找衙门备案,术师协会纪小雪失踪,请求派人搜寻。 杜乐,回会去发动全府人外出打听未来少夫人消息。 并在江湖上发布消息,凡找到我杜峰未婚妻纪子期者,赏银万两黄金!” 全府人?也包括杜府暗中的几百暗卫在吧!万两黄金?看来杜峰对他未婚妻还真是上心!听完这话的黎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杜乐和杜康道了声是,快速离去。 古夫子道:“那老夫发动协会里的人,再在这协会里仔细寻找一遍!” 黎渊道:“我立马进宫将此事禀告父皇!” 杜峰道过谢,各人分头行事。 —— 纪子期所在的木盒子的门打开了,她却不敢冒冒然出去了。 既然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大木盒子都隐藏着这么精巧的机关,这看似毫无危险的外面,谁知又隐藏了多少未知的风险? 她决定再与那已被关了十三年的老人搭搭话,了解一下这地宫的(情qíng)形。 “老人家,我叫纪小雪,也叫纪子期,您可以称我子期。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位老人已从被关了十三年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然声音还是可以听出其中悲愤的(情qíng)绪,“老夫卢一范。” “一等术师卢一范?”不会吧,那个传说中已退出术数界多年的一等术师卢一范? 卢一范咦了一声,“你知道老夫?” “是了,”没等纪子期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既然被抓到此,必是术数上某方面极有天赋而被刘疯子看中。 同是术数中人,知道老夫名号也不足为奇了。” 纪子期道:“卢术师,那您老人家为何会被抓到此地?” “为何?”卢一范轻哼道,“若是知道为何,老夫至于被关十三年?” “那您试过走出过这个大木盒子吗?”纪子期继续问道。 “大木盒子,呵,倒真贴切!老夫称它为棺材屋!”卢一范呵了一声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转为不敢置信,“莫非你已解出了墙上的那道数字谜?” 然后又喃喃道:“老夫真是老糊涂了,若没解开,如今两人如何能对上话?” “是的,卢术师,学生刚刚才解开。” “你不是才来的新邻居吗?”卢一范问道,“你被关在这多久了?” “具体时辰学生也不知,大约一到两天范围内。” “一到两天?”卢一范惊呼,“这么快就解出来了?” “学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快!” 卢一范掩饰不住的惊奇,“老夫花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才发现那其中的奥妙!你居然两在内就发现了?” “呃,这个,只是凑巧而已!” “就算是凑巧,也需要绝对的实力才行啊!”卢一范感慨道:“想不到不过十三年,这术师界就人才辈出,老夫果然已经老了!” 纪子期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几句恭维话安抚他,又听他继续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就要毁在刘疯子手里了! 老夫已被关在此一十三年,谁知道还会关多久?老夫已半截(身shēn)子入了黄土,这么多年下来,也看开了。 只是可惜了你,可惜啊,可惜!” 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沉重和惋惜。 “卢术师您从未走出这大木盒子吗?”纪子期待老人可惜完后,重提了之前的话题。 “自被关进这木盒子之后,初初老夫(日rì)(日rì)咒骂那刘疯子,骂得老夫精疲力竭,可那厮从来不出现。 老夫也不知骂了多久,骂得自己都觉得甚是无趣后,转而开始研究那木板上的小孔。 大概快五年的时候,老夫终于解开了那木板上小孔的奥妙。 至于老夫为何知道是五年,因为这里的食物三天提供一次。 刚开始老夫还会根据提供食物的(日rì)子,在木板上划一道线,大概算算到底被关了多久。 等过了七八年后,慢慢的,老夫也懒得记了,记了又有何用?” 话到最后,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悲愤。 卢一范停了停,调整了一下(情qíng)绪:“木门打开的第一天,老夫欣喜若狂,也不理会有没有危险,便想着走出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出去。 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听到旁边传来声声惨叫。” 卢一范回想起当年第一次活生生看到有个人,在他面前以缓慢的速度,被不知哪里来的绳索(套tào)住四肢和头,被五马分尸的(情qíng)形,浑(身shēn)止不住的颤抖。 而且那人并不是陌生人,是刘天长门下学生,当年他被抓来此地之前,刚拜入刘天生门下两个月的学生。 “当时老夫见到此(情qíng)景后,吓得倒退两步,跌回了这棺材屋中。 放下了木门,缩在凳子上,几(日rì)几夜睡不好觉,耳边全是那学生被五马分尸时的惨叫声! 一闭上眼,全是四肢被生生扯开血(肉ròu)横飞的场景! 为此老夫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此死去。 当时老夫心想,就这样死了吧,反正是孤苦伶仃的一个老头子,无牵亦无挂,早死早超生,还少受点罪! 可这该死的老天,偏要老夫留下来受折磨,只靠那馒头咸菜和清水,居然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时间久了,即便那(日rì)的(情qíng)景逐渐淡忘了,老夫也不敢走出这大木盒子,只偶尔打开来透透气。 有一(日rì),也大概是在这个时辰,老夫打开木门透气时,听到前面传来木门吱吱的声音。 老夫便大着胆子吼了声‘是谁’,过了一会有人答道‘田成’。 那田成老夫也识得的,是术师协会另一夫子门下学生。 两人聊了许久之后,才知道他也被关了近三年。 按理说,刚被关进来时,都很(情qíng)绪激动,破口大骂刘疯子祖宗十八代什么的,肯定避免不了。 为何老夫从来没有听过任何声响呢? 老夫和田成两人一试验,发现这棺材屋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若不开门,哪怕有天窗,在这里面说话对方也听不见。 后来便和田成约定,每次食物送到后,便打开门来聊上几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田成受不住了。 他本就才三十来岁,在异地乡下有(娇jiāo)妻幼儿,又被术师协会收为学生,有着无限美好的前程。 因着这一念想,撑着他熬过了一开始的几年,可随着时间流逝,一(日rì)复一(日rì),这离开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人便绝望了起来。 田成不顾老夫的百般劝阻,道与其在这里不知被关到何时,还不如赌上一赌,然后坚定地走出了棺材屋。 没走几步,老夫便听到咚的坠地声,接着又是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由大到小,很快的就没了声音。” 卢一范自嘲地轻笑两声,“这后来的这么些年里,老夫见过不下十人死在了这地宫中。 可老夫怕死,除了出声阻止那些人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纪子期听得心惊(肉ròu)跳,这刘天生竟心理变态至此? 将人抓来关在这木盒子里,外面布上了重重致人命的机关。 可,将这木盒子本(身shēn)制成一个非常奇巧的机关又是为了什么? 若只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囚(禁jìn)(欲yù),大可直接用一个普通的木盒子囚(禁jìn)即可。 而且还在这上面费尽心思,搞数独游戏让人来解,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已至深夜,在纪子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杜峰留下一封“去找子期”几个字的信后,来到了术师协会刘夫子院子里。 杜峰来的时候,刘夫子还未歇息,昏暗的油灯,瘦弱干瘪的(身shēn)形正趴在桌子上写写划划。 当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冷意时,刘夫子放下手中的毛笔,神色不变,依旧平静。 好似那颈边的剑不过是小孩手中毫无杀伤力的木剑而已。 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许是好久没说话,喉咙似有些干涸,发出咕咕声,“你来啦?” “你知道我要来?”站在他(身shēn)后的杜峰挑眉。 “不知!”刘夫子咳嗽两声,道:“有些事,要发生总会发生,跟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坦然面对就是。” “刘夫子既然如此坦然,想必也知道杜某所来何事?” “你不来时,老夫不知道,你来了,老夫就知道了。只可惜,就算你砍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是无法回答杜某的问题,而不是就算砍了脑袋,也交不出纪同学!”杜峰冷声道:“那就是说,刘夫子承认纪同学确实是被你藏起来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终归你无法从老夫这儿得到答案!”刘夫子无动于衷,“老夫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刘夫子可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qíng)吗?”(阴yīn)恻恻地声在他(身shēn)后响起。 “凌迟?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往伤口上洒盐,往脸上贴湿了水的薄纸?还是囚(禁jìn)在一个暗无天(日rì)的屋子里,慢慢消耗意志?” 刘夫子转过(身shēn),不顾杜峰搁在他肩上的剑划破了他脖子上的肌肤,渗出鲜红的血珠,桀桀怪笑道:“老夫倒是想体验一把!” 那血珠衬着他苍白又满是皱纹的脖子,在油灯下显得更加诡艳。 这已是一个心智上麻痹自我到无坚不摧的人,任何的威胁恐吓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 杜峰收回了剑,他头微动,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淡淡道:“杜某进这屋子之前,已将这院子里四处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仍是未找到任何可疑之处,想必刘夫子的机关之术已是出神入化。 若您就这么死了,这些巧妙的机关就此被隐埋,不知何时才会被世人发现,不知何时才会有人破解,您,不觉得可惜吗?” 杜峰盯着表面上看起来神色依然平静的刘夫子道:“以刘夫子的年纪,抓走纪同学,想必不是为了什么(淫yín)邪之事,那就必是其他事了。 纪同学(身shēn)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的术数天赋。那么刘夫子抓走她,一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若说嫉妒她的才能,那绝不可能,毕竟纪同学虽天赋过人,但始终年岁小,与成名已久的刘夫子您完全不可同(日rì)而语。 那就只剩下想利用她的天赋一事了。 杜某虽不知刘夫子想利用她的天赋解决什么难题。 但刘夫子,纪同学(身shēn)为杜某的未婚妻,杜某绝对相信她有能力,解出您想要她解出的难题。 若您此刻死去,不会心不甘吗?” 刘夫子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尽管轻微,还是被杜峰敏锐地抓到了。 他继续道:“杜某不需要刘夫子您将她放出来,杜某只希望您,将杜某抓起来,和我未婚妻关在一起。” “哈,哈,哈,哈,”刘夫子许是许久未放声大笑过,笑得甚是奇特,“想不到杜雷居然有你这么一个痴(情qíng)的孙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杜家几代,倒个个都是多(情qíng)种!心甘(情qíng)愿趴在女人裙子底下讨生活。” 杜峰毫不动怒,“杜某刚刚的提议,刘夫子您认为如何?” 刘夫子没有正面回答他,“你不怕杜家就此绝后吗?” “我相信我未婚妻,她一定能解得出!”杜峰嘴角勾起笑,带着挑衅,“刘夫子您敢相信您自己吗?相信那难题她一定解不出?” 刘夫子又哈哈怪笑两声,“好,有种!老夫满足你的要求!让你们做个同命鸳鸯,去了地府也好结个伴!” 杜峰按照刘夫子的指示,顺从地放下手中剑,任他从后面绑住自己的双腕,用黑布蒙住自己的双眼,并用药迷晕了自己。 纪子期想着刘夫子抓她包括其他人来的用意,想得有些累了,便坐在凳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间,先前那木门被打开了,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纪子期被吓醒了,正想大力反抗,忽然鼻端闻到熟悉的味道。 “杜峰?”她轻声唤道。 “嗯。” 那熟悉的动听的声音响起时,纪子期鼻头猛地一酸,两(日rì)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找到了依靠。 她用力回抱住他,哽咽道:“你怎么来了?” “我去找了刘夫子,让他把我抓起来,跟你关在一起。” “笨蛋!你这个笨蛋!”纪子期从他怀中抬起头,大声吼道,眼中的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你可知这里有多危险,你这不是自动来送死吗?” 杜峰将她拉近自己,轻轻吻掉她脸上的泪,“若你死了,我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纪子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捶他,“你个笨蛋,若你在外面,还可以想办法来救我,现在你进来了,谁来救我? 你是想咱们两人都死在这里吗?” 杜峰抓住她的手,重新用力将她揽住怀中,“不会的,期期!咱们还未成婚,还未生孩子,还未一直到老都坐在一起用膳,怎么会死呢?我们不会死的!”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纪子期闷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委屈道:“这里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前面那个木盒子里有位一等术师卢一范卢术师,已经被关在这十三年了!咱们有可能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那敢(情qíng)好!”杜峰(胸xiōng)膛震动,轻声笑道:“咱们过两年就在这里成亲!” 这种时候还想着成亲?死(性xìng)不改的家伙! 纪子期猛地推开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杜峰。 杜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我都愿意!” 那眼中深(情qíng)似海,深不见底,将她深裹在其中动弹不得,纪子期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期期!”杜峰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咱们一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 “嗯。”纪子期在他怀里轻声应道,心想,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想到办法出去! 木盒子本就不大,多了一个人更显拥挤,纪子期只能坐在杜峰腿上靠在他(胸xiōng)前休息。 她原本还担心时间久了,杜峰双腿会受不住。 哪知她受不住的是她自己! 这两(日rì)因为吃得少喝得少,纪子期一直没有如厕,可现在突然间就想小解了。 问题是,这里哪里有小解的地方?那个木桶? 憋得久了,浑(身shēn)不舒服,纪子期忍不住扭来扭去。 美人在怀本就强压着火的杜峰,很快就被撩拨起了火气。 “期期,不要再动来动去!”杜峰警告道,声音暗哑。 在他怀中的纪子期自是感受到了他(身shēn)体的变化,脸上有些发(热rè),却无暇顾及他。 “杜峰,我,我想如厕。”她红着脸细声道。 明知他(欲yù)火难耐,偏还不断撩拨他!杜峰恨不得狠狠打她两记(屁pì)股,或是将她压在木板上狠狠吻上一通。 他正在心中想着实施哪种行动,对纪子期说的话就有些心不在蔫,“什么?” “我想如厕!”纪子期急得都快哭了。 “如,如厕?”杜峰也有些傻眼了,在这密封的空间里,哪有地方如厕? 眼一瞟,瞟到边上的木桶,用手一指,“要不在那里吧!” “你在这,我怎么如厕?” 原来不是不知道在哪如厕,而是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了! 杜峰强忍着笑意,哄她:“憋久了会憋坏的,要不我转过(身shēn)去?” 不然还能如何?纪子期心中怨道,干嘛不晚点来?搞到她现在多尴尬! “转过(身shēn)去,闭上眼,捂上耳朵!”纪子期大声命令道,“我没说行之前不准动!” “好!”杜峰强忍着笑转(身shēn),(身shēn)子却一颤一颤的。 纪子期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揭开了木桶盖。 掀起裙子,脱下裤子,蹲坐在了上面。 仅管急得很,却强忍着不敢一次全放出来,怕声音太响太尴尬。 只是放得慢了,时间更长,纪子期脸上(热rè)得不行,也不知是憋的,还是臊的。 终于放完了,纪子期吐出一口气,盖上了木桶盖。 盖上的那瞬,好似摸到一个突起的类似机会的东西。 纪子期轻轻按了按,只听见木桶里一阵水声,像现代马桶似的,冲了个干干净净。 咦,想不到现在居然有人做出这玩意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纪子期的心思放在了这个简易版的马桶(身shēn)上,一时忘记了那边还捂着耳朵的杜峰。 “好了没?期期!” “听,好了,可以放下手了。” 这小插曲一闹,两人也了无睡意了。 “杜峰,你也是被刘夫子迷晕带过来的吗?” “嗯。不仅迷晕了,还绑了双手,蒙了双眼。” “那你不担心他直接把你杀了?”纪子期想起一阵后怕。 “怕。但怕也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见到你!” 纪子期心中感动,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那你进来的时候,为何眼也没蒙,手也没绑?” “我是习武之人,体质比常人要好些,迷药对我的作用比较小。 当时我坐一个推椅上,刘夫子用迷药的时候,我有屏住呼吸,吸入的不多,只是(身shēn)体有些软,并没有昏迷。 然后刘夫子推着我出了他的房间,向前走了几步离去,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整张椅子缓缓向下。 下降的速度比较慢,我恢复了些力气后,便挣断了手上的绳子,扯掉蒙眼的黑布四处观察了一番。” “你看到了什么?”纪子期坐直(身shēn)子。 “许多像咱们现在这样的大木盒子,不规则地排列着,有的一排两个,有的四个,有的一个。” 不规则排列,一个,四个,两个…… 纪子期心中一动,莫非? “那你在刘夫子房间时有发现什么?”她满含期待问道。 “你怎知我有发现什么?”杜峰双眼含笑问道。 纪子期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扯废话? 杜峰轻笑一声,老实交待:“刘夫子精通机关之术,想必在他房间里的机关更是隐藏得甚为巧妙。 当时我大约看了几眼,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不过他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纸,均是九九八十一的方格,里面填着被划划改改了许多次的数字。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正在往格子里填数字。” 纪子期此时越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杜峰,你曾从高处看过这个地宫的(情qíng)形。 你说若是将这地宫划成九九八十一个方格,这每一个木盒子都是这格子里的一个数字,有没有可能?” 杜峰的表(情qíng)严肃了起来,他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下来前看到的(情qíng)景,“期期,你这一说,还真是有这种可能(性xìng)。 只是不知这每个看起来都相似的木盒子,具体代表着哪一个数字?” “这个我暂时也不知。但我猜测这个地宫是个数独游戏应该没错。 耶月哈只是三等术生,原则上是没资格拜在刘夫子门下,但他擅长填数字游戏。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被刘夫子看中,而收在了门下。 前几(日rì)耶月哈同我询问过九宫格的解法,回去后开始研究起二十五宫的解法。 我猜耶月哈应该是解了出来,被刘夫子知晓,然后同样被抓了起来,关在了这地宫中。 两人之前或许有过交流,刘夫子知道了这九宫格以及二十五宫格的解法均出自我手。 所以我去找耶月哈的时候,刘夫子开始拒绝了,后来想起了我的(身shēn)份后,将我迷晕抓了来。” 纪子期再回想起之前一切,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明(日rì)我再问问卢术师,如果他碰巧也精通数字游戏的话,那就确认无疑了!” 杜峰看着昏暗中双眼发着光的纪子期,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眼睛,语带骄傲,“我的期期真棒!” 这种像家长炫耀自家小孩的语气,让纪子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她重新靠回杜峰怀中,细声道:“杜峰,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担惊受怕了两天的纪子期在杜峰的到来后,以及终于有了一丝出去的希望后,全(身shēn)放松了下来。 在(身shēn)旁男人温暖的怀抱中,眼皮发沉,不一会睡意上来,陷入了睡梦中。 杜峰温柔的在她头顶印上一吻,双手紧搂住她防止滑落,嘴角带笑,缓缓闭上了眼。 因为刚抓来不久,两人的生理闹钟还较准时,估计自己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天亮了。 纪子期对于当着杜峰的面如厕觉得很尴尬,杜峰却丝毫没有这种困窘的感觉。 他平静的对纪子期道:“期期,你起来一下,我要如厕了。” 还有些迷糊的纪子期听闻后整个人清醒,而后面色一下通红。 他要当着她的面,如厕? 杜峰看着她发窘的脸,笑道:“在天凉时,营帐的隔音效果那么差,又不是没听过。” 那怎么一样?她那时候是男人!纪子期忍不住横他一眼。 “话又说出来了,你当时虽是男子,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女人,那男人如厕的玩意,你如何能用?” 杜峰边说边往她下面瞟去,“那我有几晚在隔壁听到的声音,是谁的?” 纪子期恨不得一巴掌将他的脸拍开,乱瞟什么? “莫非是那个苍月国的皇太孙(殿diàn)下,阿夜?”杜峰眉一挑,“你让他当着你的面,如厕?” “他只是个孩子!”纪子期咬牙道,这种飞醋也要吃? 杜峰霸道道:“我不管,就算是孩子也是男子!既然听得别人的,也必须听我的!” 纪子期气结,什么逻辑? 杜峰已站起了(身shēn),见纪子期还用一双圆溜溜地眼瞪着他,轻笑道:“期期,还不转过(身shēn)去,是想亲自看我如厕吗?” 他朝她眨眨眼,“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纪子期脸上爆红,刷的一下,快速转过(身shēn)。 (身shēn)后传来男子畅快地笑声,又含着警告,“期期,不许捂上耳朵,否则等会让你好看!” 纪子期(欲yù)捂上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这么小的空间,他若真要她好看,想跑也跑不了。 她磨着牙,乖乖地端坐着。 许是忍得久了,加上这空间又密封,如厕的时间又长,声音又异常响亮。 纪子期听着那声音,不自(禁jìn)地想像那场景,一波一波的(热rè)意止也止不住。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如厕完的男子向火一样靠向了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怎么样?可还满意?” (热rè)气从耳朵里钻进去,又酥又麻,纪子期浑(身shēn)发软。 杜峰继续轻笑,带着挑逗和暧昧道:“期期,成婚后,保证会让你,很幸福的!” 她真想装作听不懂那厮言语中的意有所指和暗示,可爆红的耳珠和脖子却明晃晃地告诉杜峰,他的期期,听—懂—了! 杜峰忍不住得意大笑。 笑声中的张狂让纪子期心生恼意,狠狠剜了他一眼,“先出去了再说!” 看到眼前的小人儿害羞了,杜峰决定不再逗她,停止了笑。 只翘起的嘴角,亮晶晶的眼,显示着他此时愉悦的心(情qíng)。 纪子期调整好呼吸,只觉得这密室里太(热rè),便按下机关,让那道木门升了上去。 地宫里很空((荡dàng)dàng),木门一升上去,便有风吹了进来,让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她大唤两声,“卢术师,您起了吗?” “起了,早起了,老夫老了,睡得少,已经唤过你几次了!” 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了,卢术师,学生之前两天担惊受怕的,睡得不好,昨晚睡得久了些。” 然后转向杜峰道:“杜峰,这位说话的是卢术师,你跟他老人家打声招呼!” 虽然看不到,杜峰还是规矩地行了一个礼,“杜长青之子杜峰见过卢术师!” “咦,怎么会还有人跟你一起?”卢一范奇道,“杜长青?我倒是听说过,你是杜雷的孙子?” “是的,卢术师!您认识他老人家吗?” “何止认识!我和你祖父杜雷关系还(挺tǐng)不错,经常一起喝喝小酒。 若不是他突然要归隐田园,老夫说不定也不会决定要告老还乡,指不定也不会有这番遭遇了。” 卢一范慨叹一声,接着道:“你要是他孙子的话,小时候应该有见过。不过你年岁小,怕是记不得了。 你祖父经常在我面前夸他孙子是如何的聪明伶俐,说将来定比他还厉害,呵呵!” “祖父言过其实了!晚辈有他老人家十分之一成就,都是他老人家庇佑了。” “哎哟,不愧是杜雷的孙子,这互相吹捧的语气都一副德(性xìng)!欺负我老人家孤家寡人,没孙子好炫耀吗?” 纪子期看不到卢一范神(情qíng),听他(阴yīn)阳怪气的语气,也能想像他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qíng),忍不住轻笑出声。 “差点忘了你这小丫头了。话说回来,你俩怎会被关在一起?” “期期是我的未婚妻!”杜峰将他主动要求被刘夫子绑架,只求与纪子期关在一处的事(情qíng)简略讲了一遍。 卢一范听完后叹道:“你杜家倒个个是痴(情qíng)种!” 杜峰得意地朝纪子期挑挑眉。 纪子期无声地呸了他一口,转向卢一范道:“卢术师,您是不是特别擅长填数字游戏?” “你怎么会知道?这只是老夫私底下的(爱ài)好,术师协会里知道的人都没几个。” 纪子期将杜峰观察到的(情qíng)形,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数字游戏里,每一个棺材屋代表着一个数字。 只要将这个数字游戏解出来,咱们就能脱困了?”卢一范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不知是被惊到了,还是被可能出去的希望迷惑了。 “是的。”纪子期道:“只是每个木盒子代表的是哪个数字,暂时还不可知! 如果咱们能想办法知道,这地宫里每一个木盒子代表的数字,便能解了这个数字游戏!” “哈哈,哈哈!原来,竟是如此?老夫猜想了千万个被关在这里的理由,居然都没有想到这个上面来!” 卢一范突然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十三年了,十三年了,终于有一线机会,可以出去了!呜呜……” 自语完后,竟像个小孩子似的低声哭泣了起来。 纪子期与杜峰沉默不语,静待他自行平复(情qíng)绪。 没过多久,卢一范收拾好(情qíng)绪,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老夫一时(情qíng)绪激动,让你们两位小辈见笑了!” “卢术师这是真(性xìng)(情qíng),该哭则哭,该笑则笑!”纪子期真心地安慰了两句,转回了现实的问题上来, “学生觉得这每个木盒子代表的数字,肯定在这木盒子里面! 卢术师,今(日rì)咱们就在这木盒子里仔细找找,发现了线索就互相告知可好?” “好!老夫定要找到线索,出去后将那刘疯子切成碎片来下酒!”卢一范的声音咬牙切齿,却充满了干劲。 说定后便各自分头行事。 纪子期将木门放了下来,和杜峰二人,开始一寸一寸,像放大镜似的,搜索起线索来。 这个木盒子真的很小,两人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花费多少的时间。 不过,结果不太妙,没找到任何的线索。 纪子期有些泄气的偎在了杜峰怀里休息。 “没关系的,这才刚开始,慢慢来。”杜峰安慰道:“只要有了方向,就不怕找不到出去的路。” “嗯。”纪子期在他怀中闷闷点头。 杜峰看着四周木板上的数不清的小孔,将下巴搁在她头顶道:“期期,你说这四面木板墙上的小孔,会不会也是你所说的数独游戏?” “我先前都研究过了,除了已被解开那一道是数独外,其他的都是毫无规律的,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数字游戏!” “若咱们不将它当成游戏,只当成是数字呢?” “什么意思?”纪子期猛地坐直(身shēn)子。 “意思就是,这四面木板墙上有几个小孔块,咱们就将这木盒子当成数字几!” 纪子期闻言飞快地扫了一下四面木板。 七,有七个不规则的小孔密集块,难道真的是代表七? 纪子期兴奋地跳起来,捧着杜峰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一吻,“真聪明,赏你的!” 杜峰趁势将她压倒在木墙上,目光灼灼,沉声道:“这么少,可不够!” 说完就狠狠吻上了纪子期的唇,将她“几天没刷牙”的抗议吞进了唇中。 杜峰的吻如同他的人,一向霸道,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在这密室里待了一晚,一直强忍着没动手动脚。 这下终于逮着机会了,便放开来放肆地狠吻了一通。 手也没闲着,将属于他的福利重重把玩了一番。 直到纪子期呼吸不顺,(胸xiōng)口吃痛双手捶打他,才放开了她。 密室里的空气因为两人的激烈纠缠,稀薄了许多,纪子期喘着气颤声让杜峰打开了木门。 外面的空气进来后许久,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纪子期埋怨地瞪了杜峰一眼,她觉得再在这待下去,她不被憋死,也会因杜峰霸道的吻窒息而死。 杜峰看着她涨红的脸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份了点。 他是习武之人,气息绵长,可期期并没有习武,只是普通人,哪受得住这么长时间不呼吸? 他朝着她呵呵讪笑两声,转移话题,“你说卢术师有没有找到线索?” 纪子期大力吸入两口气,翻个白眼,“不知道!” 然后听到前面传来吱吱声,想必是卢一范在里面闷得慌,也出来透气了。 “卢术师!” “子期啊!这么巧,你也出来透气啊!” “是啊!卢术师,我这边发现了一点线索,”纪子期道:“四面木板墙上,除了那道已被解开的数独外。 其余的小孔,请卢术师按大区块数一数,看您那边是几,我这边是七!” 一阵沉默后,卢一范开了口,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四,老夫这边是四。” 有戏!纪子期与杜峰对望一眼,说不定真如他们的推测那般。 纪子期道:“卢术师,您知不知道其他的木盒子里有没有人?或者哪些里面有人?” 卢一范答道:“那些棺材屋里肯定都有人。只是必须解开那道数字游戏,木板升起来后,才能够进行交流。 老夫已许久没有同人交流过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只知道两间木盒子的数字,如果其他的木盒子不能知道数字,这个数独游戏根本没法解开! “卢术师,如果想和其他木盒子里的人联系,您有没有什么办法?”纪子期问道。 卢一范道:“老夫从来没有试过。棺材屋关起来后,无论在里面大吼大叫,发出多大的声响都好,外面都听不到。” 纪子期道:“那咱们先想想如何与其他木盒子里的人联系的方法。” 木门关上后,屋子里有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杜峰摸着有些饿的肚子道:“期期,我肚子饿了,这里什么时候会有吃的?” 纪子期心不在焉的答道:“今天吧。” 吃的?圆形天窗?纪子期抬头向上看,保持这个姿势不动,问道:“杜峰,你能看一眼一个地方,然后闭上眼,将某个物件扔到那个地方去吗?” “没试过,但应该可以。” “那,我想到如何与其他木盒子里的人联系的方法了?”纪子期平静道。 “什么方法?” “这里的食物三天送一次,就从那个圆形天窗下吊下来。”纪子期指着上面,终是绷不住,忍不住兴奋道: “在送食物的当天,咱们可以将如何解开大木盒子里数独游戏的方法写下来,然后你用力投到那些装食物的木桶里。 这样其他木盒子里的人,在收到食物的同时,也会收到解开数独游戏的方法。 到时候所有的木门打开之后,大家就可以进行交流了。 知道了每个木盒子所代表的数字,咱们就可以开始解这个巨型数独了。” 纪子期越说越兴奋,又突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转眼就变成了失落。“这里又没有纸笔,如何写?” 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嗤一声布帛撕碎的声音。 纪子期扭头一看,杜峰已从他贴(身shēn)里衣处撕了一大块锦布下来。 然后挑眉问道:“够不够?” 纪子期目瞪口呆,这厮速度也太快了吧?“光有布也不行,没有墨怎么写?” “简单!” 杜峰说完,伸出食指放倒唇边用力一咬,顿时有血珠冒了出来。 纪子期惊呼一声,“杜峰!” “不是要写方法吗?快点说!”杜峰毫不在意道。 纪子期看着那血珠,忽然间觉得有些心痛,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就(欲yù)按住那冒着血珠的伤口。 杜峰挡住她,“期期,时间紧迫,咱们现在没有其他的法子,尽快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一点小伤而已,算不了什么!” 纪子期眼眶发红,鼻头发酸,轻轻点了点头。 整个巨型数独约有二十个木盒子,杜峰写完后,因失血过多,面色已有些苍白。 停下来后,纪子期慌忙将他受伤的食指含入口中消毒。 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后,又继续轻轻用舌尖吸(吮shǔn)伤口处。 纪子期将他食指上的伤口,左右查看一番,见已经没有血珠渗出了,才放下心来。 一抬眼见杜峰眼神幽深地盯着她。 ------题外话------ 再来一次,6。1快乐啊! 之前说的每天三章,大大稍微进行了食言了一丢丢,没想到正好赶上用体验币的高峰,呜呜~ 正文 129、你若死了,我必嫁与他人!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正想问怎么啦?突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有几分惹人遐想,顿时面上一(热rè)。 但,她在帮他清理伤口啊!这厮要不要总是想到别的地方去? 纪子期眼神闪烁,将脸别开保持沉默。 “期期,还痛呢!再帮我,(吮shǔn)一下!”杜峰将手指递到她唇边,哄道。 纪子期伸手拍开他的手,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期期,”杜峰也不在意,眼里含着笑,声音里尽是缠绵,伸出自己带伤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唇,扮可怜道:“我流了这么多血,不奖励一下我吗?” 纪子期被他的表(情qíng)逗笑,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杜峰不满道:“这样就完啦?” 纪子期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又一下,然后软声道:“还有正事要办呢!” “那行,先办完正事!”杜峰眉开眼笑,“出去后,主动地,补偿我!” 纪子期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正说话间,头顶上传来咚咚的震动声。 两人对望一眼,纪子期迅速站起(身shēn)让开。 杜峰站在凳子上,打开了圆形天窗。 装着食物的木桶,从那圆形天窗里,缓缓降了下来。 杜峰道:“看来扔到桶里方法行不通了,趁着各个木盒子的圆形天窗没有关上,我直接从天窗里扔进去!” 说完一只手攀在那天窗边上,略一用力,整个人向上,双脚了离开凳子。 他目测了一下方向及距离,朝着纪子期伸出另一只手道:“期期,将布递给我!” 纪子期一份一份逐一递给他,只见杜峰探出头瞟一眼后,便将头部连着(身shēn)子一起往下沉,将另一只手伸出圆形天窗,把揉成团的布用力朝某个方向扔去。 于是那些在木盒子里,待了不知多久已不知岁月的人,包括新进去的耶月哈,在收到食物的这一天,也收到了老天送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纪子期杜峰做完此事后,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卢一范,三人在紧张与激动中等了一天。 在纪子期被绑架的第四天早上,她深吸口气,缓缓地打开了木门。 杜峰走到她(身shēn)边,搂着她的腰,让她依靠着自己。 两人静静站立,凝神静听外面的声音。 不一会,不远处传来吱吱的木门启动的声音。 先是一扇,接着是两扇,三扇,以及更多,许多吱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九重奏一样动听。 在第一声传来时,纪子期觉得她这一生中,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开门的声音。 然后有人颤抖的声音响起,“有,有人吗?” 然后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颤抖地答道:“有,我是陈韩,你是谁?” “陈韩?”又一个陌生的声音惊呼道:“你不是回乡下了吗?” “你是谁?田礼?” “是啊,是我!”那个声音激动道:“你还记得我?”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你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 更多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了自己被抓的经历。 地宫很大,因为空旷,也因为当一个人在诉说自己的经历时,其他人都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 所以纪子期杜峰已及卢一范均听了个清清楚楚,耶月哈也在这群人中。 等到众人终于说完了,卢一范开了口,“老夫是卢一范!” 又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一等术师卢一范?不是回了老家吗?” “不是吧,卢术师也在?” “咳咳,闲话容后再谈。”卢一范轻咳两声,“先说正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咱们现在的状况了吧?” “知道了!” 卢一范道:“那接下来就由纪子期纪同学,给大家说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纪师妹?”耶月哈的惊呼声。 “是的,耶师兄,我是子期!”纪子期应道。 其他木盒子里的人,对于这两个新进术师协会的人并不熟悉,心中疑惑不解,却都一致地保持沉默。 耶月哈高兴道:“哈哈,纪师妹,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呵呵,”纪子期跟着呵呵两声,“耶师兄,谢谢你的信任,咱们一定会想到法子活着出去的!” 一旁的杜峰咬牙瞪了她一眼。 纪子期装作没看见,大声道:“学生是术师协会古齐天古夫子今年新入门的学生纪小雪,又名纪子期。 各位夫子师兄们想必都收到了布条,也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多余的学生就不做解释了。 这是一个巨型数独,想要解开必须知道每个木盒子所在的位置以及其代表的数字。 各位夫子师兄们已经知道了如何解开数字,现在剩下的就是确定这个数字所在的位置。 请各位从圆形天窗伸出头,打量整个巨型数独,报出自己的位置!” 这些被刘夫子抓进来的人,是喜(爱ài)并擅长数字游戏的人,纪子期这一说便全都明白了。 不一会便开始传来了报数声,“横三纵四,数字五!” “横三纵八,数字二!” 很快的,所有的木盒子里的人,均报完了自己木盒子的位置及代表的数字。 杜峰咬破了中指,在布上记下了这些数字的位置。 报完数后,整个地宫安静了下来。 有些个聪明机灵的,想必也同纪子期一样,记下了所有木盒子的数字位置,开始进行解题。 这个数独比起之前木门上的,又难了许多,已经算是高级数独了。 纪子期眉头深锁,进入了解题状态。 不一会开始往上填了,“这五,这四,这九。” 纪子期手每指到一处,说出一个数字,杜峰便用渗着血珠的手指往里填上一个。 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跟着慢。 纪子期沉浸在解题的思绪里,不知道杜峰咬破了多少次手指头。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数独终于填完了,纪子期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无错处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面色微红,眼里亮晶晶的,轻声道:“杜峰,我解出来了!” “嗯。”杜峰轻轻嗯了一声,整张脸都浸在温柔笑意里,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骄傲。 我的女人果然厉害! 纪子期起(身shēn)走到门口,大声道:“学生纪子期解出来了!” “这么快?”不敢置信的声音。 “不是吧?”惊呼声。 “真的?”惊喜声。 “学生给大家从头念一下数字的位置,横一纵一,二,横一纵二,七……” 纪子期念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许久,有人道:“纪同学厉害!不过,题是解出来了,可咱们怎么出去?” 纪子期道:“这个学生暂时还没有想到!需要各位夫子师兄们一起想想办法!” 地宫内,于是又回到了寂静的状态。 纪子期对着杜峰道:“这地宫内都是机关,但我觉得,走出去的方法肯定还是和数字脱不了干系。” 杜峰道:“嗯,期期想怎么做,我全力支持你!” “我在猜想,会不会和木门上的这个数独一样,比如说在填六的位置,敲六下,然后机关的运作便停止了!” “那我去试试!” 纪子期面色一变:“杜峰,你知道试错了的后果是什么吗?” “嗯!”杜峰轻轻点头。 “那你还要去试?”纪子期怒道。 “我想咱们能一起出去,但我又舍不得让你犯险!”杜峰轻声道:“我有功夫在(身shēn),只我一个人若有危险,我还能避得开! 但若多了你,我怕无暇顾及!” 他说得对,纪子期知道,若想出去,他的担议是最可行的方法。 可,做出正确的决定,就会有正确的结果吗?她不敢肯定! 纪子期红了眼,“杜峰,你要是敢扔下我一人出了事,我一定不会为你守节的! 我会尽快找一个人嫁了,让他亲我,摸我,和我睡觉。 我一定会为他生许多孩子,然后一家人早上、中午、晚上,都在一起用膳,快快乐乐的,一直活到一百岁! 死了以后也葬在一起!” “我不准!”杜峰刚还温柔的眼里,迅速聚满了血丝,浑(身shēn)散发出戾气,像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凶狠冷酷地道。 纪子期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只略动一动就会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她却毫不退让,大声道: “那你活着回来!我不准你出事,你便不许出事!不然,我说到做到!” “好!”杜峰猛地搂住她,在她唇上用力咬了一口,拿起那片写着答案的布,走出了木门。 两人在如此悲愤沉重的气氛中告别,却在杜峰出去后没多久,瞬间消失尽殆。 纪子期看着像猴子似的跳来跳去的杜峰,明知道在这危险的当口不该笑,偏偏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峰在一个数字为六的格子里跳了六下后,停了下来,全(身shēn)戒备,等着不知从哪里会突然冒出来的机关。 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猜想纪子期的想法估计是对的。 他惊喜地望向纪子期,却见那个女人正笑得没肝没肺。 杜峰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张开嘴慢慢的无声道:“出去,让你,好看!” 纪子期连忙止住了笑,只(身shēn)子还一抽一抽的耸动。 杜峰按照格子上的数字不停地跳来跳去,每经过一个木盒子,里面的人感动之余,同纪子期一样,忍不住想要笑。 杜峰铁青着脸,视若无睹,一格一格,解开了所有的机关。 当他跳完最后一个格子时,地宫的门,轰隆隆、轰隆隆地打开了。 所有屏息看着这一切的人,齐齐发出了惊喜地欢呼声。 术师协会已经被皇宫(禁jìn)卫军包围了。 前几(日rì)黎渊将纪子期失踪的消息禀告皇帝陛下后,皇帝陛下听从黎渊的建议,立马下旨派了(禁jìn)卫军,以及皇宫中精通机关之术的人过来,打算对整个术师协会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当所有人正战战兢兢搜查的时候,刘夫子院子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在底下不知被关了多久的木盒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爬了出来。 纪子期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张张惊愕的脸和张大的嘴。 最为精彩的,自然是刘夫子的表(情qíng)了。 又惊又喜,茫然,失落,开怀,释然…不断交织闪过。 纪子期从未见过一个人的面上能出现如此多,而且复杂的神(情qíng)! “小雪!”熟悉又激动的声音,是纪仲(春chūn)。 纪子期转过(身shēn),看着眼中含泪的纪仲(春chūn),还有一旁强忍住表(情qíng)的蒋大师,轻声唤道:“太爷,爹,小雪不孝,让您们担心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蒋大师不住点头道。 纪仲(春chūn)将女儿上下一打量,发现除了气色略差些,一切完好,心头大石落地。 眼光一转,看着牵着她手的杜峰,神色复杂。 两(日rì)前杜峰留下一封去找子期的信后,就不见了踪影。 杜元帅夫妇担忧不已,他却在心中猜测,不会是跑了吧? 可如今两个人手牵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说明女儿的得救一定有他的功劳。 纪仲(春chūn)对自己的小心眼愧疚不已,又为曾经对他的万分不满感到抱歉! 轻咳两声,嗫嚅着说了一句:“杜峰,辛苦你了!” 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岳丈大人,突然间和颜悦色起来,杜峰受宠若惊,“岳丈大人您客气了,这是小婿应该做的!” 纪仲(春chūn)又咳了两声,对着纪子期道:“小雪,跟爹回去吧,你娘和弟妹们在家也很心急!” 纪子期看了杜峰一眼,杜峰含笑道:“期期先回去吧,我过两(日rì)去找你!” 纪子期嗯了一声,点点头。 见到这一幕,纪仲(春chūn)心里刚升起的对杜峰的好感,又迅速消失了。 这女儿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要看他眼色行事,嫁过去了还了得? 这岳丈和女婿,果然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纪仲(春chūn)重哼一声,带着纪子期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杜峰。 离开术师协会前,纪子期先去了古夫子院子里。 古夫子院子里除了古夫子黎渊容若范同外,还有正准备告辞离去的户部尚书林大人和林寒轩两父子。 “小雪?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快点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古夫子赶人了。 看来大家都收到已安全归来,平安无事的消息了,纪子期微笑行礼道:“夫子,我就过来看看,跟您说一声,这就走了!” 古夫子欣慰道:“好!好!在家休息好了再过来,啊!” 纪子期向着黎渊几人行礼:“多谢杨师兄,多谢容若,还有范同,这几(日rì)让你们担心了!” 黎渊深深看她一眼。 这个经过如此大劫,面色苍白却淡定自若的女子,让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温声道:“纪师妹,先回去好好休息!” 容若和范同也道:“纪术生,你受苦了!” 纪子期转向林寒轩父子,“两位林大人,多谢您们的关心,小女现在已无事了,您二位请回去吧!” 林大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qíng)的蒋大师,安慰的话就吞了进去,“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扯了一把(身shēn)旁神(情qíng)落寞的林寒轩,告辞走了。 两人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间,纪子期听到旁边蒋大师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回到蒋府后,蒋灵拉着纪子期的手又哭又笑,不停在她(身shēn)上摸来摸去,就差将她脱光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了。 纪子期尴尬喊道:“娘!” 蒋灵见她确实无异,这才停了手。 刚下学堂回来的小雨和小风,见到纪子期,立马大哭着投入了她的怀抱。 三人曾经相依为命,感(情qíng)早已不同一般的姐弟。 纪子期在小雨小风的心中,相当于半个爹娘,这爹娘不见了几(日rì),让他们如何安心? 如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怎能让他们不惊喜,以致痛哭流泪? 纪子期紧紧搂着大哭的二人,心中感动,忍不住红了眼眶。 蒋灵在一旁边抹眼泪边道:“好了,小雨,小风,你们大姐刚回来,很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纪子期倒不是太累,但她太想念躺在(床chuáng)上的感觉了。 在蒋灵几人离开后,第一时间便扑倒了(床chuáng)上! 啊!真舒服!纪子期将脸埋在被子里,深吸几口气,再翻个(身shēn),长长吐出几口气。 整个人成八字形,大喇喇的躺在(床chuáng)上,双眼盯着粉色帐顶一动不动,浑(身shēn)放松,这才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纪子期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rì)午时,若不是蒋灵怕她饿得太久伤了胃,唤了她起来用膳,纪子期说不定会一直睡到黄昏。 这一整天,纪子期就在吃吃睡睡中度过,好像要将失去的那几(日rì)补回来一般。 到了隔天早上,睡够了的纪子期准时地醒过来了。 用早膳的时候,只有她和蒋灵二人,哦,还有一个对纪子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毫无察觉的小星,只咧着嘴朝她无邪地笑。 蒋灵看着正在喝粥的纪子期,(欲yù)言又止。 “娘,有什么事吗?”纪子期等了等,见蒋灵还是不出声,主动问道。 “小雪啊,”蒋灵犹豫道:“你太爷昨晚找我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自己拿主意!”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勺子,“什么话?” “你太爷说,他虽然还是不想见到林寒轩,也不能原谅他,但他决定放下对林家的怨恨了,至于认不认,让我自己决定!” “那娘您怎么想?”纪子期有几分意外,看之前蒋大师的态度,完全是到死也不肯原谅的状态。 “娘也不知道!”蒋灵叹口气,“虽说是老一辈的事,又是因为误会造成的。 可你外婆苦了一辈子,你太(奶nǎi)挂念了一辈子,你太爷孤苦了半辈子,是不争的事实! 娘不恨他,可要忘掉你外婆太(奶nǎi)太爷受的罪,认了他,喊他为爹,娘实在是做不到!” 纪子期道:“既然如此,那娘您为何会犹豫?” 蒋灵看着怀中正努力与包子奋斗的小星,眼里溢满了母(爱ài),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温柔,“你太爷说,他年岁大了,也许哪天倒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不忍心看着你外婆的后人,咱们纪氏一大家子,在他去了后,没了依靠! 小雪你有本事,未来女婿也有本事,你太爷和爹娘一点不担心你们的将来。 可你太爷心疼你们俩,不想将一大家子的责任全压在你和女婿(身shēn)上,娘和你爹也不想。 小雨生得这般惹眼,小风又是如此纯真的(性xìng)子,小星还这么小。 你太爷的路快到尽头了,爹娘的路也走了一半了。 可你们才刚刚上路,你们的路还很长。若认下了这门亲,因着愧疚,将来肯定会对你们看护一二的。” 看来蒋大师是因为这次发生在她(身shēn)上的事,而改变了立场啊。 纪子期想起在术师协会两位杨大人离开后,蒋大师的那声叹息,或许是那时又或许更早些,他就有了如此打算了吧! 一阵涩意涌上,纪子期鼻头有些发酸,“那爹怎么说?” “这话我哪敢跟你爹说啊,你太爷也是单独跟我说的。 你爹的(性xìng)子你也是晓得的,他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多自责自己的无用,才让娘陷入了两难!” 蒋灵幽幽道:“所以这事,娘只能和你说说!” “娘,”纪子期道:“小雨小风在我心目中,不光是弟妹,更像我的半个孩子。 无论以后会怎样,我都会用生命护着他们,我想杜峰也是一样。” “娘知道!”蒋灵欣慰拍拍她的手,“爹娘和你们失散的那两年,你都没有放弃过他们。 娘知道你以后也不会,所以娘从来没有担心过。 只是做人阿娘的,总希望自己孩子(身shēn)上的护(身shēn)符越多越好。你懂娘的意思吗? 他对不起的人只有你外婆,娘小时候虽然也过得辛苦,可你外婆护得紧,娘也没吃过多少苦。 而且,如果不是这样,娘也遇不到你爹,也不会有你们四个这么可(爱ài)的孩子了! 娘一边觉得对不住你外婆太(奶nǎi),一边又不想让上辈人的恩怨,在你们(身shēn)上继续延续下去。” “嗯,娘,我懂得。”纪子期反抓住她的手,“不管娘如何决定,我都站在娘这一边,我相信爹是这样,小雨小风肯定也是这样的。” —— 林府这边自打府中老太爷即户部尚书林大人,上蒋府捅破了蒋灵的(身shēn)世后,林府众人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 反倒是林府主母范铭烟的娘家人上来闹了两次,想让林寒轩给个说法,都被范铭烟制止了。 所以最后也没闹出个好歹,都不了了之了。 林府的大少爷,林寒轩的长子林夏,与自家祖父一样的想法,认为他血缘上的姐姐蒋灵,既是林家的人,就该认祖归宗。 林府的少夫人,众人不知她心里如何想,但她表面上自然尊重自己家相公的想法。 林府二老爷三老爷林寒轩的两个弟弟,在这件事上则以他们大哥马首是瞻,毕竟那是大哥的家事。 做弟弟的再亲,关系再好,这种事(情qíng)上也不好过多的发表意见。 两个妯娌倒是站在她们的大嫂范铭烟这边,一来大家都是女人,女人才最能了解女人的苦。 二来范铭烟是林府主母,若得罪了她,私底下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一下,这两家子也只能默默吞下苦水。 所以两人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站在范铭烟这边,一切以范铭烟的意思为主。 已外嫁的大小姐林娆,则对此保持中立的态度。 毕竟蒋灵只是个女人,而且又已成婚生子,既抢不了她哥的家业,也夺不了她的宠(爱ài),认与不认可有可无。 唯一让她担心的,便是她娘范铭烟,多年的恩(爱ài)夫妻突然凭空多了个女儿不说,而且还是在二人成亲前。 也不知她娘心里,想起这共同生活的三十几载,会是什么样的心(情qíng)。 林家两个孙少爷林凡和林庭,一个十一,一个九岁,上几辈人的恩怨与他们无关不说,年岁还小,在府中也无啥话事权。 两人反而因为突然间多了两个聪明又貌美的姐姐,而暗暗期待。 小的林庭便是上次林大人带去蒋府的,与小风七八分相似的男童。 当时他看到与自己长得那么相像的小风和小星时,简直吓了一大跳。 他哥哥林凡像娘,他像他爹,因而两人只有两三分相像。 于是林庭一见到与自己相似的小风和小星时,忍不住就生了亲近之意。 至于当事人之一的林寒轩和范铭烟,两人私底下曾进行怎样地沟通,或者是争论,或者是争吵,林府其他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在知道真相的第二(日rì),林府主母范铭烟一如前几(日rì)平静地接受着儿子一家人的请安,还有各院管事的汇报,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然后,突然的,在元宵过后,范铭烟在儿子一家晚上去请安的时候,当面昏过去了。 范铭烟与林寒轩同年,五十出头的年纪,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的样子。 她(身shēn)子骨一向硬朗,又在乡下庄子里陪着小产的林娆住了两年,不大管府中事,出事前回来的时候,气色很好。 因而这一病吓坏了林府所有人。 大夫看过后,说是始终年岁大了,(情qíng)绪不宜过于起伏太大,要好好静养。 林家人这才知道在范铭烟强颜欢笑的背后,内心里强压着多大的惊涛骇浪。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再在她面前提起蒋灵和纪氏一家的事了。 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细心调养,范铭烟的病好全了。 然后,在众人心目中贤惠大度的她,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表的决定:她要离家出走,她要一个人外出单过! 大少爷林夏带着媳妇和两个儿子在范铭烟门外跪了一天,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心。 老太爷尚书林大人亲自出面,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儿媳。 林寒轩顶着众人的压力,想出面让范铭烟留下来,范铭烟冷哼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林氏一家子,才知道原来两人在蒋灵事发当晚聊过一宿后,已近三个月分房而居,未曾说过一句话。 哪怕范铭烟生病期间,也拒绝林寒轩进房去看望。 在纪子期被刘夫子抓走的那几天,范铭烟趁着林大人与林寒轩整个心思都放在寻找纪子期这个事上,通知了儿子儿媳一声,搬出了林府。 那几(日rì),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着术师协会纪子期的行踪,所以关于林府发生的这等大事,竟是无人知晓。 自然的,一向有意忽略林府消息的蒋府,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一消息了。 所以,当门房来报,说大小姐蒋若仪的好友范铭烟求见时,刚用完早膳的蒋灵和纪子期一齐傻了眼。 刚刚还在商量着要不要认回林家,转过(身shēn),林家主母就找上门来了。 若说蒋灵的顾虑里,还真是有范铭烟的原因,小辈们无法置喙长辈们的事,但范铭烟有这个权利。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之一。 蒋灵和纪子期互看一眼后,将小星交给下人,来到了正厅。 范铭烟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美貌妇人,面色略有些苍白,眼角的皱纹并未有损她的美丽。 气质高雅,飘然出尘,比起程清来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原本端坐着的她,在看到进来的蒋灵和纪子期二人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激动地站了起来,望着蒋灵道:“你,便是若仪的女儿吗?” 纪子期看见范铭烟的眼里迅速蓄满了泪,她伸出手面向蒋灵,颤声道:“过来,让烟姨好好看看你!”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自然,话语中的温柔太真实,蒋灵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shēn)边,将手递给了她。 范铭烟眼里含着泪,唇角带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蒋灵的脸,慢慢地摸过她的眉毛和鼻子,面上神色似陷入往昔。 “眉毛和鼻子最像若仪了,她一生起气来,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像两条打架的小虫子,总让我笑话她。 她高兴的时候,眼睛弯弯,鼻子一耸一耸的,可(爱ài)得让我忍不住想伸手捏两下!” 范铭烟的手越过蒋灵的唇,缓缓抚上了她的下巴,“这下巴也像得很呢,尖尖的,带着一点(娇jiāo)气和傲气。 我最羡慕若仪的,就是她扬着下巴,一脸骄傲跋扈的模样,指使着林寒轩道:‘寒轩哥哥,铭烟姐姐想吃绿豆糕,你去买点回来吧!’ 我那时以为同样高傲的他,会去帮两个小娘子买绿豆糕,是因为我(爱ài)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若仪要他去!” 范铭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和几分埋怨,转而长叹一声,拍拍蒋灵的手,“孩子,都是老一辈人的恩怨了,你爹虽负了我和你娘,却并没有负你。 他只是欠了你,欠你几十年的养育之恩。 只是如今你也成亲生子了,想必也不需要他的疼(爱ài)了。 可你不需要,你的孩子们需要,蒋伯父年事已高,能护得了你们多久? 你爹(身shēn)子骨好,最少也还能护个十几二十年,还有我的儿子,我也会让他护着你的。 不光是因为你是你爹的女儿,更因为你是若仪的女儿。 所以,孩子,认了他吧!不为你,也要为了你的孩子们!” 纪子期和蒋灵均未料到,范铭烟上门来,居然是劝说蒋灵认回林寒轩为爹。 两人想起刚门房来报的时候,说的是“蒋若仪的好友范铭烟”,而不是“林府主母范铭烟”。 蒋灵面对范铭烟的请求,一时呆住了,半晌才嗫嚅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啊,”范铭烟面上露出神往的神(情qíng),唇边绽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我和你娘还有你爹,正是小雪这样的年纪。 我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因为同龄,一块上的初级学院,又一块上的中级学院。 因自小就熟,三个也没太大避忌,经常在私下见面,一块外出玩耍,踏(春chūn)游湖。 许是接触的男子太少,加上你爹当年真是俊俏得很,风流倜傥不说,(性xìng)子又张扬,聪慧也无人能及。 我也不记得从何时起,便将他放在了心上。 那时我(性xìng)子比较静,心思又细,除了这事外,几乎所有的事,都会跟若仪说。 若仪(性xìng)子外向跳脱,除了你爹外,和学院里其他男学生也很说得来。 当时我曾担心若仪也喜欢上林寒轩,曾偷偷问过她,有没有心上人? 她大方道,婚姻之事,自有爹娘替她((操cāo)cāo)心,她现在年岁还小,自是以玩乐为主,还反过来笑我是不是动了(春chūn)心?” 范铭烟苦笑一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她当时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因为害羞而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可那时候我真当了真,也或许是我下意识里想当真吧。 前年刚过完年,我的女儿阿娆因为过年太过劳累,又因为与女婿闹了矛盾,没留意(身shēn)子而小产了,很是伤心。 我便陪着她还有两个外孙在乡下庄子里住下了,那里空气又好,民风淳朴,她舍不得离开,我也很喜欢,结果一住就住了两年。 年前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你祖父带着庭儿上门来说穿了你的(身shēn)世,我才知道了你的存在。 当晚与你爹谈过后,才知道了当年发生的真相。” 正文 130、订婚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范铭烟幽幽叹道:“都是造化弄人啊!那年你爹被一帮同窗邀请着去青楼吃花酒,以前也偶尔有这样的事(情qíng)。 你爹(性xìng)子高傲,自是看不上那些青楼女子,一同陪酒的也很识趣,从不往他(身shēn)边靠。 那一次却被一个新来的花魁看上了,那花魁见使出浑(身shēn)媚术也勾引不了你爹多看她几眼,一怒之下,便在他酒里下了药。 你爹那时年少,初时并不知那药是何物,只觉得浑(身shēn)不对劲,推开那花魁准备回府。 那(日rì)我和若仪约了老地方相见,地点正巧是在从青楼回林府的路上。 若仪先去了,碰到了中了(春chūn)药的林寒轩,然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我去的时候,若仪已经离开了,只看到晕倒在草丛里的你爹,浑(身shēn)酒气,衣衫不整。 当时左右无人,我便费力将他扶到了亭子里。 你爹说,当他醒来时,脑子里已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qíng)。 只隐约记得他与一个女子的纠缠,见我衣衫头发有些凌乱,便以为他轻薄的人是我。 我二人见面,因若仪最烦丫环小厮在一旁碍手碍脚,从不带人。 是以发生了这等事,竟无人知晓。 第二(日rì),若仪让丫环送来了信,说她昨天一时玩得忘形,忘记了与我的约定,让我不要怪她,还说过两(日rì)再约我。 没过几(日rì),你爹让你祖父上门提了亲,我娘早猜到了我的心意,便让我爹应了下来。 我当时欣喜若狂,立马提笔写了信告诉了若仪这一好消息。 若仪很快就回了信,信中恭喜我,然后说她娘(身shēn)子有些不舒服,她打算陪她娘到乡下去住一段(日rì)子养养病,回来后再找我。 我信以为真,因为那时候很快就定下了婚期,有太多事要忙,我无暇顾及其他,一心只想着当你爹最美的新娘子。 后来和若仪就基本是通信为主,再也没见过面了。 大约四个月后,若仪来了一封信,说她要随一间商行一起,外出游学一年,马上就要出发,可能赶不及来参加我的婚宴了。 我虽觉得可惜,可若仪本就是活泼好动受不得拘束的(性xìng)子,想着(日rì)后大把的时间见面,便没放在心上。 两个月后我与你爹成了亲,很快就有了孩儿,婆婆(身shēn)子不好,我嫁过去便将管家的事交给了我。 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一不小心小产伤了(身shēn)子。 那时候我伤心了好久,早已记不起与若仪的最后一次通信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怀上了夏儿,我的心(情qíng)逐渐好转,才想起若仪原本说游学一年的,现在一晃居然已过去两年多了。 后来来蒋府一打听,蒋伯母知道时间久了,也瞒不住,便告诉了我若仪与蒋伯父闹翻离家出走的消息。 只是,她始终还是瞒了我一点,就是若仪离开的时候,已有了(身shēn)孕。 我也曾找人多方打探,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记不清过了两年还是三年,有一(日rì)我来蒋府探望蒋伯母时,蒋伯母告诉我,说若仪出家了。 我当时虽震惊,可若仪行事一向任(性xìng),若她(性xìng)子倔起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qíng)。 心里埋怨她,扔下爹娘做出这般自私的行为,面上还要安慰蒋伯母,并时常过来看望她老人家,替若仪尽孝。 直到蒋伯母去世,才来往得少了。” 范铭烟抚上蒋灵的脸,“烟姨在知道你的存在后,第一时间便想过来看看,临近年关,你祖父又刚与你外祖父闹僵。 我(身shēn)为儿媳妇的,不好在这个时候上门来。 元宵后大病了一场,现在才好起来,刚好小雪又出了事,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你,还有劝劝你! 你若是在心里担心我的想法的话,大可不必! 上辈人的恩怨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烟姨虽不是圣人,也分得清是是非非。 何况你还是若仪的女儿,你娘不在了,烟姨有责任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烟姨,”明白了事(情qíng)原委的蒋灵,终于开口喊了她一声。 “好,好孩子!”范铭烟嘴角噙着笑,眼中似又泛起了泪花。 “小雪,过来,叫祖母!”蒋灵唤纪子期。 如此称呼,那就是打算认了。 纪子期乖巧地喊道:“小雪见过祖母!” “好!小雪乖,过来祖母这,祖母给你见面礼!”范铭烟微笑着朝她招手,“小雪样子长得可真像你太(奶nǎi),不过气质却完全不同,一看就比你太(奶nǎi)坚强!” 纪子期见蒋灵点了点头,便走了过来。 范铭烟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温润通透的碧绿镯子,(套tào)在了纪子期手上。 “小雪谢过祖母!” 纪子期看着笑得温柔的范铭烟,鬓角边的几缕白发,眼底里掩不住的涩意,心中感叹万分。 一个女人,付出了全(身shēn)心的(爱ài),以为得到了另一个男人的(爱ài),几十年过后,才发现那所谓的(爱ài),原来只是一场空。 那个男人还在不知(情qíng)的(情qíng)况下,和他所(爱ài)的人生了孩子,这心底会是何等的苦涩啊! 现在她还要将这孩子认回。纪子期越想越对她生出敬意。 范铭烟看着与蒋若仪有几分相似的蒋灵,脑子里却想着当她知道事(情qíng)真相时,那晚与林寒轩的决裂。 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真的是被面前的男人伤透了心。 她心里怨极了他,也恨极了他! 她强忍着满腔的怨恨,淡淡道:“林寒轩,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相敬如宾,我心里虽略有遗憾,但以为夫妻间本就如此。 可原来,是因为你心里装着的人是若仪! 你一辈子狂放不羁,蔑视礼法,唯一一次遵循了礼法,却害了若仪一生,又误了我一生!” 林寒轩满脸愧疚,“阿烟,是我对不住你,余下的(日rì)子,我定会好好补偿你!”“补偿?我范铭烟稀罕的是你的人吗?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要来做什么?”她终于冷哼出声,淡淡讥讽道。 看着林寒轩猛转为苍白的脸,幽幽道:“林寒轩,你何德何能,配同时得到我和若仪的(爱ài)?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偿还不清对我和若仪造成的伤害!” 最后,她疲惫地挥挥手,“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林寒轩,我不只是现在不想看到你,是再也不想看到你。 纪子期不知道范铭烟与林寒轩之间的事(情qíng),但想起三人的纠葛,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 谁都没有错,却谁都伤了心! 想到她与杜峰,觉得他们两人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杜峰这厮不是说过两(日rì)接她出去约会的吗,这都第二(日rì)了,还没有消息的? 纪子期想着在地宫里答应他,出来后会主动对他的承诺,面上又有些微微发(热rè)。 一想到那火辣辣的场景,忍不住心跳加速,转而暗暗唾弃自己,居然在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晚上的时候,蒋灵回了蒋大师,决定认回林寒轩,但还是住在蒋府,她还是蒋灵,只在前面加上姓氏,林蒋灵。 蒋大师嘴唇颤抖地点了点头。 蒋灵便将这事同纪氏一家说了,纪仲(春chūn)表示支持。 小雨年岁大了,略略也晓得了这其中的纠葛,只点点头默不作声。 小风对于又多出来的太爷和外祖父十分惊奇,但看着脸色有些异常的大姐和二姐,聪明地闭上嘴没有多问。 隔天一大早,杜峰打扮得精神抖擞的来蒋府接纪子期。 “岳丈大人好,岳母大人好!”杜峰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婿今(日rì)来接期期出去散心,请两老同意!” 纪仲(春chūn)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蒋灵笑呵呵地道:“好,杜峰你先坐会,我去叫小雪出来!” 得到消息的纪子期早已收拾妥当,正焦急地等着蒋灵来唤她。 几(日rì)未见,再次见到杜峰,纪子期觉得他好像又帅了些,小心脏忍不住怦怦乱跳。 杜峰看着一脸(娇jiāo)羞含(情qíng)脉脉的纪子期,亦觉得他的期期越来越可口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蒋灵看着火花四(射shè)的两人,翻翻白眼,火速地将二人赶了出去,并叮嘱早点回来。 待二人走后,看着一脸菜色的纪仲(春chūn),忍不住道:“(春chūn)哥,你就别再给脸色咱未来女婿看了。 这次小雪能这么快脱离危险,怎么说也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单单看在这点上,你就不能对咱未来女婿好点吗?” 纪仲(春chūn)哼一声,“我这已经是好脸色了,本来因为这事,我都对他改观了。 可你没见到两人被救出来那天,小雪走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完全不把我这爹放在眼里,一副巴不得跟着他走的模样。 我这心里的火就忍不住蹭蹭往上升,现在看到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蒋灵扑哧一声笑出声,“原来咱们家(春chūn)哥,是吃未来女婿醋了! 好,好,我到时候跟小雪说说,让她注意点,别气了,啊! 快点去铺头吧!咱们几娘俩还等着靠你养活呢!” 杜峰是骑着追风过来的,上马后,纪子期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也不出声询问是去哪,任凭他拥着自己,向未知的远方驶去。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都觉得安心,去哪都无所谓!纪子期紧搂着他的腰,在心中默默想道。 追风爬上一处高坡后,停了下来,杜峰拥着她跳下马。 这个地方有几分眼熟! 纪子期左右环顾,一直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 杜峰将追风赶远后,从后面拥住纪子期,下巴靠在她左肩上,唇贴着她的耳珠子轻声道: “这是咱们订婚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还记得吗?看菊花那次!” 原来是那里!纪子期想起貌似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些心动,就是在这里,他从背后轻轻地珍惜地拥住她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 “这里好像变了不少!” “嗯,我让人将这里弄平整了些!” “为什么?”纪子期微微转过头,距离他的唇不过半寸。 杜峰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上次你来过后,不是很喜欢吗?可又觉得累,我就让人休整了一下。 以后再来,就不那么累了!” 纪子期心中甜蜜,头再转动时,翘起的唇角便擦过了杜峰的唇。 早等着这一刻的杜峰,将头微微向前,一手固定住纪子期的头,用力吻了上去。 从后面相拥扭头接吻的姿势,看起来很唯美。 不过真这么做时,(身shēn)为当事人的纪子期,就没感觉那么妙了。 不一会她的脖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纪子期掰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shēn)子,正对着他,踮起脚尖,双手在他的脖子后面交缠。 这一切转换时,两人的唇并未分开,杜峰吻得急切,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一手探了进去,大力的揉—捏。 纪子期被撩拨得难受,忍不住扭了扭(身shēn)子,本就已起了火的杜峰,被怀中人儿这一磨—蹭,更似有东西在体内爆炸开来。 他不满足仅限于此,一把抱起纪子期,将她压在树干上。 那粗糙不平又坚硬的树干烙的纪子期后被火辣辣的痛,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杜峰炙(热rè)的唇又迅速压了下来。 那唇很快地移到了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含住了她敏—感的耳珠子。 纪子期浑(身shēn)轻颤,双眼紧闭,张大嘴急促地呼吸,软绵绵地倚在树干上。 杜峰尤不满足,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衫。 微风吹来(胸xiōng)口一阵凉意,纪子期睁开眼气息不稳道:“杜峰,这是在外面,万一有人怎么办?” 这里荒山野外,一向人烟稀少,杜峰倒是有心想在这里试试,但他知道现在的纪子期肯定不会同意的。 “咱们去纪府吧!”杜峰调整呼吸,喘着气道:“嗯?” 纪子期红着脸垂头轻轻嗯了一声。 杜峰嘴角咧开,迫不及待地唤来了追风。 他第一次后悔,带着纪子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培养感(情qíng)。 杜峰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要找(情qíng)调,也要找个离纪府近点的地方,否则受罪的还是自己! 追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撒欢似地朝纪府奔去。 马背上的纪子期感受到(身shēn)后男人的(身shēn)体变化,羞红了脸的同时,又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胸xiōng)膛,挑逗似的来回摩挲。 惹得(身shēn)后男子(身shēn)体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处越来越炙(热rè),纪子期恶作剧得逞似的轻笑出声。 “小妖精!”杜峰狠狠道,愈发难耐。 搂在她腰间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又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以示惩罚。 纪子期呼痛,这才乖乖地收回了手。 来到纪府,连从正门而入的时间也不想浪费,道了一声,“是我!”抱着纪子期跃墙而入,直奔起居室。 那房间里别的没有,被子和洗漱用品倒是一应俱全。 看来这厮是早有准备啊! 纪子期走神的当下,已被杜峰压在了被褥间。 被褥是深蓝色的,纪子期泛着红晕的(娇jiāo)媚小脸落入其间,好似在黑暗中开出的妖娆的花,魅惑着杜峰的神经。 杜峰双眸越发暗沉,眼里的(欲yù)—火比那燃烧的火焰还要炙(热rè)。 纪子期心口悸动,轻轻地闭上了眼。 那邀请的姿势压倒了杜峰最后的理智,他冲着那花压低了(身shēn)子。 纪子期乖巧的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衫,任由他的手和唇如熟练的琴师般,在她的(身shēn)上弹奏出动听的乐章。 那婉转的声音撩拨着杜峰(身shēn)上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而后那(身shēn)体里流动的激(情qíng)通通汇集到了某处,就快要爆发。 “期期,我难受!”暗哑隐忍的声音在纪子期耳边响起,好似在恳求,大手却已抓住她的手,往下面移去。 纪子期闭着眼,双唇紧咬,头扭向一边,顺了他的意。 良久,杜峰发出一声低吼,倒在了纪子期(身shēn)上。 他轻轻啃咬着她的脖子,声音里尽是欢愉:“期期,真舒服,以后多帮帮我,好不好?” 纪子期本就还有些尴尬,偏杜峰还跟她谈起感受,更让她羞恼不已,咬牙道:“莫要得寸进尺!” 只可惜此时的杜峰算是完全摸清了她的(性xìng)子,对她恶狠狠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反而凑到她的耳边,含住她的耳珠子,低声魅惑道:“期期,你难受吗?你刚刚帮了我,我也帮帮你好不好?” 纪子期的脸瞬间爆红,狠狠推开(身shēn)上的男人,惹来他放肆地大笑。 纪子期瞪他一眼,一个翻(身shēn),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杜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在她的惊呼声中,死命压着她纠缠了许久,直到气喘吁吁,眼看(欲yù)火又生,才放开了手。 因早上答应了蒋灵要早点回去,纪子期从(床chuáng)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后,就不许杜峰再动手动脚了, “去厨房吃点东西后,就送我回去吧,你可答应了阿娘的!” 杜峰不甘愿的从(床chuáng)上一跃而起,牵着她的手去了厨房。 厨房的阿天很有眼色地避了开去。 两人便如同上次一般,面对着面坐下来用膳。 肚子略饱了些后,纪子期想起林家的事还未跟杜峰说,便道:“杜峰,阿娘打算认回林家了。” “嗯,我随你的意思!”杜峰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纪子期撇撇嘴,“你没问题吗?林大人和你爹貌似不太和!” “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爹,而且他们两人不是不和,是完全不对盘。”杜峰一扬眉,呵呵笑道: “说起这事,估计最反对的人是我爹了!” “为何?” “认了林家后,你称呼林大人为太爷,称呼我爹为爹,你说我爹平白比人家矮了两辈,心里能舒服吗?” 纪子期一听,不由笑出声,想起以前苏小年曾跟她说起户部与兵部矛盾加深的缘由。 主要是林大人和杜元帅在陛下面前吵了一架不说,还动上了手。 这蒋灵一认回了林家,杜元帅无端就变成了林大人的孙子辈,以后想动手也动不了手的呀。 “咱们俩家这一结亲,可帮陛下解决了大麻烦,以后你爹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对林大人动手动脚了吧!” 杜峰被她如花的笑脸笑得心动,(身shēn)子越过桌子撅着嘴就往前凑。 纪子期伸手捂住他的唇,拦住他不让他得逞,反被杜峰拽住手,将她拉向了自己。 纪子期急道:“杜峰,马上就要回去了,阿娘发现不好!” 杜峰暧昧笑道:“就是要让丈母娘看到,不然她会担心未来女婿不行的!” 说完就含住了纪子期的唇,用力纠缠不说,还故意大力咬了几口,最后在纪子期抗议的眼神中放开了她。 蒋灵要认回林府的消息传开后,果然如杜锋所猜测的那般,最大反应的人,是杜元帅。 他一想到要比那个顽固的老头低上两辈,心中就不爽到了极点。 以后岂不是一辈子在那老儿面前抬不起头?杜元帅心中只要想到那老儿得意的神(情qíng),就对自家儿子充满了怨念。 “阿竹,你说咱们儿子这么优秀,想娶哪家闺秀娶不到,为何偏偏就看上了那林老儿的曾外孙女?” 杜夫人睨他一眼,“你想悔婚?” “哪的话?”杜元帅见自家夫人面色不虞,打死他也不敢说出确实曾在心中想过的话,“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发发牢(骚sāo)而已。” “算你识相!”杜夫人轻哼道:“你要是敢到儿子跟前去说,他跟你翻脸前,我先不放过你! 儿子难得有了看中的人,你这做爹的,不想着快点成全儿子的心思,将儿媳妇娶进门,早点抱孙子,反而想着拖儿子后腿?” “这一切不是有夫人在打点吗?夫人办事,为夫放心!”杜元帅呵呵讪笑道,“儿子的婚事现在进行得如何了,有需要为夫的地方,立马出声,为夫义不容辞!” 杜夫人白他一眼,这女人家的事,瞎掺合什么? 又似自言自语道:“亲家母之前不是说年底前让二人成婚吗? 这过完年快两个月了,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我得找个(日rì)子,上门去说道说道才行!” 杜元帅见自家夫人心思转到了别处,暗中吁出一口气,又有些幽怨起来。 在心中咬牙切齿道:杜峰,你个臭小子,你不仅要老子帮你娶媳妇,还要抢走老子媳妇的关注,看老子怎么整你! 在(床chuáng)上想着的纪子期想得难以入眠的杜峰,突然间打了个喷嚏,他唇角挂上笑,心道,肯定是期期在想我呢! 想着想着,心中泛起甜蜜,就这样睡去了。 第二(日rì)面对他老爹双倍((操cāo)cāo)练的要求时,杜峰虽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爹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双倍而已,总惨不过上次半夜,问他娘快感冒的人如何处理之后,他陪着期期大半宿没睡,第二(日rì)还要三倍((操cāo)cāo)练那么惨。 林大人非常重视蒋灵这次的认祖归宗,特意找人挑了个好(日rì)子,本月二十八,也就是十(日rì)后,进行祭拜祖宗的仪式。 按理说一般女子若对家族没有特殊贡献,是没有资格祭拜祖宗的。 林大人看在一来这是蒋大师同意让蒋灵认祖归宗的条件之一,二来则看在纪子期几姐弟的面子上,同意了蒋大师的要求。 休息了几(日rì)后,纪子期重新回了术师协会,协会里大变了样,嗯,其实也算不上。 主要是各夫子院子的门拆掉了,各夫子门下的学生,不(允yǔn)许如同之前一般,只呆在自家夫子院子里学习。 而是通通被赶去了,专门研习的院子里。那里本来是供三等术师以上研习的。 蒋大师让协会里将那院子一分为二,一边是三等以上术师,一边是各夫子门下的学生们。 纪子期去的时候,只来得及同容若范同打了个招呼,便被古夫子带到了无涯堂,寓意学海无涯。 里面有些熟悉的面孔,如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的十几位学生,还有不熟悉的几十张面孔,黎渊和耶月哈也在。 纪子期一出现在门口,各自围成团讨论的所有人,都停下讨论望向她,个个神色莫辨。 耶月哈看到她,高兴地招手:“纪师妹,这边!” 因为刘夫子已被抓,耶月哈便拜在了古夫子门下,与纪子期成了名副其实的师兄妹。 关于此点,黎渊心中是不高兴的,本来唯一的师兄变成了唯二的师兄,他看耶月哈便有了几分不爽。 “杨师兄,耶师兄!”纪子期向二人行了礼,又转向还望着她的其他学生行了个礼,“各位师兄好!” 那几十人回过神来,有人拱手当回礼,有人轻咳两声转过去,有人仍盯着她上下打量。 纪子期面露坦然地微笑,大方的任他们像看猴子似的研究。 倒是耶月哈有些不爽,狠狠地瞪了还盯着纪子期看的几人一眼。 那几人才摸摸鼻子,讪讪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学生们虽聚在了一起,先前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遇到了问题,第一时间都是找自己同门的师兄弟探讨。 偶尔来无涯堂转一圈的各院夫子们,眼光也总会若有若无的瞟向纪子期这边,个个面色带着几分沉重和不自然,看不出(情qíng)绪。 唯一看上去比较轻松的应该算是马夫子和丰夫子了。 两人看着其他夫子面上的神色,心中腹诽道:当初跟你们说这纪小雪同学有些邪门,你们不信,个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现在知道老夫没有言过其实了吧!哼! 纪子期并不知道这些夫子心中对她作如何感想,只一心教耶月哈解题。 一旁的黎渊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二人的交谈引起兴趣,凑过来加入讨论的行列。 反而端坐在一旁,面上神色闪烁,眼里晦暗莫测。 眼神好像盯着纪子期,又好像并没有在看她,只是一个人在沉思而已。 纪子期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他一次,正好与他眼光相撞,那眼中的冷漠和寒意,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qíng)绪,吓了她一跳。 只觉得心底莫名的有些瘆得慌! 心道:这人又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纪子期转回头,不再看他,继续与耶月哈讲题。 最近服侍黎渊的宫人,对他现在这副陷入沉思的恍惚神(情qíng),已见怪不怪了。 主子这样子貌似有个十天左右了吧!刚开始还担心是不是撞邪了,后来见他行事一切正常,才略略放了心。 于是在私底下偷偷猜测,主子,是不是思—(春chūn)—了? 嗯,不对,那两个服侍的良娣千(娇jiāo)百媚的,思什么(春chūn)。 可,主子好似许久没有宠幸二人了,大约,从年前回来后就再没召二人侍寝了! 难道是主子有了心上人,或是对现在二人失去了(性xìng)趣,咳咳,兴趣? 宫人不敢怠慢,便将这(情qíng)形私下报与了皇后。 当黎渊宫中突然又多了两个皇后赏赐的绝色宫女后,他才想起自己好似好久没对女人动过心思了。 所以当黎渊见到历劫归来的纪子期时,不自觉地就将她与自己后宫中的四个美人儿进行了比较。 可这心思刚一起,瞬间就有种如临大敌地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瞬间清醒过来,甩掉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后,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冷漠。 在与纪子期无意间投过来的眼神相遇后,那眸中的澄静淡然让他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看她。 纪子期正与耶月哈讲解解题思路中,范同走了进来,“纪术生,古夫子院子有人找!”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纪子期心中猜测,告别黎渊与耶月哈,随范同去了古学堂。 古学堂里来找她的人,是刑部巡官杨大人,四十出头,浓眉方脸,看起来甚是威严。 古夫子为二人作了简单介绍。 杨大人直接说明了来意:“犯人刘天生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陛下已经定下了三(日rì)后问斩。 刘天生请求行刑前见你一面,陛下同意了,但陛下也说了,去与不去由纪小雪自行决定,若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纪子期想起那鬼魂似的刘夫子,心中还有些发毛,思量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好奇刘夫子设置那些个机关的原因。 古夫子怕出什么意外,派了范同一起去。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腹诽,古夫子,您老已经知道了我和林家的关系,我同范同两人辈份这么尴尬,您派也应该派容若一同才对吧! 只是腹诽归腹诽,面上只能恭敬道谢,然后三人一起朝刑部出发。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刑部前停了下来。 纪子期和范同随着杨大人,走向了牢房深处。 刘夫子虽是即将斩刑的死囚,但因其(身shēn)份特殊,所处的牢房虽深,也算干净整洁,空气无甚异味,还过得去。 几人到的时候,一(身shēn)死囚装的刘夫子正靠在墙上闭目假寐中,(身shēn)上的(阴yīn)冷之气与这牢房的(阴yīn)森意外地匹配。 几(日rì)未见,那白发似乎更白,皮肤也似乎更加苍白透明了,好似一具已失去灵魂只会呼吸的物体般。 “罪犯刘天生,你要见的人来了!”杨大人敲敲牢房的柱子,对里面的刘夫子大声道。 刘夫子缓缓睁开眼,看向纪子期的神(情qíng)一片死寂。 “刘天生,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杨大人交待完,又转向纪子期,边说边朝角落里指去: “纪小姐,我们在那边等你!你若是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了,随时唤老夫即可!” “谢谢杨大人!”纪子期行礼目送杨大人和范同走远后,转向了刘夫子。 神(情qíng)淡然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刘夫子突地无声地笑了,在这地牢里,一向似鬼魂的他,诡异地让纪子期觉得,这一笑竟带上了一丝人气。 什么意思?纪子期皱眉想道。 刘夫子似笑够了,双眼望向她带着释然,开口道:“老夫想见你一面,是为了当面谢谢你!” 谢谢我?纪子期越发糊涂,带着疑惑的神(情qíng)看向刘夫子。 刘夫子的目光却已移向了别处,“若不是你,老夫恐怕到死都还陷在那个深渊里!” 没头没脑的,这哪跟哪? 纪子期正想开口问个明白,刘夫子却已闭上了眼,伸出干瘪枯瘦的手挥了两挥,“老夫想说的已说了,你且离去吧!” 那闭目假寐的姿态同纪子期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似乎灵魂已离开了躯体,只剩下了本能的呼吸。 杨大人和范同愕然两人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对话。 杨大人奇道:“纪小姐,刘天生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谢谢我救他出了深渊,然后就没了!”纪子期摊手,“学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杨大人想了片刻,“许是犯人之前走火入魔,现在清醒过来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想谢谢你没有让他继续错下去吧!” “或许吧!”纪子期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大认同杨大人的说法。 按现代心理学的说法,凡是大恶之人,或者说无论是大恶还是小恶,从来就没有人会从心底,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问题只在于现实的道德规范和法律制度能否约束到他而已,所谓的忏悔不过是为了获得同(情qíng)和从宽处理而已。 杨大人将纪子期与范同送到门外就离去了。 正文 131、订亲而已,可以退亲的嘛!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来的时候,纪子期坐的是蒋府的马车,范同是同杨大人坐的一辆马车。 现在只有一辆马车,纪子期倒不是介意与范同一起,而是怕上去之后无话交流的尴尬。 范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主动道:“纪术生,今(日rì)时辰不早了,正好家中有事,我就不回夫子处了,烦请纪术生帮忙请个假。” “好的!”纪子期点头应道,心想这样最好了,省得尴尬。 临上马车前,范同本已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纪术生,以后除了到林府做客,按必要的称谓称呼我外。 在其他场合,包括在术师协会里,你还是唤我范同,我唤你纪术生吧!” 他的表(情qíng)与语气很平静,但纪子期还是敏感地嗅到了一丝疏离。 也是,范铭烟因为与蒋若仪的关系,愿意认下甚至主动认下蒋灵,但不代表她的娘家人会同她一样的想法。 范同现在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范家人的态度,不亲近不仇恨,已经算在(情qíng)理之中了。 纪子期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古学堂时,黎渊已经回宫了,只剩下古夫子和容若。 纪子期同古夫子讲了刘夫子跟她说的那两句话,古夫子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认同了杨大人的解释。 纪子期想起刘夫子释然的神(情qíng),忍不住问道: “夫子,学生今(日rì)刚来,还未来得及问,刘夫子到底害了多少人的(性xìng)命?那个地宫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古夫子叹道:“老夫也是今(日rì)从杨大人处知晓,这地宫竟然已经存在有二十多年了。 刘夫子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在里面建上了机关,卢术师是第一批关进去的人。 这些年刘夫子抓了不下四十人,一半以上是他门下学生,另外小半是一些准备回乡的术师和学生。 除了被救出来的二十多人,其余人早就全都死了,尸骨无存。” 纪子期皱眉道:“据卢术师说,他在里面关了十三年,这十三年来消失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家人竟然没有上来闹吗?” 古夫子道:“老夫在外十年,一直陷在分林之事中无法自拔,倒是没有关注到术师协会的这些问题。 你这一说,老夫也有些好奇,明(日rì)老夫向其他夫子打听打听!” 第二(日rì),纪子期刚出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杜康。 “杜康哥,你怎么来这了?”纪子期左右瞟一下,难道杜峰这厮也来了? 杜康咧嘴笑道:“少爷让我接你去杜府,我已经跟纪老爷纪夫人报备了。” 一大早就接她去杜府,还不是他亲自来,而是让杜康来的,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看杜康神(情qíng),明显毫无异常。 纪子期心思转了转,还是决定问问,“杜康哥,你老实说,杜府是有什么事吗?” “嘿嘿”,杜康傻笑两声,“少爷特地交待过了,不许我告诉你,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qíng)这么神秘?”纪子期自言自语,转而又道:“你家少爷有说为何是让你来接我吗?” “呵呵,少爷说了,如果你问起这个,让我直接告诉你:少爷他怕受不住你的威((逼bī)bī)!” 威((逼bī)bī)?我能威((逼bī)bī)得了他?纪子期将这话想了又想,蓦地面上就红了。 他想说的其实是,色(诱yòu)吧? 纪子期默默坐上马车,本来还想多问两句的,想起杜峰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追问杜康了,反正到了就能知道了。 要是太过无聊的把戏,看她到时候如何治他!纪子期心中暗暗道。 杜峰虽未亲自去蒋府接她,却候在了杜府门口,马车一到,就快速迎了上来。 纪子期一掀开帘子,看到杜峰笑成一朵花的脸,和眸中的万千柔(情qíng),刚生出的丁点不郁很快就消散了。 她将手交给他,任他牵着自己下了马车。 “期期,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包准你意想不到,也包准把他们几人吓一跳!”杜峰牵着她的手,兴匆匆往里冲。 他人高腿长,纪子期虽不矮,跟他一比,完全相形见绌,很快就跟不上他的步子,不得不小跑起来。 跑了两步,想着是在未来婆家,这跑动的姿势始终不雅,便略一用力扯住杜峰,“杜峰,慢点,我跟不上了。” 杜峰回头看她因跑了两步而面红微喘的小脸,心中为自己的不体贴而有些内疚。 放慢脚步后,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期期,你以后得加强训练才行!” “为什么?”纪子期不解道:“这术师协会又不用考御(射shè),我也没什么机会用上,训练来干啥?” 杜峰回过头,促狭地朝她挤挤眼,“(身shēn)子这么弱,以后怎么受得住?” 纪子期猛地会过意来,本就有些微红的脸,更加红得耀眼,轻轻呸了他一声。 杜峰得意大笑,猛地搂她一把,在她正(欲yù)抗议时,又飞快松开了她。 纪子期恨不得抬脚踢他两脚解气,脚还未伸出去,便听杜峰道:“爹,我进来了!” 原来二人不知不觉已到了杜元帅的书房。 纪子期慌忙站直(身shēn)子,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在杜元帅面前失了礼。 心中却暗道:这混蛋,居然陷害她!给本姑娘记着! “进来吧!”是杜元帅的声音。 杜峰伸手推开了门,纪子期看到里面场景后,不由惊讶张大了嘴。 杜元帅的书房同纪子期所见过的苏小年蒋大师包括杜峰的,都是同样的构造,无甚稀奇之处。 令她惊讶的,自然不是这书房,而是书房里的几个人。 天凉战场上的秦(日rì)勉,李将军,那个疼老婆的汉子。 只是现在,她认得二人,那二人却不认得她! 对于女人出现在书房,铁塔似的汉子秦(日rì)勉略有些不高兴地扬眉道:“元帅,将军,这位是?” 杜元帅和杜峰却看着纪子期笑而不语。 纪子期明白二人的意思,微笑着向二人行礼道:“见过秦将军,李将军!” 李将军惊奇地眨眨眼,秦(日rì)勉一副不解的神(情qíng),人家小娘子这么的有礼,他也不好意思再给脸色,遂搔搔头道:“这小娘子,你见过我老秦吗?” 纪子期一本正经道:“当然见过,小女对秦将军您,可熟悉得很!” 秦(日rì)勉愈发疑惑,“可我老秦没见过你啊!” “秦将军,再仔细瞧瞧,我是谁?”纪子期在他面前转个圈,卖个关子,含笑望着他。 秦(日rì)勉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愈瞧愈糊涂。 这张脸确实是感觉在哪见过,可问题是他在前线已待了七八年光景,军中全都是大老爷们,去哪里见十几岁(娇jiāo)滴滴的小娘子? 若是去前线前,那时这小娘子才七八岁,这女大十八变,哪能认得出? 而且,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女童,他也很少见到,他家娘子说怕他吓哭人家,有客来也会让他避开。 秦(日rì)勉左右想不出,索(性xìng)一摊手,“真没见过!你直接说吧,你是谁?” 纪子期笑语盈盈道:“秦将军,李将军,我是子期,天凉的纪文书,纪子期!” “你是纪文书?” “你是子期?” 两位将军同时惊呼道。 纪子期点点头。 “你是女的?纪文书是女人?”秦(日rì)勉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老秦没听错吧!” 说完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紧接着哎哟一声痛得直叫唤,然后伸后抚着痛处,自言自语道:“这么痛,不是再做梦啊!” 几人被她逗笑了。 李将军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你真的是纪文书纪子期?” “是的!如假包换!”纪子期含笑道:“当年小女不得已女扮男装去了战场,并非有心欺骗大家,还请秦将军和李将军见谅!” 秦(日rì)勉再仔细看了看,见她说话神态确实与纪文书无异,已相信了。 他呵呵笑道:“小娘子呀,那正好!我那小儿还未说亲,多少岁来的?让我先算算看。” 秦(日rì)勉边说边伸出双手,皱眉算着岁数,没看到杜元帅和杜峰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 “十八!”终于想清楚自己小儿子岁数的秦(日rì)勉,兴奋地道:“子期,你十六吧,正好,我小儿十八。 干脆你就嫁给我儿子,做我儿媳妇吧!” 一旁的李将军看到神色有异的杜元帅和杜峰,轻咳两声提醒秦(日rì)勉。 可惜秦(日rì)勉正沉浸在为他儿子,将纪子期娶回家的幻想中,完全顾不上旁人。 他向着纪子期期待问道:“怎么样?子期,作我儿媳妇吧!老秦我保证是世上最好的公爹! 若我儿子敢欺负你,老秦我一定站在你这边,第一个揍死他!” 纪子期偷瞟到杜峰(阴yīn)沉的脸,抿差嘴偷偷笑了起来。 杜元帅见他越说越来劲,忍不住出声道:“老秦啊,子期已经说给峰儿了!两人订亲已有半年了!” “什么?”秦(日rì)勉一时没反应过来杜元帅口中的峰儿是谁,只听到后面订亲已半年的话,“订亲而已,可以退亲的嘛! 子期你要是不好意思,你告诉我是哪家,我老秦带人去帮你退了他,就像当年帮元帅去杜夫人娘家站岗一样!” “咳,咳!”李将军用力大咳两声,秦(日rì)勉你这个糊涂蛋! 杜元帅也被他的粗神经给气住了,想起当年的往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纪子期乐不可支,杜峰睥她一眼,咬着牙(阴yīn)恻恻道:“秦叔叔,您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期期订亲的是杜家!那个未婚夫就是我!” 秦(日rì)勉正想问哪个杜家时,看到杜峰神(情qíng),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个峰儿不就是杜将军杜峰吗? 他猛一拍自己脑袋,暗骂自己愚蠢,脸上讪笑道:“哈哈,元帅,将军,我老秦开个玩笑而已!千万莫当真! 子期大才,我儿哪配得上?只有顶天立地的杜将军,才是她的良配! 我老秦在这先恭喜两位了,到时候订了成亲的(日rì)子,可要记得下帖子给老秦我。 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我老秦定会赶回来讨杯喜酒吃!” 杜峰这才面色好了些,几人转到了正事上。 因纪子期在天凉的表现,秦(日rì)勉几人也没瞒着她,讲了一下各前线的状况,分析了一下临近国的动向后,最后道: “元帅,按前线探子回报,西南的战事估计这两月又要开始了,魏将军之前负了伤还未好,末将猜测此次陛下定会派杜家军前去!” 杜元帅道:“本帅在朝中也听闻了,你估计的不错,你和老李明(日rì)就先回家,好好和妻儿聚聚,随时待候军令!” “是!”两人齐齐应道。 “还有一事!”李将军道:“南方天气炎(热rè),雨水多且季节早,末将从南方回来的时候,那边已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 听随行的南方将士说,今年这雨下得太过蹊跷,怕是会闹水灾。南秦当地官员也写了折子,让末将带回京,请朝廷趁早做好支援准备! 陛下为了防止暴动,每遇大灾,必会派士兵镇守,驻守南镜的水军倒是合适的人选,不过最近海盗猖狂,那边只怕抽不出人手。 末将猜测陛下应该会从京中派人带兵过去,只是不知会派谁去。” 杜元帅表(情qíng)立马沉重起来,“你带回来的折子前天上午刚送进宫,中午宫中就收到了最新消息,水灾已经发生了。 灾(情qíng)严重,整个南秦城都被淹了,目前损失和死亡人数还不可知! 陛下这两天忧心仲仲,与工部户部兵部几位尚书大人连夜商量了两天,估计明天就会有定论了。” 他看了两位将军一眼,“不管陛下决定派谁去,你二人正常回乡,不必忧心,本帅自有安排!” “是!末将遵命!” 连续听了两件糟心事,杜峰也没有了与纪子期调笑的心思,将她送到了术师协会。 因为想起现代水灾时的惨状,一路上纪子期的心(情qíng)很有些难受。 到了术师协会门口,两人默默道别后,便分开了。 今(日rì)古夫子不在,听说是进了宫。 术师协会的无涯堂里,除了其他夫子门下的学生外,也只有耶月哈一人在,不见了黎渊。 纪子期调整好(情qíng)绪,小声问道:“耶师兄,夫子和杨师兄都去哪了?” 耶月哈小声答道:“听说是被召进宫了!” 他左右偷瞟一眼,继续悄声问道:“纪师妹,你说古夫子被召进宫师兄可以理解,可杨师弟也没什么特别的才能,为何也会被召进宫?” 纪子期呵呵两声笑,不出声。在黎渊不自己主动暴露(身shēn)份前,她是不敢替他作主的。 耶月哈看她一眼,替她抱打不平,“纪师妹,按理说,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应该是你进宫才是,怎么会轮到他呢?” 然后话锋一转,“师妹啊,你这次救出了这么多人,朝廷可有赏奖?都奖了什么?” 纪子期想不到高大英伟的耶月哈,居然会有当八婆的潜质! “暂时还不知道!没这么快吧!”纪子期猜想古夫子与黎渊进宫,应该是与南方水灾的事(情qíng)脱不了干系。 她不想纠缠在为何是黎渊进宫和赏赐的问题上,转移了话题,“耶师兄,昨(日rì)师妹离去前布置的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一说到此,耶月哈呵呵两声,有几分不好意思,面色发红道:“纪师妹,师兄愚钝,你再同师兄讲讲吧!” 古夫子直到黄昏时才回到,见到正准备离去的纪子期,连忙叫住她:“小雪,正好你也在,赶快回家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出发,前往南秦!” “是关于水灾的事(情qíng)吗?”纪子期问道。 古夫子怔了怔,“你也知道了!正好,南秦水灾,具体伤亡还不得知,但估计十分严重,恐怕比三十年前的那场水灾还要严重。 陛下派了大皇子黎渊带队,工部侍郎朱潜和户部侍郎曹云清左右,一众官员,十几位御医。 并从军中调出一位将军带万名将士押送粮食药材等救灾物资,连同老夫师徒,你和耶月哈,一同前往南秦。 时间紧迫,明下下午就出发,你先回去与家人告别,收拾好细软,明(日rì)未时到皇宫门口集合。 好了,具体的安排,老夫路上再与你细说!你先回去吧!” 回到蒋府的时候,纪子期将明(日rì)就要出发的事(情qíng)告诉了纪氏爹娘。 蒋灵和纪仲(春chūn)已听蒋大师说了此事,早已开始帮纪子期收拾起了行囊,以及一应路上可能要用到的物品。 蒋灵拉着纪子期的手,眼眶发红,心中万分不舍。 “娘,我不会有事的!”纪子期安慰道:“年前还在荒野之地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呢!还不是一样好好的!” “那怎么同?”纪子期不说还好,一说蒋灵的泪就刷刷掉了下来,“那时候无论多艰苦,始终是考试,有朝廷的人在一旁看着,怎么的也出不了大事。 可这次去南秦,是发了水灾的地方,娘以前听人说,那些发水灾的地方,因为没有粮食入肚,别说抢别人的粮食了,吃人(肉ròu)的都有。 而且还容易有瘟疫,一死就死好多人!” 蒋灵越说越怕,将小雪的手握得紧紧的,“小雪啊,咱别去了啊,要不,要不你装病?对,装病,明(日rì)娘派人,不亲自去跟夫子说,你病了,去不了了,好不好?” “娘!”纪子期无奈拉长语气,“没事的,我又不是一个人去,还有好多人呢,有十几位御医随行,也有万名士兵。 我去那边说不定就只是跟着夫子,到处看看打打下手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皇命已下,蒋灵其实也知不可能推托得了,刚那一说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 当下一抹泪,殷殷叮嘱道:“小雪啊,去了那边,你一个人要小心些。 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听夫子和长辈的,凡事莫出头。” “嗯,娘,我知道的!”纪子期点头应道。 然后一个激灵,女孩子家?“娘,您给我准备的衣衫,不会是女孩子穿的吧?” “那是自然!除了夏衫,秋天的我也准备了几(套tào),以防万一!” 纪子期道:“娘,整个队伍里,就我一个女孩子,穿着女装多不方便,我肯定要穿男装的!” 蒋灵傻眼,“哪有你穿的男装?” “明早爹去买!”一直未出声的纪仲(春chūn)道:“阿灵,小雪是一定要去的,咱就好好想想要带些什么,缺些什么,明早好去置办!” 蒋灵一拍自己额头,“瞧娘,都糊涂了!你爹说得对,小雪,你随娘来,看看准备的这些够不够?” 纪子期看着堆在她(床chuáng)上的大包小包,眉头直跳,她这是去出差啊,不是去游玩的! 想当初她去天凉时,就带了两(身shēn)衣裳和月事时用的物件,以及五两银子,一个小包裹而已。 纪子期看着那一堆的东西头痛不已,偏蒋灵还一副缺啥娘马上给你补的期待神(情qíng),“娘,够了,明(日rì)让爹买三(套tào)男装回来就好了!” “真的够了?不会太少?” “够了够了,”纪子期看着还不愿离去的蒋灵道:“娘,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估计要很晚才能到驿站,今晚我想睡个好觉! 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蒋灵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小雪啊,要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缺什么了,就用纸记下来,明早让你爹去买!” 纪子期忙不迭点头,送走蒋灵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将(床chuáng)上的大包小包打开,从中选了几样实用的,打成一个小包后,便睡下了。 临出门的时候,蒋灵看到纪子期只背了一个小包袱,惊讶问道:“小雪,那些是不是拿不动,娘帮你去拿!” “不是不是,”纪子期连忙制止,“娘您准备得很齐全,可我是出去办事的,这衣衫啊鞋子啊自然从简。 而且我到时穿的是男装,很多就都用不上了。” 看着蒋灵失望的眼神,纪子期有几分不忍心,“娘,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您和爹要保重好(身shēn)体,我会写信回来的!” 于是在蒋灵的泪眼汪汪和纪仲(春chūn)红着的眼眶中,纪子期爬上马车,挥手与二人告别! 到了皇宫门口,古夫子耶月哈已到了,耶月哈已见过纪子期着男装的样子,一点也不觉惊奇。 反倒是古夫子第一次见,多看了两眼后,赞道:“想不到小雪穿男装扮男人,还真有几分神似!” 宫门前候的人里面,还有一个老熟人曹云清。 因着上次杜夫人生(日rì)那次,纪子期敏感地觉得曹夫人冯雪柔有些不对劲,所以此次再见曹云清,便没了之前在天凉时的自在,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曹云清原本轻松含笑的脸顿时有了几分僵硬和落寞。 纪子期双眼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却不见杜峰(身shēn)影。 她早上让蒋府小厮送了口信的啊,难道他当时已经出了门去宫里了? 不对,她当时交待是要亲自送到杜峰手上的。 小厮回来的答复是已送到了,那肯定是送到了他手上才是。 那厮居然不来送她?纪子期心中又是挂念,又是恼怒。 此次去南秦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四五个月,难道他就不会想自己吗? 纪子期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还没离开呢,她都觉得有些想他了。 混蛋!纪子期在心中不停咒骂他,居然不来见她最后一面! 很快未时到了,众人爬上马车,出发了。 纪子期因穿着男装,便没那么多顾忌,与古夫子耶月哈共坐一辆。 耶月哈犹自沉浸在,他背后吐槽的杨成,居然是大皇子黎渊,这个让他无法消化的事实中! 耶月哈眼神幽怨地看了纪子期好几眼,似乎在控诉她,为何不告诉他这件事,害他得罪了黎国的大皇子。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问罪?耶月哈心中忧伤地想道,看来这次去南秦必须好好立功才行。 到时候就算大皇子怪罪,也有个功劳可以挡挡不是? 这一想之下,耶月哈振奋起精神,主动询问起去南秦的事(情qíng),“夫子,这次去南秦,咱们几人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老夫也正想跟你二人说说这次的重点,”古夫子道:“陛下此次派老夫随行,其目的主要有二点: 一是整个赈灾事宜的账目管理问题。这自古从朝廷拨付的赈灾银子,一层一层往下之后,真正用到实处的不足六成。 因为这几年新账本的兴起,陛下心中早起了惩治那些贪官的心思,正好趁这次机会,杀一儆百! 二是这沿路的河道问题,南方河道问题已久,但这几十年来也算老天庇佑,除了八十年前和三十年前,各发生过一次水灾外,这些年来倒一直平安无事。 只是哪怕一次水灾,便足以摧毁黎国几十年的积累和发展,因而这河道问题,始终是个影响国之根本的大问题,陛下不能不忧心。 这几年国库盈余渐盛,加上陛下早有整改之心,便派了工部善长河道的朱侍郎,老夫协助,制定河道整修方案。” 刚开始几人还会聊一聊关于水灾的事(情qíng),慢慢的,随着车厢的不断摇摆,均开始昏昏(欲yù)睡起来。 一路上只作了短暂的休息,在众人腰酸背痛(屁pì)股生疼苦不堪言的时候,终于到了驿站。 此时纪子期才发觉,她虽扮作了男子,却始终不是男子,和二人共处一室,终归还是有所不便。 比如在马车上(屁pì)股被颠得生疼的时候,不能用手揉! 明明已经累得要死了,也不能随意地打哈欠,或靠在上面打盹,万一流个哈喇子啥的,多不雅观! 她看着一脸郁闷的古夫子和耶月哈,猜测二人心中肯定也是如此想的。 驿站里准备的房间倒是将她当成了女子,单独安排了一间。 纪子期洗漱完,正准备上(床chuáng)休息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难道是耶月哈?纪子期边猜测边打开门,“谁啊?” 门口站着的却是杜峰。 “杜峰?”纪子期惊喜道。 见到他的一瞬,便将之前的怨念抛到了脑后,忙不迭拉着他的手进了房,“你怎么会来这?” 她心想莫不是早上有事没来及送自己,所以特地骑马赶过来的吗? 纪子期这一想,心中便甜滋滋的。 “嗯,这次去南秦,我负责带兵压送粮草和相关救灾物资!”杜峰含笑道。 纪子期心中的甜蜜还未散去,听到此话后,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所以,你早知道要同我一起去,却故意没告诉我?”纪子期咬牙道,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qíng)了。 “嗯,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纪子期磨着牙,一副想咬他两口的模样。 杜峰冲她暧昧眨眼,道:“我没去送行,期期可是是失望了?” 纪子期想起先前心里想着,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时,自己心中的失落。 又看着笑得略有些得意的杜峰,心中一酸,忍不住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那撅着嘴鼓着脸双眼含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小模样,看得杜峰心疼不已,忙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哄道: “好了,期期,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啊!以后我定不瞒你,可好?” 纪子期小力挣扎了两下,杜峰搂得紧,自是挣不脱,她又泄愤似的抬手锤了他两下,这才觉得解了气。 然后在他怀里闷声道:“说好了的,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许瞒我!” “嗯,我发誓!”杜峰庄重地做出承诺。 两人相拥了一会,杜峰不舍地放开了她,“期期,我得先走了!” “你要去哪?” “大队人马连这粮草行动太慢,我担心南秦官府兵力不足,百姓暴动起来无法震慑。 来之前已经和大皇子及两位侍郎沟通过,先带三千将士连夜赶去,控制住场面,然后等你们的粮草送到!” “马上就要走了吗?”纪子期不舍问道,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干嘛跟他使小(性xìng)子! “嗯。”杜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南秦再见!” 纪子期踮起脚尖凑到他唇上,“你也要小心!不要受伤!” 送走了杜峰后,纪子期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很累,却无法入眠。 似睡非睡间,好似又听到了敲门声。 难道是杜峰又折回了?纪子期心中一喜,慌忙起(身shēn)奔向门边。 “纪师妹,睡了吗?”门外响起的却是黎渊的声音。 这么晚找她什么事?“还没,杨师兄,”纪子期批上外衣,“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黎渊沉默了一会,道:“纪师妹,你先开开门再说!” 纪子期依言打开了房门,黎渊站住门前,却并未看她,反而是对着自己(身shēn)后道:“进去吧!” 原来不止黎渊一人!纪子期好奇地伸长脖子,朝黎渊(身shēn)后看去。 一个瘦小的士兵从他(身shēn)后不(情qíng)不愿地出来了,纪子期定睛一看,惊呼出声:“掌…” 忽然意识到不妥,立马闭紧了嘴。 那瘦小的士兵,居然是女扮男装的掌珠公主黎姝! 黎渊皱着眉,对掌珠道:“阿姝,我虽同意你随我一起去南秦,但也跟你说了,你我虽为兄妹,也无共睡一屋的道理。 现已夜深,驿站早住满了人,你又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shēn)份,除了和纪师妹共住一屋外,还能如何? 若你不同意,明早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什么(情qíng)况?现在是让掌珠公主同她,睡一屋?不能吧!两人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情qíng)敌呀! 纪子期直觉想拒绝,黎渊先开了口,“纪师妹,今晚先委屈你了!” 硬塞?可人家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能怎么办? 纪子期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呵呵两声,“能与公主同睡一屋,是民女的荣幸!” 说完侧过(身shēn),作了个请的手势,“掌珠公主,里面请!” 掌珠看一眼黎渊,见他面上神色坚定,道了声:“那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走了进去。 黎渊松口气,他这妹妹从小被父皇母后还有他,捧在手心里长大,若真任(性xìng)妄为起来,连他也吃不消! 也不知母后在宫中知道消息后,会折腾成怎样?黎渊只一想到这,就头疼不已。 刚刚他发现掌珠女扮男装混在他的侍从里时,大吃一惊,立马就打算遣人送她回宫! 可当掌珠说明原由后,他竟然沉默了,最后默许了她随他去南秦的举动。 黎渊心中苦笑一声,看着准备关上门的纪子期道:“纪师妹,现在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你就将掌珠看成是杨成的妹妹,普通闺中女子,随意些对待就好!” “好的!杨师兄慢走!”纪子期送走黎渊后关上门,忍不住心中吐槽,她两人,是能随意的关系吗? 她挤出笑脸转过(身shēn),却见掌珠公主端坐在桌边,背脊(挺tǐng)直,凌厉的凤眼状似无意地看着她,天生的皇族气质令纪子期浑(身shēn)一凛。 心中感概道,天鹅即使落入野鸭群,仍改变不了天鹅的本质。 即使是打扮成侍从的模样,仍无损她的骄傲与美丽! 见掌珠只看她不出声,纪子期讪笑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掌珠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幽幽道:“为何你扮男人这么像?” 正文 132、成功颠覆自己的形象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这个,”纪子期呵呵道:“民女相貌寻常,扮成男人来无什差异,公主艳丽无双,着男装也掩饰不了你的绝色容颜!” 掌珠哼了一声,自是不信! “当然啦,还是要做一些小小的修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 特别是到了,咳咳,现在这个年龄,该长的地方都长好了!外貌上的特征也很明显了!” 掌珠眼里发出迷惑的神色,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讲,纪子期轻咳两声,“比如这个脸,女子一般肤色较白而且细腻。 可以稍微抹些调好的蜜粉让肤色暗淡些,眉毛可以略微画粗些,然后就是这个,(胸xiōng),要尽量裹得紧些。 肩膀位可以加些垫肩,让自己整个人看起来更宽阔一些,就自然会带上几分男子气概了。” 掌珠若有所思,纪子期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公主,该…” 歇息二字还未出口,掌珠打断她,微笑道:“纪小姐,你应该能猜得到本公主为何而来吧?” 声音清脆得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还有声音要压低些,尽量低沉的感觉,纪子期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否则无论你外表扮得多像,一开口就会露馅。 “大约,能猜到!”纪子期微笑道。 “上次纪小姐既说了,我与他的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与他的事也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与所有人无关。 本公主想了想,既然是本公主与他的事,本公主还是想着要争上一争! 不只是同你争,重要的,是同他争!这是最后的机会,本公主是不会放弃的!” 掌珠骄傲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坚定,“纪小姐,本公主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本公主只是在告诉你这件事!” “公主既然诚实地告诉了民女,那民女也不妨诚实地告诉公主,”纪子期笑眯眯的,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男人,注定只能是我的男人。我不会(允yǔn)许也不会给机会任何人,来肖想他的!” 掌珠也笑了,凤眼里迸出夺目的光彩,“好,纪小姐,本公主拭目以待!” 纪子期面上淡笑着应下挑衅,心里却将杜峰狠骂了一通。 死男人,叫你招蜂引蝶,净让本姑娘不痛快!下次再见定要让你好看! 两个互为竞争的女人,各占据(床chuáng)的一边,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 一晚上(身shēn)边的人都规规矩矩的,没怎么翻(身shēn),不过纪子期心中挂念着杜峰又咒骂着杜峰,所以睡得不怎么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黑眼圈有些明显,再偷瞄一眼掌珠,发现她精神也不大好。 也不知是因为(身shēn)边睡的人是她,还是因为(身shēn)为金枝玉叶,从未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住宿过,适应不了。 早饭是黎渊专门派人送来的,托掌珠的福,早餐花样倒是不少,还有两样精致小点,看来是专为掌珠准备的。 纪子期很识趣地没碰那两碟小点,反倒是掌珠淡淡道:“纪小姐,不必客气,一起用。” “公主,这一路上只有你我两个女子,只怕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少。 但咱们现在都是扮的男子,这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会妥当些?特别是有外人在的时候。” 两个(身shēn)着男装的人,若当着不熟悉的外人,一个唤对方公主,一个唤对方纪小姐,怎么想怎么怪异。 掌珠手中筷子略一停顿,道:“本公主也有此意,不知纪小姐有何建议?” 纪子期道:“民女有两个名字,小雪,子期,扮男装时,都自称子期,公主不介意的话,可唤民女子期。 至于公主嘛,公主可为自己另取一个名字!” “子期,既如此你也不用自称民女了,怪别扭的!”掌珠蹙眉想了一会,“哥哥在外化名为杨成,那我就叫杨功,叫我小功吧!” 小功!噗,这跟掌珠公主的形象怎么也搭不上边啊!关键是,这个功字,咋一听就会让人想到那个攻字! 真可惜,这么好笑的点,只有她这个现代人明白。 唉,果然天才是寂寞的! 她清咳两声,建议道:“那个公主,不如叫阿功吧!” “那就阿功吧!”掌珠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兴奋,“子期,你等会多叫几次,让我先适应一下。” 纪子期心中默默吐槽,公主,咱俩不熟的好嘛! 又暗自叹息道,虽贵为公主,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么一点小事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有个公主在(身shēn)边,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除了三餐估计会丰盛点外,还有最关键的是,她不用和古夫子耶月哈同坐一辆马车了。 想必他二人奇怪之余,也在心中偷偷吁了口气吧。 因是为掌珠准备的,马车比寻常略大些,里面备上了些糕点茶水之类的,还铺上了厚厚的软垫。 这黎渊别的不说,做哥哥还是(挺tǐng)尽责的!纪子期心中赞道。 马车行了近一个时辰后,仅管有着厚厚的软垫,与长凳亲密接触的部位还是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揉(屁pì)股了!纪子期忽略掉掌珠讶异的表(情qíng),揉揉有些生疼的(屁pì)股。 觉得舒坦了些后,因昨晚休息不好,很快睡意来袭,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便侧(身shēn)趴在长凳上休息了。 掌珠目瞪口呆,打死也不相信眼前像猫似的,浑(身shēn)软骨趴在那的人,居然是杜峰(爱ài)慕的女子! 这好听点叫不做作,随(性xìng),难听点,就是粗鲁! 纪子期的几个举动,非常成功地颠覆了她在掌珠公主心中的第一印象,那个像风像雨像云,有着鲜活灵魂,让人无法忽视的女子,居然当着她这个(情qíng)敌的面,揉(屁pì)股,打哈欠! 不过纪子期本人对掌珠对她印象如何并不清楚,也并不在意,都到这份上了,再矜持住,受罪的只是自己。 纪子期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 果然,没多久,掌珠就有些受不住了。 满含羡慕地看着趴在长凳上呼呼大睡的纪子期!心想着,要不她也试试? 可念头刚起,看到纪子期嘴角流出的口水,嫌弃地避开了眼。 自己(身shēn)为皇家长公主,怎能如此失仪? 掌珠暗中深吁两口气,掐掐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沉睡中的纪子期清醒了过来。 感觉自己面颊边一阵湿濡,伸手一摸,面上一臊,居然是口水! 她连忙端坐好,看着过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挺tǐng)得笔直闭目养神的掌珠,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同为女子,但二人始终是名义上的(情qíng)敌,当着(情qíng)敌的面流哈喇子,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档次降低了不少。 两人一路基本无交流,纪子期趴在凳子上休息的时候,掌珠就睁开眼看看马车外的景色,或暗中偷偷打量一下纪子期。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掌珠便开始闭目养神,轮到无聊的纪子期看看马车外,或偷偷欣赏一下掌珠的美丽。 两人倒好似商量好的很有默契地轮流休息。 从京城到南秦,约十(日rì)左右的路程,越往南走,天气愈来愈闷(热rè)。 纪子期看看天色,(阴yīn)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感觉随时就会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暴雨。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休息的空档,蹄子不停刨地,喷着粗气。 纪子期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朝廷的赈灾物资里,肯定大部分是粮食和药材。 这两样东西最怕水,一遇水就坏了,那么匆忙地出行,有没有做好足够地防雨措施叫? 特别是这南方多山林,大雨一冲,山体滑坡,即使防雨措施做够了,那防滑呢? 一不小心连人带马翻倒在地,浸入雨水中,很快就会作废了! 一想到这,纪子期便坐不住了,立马叫停车夫,跳下马车,往曹云清所在的马车奔去。 “曹大人!曹大人!” 曹云清听得喊声叫停车夫停在一边,看着奔跑而来的纪子期道:“子期,什么事?” 纪子期停下喘着气问道:“大人,眼看就要大雨了,这粮食和药材的防雨措施做得足够吗?” 曹云清知她的细心谨慎,怕不只是担心这个问题,遂道:“子期,你在担心什么,直接说!” 纪子期快速道:“大人!一是这粮食和药材的防雨措施,我担心筹得紧急,防雨措施做得不够。 南方的暴雨不同京城,与北地更不同,又多又猛,下个几天几夜是常事。 二是这山路崎岖,下雨容易滑坡不说,即使不滑坡,也是泥泞难行。 押送赈灾物资的将士都不是南方人,恐怕会容易出事。” 正说话间,一道刺眼的亮光划过(阴yīn)暗的天际,紧接着一阵震耳(欲yù)聋的雷声后,豆大的雨水开始倒筛似的往下倒,迅速淋湿了二人。 大雨倾盆,让对话增添了不少的难度,曹云清大声道:“子期,你先回马车上,我去找大皇子,告诉他不能停歇,必须先冒雨赶到驿站!” 纪子期浑(身shēn)湿透地回到了马车上,怕感冒又怕弄湿了软垫,顾不得掌珠在旁,立马换了(身shēn)干爽的衣裳。 这马车里倒是样样都齐全,纪子期拿起干布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掌珠见她模样狼狈,忍不住问道:“你刚下去做什么了?”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干布,头发还是很湿,果然还是现代的毛巾比较好用。 “我担心赈灾物资防雨措施做得不够,去提醒一下曹大人,若真如此,必须马上赶到驿站!”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几声巨响直穿耳膜,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大雨啪啪地打在马车顶上,雷鸣闪电不断,坐在里面的纪子期和掌珠已忘了刚才的对话,苍白着脸捂着(胸xiōng)口,只觉得心惊(肉ròu)跳。 在这样的滂沱大雨下,仍能听得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还有车夫的大声吆喝声,以及翻车的惊呼声,想必出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事故。 马车前行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不好!”纪子期皱眉道:“这闪电雷声连人见了都想躲起来,这些马儿估计也会怕的,等一下若发起狂来,怕是不得了!” 她敲敲马车,对着车夫大声道:“大叔,将马的耳朵塞上,眼睛蒙上。” 雨声太大,前面的车夫全力控制住受惊的马,听不清纪子期说的话,只能大声问:“什么?” 纪子期又说了一遍,马车夫还是听不到。 她只好大吼道:“停车!” 这两个字简单,车夫听到后勒住缰绳停了一下来。 纪子期巡视了一下马车,没看到蓑衣,只得拿起刚才的湿衣服顶在头上,在掌珠惊诧的眼光和惊呼中,又跳下了马车。 “大叔,这闪电雷声太过激烈,马儿容易受惊,塞住它的耳朵,蒙住它的眼睛。” 纪子期走到马旁,大声道,“这边安排好后,去通知其他的车夫,我去禀告大皇子!” 雨太大,路难行不说,马儿又有些不受控制。 为了防止意外,整个队伍速度慢了许多,纪子期只在雨中奔跑了一小会,就赶上了黎渊的马车。 两旁骑马护行的士兵正想拦住,领头的阿大认了她出来,他一抬手,“让她过来!” “阿大!”纪子期跑到已下马的阿大(身shēn)边,喘着气,“我有事禀告大皇子!” 阿大看她一眼,“跟我来吧!” 黎渊的车厢里除了他,还有先前来的曹云清,以及工部侍郎朱潜,一个五十多相貌普通的老人。 因这突来的暴雨,想着可能的损失及即将来到的危险,几人面色都有些(阴yīn)沉。 “主子,术师协会纪子期求见!” “快进来!” 马车停了下来,阿大掀开车帘,纪子期浑(身shēn)湿透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黎渊惊道:“纪师妹,冒这么大的雨过来,有何急事?” 纪子期顾不上行礼,也顾不上整理自己糟糕的仪容,“大皇子,请速下令,马上蒙上马眼塞住马耳!” 话声刚落,车内三人已明白用意何在,黎渊对立在一旁的阿大道:“阿大,速传令下去,立马照办!” “是!” “纪师妹,雨太大,穿上这个,你先回车上去!”黎渊将车上的蓑衣扔给她。 纪子期穿着蓑衣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再一次当着掌珠的面,快速换下了(身shēn)上的湿衣。 饶是如此,还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千万不能感冒!纪子期在心中暗暗祈祷。 “你刚刚又下去做什么了?”掌珠问道。 “我去跟大皇子说,让他马上下令蒙住马眼塞住马耳。”纪子期老实道。 掌珠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好似想再问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马被蒙上了眼睛塞住了耳朵后,因减少了雷声和闪电的干扰,速度反倒比之前快了,也有序了许多。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一行人等赶到了驿站。 驿站在收到黎渊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后,早早地准备好了(热rè)水和生姜水。 纪子期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猛灌了一大碗**辣的姜水,泡了个(热rè)水澡。 感觉全(身shēn)的冷气和湿气都((逼bī)bī)了出来后,才舒服地从桶里爬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用膳,阿大便过来了,“纪子期,我家主子召你现在过去,有要事共商!” 纪子期摸摸干瘪的肚子,眷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我也一起去!”掌珠道,“(身shēn)为公主,我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情qíng)况!” 阿大无法阻拦,纪子期无权阻拦,掌珠便随着二人一起去了黎渊房间。 不光曹云清和朱潜在,古夫子和耶月哈也在。 几人见到纪子期面露微笑,没什么异常,倒是看到掌珠公主后吓了一跳。 掌珠虽扮成了男人,但是她并没有按照纪子期所言,将自己修饰一下。 因为那异于常人的艳丽容颜,一眼就被所有人认出来了。 几人齐齐起(身shēn)行礼,“见过掌珠公主。” 黎渊皱眉道:“掌珠,你不在房间休息,跟过来做什么?” “皇兄,妹妹(身shēn)为一国公主,享受万民敬仰和供养,现百姓有难,妹妹也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情qíng)况,尽一尽绵薄之力!” 掌珠公主施施然走到一旁坐下,“皇兄,你们继续,妹妹定不会打扰。” 话虽如此,可若几个大男人在谈论公事时,有个超级美女还是特尊贵的那种坐一旁听着,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吧。 可这事黎渊不出声默许了,几人只好敛住(情qíng)绪,回到了正题上。 “纪师妹,别站着,过来坐下!”黎渊招手道:“我让阿大请你过来,也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是!”纪子期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一群男人中间,除了朱潜外,几人都觉得很是正常,倒是掌珠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纪师妹,因着你的提醒,我已派出了三名侍从,一路上提前打探前方(情qíng)况,一有异常立即汇报; 另派了两人前往南秦,快速与杜将军取得联系,随时掌握南秦现在的(情qíng)形。 到达驿站之后,曹大人立马亲自去检查了粮草和药材,发现已有部分渗进了雨水,好在发现及时,又处理得当,只是少了约一成。 但今(日rì)之大雨还未停歇,到底何时才能停下,现在谁也不清,一天已经少了十分之一。 若再下去,怕到时候去到南秦已不足二三成了,若遇到你说的山体滑坡等意想不到的(情qíng)形,怕是一成也不能剩下了。 我刚刚和夫子曹大人朱大人还有耶师兄商量了一阵,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方案,不知你有何见解?” 正说话间,侍从送来了饭菜,黎渊举起了筷子,“先吃吧!” 几人齐齐动了筷,饿得慌了的纪子期忙先扒了两大口吞咽进去后,道:“子期刚刚在马车上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 子期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说出来供大家参详参详。 朝廷赈灾,以实实在在的粮食及药草作为第一轮先行,确实考虑到了灾民真正的需求,也比较容易减少贪污。 然,却忽略了一路往南秦的天气以及路况,粮草和药材,反而变成了咱们现在前形的负担。 所以子期建议,一是将现有的粮草和药材在此留人地变卖掉,咱们直接空人空车前往南秦。 二是下令南秦附近的粮行、药行等商行,若能将粮草和药材运到南秦的,官府以高出五成价格收购。” “所有的粮草及药材由商行提供?”曹云清道:“连官府都办不到的事(情qíng),商行如何能做到?而且高出五成,会不会太多了?” 黎渊曾跟着纪子期在纪氏布行混过一段时间,对商人的本领倒是有些不同的见解。 “五成虽有些高,但以我的判断看来,也还可以接受。 一来是南秦现在受灾,粮食药材必定涨价,越往后价格恐怕会涨得更高。 二来若是朝廷筹粮运到南秦,在这种天气下,只怕中间损失和被贪掉的,远不止五成!” 黎渊道:“若是以前,纪师妹提出由商行来完成朝廷该做的事(情qíng),我恐怕也会质疑,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信了。” 纪子期点点头:“不错!一来是南秦附近的商行熟悉当地天气,自是早有准备,包括应对灾(情qíng)的手段定会熟练许多! 二来是官府虽有人力和财力上的优势,却需要时间来整合,以现在如此紧急的(情qíng)况来看,其运作上很难短期内追上商行的完善。 咱们现在的重点是一个快字,如何快速地到达南秦,需要的粮草和药材如何能快速送到需要的百姓手中。” 古夫子道:“小雪说得甚有道理!乡民的和善,那是在太平(日rì)子里。 遇到这种天灾,为了生存下去,个个都会化(身shēn)成比吃人的猛兽还凶残的动物! 现在的重点是需要快速控制场面。杜将军虽已提前过去,但只有三千人众。 民间的暴动根源往往来自饥饿!若是朝廷考虑不周全,处理不当,导致粮食不能及时送到的话,后果怕不堪设想!” 黎渊虽为皇子,但此时的曹云清,代表的是掌管天下财粮的户部,必须要能说服他才行。 毕竟他们现在押送的只是第一批的物资,后方户部正在想方设法从全国各地征收粮食和药材,以救南秦之天灾。 可若一个运作不当,事(情qíng)的发展未必能按想像的顺利进行下去! 曹云清点点头,“我明白各位的意思了,那就按各位意见来办! 这次出来,林大人拨了十万两银票让我带在(身shēn)以防不时之需,那就请大皇子先将这十万两送到南秦杜将军处,数目不大,好歹先救急! 明(日rì)你们先行一步,我留下来,将这些粮草药材变卖成现。 最迟三天,如果无商行接收,我就先抵押给当地官府,换成银子,然后直接派人送到南秦,我随后赶去与你们汇合!” 黎渊点点头,“好!送银票的人,今晚就走!我等会修书一封给父皇,说明现在的(情qíng)形。 曹大人你也写一封详细的报告给林大人,随我的信一同送走!” “是,大皇子!” 纪子期道:“那我和耶师兄这边按我们的法子,提前做好赈灾的账本,原来户部带来的账房照常做账。 这次灾(情qíng)严重,朝廷花费怕是不少,更是不能在中间被贪掉一分一毫! 到时候两边一对账,有没有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终于被派到任务的耶月哈兴奋点头,“纪师妹放心,这个包在我(身shēn)上!” 纪子期继续道:“大皇子,等会去送银两到南秦的侍从,可否帮我捎封信给杜将军?” 几人神色怪异地看着她,这正事才谈完,就开始想着小女儿心思了? 纪子期淡定自若道:“是关于灾(情qíng)的事(情qíng),我想提醒几句杜将军。 一般大灾之后容易发生疫症,其原因主要是尸体未得到及时处理,污染了水源。 所以我希望他:一是对于尸体,不管是人的或是动物的,只要遇到,一定快速处理,最好的方法是集中火化。 二是严格要求所有人,包括百姓在内,必须饮用烧过的水,绝不可饮用生水。” 信末当然要写上两句挂念的话,不然那厮定不会罢休!纪子期在心中偷偷道。 在场的人除了掌珠和朱潜外,对于纪子期的侃侃而谈不足为奇。 头一次见到的两人,却有些吓着了。 朱潜心道,果然不愧是两位林大人和蒋大师的后人,真真是不同凡响! 掌珠从未低估过纪子期,从未见之前起到两人真正的第一次碰面,她似乎早就认定了纪子期是个优秀的女人的这一事实! 只是心中认定,与亲眼见到她在一群优秀的男子中,镇定自若地讲着自己的见解,全(身shēn)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样子,还是有着难以逾越的差距。 掌珠想,也许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优秀的多得多! 然后心中一涩:那是不是代表她看上的他,也比自己心中所想的还要优秀得多呢? 在众人议定好章程,准备散去时,掌珠突然开口道:“皇兄,掌珠亦要修书一封给母后,除了将我的衣衫首饰拿出一半换算成银子外。 还请她老人家在宫中向各嫔妃及各大臣家眷募捐,尽一点微薄的心意!” “多谢掌珠公主!”曹云清激动道谢,若宫中能带头开始募捐,群臣纷纷响应的话,户部的压力会小不少。 纪子期对她肃然起敬,随随便便就捐一半(身shēn)家,就算贵为公主,从不为这等(身shēn)外物((操cāo)cāo)心,但这等魄力也称得上女中豪杰了。 黎渊对掌珠私自扮成侍从硬要到南秦的这几天里,第一次对她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不愧是黎国的掌珠公主!不愧是他的妹妹!果真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他望一眼含笑而立的纪子期,对自己妹妹感到骄傲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叹道:不知妹妹这般举动,是不是为了抢纪子期的风头呢? 此时的黎渊似乎并未意识到,他已经将纪子期放在了与掌珠相提并论的位置上,一个是天之骄女,另一个只是小小民女而已。 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人,若是以往,哪用得着用抢这个字眼? 纪子期心中却未如此想,在她看来,掌珠虽有些被保护得过度的(娇jiāo)气,却并不是肤浅的人。 在这百姓危急的关头,自会将私人的感(情qíng)和(情qíng)绪放在一旁! 第二天一大早上,除了曹云清留下外,众人顶着风雨上路了。 今(日rì)每人自动的都将蓑衣放在了车上,免得淋湿惹上风寒就麻烦大了。 雨势时缓时急,比起前一天要好些,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每个人的心中都很沉重,特别是工部的朱潜。 再这样下下去,只怕引起长江水患,到时候受灾的便不只是南秦一个府的事(情qíng)了。 而是整片的中原地带,甚至可能危及京城。 晚上到达驿站的时候,朱潜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其实他的担忧,何尝不是古夫子和纪子期心中的担忧。 黎渊曹云清耶月哈几人年岁尚轻,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并未遇到甚至听都还未听过长江泛滥的惨状。 朱潜和古夫子因年岁的关系,虽未亲眼见过,却听上一辈的老人曾提起过七八十年前的一次山洪暴发后引起的大水灾。 雨点如冰雹,人、房屋、屋内一切物件连同粮食猪、鸡等物,瞬间冲毁,甚至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卷入了滔天巨浪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洪水过后,遍地沼泽,幸存下来的人面无表(情qíng),形如枯槁,犹如幽魂一般。 收拾着已面目全非的家园,以及死去亲人支离破碎的尸(身shēn),连哭泣哀嚎都没有了时间。 毕竟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再艰难也得活下去。 当时的场景见者无不触目惊心,比之人间地狱有过这而无不及。 而纪子期在现代,见过了太多国家水灾地震的悲惨画面,连如此先进的现代,都无法抵抗这种天灾,何况在这落后的古代? 面对发威的老天爷,如蝼蚁般生活着的百姓们,除了默默承受,还能做什么? 朱潜和古夫子大约将他们知道的山洪爆发后的(情qíng)形描述了一遍。 黎渊听完后,面色愈发凝重。 下午的时候收到了最新传回来的南秦城(情qíng)形,非常不乐观,据说至少有五成以上的屋子被全部淹没。 南秦城中总共约十万人口,也就是说至少有五万的受灾人口。 关键是,官府对于灾难向来习惯(性xìng)的往小里说,而且雨势现在还未停,也就是说灾(情qíng)还在扩大中。 黎渊大概算了一下,光这一个城,恐怕要消耗掉二成以上的国库。 若再来多四五个城,国库空虚不说,虎视眈眈的武夷、西楼等国一定会趁机发兵,到时候,整个黎国就岌岌可危了。 见众人面色暗沉,陷入无限的担忧之中,纪子期道:“有些天灾**,是人之力无法避免的! 咱们现在要做的,首先重点是南秦的救灾赈灾工作。其次便是这沿途的河道问题。” “没错,小雪说得对!”古夫子道:“不管如何,先尽我们的努力。现在大雨不停,老夫也担心这一路往南的河道问题。 大皇子,老夫建议,你们往南,老夫留下来,看看这附近的河道问题,若有隐患的,趁现在还有些时(日rì),先解决一些。” 黎渊点点头,“夫子和师妹之言极有道理。那请朱大人派两个人协助古夫子,完成此地的河道改善问题,并保持最少两(日rì)一次的信息传递!” “是!” 离开京城的第五(日rì)午时,纪子期第一次看到了古代的长江。 因为连(日rì)的暴雨,长江水涨了不少,也因为没有堤坊,看起来比现代她所见过的大概宽了二到三倍。 今(日rì)雨虽大,好在无风,浪花一个接一个的翻滚跳跃,像个顽皮小孩子的嬉闹。 可也能看出若江水再涨,那浪花随时就会变成滔天的巨兽,张着倾盆的大口,能吞噬一切它所经过的地方。 一行人登上船,在浪花的飘((荡dàng)dàng)中,摇摇晃晃地过了江。 只小半个时辰,下了船的众人,就吐得不行。 纪子期还好些,从未吃过苦的掌珠吐得都快虚脱,只能倚着纪子期休息。 因吐得太过厉害,整个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仍无损她惊人的美丽。 纪子期心中叹道,这个女人,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仍是如此的美丽,不得不让她赞叹。 当然,她最佩服的,还是锦衣玉食堆中长大的掌珠公主,遭受着她人生中从未吃过的苦头,却没有过一句抱怨! 杜峰啊杜峰!你何德何能,让这么高傲的女人,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只为了让你多看她一眼? 纪子期如此想着,慨叹的同时,心中竟隐隐生起了一丝妒意! 大约三(日rì)后,马车经过一路的积水和坑洼,摇摇晃晃缓慢行驶中,总算是顺利地到达了南秦。 一路看到(情qíng)形非常不乐观,许多村子虽未被淹,但田地却被淹了,此时正是稻子等夏季作物生长的季节。 纪子期却看不到任何作物的痕迹,应该是都已被浸泡在了水里。 雨势渐小,却未停歇,连绵不绝地下了约二十天左右,那些作物怕是早已泡烂了吧。 ------题外话------ 前天那章里,纪子期对范铭烟的称呼错了,应该是“外祖母”才对。 不过,那章就不改了,怕被驳回,亲们懂的哦~ 正文 133、我的男人,你心疼啥?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这还只是他们经过的这条路上看到的(情qíng)景,还有许多是他们根本看不到的。 但已大致能推断出,这次水灾怕是整个南方不少地方都受了灾了。 所有的大灾难,在任何时代来说,都是沉重且长远的伤痛。 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这种伤痛会是他们一辈子的(阴yīn)影,会影响着至少两代人。 因而灾后的重建工作,更是至关重要。不止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整个南秦全部陷在了一片汪洋之中,城中幸存下来的人,以及参加抢救工作的士兵,全部驻在了城外十里外的高处。 一行人按照杜峰送来的信息上的指示,直接去了临时驻地。 驻地全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到处是小孩哭闹声,妇人的责骂声,男人的争吵怒吼声,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音。 纪子期等人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每处帐篷里都冒着煮饭的青烟。 因为天气潮湿,很难有干的木材,因此整个驻地均是呛人的烟。 帐篷里,南秦一众大小官员已等候多时,一见到黎渊,齐齐拜倒:“见过大皇子!” “不必多礼!”黎渊扫视一下众人,正想询问南秦知府何在时,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杜将军到!” 收到大部队已到消息的杜峰,刚从一个被完全淹没的村子里回来。随他一同来的还有杜康。 杜峰腹部以下湿漉漉的,浑(身shēn)都是泥,下巴上有一圈不太明显的胡茬。 脸颊凹陷,双眼满是血丝,看得出至少有几(日rì)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那眼里突然亮了一下,看着她担忧的脸,唇角勾起,微微朝她颔首,示意自己没事。 纪子期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厮看来几(日rì)吃了不少苦,消瘦了不少呢!不过,嗯,还是很帅的,有种别样的颓废魅力! 她心中甜甜想道,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看掌珠,却见她斜飞的凤眼里也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 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的男人,你心疼啥? 又转向杜康,轻轻一颔首。 杜峰朝黎渊一拱手,“大皇子,末将此(身shēn)实在不雅,请给半柱香时间,让末将换(身shēn)干净衣裳!” “杜将军辛苦了!”黎渊拱手回礼,“请吧!” 杜峰很快就出来了,他径直走到黎渊面前道:“大皇子,时间紧迫,末将就直接先禀告灾(情qíng)了。 南秦城十万人,受灾人数约七万人,目前死亡人数三千,重伤三千,轻伤一万。 南秦附近二十座村子二万人,其中十座村子全部被淹,估计生还者寥寥。 另外十座村子淹了一半,现正在抢救中,预估死亡人数五百,重伤五百,轻伤一千。” 听到此数据的黎渊震惊道:“本皇子前来的途中,收到南秦知府送到的最新消息,上面说南秦城受灾人数是五成。 本皇子心中也知,南秦知府所预估的受灾人数肯定是最低限度。 但他信中对周边村子被淹一事并未提及,居然有这么严重?到底是何故?” 他四下环顾,向着此帐中候着的一众南秦官员大声喝道:“南秦知府何在?” 那些官员互看一眼,无人出声。 杜峰道:“南秦知府已被末将扣押。” 黎渊皱眉问道:“何解?” “当(日rì)南秦送消息出去的时候,确实只有城中五成人受灾。 南秦知府在灾(情qíng)发生后,只略略安排了手下人将活下来的城中人转移出去,并派出了士兵进行抢险。 可知府本人却忙着转移自家外家及所有亲朋友戚友的财产,无暇亲自坐阵,指导救灾工作,对于将士们在救灾中发现的(情qíng)况和问题也不及时处理。 在救灾的过程中,已有将士报告西边的水坝怕是有决堤的现象。 请知府大人派人过去查看,若有异,必须及时疏散那水坝附近的十村中人。 南秦知府并未及时做出处理,水坝果然在两天后决堤,淹没了那十个村子。” 杜峰语气沉痛,“末将等人赶来的前两(日rì),在救人的过程中听到不少人的哭诉后,才知道了此事,便立马扣押了准备潜逃的南秦知府。 南秦知府一心为着自己的私事打算,下面负责抢险的人,自然不会尽力,这也是灾(情qíng)如此严重的原因之一。 末将这几(日rì)虽加强了监管,只是人心早散一直不能聚拢,效果不太显著。 大皇子来的正是时候,那七千军力加入后,相信不出五(日rì),便能完成全部的打捞工作。” 黎渊听到南秦知府竟然在此时不顾他治下的百姓安危,而只顾着自己的财产安全,气得脸都绿了,(身shēn)上迸(射shè)出骇人的威严,“抓得好!竖子该杀!” 他铁青着脸扫过帐内的大小南秦官员,厉声道:“尔等之罪责原本应该立马判决,念在灾(情qíng)严重的份上,准许尔等将功补过! 全力配合杜将军进行最后的打捞工作,若还有失职或不尽职,立斩不怠!” 那群人立马战战噤噤地应道:“是!” 纪子期心疼地看着杜峰。 自古文将与武将之间便有着天然的隔阂,他是武将,职位虽不低,却难以调动文官。 想必来这里的几(日rì),定是给南秦各文官的阳奉(阴yīn)违给气得不轻。 以他的手段,想要收服这群人不是难事,可时间紧((逼bī)bī),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收服这群人。 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这群文官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可以想像杜峰这几(日rì)的心里是多么地煎熬! 纪子期这一刻心里生出若这帐中只有他二人在该多好的念头,若如此,她定会将他搂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杜峰微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视线相汇。 已心意想通的二人,一切无须言语,尽在不言中! 杜峰顿时觉得这几(日rì)积累下来的戾气又消散了不少。 默默立在黎渊背后的掌珠,心中刺痛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两人的互动是那样的熟稔自然,好似已在一起了万年,对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他的眼中除了她,其他的人,怕是都没法占据一点儿位置了吧。 连她来了想必都不知道,或者说,哪怕来了也不在意! 掌珠第一次对自己前来南秦的举动,产生了后悔之意。 她明着对纪子期说,自己还要争一争,实际上心里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真的死心而已。 可当真地看到让她死心的画面时,她感受到的,居然是比心死还要痛苦的撕心裂肺! 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因为帐篷有限,纪子期和掌珠被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此时此地,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发表意见。 到了分到的帐篷,两人小歇了片刻后,同黎渊等人一起去附近一处小坡上,查看一下受灾的(情qíng)况。 四周全是水,他们目前所(身shēn)处的这片陆地,就像是海中的小岛一般,与外界隔开了来。 水中都是援救的小竹筏和小船,从此高处看去,全是一个个的黑点,上面的人模糊不清。 偶有看到竹筏或船摇摇晃晃,好似撞到了某物,又好似是被水中无数的手拉扯着,看得纪子期等人心惊不已。 杜峰沉声解释道:“水太深,原来的村镇均被淹在了底下,竹筏和船在行驶的过程中,必须异常小心。 因为不知道这一杆子下去下面碰到的会是什么,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巨大的石块撞翻,有时候是被拼命挣扎的人扯住杆子而拉翻。 更有甚者,是因为那地方等待救助的人太多,好不容易碰到去援救的竹筏和船,所有人都抢着往上挤,而导致翻船。 将士们面对凶狠的敌人不怕,面对明晃晃的大刀敢用(身shēn)子去挡! 可面对一张张求生的脸,同家中亲人一样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因为而死去的将士已有一十二人。 末将不得已下了军令,遇人多者,先救老人妇孺,若有不遵循规则的灾民,杀一儆百!这才减少了将士的伤亡。” 正说话间,忽有一小船好似撞到了底下的礁石一般,左右摇摇晃晃两下,船上两人站立不稳,齐齐掉入了水中。 众人屏息看着这一切,不一会,有个小黑点冒了出来,好似左右环顾了一下,又猛地扎进了水里。 “他在干什么?”有一人惊呼道。 “他想救一同掉水的将士,”杜峰声音沉重,带着悲凉,“京城来的士兵大多不识水(性xìng),末将安排每船或每竹筏上,一南秦士兵配一京城士兵。 若再过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人,这位南秦士兵就会自行离去了。” “为什么?”刚刚惊呼那人问道。 杜峰痛声道:“因为一个人若沉在水底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已经凶多吉少了!再耗下去无意义! 还有更多有机会活着的人,等着他们去营救!”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远处那一切,心中默默祈祷着。 很不幸的是,那南秦士兵沉沉浮浮几次,都未找到人,只见他立在水中静默一会,好似在为逝去的京城士兵默哀。 然后扶正翻倒的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站起(身shēn)子后,将手中的长杆,一杆子慢慢探下去,继续向前驶去。 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那种无力感,非常难受。 在场的一众人,心(情qíng)十分沉痛,好似有块大石压在了他们(胸xiōng)口,难受得无法呼吸。 “若是用绳子绑住呢?”纪子期突然开声道。 “绑在船上,还是将两人绑在一起?”一怔之后,有人问。 纪子期道:“不是,是用足够长的绳索绑在大树上。” 刚说完,杜峰立马道:“我马上安排下去!” 两人眼神一交汇后,杜峰点点头,招手唤来杜康交待了两句后,然后同黎渊道:“大皇子,末将先下去安排!” 黎渊点头表示同意。 那边杜峰指挥着众士兵进行着最后的抢险打捞工作,这边纪子期等人则开始巡查各帐篷的(情qíng)况。 居住条件简陋,天气闷(热rè)潮湿,蚊虫又多,极易造成疫症。 之前虽纪子期提醒过杜峰,严令众人必须喝煮开的水,但在人手不足的(情qíng)况下,这种事哪能百分百监督到位。 于是纪子期便向黎渊提议,趁粮食和药材还未到,先进行一番排查,将(身shēn)体有异常状况如发烧上吐下泄的单独隔离开来。 晚上用完膳后,纪子期决定先到驻地转一圈,刚出帐篷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妇人拎着桶水,颤颤微微从她面前经过。 “婆婆,小心!”纪子期看着那老妇人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出声提醒。 那老妇人踉跄两下后站稳,抬头朝纪子期的方向看来,张开无牙的嘴笑道:“谢谢你啊,小哥!” 纪子期小跑两步,来到老妇人(身shēn)边,“婆婆,您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麻烦你了,小哥。”老妇人慌忙拒绝,“老妇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没关系,婆婆,我正好也没事。”纪子期一把抢过老妇人手中的木桶,桶里的水不是太多,拎起来不是太吃力。 然后笑着对老妇人道:“婆婆,是那家吗?” “是,是的,”老妇人不停搓着手,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哎,小哥,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用客气的,婆婆,顺手而已,”纪子期边走边聊,“婆婆,家里就您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老头子,老妇小孙儿和小孙媳妇,”见她问起,老妇人很高兴地将家里(情qíng)况一股脑说给了纪子期听,“老妇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们嫁到外地去了。 有三个孙儿,都成了家。儿媳妇是外地人,上月她爹七十大寿,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儿孙媳妇几家子,过去祝寿了。 小孙媳妇那几天(身shēn)子不适,老妇儿子不放心家里只留下老妇和老头两人,将小孙子和小孙媳妇留了下来。 这不,哎,就遇到了这等事!我儿一大家子怕是不知道有多担心呢,这消息也送不出去。 老头子受了伤,小孙儿小孙媳妇也受了伤,不过好在都是轻伤,(性xìng)命无忧,过几(日rì)就好了。” 老妇人继续唠唠叨叨道:“说起这事儿还真是得感谢杜将军,若不是他一来就抓了那个狗官,又立马派兵去村子里搜救,老妇家这几口人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了。 就算有人说他冷血无(情qíng),老妇也支持他多谢他!” 纪子期装作无意问道:“为何会有人说他冷血无(情qíng)?到底发生过何事?” 老夫人叹口气:“说起来都是这水灾的错,哪能怪得了杜将军?老妇被救的那一(日rì),是杜将军亲自带的人去的。 当时杜将军命人大声喊道,要被困的人排好队,老幼妇孺先走,分批运走! 结果没有人理会,大家都想活命,争先恐后,拼命挤过去,不少人因此受伤! 老妇家三人为了护着老妇,被疯狂拥挤的人群踩伤了。 杜将军见劝说了许多次都无效,直接命人将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粗鲁的大汉扔到了水里。 那大汉的两个兄弟不依不饶,大声叫唤:‘士兵杀人啦!士兵杀人啦!’ 杜将军本来站在船头,听到此话,一声不吭,直接飞起,左右各一脚,将两人踢到了水里。 所有的人立马被镇住了,不敢再吭气,那些个先前挤得凶狠的汉子,老老实实地自动排到了后面。 当时好多人拍手叫好,不少妇人悄悄道,‘哎哟,这将军长得这么俊又威武,不知道说媳妇了没?’ 那些妇人本来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杜将军应了一句,‘说了!’ 然后妇人们就八卦起来,‘将军这么俊,媳妇一定长得很美吧!’ 那杜将军竟然傻笑起来:‘嗯,很美!’把大家伙啊,乐得不行!” 老妇人边回忆当时场景,边笑了起来。 纪子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想像着杜峰当时的傻样,心里甜丝丝的。 老妇人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好福气,嫁给了杜将军为妻。” 纪子期呵呵笑着不出声,将老妇人送到帐篷,放下水桶便离去了。 临行前跟老妇人道:“我明晚有时间,再过来帮您拎水。” 老夫人忙不迭道:“小哥不用了!驻地里的大夫说,我儿明天就可以做点小活了,太重的活计干不了,慢慢拎点水还是可以的。” 纪子期见老妇人坚决推辞,便应下了。 时候还早,纪子期继续往前走,遇到需要帮忙的,便搭个手,再与人闲聊两句。 大概地了解到了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听得最多的却是对杜峰的赞誉。 这厮看来还算深得人心!纪子期面带微笑的回到了帐篷里。 第二天早上,纪子期同一名姓于的三十来岁,一脸耿直的御医,以及一名南秦士兵组成了排察人员中的一组。任务主要是检查一下各个帐篷里的卫生(情qíng)况,入住百姓的(身shēn)体(情qíng)况,并再次叮嘱,需饮用煮开的水,每天用膳的碗筷,尽量用开水煮一次。 大部分的人都比较配合,比较配合的基本都是(身shēn)体无恙的百姓,真正碰到(身shēn)体出现异常的,反而对这种询问非常排斥。 好比纪子期几人现在遇到的一位妇人,她六岁的幼儿已连续呕吐了两天,仍坚持称孩子无事。 “我的孩儿只是吃多了东西,导致肠胃不适,过一两天就会好了。无需劳烦各位大人!” 纪子期明白这妇人的担忧,她生怕她的孩子,被当成是已染上疫症的患者,而被强迫带走,最后生死不知。 她看着面色青白,因不舒适而发出呻吟的小男童,轻声道:“大娘,现在天气潮湿,小孩子(身shēn)体脆弱。 肠胃不适时间久了,也很容易酿成大病!他最近可有吃过或喝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没有!”妇人皱眉道:“我问过他几次了,他都答没有!” 纪子期问道:“那让我来问问可以吗?” 妇人一脸不愿意,看着立在一旁的南秦士兵,是点了点头。 纪子期取下口罩,一手抚上那男童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乖孩子,告诉哥哥,最近有去哪里玩过?” 小孩看了一眼妇人,见她未出声,答道:“前和隔壁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去了那边的山上玩。” “那边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呢?说给哥哥听听!”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后来我们就在那里捉迷藏。” 纪子期微笑道:“那你有没有被找到?” 小男童面上露出一丝稚气的笑容“没有,他们都好笨,我藏在一个地方藏了好久,他们都没找着我!” “哦,那你在那地方呆久了,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 “当然饿啦,又饿又渴!” 纪子期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办的呢?” 小男童道:“我看那地上有水,就喝了两口!” 纪子期还未出声,那妇人尖叫道:“你为何没告诉阿娘?” 许是那声音过于尖锐,(床chuáng)上的男童一下子吓哭了。 夫人既心疼又生气,忙不迭哄他:“路儿乖,娘不是有意大声的!” 那路儿哭着哭着,竟然开始呕吐起来,吐出的呕吐物居然是略带黑色的。 于姓御医朝纪子期轻轻点点头,意思是有问题,必须带走了! 纪子期戴上口罩,对那妇人道:“大娘,(情qíng)况你已经知道了,您的孩儿怕是喝了不洁净的脏水,引起肠胃出现了问题。 是否会传染暂时不得知,但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 妇人眼眶迅速蓄满了泪,边哭边抹眼泪,边骂道:“你个死孩子,娘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可以喝外面的脏水。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现在好了,染上了病,受罪的是你,心疼的是娘!呜呜…” 那路儿见他娘哭了,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妇人帮他收拾了两件衣服,抱着他不肯松手,最后哀求道:“几位大人,我家孩儿年岁太小,晚上没娘在(身shēn)边,会哭闹个不休! 可否让我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保证绝不给大人们添麻烦!” 纪子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于御医的意见,见他点头,便同妇人道:“那大娘您就一起去吧,但在未治愈前,您不可随意离开!” 妇人欢喜地点点头,不住道谢:“谢谢几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去同隔壁乡亲说一声。 等我相公带着大儿回来,告诉我家相公我去了衙门,让他们不必担心!” 像这种(情qíng)形的,已经算是非常配合的患者了,还有一些,几人都还未到,就开始拿着扫帚赶人了。 患病的是位快六十的老者,于御医费尽唇舌,同那家人说明如果真是疫症,会传染的极快。 不止会威胁全家人的安危,左邻右舍也会被感染,到时候爆发开来,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可那家人确死活不同意。 在南秦,若将患病的老者送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一辈子走衰运。 南秦的人对此非常在意,因此即使家里再穷,也不会轻易抛弃患病的老人。 原本是非常好的传统美德,遇到这种急症时,这家人的坚持就变成了固执。 纪子期一行人只有三人,这老者家里有五个儿子十五个成年的孙子不说,他本(身shēn)也有五个兄弟。 当他大儿一吆喝,嗖嗖嗖的一下子出来了上百成年的壮丁,黑压压的围成了一大圈。 纪子期知道,一些族中的传统,对其族中人来说,是要比法律还至高无上而且神圣的存在,丝毫不能容许侵犯和亵渎。 因此即使面对着刀枪,也不会有丝毫的退怯,何况他们此时只有三个人。 围过来的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用仇视的眼光盯着三人,纪子期见不对劲,忙扯住还要和对方讲理的于御医哈哈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告辞了,请各位好好的照顾老人家的(身shēn)体,在下在此祝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几句好听的话一说,那些人虽面色仍不郁,却没有了那种要打要杀的气势,在老人大儿眼光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让三人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于御医皱眉道:“子期,那老人一看就有染上疫症的征兆,必须先带回去先隔离开来。 否则若真的是,又不及早医治,耽误了病(情qíng),怕这一族人都会被染上! 在下行医多年,也遇到过许多讳疾忌医的,但病人有病人拒绝的权利,大夫也有大夫应尽的职责。 必须将其病因及后果,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 而且那家老人现在这种症状,是必须隔离的(情qíng)形,若你我几人现在离去,于某觉得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了!” 这话说的算是有几分重了,纪子期却并不在意也不气恼,微笑道:“于御医,子期明白您的意思,子期并没有放弃将老人带走的意图。 只是那族中人现在不肯退让,若硬拼的话,咱们只有三人,没有任何的优势!所以子期觉得,咱们应该先回去从长计议!” 于御医冷哼一声:“一群愚昧的乡民,食古不化!” 但既已走了出来,便没有再马上转回去的道理。 于御医心有不甘的同纪子期和南秦士兵二人,回到了驻地的帐篷里。 当天被派出去排查的御医们,晚上聚在了黎渊的帐篷里,像纪子期几人今(日rì)碰到的这种(情qíng)形,几乎每组人都有遇到过。 有些甚至更严重,其中有两位类似于御医的御医,还与人发生了冲突,好在对方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受了些轻伤。 那两位御医忿忿道:“乡民愚昧,道理根本无法讲通,请大皇子派士兵前去,强行将人带回!” 此言一出,不少御医纷纷赞同,手段虽强硬了些,却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在着想,值得一试! 黎渊双眼看向纪子期,等着听听她的建议。 纪子期道:“子期曾向本地的南秦士兵,打探过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 不可将家中长者遗弃,不管是健康的,还是重病的,都必须奉养在家中,直到死亡,否则认为是大不敬,会影响到全族未来的命运! 这些族规或者风俗或许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早已是南秦人心目中绝不容侵犯的信仰! 至于是否合理,在子期看来,认为存在即合理!且南秦现在正是民心动((荡dàng)dàng)不安的时候。 所以子期不建议派士兵强行抢人,造成民乱!而应顺从本地的民俗,顺势而为!” “你的意思是说,若有族中老人染病的,其族人又不愿意放行的,便任由他将疫症扩散开来?然后危及全族人的(性xìng)命?”一位御医略带讽刺地道。 纪子期微笑道:“子期意思并非如此,既然族中不愿放行,那咱们可在族中附近建一临时医治之所!” 另一位受伤的御医不赞同的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向那些愚昧的乡民低头?我大黎国威何在?” 纪子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看吧,这就是读书人!随便两句就与大黎国威扯上关系! 但面上仍带着笑,不卑不亢道:“大人此话差矣!这救病治人之事,怎会与国威扯上关系? 各位都是医者父母心,见到有患者哪怕不顾自(身shēn)(性xìng)命安危,也想着要救上一救! 既如此,是患者自行上门求救,还是大夫上门行医,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见众人面上神色不一,纪子期笑眯眯地来了最后一句:“除非各位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治患者,而是为了意气之争!” 几位受伤的御医也好,其他的御医也罢,虽在宫中都是些不太受宠的,但始终是皇家(身shēn)份,走出去都高人几等,早就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 现在面对这些最低等的乡民,自是觉得他们说一句,那些乡民们就该唯命是从! 现在那些乡民不但不从不说,反而敢不敬,好多人心里确实憋着气! 可如今纪子期一点破,当着大皇子黎渊的面,不敢也不会承认! 这一沉默之下,就当默认了纪子期的提议。 黎渊见状,立马拍板:“那就按纪师妹所言之方法去办!在每个劝说无解的地方,建立一个临时医治所,派一位御医镇守! 于御医,此事由你统一安排!纪师妹协助!” “微臣谨遵大皇子旨意!” 第二(日rì),于御医留在了帐中做统一调度安排,纪子期和昨天那位南秦士兵,一起去了老人处。 老人的大儿,看到二人今(日rì)又过来,面色不佳,冷冷道:“两位大人,小民昨(日rì)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小民阿爹的病,自有小民和众位兄弟弟们侍疾,不劳官府((操cāo)cāo)心了!两位请回去吧,否则休怪小民不客气!” 纪子期笑眯眯拱手道:“大叔莫生气,在下今(日rì)过来,是想与您商量,在这附近何处建立临时医治所,比较方便您带着您阿爹过去?” “什么意思?”老人大儿蹙眉问道。 纪子期道:“在下先前了解过南秦的风俗,觉得大叔您不想将老人家送去治疗的想法(情qíng)有可原。 所以回去后与我上官商议,决定尊重您族中的风俗。 既然您们不愿去,那咱们就在这附近建一个临时医治所,将附近(身shēn)体有异的百姓安置在此医治所,也方便他们家人看望。 但在下对此地不熟悉,还请大叔您指点个好地方,通风又透气,又能与驻地百姓分开一段距离。” 老人大儿听完后心里恼怒散去,好感倍增,这次官府这事,做的真厚道!能放下(身shēn)段迁就平民的实际(情qíng)况,实属难得! 他带着几分激动道:“官府真愿为咱们百姓如此着想,小民自当全力配合!离这约五十米处,有一处空地不错。 原本是想着若还有族中人得救,打算用来安置在那处的,既然官府需要,那小民就让出此地,给官府建立医治所!” “谢谢大叔了!”纪子期拱手道:“大叔,你方便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没问题!请随小民来!” 于是族中人便见到昨(日rì)还气呼呼的老人大儿,今(日rì)笑眯眯的带着两位官府中人,去到了预留下来的空地! 回驻地帐篷的时候,那个南秦士兵忍不住问了,“纪大人,咱们官府要用地,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上门去?又何必亲自让他带着咱们去?” 纪子期道:“昨(日rì)你也见到了,那老人家中子孙众多,即使在族中没有职位,想必影响也甚广! 让他亲自带咱们去看那块地,主要是为了给其他族中人看的,让他们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已经同意了官府的做法,愿意配合。 族中其他人便会容易配合,即使有不配合的,有了这一层关系,那老人也会派人出面调解,这样一来,这医治所必能顺利开展!” 南秦士兵听完后,恍然大悟,看着纪子期眼神带着钦佩,心想这读书人的脑子果然不同一般人。 回到于御医所在的帐篷后,纪子期同他大概讲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qíng)。 于御医看着纪子期若有所悟,“子期,昨(日rì)是于某过于肤浅了,还请你莫放在心上!” ------题外话------ 感谢我心飞翔lyc、嫣然一笑0526、qr2012w88665、jessie潔、159**4606、海沿沉淀、victoria762、139**2154、woei、stfgxy、之初、joyce1028、谪2诩、qq3529de4ab21119、始、曹正华、152**1501、yypykfoyjk、轻聆浅听、九天孤、qq062214pc594e02、苏梦妞、得瑟逗包、z玉娘、ymbx12914、芸123、南宫轻雪、土豆土豆我是地瓜cm、陌予倾流年、qq859872adedbd08、weixin9ed6d2ef39、yypykfoyjk、qq3b4aa7c9b64aa3、默蒅丫丫、今昔何昔520、jjunzhao211、张萌芽、紫海芋、chmdyu、菇凉宝贝(接下页) 正文 134、杜峰,吻我!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于御医言辞过激,不过是一心牵挂患者,子期晓得的,子期并非不懂事之人,于御医不必介怀!” 于御医赞道:“子期不但心怀宽广,而且心思玲珑,值得于某学习!” “呵呵,于御医您客气了!”纪子期谦让道。 “那于某就真不客气了!”于御医道:“这两(日rì)建立临时医治所,若有无法解决的难处,需要用到子期的,还请莫要推辞!” 纪子期微笑道:“于御医,请尽管吩咐!” 不过最后纪子期并未派上用场,当晚派出去的御医回来后,黎渊便让她将今(日rì)所为之原因,以及利弊,详详细细地讲给了众人听。 最后黎渊问道:“不知于御医对各医治所的御医安排是如何的?是否会安排去那排查的御医,驻守那处呢? 毕竟是自己排查的地方,若有疏漏也会比较清楚,这样安排,最恰当不过了!” 黎渊这话好似在问于御医,实际上已自行作出了安排。 于御医并非不开通之人,只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回大皇子,确是如此安排的!” 事实上于御医对于何处安排何人,并没有太过在意。 对他来说,(身shēn)为医者,对待病人,就该全心全意,何人去何处并无差异。 但既然大皇子如此说,就如此照做,反正也什么差别! 纪子期看看那些御医面色各异的脸,自是明白黎渊的小把戏。 她对着黎渊一挑眉:师兄,我看穿你的把戏了!做的不错! 黎渊学着她的动作,眉一扬:师妹过奖,都是跟你学的! 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因着黎渊这一明着的安排,各御医对于自己排查之地,就多了几分认真。 这在外赈灾最是容易出业绩的时候,这些乡民这么愚钝,若不提前处好关系,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各御医自己! 所以第二(日rì)前去排查的御医态度,明显比前两(日rì)和蔼了许多,因此遇到的排斥基本没有了,甚至于是受到了欢迎。 在此时还没有发生更大的危机前,这些村民还保持着淳朴的良心,别人给他三分笑脸,自会还人十分殷勤! 各临时医治所建立的非常顺利,不少青壮年主动帮忙。 南秦附近的粮行、药行,已开始将粮食和药材逐步地运往南秦。 但,曹云清变卖赈灾物资的银两还没有到。 现在手上只有当初送到杜峰手中,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十万两,以及南秦城库房十万白银,总共也只有二十万两,杯水车薪。 加上粮食和药材比平时涨了五成,这二十万两所能买到的物资,最多只能供所有人三到五天的口粮。 曹云清变卖物资花费三(日rì),若按行程计算,今(日rì)怎么的也应该到了!莫非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一切就绪,只欠银两。 正在黎渊焦虑不已的时候,侍从刚刚回传的消息,更让他的心更是跌到了深渊。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马召集相关人等聚到他的帐篷内。 黎渊声音中带着沉重:“刚刚收到消息,湘西暴雨不断,长江水泛滥! 虽暂未造成洪流,但人却无法渡过,曹大人,应该是被阻拦在了长江那边!” 这么严重?众人心中一惊。 若长江一带发生水患,朝廷救灾物资根本无法运到南秦,以现在南秦的(情qíng)况,根本撑不了多久! 到时候会出现何种(情qíng)况,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谁都忍不住浑(身shēn)一凉! 两(日rì)未曾见到面的杜峰和纪子期,默默地坐到了一起,看不到的桌子下面,两人手牵着手。 黎渊望向朱潜:“朱大人,以您的经验来看,长江水一旦泛滥,造成洪流的机会是多大,退潮大约需要多久?” 朱潜道:“长江水一旦泛滥,是否会引发严重的水患,还是得看老天爷这雨是下还是停。 若及时停了,下游又疏通及时,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灾难,若雨不停歇,”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到时的(情qíng)形,下官也不敢随便预测!至于何时能恢复至正常航行,雨停后至少需要二十到三十天!” 也就是说,如果雨不停,恢复航行的时间会往后无限期拖延。 不少人顿时陷入了恐慌中。 黎渊沉声下令:“从明(日rì)起,所有人的口粮改为一(日rì)两顿,以粥和馒头为主。” 对着随行的户部官员道:“罗大人,南秦现存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罗大人道:“南秦本地的粮食早已分完,好在附近的南安南临等地支援了一些。 现在的存粮原本可支撑十(日rì),若每(日rì)减少食量,大约可支撑十五(日rì)左右。” 黎渊沉思片刻,道:“罗大人,这几(日rì)各商行粮行运到南秦的粮食和药材,先找地方囤起来。 至于银子,请以户部的名义写张欠条,本皇子亲自盖上印鉴,待一切安定后,可到官府兑现。” “大皇子!”罗大人惊呼,“商人最是重利,若此批粮食和药材不能及时付银,恐怕不会再有下批的粮食和药材支援。 其他的商户也会望风而遁,这样南秦就真的会陷入粮药两绝的境地!” “现在罗大人手中只二十万两现银,朝廷赈灾的银子被阻在了长江那边,刚朱大人已说得明白,通航时间无法确定!” 黎渊扫一眼众人,“本皇子并非不明白罗大人之忧,若非(情qíng)况紧急,本皇子岂愿作这言而无信之人! 在座诸位若有更好的意见,可说来听听!” 罗大人低头与(身shēn)边另一官员商量许久后道:“大皇子,已获救的百姓中,应该有不少百姓还有积蓄。 下官认为可以让百姓先出银子买粮,官府则只出买药材的钱。 并且在粮食供应上,只提供家中财产已全失确实已无口粮的百姓!” “此举怕是行不通!”杜峰道:“当初百姓从城中转移出来的时候,(情qíng)况非常紧急,不可能按受灾(情qíng)况安置。 而是哪里有空余就安置在哪里!所以现在的(情qíng)形,根本不可能判断出百姓的积蓄(情qíng)况!” “那跟百姓明说如何?长江水涨阻了航行,朝廷的银两以及物资根本运不过来,百姓们如自己有能力购置粮食和药材的,让他们自行购置!”另一官员道。 “此举不甚妥!”纪子期道:“百姓们现正处在彷徨不安中,全赖有将士们镇着,还有靠各位大人全方面有条不紊地运行,安定着他们的心,才没有出乱子! 若此时被告知,朝廷已无法继续对他们进行下一步的救济,只怕民心一散,引起恐慌,动乱即生。” “那找个理由向灾民募捐呢?”那官员继续道。 “怕也是不成。”纪子期道:“现在那些灾民们手中的银子,是他们最后保命的保障,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何况无论以何种理由去募捐,百姓们虽大多未上过学堂,但事关自己生存问题,无论如何也会多个心眼! 就算相信了官府的理由,也会担心引起其他灾民的觊觎,绝不会轻易露财!” “如果是跟那些商行说明实(情qíng),会如何?”那官员道,“天灾无人可避,商行(身shēn)为黎国一份子,国祸面前应义不容辞!” 罗大人道:“只怕那些商人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马上就会将原本打算运到南秦的粮食和药材停止!”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就按大皇子的意思去办吧!”那官员道,“直接将商行的粮食和药材扣押下来!” 纪子期道:“子期倒是建议可以将上述大皇子和几位大人的方法综合一下, 一是商行粮食和药材到达南秦后,户部先不要急着与之接触。 子期先前提到过,银子是百姓们保命的保障,但比银子更有用的,则是粮食和药材。 银子可以买到粮食,但在这种(情qíng)形下,百姓一定会担心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粮,所以肯定会偷偷将银子去换成粮食。 因此子期建议咱们什么也不必说,只等多两天,暗中偷偷记下买了粮和药的人家。 官府在派发粮食时,按名单将这些人家摘开来。 说不定这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粮食和药材,根本不需要花费便可以解掉。 第三批的粮食和药材运到后,待百姓已无余钱购买后,再由户部出面,先按原价或原价的五成到七成,支付一部分银子。 余下的以写欠条的形式,并盖上大皇子印鉴。 商人并不全是贪图利益之人,可若让他拿出全部(身shēn)家来资助,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 设(身shēn)处地想一想,子期认为在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以己推人,因而不应对他们过于苛责! 如果先支付一部分,最少让他们在不亏本的(情qíng)况下,又能落得个好名声,那些商人定会积极响应! 这样一来,应该暂时可以多支持十五天!” 黎渊面上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纪师妹所言极是!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和意见,一并说出来!” “长江何时能通航,除了老天爷,没人能知晓,所以子期建议,咱们不能等,必须想办法自救! 待这两(日rì)第一批药材和粮食安定后,需立马派人到南秦附近富裕且未受灾的南临和南安等地进行筹款!” 纪子期道:“各位大人都(身shēn)兼数职,账务有耶师兄处理,子期很放心。子期自行请命,愿前往周边各城进行筹款!” 她刚说完,便感觉底下杜峰手握得更紧了,纪子期略微侧过脸,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黎渊还未出声,(身shēn)旁的掌珠出声道:“皇兄,掌珠愿意一同前往!” 黎渊双唇一抿,不赞同的神色浮现在他面上。 “皇兄,掌珠(身shēn)为公主,来到南秦这些(日rì)子,从未帮上一点忙,心中实在有愧! 而且皇兄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若南秦危机不除,接下来黎国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危机面前,掌珠首先是黎国的公主,作为公主,有责任护我黎国百姓之安危! 皇兄,此时此刻,请勿将掌珠当成普通女儿家看待。 掌珠虽无纪小姐之才,但(爱ài)民护民之心绝不比任何人少! 皇兄,请务必准了掌珠之请求!” 黎渊看着一脸坚定的掌珠,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一直以来或许是自己小瞧了她。 是啊,自己的妹妹,虽是千(娇jiāo)百媚,偶尔骄傲任(性xìng)。 但作为黎国的公主,拥有着高贵的皇家血统,必定心怀天下,其(胸xiōng)襟气度眼界异于常人,又岂能同其他闺中女子相提并论? 黎渊心中升起骄傲,眼中泛起温和,“好!既然掌珠有此志向,皇兄就(允yǔn)你同纪师妹一起,去周边各城筹款。 不过这一路,你必须得听从纪师妹安排,不得私自行动!” “谢皇兄!掌珠定不负皇兄所望!”掌珠如花的笑容瞬时布满艳丽的脸庞,让人不敢直视。 “好!哈哈!”黎渊朗声大笑,“纪师妹,掌珠,本皇子在此祝你们凯旋归来!” “是!大皇子!” 纪子期和掌珠,随行的阿二,还有二十护卫,确定了后天一早离开南秦,先前往南安,再往南临。 离开大皇子帐篷的时候,纪子期悄悄地杜峰手心写下了几个字:戌时,西边小树林。 纪子期每(日rì)早出晚归,虽与掌珠同住一个帐篷,交流的机会反而并不多。 好在二人也不是什么知己好友,这样碰不上面的(情qíng)况,对二人多少有些尴尬的关系来说,反而更好。 今晚因约了杜峰,纪子期更不好先回帐篷再出来,索(性xìng)在外溜达,用过晚膳后,才慢悠悠往小树林走去。 到的时候,杜峰已在那等了一会,驻地里的火把被风吹得摇曳不断,他的影子也不断晃动。 借着微弱火光,能看到他眉头深锁,带着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子期忍不住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按上他眉间,轻轻揉按,柔声道:“别皱眉!” 杜峰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眼里尽是担忧,“期期,我担心你!” “我知道呢!”纪子期的手从他手里挣脱,越过他的肩膀,在脖子后面交缠,下巴微抬,轻声道:“大皇子必须坐镇南秦,压制住南秦的官员; 你必须驻守南秦,统领那些士兵;工部朱大人正在想方设法让积聚的雨水褪去; 户部曹大人不在,只剩罗大人可行,但接下来与商行的谈判,户部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因为必须由他去完成; 账本的事,耶师兄一人可完成。 那所有人里面,剩下的就只有我和掌珠公主了,公主有这个势,而我有点子,两者相结合,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杜峰,你要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办到!” 杜峰搂紧她,声音低沉缠绵,“期期,我相信你,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不能完成任务。 可你是我的媳妇儿,你是我的女人,看到你受累,我心疼!” “嗯。”除了她爹娘和太爷,除了杜峰,每次遇到事(情qíng)时,似乎从来没有人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 纪子期心中感动,面上溢出笑容,轻轻应了一声。 她抬头在他扎人的下巴上亲吻了一下,“我也心疼你,你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我的未来相公,我的男人!” 然后又略带嫌弃地噘着嘴道:“扎人的!” “来之前特意刮过的!不准嫌弃!”杜峰瞪她一眼,扬着下巴故意朝她脸上脖子上扎去,“还有,去掉未来二字!” 那胡渣扎在她面上脖子上,像被蚂蚁咬过一般,麻麻痛痛,又带着痒。 纪子期咯咯乱笑,又忍不住求饶,“杜峰,我错了,我不该嫌弃你,痒!” 杜峰这才放过她,霸道道:“去掉未来二字。” 怀中人儿立马乖巧又(娇jiāo)媚地道:“嗯,我的相公,我的男人!” 如水的眼,(娇jiāo)艳的唇,半边脸被远处的火处隐约传来的光照耀着,洁白如玉。 杜峰的嘴角高高翘起。 纪子期勾在他脖子后的双手一用力,便将他带向了自己,主动地送上了自己的樱唇。 怀中人儿的主动,一向是杜峰难以抗拒的(春chūn)药,只略略勾一勾他,就能将他焚烧殆尽。 两人所在的位置离小树林的上边很近,虽已到休息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走动。 偶尔还能听到交谈声。 杜峰吻得很不尽兴,偏偏怀中人儿还故意拿腿蹭他,让他浑(身shēn)坚硬得不行。 偏又无可奈何,惹得纪子期吃吃地笑。 杜峰恼怒起来,便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纪子期惊呼一声,怒得捶他,“杜峰,你个混蛋,你咬伤我了!” 她伸出舌头((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唇上一阵火辣辣地痛,口中似有血腥味散开,心中更火大,“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正好,借口受伤了,不用出去,乖乖待在我(身shēn)边!” “你…”明知他故意如此说,纪子期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带着几分得瑟的笑脸,猛地跳起(身shēn),对准杜峰的唇用力咬去,直到感觉到血腥味才松开。 杜峰的脸猛地变色,纪子期得意道:“你咬我,我也要咬回去!” 杜峰咬牙切齿的面色只停留了一阵,转眼眉一扬,眼睛里带上了笑容,“期期是想告诉所有人,今晚咱们出来私会了吗? 这京城来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一个唇受伤,可以说是不小心伤着了,这两人同时唇上受伤,是人都会多想一想吧! 我是不介意的,期期你明(日rì)若被人笑话害羞了,可不许赖我!” 纪子期得意的笑脸顿时僵住,心中一阵哀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一想到明(日rì)整个驻地的人,都知道两人耐不住寂寞,偷溜出来私会,结果激(情qíng)太过,互相咬伤了对方的唇。 说不定传来传去,会变成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在某个无人经过的小林子里行了苟且之事。 天,多么香艳的故事!定会在这南秦传上许久。 纪子期心中一阵懊恼,(欲yù)哭无泪,干嘛要跟他较劲?干嘛要跟他较劲?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关键是,他们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接了个吻而已。 她看向杜峰的神(情qíng)带着委屈,咬牙道:“都怨你!都怨你!我要被全南秦的人,以后还要被全京城的人笑话了,你说怎么办?” 杜峰最受不了她一副委屈的小模样,忙哄道:“好,我的错,我的错! 这样,我明(日rì)一大早就去南秦城中查看,这两(日rì)都不回来如何?” “不行!”那怎么成?纪子期果断拒绝,“我后天就要动(身shēn)了,你必须来给我送行!” 杜峰宠溺笑道:“好,那明晚咱们还在这见如何?” “嗯。”纪子期撇撇嘴应下了。 “不怕被人笑话了?”杜峰柔声道。 “嗯。”比起许久见不到你,笑就让人笑吧,反正二人已是未婚夫妇,有点亲(热rè)举动也是正常。 现代大把(热rè)恋中的男女,当着外人的面也敢若无其事地接吻,被人知道接吻算个毛线! 纪子期将头埋入杜峰(胸xiōng)膛,闻着他(身shēn)上好闻的令人沉醉的味道。 心中模糊地想:她一定是深(爱ài)上了这个男人! 否则怎会如初恋女子般,只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纯洁和美好,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使使小(性xìng)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好在杜峰对她这一切的小脾气小任(性xìng)给予了完全的包容。 那他,也一定是(爱ài)惨了自己了吧! 不仅愿意舍弃一切,(性xìng)命相随,也愿意包容她所有的一切。 她紧紧搂着杜峰的腰,从他怀中抬起头,(娇jiāo)声道:“杜峰,吻我!” 她的眼里全是(热rè)切地光芒,她的声音里命令中带着渴求。 杜峰一下子醉了,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只有怀中人儿清脆魅惑的声音“杜峰,吻我!”在他耳边不断重复,像有一万张纪子期的嘴在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怀中人儿红唇微张,散发着毒药般致命的(诱yòu)惑,可即使是毒药,杜峰也愿意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她的命令比起她的主动,更让他无法抗拒。 杜峰(身shēn)体里的血像巨兽般开始咆哮起来,他的眼睛里似聚集了这世上所有的光和(热rè),面对着怀中(娇jiāo)小的人儿,如女王般高高在上的命令“杜峰,吻我!”,他心甘(情qíng)愿地臣服。 杜峰声音暗哑道:“是!遵命!” 他慢慢地低头靠近她的唇,带着虔诚和隐忍,将那唇含进了自己口中,轻怜蜜(爱ài)。 纪子期闭上眼,感受到火(热rè)的舌轻轻抵开了自己的牙关,探进了自己口腔内。 刚开始还隐忍着温柔以待,在她忍不住伸出小舌逗了他两下后,立马就变得凶狠了起来,狠狠地与她纠缠,恨不得将她嚼碎吞入肚中。 直到她唇舌麻得失去了知觉,呼吸急促,全(身shēn)软得无法站立,只能轻颤着偎在他怀里时,才终于放开了她。 两人这一相会,差不多过了一个多两个时辰才分开。 纪子期偷偷摸摸回到帐篷的时候,掌珠早已躺下休息了。 她简单地洗漱之后,躺到了(床chuáng)上。 (床chuáng)是用木板拼凑起来的,因南方天气闷(热rè),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有些硬。 晚上的时候,她偶尔在半梦半醒中,总是听到旁边掌珠忍耐不住地翻(身shēn)的声音。 她也觉得有些烙得慌,但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的缘故,纪子期觉得这(床chuáng)似乎变得柔软了。 她平躺了一会,向里侧过(身shēn),将自己缩成一团。 手指在自己刺痛的唇上轻轻抚摸,想着刚刚的一切,丝丝甜蜜的感觉便从心底向全(身shēn)漫延。 她闭上眼,嘴角含着笑睡去了。 早上醒来的比往(日rì)略晚了些,能听到外面远处传来的锅碗相撞的声音。 纪子期一转(身shēn),坐了起来,旁边的掌珠也正准备穿衣下(床chuáng)。 这么多(日rì)以来,两人第一次在早上起(床chuáng)的时候面对面。 “早啊!”纪子期微笑着打招呼,顺便欣赏着对面美人儿刚起(床chuáng)时的慵懒(娇jiāo)媚。 心中可惜道:如果她不是在觊觎自己的男人,每天能欣赏道这样美丽的容颜,还真是一件心悦目的事,能让她心(情qíng)不自觉地就会变得更好。 “早啊!”掌珠犹豫的回应,面上神**言又止,那双美丽的凤眼看了她好几眼,终是问道:“子期,你,你的唇怎么了?是不是被这边的虫子给咬了?” 纪子期微楞,然后心中一阵心虚,又忍不住想笑。 被虫子咬?是被咬了,不过不是虫子。 说不定是呢,下次定要问问别人,杜峰像虫子吗? 她别开脸,眼睫毛因忍着笑而不断颤抖,轻轻嗯了一声,“嗯,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吧!” “那你找于太医拿药抹一抹吧,于太医曾叮嘱我,这边的虫子很毒,被咬之后可大可小,最好是让他诊断一下。” 纪子期再也说不出话了,她迅速溜下(床chuáng),背对着掌珠,用叠被褥的动作,掩饰住自己因强忍着笑,而抖动不已的双肩。 明(日rì)就要出发去南安,又因唇上的伤,纪子期便呆在帐篷里,想着去到南安后,如何筹款的法子。 这里的人有些像现代的广东,(爱ài)看戏听戏,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切入。 掌珠因是第一次单独外出,黎渊始终有些不放心,便将她唤了过去殷殷叮嘱一番。 午膳过后,掌珠回到了帐篷中,看到纪子期正埋头写写画画着什么,边上放了一堆写满字并画上图的纸。 掌珠好奇地拿起一张看了看,上面写的大概是一个类似于戏剧的故事。 她看的兴起,索(性xìng)拿起来一张一张的,连续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眼眶就渐渐红了,慢慢就变成了小声地啜泣。 纪子期终于写完,从思绪中走出来,放下手中的毛笔后,发现一旁的掌珠公主,已哭成了泪人了。 她讶异地轻唤道:“公主,怎么了?” 掌珠却没搭理她,伸手拿走她面前的最后一张纸,垂头看了起来。 看完后长长嘘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如释重负! 她看着盯着她瞧的纪子期,想到自己刚刚失态的举动,终于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掌珠清清喉咙问道:“子期,无缘无故的,你写个故事干什么?” “公主,觉得这个故事如何?”纪子期反问道。 掌珠实话实说:“很感人,相信看者无不为之落泪!” 纪子期继续问道:“若排成戏会如何?” “排成戏?”掌珠惊讶道:“你想将这个故事排成戏?为什么?” 未等纪子期作出回应,又惊声道:“为了筹款之事?”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南秦在发生水灾后,已向南安和南临等地进行过募捐。 若此去咱们还是用老法子,恐怕所得银两有限,根本无法解南秦之困,所以我便想用别的法子来筹款。 商人也好,富人也罢,都并非心狠无动于衷之人,但只是听说和亲眼看到,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我想到了这个法子。 不过我并无太大把握,请公主给点意见,这出故事若排成戏,筹到银子的机会有几成?以及大概能筹到多少?” “你的意思我大概理解。前几年北地大旱时,母后曾要求宫中妃嫔及各朝臣家眷募捐,所得银两确实有限。 所以我赞成用其他的法子筹款。”掌珠道:“宫中各妃嫔聚在一起时,也(爱ài)听听戏,要不就是些悲(春chūn)伤秋的,要不就是些喜庆(热rè)闹的。 你这故事虽少见,但抓住了最能吸引贵妇人的一点,就是以(情qíng)感人。 若是碰到个优秀的戏班子,唱多些时(日rì),慢慢传扬开去,说不定真的能火!” “谢公主夸奖和肯定!”纪子期拱起双手道谢,唇边挂起一丝笑意:“不过公主,您也知道现在南秦(情qíng)况紧急,咱们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它慢慢传开,而是希望能一炮而红!” 掌珠看着她唇边的笑,忽生警惕:“你打算如何做?” 纪子期笑眯眯道:“我想要借借公主您的名头!” “如何借?” “公主您手写一篇关于此话本子的观感,尽量煽动人心,让他人有观看的**,并盖上您的印鉴,找一些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书生,誊抄十份,流传到南安城中。” 纪子期道:“既然天下皆知的掌珠公主都(爱ài)看,都说好的戏,无论是平民百姓或是达官贵妇,心中肯定都有想要一看的**。 那这出戏未排,便已先火了。到时咱们找戏班子排戏,不光不用付银子,说不定还可以谈分成的事!” “你倒是物尽其用!”掌珠幽幽看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纪子期呵呵道:“子期也是((逼bī)bī)不得已,都是为了南秦百姓,请公主见谅!” “纪小姐话都说到此份上了,本公主不应也得应了。”掌珠唇角翘起,似笑非笑中带着一种纪子期看不懂的神色。 却隐隐的让她感受到一丝威迫。 她心道:不愧是皇家人,即使答应了你的请求,也要让你感受到他们的凛然不可侵犯之威严,不至于在下次还敢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纪子期正想说两句恭维的话,掌珠却将话题转移到了故事上:“故事虽感人,却太短暂,难以排成戏,想必是因为你时间仓促的关系。 这样吧,刚刚听你一说,我心中也大概有了些想法,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将这个故事再完善完善!” 纪子期大喜:“如此多谢公主了!” 在现代电视电影看得多,提供个故事思路倒是可以,但若说要写出一出能排成戏的故事,对她来说还真是难度(挺tǐng)大的。 现在有了掌珠这个看尽古代优秀戏曲、原汁原味的古人的帮助,简直事半功倍。 如纪子期所料,故事在掌珠公主的润色下,更加的立体和生动了。 两人一直忙到晚膳过后,看着已大致成型的成稿,均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许是因为用脑过度的关系,当晚膳送过来的时候,都吃得有些迫切。 纪子期不知掌珠对今天晚上的晚膳评价如何,反正她是觉得异常可口。 吃完后,纪子期摸摸吃撑了的肚皮,舒服地叹口气,突然间觉得好似有件事未做。 啊,对了,杜峰!今晚约了他在小树林见! 她急忙站起(身shēn),对掌珠公主道:“公主,子期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您慢用!” “什么事?”掌珠刚问出口,却见她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帐篷,根本未听到她的问话。 掌珠看着不断摇晃的帐篷门帘,若有所思。 杜峰一(身shēn)铠甲,正焦急地等着她。 见到纪子期后,松了口气,大踏两步迎上来。 “对不起,杜峰,刚刚有点事忙着,一时忘了时辰!”纪子期忙主动道歉,看着他的打扮,奇道:“你是刚回来,还是准备要走?” “准备要走了!离这约十里远的地方出了点事故,我要连夜带人赶去支援!”杜峰道。 “危险吗?”纪子期紧张问道。 “嗯,暂时不知道!”杜峰不打算瞒她,“是山体滑坡,挡住了路,有两个村子被隔绝了,需要将人转移出来!” “山体滑坡!”纪子期惊呼一声,紧张道:“很危险的!” ------题外话------ (接上页)开心果403732632、lltt625625、美梦君、流云的红晕99、独木成林1979、三色堇leila、三石1993、幺幺妹、dangh、wujiong18、139**9112、孤訫颖、139**2154、kriston、小妖精hy、熊爷mihu、zcy030119、9308990、玖瑰白月季、美人暗妖娆、rosemary01、qq051217pc28d491、00无忧00、节奏吖、雪影88、myjingwu、zhaoli1982、moonknight、小雪花花花、qqf96eeb47c3575c、lovercc、艳艳001、189**8028、雪sherry123、七彩7、139**7733、millychen、weixina5c15b53a6各位亲亲的花花票票留言。 正文 135、你身上的,也是属于我的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据回报的南秦士兵说,那山不算大,而且滑坡不算严重,稍微注意些问题不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期期,不用担心!” 杜峰安慰道:“只是明(日rì)怕是不能为你送行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纪子期咬着唇命令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些!不准受伤!” “嗯,你也是。”杜峰伸手抚摸一下她的脸,不舍道:“期期,我得走了!” 纪子期忍着酸意点点头。 杜峰忽的附到她耳边,调笑道:“不许让自己瘦了,哪儿都不许,知道不? 那都是属于你相公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检查检查!” 他满以为会看到纪子期羞恼地瞪他一眼,却见她忍着羞意,下巴一扬,挑衅道:“你(身shēn)上的,也是属于我的!到时候,我也要检查!” 那眼里不服输的神色,惹得杜峰恨不得将她压倒在地,狠狠蹂躏一番。 杜峰眸色猛地变得幽深,小妖精,明知要分开了,还要惹得他浑(身shēn)僵硬,(欲yù)壑难填! 看着她羞红又得意的脸,杜峰忍不住一把搂过纪子期,让她与自己全(身shēn)紧密贴合。 然后用力蹭了蹭,死死盯着她变得更加潮红的脸,还有急促地喘息,这才满意放开了她。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更加的难受! 出发的时间已到,(身shēn)为统帅,他自是不能太晚到,杜峰恶狠狠留下一句:“回来再收拾你!”便松开她,大步离去了。 纪子期在林中待了许久,直到觉得呼吸正常,面上不再发(热rè),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回去的时候,今晚掌珠意外的还没有休息。 那双美丽的凤眼莫名地盯着她,暗含着一丝嫉妒。 掌珠看着纪子期油灯下白里透红的脸,那双眼里满是温柔(春chūn)意,心中苦楚,却忍不住问道:“刚刚是去见他了吗?” 纪子期迎向她的眼,毫不退让,点了点头。 掌珠却不再多说一句,躺到(床chuáng)上,侧(身shēn)朝里,背对着她。 那完美(诱yòu)人的曲线带着些许的单薄之意。 纪子期暗叹口气,熄灯睡下了。 —— 皇宫中,皇帝陛下收到刚刚传回来的急报,面上焦虑之色更甚,心中郁火一起,恨不得将手中的折子扔到地上。 户部尚书林大人也收到了消息,“陛下,请勿过于忧心,全国各地已在紧急调粮中,只待湘西雨水一停,长江通航,即刻便可运到南秦!” “只待雨停?即刻运送?”皇帝陛下心中的怒火无处渲泄,克制不住撒到了户部林大人头上,“莫非林大人能知天意?” 林大人原本只是想安慰一下皇帝陛下,没想到惹得他更加动怒,立马噤了声。 皇帝陛下话一出口,已知自己迁怒得不对,当下深吸两口气,略带着抱歉的口吻道:“林(爱ài)卿,朕这心里急啊! 若长江水继续涨潮,整个湘西都会陷入水灾,到时候国库的银子,救得了南秦,救不了湘西,定会引起民乱。 最近武夷又开始动乱,南镜水盗因着水灾之事,闻风而动,北地西羌原本数年来无动静,近(日rì)又有了异动。 朕这是内忧外患,愁得很啊!” 林大人惶恐道:“请恕臣无力为陛下分忧之罪!” “这天灾之事,只有老天爷说了才算,谁又能阻得了?若老天真要亡我黎国,朕也只能认命!”皇帝陛下挥挥手,带着几分落寞。 “陛下!”林大人慌忙跪拜,“陛下您为一国之君,可千万不能有如此想法啊! 臣相信,即使粮食药材运不到南秦,大皇子也定会想办法解救南秦! 还有老臣曾外孙女纪小雪,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想必在知道长江水涨无法通航的消息后,早就想好法子自救了! 陛下,您要相信他们,一定会出色地完成此次的使命!” “是啊!渊儿不是那等蠢人,还有那纪小雪,心思开阔,定能想到与众不同的法子出来!” 皇帝陛下自言自语两句后,立马恢复了精神,“林(爱ài)卿说得是!快请起,是朕一时想岔了,(爱ài)卿再继续说说各地征粮的进度!” —— 南安城的大街小巷,突然一夜之间流行开了一个话本子,一个笔名为莫问杨功的人写的一出故事,“二狗寻亲记”。 讲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二狗,从小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有爹娘、祖父祖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生活虽然贫穷,但相亲相(爱ài),无忧无虑,很是快活。 有一天,小山村突然遭遇了洪水,爹娘,祖父祖母为了救五个孩子,都牺牲了,五兄弟姐妹在逃难的过程中,不幸失散了,于是二狗开始了漫长的寻亲之路。 在寻亲的过程中,二狗遭遇了许许多多不同(性xìng)格的人,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凶神恶煞的大叔,有温柔善良的官家小姐,有高贵大方的高门主母,有坏人,也有好人。 二狗用自己的善良和勇敢,打动了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自愿地帮他寻找与他失散的兄弟姐妹,最后在所有人的帮助下,二狗如愿以偿,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团聚了。 所有看过的人,都莫名的被二狗打动了,不少美丽的女子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流下了泪。 虽然大家最初看这个话本子的动机,是因为坊间流传着的、难辨真假的、据说是当朝掌珠公主的亲笔手写推荐语。 但看过的人,最后却是实实在在的被话本子里面的二狗感动了。 茶楼酒肆里正(热rè)烈讨论着这出话本子的时候,(身shēn)着男装的纪子期和掌珠,正坐在茶楼二楼的一角喝着茶,聆听着坊间对这出话本子的看法。 南安城离南秦城,约三天的行程,因偏向西南,地势较高,很幸运的没有陷入灾(情qíng)之中。 因城中富裕,仅管离这不远的南秦正遭受着巨大的灾难,依然影响不了这里的笙歌夜舞。 因而大多数人都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城中最近的新鲜事,新出的话本子,二狗寻亲记。 纪子期现已十六,比起二年多前扮成男人去天凉,(身shēn)形相貌上都已长开,再扮男人难度上大了许多。 除了束(胸xiōng)加肩垫外,还略略加深了一下肤色,画粗了眉毛。 好在她眉宇间本(身shēn)有股英气,谈吐举止也无毫无闺阁女子(娇jiāo)柔之姿,稍微修正一下,当成是个十四五岁的富家少年郎也说得过去。 但掌珠可就没那么好办了,她过于艳丽完美的容颜,扮起男装来虽不显女气,却因其雌雄莫辩的气质,更惹人注意。 宫中长大的她肤色细嫩吹弹可破,纪子期又不可能将她露在外的地方全抹黑遮住她本来容颜。 无奈之下,只得在她左右两边面颊上点上无数小点点,这才压住了她的美丽。 不过也苦了每天帮她装扮的纪子期,点得胳膊都软了。 还有掌珠的声音太过清脆,在没学到压低声音说话的诀窍前,两人商议,一切与人沟通的事宜均由纪子期应对。 掌珠对纪子期到了南安后,不是先找戏班子谈排戏的事,反而找了南安最大的书坊,掏钱将话本子印成册,并且以半卖半送的方式,一夜之间将上千册全部清空,而她所写的评语却只誊抄了十份的行为,对此她表示万分的不理解。 纪子期笑眯眯的:“阿功,物以稀为贵!” “那为何话本子要印成一千册,且一夜之间就全部半卖半送了出去?”掌珠皱眉。 “话本子多印才会多人看,多人看了自会有戏班子找上门来。 特别是咱们的话本子,本来就是按照排戏的方式来写的,无需再进行漫长的修整即可排成戏。 也无需担心,最后排成的戏与话本子不同,而引起拥护者的反感。 对于戏班子来说,这绝对是他们的上上之选,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利益。 咱们耐心等多一两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咱们再从中挑选最合适的。” 嗯,价格最合适的! 纪子期慢条斯理道:“至于公主评语,掌珠公主在普通老百姓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神仙般的人,必须保持这种神秘的形象。 若评语满天飞,怕是很难让人相信其真实(性xìng),也降低了其神秘(性xìng)。 若非时间紧迫,子期其实是想最多誊抄一两份就够了,现在十份已经完全足够了!” 纪子期所借用的,是现代大ip的制作概念手法,选一本拥有丰富读者群体的网络小说,再选用当红的两名炸子鸡当男女主角,未拍先火,未播先爆。 所以她先自行掏费将话本子印了一千册,寄放在书坊里,以成本价卖出,所卖出的银子分两成给书坊,卖不出去的库存则由她自行承担。 但说明加印必须经过她的同意,并恢复到正常价格,而且加印后所有职责包括库存风险,则全部由书坊承担,她收取四成分成。 当时书坊老板看她的眼神,完全把她当成是一个有钱少爷,闲着无聊做些发疯的事,估计脑子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话本子虽不错,(情qíng)也感人,但一般新人出话本子,最开始也就印个百来册,哪有人一来就一千册不说,还以成本价卖出,不是闲着钱多没事干吗? 书坊老板始终是做生意的,秉着有人送钱上来,不收天理难容的心态,提前保证质量地印了出来,并在自己各书坊卖力的推销! 掌珠(身shēn)为古代人,有些现代的思维和想法,纪子期实在难以同她沟通得明明白白,让她完全认同自己。 但好在之前黎渊特意说明,此次南安募捐之事,必须以纪子期的意见为主。 掌珠虽对一些事持不同意见,但只要纪子期下定了决心,掌珠并不会仗着公主(身shēn)份,要求她必须按她的意愿行事,而是给予了极大的尊重和配合。 因而纪子期和掌珠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打心底的欣赏这个她名义上的(情qíng)敌。 两人正沉默间,书坊老板上来了。 老板是个略有些肥胖的中年人,不像传统印象中自带书香气的书坊主人,而是有着商人般的精明和屠夫般的外形。 拖着略有些笨重的(身shēn)躯了上了二楼后,他擦擦额头的汗,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纪子期掌珠二人。 “哎呀,纪公子,杨公子,终于找到你们了!”书坊老板的脸上笑得像开了朵花,褶子都可以夹死蚊子了,“两位贵人可让老黄我一阵好找啊!” 书坊黄掌柜话音还未落地,人已到了纪子期二人桌边,不待二人邀请,便自来熟地坐了下来。 一旁的阿二正要制止,被掌珠用眼神拦住了。 纪子期哈哈调侃道:“黄掌柜,这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黄掌柜又十分自动自觉地,自行倒了一杯茶。 若一般人不问自取,有时候会是一种非常没礼貌,且容易让人心生反感的行为; 但有时候表现出的却是大家关系非常好无需拘礼一切自便的意思。 黄掌柜这一切做来自然随意,加上他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笑脸,倒没有让二人生出反感。 呵呵,这人倒是有些本事!纪子期心道,能轻易就让人产生好感并且拉近关系,完全是个合格的商人! 黄掌柜端起茶盏,咕噜咕噜两大口喝下去后,伸出袖子一抹嘴唇,然后对着二人笑呵呵道:“纪公子杨公子,先前是我老黄有眼不识颜如玉,怠慢了两位。 两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老黄一般见识!” 纪子期给他续上一杯茶,眯眼笑道:“黄掌柜的,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了!咱俩啥交(情qíng),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呵呵,纪公子这话老黄(爱ài)听。”黄掌柜笑道:“既然纪公子如此说,老黄就开门见山了!老黄今(日rì)来呢,主要是有三件事。 这第一,自然是要恭喜纪公子杨公子,您二位的那本二狗寻亲记,一夜爆红! 今(日rì)一大早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求购此书,老黄现在已经接了不下两百张订单了。 这第二呢,就是想求求纪公子杨公子的墨宝,写上几张放在咱店里作作宣传,定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这第三就是之前纪公子交代过的,若有戏班子来找,只需将信息记下交给二位。 今(日rì)有四家戏班子过来咨询过,老黄按纪公子的要求一一记录了下来。 老黄过来,也是特意为了将这资料交给二位。” 瞧瞧,这就是商人的精明之处,明明是顺便拿过来的,偏要说成特意过来,让对方心存感激,对他的好感顿生。 纪子期瞧着掌珠面上的神色,没有前两(日rì)那般初见黄掌柜时的嫌弃了。 不过现在,纪子期需要的就是精明的商人,不怕他太精明,就怕他不精明! 纪子期接过黄掌柜递过来的纸,拱手真诚道谢道:“在下二人谢谢黄掌柜,特意跑这一趟。” “纪公子,刚你都说了,咱俩啥交(情qíng)?是吧,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黄掌柜笑呵呵道:“老黄也是顺路!” 纪子期道:“黄掌柜,您贵人事忙,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关于墨宝一事,恐怕不能如您的意了。 不过在下另有想法,想先说与黄掌柜听听,听了之后黄掌柜再作决定,如何?” “纪公子请说!老黄洗耳恭听!” 纪子期道:“在下想办个拍卖会,二狗寻亲记的手稿拍卖会!”她看一眼一旁的掌珠,接着道:“以及掌珠公主推荐语真迹拍卖会!” 掌珠在她眼神飘过来的那一瞬,立马心生警惕。 果然,她心里轻哼一声,又拿她来做名头!不过,她们现在哪还有什么银子办拍卖会。 黄掌柜刚听到手稿拍卖会,不由皱了一下眉,这手稿再金贵,就算一张一金,最多也就百来金。 可举办一个拍卖会,想要卖得好价钱,必须邀请南安有名的富豪贵人。 所租的场地,所用的酒水,所请的奴婢,都必须是最上好的,这样一来至少也得花费好几十金。 若手稿拍卖不顺,完全是个亏大本的生意! 黄掌柜刚想出声提醒,就听到后面掌珠公主推荐信真迹拍卖一句。 他惊得一跃而起,“什么?那推荐语不是假的吗?真有这事儿?” 纪子期点点头,“千真万确!” “哎哟,我的妈呀,老黄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掌珠公主墨宝真迹,真是祖上积德呀!” 黄掌柜大惊小怪,一转眼就换上一副色眯眯和好奇的样子,压低声音道: “纪公子,你见过掌珠公主真容吗?你给老黄说说,那掌珠公主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生得那般美丽?” “呵呵,”公主的容颜哪容得别人当面讨论,纪子期瞟一眼正(欲yù)发怒的掌珠,赶紧的转移了话题, “黄掌柜,您觉得刚刚在下那个建议如何?有没有赚头?” “好,不错!肯定有赚头!”一说到钱,黄掌柜心思便转了回来:“纪公子,杨公子,您二位一看就是青年才俊。 那些琐碎的小事不应麻烦到二位,要不这事儿由老黄出面去办如何?到时候老黄只需要一成的辛苦费就够了!” “一成?”纪子期呵呵两声,似笑非笑道:“黄掌柜,若由您的书坊出面来办这事,出银子的是我,打响名号的却是您。 在下不收您广告费,已经是看在大家相熟的份上了,您还来跟我要辛苦费?” 掌珠本来对黄掌柜主动应下差事的举动十分欣赏,觉得一成的辛苦费算不得多,现在听纪子期一说,顿时觉得这人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被纪子期直接戳穿了用意的黄掌柜,呵呵讪笑道:“这掌珠公主真迹,虽说有一定的号召力,但是真是假,无人得知,老黄也可能是白忙活一场!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掌珠心道,然后心中的天平又开始黄掌柜那边倾斜了。 纪子期笑着直视黄掌柜,慢条思理,“黄掌柜,您是生意人,不仅是生意人还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 自是知道做生意的,哪有稳赚不赔的道理?越是赚的多,其风险越大! 这次的拍卖会成与不成,结果未出之前,大家都难预料!因而赌的便是各自的眼光和运气! 黄掌柜,若您不愿陪在下一起来赌,在下可以找别家愿意赌的,一起来赌!” “呵呵,”黄掌柜伸手擦擦额头的汗,心道这少年公子做生意好生老练,竟是不让他多赚分厘。 他借着擦汗和喝茶的空档,趁机思量了一番,先前因为他的自大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这一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后,爽快地一拍大腿:“成,那就按纪公子所说的办!不知纪公子想将拍卖会定在何(日rì)?” “十(日rì)后!” “这么急?”黄掌柜奇道。 “趁(热rè)打铁嘛!”纪子期笑道。 这个理也说得过去,“成,十(日rì)后就十(日rì)后吧!” 黄掌柜起(身shēn)准备告辞时,纪子期忽又道:“黄掌柜,在下和杨兄二人,均是背着家中长辈偷溜出来玩的,(身shēn)上银子已所剩无几。 前些(日rì)子已寄了信回去,让家中长辈送钱过来,但黄掌柜您听我二人口音,也知是外地人,那银子恐怕要过几(日rì)才到。 所以这拍卖会的花费,就由黄掌柜,您先垫付如何?到时候拍卖所得之银两,小弟愿意分五分给您当做利息,您看如何?” 掌珠的心突突跳得厉害,这纪子期,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空手(套tào)白狼? 五分?黄掌柜心中快速的计算着,保守估计,这五分的分成银子怎么的至少也能保本,最多是白忙活一场没工钱而已。 若效果好的话,那是稳赚不赔的事(情qíng),而且最关键的,是帮他书坊打开了名声,这以后的好处,那可是无法预料的! 黄掌柜略一思索,便答应了纪子期的要求,“成,那这件事就包在老黄(身shēn)上了!十(日rì)过后定会让纪公子见到一个满意的拍卖会!” 黄掌柜走后,掌珠高悬的心终于落回了(胸xiōng)膛,她深呼两口气,“子期,你胆子也真够大的! 咱们手中银两已不多,哪有什么余钱去办什么拍卖会,你就不怕黄掌柜的会拒绝吗?” “这凡事皆有可能,我也不是不怕,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这种无法退避的(情qíng)况下,总得想办法试一试,尽力一搏!” 纪子期也长长吁出一口气,露出笑容,“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咱们这一边,咱们赌赢了! 接下来就是找戏班子排戏的事了,这戏必须在拍卖会前三天上映!” 掌珠虽然有些不明白,但看着纪子期这几(日rì)行事作风,有理有据,进退有度,而且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的,她想的总是一一应验了。 于是掌珠便用沉默默许了。 黄掌柜送过来的四家戏班子,均是南安城最出名的,底下注明了这戏班子生平简介、各自擅长的戏,以及大概收入预估等。 看来这黄掌柜不光是有经过挑选,而且还花了一番心思调查,就凭他这份用心和有心,那五分就花得值了。 纪子期将四家戏班子的资料,详细研究了一番,心中选定了两家,然后将资料递给了掌珠。 “阿功,我的建议是从这两家中选一家,”待掌珠看完后,纪子期指着其中两家道:“不知你有何看法?” “我也属意这两家!”掌珠道。 “哦?”这应该是自出行南安以来,两人第一次意见一致,纪子期呵呵道:“难得咱们意见一致! 阿功,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你为何会选择两家?”掌珠道:“这赵钱孙李四家戏班子,其中两家主要客群是南安城中的富贵人家,两家则以坊间中下客群为主。 咱们这出二狗寻亲记,虽说讲的是普通乡间少年的故事,按理说后面两家更合适。 但咱们写这出戏的目的是为了筹款,既然要筹款,自然得向富贵人家筹款,所以我选前面这两间!” 纪子期点点头:“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另外一点,这富贵人家自小生在安乐窝,从未试过流离失所之苦。 这出戏里面二狗的遭遇,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恻隐之心。” 掌珠略一思索,便领悟了过来,“难怪当初你的故事明明很简单也不完整,我却一下子就被吸引住,进而被打动。” “没错!”纪子期道:“这就是反落差。利用这种(身shēn)份上强大的落差,引起好奇,然后以(情qíng)感人!” “我明白了!”掌珠问道:“那这两家你打算如何从中进行挑选?” 纪子期道:“等会写两张帖子,邀请他们的大当家,明(日rì)未时过半(下午两点)来此,再行决定!” 掌珠惊道:“两家一起?” 纪子期点点头,“是的,两家一起!” 掌珠并不明白,纪子期邀两家戏班子一起面对面相商的用意何在,不过同之前一样,她选择了默认。 第二(日rì)下午未时过半,两家戏班子的大当家如约而至。 按理说这种谈戏本的事,根本轮不到两位大当家的出面,但纪子期送过去的帖子中,重点说明必须由两位大当家亲自过来面谈,否则视为弃权! 两家戏班子的大当家,赵当家和钱当家看到帖子后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等看到下面写的关于如何宣传此戏的方法后,面色转为严肃,均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略一思索后,决定推掉今(日rì)下午的所有安排,将时间空出,来见一见这个新出茅庐的纪公子。 两位当家五十左右,(身shēn)形均中等,赵当家略偏瘦,看起来比较精干,钱当家肤色白皙,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因是谈判,纪子期便包了这间茶楼的二层。 虽说手上银子并不多了,掌珠对此倒是无意见,毕竟这面子还是得撑起来的。 倒是阿二心中偶尔嘀咕一下,这两个小祖宗是出来花银子的吧,筹的款一文未见,带出来的银子倒是花得只剩百来两了,最多只够支持几天了。 阿二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所有事都顺顺利利,千万不要让他们一路乞讨回去,会被兄弟们笑死的! 赵当家和钱当家的两家戏班子虽是竞争对手,在这茶楼见了面,略一愣之后,还是很有风度地拱拱手,互相问候了一下。 但二人心底,对于被一个(乳rǔ)臭未干的小子握住主动权,呼来唤去的感觉感到非常不爽。 看起来和蔼的钱当家呵呵道:“纪公子,杨公子,两位将老夫和赵当家二人同时约来,莫非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念头,让老夫二人争相出价? 呵呵,老夫和赵当家二人,可不是什么毛头愣小子,被人三言两语一相激,(热rè)血一上头,就会胡乱开价,纪公子可要好好斟酌斟酌!” 赵当家笑道:“钱当家,两位公子年少有为,有胆有识,思路开阔,不能用咱们老一辈的眼光来判断! 毕竟这未来,是年轻人的未来!咱们可要与时俱进啊!” 这一上来火药味就有点重啊!纪子期拱手笑道:“钱当家,赵当家,在下的帖子中,明明白白的写上了推广此戏的方案。 虽指定了有两位当家前来,但最后也说了,若二位没兴趣可直接拒了。 二位既然都准时前来,说明心中都有兴趣,既有兴趣,咱就只谈大家有兴趣的话题!” 两位当家心中冷哼一声,面上笑容不减,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宣传方面,以最真实最震撼地还原真实场景为噱头,价钱由一两银子一张票,升为十两银子一张票。雅间票价一百两起,价高者得! 这戏每天必须排两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三天后戏中各主演的服装进行拍卖,同样价高者得! 至于分成方面,在下要占六成!” 纪子期看着两人略微变得难看的脸,继续道:“不是利润的六成,是毛利的六成!” 两人面色愈发难看,钱当家的脸当场垮了下来,“纪公子,你这是在跟老夫开玩笑吗?” 赵当家冷笑道:“纪公子,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面对着动怒的二人,纪子期面色不变,“不知道赵当家和钱当家二位戏班子中的匠人,能否制造出山洪暴发的场景?” “想必不能吧,但,我能!”不待二人出声,她继续道,声音清冽直透人心,“所以这六成,不单是话本子的分成,最主要的是这独家技术的买断!” “你能制造山洪暴发真实场景?”赵当家惊呼道。 “能!”纪子期道:“在下无法当场证明自己能做到,但这分成是戏排出来之后,戏票卖出去之后才开始的分成。 两位根本无须担心在下能否做得到,戏出来后便可知分晓!” 确实是如此!赵当家刚刚如此一问,不过是因为心中过于惊讶,而不自觉的提问,并不是想要纪子期现在就证明自己能做到。 要说这排戏,最难的就是场景还原,越真实技术含量越大,贵人们则越(爱ài)看,银子什么的,都是其次! 若碰到大方的主,随手打赏个几十金是常事! 所以刚刚纪子期提议,戏票由一两银子升到十两银子,两人根本没什么意见!有时候越贵越能引起贵人们的兴趣! 钱当家和赵当家这一想,心中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但两人都是见过场面的人,自不会将这(情qíng)绪,轻易的在面上显露出来。 钱当家道:“老夫倒是相信纪公子能做到。不过这六成还是太高,这坊间好的话本子,最多也就三成,还是利润的三成。” 纪子期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后,白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也不看赵当家和钱当家,待二人隐隐有些怒意了, 才慢条斯理道:“在下听说李家戏班子正(欲yù)转型,发展高端客源,这李家戏班子本就擅长排(情qíng)感戏,想必不会在乎这一出戏的收入。 不过到时候南安城可能就是三家戏班子鼎足而立了!赵当家和钱当家都是商人,自该知道什么最赚钱!” 两位当家面色愈发难看,沉默着不出声。 一旁的掌珠哑着声音接了一句:“什么最赚钱?” 纪子期心里默默的给掌珠点了个赞,若钱当家和赵当家两人不接话,她还真不好往下说。 “自然是垄断最赚钱!经典好看的话本子层出不穷,二狗寻亲记这出戏虽算得上是一匹黑马横空而出,但能否成为经典永久不衰,有待时间的考验! 但这制造山洪暴发场景的技术,却是绝对的垄断!这一点,相信二位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这一个绝佳的垄断机会,摆在钱当家和赵当家二人面前,端看二位如何选择了,若二位还是无兴趣,那今(日r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纪子期高声对旁边的阿二喊道:“阿二,……” 送客二字还未说出,钱当家的忽然呵呵笑道:“纪公子莫心急,这生意之道嘛,就在一个谈字,既然是谈,那就是在闲谈中一点一点慢慢来的!” 然后一拍自己膝盖,“这样吧,纪公子,你这分成定在四成如何?” ------题外话------ (接前两页)感谢stfgxy、158**8012、julyan77、wx963333、莜尔、蓝妮123、若梦晨曦、xnlena6375、风吟嘻嘻、火焰玛瑙、bluekey1、156**0636、bbm021028、xiaoyu565018、joyce1028、156**0636、linlin2000hai、cifin29等各位亲亲的票票花花和石石以及留言,还有一直默默订阅的各位亲,大大会更加努力的~么么嗒~ 正文 136、妖孽男子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还未出声,旁边的赵当家接口道:“老夫愿分你五成!” “五成五!”钱当家一咬牙。 赵当家:“六成!” 钱当家猛地一瞪赵当家,站起(身shēn)一拍桌子,怒道:“姓赵的,你这是非要跟老子过不去?” 赵当家也猛地站起(身shēn),气势上毫不相让:“姓钱的,咱们现在各凭本事,价高者得,有本事你继续往上加!” 钱当家:“六成五!” 赵当家:“七成!” 钱当家:“姓赵的,你莫要欺人太甚!不就是仗着你赵家朝中有人吗?” 赵当家:“姓钱的,老子就仗势了,你能怎么着?” 钱当家:“七成五!” 赵当家:“八成!” “你?”钱当家脸红脖子粗,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家底不如人,权势也不如人,又能如何?只能愤愤一甩袖转(身shēn)离去。 “哈哈,”赵当家得意大笑,“钱当家,慢走不送!到时戏出来了,送您两张贵宾票!欢迎前来指点!” 价钱已谈妥,只差一些细节,纪子期和赵当家很快就敲定下来,并约了明(日rì)去赵家戏院,准备制作山洪暴发的道具。 扬眉吐气的赵当家走后,掌珠咋舌道:“想不到这商人之间,有时也如朝廷官员一般,表面上看起来和气一团,实际上暗地里却斗得你死我活!” 纪子期道:“呵呵,官场也好,商场也罢,有利益纷争的地方,大家的嘴脸都是一样的!” 掌珠看她一眼,忽然道:“子期,其实你心中一早就属意的是赵家戏园吧!” 纪子期笑问:“阿功何出此言?” 掌珠道:“既然商场如官场,想必某些手段是相通的。父皇在宫中,当想推行某些政策,而遇到阻碍时。 便会选两位无论是政治见解,还是(性xìng)格脾(性xìng),都一向不和的大臣召进宫中。 再适当用言语挑起二人的心结后,一方为了反对另一方,便会赞同父皇的政策。 这样一来,父皇的政策要推行开来,就会少了许多阻碍! 你刚刚所用的,不也是类似的法子吗? 两家戏班子同一行业,不管面上看起来如何和睦,自是早就暗里斗得你死我活了。 你用垄断二字挑起二人心中的心结,这样一来,两人必不会相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否则咱们怎么可能拿得到八成的分成?” 纪子期恭维道:“呵呵,那也是阿功配合得好,才能这么顺利地就拿到八成的分成!” 掌珠似是轻哼了一声,“我都看了这几(日rì)了,若是还不明白,那实在是愚笨到家了!” 纪子期本想再夸她两句,事实上,她心里确实被掌珠的聪明给惊了一下,丝毫不比黎渊差,甚至比黎渊还强上几分。 若是(身shēn)为皇子,定会是黎渊争夺皇位的最强劲的对手! 不过见掌珠对自己要求颇高,若她强行再夸下去,夸奖就会被成讽刺了,这一想,就收回了刚刚想夸奖她的话。 黄老板的书坊中,已经连续几天都在加印“二狗寻亲记”的话本子,但仍然是供不应求,这让他每天都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按纪子期的要求,第二批开始,只要卖出的银子,就每(日rì)结算给她。 纪子期已经收了三天的银子了,但这仍只够一行二十几人的食住费用。 没办法,既然要借掌珠的名头,自然要护着她的安危,虽然并没有要暴露她(身shēn)份的意思,所以这二十个吃闲饭的人,纪子期也只得忍了。 赵家戏园的排戏只花了三天就排好了,第四(日rì)即可上映,跟纪子期原来预定的时间差不多。 戏票从两人商定那天,就开始对外发售了。 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十两银子一张的戏票,在消息发出去后,不到两个时辰,接连三天的票,都被抢空了。 那些雅间雅房最贵的一间,被炒到了万两。 赵当家在与纪子期签定合约后,心中曾有一丝丝的后悔,八成啊,八成,真是(肉ròu)痛! 但很快就被这预售的火爆给打散了。 预售火爆后,他又有一丝丝的担忧:万一那出来的效果没有想像中的好,怎么办? 不过很快的,就被演出前一天的实地排演效果给惊到了。 赵当家的后悔万分,十两银子一张,才十两银子一张,实在是太亏了!而且一卖就卖了三天的票! 赵当家的心痛不已,那可是多少银子啊! 他心中暗自想着要与纪子期商量后面再演出的场次必须提价的事(情qíng)。 火爆全城的“二狗寻亲记”,终于排成戏上映了。 当黑色帘幕一升上去,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真实的乡村生活。 房子用木头搭建的,木屋子外边是一片翠绿的草地,有满地的鲜花,有郁郁的树林。 草地是真实的,鲜花是真实的,树林也是真实的。 这些都是从野外挖回来的,鲜花和树林用养盆景的钵子装起来,保持着它的生命力。 许是因为那鲜花是真实的缘故,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几只蝴蝶,点缀在其间,竟好似真的去到了乡野一般。 台下的观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戏园子里,有如此真实的背景,安静而美丽。 一段温馨的画面后,转到了某一天的夜晚,突然一道刺眼白光闪过,所有观众都不由闭上了眼。 然后是一声轰隆隆巨响,众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下起了倾盆的暴雨。 下面还捂着耳的观众齐齐张大了嘴,居然是真的在下雨,很快整个小木屋被雨水淹没了一小半。 里面传来一家人的尖叫声惊呼声和哭泣声。 “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有些胆小地观众偷偷问旁边的人。 为了演绎真实地被水淹的效果,舞台在纪子期的建议下,加多了一个暗层。 雨开始下的时候,上面这层便开始慢慢往下降了约二尺。 不一会,远处涌来了滔天巨浪,原来是山洪爆发了,整个屋子全被淹在了水中,只有绿树露着半截的树梢。 下面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水中漫漫浮起了几兄弟姐妹的头。 洪水退去后,夹层又悄悄地升至原样。 舞台上的戏很快就演至二狗与兄弟姐妹失散的戏码,底下观众从开始被水淹那一刻开始,已有不少人小声啜泣起来。 仅管早已看到话本子,但通过语言描述而自行想像的,哪及得上真实的场景? 何况这场景,是刚刚见过南秦水患的纪子期和掌珠二人,根据现实制造出来的,比起凭空相像的,自是更能打动人心。 二狗与兄弟姐妹失散的戏码,通过舞台上戏班子各优秀戏子的演绎,更是精彩万分,催人泪下。 台上的人哭成了泪人儿,台下的人,也哭成了海。 紧接的每一出,都牵动着众人的心,随着台上主角的喜而喜,悲而悲。 最后,戏在一出皆大欢喜中落幕,台下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不少富家小姐和少爷们纷纷打赏,贵宾席的打赏最高一位给了百金。 光这一出戏下来,纪子期和掌珠已分到了差不多三万两的银子。 三万两银子对以前的掌珠来说,根本只是个数字上的概念,她根本没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而且她拥有的那些珠钗首饰,哪一样拿出去不是值百金千金,甚至更多。 可自己赚钱的感觉,怎么同爹娘给的呢?那种满足感与自豪感,与钱多钱少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这批银子马上就要送到南秦,纪子期看着掌珠脸上强忍住的不舍,从中取了五十两递给她,“阿功,这是你的工钱!” 掌珠指着自己,不顾形象地张大嘴,“给我的工钱!”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你可以将它用香囊装起来,放在枕头边。” “真的可以给我吗?”掌珠声音有丝激动。 “嗯。”纪子期再次点点头。 “那你为何没有?”掌珠奇道。 纪子期道:“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赚到银子了!” 掌珠接受了她的说法,又问道:“第一次赚到的银子都得用香囊装起来吗?” “别人不知道,我第一次赚到钱的时候是这样的。”何止是放在枕头边,而是将钱从银行里取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亲了无数遍,拍了数张照向所有认识的人炫耀了一番,放在枕边陪了自己三天三夜后,才恋恋不舍地又存入了银行,纪子期心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掌珠眉开眼笑,以往的骄傲凌厉突然间散去了不少,就像是个真正的十五六岁的少女! 戏连演了三天,纪子期已经收到了约十五万两的银子,每收到一批除了留上部分生活费用外,便让随行的侍从立马送往南秦。 这下掌珠的侍卫终于派上用场了,不然哪里能一天派两个人走,反正人多,走几个还可以省点饭钱。 纪子期在心中深深指责自己的无耻,居然连几个人的饭钱也算计进来。 书坊黄掌柜的办事能力确实非常不错,整个拍卖现场布置得高雅大方,不落一丝俗(套tào)。 黄掌柜当时被纪子期一忽悠,头脑一(热rè),当场就答应这拍卖会的银子由他先垫付。 等回了书坊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得有些太冲动了。 他倒不是担心受骗,这掌珠公主亲笔推荐信存不存在无法判断,但二狗寻亲记的手稿肯定是真实存在的。 黄掌柜主要是觉得自己几十年的商人,自认精明,居然折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儿手里,心里对自己有些不痛快而已。 不过他这人有个好处,凡事想得开,睡了一晚上后,就将这不痛快抛到了脑后,转而认认真真地进行拍卖会的事宜。 来到拍卖会的贵人,虽然不少都是因为看过戏,且都是冲着掌珠公主墨宝而来,但看到场地布置无一点商人的庸俗后,脸上都露出满意神色,大有不枉此行之意。 拍卖场地是个两层楼的场地,里面布局成半圆形,楼上是雅间,拍卖场所在楼下。 负责拍卖的是个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者,满头白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据黄掌柜说,这老者是这行当里最优秀的拍卖者,经他所成交的,均比别人成交高出一成以上。 当然,要价也是最贵的。 纪子期对此表示理解,有能力者,要价高点是正常的。 两人并没有露面,而是让黄掌柜的给她们留了一间雅间,在里面观看。 “这间雅间要是给外人,至少也能有一千两银子吧!”一向视钱财为粪土的掌珠公主,在进了雅间后,居然皱了一下眉,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纪子期着实给惊到了,这还是她心目中骄傲又美丽的掌珠公主吗? 这一想,她不由为自己深深担忧起来,貌似她是受了自己的影响吧? 若是被皇帝陛下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掌珠,现在居然会为了一千两银子而心痛,估计砍了她的心都有了。 “呵呵,阿功,”纪子期赶紧呵呵道:“这做人要松弛有度,咱们前些(日rì)子繃得太紧,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就得好好享受享受,放松一下! 这人有了精神,才能更好地做好后面的事(情qíng),毕竟咱们后面还有好多场硬仗要打!” 两人谈话间,楼下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最先拍卖的是几位主演穿过的衣裳,纪子期没料到,几件破衣裳,居然也拍出了平均一万两一件的天价。 看来这南安,如后世的广东人一样,到处是隐形的富豪。 不只是她,掌珠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以前的她,若说为了一件漂亮衣裳,花上万两银子实在不算啥。 可现在只是几件破衣裳,而且,还是别人穿过的,居然也愿意花万两银子去买! 这些人是不是如纪子期所言的,脑壳进水了? 尽忠职守默默站在她(身shēn)后的阿二,虽然很少开口说话,永远一别冷酷严肃的表(情qíng),却不妨碍他心里打着他的小九九:这南安的人,都疯了吧?买件别人穿过的破衣裳回去,是想干啥? 纪子期想一想后世那些疯狂的追星族,别说明星穿过的衣裳,哪怕是擦过汗的纸巾,都可以视若珍宝,这一来也就释怀了! 到了手稿拍卖了,掌珠面上神色开始激动起来,因为那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而且比起最后压筹的那份推荐语,她心里反而更看重这份手稿! “子期,你说这份手稿能拍出多少银子?”掌珠声音中有丝迫切。 “这个不好猜啊,怎么的,也得有,几万吧?”纪子期心中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次在南安的筹款,最后这两样的拍卖成绩,直接决定了这次的筹款的结果。 “二狗寻亲记原手稿,底价三万两!五千两起加!” “三万两?”掌珠惊呼,“不错了!” “这初始定价是由拍卖行议定的,这几天忙,还真是忘了问黄掌柜这事!”纪子期也面有喜色,“想不到起价就有三万两,估计拍个十万两左右不成问题!” 如果这份手稿都能拍到十万以上,后面掌珠公主的那份真迹,估计三四十万两不成问题。 再加上戏园子那边的分成,这次的筹款,怎么的也有差不多百万了。 两人心中略定了些,根本无法顾及(身shēn)后阿二张大的嘴:天啦,这是什么世道,几张破纸就值几万两银子? 底下的价格,已喊到了“十万两”,看那(情qíng)形,似乎还有继续往上加的趋势! 果然,“十万五千两”,“十一万两”,“十一万五千两”。 “十五万”,是个年青公子的声音,好像从隔壁房传出的。 底下一阵喧哗。 “十五万五千两”,又有人加价。 纪子期和掌珠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二十万两”,又是隔壁房。 “二十一万两”,还是刚加价那人。 “三十万两!”依然是隔壁房。 纪子期和掌珠的手握到了一起。 “哇!”全场哗然。 底下负责拍卖的白发老者,拿着小捶子的手也略微抖了一下,正当他想说出,“三十万两,有没有人加价时,” 又有人开价了,“三十一万两!” 隔壁房:“五十万两!” 纪子期和掌珠已激动得面色发红。 这下底下不少人纷纷站起来,朝楼上张望,可惜各雅间紧闭,只能从声音来源大概判断其方向,却不知具体是从哪间发出来的声音。 白发老者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还有没有人加价?五十万两,第一次,五十万两,第二次,五……”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了,还是刚刚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不过话说得长了,就能听出明显的有些别扭的腔调, “我家主子说了,若能与写这出话本子的两位先生见上一面,可以再出多五十万两,即一百万!”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那人不是疯了吧,出一百万两买本手稿和见一面?” “或许是位(娇jiāo)俏的美丽小姐,想见见两位先生,若看中了其中一位的话,说不定就此世间又多了一桩大好姻缘!”有人轻佻道。 有人疑惑:“这莫问杨功是两个人?没听说过呀,我一直以为是一个人来的!”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那人怎么知道是两个人?” 纪子期和掌珠心中的激动还未散去,听到此要求也很疑惑,这莫问杨功之名,从未对外明说过是一人还是两人,这人为何如此肯定地说是两人? 两人对望一眼,又相互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但,见个面,就能多五十万两,这种事,干不干?纪子期用眼神询问掌珠。 若对她来说,别说五十万两了,这么缺银子的(情qíng)况下,五十两五百两五千两见个面,她也愿意! 反正见个面而已,又不会少块(肉ròu),何况她现在扮的是男子,也没什么名节有损的说法。 但掌珠毕竟是公主,虽说现在是个满脸麻子的小少爷,可内里还是个公主啊! 掌珠犹豫了一会,许是也想到了同样的原因,点了点头。 两人刚定好,黄掌柜上来了,“纪公子,杨公子,您看,刚刚这事怎么说?” 他抹抹额头的汗,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若成了,光五分也有五万,够他赚的了。 不过,怎么说这两位才是他的合作者,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若二位不想见,也成的,毕竟这事并没有硬(性xìng)规定!” “谢黄掌柜提点,在下二人正好也想见见是何人对这手稿如此喜(爱ài),好当面道个谢!”纪子期拱手道:“如今还有银子收,自是求之不得了!” 黄掌柜呵呵两声,面上肥(肉ròu)抖动,“纪公子,杨公子,请随老黄这边来!” 掌珠将阿二留在了房内。 黄掌柜带纪子期掌珠去的地方,果然是隔壁雅间。 “公子,您想见的先生来了!”黄掌柜恭声道。 “进来吧!”还是刚刚那个年轻的声音。 黄掌柜地轻轻推开了门。 里面靠着窗,光线很好,能一眼就将这雅间看透。 雅间里除了站在桌旁的一人外,还有一人站在窗边,双后手在背后,(身shēn)量甚高,魁梧又有力。 纪子期忍不住拿他跟杜峰比了一下,估计那人比杜峰还要高些壮实些。 窗子正对着阳光,那人(身shēn)穿着一(身shēn)藏蓝色长袍,点点阳光跃动在他(身shēn)上,如罩着一层金光。 单从背影以及他站立背手的姿势散发出的威严来看,此人地位一定非同一般。 “主子,您想见的人来了!”立在桌旁的那年轻人道,是刚刚那个出价的年轻声音。 纪子期的眼光便转到了年轻人(身shēn)上,是个五官立体眸子深邃的英俊年轻人,看起来有几分新疆人的感觉。 她皱皱眉,心中暗道,真是奇怪事,以这个年轻人的相貌和气度,无论在哪,都不可能是会被忽视的那一个。 可刚刚她们进来之后,居然不由自主地就被窗前那人吸住了眼光。 窗边男子缓缓转过(身shēn)来。 饶是纪子期见惯现世各式各样的美男,在这古代见过比女人还美丽的吴三多,见过有着明月般清朗气质的唐大公子。 当然,还有她的男人,在她心中最帅的杜峰。 仍还是被这男子的美色、混血儿般的绝世容颜给小小迷惑了一下,心跳加速了些。 吴三多美则美,始终青涩,装得再多(情qíng)也不过是个花架子,骗骗小姑娘而已。 而眼前的男子,有着比吴三多英俊的容貌,有着唐大公子二叔唐树的风流多(情qíng),还有着杜峰的硬朗男子气。 这三者混合一起,足以迷倒这天下所有的女人! 妖孽,真是妖孽! “两位,就是莫问和,杨功?”他咬字好似有些不准,一字一顿,有种奇怪的腔调,和刚刚那个年轻人如出一辙。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卧槽!居然连声音也是这么地悦耳动听。 与杜峰大提琴般醇厚优扬的声音不一样,这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xìng)! 嗯,就好像随时处于(情qíng)动的状态下一般,这一想,纪子期都不(禁jìn)有些脸红了。 呸,呸,想什么呢?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几声。 她瞟一眼(身shēn)旁的掌珠,却见她眉头微微蹙起。 纪子期突然想起,那人刚刚的问话,最后“杨功”二字,尾音上扬,给人一种戏弄的感觉! 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见掌珠如此神态,看来那男人是故意如此的了。 奇怪,难道他认识掌珠吗? 纪子期望回那男子,拱手道:“回公子的话,在下莫问,这位是我朋友杨功,不知公子您如何称呼?” “在下聂墨。”那男子眼光轻扫过二人,似乎在掌珠(身shēn)上多停留了一阵,又似乎在等着她出声。 掌珠眼光微垂,并不看他。 纪子期心中生出警惕,掌珠(身shēn)份始终有些避讳,而这男子明显就不是黎国人,若是邻近敌国的,对掌珠生出了异心那可如何是好? 她装作无意往边上轻轻一站,挡住了掌珠大半部分(身shēn)子,“聂公子,多谢您对二狗寻亲记的慷慨解囊以及喜(爱ài),在下二人不胜荣幸! 我二人来此与您相见,主要是想多谢您!现感激的话已说,想必您贵人事忙,就不打扰您,先告辞了!” 她伸手牵住掌珠的手,转(身shēn)(欲yù)走,原站在桌边的男子,却伸出手拦住了二人。 纪子期立马将掌珠往(身shēn)后一挡,挑眉冷声问道:“聂公子这是何意?” 阿二在隔壁间,十几侍从在附近,她倒是不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将这拍卖会搞砸。 “阿从!”聂墨淡淡轻唤道。 那叫阿从的年轻男子,便收回了手。 纪子期和掌珠快到门口时,那男子磁(性xìng)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玩味,“两位美丽的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两人的手心顿时一紧,捏痛了对方。 外面掌珠真迹的拍卖正好接近尾声,以五十万两成交。 明明是好消息,纪子期和掌珠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刚刚那男子在她们离开前的那一句话,给二人的压迫感太大。 纪子期觉得自己扮男人来说算是成功的,连黄掌柜、赵当家、钱当家,这些经验老道的商人,都没有怀疑过她的(性xìng)别。 掌珠如若不出声,也绝对能瞒过所有人! 那男子却一眼就看穿了两人的女儿(身shēn)不说,还说出一定会再见面这样好似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才会说的话! 可偏偏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无一丝调戏的意味,反而有种志在必得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纪子期掌珠二人觉得非常的不安心,即使那一百几十万两的银票送到了她们手中,那种不舒适的感觉也挥之不去! 那么,她们下一站还要去南临吗? 纪子期觉得需要和掌珠谈一谈,“阿功…” “子期…”恰好掌珠也有此意,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掌珠道。 “咱们还去南临吗?”纪子期问道:“现在的银子加上之前送回南秦的,咱们已经筹到了约一百八十万两。 而且书坊和戏园子后续还会有分成不断送到,虽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银子,但维持南秦一段时间的温饱却是没问题的! 今天那叫聂墨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太不安心了,你(身shēn)份尊贵,我不敢也不建议冒险!” “看来咱们想问的都是同个问题!”掌珠道:“我原本刚刚还有些犹豫,但你这一说,我反而不怕了。 这里始终是我黎国的国土,我不相信那人敢乱来,而且还有阿二和十几侍从在(身shēn)边,最多咱们以后小心些。 现在的银两虽可以支持南秦一段时(日rì),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即使长江水退,南秦重建需要的银子,绝不是这区区一百八十万两能够解决的! 而且万一长江周围的百姓同时受灾,则黎国需要的银子更多。黎国国库并不充裕,这点我却比你清楚! 我(身shēn)为黎国公主,断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将百姓置于不顾。 何况现在这危险还只是那人的一句话而已,就算再见,见个面又会如何? 所以子期,我想去南临,我希望能筹到更多的银子,不光是为了南秦,而是为了黎国所有的灾民!” “好!”纪子期听得此言,心中担忧立去,勇气顿生,“既然阿功你不怕,那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去南临!” 临行前,二人又去做了一件事,将来南安的目的,告诉了黄掌柜和赵当家。 “在下和杨功二人来此,本是为南秦受灾百姓而来,南秦(情qíng)形,想必两位也听过,真实(情qíng)形比起二狗寻亲记,只会更惨! 所以,在下一来是想拜托二位,每隔三天将分成的银两送往南秦, 二来,请在戏院和书坊处立个募捐箱,在戏结束后,请主演角们在台上说几句为南秦募捐的话。 那在下二人感激不尽了!” 两个年轻的少年,来此地不过二十(日rì),便将整个南安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黄掌柜和赵当家,原本以为二人不知是哪家贵公子出来历练,却不知原来竟是为南秦而来! 这二人口音明显不是南方人,却愿意为南秦尽心尽力,想想自己(身shēn)为南秦城的邻居,同是南方人,却只是在之前意思意思地捐了几百两银子,这心中一想,顿觉惭愧万分! 黄掌柜收起他招牌式的笑,郑重道:“纪公子杨公子请放心,老黄一定竭尽全力告知南安所有人,南秦现在的状况,让大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赵当家也拱手道:“两位公子高风亮节,老夫惭愧,老夫愿将二狗寻亲记收益的五成捐给南秦,直到南秦危机解除为止!” 纪子期拱手深鞠躬,“多谢二位!有了您二位的支持,我相信南秦一定会尽快恢复原貌!” 几人确定了南安的募捐事宜后,黄掌柜问道:“纪公子和杨公子二人此去南临筹资,可有何计划?” “黄掌柜不瞒您说,我二人前来南安时,行程比较匆忙,只来得及安排了来南安的相关事宜。 至于去到南临后如何筹资,暂时还没有任何想法。只能在前去的路上,边想边做打算。” 纪子期道:“黄掌柜您见识多,可否将南临的(情qíng)况说与我二人听听?” “这南临和南安风俗接近,原本各方面都大同小异,同样与黎国其他地方对术数的推崇不同,两城向来重商不重术。 不过自从南临城十几年前出过一名一等术师后,一切都改变了。 城中兴起了一股狂(热rè)术数潮,各大户人家纷纷花重金,从外聘请精通术数的夫子去南临教导自家子侄。 但术数始终是需要天赋的,而后的几年里,南临并未出现过什么优秀或天赋极高的术生。 南临人对术数钻研的心缓了下来,却兴起了一种另类的斗数风潮,且在这些年来愈演愈烈。 为何叫另类的斗数呢?众所周知,黎国正规斗数,一般是同等级或低等级向高等级挑战,且所出之题不可以超越自(身shēn)等级范围。 但南临的斗数,却无此规矩!不管你(身shēn)份何几,只要你能交得起入场费,都可以进去斗室,进行斗数。 每一月一小局,每三月一大局,不管你是术子,还是术师,甚至于是普通人,均可上场。 斗室共有九关,每一关设有不同的金额,过了可以选择拿银子走人,也可以选择不拿银子,进入下一关。 第一关是一百两,第二关是两百两,第三关四百两,第四关八百两,依次翻倍,第九关则高达二万五千六百丙银子。 这九关只是头关,九关之后还有三关,那三关则为所有闯过九关的人对斗,赢了可以将对方的银子归自己所有。 当然,这都只是小数,即使赢了其余人,最多也就十几万两银子,还要看那次过关的人数有多少。 而且即使赢了所有人,最后还要答出斗坊老板所出的最后一题,才有机会将银子拿走。 若不然,这些银子会不断累加,直到某次有人胜出为止! 但若三次都无人胜出,则累积下来的那些银子全部归斗室! 南临斗数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全民皆赌,而最后的获胜者可以获得此次收益的五成,少则几十万两,多则几百万两。 也有可能明明有机会全赢,却在最后一刻输得(身shēn)无分文。 那里的斗数是个让人完全疯魔的存在,不少人因此而疯狂。” ------题外话------ 基友文推荐: 高冷学长撩宠呆萌学妹 作者:糖布宝 简介: m大传奇人物安子皓,高冷了20个年头,钟(情qíng)某人后(性xìng)(情qíng)大变,撩妹技能全开,只为抱走女神。 m大高冷女神夏暖,实则是呆萌属(性xìng),二着二着就把男神拐回了家,从此开启了秀恩(爱ài)模式。 色色篇—— “五四表彰大会你做主持,是要穿正装吗?”安子皓很是纯洁地问。 “你变态哦,还喜欢制服(诱yòu)惑。”夏暖污污地回答。 “不落实我岂不是很亏,那以后我一定要让你穿各种制服来(诱yòu)惑我。”于是纯洁的安子皓化(身shēn)为狼。 男朋友自带赶走桃花技能简直不要太优秀,男朋友太宠自己了,怎么办?在线等。 正文 137、南临斗室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黄掌柜说着说着兴奋起来的脸,到最后又暗淡了下去,“两位公子如若想在南临筹到款,怕是只能在这方面想点办法。 但,赌博迷人心智,二位公子年纪轻轻,老黄我担心二位把持不住!呵呵,就当老黄我未说过好了!” “谢谢黄老板提点!”纪子期道:“天色不早了,不打扰两位,在下二人就先告辞了!” 回到客栈后,纪子期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不是,真是天助南秦也! 别的事,她不一定有把握,这斗数一事,怕还真是有几分把握能取胜。 掌珠自是知道她在术数上的厉害,心中也很是高兴。 这心(情qíng)一好,便将昨(日rì)那人给她们的不安全感抛在了脑后。 南临离南安并不远,一天多的路程,在第二天天黑前便到了。 趁着用膳的空当,趁机向小二打听了一下斗室的事(情qíng)。 “两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容小的给您一一细说。” 店小二本是个(热rè)(情qíng)又十分(爱ài)说话的讨喜小伙子,这两位客人点的菜虽一般,但打赏银子倒是不小气。 加上晚上用膳的客人不多,店小二索(性xìng)留在纪子期掌珠这一桌,给二人讲起了这南临的斗数。 所讲的内容倒是同南安黄掌柜所说的大同小异,最后店小二笑呵呵道:“两位公子赶上好(日rì)子了,这五(日rì)后便是三月一大局的大斗数,两位公子若有兴趣的,这几(日rì)还可以去斗室碰碰运气!” “请问这入斗室需要什么条件?”纪子期道。 “只需交五两银子即可!”店小二道:“不论男女老幼,不问(身shēn)份,不问来历,只要你出得了五两银子即可!” “那最后赢的人真的可以拿走那么多银子?”纪子期装作不相信的样子问道。 “那是自然。”店小二拍(胸xiōng)膛保证,“听说十几年前,斗室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曾发生过最后赢了银子的人被打劫的事。 后来斗室连老板请了江湖中一帮武林高手,专门护送赢了的人回去,并扬言,谁要是敢动在斗室里最后获胜的人,便是跟他连某过不去。 既然跟他连某过不去,他也不会客气,必定广发江湖通缉令,将谋人钱财者五马分尸,并让他断子绝孙! 所以这一来,整个南临包括南临附近的各城人,包括一些宵小之徒或是绿林大盗,没人敢生出歪心思。 也正因为如此,这南临斗室之名才越传越开,不少人慕名而来。” “那斗室连老板有这么厉害?”纪子期道:“若出了人命,官府不出面管这些事的吗?” “这位公子,”店小二一副看她太天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qíng),“江湖恩怨江湖了,这是一贯的规矩。 江湖中人不愿意惹上官府,官府中人又何尝愿意惹上江湖中人? 出了人命,官府自是要出面的,不过就是最后收点钱,找个快死的死囚顶了罪呗!” “官府居然知法犯法?将黎国律法置于何地?”掌珠突地出声,吓了纪子期和那店小二一跳。 店小二本想出言暗讽几句,劝二人不要太天真,又被掌珠浑(身shēn)威严吓得闭上了嘴,面上勉强挤出笑容,打了两个哈哈后走开了。 纪子期望着不怒自威的掌珠,正想开声,掌珠冷哼道:“天威国法,南临官府到底将其置于何处?” “那小二兴许只是以讹传讹,随口一说罢了,阿功你莫当真!”纪子期呵呵劝道。 掌珠冷眼扫向她,“无风不起浪,官府之事岂是市井小民可随意谈论的? 既然坊间有传言,连一个店小二都知道,说明这在南临城里,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那眼中的威仪和疏离令纪子期浑(身shēn)一凛。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化名为杨功的掌珠,这几(日rì)与她配合默契的掌珠,不只是所有人心目中尊贵的公主,而是大黎皇家的公主! 是黎国万民必须臣服的皇家,是一怒可以斩万人的皇家,是可以随意要人命无需负责的皇家! 是绝不(允yǔn)许任何人,不论是表面甚至是心里,都不可以不敬畏、都不(允yǔn)许亵渎的皇家! 是做事永远只能是对的,不可能是错的的皇家,但是却要求所有人都循规蹈矩、依理办事的皇家! 纪子期为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这一重要事实而后背一凉。 无论二人多么默契,(身shēn)份不同,立场不同,注定了很多事,就不可能有一样的见解。 而在大多数(情qíng)况下,以她现在的(身shēn)份,只能是屈服的那一位。 比如现在店小二口中江湖人解决江湖事,最后南临官府收钱用死囚顶罪一事。 她(身shēn)为现代人,自是知道很多事(情qíng)并非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但掌珠(身shēn)为黎国公主,养在深宫,以她的阅历,有很多事根本无法明白,也无法同她说明白。 然而站在皇家的立场上,她的(身shēn)份,根本无须管事实真假,便可以轻易地下决断! 纪子期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笑道:“阿功说的是!” 掌珠原本处于盛怒中,听得纪子期话语中的迁就和疏远,微楞之下,不解地看向她。 纪子期却转了话题,“阿功,不如今晚早些休息,明(日rì)早起,咱们一起去斗室瞧瞧可好?” 掌珠看着她面上扬起的,淡淡的却缺少几分温度的微笑,猛然间也醒悟过来了。 她与她,本就是公主与民女的差别,是(爱ài)慕着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 “好!”掌珠回以同样的微笑。 分开后的纪子期和掌珠回了各自的房间。 两人心中都明白,从明(日rì)起,也许两人默契仍在,但,仅限于此了。 斗室位于南临城中最繁华(热rè)闹的地段,门外招牌是个黑得发亮的,巨大的“斗”字! 许是因为快要接近三月一大斗的(日rì)子,报名的人从里面一直排到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有人试图塞银子给门口的小厮,以换取快点进场的资格。 门口小厮不屑地对那人道:“这个客人,您第一次来吧?” 那人忙不迭陪笑道:“哈哈,小哥好眼光,在下确实是从外地慕名而来,这次是第一次!” “那看来你不知道这斗室内部的规矩了!”小厮抬起下巴,“这里招小厮只有一个条件:绝不(允yǔn)许收取客人任何的贿赂! 被发现者,视银两多少而定,轻者立马逐出斗室,滚出南临城!重者留下一手一脚!” 小厮斜睥他一眼,“你觉得你能出多少银子,买下我这一手一脚?” 那客人伸手擦擦额头的冷汗,面红耳赤收回递出的银子,讪笑两声,掩着脸灰溜溜地排到了队伍后面。 那小厮瞧着他狼狈而去的背影,呸了一声,懒洋洋道:“下一个!” 队伍实在太长,排队的任务便交给了掌珠的侍从,准备离开去茶楼歇息一下的纪子期和掌珠,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纪子期心中暗道,这斗室主人看来非同一般啊!原本她也想过偷偷塞银子走后门的点子,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茶楼里满是人,看来大多也是去斗室里报名的人,与同行结伴的人轮流排队,轮流休息。 两人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了一个位置。 “我听说这次斗室真正的幕后老板会出现!”旁边桌上的一人神秘兮兮地对另一人道,不过他显然很得意自己知道的这个消息,虽故意压低头,音量却不小。 果然,这话一出,不少人眼光就聚在了他的(身shēn)上。 “什么?”另一人惊呼道:“那连老板不是老板吗?” 先前那人带着几分得意道:“连老板听说只是个小股东,最多占一成,其余九成都是那幕后大老板的!” 后出声的那一人疑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先前那人拍着(胸xiōng)脯,“千真万确!李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与你打个赌,你想赌什么都行!” 李姓汉子忙道:“张兄说的话,小弟自是相信!不过,这幕后老板出现就出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而且是大有关系!要没有的话,我说来与张兄听有何意义?”张姓汉子见四周的人都伸长了耳朵,故意停顿了下,才慢慢道: “听说这一次的斗数,斗室只收四成,其余的六成由最后的赢家获得!” “不是吧?”这次惊呼的,不只是那位李姓汉子,还包括了茶楼里所有听到的人。 不少人大声问道:“是真是假?” “如假包换!”张姓汉子得意洋洋,“我有一亲戚在斗室里做小厮,这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听说过两(日rì)就会对外公布了!” “哈哈哈!”不少人欣喜若狂,“看来咱们这次来对了!” “对啊,听说前两次的斗数,最后都没有人能成功拿走那些银子,据说已经有接近二百万两了!” “那如果俺这次能胜出,岂不是最少也有二百万?”一人大声惊道:“俺的娘啊,这二百万两银子,能买多少个馒头啊!” 说话的是个壮实的老实汉子,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一阵大笑。 “石头家的,你要是拿了二百万两,可以买你全家几辈子吃的馒头了!”有人调笑道:“不过,你得先拿出报名的五两银子才行啊!” 那老实汉子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俺的娘呀,把这事给忘了!俺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码头搬货了!” 中间这小插曲一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回了这次的斗数上面。 纪子期和掌珠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疑惑。 “这事(情qíng)巧得我都有些生疑了!”纪子期道。 掌珠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 可两人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对劲之处在何处。 纪子期道:“虽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问题!” “我也是!”掌珠点点头,“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吧。” 也只能如此想了!反正既已到了这,不管等着她们的是什么,两人也必须硬着头皮去试试。 下午的时候,掌珠的侍从终于拿回了号码牌。 此次去斗室斗数的不只有纪子期,还有掌珠。 当然掌珠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术数水平或许不差,但跟纪子期比起来,那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报名,纯粹是因为好玩。 两人拿到的号码牌,分别是一室和九室。 掌珠是一室,纪子期是九室。 茶楼里的其他人等待的伙伴,也纷纷拿回了号码牌。 然后有人失望,有人兴奋,“我是一室!” “我是三室!勉强还好!” “我是七室!”有个男子放声大哭。 “这有何区别吗?”纪子期好奇问道。 有人答道:“何止有区别,区别大了!这斗室何以会吸引这么多人来报名?如果纯粹讲实力,恐怕没多少人来! 这么多人来,是因为这斗室还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要靠运气,甚至八成是靠运气。 这斗室一至九,不只是个单纯的闯关间,还是按题的难度来的,一室是最简单的,九室则是最难的。 每室里有九关,一室最难的第九关,都未必有九室的第一关难。 但这斗数的规矩,却是按每室闯关来的,如果你在一室,过了九关,便可以进入最后的斗数。 倘若其他室无人通过九关,这一室胜出的人,只需要答对斗室连掌柜的题,则最后的赢家就是这一室胜出的人! 小兄弟,你说这区别大不大? 拿到一室牌的,简直是祖上积德了!必须得回去烧高香叩谢祖宗。 这拿到九室牌的,得赶紧回去找个风水先生看看是不是自家祖坟出了问题,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纪子期看着手中九室的牌号,默默地将牌号放入袖中,闭上了嘴。 倒是掌珠将那一室的牌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小声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说不定这最后的赢家会是我?” 只要拿到了号码牌,倒不拘什么时候去答题。 这几(日rì)的斗室,都是整夜开着门,随时欢迎人进去解题。 纪子期与掌珠两个女孩子,虽有护卫在(身shēn),也不敢大晚上地跑到斗室去解题。 反正拿到了号,两人也不急,第二(日rì)一早吃了个大饱,养足了精神,才带了阿二及另一侍从,去了斗室。 斗室里(允yǔn)许护卫进去,但进入到闯关室时,却不(允yǔn)许进去。 阿二和另一侍从只得待在外面等候。 纪子期走进去九室时,里面已有不少人。 有人是新来的,愁眉苦脸,蔫蔫地拿出号码牌,跟一旁的小厮要了题,去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有人是早来的,正皱着眉,聚精会神地解着题。 每解完一题,便拿到对应的判官处核对答案,若对了还想继续的,旁边的小厮便会递给他另一张纸。 若对了不想继续的,便可拿了银子走人;错了,就直接被小厮很有礼貌地请出去了。 能控制住自己答对了题直接拿银子走人的,恐怕是极少数,当面对着巨额的(诱yòu)惑时,所有人的心理都会倾向赌一把。 纪子期来的这会,没见到一个答对的拿银子走人,反而是有几个答错的不愿离去,被斗室里牛高马大的汉子一人抓住一只手臂,拎起来扔出了九室。 纪子期拿到题后,跟着小厮走到了指定的位置。 “就这吧!”那小厮高傲随手一指。 “谢过小哥!”纪子期拱手道。 那小厮估计这等人见得多了,哼也没哼一声,直接就走了。 纪子期摸摸鼻子,忍不住在心中浮起一句在现代已非常过时的话:今时今(日rì),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 坐下后,旁边的笔墨准备得很齐全,墨是已经磨好的,不浓不淡。 好吧,纪子期心想,她收回那句话,除了部分小厮的态度有些让人不舒服外,就古代而言,这整个斗室的服务水平算是不错的了。 题有点难度,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拿起笔刷刷两下就写下了答案。 放下笔,纪子期不打算这么快就交卷,她打算跟着大部分人的节奏走。 不提前引起注意,最后剩出的机会会更大! 不过她是想观看别人的进度,落入旁人眼中,却不是这般想了。 不少人纷纷用手挡住自己的卷子,用略带不屑地眼光看了她一眼。 她只得收回眼光,眼观鼻,鼻观心,用眼角余光看着众人的举动。 终于,有一个差不多跟她同时进来的人交卷了。 判官看过后点了点头,低声问了一句,那人摇了摇头,判官便示意旁边小厮递了另一张纸给他。 那人拿着题走回自己坐位后,纪子期便拿起答卷走到了那判官处。 判官接过看后,道:“答对了!公子是拿想银子走,还是继续下一题?” “继续下一题!”纪子期道。 一旁的小厮如刚才一般,递了一张纸给她。 第二题解完后,纪子期又等着刚刚那人交了答卷后,才上交自己的答卷。 连续四题均是如此,只是那人一题答得比一题慢,纪子期等得都想打哈欠了。 第五题开始后,纪子期估摸着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那人还未解出,摸摸有些饿了的肚子,问一旁不远处的小厮,“这位小哥,请问这斗室里哪里有用膳的地方?” 小厮问道:“公子这题是解不出了吗?” 纪子期道:“不是,只是在下觉得有些饿了,想先去用点东西填饱肚子!” 小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这斗室是(允yǔn)许中途去用了膳,再过来继续闯关的,但这进得来斗室的人,哪有中途去用膳的?大都是直到答不出了,才会用了膳后离开。 小厮心里想归想,还是尽职地将纪子期的答卷封存起来,带着纪子期先去用膳。 用完膳后回来,发现答题那人还在沉思,纪子期悄悄问九室里的另一位小厮,“那人刚才有交卷吗?” 小厮摇摇头,“没有!” 纪子期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发现那人还是没动静,思量着若按此下去,今天不知会答到何时。 掌珠那边题比较简单,想必她早已答完在外等着了。 纪子期想了一小会,便决定交卷了。 因有九关,这九室里判官便用九人,分别评判一到九关。 纪子期答出的是第五关的题,便将答卷交到了第五关的判官处。 这一到九,九个判官,越往上判官资格越老,却最清闲,因为九关里通常能过五关的已经很少了。 当纪子期交出第五关的答卷时,那判官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看完答案后,仍是说了同样的话:“答对了!公子是拿银子,还是继续下一题?” “继续下一题!”纪子期道。 纪子期拿着题走向自己的位置时,那第五关的判官便开始同第六关的判官交头接耳起来了,两人齐齐看向纪子期的方向。 然后第六关的判官又同第七关的判官,小声说了两句。 当纪子期坐下时,第六至第九关的判官,眼光均会有意无意地扫过她。 这也怪不了这些人,这九室里,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有人闯过第五关了。 当然,关注到她的,还有同一室的其他人,都用一种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向她。 纪子期对那些眼神视若无睹,淡定自若地写下了第六关的答案。 她心想,反正都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后面几关略微隐藏一下实力就好了。 因而在第六关答题到手后,她闭眼沉思了约小半个时辰。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看来而已。 事实上是,答了大半(日rì)题,她觉得有些困,闭上眼休息了一小会。 时间差不多后,纪子期提笔写下了第六关答题的答案。 然后在众人震惊地眼光中,走到第六关判官面前。 第六关判官镇定地接过题,面上表(情qíng)不变,看了一眼后,道:“答对了!公子是拿银子,还是继续下一题?” 纪子期道:“继续下一题!” 在她来交卷的时候,关注着她举动的,也包括了所有一到九关考题的判官。 当纪子期拿着第七题离开后,几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是第七题交卷,更快的,是第八题交卷。 所有人都以为越往后,题越难,答卷时间自会越长,可纪子期偏偏相反。 她从第五题开始后,一题比一题的速度快。 原本她是打算着跟其他答题者速度差不多,不想将自己暴露出来。 可当题拿到手后,她知道,以现在九室这些人答前几题的速度来看,后面这些题答出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纪子期索(性xìng)改变了策略,既然不能隐藏实力,那就干干脆脆地展露出来,震慑住所有人,也是一种致胜的手段。 当她拿到第九题后,只在半柱香时间内交上答卷后,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那些答题的人,都忘了自己刚才想出的答案,只呆呆地看着第九题判官的动作和神(情qíng)。 第九题判官接过答卷看了一眼后,虽努力装出镇定的神(情qíng),然略带抖音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纪公子,恭喜你,顺利闯过九室九关!” 九室里传来一阵抽气声,纪子期淡定地接过第九判官递给她的过关牌,向注视着她的人,一一微笑点头,走出了九室。 九室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恢复,不只是答题的人,几位判官更是心惊不已。 这九室已经有好几年未出现过闯关成功的人了! 纪子期出来的时候,掌珠果然已经等得有些心急了。 见她安全出来,吁了一口气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让阿二闯进去了!” 纪子期呵呵两声,“这九室里的题,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确实有些难度。我解题花了一些时辰!” “结果如何?”掌珠问道。 “过了!”纪子期笑眯眯道:“你呢?” 掌珠点点头,“一室的题确实很简单,但里面的人也很少,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二三个人。 昨(日rì)听到茶楼那些人说起时,我心里还在想,若一室的题这么简单,岂不是很多人过关?那斗室不亏大了? 今(日rì)一看,才知这商人果然有心思,一室虽简单,人却少!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通过!” 纪子期心道:这当然啦,好像现代抽大奖一般,最高奖的数量,肯定是最少的。 还有两(日rì)才到最后斗数决赛,纪子期想着这么久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便同掌珠商量,趁这两天去逛逛南临城。 掌珠本有些不愿,许是想着马跑久了要吃早,人累了得休息,便同意了。 南临城自是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不过比起天顺来倒不遑多让。 逛了小半天,两人看倒是看中了一些东西,但想到南秦现在的状况,也不好意思花银子买。 不过有一把小匕首,拔出来寒气((逼bī)bī)人,纪子期倒(爱ài)不释手。 不识货的她,直觉这把匕首不同寻常。 她想着杜峰那厮送了她一个手镯子,她貌似还未送过他东西呢。 可掌珠在一旁,她看了又看,还是放了下来。 正准备离去前,掌珠幽幽道:“你想买便买吧!” 纪子期呵呵道:“也不是很喜欢,只不过看着比其他物件新奇一点!” “你不是想买来送给他的吗?”掌珠道:“你想买就买,不必顾忌我!” 纪子期笑笑不出声。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可现在嘴上说不在乎,万一心理在乎起来,那才麻烦! 她看了一眼那匕首,有些恋恋不舍。 哎,算了吧!下次再买点别的送他好了! 或者,纪子期偷瞄掌珠一眼,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买下来就成。 “阿功,咱们走吧!”纪子期道。 “你若不买,那我买来好了!”掌珠站着不动,“这把匕首看起来普通,实则锋利异常,正适合藏在腰间袖中靴中防(身shēn)! 你若真不想买,那我买来送他!” “那怎么成?”纪子期急道,看着掌珠似笑非笑还带着点哀怨的神(情qíng),又呵呵道:“是我先看中的,那我买了!” “他还是我先看中的呢!”掌珠轻哼道。 “这人与物如何能相提并论?”纪子期边说边转向老板,笑眯眯道:“老板,帮我把这匕首包起来!” 斗室里最后参加决赛的人,除开纪子期和掌珠外,总共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是从一室闯关出来的,一人是从三室闯关出来的。 斗数的形式,与赏术大会最后林寒轩提的方法类似,一人出题,其余四人解答。 答错不计分,答对计一分。 不过与赏术大会不同的是,赏术大会的题是偏娱乐趣味(性xìng)为主,而这里的斗数却是实实在在的正统术数题。 而且关键是,不管对方是何等级,术子也好,术师也罢,均一视同仁。 也不管出题人自己是否解得出,只要出的题,能将对方难住,便算胜出。 五人一上台,气氛立马紧张了起来。 斗室的外面,围满了下注的人。 纪子期有些后悔将所有的钱都送到了南秦,几人(身shēn)上总共只有一千两银子在。 她原想将银子全押在自己(身shēn)上,但一旁的掌珠和阿二明显不太赞同,便只押了五百两。 蚊子(肉ròu)也是(肉ròu),虽然她的赔率只有一点二。 纪子期决定将赚得的银子,当作自己私人所得。 哼,谁叫你们不相信本姑娘,那就看着本姑娘如何赢吧! 出题的顺序是按抽号的形式进行,抽到一,便第一个出题,纪子期很不幸地抽到了五,掌珠第二。 第一个出题的,是个略有些腼腆的二十左右来岁的青年。他同掌珠一样,是从第一室出来的。 抽到第一室和顺利闯过九关的幸运与激动心(情qíng)似乎还未散去,纪子期站得近,能看到那个青年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抖抖索索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因着南临斗室斗数的狂(热rè),同时衍生了另外一个行业,卖术数题。 从一两银子到一万两甚至更多不等,有正规的,经过判官专业验证的,明码标价。 有非正规的,花同样的银子买到的可能是非常简单的题,也可能是几十年都无人解开的超级难题,端看个人的运气和眼光了。 这位青年家中条件尚可,买的题便是现在市面上还剩下的最贵的题之一,花了一万两银。 饶是如此,他与他的家人们还是后悔万分。 要知许多来参加斗数的人买题,通常并不是去报名闯了九关后,才开始买题。 而是从决定报名的那一刻起,甚至于之前,就时刻关注着市面上的术数题,有看中的立马出手。 因为即使此次没有闯关成功,还有无数次机会等着他,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或者转卖给此次过关的人也可,总之是不亏的。 当这青年抽到一号室的牌号时,他及其家人狂喜万分,早将要买题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青年闯关成功后,才想起此事,然后急匆匆地去买了道价值一万两的题。 这青年念完题后,纪子期掌珠已及另外两位闯关成功的人,便开始解题了。 答题时间最长为小半个时辰。 青年看到几人提笔迟迟不落,有两人眉头深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中不尽浮起些许得意,看来这一万两银子花的还是值得的! 掌珠和其余二人,是真的在思考题的思路。 纪子期实则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写下答案才好呢? 马上就写会太打人脸了,她倒不是在意别人,反正当她在九室闯关成功之后,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犹豫的主要原因是掌珠,好歹她也是公主,多少得顾及点她的面子不是? 纪子期这一想,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闭上眼睛,装出一副闭目沉思的样子。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还是没有人动笔,青年的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面上的笑容,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离他最近的纪子期,动笔了。 作为竞争对手,那青年自是知道纪子期这个恐怖的存在,先前见她并未落笔,还以为难住她了。 现在见她一提笔,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时间到,除了纪子期,无人答出。 术数题奇妙的地方在于,即使你不懂解答,没有正确答案,可只要有人说出了答案,就算水平不太高的人,略一验算,就知其结果对与错了。 所以当纪子期的答案一交上去,三位判官立马宣布:“纪子期,第一题答对,记一分,其余人等无计分!” 出题的青年在听到宣布的结果后,立马面色苍白,好似遭遇到了严重打击。 事实上也确实是非常残酷的打击,他虽家境不错,可并非大富之家,一万两银对于他全家来说,已是一大半以上的家产了。 这家产是他祖辈三代人慢慢积蓄下来的,却被他一夜之间败去了大半! 青年面上神色越发惨白。 场上众人却无人理会他的(情qíng)绪变化,判官已宣布了接下来是二号签杨功出题。 掌珠虽术数水平不太高,但胜在见识广。 蒋大师长年在宫中,掌珠小的时候,偶尔也会听他讲讲题,后来慢慢大些了,蒋大师也不再轻易讲题了,才接触的少了些。 ------题外话------ 哈哈,大大要厚着脸皮,求评价票~求评价票~求评价票~ 有票的亲亲,请投上一票哈~,五星最佳~比心,咻咻咻~ 正文 138、这毒药吃还是不吃?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但一些比较稀奇些又少见的蒋大师自行研究的题,还是听过不少。 即使是很久以前偶尔听到的,但蒋大师(身shēn)为术数北斗,能从他口中出来的题,自是非同一般。 别说才过了几年,就算是几十年后,依然会是很多人争相研究的题。 因此掌珠的题一出,答题的几人除了纪子期外,都不是对术数深有研究的人,倒没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反正对他们来说,难和很难和非常难,这之间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台上的几位判官就不同了,那些人或许术数水平不高,但绝对的见识多广! 有些自认这天下的题,他们没见过没听说过的,怕是非常之少了。 可眼前这个麻脸少年,随口说出的一道题,居然是他们从未听过的。 纪子期只想了片刻,便知道了答案。 但她犹豫着,要不要这题装作解不出,给掌珠留个面子。 反正她十分有信心,就算此题不解出,她也有把握能胜出,成为最后的赢家。 纪子期思量间,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了掌珠,正好对上掌珠似笑非笑的眼。 那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休想装作不懂胡弄她! 纪子期心中一凛,是啊,骄傲的掌珠公主,怎会需要别人的相让?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有时候明明懂却帮意装作不懂,对某些人来说,不是恭敬而是讽刺,就像此时的掌珠一般。 纪子期想清楚后,提起笔刷刷地写下了答案,然后静待时间的过去。 等着时间过去的不只是她,还有那几位判官,他们甚至比纪子期更心急,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纪子期写下的答案是否准确。 交卷的时间终于到了,场上的紧张气氛似乎松了一松。 纪子期上前交上了答卷。 几位判官甚至不顾形象,在纪子期双手捧着答卷,准备递出去的那一刻,几双手同时伸出,都想第一个拿到答卷,想第一时间知道答案。 最中间那位判官,分别瞪了伸手的那几位判官一眼,那几人才讪讪收回了手。 答卷快速地几人中间流传,每位判官看完答案后,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楞。 要知按他们的经验来判断,刚刚那题的难度,至少超过了三等术师以上的水平。 可眼前这个年轻的瘦弱少年,居然给解了出来! 几人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恐惧! 这个少年,如此年纪,术数水平竟已达到了这么高的水平,若长此下去,如无意外,黎国恐怕又要多出一位大术家了! 但同样也因为纪子期这样的年龄,已达到如此水平,让几人心中生出了恐惧: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研习了? 可就算如此,最多也就十几年光景,有多少人穷其一生连一等术生的水平都达不到。 而这少年在这样的岁数,就已达到了常人一生的水平,这,还是人吗?莫非是什么妖怪不成? 否则,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如何能让他们相信? 与几位判官相比,除掌珠外,其余三个人便是**(裸luǒ)地嫉妒了! 这个少年已连续对两题,只要再答对一题,而场上无人答出的话,后面的题,根本无须出,他就已经是绝对的冠军了! 掌珠对于纪子期能解出此题也有些惊讶,不过当她想起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时,这题或许蒋大师也恰好同纪子期提起过,能答出来也正常的很,这一想,心下便释然了。 第三位出题的是由第三室闯关出来的,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木讷的斯文中年人,听说是个二等术生,看样子倒蛮符合。 他讷讷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有几分结巴地念了起来。 这实在不怪他,这题几乎是花了他全部的积蓄才买来的,可看同场少年的表现,他已有预感,这钱怕是已经打了水漂了。 想起家中贤惠娘子和几个小儿,这中年人顿生悔意。 他娘子曾多次劝他,要脚踏实地一些,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莫要被横财迷了心眼,他却始终心里不服气。 在南临,二等术生屈指可数,而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曾报考过几次,但每次都运气不佳,均抽中五室以上的牌号。 此次抽中三室时,他心中认定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到他了。 可谁知,也许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怪他想投机取巧的心,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来收拾他! 中年人心中悔不当初,可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哪有回头路可走? 中年人出的题也不算简单,可自是比不上掌珠出的从蒋大师处流出来的题,纪子期很快就解出来并立马在纸上写下了答案。 若此次再慢些写下答案,怕是会被人怀疑她之前是不是有心怠慢了。 至此,几乎是没有人怀疑此次的胜出者,不会是那个总是一脸淡然的文弱少年了。 答卷交上去了,与所有人预估的一样,又答对了! 场上除了掌珠的另三人,也不知谁比谁更倒霉,花重金买下来的题,被人像解绳子一样轻易就解开了。 最后一人,甚至连题都没有能拿出来。 只能留待下次了,他心中想道,或者转卖给下次参赛的人。 这一想,他又觉得庆幸了,至少他只是花了五两银子的报名费,比起那两人,他算是幸运的了。 看着那两个面色如死灰般的人,他心中涌上无限的同(情qíng)。 并暗中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报名这斗数了,虽然赢了可以一夜暴富,可想必因此倾家((荡dàng)dàng)产的人更多! 输了的几人全都退下了场,只留下了纪子期一人。 最后一题是由斗室老板出题,却迟迟不见(身shēn)影。 场下观看的人,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又过了约半盏茶时间,神秘的连老板终于现(身shēn)了。 然而让纪子期和掌珠震惊的,不是那个初次见面气度不俗的连老板,而是他毕恭毕敬请上来的,那名在南安让她惊为天人的男子,聂墨。 纪子期与掌珠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要小心警惕二字。 一(身shēn)藏青蓝镶红边的长袍,(身shēn)长玉立,精致完美的五官,嘴角微翘,带着一丝玩味和索然。 最动人的莫过于那一双勾魂慑魄的眼,如笼在山水烟雾中,随意一瞥,目及之处,就让会所有让人迷了心智!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其风流之姿,引无数人心生向往,却又好似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笼罩,生出一种睥视天下的王者之气! 纪子期仅管已见过聂墨一次,再见仍有些不敢直视,担心被他美色所迷惑。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欢迎来这斗室,共同验证一夜暴富这一奇迹的诞生!” 斗室连老板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可往聂墨(身shēn)边一站,顿时沦为了只配为他端茶递水的小厮! 没有多少人在注意听连老板说了些什么,除了纪子期和掌珠几人,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那个绝美风流的男子吸引住了眼光。 那连老板似乎也很识趣,简单说了两句后,便进入了正题,“老夫(身shēn)边这位,便是斗室的幕后老板,聂爷! 这一次斗数最后这一题,便由聂爷亲自出题!” 聂墨对着纪子期轻轻一勾唇角,差点晃花了她的眼。 她心想,若不是她已有了杜峰,说不定真会被这男子给迷了去! 一想到杜峰,心中立马静了下来,回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不意外的在聂墨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看来这男子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嘛!纪子期心道,可惜本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你那(套tào)魅惑的手段留着去对付别人吧! 聂墨淡淡地笑了,一笑之下,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显倾城之姿。 在纪子期看来,她在这古代见过的所有人中,怕也只有掌珠能与他相媲美了。 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将两人放在一起的想法,若这二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小孩怕是要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她偷偷看一眼掌珠,掌珠看向聂墨神色却带着几分厌恶。 纪子期收敛心神,想太多了!解出题拿到银子回到南秦才是正事! 连老板大概说明了一下最后的规则:“纪公子,这最后一题你若能解出,则可拿走此次闯关赢得的十二万八千两银子。 以及斗室三场累计下来的约五百万两银子的六成,三百万两;若输了,” 连老板故意停顿一下,“则一文也没有!纪公子,明白了吗?” 纪子期还未点头表示同意,聂墨抢先出了声,所有人又顿时被那奇异的腔调,磁(性xìng)的声音吸引住了。 “若纪,纪公子愿意解出,这五百万两斗室分文不要,全由纪公子所得!” “哇,不是吧?”下面有人惊呼起来,“那岂不是有五百万两那么多?” 有人喃喃自语了,“俺的娘呀,这小子实在是祖上积德,走大运了!” 也有人泼着冷水,“那也要他解得出才成,若解不出,看着五百多万两银子从眼前飞走了,这定力差点的,怕是都要疯了吧!” 这银子越来越多,按理说纪子期应该高兴才是。 可她看着眼前笑容魅惑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男子,那故意停顿的称呼,以及“愿意解出”几个字时,心中不安越来越大。 解题一般只有解得出与解不出,哪有愿意解出与不愿意解出之说? 除非这中间有什么(阴yīn)谋! 纪子期没时间多去想这中间的问题,因为题已经由人拿了上来。 上次在见到聂墨的那个雅间,还有一名阿从的侍从,此时纪子期需要解出的题,便是由他恭敬地呈上来交给聂墨的。 聂墨随手从他手中接过,将纸上内容又重新浏览了一遍,微一颔首后,交还给了阿从。 纪子期从阿从手中接过题一看,心中的不安瞬间化成了满满的恐惧。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真是有(阴yīn)谋! 那张纸上画的是一份简易的投石机,问题则是:用何种力度,能让它运转起来?需写出详细地计算过程。 她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紧咬下唇,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底下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看着纪子期苍白的脸,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好奇她手中拿到的题到底有多难。 掌珠担心地看着她,纪子期这样的神(情qíng),是她从认识她起,从未见过的不知所措。 当初她第一次她时,面上是何等的淡定自若啊! 那就说明她手中的题不只是难这么简单了,若只是因为难而解不出,以纪子期的(性xìng)子,一定会干脆认输,而不是如此彷徨惊慌的神色! 掌珠不由看了眼那出题的男子聂墨,却恰好与他眼光对上,也不知是刚好他也看过来这边,还是他已经看了她许久。 这一想,让掌珠心中非常的不舒服,偏偏那男子与她眼光相撞后,还对着她微微一笑,勾魂之极。 掌珠忍不住眯眼瞪回他,眼中毫不掩饰她内心的不郁,可那聂默居然露出趣味的神(情qíng),愈发大胆地盯着她,眼里露出侵略的意味。 掌珠怒极,心中想将那对放肆的眼挖了的心思都有了! 若不是理智提醒着她,她现在是杨功,她现在南临,她真的想下令让阿二将那个讨厌的家伙给抓起来,挖了他的眼。 掌珠气得沉(身shēn)发抖,偏偏那男子毫不退让。 她只得收回目光,移到场上的纪子期(身shēn)上,摆起脸用(身shēn)上的寒气隔绝那男子放肆的目光。 心中暗哼道:莫再让本公主再碰到你! 纪子期盯着桌上的题,手中的毛笔迟迟不知如何落下! 投石机之事,工部二月多才开始制造,到现在为止,算算时间不过两个多月。 投石机均是用木头制成,中部往南大雨已有一个多月,投石机根本不能运出,除了北地外。 但北地遥远,不到六月,不可能到得了北地。 因属军事机密,朝中及工部早已下令,严(禁jìn)任何人将这投石机一事泄露出去,严(禁jìn)任何人在朝廷之外谈论这投石机之事! 那这聂墨,又如何得知这投石机的存在,还画出一模一样的样子来? 想来只有一种可能,他在京城有人,并且是能随时掌握朝中第一手信息的人! 聂墨的外形,一看就是偏向北地那边之人的异国人。 那要投石机来有何用?除了投入战场外,纪子期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的可能了! 现在的题,她若不答,南秦十多万人将陷入水深火(热rè)之中,长江洪水现在(情qíng)形如何还不得知,若迟迟不退,受灾的人数将达到数十万人。 想来朝廷国库根本无法支撑几十万人的灾后重建,就算能支撑,恐怕只能将前线军需费用挪来,可这一来,前线军心必定涣散。 若不挪用,任由这灾(情qíng)自行慢慢恢复,民心必会动((荡dàng)dàng)不安,恐会引起暴动。 无论如何选择,都会给虎视耽耽的邻国打击黎国的绝佳机会。 纪子期心中苦笑,想起之前在杜元帅书房秦(日rì)勉和李将军几人的对话,现在黎国的(情qíng)况,前线何止动不得,恐怕还需加大军需才行! 投石机的威力她知道,当初造出来的时候,她就曾有过担忧。 倘若她答出了这题,一旦被聂墨投入到战场上,双方死伤定会极为惨烈! 纪子期想起天凉战场上伤患营里血(肉ròu)横飞的肢体,忍不住浑(身shēn)一颤。 现在这道题,就像一个(身shēn)患重病的患者,被告知必须服用一种毒药,才能暂时压制住这种病,但那种毒药会带来更加致命的后遗症,并不会比他原来的病轻多少! 救还是不救?这毒药吃还是不吃? 纪子期第一次陷入两难。 她抬起眼,掌珠用眼神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那双美丽的眼里盈满了担忧。 纪子期望着那双眼,那好似湖水的眼,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只感觉掌珠眼里的湖水好似突然间变成了滔天的巨浪,朝着她汹涌而至。 纪子期猛地打了个寒噤,从幻像中清醒过来。 既然怎么选都是错,那就先选对眼前有利的吧!以后的问题,以后再想办法来解决! 下定了决心的纪子期,提笔快速地写下了答案。 写完后,立马交给了等在一旁的阿从。 聂墨看了眼手中的纸,眼中飞速闪过一丝震惊与惊艳,很快又恢复成了原来慵懒魅惑的神(情qíng)。 他对着连老板微一点头,连老板面上立马露出夸张的笑容,也不知是对着聂墨的,还是对着纪子期。 “哈哈,恭喜纪公子,贺喜纪公子,刚刚那题,答对了!您这次总共可赢得的奖金是五百二十三万八千六十五两!” “哇!不是吧!”底下一片大声地喧哗。 “这是斗室开办以来,最高金额的一次奖励了吗?” “是的。以前最高一次是二百多万两!” “不行不行,下次我也要报名,要是运气好,如这位小哥一样,咱就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了!” 因着纪子期的胜出,不少人本已经偃旗息鼓的心,又开始蠢蠢(欲yù)动了。 纪子期面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她拱手道:“多谢聂爷,多谢连老板!” “按照斗室的规矩,胜出者可由斗室派人护送,不知纪公子是否需要?”连老板道。 “不用了,在下有带侍从,不劳连老板费心了!”纪子期一口拒绝。 她当场拿了银票下得台来后,掌珠迎了上来,正想问刚才怎么回事。 纪子期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而急促地道:“快走!” 掌珠这才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颤抖,手心里全是汗。 预期中的阻扰并没有来到,顺利回到客栈的纪子期轻轻松了口气。 “子期,到底怎么回事?”掌珠焦急问道。 “那题,是关于如何制作投石机的问题!”纪子期道。 “什么?”(身shēn)为皇室中人的掌珠立马敏感地觉察到了不妥之处,“这投石机并未面世,父皇已严令(禁jìn)止……” 掌珠突然不出声了,看了一眼纪子期。 纪子期朝她点了点头,“所以咱们必须马上离开南临,回到南秦!” “好!”掌珠当机立断:“阿二,马上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南临,前往南秦!” —— 纪子期和掌珠坐在马车里连夜出城的时候,并未发现城墙上站着的两个(身shēn)影。 “倒是聪明得紧!一察觉有危险,立马就逃了!这份敏锐和果敢,怕是这世上许多男子都不及!”磁(性xìng)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丝笑意。 “主子!国师交待,必须将纪子期带回西羌,您为何让她离去?”是那个侍从阿从的声音。 他(身shēn)边的男子半张绝色的脸隐在黑暗中,即使看不分明,仍然感受到其倾城的容颜。 他盯着远去的马车,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阿从,你知那纪子期为何答题时犹豫了半晌?” “属下不知!”阿从老实道。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题是颗毒药,她一时不知如何取舍!”聂墨轻轻一笑,“你认为这样聪慧的女子,会不知道我们抓她的用意吗? 这样心中装着黎民百姓和百万将士的女子,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能够使其动容?抓了回去,也不过是抓一个废人或死人而已! 她若活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利用,好比现在这次,面对着南秦水灾这样的困境,她不得不选择吞下这颗毒药!” “可国师交待……”阿从犹疑道。 “阿从,”聂墨淡淡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散出,“你莫忘了谁才是王!谁才是你的主子!” 阿从浑(身shēn)一凛:“是!主子!” —— 银子由掌珠的侍从快马送往南秦城,纪子期和她则坐在马车里,不停歇地跑了一天一夜。 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实在支持不住的二人,停了下来,打算歇息一晚再走。 “既然这一路都无人阻拦,想必不会再有人追来了!”掌珠道。 “嗯。”纪子期吁出口闷气,点点头,“不过还是小心不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回到南秦前咱们都不能放松。” 掌珠神(情qíng)凝重,“那个聂墨,其外形一看就是北地苍月西羌那边的人。 北地离南地相隔如此遥远,这人居然能在南临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一细思之下,忍不住心惊! 他的人能掌握到投石机这么重要的信息,在朝中的地位怕是不低。 那么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双他的眼睛在盯着黎国?” 一想到他那双放肆地盯着她的眼,掌珠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烦闷,“而且,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shēn)份,为何会放你走?”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咱们出了京城之后的一切行踪,怕是他早就一清二楚了,否则在南安的时候,也不会说出‘一定会再见面’这样的话!” 纪子期道:“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你公主的(身shēn)份!” 哼,若是知道了还敢如此大胆地盯着她瞧吗? 掌珠心中冷哼,“知与不知都无甚关系,他要是捉了我,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身shēn)为黎国公主,有责任护我黎国百姓,我不会让他用我的(身shēn)份作借口,向父皇提出什么任何过份的要求!” 掌珠冷笑一声,傲然道:“大不了就一死,没什么大不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对掌珠青眼相加的纪子期更加对她刮目相看。 从未见过世面的掌珠,都有如此心(胸xiōng)和志向,看来这皇室的教育还是很不错的!不只是有骄傲和自大,还有责任和使命!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精神!皇族风貌!尽(情qíng)地享受着上天赋予他们的权利,也愿意承担随时会压在他们肩上的责任! 这一刻,纪子期突然有些明白聂墨放过她们的原因。 若抓了她二人,其结果就算不是渔死网破,他也不会占得了半分便宜! 那个男人,其心思太可怕了! 他(日rì)若与杜峰在战场上相见,谁赢谁输实难预料! 纪子期叹息一声,心中已经隐隐替杜峰担忧了起来。 歇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天还没亮,纪子期和掌珠带着一行侍从上路了。 一路颠簸,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赶回了南秦。 黎渊早已安排下人准备好了一切洗漱用的东西,在二人洗漱完毕后,即时端上了可口的饭菜。 并派人传话:“妹妹和师妹先好好休息,下午晚膳的时候去见他即可。” 皇兄既然发了话,掌珠自是不会客气的。 连带着也便宜了纪子期,若她是一个人,即使黎渊发了话,她也得象征(性xìng)地去请示一番。 两人用完膳后,直接躺到(床chuáng)上休息了。 已两个晚上在马车里度过的纪子期和掌珠,躺到(床chuáng)上不到一小会便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肚子饿醒的。 原来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 两人去到黎渊帐篷的时候,工部朱潜和户部的罗大人以及耶月哈和于太医皆在,也见到许久未见的面孔,曹云清。 唯独不见杜峰! 纪子期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黎渊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五天前,杜将军收到兵部急令,一直与黎国素无瓜葛的北地西羌有异动,杜将军被急调走了!” 话音刚落,一阵酸意涌来,纪子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几(日rì)的担惊受怕一过,她心中唯一想着的便是杜峰温暖的怀抱。 可她平安回来了,他却走了! 纪子期紧咬下唇,垂下眼,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 可这里面的好多人还是一眼就感受到了她的(情qíng)绪变化,比如掌珠,比如曹云清,比如黎渊。 耶月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纪师妹,这是杜将军让我转交给你的!” 纪子期拼命眨回眼中的泪,伸手接过耶月哈手中的信,紧紧握在手心,低声道了句:“谢谢耶师兄!” 黎渊轻咳两声,“掌珠和师妹先坐下,你二人刚回来,先了解一下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qíng)! 曹大人,你再将长江水患的(情qíng)形说一遍!” “是,大皇子!”曹云道:“当(日rì)下官变卖完粮草和药材后,恰逢连夜暴雨,长江水涨,没有船支可以通过,因而在下被困在了长江那边! 好在老天怜悯,这雨下一(日rì)便停一(日rì),长江水虽未退潮,也一直未发生洪流,陆陆续续地差不多十来天后,雨开始小了,才慢慢退了潮。 长江一带的居民虽受了些灾,好在不是太严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长江虽退潮,但大船通航还需要几(日rì),在下来的那天也算是巧,刚好有个经验丰富的渔民有事要过来,下官便搭上他的小渔船过来了!” 纪子期已恢复了(情qíng)绪,听得此言,便放下了心。 户部罗大人道:“如临行前安排的那般,前两次商行运来的粮食和药材,果真由民众私下买完了。 第三次的时候,下官出面和他们协商,以原价七成买下了粮食和药材,欠下的部分写了欠条。 在第四批粮食和药材要到的前几(日rì),下官本还有些担心,好在公主和子期筹来的第一笔银两来得及时。 下官立马派人将欠商行的钱还清了,第四批的物资也准时到了! 公主和子期这次总共筹得的银子数目,实在大大出乎了下官所料,下官实在佩服! 这样一来,不仅南秦短期内不会缺粮食和药材,南秦后续的重建也无需朝廷的支援了!” 工部朱潜道:“南秦的雨水已经褪得差不多,冲毁的堤坝马上就可以进行修整了。 有些地势较高的地方,已有灾民陆续回去准备重建了。 公主和子期此次的银子刚到,罗大人已拨出一批银子,着手购进木材,进行重建,预估两三(日rì)后就可以动工了。” 于御医道:“因药材到的及时,各临时诊治所又在灾民之间,无形中加强了大夫和患者的关系,几乎所有人都很配合! 总共发现了十例疫症,还好发现得早,并未传染开来,只有家人受到了轻微感染,吃了药就好了。 不过,那十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依着子期先前的提示,那十人病逝后当场火化了。” 于御医说到此感慨一声道:“百姓一向信奉死后入土为安之说,火化之事极少,甚至被是一种挫骨扬灰的惩罚。 多亏得之前打下的良好关系,粮食药材和安全方面,又通通都照顾周全。 灾民对咱们信任有加,才(允yǔn)许了从未有过的尸体火化!否则,光这一件事,怕是不知道闹出多少事端出来!” 黎渊道:“掌珠,师妹,南秦这边的现状差不多就是如此了!你们说说去南安和南临事筹款的事(情qíng)。 在座各位都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这么多银子的!” 掌珠对着纪子期微笑道:“子期,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来说吧!” “是,公主!不过公主这一说,子期实在有些惭愧!公主太过于谦虚了,若没有公主的支持,也不会有今(日rì)的成绩!” 纪子期道:“刚到南秦的时候,子期趁着晚上的空当,有时候在驻地走一走,与当地人聊一聊,了解了一些南秦人的风俗习惯。 也大概知道了附近的南安城中盛行的玩意,便是话本子和戏! 当时子期便想着将南秦发生的水灾编成一个话本子,去到南秦找上一个上好的戏班子好好唱上一出,引起南安人的同(情qíng)心! 话本子的初稿由子期完成,不过是经由公主润色,并写了推荐语,才有了这么好的成绩……” 纪子期将南安与南临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听得在座各位惊叹不已。 说到在南临城斗室最后发生的变故时,纪子期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大皇子,投石机即将面世,想必陛下的(禁jìn)言也即将会解除了。 事出紧急,所以我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了,还请大皇子谅解! 那聂墨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狼子野心,咱们必须得马上对此事从长计议!” 掌珠插了一句,“皇兄,这北地聂姓我从未听过,不知皇兄你可曾听过?” 黎渊听到聂墨用五百万两换走投石机的制作方案时,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一会,道: “聂这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但听父皇曾无意间说起过,西羌两年前新登基的大王,名叫西烈墨,听说长得俊美无比,世间无人能敌!” 纪子期和掌珠对望一眼,没错,是他了! 掌珠道:“那必是他无疑了!” “想不到他胆子够大的!”黎渊重哼一声,“居然敢跑到我黎国南方来撒野!” 纪子期心中却一阵心惊(肉ròu)跳,来的时候,她就担心杜峰万一对上他会占不了便宜,结果,这已经就要对上了! “大皇子!请(允yǔn)许子期立马修书一封给杜将军,同他说明西羌已知如何制作投石机,怕是不(日rì)就会制造出来了。 子期会在信中告诉他,如何防范投石机造成的伤害!” “防范?”工部朱潜好奇道:“这投石机还可以防范?” 正文 139、苏府变故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纪子期道:“可以的,大人!只要经过精密的计算,通过对方的角度,距离,石块的重量,便可大致计算出投石机投出的石头大约会落在何地! 这样一来,便可以提前发出预警,减少伤亡!” “此话当真?”黎渊和朱潜同时惊呼问道。 “当真!”纪子期点点头,“请大皇子(允yǔn)许!” 黎渊道:“好!南秦之事现在一切顺利,今(日rì)召各位前来,只是为了交流一下各自信息,若诸位没其他事(情qíng)禀告,就此散了!” “是,大皇子!” 纪子期要看信,要写信,掌珠很识趣地在所有人走后,留在了黎渊帐篷。 不过她也真是有话要跟自己的皇兄说,“哥哥,刚刚南临斗室一事,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明说,但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 西烈墨此行,志在子期,他之所以放妹妹二人离开,估计是在这两次的短暂接触中,大约明白了子期是个心中有民族大义的人。 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个人的生死,而枉顾黎民百姓。 若强行抓去,只怕是得不偿失!但他一定会再想办法,找到子期的弱点,((逼bī)bī)她就范!” “纪师妹的弱点?蒋太师一家,杜将军?”黎渊皱眉。 “嗯。”掌珠点点头,“想要抓到杜将军,恐怕不易。但若要对付手无寸铁的蒋太师一家,确是不需费太大力气。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蒋大师名头太响,或许这也是西烈墨还未对蒋太师一家动手的原因之一。 又或者,他也想试探一下子期,到底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值不值得他这样做。 但你我二人都清楚,纪子期绝对有这样的能力和品(性xìng),值得西烈墨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收服她这件事上。 所以哥哥,必须将这事尽快告之父皇,让父皇派人暗中保护蒋大师一家。” “妹妹你说得很对!你这出去一遭,变得让哥哥自愧不如了!”黎渊欣慰道:“蒋大师(身shēn)份地位不一般,父皇早就有派暗卫暗中看着,也是怕有人对他不利,影响到黎国术数界的发展。 不过,纪氏一家无甚名头,父皇应该并未理会,如今这一来,怕也必须要派人暗中保护了。” 黎渊说完后,又神色复杂地看着掌珠,“阿姝,如此一来,你和他不是更没有机会了吗?” “妹妹和他有没有机会,从来不是因为纪子期的缘故!”掌珠幽幽道:“在她没出现之前,他就未曾将妹妹放在过心上过。 若纪子期出了事,只怕他也不会独活! 哥哥,这一次南安和南临之行,妹妹跟着子期长了许多眼界。 知道原来女人的世界也可以很大,并不是只有闺阁和后宅。 也许是因为这眼界开了,这心也放开了,本来就不属于妹妹的东西,妹妹不强求! 只是这么多年的念想,妹妹一时放不开,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所以,哥哥,”掌珠看黎渊一眼,意有所指,“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东西,可以抢来,可若心已经是别人的了,怎么抢来也无用! 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哥哥,可要以妹妹为鉴啊!” 黎渊眉头一跳,强笑道:“阿姝哪里的话,哥哥怎会如此傻?” 这边纪子期刚到帐篷,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杜峰留给她的信: “期期,你回来见不到我,一定会很失望吧?我见不到你就要走,也很失望,全(身shēn)都很失望啊!” 纪子期本来眼中有泪,看到这一句,想起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飞红脸呸了一声,鬼才失望! “你在南安之事,我已经听说了,很棒!我为你骄傲,不愧是我的媳妇儿,我的女人! 想必以后为夫若是辞了官赋闲在家,期期也定能养得活起。” 去,想得美,你敢赋闲在家试试,本姑娘赶你出去! “期期,收到调令的时间很急,必须马上就走,没时间写太长。 就是走了后有个遗憾,希望期期能满足我。 你回来后寄个穿过的贴(身shēn)小衣给我吧,先前那件黄色肚兜放在杜府了。 去到前线,长夜漫漫,一定会想你想得发疼,切记切记! 还有,我不在的(日rì)子里,要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某些地方,可以养得再圆润一些,嗯,我喜欢。 回来后若让我发现属于我的地方小了,定要让你好看!” 啊,呸呸呸!死色胚,就不能说点别的话吗?纪子期面上笑意飞起,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未见到他的遗憾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纪子期深吸两口气,收敛住(情qíng)绪后,提笔给杜峰写了回信。 “杜峰:回来没见到你,我心中确实有些失望,又为你担心不已,西羌的大王西烈墨,是个绝对不容小觑的人物…” 纪子期将在南临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一番,最后重点写了她对西烈墨的评价。 “此人远在西羌,却能将千里之外的南临尽数掌控住,甚至连陛下眼皮子底下京城都有他的人,可见其谋略手段虽同一般! 为了得到投石机的制作方案,不知从何时起就在暗中开始布下了局,直到南秦水灾因势导利,一步步按着他要的结果靠近。 而最后的结果,甚至让人说不出半句他的不是! 杜峰,这个人隐忍又果断,绝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你若与他对上,一定要小心谨慎为上! 西羌现在已经得到了投石机的制作方案,想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来。 我曾经担心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唯今之计,我将根据投石机的角度重量等,计算投出来的石块的落地距离的方法写下来。 在对方投石之时,便能提前做出预警,希望能帮到你,减少前线将士的伤亡!” 长长的一封信,纪子期足足写了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后搁下了笔。 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后,将其折起装入了信封中。 此时已至深夜,掌珠还未回来,纪子期想起杜峰的要求,有些头疼了。 她现在扮的是男子,根本没有穿肚兜,去哪找件给他? 纪子期低头看看自己被裹得紧紧的平平的(胸xiōng)部,难不成,给他寄快裹(胸xiōng)布去? 她想起杜峰收到布块时面上可能出现的神(情qíng),忍不住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 心中恶作剧一起,脱下外衫,解开裹(胸xiōng)的布条,将最贴近(身shēn)子的剪下一块。 取出信又提笔加了几句:远在外地,扮成男子,肚兜是没有了,寄块裹(胸xiōng)布聊解相思! 然后将装好的信和布片,还有她买来送他的匕首放在一起打包好,带着笑爬上了(床chuáng)。 早上负责送信的侍从,看到一个小包裹楞了一下,不是送信吗? 纪子期淡定道:“我在南临的时候,给杜将军买了一把匕首,烦请小哥一起送去!” 南秦的重建进入了轨道,长江也开始进入了稳定的通航,黎渊决定将留下部分人,其余人等返回京城。 工部朱潜、户部的罗大人、于太医以及耶月哈等人留了下来。 南秦原被杜峰扣押起来的知府,在南秦开始重建的那一天,被黎渊当众斩杀。 现在的南秦在新任知府未到之前,暂时交给了原来的县丞代管。 纪子期几人将手中事(情qíng)交待好后,在五月二十这天,离开了炎(热rè)的南秦。 一行人的离开,并未特意声张,然而在离开的那天,南秦城中百姓全体出动,齐齐聚到了城门口,跪地相送。 南秦水灾,许多百姓家中已无任何可吃可用的东西,他们送不了这行人任何东西,只能用跪拜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qíng)。 脸上真诚的不舍和眼泪,深深打动了离开的人的心。 出得城外,沿途一路均是欢送的百姓,足足一(日rì)。 离去的时候,不知何故,掌珠还是和纪子期共坐了一辆马车。 掌珠被这群善良的百姓弄得眼眶发红,“我(身shēn)为黎国公主,自认百姓有难,皇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来出面解决。 我认为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qíng),从未想过要得到这些百姓的感激!然而我的百姓们,却给了我他们最真诚的感激!” 纪子期道:“老百姓是这世上最奇特的存在,他们每一个看起来都如蝼蚁般毫不起眼,可若聚在一起却能产生惊人的力量。 若是善,如今天我们看到的,他们会是世上最可(爱ài)的人;若为恶,则比长江水患更为厉害,是这世上最凶狠残忍的野兽。 而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这一念,取决于他们的肚子,饱了,就是温顺的小羊,恶了,就是凶狠的老虎。” 掌珠盯着她,凤眼微挑,似笑非笑:“纪小姐,你这话是说给本公主听的吗?” “呵呵,公主,”纪子期陪笑道,“民女也只是一时有所感触而已,公主若不(爱ài)听,民女便不再多言了。” 过了长江后,进入了湘西境内,纪子期原本想去见见古夫子,被告知他已先行回京了。 同去时的低调相比,回来时湘西府府尹准备了盛大的迎接盛宴。 如此一来,纪子期和掌珠,便理所当然地分开了。 纪子期心中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shēn)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人还是得同阶级相处才会自在,不可否认,她从一开始就很欣赏掌珠,经过南安南临之后,她心里更加地欣赏她。 她觉得掌珠心里应该也很欣赏她,可两人(身shēn)份上的差距,以及因为杜峰的关系,两人之间总是会有一种奇妙的若有若无的隔阂。 在掌珠恢复到公主(身shēn)份后,这种隔阂越发明显,也让她越来越不自在。 湘西的迎接盛宴,纪子期没兴趣参加,过了湘西就是天顺,她想回去看看程清江嘉桐几人,还有好久没有见过的苏谨言。 黎渊同意了,并派了阿二护送她,“师妹,那你去天顺好好玩几天,到时候京城见!” “京城见!”纪子期道:“不过大皇子,阿二是您的贴(身shēn)侍卫,派给我有欠妥当,还请另派他人吧!” “师妹莫不是还记着阿二破坏竹筒导水装置之事?”黎渊面上带着浅笑,却是不容置疑。 “呵呵,大皇子说笑了。既如此,那就麻烦阿二了!”纪子期呵呵道:“谢过大皇子!” 黎渊见她同意,面上笑容更显,“师妹,你我同门,不必如此客气,还是唤为我师兄吧!” 纪子期微笑道:“大皇子,你我虽同门,仅限在术师协会内,在外您是大皇子,这个怠慢不得,免得落人口舌,还请大皇子恕我不能从命之罪。” 黎渊看着眼前这个同以往一般,带着盈盈笑意的女子,如画的眉眼,掩饰不住言语中淡淡的疏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恍若从高处坠落,浑(身shēn)发冷且僵硬。 只是说完后就行礼离开的纪子期,并未留意到黎渊向来高傲的眼里,慢慢结上了冰。 自从南临之行后,纪子期深刻意识到她(身shēn)处的是等级森严的古代,而不仅仅是她以为的古代职场。 从进入苏府开始,到天凉战场,她将自己当成古代职场中的一员,对上司恭敬,对同事友好,不居功,不倨傲,抬头做事,低头做人。 除了礼仪之外,现代职场的规刚,基本完全适用。那时的她,虽有着可能的生命危险,却也过得甚是顺畅。 到后来进了棋林学院,有了一定的(身shēn)份倚仗,就像是重温高中大学生活,她很享受那种单纯无忧的校园生活。 仅管获得认可有些波折,但那些波折在她看来,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槛,以她的经历与阅历,她能从容面对。 再到术数大赛,再到术师协会,她一直适应良好。 她把古代当成一个大职场,皇帝陛下是大老板,黎渊和掌珠是富二代,因此,她一直游刃有余。 她可以笑眯眯地指使黎渊去抗布,(挺tǐng)直腰板告诉掌珠,杜峰是她的男人,她休想抢走,也抢不走! 可南临之行,掌珠的言语无意间让她意识到,她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她可以和富二代做朋友,她可以和富二代嘻笑怒骂,但,皇家人不可以! 也许这里的世界,除了亲人(爱ài)人和朋友外,所有人都可以用职场中的规则来应对,但,皇家不可以! 在皇家人的心目中,他们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威严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所有人只能仰视只能臣服只有匍匐于脚下的存在。 他们不需要信仰,因为他们就是信仰本(身shēn),他们庄严和神圣的地位不容许任何人侵犯和亵渎! 或许这并不是黎渊和掌珠或是所有皇家人心中所想和所要的。 但只要(身shēn)为了皇家人,他们除了有义务对他们的臣民负责,他们更有义务维持皇家的金字招牌,而这,重过任何人和事! 比百姓重,比朋友重,比亲人重,甚至,比他们自己重! 那一刻的纪子期,明白了她在现代职场上的一(套tào),并不能完全适用于这里,至少并不能适用皇家。 于是从那时起,她心中就做了要远离皇家人的决定,不只是掌珠,也包括了黎渊! 她现在的(身shēn)份注定了不能在实际中远离,但在心的距离上,她绝对不能再靠拢,甚至必须往后退才行! 湘西的欢迎盛宴办得相当的得体,几人刚从受灾的南秦回来,自是不能过于奢华,可该有的规格还是有的。 掌珠看着满桌精心烹制的食物,想起天秦时的粗茶淡饭,发觉自己竟毫无味口。 府尹大人已经尽量简办了,可她和皇兄(身shēn)份不一般,又岂能真正简单? 而她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公主的(身shēn)份有时候也会是个累赘! 黎渊握着手中的酒盏发呆。 脑子里浮现的是纪子期离去前的疏离,明明是笑着的脸,却在她(身shēn)前设下了一道无形藩篱。 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有股残酷从心头涌起,全(身shēn)似绕着一层淡淡的寒气。 落入旁边湘西府尹的眼中,便是未来天子的神威莫测。 纪子期和阿二到达天顺,找了间客栈住下后,见天色还早,直接去了苏府。 远远的,便被入眼的素缟白绫吓了一跳。 她的心突突直跳,苏府无长辈,苏小年和苏夫人都还那么年轻,纪子期连想都不敢想,苏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带着阿二急匆匆奔入了苏府。 苏府内一片哀穆死寂,门口也没小厮把守,来来往往的,居然好几个都是陌生人。 不过大半年,苏府,到底出了何事? 好不容易看到个眼熟的,纪子期大声喊道:“安生!”那声音这安静的府里甚是突兀。 安生有些麻木地转过头,盯着纪子期看了两眼,本就有些哀痛的脸上,突然嘴一扁,带着哭腔大叫道:“子期!” 边哭边跑了过来,停下来后,却抽抽噎噎地出不了声。 “安生,发生什么事了?”纪子期焦急问道。 安生张着嘴抽搐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夫人,夫人死了……” “苏夫人死了?”纪子期大惊,“怎么会死呢?苏老爷呢?少爷呢?” “前几天有天晚上,府里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突然不知从哪来了一群黑衣人,冲到了老爷和夫人房间。 拿剑就乱砍人,夫人帮老爷挡了一剑,哑叔后来赶到,帮老爷一起赶走了黑衣人。到了早上的时候,夫人,夫人就死了!” 安生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纪子期脑海顿时一片空白,那个温柔的苏夫人,居然真的就死了? 她(胸xiōng)口猛地一滞,只觉得难受得厉害,那个苏小年不是朝廷密探吗?居然都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qíng)? “那少爷呢?崔嬷嬷、灵菊、灵玉、安杰还有府里其他人呢?”纪子期深吸两口气,平缓一下(情qíng)绪后问道。 “少爷那天晚上去了罗府表少爷处。 发生了这事后,府里好多人都很害怕,悄悄地走了。 好在老爷夫人少爷平时待咱们下人不薄,那些人虽害怕走了,倒也没拿府里什么东西走。 崔嬷嬷病倒了,灵菊在照顾她,灵玉和哑叔看着少爷,我哥跟着王管事忙着办丧事的事。” “不是几天了吗?还没办丧事?苏老爷呢?”纪子期不解问道。 “老爷在夫人去世后,就走了,并且吩咐哑叔,在他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夫人,也不准办丧事! 听说夫人的尸体现在用冰块冰起来了,少爷一直跪在外面。 罗府老爷来吵过一回,说人都死了还不让她入土为安,到底是何居心? 可老爷不在,哑叔只听老爷吩咐,拦在门外不让罗老爷进,后来表少爷来劝住了。” 安生吸吸鼻子,“子期,你去看看少爷吧!少爷,少爷现在真的好可怜!夫人死了,老爷几(日rì)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苏心园除了挂满了白幔,同纪子期印象中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第一次见苏夫人时,那个一脸温柔让她如沐(春chūn)风的妇人,面对自己久未见面的夫君,仍会露出少女般羞怯(爱ài)慕神(情qíng)的妇人。 多么美好的女子,竟如此早早就香消玉殒,心下不胜唏嘘。 走近苏夫人的屋子,就见到如雕塑般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哑叔。 哑叔看到她,眼中闪过惊喜和意外,朝她点了点头。 门口处,一(身shēn)麻布孝衣的苏谨言背对着她,跪坐在一张麻席上。 似已失去了全(身shēn)的力量,佝偻着背,头垂得低低的,沉浸在浓浓的伤痛中。 纪子期只看了那背影一眼,心中一痛,眼泪就掉下来了。 “少爷!”她轻声唤道。 那(身shēn)形充耳未闻,一动未动。 “少爷!” 苏谨言从梦中惊醒,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似让他回到了大年半前。 那时候好多人都在,爹在,娘在,小风在,小雨在,子期在。 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和小雨一起开心地去学堂,回来和小风一起玩耍,向子期请教解术数题的方法。 有时候大家一起出去,和吴三多唐大哥罗表哥,还有程姐姐和江姐姐,一起吃喝玩乐。 可是,为何短短几个月,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先是小风小雨子期走了,再来吴三多和程姐姐订了亲,不愿和他一起玩了。 唐大哥开始去不同的铺子里实习,没空同他玩;罗表哥向来只专心研究术数,他自己不想同他两人单独玩。 然后,现在,他连娘也没了,他爹不知所踪,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 “少爷!” 苏谨言循着那声音,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眼中含着泪,怜惜地看着他。 “子期!”苏谨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娘死了!我娘死了!呜,呜……” 十三岁的苏谨言褪去了婴儿肥,开始有了少年的面容轮廓,声音也没了年少的清脆,多了几分暗沉,许是先前哭得久了,带着嘶哑。 纪子期顾不得男女之防,跪在麻席上,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 苏谨言在她怀放肆大哭,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伤痛,通通都宣泄出来。 纪子期轻轻拍着他的背,苏谨言的泪水,勾起了她心底对现代已去世母亲最深切地怀念。 那在知道父亲外遇后一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而患肝癌去世的母亲,那知道自己病重却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默默承受痛苦的母亲。 子(欲yù)养而亲不在,是这人世间最深的伤痛! 面对着怀中痛哭不止的苏谨言,纪子期一句话也说不了,她只紧紧搂着他,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慢慢地,怀中的苏谨言安静了下来。 纪子期低头一看,发现他许是哭得累了,竟是闭眼睡去了。 她抬起头,用口形问一直看着这边的哑叔,“少爷几(日rì)未睡了!” 哑叔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日rì)?难怪苏谨言的样子看起来这么憔悴,十三岁的少年,像个小老头似的。 纪子期想扶着苏谨言回房休息,她动动腿,发现麻得站不起来。 只有小声求助哑叔,“哑叔,我腿麻了,帮我扶少爷回房休息。” 哑叔略微犹豫了一阵,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接过苏瑾言。 许是真的太累了,哑叔将他抱起时,苏瑾言只是无意识地轻声唤了声“娘”,头在哑叔的臂弯蹭了蹭,就像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哑叔愣了一下,鼻头发酸,小心翼翼的抱着他,放到了隔壁房间的(床chuáng)上。 纪子期揉揉发麻的腿,站起(身shēn)后让安生找个地方安置阿二后,自己跟了进去。 “哑叔,我会在这里看着他的,您放心!” 哑叔点点头,帮苏瑾言盖好被子后走了出去。 纪子期走到(床chuáng)边,(床chuáng)上的少年双颊凹陷,眼眶浮肿,眉头深锁,似陷在无尽的噩梦中。 记忆中疏朗开怀、明媚侠义的小小少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瑾言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房间里点了一张昏暗的油灯,他睁开眼,满眼触目惊心的白,让他仍恍若在梦中。 微转头,看到(床chuáng)边头不住往下点,像小鸡啄小米似的纪子期,油灯照在她的脸上半暗半明。 很多人变了,很多事也变了,只有记忆中的纪子期还是这般的模样,让人如此的安心,有她在,苏瑾言觉得自己的都心定了些。 “子期,子期!”苏瑾言轻声唤道。 纪子期朦胧间听到有人唤自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眨眨眼,一抬头对上苏瑾言有些红肿的眼,完全清醒了。 “少爷,饿不饿?”她柔声道:“我让厨房拿点吃的过来!” 这一提醒,苏瑾言才发觉自己肚子饿得慌。 他摸摸肚子,“你这一说,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纪子期道:“没事,我刚休息了会不累,要不我陪你去吧!” 此时的苏瑾言确实很需要人陪伴,特别是他一向信任有加的纪子期的陪伴,便点了点头。 厨房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因无人管理,显得凌乱不堪,苏瑾言视若无睹,径自走向灶台边,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可惜遗憾的是,锅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想想也是正常,现在已是五月快六月的天气,食物根本无法隔夜。 纪子期见状道:“少爷,你先等等,我给你下碗面吧!” 她已许久未曾下过厨,显得略有些手忙脚乱,苏瑾言也不追,只坐在一旁微微发愣。 忙活了许久,终于煮出了一碗面,纪子期试试味道,觉得还行,自我满意的点点头后,端到了苏瑾言面前。 苏瑾言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纪子期急道:“少爷,慢点吃,小心烫!” 不知是真的烫着了还是怎的,苏瑾言的眼眶又开始迅速发红,倔强的少年紧咬着下唇,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 纪子期一言不发,只坐在一旁默默陪着他。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纪子期轻声问道:“少爷,还想吃吗?我给你再去下一碗!” “不用了,子期,我已经饱了!”苏瑾言道:“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去给娘,守夜。”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时已带上了颤音。 “我陪你!”纪子期牵起苏瑾言的手,微笑着而又坚定的道:“少爷,我陪着你!” 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和力量让此刻的苏瑾言不想放开,他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苏小年的吩咐,苏府并未有设灵堂供人吊唁,除了罗府,甚至没有通知任何外人。 苏夫人的尸(身shēn)安放在她的(床chuáng)上,四周放满了冰块。 天气炎(热rè),每隔大半个时辰,哑叔便一会进去瞧一瞧,若冰开始融化,便会加些冰块进去。 两人回来的时候,哑叔正在往里面加冰,门半掩着,彻骨的冷意从房间里迎面袭来。 苏瑾言跪回了那张麻席上,纪子期站在一旁,里面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隐隐反(射shè)着寒光的冰块的存在。 “子期,那么多冰,你说娘她会冷吗?”苏瑾言突然幽幽道。 纪子期微微一怔,说不出话。因为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那个温柔美丽的妇人,已停止了呼吸躺在(床chuáng)上几天几夜。 苏瑾言似乎只是这么一问,又继续道:“后天就是娘的头七了,你说她会回来吗?” 纪子期不知道苏瑾言口中的她,是他苏小年,还是她苏夫人。 “子期,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吗?真的有去世的亲人入梦之事吗? 我刚刚睡着的时候,为何娘不来我的梦中,难道她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我给忘记了吗?” 苏瑾言的声音平静,纪子期借着屋檐下白灯笼里惨白的光,能看到他眼睛里不断滚下的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没入到麻布衣襟里。 无声的哭泣更让人悲恸揪心。 “若过了头七,他还不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娘入土为安!”苏瑾言边说,眼光移向了守在门口的哑叔。 默默看着他的哑叔,听到此言,眼光闪了闪,将脸微微扭向了一边。 快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受不住,苏瑾言去了隔壁房休息,纪子期则去了以前在苏心园时的丫鬟房。 夏荷早已赎了(身shēn)出去,其他的小丫头害怕走了,屋子里只有夏棉一人,看到神(情qíng)疲惫的记子期推门而入,微愣之下,便将自己的(床chuáng)让给了她休息。 纪子期从湘西赶到天顺后,还未有休息过,又陪了苏瑾言一整晚,确实早已累得不行,当下也不客气,脱了鞋就直接上(床chuáng)休息了。 醒来的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候,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纪子期以为是夏棉,正准备下(床chuáng)开门,门却已经开了。 不过推门而入的人却是灵菊,“子期,你醒了?少爷让我喊你起来去用膳。” 灵菊比她印象中略瘦了些,气色倒是不错。 两人顾不上寒暄,纪子期快速下了(床chuáng)。 等她用完膳,去到苏夫人门前时,苏瑾言已经跪在那了。 看到她,嘴角略微扯出一点弧度,然后点了点头。 许是昨(日rì)哭过的关系,这个经历剧痛的少年正在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着。 他静静跪在那,不笑,不言,不语,与苏小年无半分相似的容颜,却隐隐有着与苏小年相同的冷然气质。 被迫成长的少年更加让人心痛!纪子期有些不忍再看,头一转,看到了灵菊发红的眼中的心疼。 灵菊待他如亲弟弟一般,在她心目中,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了半个弟弟看待? 纪子期轻叹一声,老天爷有时候真是残忍! 那个年前与小风通信,说他爹娘年后带他去京城玩,他便不写信到时候见面再说的少年,转眼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下午的时候,纪子期又遇到了几个熟人,王管事,还有罗书。 两人眼中均露出惊喜,只这样的(情qíng)况下实在不适合互问离别后的事。 还有苏武和夏荷,之前每(日rì)都会过来露面,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两人已离了府,不再是了苏府的下人,王管事感激地拒绝了,道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一定会出声。 几人见面都只是用眼神打了声招呼,然后默默地陪在苏瑾言(身shēn)边。 黄昏十分,寂静的苏心园忽然传来一种刺耳的声音,像钝器在地上划过的尖锐,震得人耳膜发胀。 正文 140、天下男人一个样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满头白发浑(身shēn)鲜血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剑,似是浑(身shēn)无力,以剑作拐缓缓走来。 纪子期等人刚刚听到的声音,便是剑鞘重重划过青砖地板发出的声音。 一旁的阿二似感受到一股还没来及散去的杀气,浑(身shēn)紧张起来。 走得近了,纪子期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白发苍苍的男子,居然是苏府老爷,苏小年! 其他人等似乎并未被他满头的白发吓到,而是被他浑(身shēn)的鲜血吓住了。 原来在苏夫人替他挡了一剑(身shēn)受重伤,他守了一夜的那个晚上,他已一夜白头。 灵菊惊呼一声:“老爷,您受伤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年对站在门口的一众人等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到哑叔面前,“阿哑,备水,我要沐浴。” 声音干哑无力,气若游丝,短短几个字好似已耗尽了他(身shēn)体里剩下的全部力气。 哑叔推开之前苏瑾言睡过的那间房门,苏小年想抬脚,(身shēn)子却晃了晃,眼看就要往后倒去,哑叔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苏小年站稳后喘了几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哑叔抓住他手臂的那只手,表示他没事,他可以松开了。 看着他平稳进去后,哑叔掩上了门,往厨房急奔而去,不一会就拎来了一冷一(热rè)两大桶水。 门关着,纪子期只听得到里面哗哗水倒入木桶的声音。 准备好一切洗漱用品的哑叔,准备离开时,苏小年虚弱的声音响起:“阿哑,留下来帮帮我吧。” 背对着他的哑叔听得此言,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若不是已经力竭,他怎会说出如此的请求。 哑叔拼命将眼泪眨回去,换上一贯的面无表(情qíng),默默转回(身shēn),走到了苏小年面前,替他解开了衣衫,扶着他进入了桶中。 再出来的时候,苏小年已换上了一(身shēn)干净的月牙白衣衫,衬上白发以及毫无血色的脸,整个人像一张透明的白纸,生机全失。 纪子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苏小年仍未看任何人一眼,或者说他的眼里已空洞得看不到任何人,“阿哑,过了明晚,该办的就办了吧。以后,一切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他抬脚往苏夫人所在的自己房里走去,经过纪子期面前时,轻轻道了一句,“请,照顾一二。” 没头没脑的一句,纪子期却听懂了,她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强忍着满心的酸涩,点了点头,哑着声音道:“好!” 苏小年转过(身shēn)的一刹那,纪子期隐约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您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原本跪在地上的苏瑾言,不知何时起了(身shēn),他倚着灵菊站着,对着苏小年的背影平静道。 那般淡然无波的声音,却让每个人心底一酸。 苏瑾言以为苏小年会同以往一般,对他的话根本不予理睬。 正准备推门而入的苏小年,却停了一瞬,淡淡道:“苏瑾言,你已经长大了!阿芸胆子小,她一个人在下面会害怕,我,要去陪她。” 说完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又缓缓地掩上了门,将所有人隔绝在了外面。 纪子期担忧地看着苏瑾言,她以为他会冲上去,拍着门大吼大叫质问:“您为什么要仍下我一人?” 或是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或是低声悲痛问答:“他去了下面,真的能碰到娘吗?” 然而苏瑾言什么也没做,一动不动,只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眼里是与他年龄毫不相衬的死然一片。 这样的苏瑾言让纪子期更加的担心。 她握着苏瑾言的手,微微用力。 掌心传来痛意,苏瑾言转过头,看着纪子期满眼的担忧,对着她勾了勾嘴角,“我没事。” 那种漠然的神(情qíng),纪子期突然意识到,苏瑾言或许五官上与苏小年毫不相像,但当他沉下脸时,神(情qíng)居然与苏小年一模一样。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哑叔安排王管事定做的棺材回来了,是超大的双人棺材。 看来苏小年从苏夫人去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送棺材的想将棺材送到房间里,被哑叔制止了。 于是棺材放在了苏心园的院子里。 然后在所有人讶异的眼光中,哑叔一个人抬起棺材,搬到了苏小年和苏夫人的房间里。 苏瑾言默默看着这一切,默默看着哑叔将棺材搬进屋后关上房门。 从苏夫人去世的那天起,苏瑾言仅仅只是被(允yǔn)许远远看了一眼躺在(床chuáng)上,像睡着了一样的苏夫人。 穿着平(日rì)里常穿的杏色衣衫,双手叠放在腹部,面上神色安然如往常一般温柔,好似在做着一个温馨异常的梦。 不一会,门打开了。(床chuáng)上已空无一人,冰块被移到了棺材四周,看来哑叔已将两人放到了棺材里面。 整个丧事办得异常简单,罗府老爷气的跳脚,可现在苏府唯一的主子苏瑾言不出声,他也只能压下满心的怒火。 闻讯赶来的吴三多和唐大公子,见到全程陪在一旁的纪子期愣了一下。 纪子期苦笑着同二人点了点头,示意过几(日rì)再聚时细说。 丧礼三天便结束了。 苏瑾言命人收起了府里大部分的白幡,只在府外和苏小年苏夫人房门前挂了几块白绫。 苏府里基本恢复了以往的样貌。 以前因为苏小年不喜欢有人打扰苏夫人,府里人很少,可即使安静,处处也透着人气。 如今的苏府,似乎随着它的主人,苏小年与苏夫人的离去,也失去了生机。 苏瑾言的安静与沉默让纪子期心惊,在不知道他的打算前,她不放心离去。 府里一切就绪后,她问了问苏瑾言将来的打算,“少爷,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打算去罗府吗?” 苏瑾言才十三,罗府老爷不放心他一个人,想接他去罗府和罗书一起先住个一年半载,等心(情qíng)平复后再说,苏瑾言却拒绝了。 “我想去京城,我想查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们家会发生这种事(情qíng)?”苏瑾言的眼底闪着坚持。 纪子期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直觉就想阻止,“少爷,你是想将苏府解散?你的学业呢?不再继续了吗?” 苏瑾言点点头,“我一定要查出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纪子期心(情qíng)复杂,“少爷,你知道,苏老爷,是做什么的吗?” 苏谨言道:“以前不知道,现在,我虽然还是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在暗中帮着谁做什么事,查到了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因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招来横祸。” 纪子期问道:“你难道没怀疑过,老爷暗中做的事可能本(身shēn)就是坏事呢?” 苏瑾言面上现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我娘,我从没怀疑过!他以前是不是个坏人我不知道,但遇到我娘后,他绝对不是了。 如果他以前是个坏人,他甚至要做些事来弥补,他怕会报应到我娘(身shēn)上,他也怕会报应到自己(身shēn)上,丢下我娘一个人终老。 这样的人,怎敢做十恶不赦的坏事?” 苏瑾言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欲yù)张嘴劝他的纪子期,“子期,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很佩服! 我心中一直把你当成半个夫子,所以你的话,我一定会听。 但是,这件事,我已下定了决心。我不求你帮我,但请你不要劝我放弃!” 纪子期回盯着他的眼,看着他眼中的决绝,沉默半响,“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句话一出,表示她同意他的决定,不再劝他了。 苏瑾言松了口气,“他的事,只有哑叔最清楚,我打算先从哑叔这边了解(情qíng)况。” 纪子期道:“那你想过没有,也许老爷根本不想你去查什么真相之类的。 而且哑叔向来只听老爷的话,若老爷吩咐他不许跟你透露一分一毫,你一定没办法从哑叔那,得到你想知道的任何消息的。” 苏瑾言道:“我会让哑叔知道,无论他愿不愿意说,都改变不了我想要查出真相的决心! 以前一来我年岁小,二来我对他的事没兴趣。可我并不傻,他做的那些事,不可能无迹可查,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哑叔不帮忙,我只是多走些弯路,多花些时间而已!” 纪子期道:“好,少爷,既如此,我同你一起去找哑叔,老爷的事(情qíng),我略略知道一些。” “你知道?”苏瑾言惊道,平静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异色。 纪子期点点头,“不是太多,具体的,还是得问问哑叔才行!” 两人来到哑叔院子里的时候,哑叔正挥舞着大刀练功。 见到二人一起,很快收了功,站在一旁,静待二人出声。 苏瑾言拱手道:“哑叔,关于他的事,我想清清楚楚的知道。请您告诉我,不要瞒我!” 听完此话的哑叔将眼光移向了纪子期。 纪子期点点头,“哑叔,少爷心意已决,就请您将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吧!” 她左右四顾,“哑叔,我给您去备纸墨!” “不用了!”沙哑的突兀的声音响起,像久未润滑的齿轮般令人不适。 纪子期和苏谨言大吃一惊:哑叔,居然会说话? “哑叔,您,您会说话?”苏谨言惊道:“您是什么时候医好了喉咙?还是……” 许久未说话的哑叔咳了几声,又咽了几次口水,再次开口,声音虽仍有些难听,却没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了。 “哑叔一直就会说话。只是年少时,因为多嘴犯了一件大错事,当时连累老爷受了重伤差点死去。 哑叔那时起便对着老爷起誓,(日rì)后绝不开口说一句!”哑叔神色黯然,“可老爷已经去了,这个誓言也没遵守的必要了。” “哑叔,请告诉我他的事!”苏谨言再次坚定道。 “少爷,若你已决心要知道,哑叔就全都告诉你!”他对着纪子期与苏谨言道:“进来吧,坐下来哑叔慢慢说与你们听!” 三人坐在哑叔的屋子里,倒上一杯茶,静静的听哑叔简单地讲起过往的事,“我和老爷从小就是孤儿,一起乞讨,(情qíng)同手足。 因骨骼清奇,被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煞血堂’看中,经过十多年的非人训练,成为了里面最优秀最冷酷无(情qíng)的杀手。 后来老爷遇到了夫人,决心改过自新,经前辈介绍,进了朝廷独属于皇帝一人的组织暗凤,成了一名密探。” 哑叔顿了顿,“也许你们会很奇怪,为何杀手能进入皇帝私人的组织。 其实朝廷与江湖,向来有种神秘的默契,有些人朝廷不方便动手,便须借用江湖中人。 但若江湖中人,杀了不该杀的人,朝廷也必会追究。 所以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并非普通人心目中以为的,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杀! 在接单之前,大家都会衡量,若杀了不该杀的人,所得到的银两,值不值被朝廷一辈子揪着不放,而被迫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因此只要双方不打破这种平衡,朝廷与江湖便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皇帝的私人组织里,全是来自江湖上的人,有的是有了牵挂想退隐却退不出的,像老爷这样的。 毕竟就算你杀的人,是该死的人,但他的家人还是会有为其报仇的念头。 进入了皇帝的私人组织,等于告诉全江湖的人知道,他现在是皇家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 若有人敢接单子杀他,得看看他承不承担得起后果! 作为皇帝的私人密探,所要做的活千奇百怪,有时候是去调查某个官员,有时候是去找朝廷需要的某类人!” 哑叔看了一眼纪子期,“比如当初送子期去天凉战场一事。” “什么?”苏谨言惊出声,“子期你什么时候去过天凉战场?” “嗯,就是当初装病,说是去乡下庄子养病的那一年的时间。”纪子期道:“少爷,这事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哑叔,继续说吧。” “更多的,是通过多方暗中查证,去解决苦无证据,国法治理不了的贪官佞臣。 老爷两个月前接到的任务,便是暗中调查这几年因北地大旱,而被暗中贪污掉的银两去向。 以及,这中间到底涉及了多少官员,幕后主使又是谁。 刚开始,老爷还让我跑跑腿,后来,许是感受到了危险,便不让我参与了。 所以,关于这件事,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老爷在调查中发现了不能知道的秘密。 而对方不惜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也要置他于死地。” “那少爷会有危险吗?”纪子期问道。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倘若对方只要老爷一人的命,其他人就算在现场,也不会轻易动手。夫人,是替老爷挡了一剑。”哑叔道:“这几(日rì)并未有杀手上府,说明对方只是花天价买了老爷一人的命。” 纪子期道:“那老爷消失的那几天,是去找对方报仇了吗?” “不是,老爷回来那天,我曾偷偷问过他,他说不是,然后我问他到底查到了什么,而被对方追杀。 老爷说,他现在查到的资料根本无法证明谁是幕后之人,但对方却如此着急出手,说明这些资料中藏着他还没发现的秘密。 我还想再问,老爷却不让我问了。”哑叔怜惜地看向苏谨言,“老爷去杀的,是对方派来杀他的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十名绝顶高手。 一来是为了替夫人报仇,二来,是为了替你清除后患。 没了那十人,就算将来那幕后之人还想买人来杀你,有我在你(身shēn)边,现在江湖上没有哪个杀手,可以轻易得手。” 苏谨言的面色随着哑叔的话,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心中既有我,为何,又那般对我?” “你刚出世的时候,老爷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每天抱着你向我炫耀,瞧,这是我苏小年的孩子,长得多好看! 那时候的老爷真像个普通的阿爹。后来,你慢慢大了后,老爷开始对你疏远,夫人还埋怨过几回。 其实我心中隐隐能猜到,他为何会那般对你。 老爷和我从小孤儿长大,受尽世间冷眼,早已忘了亲(情qíng)为何物。 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他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这么(娇jiāo)嫩的一个小人儿,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让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懂! 他以往的生涯里,只学会了杀人,他后来的生活里,也只是一个生活在暗处的影子。 他希望你生活在阳光里,但他根本不懂如何教你。 老爷觉得自己是一个满(身shēn)(阴yīn)暗的人,所以他只能远离你。 苏夫人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夫人走了,他便要追随而去。” “就算是这样,他就可以扔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轻松而去吗?”苏谨言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吼道:“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少爷!”哑叔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正(欲yù)替苏小年辩解,却被纪子期用眼神阻止了。 让他发泄出来吧,必须发泄出来才行!曾经以为的不(爱ài),原来竟是深(爱ài),(爱ài)到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结果,让一直误会着苏小年的苏谨言(情qíng)何以堪? 吼完后的苏谨言又突然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感染了纪子期和哑叔二人。 屋子里满是浓浓的悲伤。 苏谨言哭了许久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哑着嗓子道:“哑叔,我要学功夫,你教我!” “什么?”哑叔大吃一惊,“这学武一般四五岁就开始,大些也就七八岁,你现在已经十三快十四岁了,比起幼童,不只要吃上数十倍的苦,将来怕是也很难有所成就!” “我能吃苦!哑叔,爹要您护着我,但您能护我一辈子吗?”苏谨言面上满是坚毅,“还有我将来的孩子呢?我一定不能让他们跟现在的我一样,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 哑叔一楞,说不出话来。 苏谨言又转向纪子期,“子期,事(情qíng)你也明白了,明(日rì)你就回京吧,我不能连累你!” “少爷,你想过没有,以我现在的(身shēn)份,从进来苏府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算我想置(身shēn)事外,也已经无法置(身shēn)事外了。” 纪子期坚定道:“我们一起查出来,不仅仅是为老爷夫人报仇,也是为了咱们和咱们家人将来的安危着想!” “少爷,与我一起去联手吧!”她道,“等老爷夫人的头七过后,你就去京城找我!我在京城等着你!” 纪子期定了三(日rì)后出发。 临行前,她得去棋林学院拜见一下两位院长和各夫子,要去苏氏木匠铺看看,还得同程清江嘉桐几人见一见道个别。 她约了几人明(日rì)秋波亭见,今(日rì)则先去了棋林学院后,再去了苏氏木匠铺。 苏武娘已经从苏武口中得知纪子期来了天顺,见到她并没有大惊小怪,还是一同以往的(热rè)(情qíng)。 当然,这(热rè)(情qíng)同以往想让纪子期当媳妇的(热rè)(情qíng)自是不同的。 因此纪子期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哪里怪,微笑着喊了声:“苏大娘好!” “好,好!”苏武娘乐呵呵地道:“阿武在工坊,你自己去找他吧!” 纪子期告别苏武娘,往里面的工坊走去,正巧碰到了刚从出来的灵菊。 她惊呼道:“灵菊,你怎么会在这?” 灵菊见是她,面上突然满脸绯红。 纪子期惊奇地看着她发红的脸,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苏武娘看到灵菊出来了,道:“灵菊,正好,子期要找阿武,你陪她一起去。” “好的,大娘。”灵菊脆声应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纪子期道:“子期,随我来吧!” 纪子期灵光一闪,该不会…苏武和灵菊… 灵菊见她好奇的神色,忍着羞意,索(性xìng)大方道:“你猜的没错,我和苏武订婚了,还有三个月就成婚了!” 灵菊承认了两人的关系,纪子期还是有些被惊到,“你们俩怎么会…” 灵菊比苏武大上一岁多不说,小雨之前说过,灵菊为她(身shēn)亡的未婚夫守节,已经做好一辈子不嫁的打算了。 而且她去年离开前,这两人之间还没有任何的苗头,不过短短十个月,这么快就已经订婚,而且打算成亲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纪子期好奇道:“灵菊姐,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事本来也没打算瞒你,不过少爷家发生了这种事,不好跟你说。 之前我和阿武商量过,打算下个月写信告诉你,看看到时咱俩成亲的时候,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喝个喜酒。” 灵菊脸上满是即将为人妇的幸福,转而叹口气道:“本来已经过去了的事,我已经打算忘记不想再提了,可子期你不是外人,既然你问到,我就跟你简单说说吧。 去年十月下旬的时候,我那掉入水中已死去的前未婚夫,突然活着回来了,我当时惊喜万分。 他说三年前他掉入水中后,被人救了起来。只是头部撞伤,暂时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谁,因而一直未与家中和我联系。 前些(日rì)子有一次无意间又撞到头,突然间想起了往事,第一时间就过来天顺找我。 我和我娘当时信以为真,两家人重新议起婚事,高高兴兴的准备起了嫁衣,预备年底成婚。 有一天少爷让安杰去罗府给表少爷送信,我因为想见他,变便主动代安杰去了。 本想偷偷给他一个惊喜,哪只却无意间听到了他与他娘说的话,知道了真相。 原来他从未失去过记忆,当时救了他的,是一位富家小姐,那小姐看上了他,想嫁与他。 他因为已与我订了亲,又看上了那小姐家的富贵,便谎称失去了记忆,与那小姐成了婚,做了上门女婿,连他自己亲生的爹娘也未告知! 他本来打算就此一直瞒下去,可谁知与那小姐成婚三载,那小姐却一直未有(身shēn)孕。 小姐家里原本一直等着孙子出世继承家财,这下一下子希望落空,很是失望。 于是两人商量到外地买个小妾养在外面,到时小妾有了(身shēn)孕,生了孩子后就当成是小姐的,然后花点小钱,将那小妾打发掉就是了。 我那前未婚夫道这种事(情qíng)不宜四处张扬,不如他外出谈生意的时候,装作无意让人打听打听,看看哪家家里穷得要卖女儿的,找一户这样的人家就好了。 因着这个理由,加之他心里还有我,便趁此机会回到了天顺。 当时他将此事告知他娘,是因为婚期快至,无法再隐瞒下去,就想让他娘将我骗去,然后趁机占了我的(身shēn)子。 这样一来,即使婚礼停了,我也必须得跟着他走。 我当时听到后气得浑(身shēn)发抖,跑出来大声质问他,为何这般对我? 你猜他如何说?哼,他居然大言不惭的道:‘阿菊,我心里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你要是跟了我,除了名分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而且孩子是咱俩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认你的,若我的夫人去世了,咱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我自是不同意,他便露出真实面目,表(情qíng)狰狞,冲我跑过来,抓住我(欲yù)对我行不轨之事。 我不甘心,不停地踢他咬他,然后趁机跑出了罗府。当时罗府里的下人以为我和他在闹别扭,还笑着劝我都要成婚了看开点。 出了罗府后,他还追着我,还好碰到了苏武,我恳求苏武帮我赶跑他。 他很凶地对苏武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就要成婚了,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干什么?’ 苏武没理他,按我的意思将他赶跑了,并将我送回了苏府。 回来的路上,苏武见我不停发抖,问我发生了何事?那时鬼使神差的,我将这事告诉了他。” 灵菊的面上浮起羞涩的笑容:“苏武听了之后气愤不已,道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过这种人! 后来他去找了少爷,两人暗里一合计,找人将我那前未婚夫打了个半死,并((逼bī)bī)他在退婚书上按下了指印。 因为这事,我和我娘很感激他,偶尔做些吃的送给他,慢慢的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我年岁不小了,大娘也急着抱孙子,便将婚期定了在九月。” 原来这中间还发生过这么多事!纪子期心中慨叹,面上浮起真心的笑容,“恭喜你,灵菊,恭喜你找到了如意郎君,祝你们以后一直幸福快乐!” “谢谢你,子期。”灵菊轻笑道。 这时两人已在工坊外站了一会儿,“子期,我知道你过两(日rì)就要走了,应该忙得很,就不打扰你了。 阿武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我先去帮大娘忙了!”灵菊说完就走了。 纪子期进去里面见到忙碌中的苏武,笑眯眯地道:“恭喜你苏武哥,就快做新郎官了!” 苏武有几分不好意思,摸着头嘿嘿傻笑。 纪子期便不再逗他了,“苏武哥,过两(日rì)我就走了,顺便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武道:“一切都(挺tǐng)顺利的!同之前写信告诉你的那般,唐氏商行的大工坊建成后,我将九成的订单都转移到了那边。 核心的技术暂时由我这边掌控着,暂时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因为自行车适合在平地的地方,所以咱们的车基本都是销往中北部,前段时间南方水灾,也没受多大影响。” “那就好,”纪子期点点头,“苏武哥,我是怕你报喜不报忧,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现在一切正常,我就放心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毕竟我也是这木匠铺的二老板,不能光拿银子不干活,总得出分力才行!” 苏武呵呵笑道:“子期,这点你放心,木匠铺不是我一个人的,真有事我一定会写信向你讨主意的!” —— 第二(日rì)去秋波亭见程清几人,纪子期想着苏谨言以往最(爱ài)跟她一起同几人一起玩耍,便想带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苏谨言拒绝了,“子期,你去吧,你们是同学,又一起在京城同甘共苦了几个月,想必一定有好多话要说。 我有孝在(身shēn),就不去了!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这个突然间像大人般说话的苏谨言,让纪子期好生不能适应。 她默默点点头,出了苏府。阿二尽职地在她不远处跟着她。 秋波亭里,所有人早到了。 江嘉桐一见纪子期,立马飞奔过来抱住她,“子期,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纪子期被她(热rè)(情qíng)感染,“我也想你,嘉桐!你近来如何?” 江嘉桐顿时垮下脸,面上闷闷不乐,“我家里人正给我说亲呢,我一个都不喜欢!” 江嘉桐的心事,这里的人都知道,既然不顺,说明罗书没什么表示,这话就不好往下答了。 江嘉桐又半抱怨道:“我年后给你写了几封信,你才回过一封!” “出了些事(情qíng),我等会跟你说。”纪子期道。 两人手牵着手进了秋波亭。 “子期!”程清微笑着朝她挥手,吴三多紧紧地挨在她(身shēn)边。 唐大公子站在吴三多不远处,两人目光一碰,微笑着点了点头。 纪子期看着一对璧人,笑眯眯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程清面色微红,“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们订了亲?嘉桐信上跟你说了?” “先前有些事(情qíng),你们的信我没收到几封。我是看吴三多那得意的小样就知道啦!”纪子期哈哈大笑道: “吴三多,说来听听,程清阿爹是怎么同意你们婚事的?” 吴三多得意道:“也不瞧瞧我是谁?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哪家阿爹不巴着将女儿嫁给我?” 程清微扭头,轻轻瞟了他一眼。 吴三多得意劲立马消失了,嘿嘿道:“不过咱家阿清肯定是与众不同的,岳丈大人也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我从元宵后开始,就天天在程府外守着,直到四月初的时候,岳丈大人才终于肯见了我一面。 最后气咻咻地说,若不是看在阿清看上了你的份上,你休想进我程府一步! 以后若敢对阿清不好,他就算入了黄土,也要爬出来打断我的双腿! 我当时一惊,立马发了毒誓,说这一辈子绝不纳妾,只对阿清一人好!若负了他,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话一出,岳丈大人就同意了我们的亲事!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欢迎来喝杯喜酒!阿清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清白他一眼,略带抱怨道:“你那跟我爹发毒誓的话,非要见着一个人,就得说一次吗?我听着都心惊,以后莫要再说了!” 吴三多呵呵道:“阿清,我这不是想告诉多些人,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嘛,岳丈大人现在都还不放心我!多些人知道,多些人替我说好话!” “都还未成婚,乱喊什么岳丈大人?”程清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 “这不就快了吗?提前喊适应适应!”吴三多风流地朝她眨眨眼。 纪子期想起杜峰也曾说过如此无赖的话,忍不住浮起笑意,看来这天下的男人,某方面还真是一个样! 正文 141、抢夺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刺激到了(情qíng)感不顺的江嘉桐。 “你们俩,够了!”她恶狠狠地道:“吴三多,你再不给我收敛点,程姐姐出嫁那天,我就一直陪着她,让你不能洞房花烛!” 此言一出,程清的脸瞬间爆红,吴三多老老实实地站正,眼睛不再乱作怪。 “子期,你这些(日rì)子如何?”唐大公子柔声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来天顺?” 哦,对哦,子期为何会突然来天顺?程清几人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 “南秦水灾,朝廷派古夫子随行,我拜在他门下,便一起去了南秦救灾。”纪子期道:“古夫子,一等术师古齐天,就是陈家村那个村长,还记得吗?” “那个,那个老头居然是一等术师古齐天?”吴三多结巴道。 “呵呵,是啊!我当时也吓了一大跳。”纪子期呵呵道。 心想,那个监考官杨成,被你嫌弃的,一起挖红薯、在你房里打地铺的杨大人,就是黎国大皇子黎渊,这个消息才更惊人! 不过算了,说不定以后根本没什么机会与他见面,还是不要吓你们了。 “子期,你去南秦又做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说来听听。”江嘉桐拉着她的袖子道。 “倒还真是做了两件大事,说出来你们可别吓着了!”纪子期得意一扬下巴,将在南安和南临筹款之事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掌珠的(身shēn)份。 “什么?多,多少两银子?”吴三多啰嗦问道。 “具体我也记不大清了,总共有六七百万两吧!”纪子期有些遗憾道:“不过那些银子我连摸都没摸过,银票一到手,只来得及看了看数字对不对,就让人送回了南秦。” “六,七百,万两?”吴三多倒抽一口冷气,“就二十来天就挣了这么多?纪子期,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纪子期的语气突然变得(阴yīn)森起来,眼珠往上一翻,舌头伸出,双手举起,一前一后的作着狗刨式的动作,“吴三多,还我命来~” 江嘉桐一声尖叫,躲到程清后面,“你们两个,别闹了,要吓死我了!” 纪子期哈哈大笑起来。 欢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很快就到了黄昏。 几人都很不舍,纪子期拍拍程清江嘉桐的手,“以后咱们多点写信就好了。” 然后促狭地冲程清一眨眼,“祝你和吴三多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程清面色绯红,吴三多乐得嘴都合不拢,“子期,你说得太好了!我正有此打算,承你吉言啊!”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唐大公子微笑道:“子期,一路顺风!” 那眼里有放下的淡然,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见时的遥远,纪子期带着浅笑,轻轻点了点头,心中道:唐宋,祝你幸福! —— 苏谨言将苏府托给了王管事,府里的下人本就走了一大半,不需要再特别遣散了。 他给夏棉和灵玉一人一笔银子,让她们回家嫁人。 至于崔嬷嬷,苏谨言单独给她买了栋宅子,配了几个丫环小厮。 让她想住在苏府也成,跟灵菊住一起也成,住那所宅子里也成,随她老人家的意。 灵菊怕她思念苏夫人,还是将她接了出去。 安排好一切后,纪子期带着阿二,坐上马车,先去了京城。 她在天顺这一耽搁,反而比黎渊等人晚了几天到京城。 纪氏一家子早就等得脖子都长了,蒋灵迟迟不见纪子期归来,生怕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焦急得不行,不停走来走去。 蒋大师在一旁劝道:“大皇子派了他的侍从阿二随行护送小雪,定不会有事的。 许是在天顺见到了老朋友,心里高兴的很,多耽搁了几天而已。 小雪来京城这大半年都未曾好好休息过,阿灵你就当她在休息,不要担心了。” 蒋大师嘴上虽如此说,心里也有些担忧,毕竟纪子期不是不懂事的人,若打算在天顺玩多些(日rì)子,也应该会让人捎个口信回来才是。 纪子期到达蒋府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蒋灵松了口气,又怒火中烧的脸,“你个死丫头,在外面玩那么久,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 不知道太爷爹娘会担心吗?” 纪子期一下子懵了,她原以为这么久没回家,不说(热rè)泪盈眶抱头痛哭,怎么的也是全家隆重欢迎才对呀! 没想到居然是一顿劈头痛骂! 一旁的纪仲(春chūn)张张嘴想劝,看自家夫人正在火头上,只得闭上了嘴,带着笑抱歉地看着纪子期。 小雨小风小星几个小的,看着动怒的蒋灵,眼巴巴望着她,也不敢上前。 纪子期想想上次送信回来,还是刚到湘西的时候,苏府的事一忙,这一算(日rì)子,居然已过了十几天了,难怪老娘会发脾气! 她立马挂上笑容,上前拉着蒋灵的手臂,撒(娇jiāo)道:“娘,您别生气,女儿不是故意的,真是有事耽搁了!” “有什么事大到你写封信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蒋灵余怒未消。 “苏府出事了,苏夫人和苏老爷去世了。”纪子期面上仍带着笑,语气却有些低沉, “女儿帮忙办完了丧事,去了趟术师协会、苏氏木匠铺,和程清几人告过别后,立马就赶回来了,真没留意到一晃就十来天了。” “什么?”蒋灵根本没在意她后面说了啥,惊声道:“苏夫人还那么年轻,怎么会…” 她意识到小风和小星还在,有些话不好当着两个小的面说,收住了下面要说出口的话,只用眼看着纪子期,想确认是不是真的。 纪子期也意识到了,微微颔首,“娘,晚点到我房跟您细说。” 蒋灵点点头。 纪子期转(身shēn)朝纪仲(春chūn)脆生生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纪仲(春chūn)面上笑容从见到纪子期那一刻,就未停止过,听得女儿(娇jiāo)嫩的声音,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忙不迭点头:“好,回来就好!小雪在外辛苦了!” 见蒋灵神色好了,小雨小风小星几人叫着冲了过来,“姐!”“大姐!”“大姐,抱抱!” 刚两岁快两个月的小星,说话已经开始很顺溜了。 他朝着纪子期伸着两只胖呼呼的小手,笑眼弯弯,一别求抱抱的呆萌样。 纪子期对这个神奇的小家伙心软不已,不管两人几天没见面,他对着她,总好像前一刻才刚刚见过似的那么熟悉和亲昵。 她一把抱起小星,又将小风搂在了怀中,对已经算是大姑娘的小雨笑了笑。 心中却想着,小雨这丫头,不过两三个月未见,好像又大了许多,特别是少女的特征,更加明显,整个人愈发(娇jiāo)艳。 将来也不知哪个小子有福气,能娶到这样绝色的小雨为妻! 姐弟几人亲(热rè)了一阵后,蒋灵拉开小风小雨,又接过小星,道:“你们几个好了,放开你们大姐,让她去见见太爷,太爷也等得很心急!” 书房里的蒋大师何止是等得心急,简直是等得咬牙切齿,坐立不安。 心中恨声道,这个丫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拜见我老人家! 一旁的老孙管事看着自家老太爷的神色,暗中翻了个白眼:活该!都说让您一起去正厅等,非得摆架子,在书房等着她来。 看吧,自个儿先心急了吧! 门外终于响起了纪子期的声音:“太爷,我是小雪,我回来了!” 屋里的蒋大师听到她声音,连忙坐正(身shēn)子,摆正表(情qíng),轻咳两声,装作漫不经心道:“小雪,进来吧!” 纪子期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大礼:“太爷,小雪给您请安来了!” 蒋大师终于绷不住,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小雪,起来说话吧!” “是!”纪子期应声而起。 “在外几个月可好?”蒋大师关切问道,仅管已经从大皇子处得知了这几月纪子期的所作所为,蒋大师还是忍不住想亲口听到自己曾外孙女说说。 纪子期道:“刚开始有些阻滞,不过都顺利解决了。只西羌的事(情qíng),需要朝廷定夺。” 蒋大师点点头:“你在南秦的所作所为,大皇子已如实的禀告了陛下,陛下龙心大悦,对你很是赞赏。 明(日rì)便会有赏赐下来,你明(日rì)在家好生呆着,等着迎接圣旨!” 纪子期道:“是,太爷!” “还有一事,”蒋大师道:“过几(日rì)便是术数等级考试,你二月刚考完二等术生的等级试,这次有没有信心去参加一等术生考试?” “这么快又到了考级别的时间了?”也是,半年一次,现在也六月了,纪子期无所谓道:“既然碰巧赶上了,那就去考吧!” 那—就—去—考—吧! 怎么说的跟去买颗白菜似的那么轻松! 仅管是自己的曾外孙女,蒋大师还是有些被气着了。 想当年他都不敢说出如此大话! 蒋大师气血上涌,暗中咬牙挥挥手,“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刚回来早点去休息吧!” 纪子期走后,蒋大师开始跟老孙管事念念碎:“你说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谦虚呢? 这刚过了二等术生考试不过四个月时间,老夫不过随口问问,她居然真要去参加一等术生考试! 也不想想别人家少则五六年,多则数十年,才能从二等术生升至一等术生! 她这才几个月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在外忙别的事,也没见她怎么钻研过,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那就去考吧。 到时候若考不上,也不怕丢老夫的脸!” 老孙管事闻言,心中呵了一声。 老太爷,您这一副与其说是被气着的神(情qíng),不如说是嫉妒您的曾外孙女,比您当年少用了半年的时间,从二等术生升为一等术生! 还有,用得着这么炫耀吗?知道您曾外孙女本事。 我老孙虽然没曾外孙女没孙女,但也是有孙子的人! 我家孙子也不差,您老得瑟个什么劲? 待蒋大师絮絮叨叨说完,老孙管事暗中翻了无数的白眼后,不咸不淡道:“老太爷,您好像将最重要的事(情qíng)给忘了!” “什么事(情qíng)?”刚嫉妒加炫耀完的蒋大师,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路里无法跳出来,一脸迷惑道。 “让小雪小姐整顿术师协会的事啊!”老孙管事道:“这事您不是已经念叨了两三天了吗? 还说千万别让林老儿杜小儿之流的抢了先!” “哎呦,怎么将这事给忘了?”蒋大师一拍脑袋,懊恼道:“看来这岁数大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就这么一小会,居然将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行,老孙啊,趁着明(日rì)小雪在家,明(日rì)可一定得提醒我。” 纪子期回到叁园的时候,看到不仅蒋灵在,小雨也在,微楞了楞。 “姐,我不小了,家里有什么事不能总瞒着我一人。当初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带着我和小风一起讨生活呢。 我虽然没有姐你那么厉害,可是也想尽自己一分力。”小雨道:“而且当初苏夫人对咱们那么好,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少爷呢,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纪子期看了眼蒋灵,见她点了点头,于是坐下来,将苏府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蒋灵和小雨边听边流泪。 小雨哭得梨花带雨,不停抽噎道:“我以前也觉得老爷对少爷太坏了,一点都不疼少爷,还不许夫人对少爷好。 现在听姐这一说,才知道老爷也是个可怜人!我以后不再心里埋怨老爷了。” 蒋灵抹抹眼泪,叹口气道:“娘虽未见过苏老爷,但苏夫人和苏少爷多好的人啊! 当初若不是苏府收留了你们三姐弟,娘想都不敢想你们会遇到什么事! 娘这心里,一直对他们心存感激,想着(日rì)后,怎么的也要报答这份大恩才是。 可惜,哎,怎的就遭此横祸了呢? 那苏少爷现在就孤零零一个人了吗?他将来有什么打算?” “少爷打算替苏老爷苏夫人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后,和哑叔一起来京城。” 对于苏小年之事可能给纪家带来的危险,纪子期犹豫片刻,决定如实相告,她看着蒋灵的眼睛,坚定道: “他打算查出真相,替他爹娘报仇。娘,我,打算帮他!” 蒋灵静静看着她。 纪子期咬咬唇,“娘,我不想瞒您,现在我(身shēn)为两位太爷的曾外孙女,在外人眼中看来,(身shēn)份不同以前。 这事我管与不管,从我进入苏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陷在里面了。 我倒是不怕,而且冲着苏夫人和苏少爷的恩(情qíng),我也应该帮他。 只是怕给太爷、您和爹,还有小雨小风小星带来危险。” 待她说完后,蒋灵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小雪,阿娘不是无知妇人,既然享受得了富贵,自然必须要承受可能的危险。 你如此出色,之前地宫的事已经可以看出,就算没有苏少爷的事,以后你(身shēn)边的危险也定不会少。 爹娘和小雨小风小星三姐弟,不能一方面依靠着你的庇护享受安逸,另一方面又不愿承担依靠你庇护生活,而带来的可能的危险。 小雪,爹娘都懂的!你太爷虽不说,心里也很清楚。 这不府里又开始准备进人了,老孙管事说,这次选的丫环护卫都是要有功夫在(身shēn)的。 他虽未明说,娘也知道你太爷的意思,到时候几个小的(身shēn)边包括你,都得配上个会功夫的丫环或小厮。 你爹的铺子里,也会安排人进去看护着他。 小雪,你就放心吧,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你非一般女子,娘相信你能做到娘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或者是很多男子都无法做到的事。 爹娘虽无法给你任何的帮助,但爹娘也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成为你的累赘!” 纪子期心头感动,抓住蒋灵的手,轻声唤道:“娘!谢谢您!” 蒋灵慈(爱ài)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一家人不必言谢。 “姐,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叫上我!”久未出声的小雨道:“我虽然没有姐你的才能,但作为姐的妹妹,我肯定也不差,只是没遇到让我发挥才能的机会而已!” 说完还(挺tǐng)(挺tǐng)已发育得有些丰满的(胸xiōng)膛。 惹得蒋灵白她一眼,“女孩子家家,这动作能做吗?” “娘!”小雨故作哀怨道,“您就疼姐,不疼我!” “死丫头!还敢说不疼你?”蒋灵一手揪住她的耳朵,“那正好,咱们来算算前几天你又偷溜出去的事! 你以为你那天跟你爹二人唱双簧老娘听不出?给老娘老实交待,那天到底去哪了?” “娘,娘,痛!”小雨故意大声叫道,“娘,女儿耳朵都被您揪长了!到时候要是嫁不出去,您和爹可要负责养女儿一辈子。” “呸!小小年纪的,就说嫁人,也不知羞!”蒋灵手下越发大力,惹得小雨连忙求饶。 纪子期看着故意用打闹分散她心思的阿娘和妹妹,配合地大笑不已。 第二(日rì)一大早,蒋府就来了个意外的人,杜乐。 “杜乐?”下人通报给纪子期后,她有些纳闷地走了出来,杜峰又不在,杜乐干什么,难道是杜府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吗?”纪子期问道。 杜乐拱手答道:“纪小姐,我是受老爷和少爷之托过来的。 少爷临去北地天水前,曾写信回来吩咐我,在少爷回来之来,纪小姐的安危就由我来守护。 并且少爷专门让我从杜府带来了十个会功夫的人,专门负责纪小姐一家子的安危。 另外老爷不(日rì)就要出发去西南,想约纪小姐去杜府一趟,时间定在术数等级考试过后第二(日rì),有要事与纪小姐相商。” 这杜乐消息(挺tǐng)灵通嘛,不光知道她回来了,连她打算去考术数等级考试的事都知道了。 纪子期暗想,看来这杜家应该是有什么专门打探消息的暗卫之类的,以后等杜峰回来后,找个机会问问他。 心中打定主意后,眼珠一转,心思便转到了杜乐刚才说的话上。 前两点嘛,很好理解,杜峰自从地宫之事之后,就一直担心她的安危,若不是恰好有事去了南秦,说不定杜乐早就过来了。 纪氏一家子的安全问题,她只跟杜峰提过,当时怕吓着蒋灵,没敢跟她明说。 所以杜峰派的人,都只是在暗中保护着,现在不过是从暗转明而已。 这第三点,就有些让纪子期疑惑了。 上次不是说西南武夷有变动,魏元帅有伤在(身shēn),很可能会派杜家军过去,这么久还没走,莫非又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不过作为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出了一趟远门回来,自是应该去拜访才是,便点头应下了。 这边蒋大师一听到此消息,立马将纪子期叫到了书房,“小雪啊,昨(日rì)太爷还有一事未向你明说,希望你能答应太爷的请求!” 请求?这么严重?纪子期吓一跳,忙道:“太爷您不要跟小雪客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雪一定照办!” 蒋大师满意点点头,露出微笑,“太爷想请你整顿术师协会的风气!” “太爷!”纪子期刚平复的心又被吓了一跳,“上次您才说过,这协会里的夫子和术师都上了岁数,(性xìng)(情qíng)早已定,不可能会有改变,让我做个榜样好了。 这为何短短几个月,您就改变了想法?小雪可真没这个本事,能改变人心啊! 而且小雪区区一二等术生,就算这次晋级了,也就是一等术生,跟协会里的夫子,还有各位术师相比,还差得远呢,如何能整顿?” 蒋大师道:“小雪,你的能力你很清楚,太爷也很清楚。你现在虽只是二等术生,但要考上术师,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最关键的是,术师协会里这几月发生了太多事,偏偏每件事都跟你有关,又偏偏每件事,你都解决得彻彻底底,完完美美! 原本的那帮人或许心里还是不服气,看在太爷和你的功劳以及天赋的份上,绝对不敢在面上对你太过不敬! 面且还有一点,你上次救出来的那批人,都是这术师协会里的前辈,有他们站在你这一边,你就已经获得了一半支持。 太爷原本想着现有的这些人,废了就废了,但地宫一事后,太爷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这些人若说可恶,可比起十恶不赦的刘天生来,都只是些孩童的打闹游戏罢了。 虽然背地伤人面伤人心,自私自利,每个人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但好歹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以往太爷听之任之只打压却未严管的方法,现在想来是用错了。 只是太爷年岁已大,虽已明白却无力再管,只能寄托在年轻的一代(身shēn)上了。 你的夫子古齐天同样刚刚立了功,若你二人联手,加上大皇子的暗中支持,定能改变术师协会现在的面貌!” 看来这不止是蒋大师的意思,说不定还有陛下的意思在内。 纪子期犹豫一阵,“太爷,容我再想想可行?” “不行!”蒋大师突然像个无礼取闹的孩子般断然拒绝,“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一等术生考试过后,立马去术师协会着手进行!” 纪子期目瞪口呆,怎么蒋大师几月未见,(性xìng)(情qíng)变得如此之快? 她看着蒋大师满头的白花苍老的脸,想着这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在忧国忧民,心中叹息一声,不由点了点头,“小雪谨遵太爷吩咐!” 蒋大师这才满意地笑了。 待纪子期走后,忍不住露出得意地笑容:林老儿,杜小儿,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们懂不懂?跟老夫斗,你们还嫩了点! 从蒋大师书房出来后,纪子期碰到了拿着帖子的蒋灵。 “娘,这是哪来的?”纪子期接过问道。 蒋灵道:“林府送过来的帖子,你林太爷说自从娘认了祖后,还未见过你。 想让你参加完一等术生等级考试后,让娘带着你去林府认认各位亲戚!” 确实也该去见见,不管如何,以后大家始终算是亲戚了,纪子期道:“娘,去林府的(日rì)子定在哪(日rì)?” 蒋灵道:“娘知道三(日rì)后你要去杜府,约在了十六那天。” 因着过两(日rì)要去参加一等术生考试,蒋灵吩咐小雨几人这两(日rì)不许打扰纪子期。 一个人待在园子里的纪子期闲得无聊,就开始想起杜峰那厮来了。 也不知道他收到自己的回信还有礼物没?收到后又是什么表(情qíng)?会不会又咬牙切齿地骂她小妖精? 要不下次再给他来点劲爆的?将这小妖精的名头坐实? 纪子期越想越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地起来。 —— 在纪子期到达京城的那天,杜峰正好到达北地天水军营。 在她心里想着他的时候,((操cāo)cāo)练了一天的杜峰正好收到侍从从南秦快马送过来的信和小包袱。 回到营帐,解开包裹,淡淡的熟悉的幽香钻入鼻中。 杜峰拿起那块布放在鼻端用力嗅了嗅,唇角挂起满意的笑,小妖精,还真是有法子!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布块,想象着这块布曾裹在他最(爱ài)的丰满处,雪白软糯,透着让他沉沦的(诱yòu)人的香,杜峰的(身shēn)子就开始发(热rè)了。 他勉强忍住心猿意马的心,将手中的布揣到怀中,拿起边上的信看了起来。 原本满脸温柔的笑越来越凝重。 如果期期信中所言所实,只怕这个西羌的西烈墨野心不小。 或者说,从他的父王开始,西羌这沉默的二十年,其实一直在暗中默默布署,就是为了对黎国一击即中! 而现在的这位大王西烈墨,只怕比上一任西羌王更有心计,也更有野心! 杜峰将纪子期送来的匕首拿在手中无意识地把玩一阵,眯着眼沉思片刻,对外道:“小丁,去将各营将军叫过来,有要事相商!” —— 一等术生的考试,对纪子期来说,难度一般,依然十分的顺利。 但对别的考生来说,看着来参加考试的纪子期,通通陷入了一副看怪物般的神(情qíng)中。 那里的考生有不少是术师协会里,进去了五六年的学生。 除了马夫子座下的贾轻等人,真正的跟纪子期对上过,其他人等均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关于纪子期是如何厉害的传闻。 但既然是传闻,自然是带了许多夸张的成份,因此协会里大部分的学生,对纪子期的能力并不以为然。 之前的成功想来一是运气,二来则是沾了她太爷蒋大师的光。 谁叫人家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呢?蒋大师随便教两招,就够她受用一辈子了。 同人不同命,不少人心中感慨道。 但等级考试,同解决某一个问题不同,有了问题,比如公主楼之事,可以去向蒋大师请教解决的方法。 且等级考试的试卷,年年不同,即使蒋大师同她将以往的试卷都讲了一遍,也不代表她就能通过考试。 纪子期既然敢报名参加考试,说明人家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的把握。 毕竟她有一个声名在外的太爷蒋大师,若考的太差,岂不是丢他老人家的脸? 术师协会的学生考完后,大都憋着一口气,焦急地等着考试的结果。 不光是自己的成绩,还有纪子期的成绩。 纪子期对这一切毫无所知,考完后的第二天,在杜乐的护送下,去了杜元帅府。 先去后院拜见了杜夫人,两人寒暄一阵后,便去了杜元帅书房。 杜元帅看着推门而入的纪子期,忍不住轻咳两声。 这未来儿媳妇和未来公爹在书房商议要事,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好在纪子期并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杜元帅压下心头的尴尬感,直接进入了正题。 “子期,本帅过两(日rì)便动(身shēn)前往西南了,去之前,本帅有一事相求!” 相求?这么严重?纪子期慌忙道:“这话太折煞子期了,元帅有事请尽管吩咐,子期定当从命!” 杜元帅满意点点头:“本帅其实是受兵部尚书崔大人所托,想让你去兵部,整顿一下兵部的后勤军需物资供给。 这点你之前在天凉提了很多好的点子,但主要针对的是各军中的粮草署。 而且除了杜家军的粮草署中人,得过你亲自指点外,其余军中的都是口口相传,很多已经失了真走了样。 户部曹云清虽也出了很多力,但还是达不到原来的效果,所以想请你再次出面,亲自指点一番。 另外兵部自(身shēn)也有一个后备的粮草署,但一直以来,形同虚设,没派上多大的用处。 崔大人这次就是想你过去看看,这个粮草署有没有用处? 有,就留下,没有,就干脆解散。 还有一点,是听工部朱大人信中说的,听说你可以预测投石机投(射shè)的距离,进而提前闪避,减少伤亡。 这点即使崔大人不提,本帅也希望你可以将法子说出来,教给军中的兄弟们!” 纪子期为难道:“这后面这点,子期可立马将计算的方法写出来,交给元帅。 但前面关于整顿兵部粮草署的问题,子期可能……” “子期啊,虽说你与峰儿还未成亲,但迟早是杜家的媳妇,是杜家军的将军夫人,以峰儿之能,必定是以后的元帅夫人! 这天下将士都是一家人,你既是杜家军的将军夫人,也是这黎国所有将士的将军夫人,你可得为你下面的这些将士着想!” 未等她说完,杜元帅打断道:“而且,峰儿现在正在北地天水与西羌对峙,西羌新上任的大王西烈墨何等人物,你比本帅更清楚! 峰儿这次可是遇到了他出生以来最大的敌人啊!北地离京城距离又远,这军需物资供给稍有差迟,万一出了什么好歹……。” 呸呸!杜元帅在心里暗自唾弃两口,由庭兄啊,小弟这次为了帮你,都快要咒自己儿子出事了! 杜元帅的话点到即止,后面的意思不说自明,纪子期一想到这种可能(性xìng),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应道:“元帅,子期应下了!” 离开后的纪子期,看不到杜元帅脸上得意的笑:蒋大师林老儿,这女大不中留,迟早是我杜家的人,自然得帮着我杜家不是? 纪子期回府后,想着蒋大师与杜元帅的托付,头痛不已。 怎么办?就不该那么冲动!可推托谁好呢?杜峰是未来相公,自是安全最紧要,她可不想还没嫁就先当寡妇! 啊,呸呸,刚刚那个念头当没有!总之,自家相公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肯定得揽上(身shēn)! 蒋大师这边的术师协会,当时她虽然想着要推托,可只是因为自己年岁太轻,怕处理不来。 但既然有皇帝陛下在背后撑腰,蒋大师又坚持,她自是义不容辞。 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术师协会的兴亡,关系到黎国术数甚至整个黎国的未来,若不及早整顿,黎国未来堪忧! 不仅如此,她心中自有她的想法,而想要达到她的理想,这术数必须更快地推广出去才行! 若要快速推广,非得术师协会中人不可! 这也不能放弃! 纪子期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下了个决定,术师协会和兵部轮流去吧,应该应付得来! ------题外话------ 多谢读天下、bluekey1、(爱ài)在雪夜、qr2012w8866、kriston、5768688、weixinbf74a9a9c6、qq062214pc594e02、颖萍、weixin849897806f、qq3529de4ab21119、夜聆听、z玉娘、zb1014、南宫轻雪、黎68456431、鱼的沉没、开心果403732632、916424571、奇奇77、丢了鱼的猫、紫海芋、雨中菡萏、今昔何昔520、freemay、jessie潔、xjy8803、lqiong、美梦君、星楓坐浪、乖乖筠、maguijie、三石1993、张萌芽、紫海芋等亲亲的票票花花和留言~比心中,咻咻~ 正文 142、轮流上阵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若说纪子期这四姐弟,谁在林家最受宠,不是备受瞩目的天才少女纪子期,不是倾国倾城堪与掌珠公主媲美的小雨,不是拥有过目不忘神奇能力的小风,而是那个刚两岁的(奶nǎi)娃子,小星。 小星似乎天生对人没有距离感,而且有着超强的认人能力。 只要他娘让他喊人,立马乖乖喊人,只要见过一次的,哪怕隔了许久再见,也能认出那人出来,并伸出胖呼呼的小手,软软喊着要抱抱。 就靠着这一招,小星俘虏了林府上上下下老老幼幼。 首先第一个中了招的,便是去过纪府一次,与小风相似的七岁的林庭。 第一次去林府,小星随着小雨小风一一口齿不清地喊过人后,便开始朝着林庭露出纯真的笑容,伸手道:“哥哥,抱抱~” 弄得林庭受宠若惊,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任他挑选。 第二个拜倒在小星(爱ài)的抱抱下的,便是户部尚书林大人了。 因为家里有蒋大师在,太爷这个称呼虽是两个字,喊得多了,也就顺了。 当小星甜甜喊出:“太爷,抱抱”时,林大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林大人在家中的形象一直是古板严肃,除了偶尔被自家儿子林寒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端着长辈的架子。 即使和颜悦色的时候,家里的曾孙们也谨守礼仪,规规矩矩地道:“太爷好!” 哪会有人直接提出让他抱抱的要求? 没有人能想像严肃的林大人含笑逗弄曾孙的画面。 大家正担心林大人会不会拒绝,幼小的小星心灵会不会受到打击时,他却出乎所有林府中人的意料,一把抱起了小星。 当小星噘着嘴凑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亲了一口时,林大人的老泪差点夺眶而出。 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不管林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多么高,在家中多么的威严,始终只是一个年长的老人,一个渴望着小辈环膝逗乐的老人而已! 这两个多月来,小星的话越说越顺,喊人越来越清晰,林府里的一众人均被他天真可(爱ài)的举动,给萌翻了。 纪子期去林府的那天,蒋灵也特意带上了小星。 一来小星年岁小,纪仲(春chūn)去了布行,小雨小风去了学院,放他一人在家,她不放心。 二来林大人也特意嘱咐,若方便的话,可以带小星一起同行。 不过这一切纪子期并知(情qíng),所以当一入林府,小星挨个嘴甜甜地喊人,并要求抱抱时,她完全呆住了。 原来这小子见人就要抱抱,害她还以为只是对她一个呢!纪子期这一想,心里就有几分吃醋了。 林府中大小主子都到齐了,纪子期规规矩矩地给林大人和两位外叔祖父磕了头,以及众多长辈行了礼。 不过在同辈中,她却是最大的,也接受了一众小辈的行礼。 一圈下来,累了个半死。 蒋铭烟收到消息,也过来了。 但她的外祖父林寒轩却不在。趁着空隙,纪子期悄悄问道:“娘,他呢?” 蒋灵自是知道她问的是谁,叹道:“除了娘回来认祖的那一天他出现过一次后,后来娘再过来的时候,他都避开了。” “那娘您心中怎么想?这以后总得常常来往的,老是避开也不是办法!”纪子期道。 “是啊!当时娘第一次来的时候,真的是很不(情qíng)不愿地喊了他一声。 估计是娘当时的表(情qíng)太明显,又低着头不想看他,所以后来他不想娘为难,就自动避开了吧!” 蒋灵想起又有些心酸,“可这一来,想到大家伙(热rè)(热rè)闹闹的,就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娘这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当年的事,若他真有错,娘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替你外祖母还有烟姨恨她,可偏偏最大的错是老天,害了三人一生,而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既然都是受害者,将所有的过错让他一人去承担,娘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这一个多月来,娘想了想,决定全部放下了。 娘不想折磨他,也不想折磨自己了,最多以后到了地底的时候,给你外祖母陪个不是,她老人家那么疼我,想来不会怨我的!” “娘,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纪子期握紧她的手,“有一句俗话是这样说的:当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别人的时候,不要忘了,有四根手指是指向自己的。 这件事您放不放得下,他心里都会放不下,可您放下了,您开心,爹开心,我们几姐弟也开心。 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qíng),莫过于一家人开开心心,不是吗? 外祖母几人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再纠缠除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心里不痛快而已。” “嗯,娘现在也想明白了。”蒋灵点点头,“等会太爷找你的时候,你就跟太爷讲明白。 虽然娘一时无法完全认同他,但娘愿意试着接受他!让他不要再避着咱们了。” “嗯。”纪子期点头应道,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太爷,要找我?” “是啊!那天娘没跟你说吗?”蒋灵反问道。 不是吧?纪子期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又是有什么请求之类吧? 不行,这回坚决要推掉! 纪子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林大人说什么理由,她都要先推掉!等忙完术师协会、兵部还有苏谨言的事再说。 林大人坐在书桌后,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纪子期,面上是忍不住的满意与骄傲。 这是他的曾外孙女啊,比他儿子林寒轩还要优秀的曾外孙女! 真是便宜杜长青那小子了,居然去给他做儿媳妇!林大人心中一阵可惜。 但想想,也不是全无坏处,至少杜长青那小儿从辈份来说,得喊他一声爷爷不是吗? 想着这段时(日rì),杜长青一见到他就躲的熊样,林大人心里又高兴得紧。 许是他盯着纪子期打量的时间太长,纪子期心里有些发毛了,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太爷,您找小雪有什么事?” “哦,小雪啊,是这样的,”林大人慢条斯理道:“太爷有件事,想……” “太爷!”纪子期未待他说完,硬着头皮打断道:“小雪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很忙,太爷您若有事吩咐小雪,小雪自当义不容辞。 不过请等小雪忙完了手上的事,再去完成太爷的嘱托可以吗?” “这样啊,”林大人继续慢条斯理道:“太爷原本想着,让你去来帮忙看看这十年来的黎国大总账,既然你没时间,那就往后推吧!” “大,大总账?”纪子期瞪眼问道。 林大人笑的老(奸jiān)巨猾,“是的!不过既然小雪你……” “有空!太爷,小雪可以挤出时间来!”纪子期忙应道。 开玩笑,苏小年的案子正是跟这总账有关! 原本她还打算等苏瑾言上京后,她再找个机会求求林大人,能否让她看看近年来的总账,虽然她觉得基本没什么可能! 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眼前,她怎能轻易错过? 纪子期偷瞄一眼止不住笑的林大人,心道:这事怎么会这么巧呢? 苏小年的事发生没多久,林大人就让她帮忙查总账,莫非皇帝陛下将苏小年之事告诉了林大人不成? 还是说这事,林大人本来就是知(情qíng)人? 纪子期心中猜度了一阵,便放弃了。 算了,不管如何,这事跟皇帝陛下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为何蒋大师杜元帅林大人三人,都会来找她,而且几乎是同时,让她搞什么整顿之类的事呢? 纪子期问道:“太爷,小雪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 纪子期道:“之前小雪说接下来的(日rì)子会很忙,是因为小雪已经答应蒋太爷和杜元帅,帮忙整顿术师协会和兵部后勤事宜。 可让小雪不明白的是,为何您三人都会差不多同时间来找小雪?” “这事啊,呵呵,”林大人呵呵道:“这事说来吧,都怪你太优秀了! 当(日rì)大皇子向皇帝陛下汇报南秦之事时,你外祖父、太爷我、你蒋太爷还有兵部尚书崔大人均在场。 大皇子说到投石机一事时,崔大人立马向皇帝陛下请求,让你去兵部协助。 太爷我和你蒋太爷一听,对哦,你既有如此之才,仅仅让你在术师协会里当个学生,偶尔解决一下各部的小问题,太屈就了! 于是我二人同时出声提出请求,你蒋太爷希望你整顿术师协会,建立新的术数界规范和制度,成为术数未来的接班人。 太爷我希望你,协助户部让国库更加丰盛,这样太爷我也不用天天为银子的事发愁。 原本陛下想让咱三人商量个先后顺序,只是小雪你也知道,现在这(情qíng)形,所有的事都很紧急。 后来三人争执不休,谁也不肯排在后面,陛下头疼不已,干脆一甩手,半真半假道:行,三位(爱ài)卿自己去说,纪小雪愿先去哪,便先去哪如何? 崔大人与你素不相识,自然是会拜托你未来公公杜元帅来同你说,然后事(情qíng)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纪子期问道:“太爷您不是想让小雪为户部挣银子吗?为何又变成了查总账?” “这点是陛下提出来的,陛下道:林(爱ài)卿,如果你能说服纪小雪去户部帮忙,朕希望她能先查查总账的问题!相信纪小雪也会很乐意。” 林大人道:“小雪,太爷也很好奇,为何你先前拒绝,一听说查总账,就立马同意了呢?这中间莫非有什么太爷不知道的事(情qíng)发生过?” “呵呵,太爷,”纪子期呵呵道:“没什么事,就是小雪对这总账比较有兴趣而已。” 她心道:苏小年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太爷您这么问,说明您并不知(情qíng)。那小雪就只好对不住,得撒谎骗您了。 如此明显的借口,林大人自是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的推脱之意。 他为官数十年,自是知道有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qíng)还是不知道为妙。 既然小雪不愿意说,说明这事,他不知道为好。 反正该他知道的时候自会让他知道,林大人也不纠结,“好了,小雪,你安排好时间,哪天有空去户部,直接去找太爷就成。” “是,太爷。”纪子期见林大人不再追究,松了口气,行了个礼道:“那小雪先告辞了。” 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头痛着该如何将自己的安排告诉蒋大师。 现在术师协会、兵部、户部三处,她都不得不答应了,偏偏每件事都很紧急,只能三家轮流去。 林大人那已经没问题了,兵部尚书崔大人那,想必不成问题。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就剩下蒋大师了,毕竟她最先答应的是蒋大师。 不得已,纪子期决定先哄好,不,讨好他老人家再说。 回到蒋府后,她私下向老孙管事打听了一下蒋大师的喜好,发现他居然和小风一样,(爱ài)吃甜食! 原来小风(爱ài)吃甜食的毛病,是有家传渊源的,纪子期心中啧啧道。 只不过蒋大师这(爱ài)好,其画风和他老人家术数北斗的形象,实在是搭不上线啊! 纪子期厨艺一般,心想着老人家向来看重的是孝心,味道啥的应该都是其次。 于是当天晚上她煮了一锅绿豆莲子糖水,莲子先炖了一个多时辰,又将绿豆炖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将煮沸的绿豆水和入口即化的莲子羹混在一起,加入少许糖和冰,端去了蒋大师的书房。 “太爷,我是小雪,我给您送宵夜来了!”纪子期脆声喊道。 “进来吧。”原本往常这个时辰蒋大师该歇息了,但晚上的时候老孙管事偷偷告诉他,小雪小姐从林府回来后,悄悄向他打听老太爷您的喜好,他告诉小雪小姐老太爷您(爱ài)吃甜食。 蒋大师闻言后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小丫头不错,懂得孝顺老人! 然后暗自猜测,她会不会今晚就煮了宵夜送过来? 所以蒋大师就一直等啊等,结果还真给他等来了。 蒋大师心里高兴的不行,语气就少了几分以往的故作矜持:“小雪,进来吧!” 纪子期将绿豆莲子羹端到了蒋大师面前,带着几分讨好:“太爷,这是我做的绿豆莲子羹。绿豆是刚煮沸的绿豆水,最是清(热rè)解毒,现在天气炎(热rè)喝它正好。 莲子羹煮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入口即化,您年岁大了,不适宜吃太甜的,只放了少许糖,加了一点点冰块,我试了试温度正合适,您试试看合不合您口味。” 话音刚落,蒋大师已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一股莲子清香带着丝丝微甜和凉意在口腔漫延开,浑(身shēn)都凉爽了不少。 嗯,味道不错,虽然比他(爱ài)吃的甜味淡了一点点。 但太医早就交代过了,他上了年岁,不适宜吃太甜的。 所以真正说来,这宵夜确确实实有考虑他的(身shēn)体状况,非常适合他,是花了心思的。 蒋大师面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连喝了几口,嘴里不住赞好。 纪子期见他心(情qíng)不错,小心翼翼道:“太爷,我前几天答应您的事,恐怕有些变动了!” “嗯?什么事?”蒋大师继续吃着纪子期的(爱ài)心宵夜,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细想她说的什么事。 “就是那个,整顿术师协会的事,可能……”纪子期嗫嚅道。 “什么?”正与绿豆莲子羹奋斗的蒋大师,嘴里还含着一口糖水,闻言差点喷了出来。 他拼命将口中莲子咽下,双眼瞪着纪子期,样子滑稽无比。 “太爷,您慢点,小心呛着!”纪子期见他模样,生怕他着急呛着,慌忙快速道:“术师协会的事我还是会遵守跟您的约定,尽力想方法去整顿。 只不过我还有其他两件事也急得很,需要同时办,所以术师协会只能三天去一次,不是推后,也不是不办了,太爷您别着急!” 还有两件事,那就是林老儿和杜小儿要求的事了!那两个家伙,非得跟老夫争! 蒋大师气得不行,却也知道,纪子期既然都答应了下来,肯定是有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当下一咬老牙,“那你得先去术师协会!”就算没办法全霸占,怎么的也得争个第一才行! 纪子期松口气,眉开眼笑:“那是自然,毕竟先答应的太爷!” 见蒋大师幽怨的眼神又瞟了过来,忙呵呵道:“太爷,这绿豆莲子羹您还想不想吃,厨房还有,要不我去帮您再添点? 还有那个绿豆,我将剩下煮烂成绿豆沙,明早您起来就可以喝了,加点碎冰味道更好。 不过您年岁大了,加一点点就好,多了您肠胃会受不住的!” 蒋大师怨念地看她一眼,“再盛点过来!” “是!太爷!”纪子期乖巧应道,端着碗(屁pì)颠(屁pì)颠跑去厨房了。 第二天一早纪子期先去到术师协会,同行的还有杜乐。 因为曾在术师协会出过事,而且还有北羌的西烈墨以及苏小年之死的幕后之人的(阴yīn)影,现在的纪子期可以说随时处在未知的危险中。 因此她如今对杜乐的贴(身shēn)陪伴不再向之前那般排斥了。 纪子期先去古学堂拜见了古夫子,黎渊也在。 “夫子早,杨师兄早。”纪子期微笑着向二人打招呼。 “小雪啊,你可算来了,夫子等得可是望眼(欲yù)穿啊!”古夫子乐呵呵道: “夫子先要恭喜你,这一等术生的晋级名单出来了,你成功晋级了,估计朝廷的证书今(日rì)下午就会送来!” 黎渊眉眼淡淡,嘴角些微翘起,温声道:“师妹,祝贺你!” 语气平淡温和,像未去南秦之时那般一样,纪子期却敏感地觉得那声音里好似多了些什么,或者说,黎渊给她的感觉有些变了。 也许是经过南秦一事,黎渊也开始成长了吧。纪子期只能如是想。 纪子期微笑道:“多谢夫子,多谢杨师兄!” “小雪啊,想必你回来这几天,你太爷蒋大师已经跟说过这术师协会整顿的事了吧,你可有何想法?”古夫子问道。 “夫子,学生进入术师协会的时间并不长,对其了解不甚多,太爷交待过,要配合您进行整顿,”纪子期道:“ 不知您心中是否有了想法,如果方便的话,先透露一二,学生定当全力配合!” 古夫子道:“老夫和卢夫子,就是和你一起从地宫中出来的卢一范卢术师,刘夫子被斩后,他接替了刘夫子的位置,成了这数师协会中的一名夫子。 我俩也算是老相识了,前些(日rì)子从湘西回来后,陛下和蒋大师决心整顿术师协会,我二人也曾多次交流,分析术师协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 古夫子顿了顿,转向黎渊道:“大皇子,接下来老夫说的话,听来或许有些不敬,但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推托责任,还请大皇子谅解!” 看来接下来是要说到皇帝陛下和朝廷了,因而古夫子才转换了(身shēn)份,纪子期心想。 “夫子严重了,在这术师协会里我只是杨成,夫子仅管知无不言,出了术师协会,该忘记的,学生自会忘记。”黎渊道。 “谢大皇子!”古夫子继续道:“我二人分析后,均觉得术师协会走到今天的缘故,反倒是陛下及朝廷过于看重所致! 先皇、先先皇以及当今陛下对于术数,向来推崇备至,全力支持,信任有加,因而术数在黎国,被推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民间不少平民百姓对术数之人心存敬畏,视其为高深莫测的存在,这极大地导致了术数界众人的自我膨胀。 因此忘记了各任陛下之所以推广术数,是为了让术数造福于民,而不是为了满足各人不断扩大的私(欲yù)。” 古夫子说到此,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人心难测,术数界中大部分人,早已在自我满足的路上越走越偏,又如何能拉得回来? 既然现有的已拉不回来,便只能从根基开始,培养品行端正(性xìng)(情qíng)淳良的术生。 这是老夫愿意回术数协会的原因之一,也是卢夫子愿意留下来的原因。 从我二人自(身shēn)做起,从我二人的学生做起,树立新的榜样。 多培养一些如同小雪你这样的学生,谦虚有礼,(爱ài)护同门,共同推进术数的发展。 更好地将所学用于民,造福于民,将黎民百姓置于自己的荣誉之上。 并且希望逐步影响更多的人,通过一代一代的努力,慢慢将术数界这座开始倾倒的大山拨正。” 如此愚公移山般的精神,听得纪子期肃然起敬:“夫子高洁,学生惭愧,真正是自愧不如!” 古夫子笑着摆摆手,道:“小雪,你太过谦虚了!夫子已经老了。 思路没有你们年轻人活泛,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想到这么旧这么笨的点子。 小雪啊,夫子跟你说这些,不是想你按夫子的意思来配合执行,只是想表明夫子与卢夫子等人,坚定支持术师协会整改的决心! 但夫子也知道,凭我几人之力,若靠这笨方法,怕是一二十年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黎国现在的(情qíng)形,等不了术师协会慢慢地进行调整。 所以,如果小雪你有什么想法,千万不要有什么顾忌! 大家都是一条心,你就尽管大胆地提,大胆地说,夫子等人一定支持!” “夫子,学生明白了!夫子既如此说,学生就说说学生对这件事的看法。” 纪子期道:“夫子刚刚所言术师协会之弊端来源,学生十分认同。 但倘若夫子是想靠人(性xìng)自我约束,而让术师协会成术数研究者的乐土,这点学生却不是十分认同。 如同夫子所言,人心难测,未必人人都能如同夫子与卢夫子般品(性xìng)高节,视(身shēn)外物为粪土。 或许今(日rì)在夫子的影响下,尚能把持住自己,但钱帛最易迷人心,而人心最易腐化。 无需太久,术师协会这座大山仍会倾斜! 所以,若将术师协会这座大山的根基建立在人(性xìng)上,学生是不赞同的。 不管术师协会也好,术数界也罢,是山也好,是楼也罢,学生认同最重要的是根基。 根基稳,即使不断向上增长,即便偶有倾斜,依然会稳,而且极易拨正; 根基不稳,只会越长越歪,不管如何费力拨正,迟早还是会崩塌。 因此学生的想法是:从建立术师协会的根基开始,而这个根基,不是人,不是人(性xìng),而是制度!” “制度?”古夫子黎渊齐齐发问,“何为制度?” 纪子期道:“制度即如同黎国律法般的条例,所有术数界之人必须严格遵从。 而这制度最最关键及最核心的一点是:术数界没有任何人也绝不(允yǔn)许任何人凌驾于制度之上! 不管是我太爷蒋大师,还是孟大师,甚至是这制度的制定者,都必须严格遵守这制度,若有违者,一视同仁!” 不许任何人凌驾的制度?如此新鲜的观点,古夫子和黎渊两人都是头一次听到。 均感受到这言论中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眼里不自觉露出发彩。 “师妹详细说来听听!”黎渊气息有些不稳,迫切道。 “详细的制度还需要些时(日rì)来仔细斟酌,不过师妹已有初步的核心思路,可以说与夫子与杨师兄听听!” 纪子期道:“现术师协会最大的弊端之一,便是各夫子的固步自封,让整个术数界不进反退,长此下去,术数必会消亡。 针对这一点,学生建立可以建立一个考核制度。 黎国各等级的术生和术师通常只有往上升或不升,而这个考核制度,则是下降或维持。 如同学院里学生一样,这术生和术师不分等级,每两年进行一次资格考核,按成绩分为甲上、甲、甲下、乙。 前三等保持原有的等级不变,若是甲上可以进行奖赏,而乙等则进行降级处理。 如有一三等术师参加资格考核考试,出来的成绩为乙等,则该三等术师降为一等术生,朝廷收回三等术师的资格证书。 如此一来,便从根本上保证,各术生和术师只能不断深研,不断前进,((逼bī)bī)迫着他必须与其他术生或术师进行交流,以确保自己的等级不至于下降。” “不靠人(性xìng)的自觉,而靠制度的监督?小雪,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古夫子神色激动道。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人心易变,人(性xìng)难测,但制度不会! 虽说制度亦是由人执行,但只要将制度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即使有人有心在中间搞鬼,也成不了气候。 所以这制度的建立一点也不能疏忽,除了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外,还必须赏罚分明,这样才能服人心。 让天下术数界之人愿意自动遵守,并以此作为自(身shēn)的行动准则!” “小雪啊,你这言论给夫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夫子需要时间消化消化。”古夫子一抹额头,轻吁两口气: “杨功,小雪,你们先去无涯堂,夫子需要和卢夫子先沟通一番。” “是,夫子!” 无涯堂各夫子门下的学生,若说纪子期去南秦之前,大多是用各种比较好奇的眼光在审视她,这一次,在纪子期来到无涯堂后,众人看她的眼光,便分成了比较明显的几派。 有真心佩服的,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就从二等术生升为一等术生,其实力与天赋绝对深不可测; 有嫉妒仇视的,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就从二等术生升为一等术生,这中间若没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都没人信; 当然,也有永远保持中立的,别说你升一等术生了,就算你升三等术师了,与我又何关系? 或者是,我随大流走,大家都认同我便认同,大家都反对我也反对的随波逐流之辈。 纪子期对这一切早就能泰然处之了,看吧,尽管看,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ròu)! 只不过这无涯堂里反而让她有些不习惯的是,没了耶月哈在一旁问东问西,只剩她和黎渊两人时,黎渊的眼光,总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想不明是何缘故,只能当作是她认清了这古代皇家人绝不仅仅只是超级富二代那么简单后,从心里上与皇家人划开距离的决定,导致自己对他们有几分隔阂所致。 一切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正这时,又有几人来到无涯堂,却是一起从地宫出来的田礼和陈韩几人。 几人一见到纪子期,喜不自(禁jìn),忙上前寒暄道:“纪同学,当(日rì)从地宫出来后,一时恍惚不敢置信,忘了向你道谢! 回过神想向你道谢时,你已离去了,而后又很快去了南秦。 当时获救的咱们一行二十余人到刑部录完口供后,就先回了自己家乡,与亲人团聚。 有些决定留在家乡了,我和陈师兄等十人决定还是留在术师协会,便又返了回来。 今早刚到,并齐齐拜在了卢夫子门下。 刚刚古夫子找夫子有要事相商,夫子便让咱们先来无涯堂。 这不,正好来到这无涯堂,就碰到纪同学你从南秦回来了,实在是太巧了! 请纪同学受咱们一拜,感谢你当(日rì)的救命之恩!” 说完,由田礼和韩陈带头,齐齐深深向纪子期鞠了一躬。 “各位师兄客气,当(日rì)师妹也是为了自救,师兄们这一拜,师妹实在受之有愧!”纪子期慌忙还礼, “而且以后大家同为术师协会学生,各位师兄唤我纪师妹即可!” 田礼(性xìng)子开朗,哈哈道:“成,纪师妹,咱们今(日rì)这一拜,也不只是为了地宫相救之恩。其实是还有一事,想征得纪师妹同意。” “田师兄请讲!”纪子期道。 田礼道:“那(日rì)地宫之中,纪师妹解那八十一宫速度之快,令各位师兄弟们汗颜,所以咱师兄弟们想以后跟纪师妹好好请教请教,还望纪师妹不吝赐教。” 纪子期微笑道:“田师兄过奖了,若各位师兄们有兴趣,以后咱们可常在无涯堂一起切磋。” 见纪子期爽快应了下来,那几人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纪师妹爽快!那以后师兄们可就不客气了!”田礼哈哈大笑道:“不过,师兄们还有一事相求!” “田师兄不必客气,请讲!”纪子期道。 “纪师妹救了我等(性xìng)命,若只是口头说几句多谢的话,实在难以表达咱们内心的感激之(情qíng)。而且在外人看来,也显得咱们太不懂礼数了。” 田礼呵呵道:“所以咱们一众师兄弟来之前商量过了,希望改(日rì)请纪师妹到临仙居一聚。” “临仙居?这几年京城最著名的销金窟临仙居?”纪子期奇道:“师兄们刚从地宫出来,回了家乡才回来京城,为何会知道这临仙居之名?” 田礼嘿嘿道:“临仙居开了已有十年,前两年声名不显,第三年才慢慢打响了名头。 陈兄昨(日rì)无意间听人提到,说这临仙居与以前相比大为不同,已成为这几年京中贵人最(爱ài)去之处。 这一说,咱们就来了兴趣,想找个时间一起去玩耍一番,看看到底有何不同了。 顺便也是想宴请纪师妹,表达咱们的感激之(情qíng),顺便再培养一下师兄妹(情qíng)谊!” 正文 143、主动进攻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呵呵,这田礼为人倒是够坦率,一点也不虚伪做作! 纪子期心里欣赏,嘴上打趣道:“听说那临仙居里,有不少大美人儿,师妹一女子,去了岂不是扫了你们的兴致!” “哈哈,看来纪师妹对这临仙居也略知一二啊!”田礼朝她挤眉弄眼,“反正这临仙居又跑不了,若哪位师兄看中了其中的一位名伶,下次自个去就是!” 话到这份上,再推托就说不过去了,何况她对这田礼等人甚是有好感,多多来往也无妨。 纪子期笑眯眯道:“成!那田师兄约个时间,师妹定当赴约!” “好,爽快!”田礼乐呵呵道:“不知纪师妹未婚夫杜将军是否得空,若得空的话,请师妹代话,咱们也想约他一起,当面道谢!” 说到杜峰,纪子期神色有几分暗淡,“西羌有异动,他去了北地!” 田礼刚回京城,原本并不知晓杜峰去了北地天水之事。 见她神色,心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下有些懊恼,转回到了相聚的话题上,“听说那临仙居异常火爆,师兄今(日rì)便去订位,订到哪(日rì)就哪(日rì)去可成?” 纪子期微笑道:“成!一切听田师兄安排!” 晚上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去了蒋大师书房,想向他汇报一下今(日rì)术师协会整顿事件的进度。 蒋大师今晚心(情qíng)无比酸爽,原本今(日rì)上朝碰到林大人,看到他得意的神色时,心中是气愤得不行。 后来出宫时,无意间见到一小宫女拎着食盒经过,不知是给哪位贵人送膳。 当下灵机一动,故作大声自言自语道:“昨晚小雪回去后,亲自花了两个时辰,炖了碗绿豆莲子羹给老夫做宵夜。 哎哟,那丫头可真是孝顺,先炖莲子,再煮绿豆,还说绿豆刚煮开那会,清(热rè)解毒功效最好,最适合夏季饮用。 只加了少许糖和冰,道老夫年岁大,不宜太甜太寒凉,小心伤了肠胃。 啧啧,老夫现在想来,这心里都甜丝丝的,还有早上那绿豆沙,那个软糯,比这京城最好的厨子煮的还要好喝百倍! 哎哟,今晚上回去,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又煮了什么好吃的等着孝顺老夫呢?” 林大人本来因为纪子期答应了到户部查总账之事,心中暗爽不已。 心想,这开始是查总账,慢慢熟了,再让她帮忙想些点子让国库丰盛起来,肯定也不成问题的。 而且原本蒋老儿以为仗着自己近水楼台,能将小雪独个霸占先为术师协会出力。 现在还是被他抢了三分之一过来,想必那老儿暗地里气得不行。 本来十分愉悦的心(情qíng),再听到蒋大师故意说给他听的话后,心里一下子变得酸溜溜的。 听到最后,忍不住咬牙切齿来了一句,“蒋大师,小雪如此之才,你居然让她去做厨娘的活计?” 蒋大师一个人说了那么久,就等着林大人搭话,当下呵呵道:“林大人此言差矣,这小辈们要孝顺,咱做长辈的,没理由拦着不是? 况且,林大人您也知道小雪之能,别说只是花两个时辰煮个宵夜,就算花上大半天准备顿晚膳,也耽误不了正经事不是? 林大人您对小雪没信心,老夫对自个的曾外孙女,可是有信心的很!” 林大人被堵得气血倒流,曾外孙女,曾外孙女,难道纪小雪就不是老子的曾外孙女? 哼,炫耀个什么劲?老子不单有曾外孙女,还有曾孙子曾孙女! 林大人一细想,发现自己最大的曾孙女今年也才四岁,要等到她长到能给自己煮夜的时候,只怕自己早已经归于尘土了。 林大人这一想,心里更是郁闷无比,回到林府后,将三个儿子和已成婚的孙子叫到跟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心里想着,生儿子有个(屁pì)用?连个宵夜都不会给自己煮一顿! 不会煮宵夜不说,连生个女娃子都不会!一群没用的混蛋! 被无缘无故臭骂的林府众男丁,完全不知这林府祖宗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怎么年岁越大,这脾气越来越怪了呢? 可除了林寒轩外,其余人等均是循规蹈矩之人,也不敢出声质问,只齐齐看向林府大老爷林寒轩。 但林寒轩最近因为纪氏一家愿意原谅他之事,又是感慨又是激动,心(情qíng)正大好,哪管得着他老爹发什么神经。 骂就骂呗,他充耳不闻,就当他在唱歌! 蒋大师不知林大人回府后,当晚林府发生的这些事。 但当与铁青着脸的林大人在宫门口分开时,他的心(情qíng)就像飞上了天般舒畅无比。 所以纪子期来到书房时,见到的便是与以往判若两人满面笑容的蒋大师。 她不(禁jìn)问道:“太爷,看您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 “没事,太爷就是高兴而已。”蒋大师见到她,心(情qíng)更好,笑着道:“小雪,来找太爷,可是术师协会整顿的事要相商?” “是的,太爷。”纪子期将今(日rì)在术师协会里,古夫子的一番话,以及自己的建议,一一讲给了蒋大师听。 说到正事了,蒋大师的面色便转为正常,边听纪子期所言,边点头。 到纪子期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他如同古夫子一般,心中(情qíng)绪激((荡dàng)dàng),面上神(情qíng)激动,“小雪,你这想法甚为新颖,太爷需要好好琢磨一番,过两(日rì)再复你如何?” “好的,太爷,那过两(日rì)您再说说您的想法和看法与小雪听!”纪子期准备告辞离去时,蒋大师突然又幽幽道: “小雪啊,这几(日rì)天气太(热rè),太爷这心里闷得慌,你可有什么法子?” “太爷您哪里不舒服吗?可是中了暑?”纪子期吓一跳,忙关切问道:“要不请个大夫回来给您瞧瞧?” 今年天气确实反常,先前是南方大雨,雨停后开始爆(热rè),确实让人(身shēn)体难受。 特别是老人家,本来(身shēn)子骨就不好了,碰到这样的气候,稍有不慎,生病虽不至于,但肯定会难受得很。 “没病没痛的,最忌讳请什么大夫了!”蒋大师咂咂舌道:“太爷看你昨晚煮的什么绿豆莲子羹就很不错。 差不多类似的,偶尔煮点来给太爷试试,这(身shēn)体里的暑气想必就消了。” 纪子期闻言后,哭笑不得,原来蒋大师是变着法子想让她煮宵夜呢! 人家说老宝老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看来这话还真没错,想不到蒋大师还有这么可(爱ài)的一面! 她心中好笑,面上乖巧应道:“好的,太爷。过两(日rì)再煮点来给您尝尝,只要您别嫌弃小雪厨艺不佳,以后小雪有空就给弄点新鲜玩意给您试试可好?” 蒋大师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点头:“成,成,只要你煮的,太爷都(爱ài)吃! 不过,可别耽误了正事,也别累着自己了,啊!” 纪子期脆声道:“是,太爷,小雪懂得把握分寸的。” 按照约定,第二(日rì)便是去兵部。 杜元帅因昨(日rì)已动(身shēn)前往了西南,便直接由杜乐带纪子期前去。 兵部尚书崔大人听闻术师协会纪小雪到,忙起(身shēn)迎了出去。 他年岁比杜元帅略长,样貌普通,是很有几分书生气,同纪子期想象中,兵部尚书应该同战场将军一般威武的形象倒是有大不相同。 不过他一开口,纪子期便明白之前是自己想岔了。 “小雪,欢迎欢迎,可把你盼来了!”崔大人笑容满面,“本官与你未来公公杜元帅是多年好友,兄弟相称。 你若不嫌弃,唤我崔伯父即可!这请你来,半公半私,也没什么拘礼的!” 这自古以来,做官就得两个口,这黎国这么多将军,与杜家军齐名的就有杨家军与魏家军。 兵部尚书不仅要与朝中文臣能相处得来,需要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也要能让这天下将军别说臣服,至少愿意听从调遣,则需要另一张豪气万千的嘴。 以军中人一贯直来直往的(性xìng)子,一言不合就((操cāo)cāo)练场上见,心里不服就打到你人服为止。 若是这种(性xìng)子的人做了兵部尚书,那才是整个黎**队的大灾难。 这崔大人看起来貌不惊人,但能坐稳兵部尚书位置十来年,这两手功夫想必不弱。 纪子期心中敬佩,面上更加恭敬,“那小雪就谨遵崔伯父所言。” 崔大人也楞了一下,纪子期之名他是早就听过,对她的能力也甚是赞赏。 只是想着她始终是个(娇jiāo)滴滴的小娘子,以为她说话做事多少会有些女子的扭捏。 这么爽直地应他,倒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细细打量两眼,眼前女子双眸含笑,眸中灵光闪动,神态不卑不亢,眉间一抹英气衬得整个人与众不同。 崔大人暗中道了声好,这长青有福气啊,生了个更胜于他的英勇男儿杜峰,又娶得如此佳媳,怕这后半辈子都不用((操cāo)cāo)心了。 见她(性xìng)子爽朗,崔大人也不再过多客(套tào),直接进入了正题,“你未来公公杜元帅已经同你说过伯父请你来的原因了吧。 那伯父就不哆嗦了,今(日rì)你若有空,就先讲讲如何规避投石机投出石块的方法! 工部的投石机已陆续运往各地战场,除了西羌外,想必过不出两年,各敌国也会仿制出来。 这军中必须得尽快熟练掌握规避的方法,抢占先机!” “好的,崔伯父!”纪子期道:“那咱们现在先去(射shè)练场实地验证。” 按照纪子期的要求,兵部准备了一辆投石机,几个人形草靶子。 负责投石机的是几个((操cāo)cāo)练了许久的老兵,完全不用担心,这石头会砸到兵部的院子里去。 纪子期看了((操cāo)cāo)作的老兵的姿势一眼,心中默默计算一阵,转头向一旁的杜乐道:“将人形靶放在离这一百米处。” 杜乐立马照办,依言放到了纪子期指定的位置上后,还回头看了一眼纪子期,确认是否有误。 纪子期点点头,他便退了回来。 因为是试验,所用石块不是很大,杜乐放好人形草靶后,纪子期对那((操cāo)cāo)作的老兵道:“可以了。” 老兵即刻松手,只见石块划空而过,飞过众人眼前,所有人的眼光随着石块飞行的弧度快速地移动。 然后石块砰地一声,打到了那个人形草靶子上,将其(胸xiōng)口击了个洞出来。 一行观看的人目瞪口呆。 投石机的威力他们自是已验证过多次,可都是空地练习,从未试过击中物体。 他们一向只在投完后,测量一下投中的距离,与预期是否一致,然后根据需求配发不同的数量到不同的战场。 现在第一次看到投石机击中物体的结果,众人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胸xiōng)口,若是被击中,怕是当场就毙命了吧。 不过,这不是最让他们震惊的。 最震惊的是,这纪小雪居然只凭看一眼,就知道这石块会落到何地,不会是碰巧吧? 可要是碰巧,这也太巧了点! 众人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第二轮测试又开始了。 这次换了不同型号的投石机,比先前那个更大些,所用的石块也略重些。 纪子期推推呆楞中的杜乐,“杜乐,杜乐,放到离那一百五十米处。” 杜乐惊醒过来,忙不迭合上自己微张的嘴,略带复杂地看了一眼纪子期,依言将人形草靶放到了指定位置上。 然后,再一次的,众人亲眼见证到,石块击中了人形草靶,并将其(胸xiōng)口处砸了个洞。 一连三次,三种不同型号的投石机,三个不同的((操cāo)cāo)作的人,依照纪子期的指示置放的人形草靶均被砸中了。 那么反过来,如果是有人站在那里,只要出声提醒,人群立马散开,不就可以成功避开风险? 众人齐齐看向纪子期,眼中充满了敬畏。 纪子期的神色并没有大家预期中的兴奋,反而皱着眉,带着深深地忧虑。 当着众下属的面,崔大人勉强控制住激动的神(情qíng),“小雪,是不是只要学会了这个方法,即使对方有投石机,我黎国的将士都可以成功避开?” 纪子期摇摇头,苦笑道:“小雪之前也是如此以为的,可就在刚刚,在这投(射shè)的过程中,小雪突然发现这只能解决暂时的难题,在对方投石机还未大批量送往战场时才有用。 倘若对方投石机大批量派上战场,密集投(射shè),有远距离有近距离,有左有右,有快有慢,往哪避? 而且在躲避的过程中,随时可有与己方战友相撞,而令队伍混乱。” 听得此言,刚刚还兴奋不已的众人,心(情qíng)立马跌入谷底,陷入了沉思中。 是啊,战场上,哪是如此简单,光用一台投石机来对付你,要来肯定是大批量的。 到时候肯定如纪子期说的一般,密集式投(射shè),那又该如何避? 崔大人内心的激动此刻也转了担忧,他对着纪子期道:“小雪你可有法子没?” 纪子期摇摇头,“这个问题小雪是刚刚才想到,所以暂时还未有更周全的想法。 小雪需要些时(日rì)仔细想一想,还请崔伯父还有各位大人多多提供建议。” —— 纪子期心中的担忧,同样也是杜峰的担忧,在收到纪子期的信后,他当晚立召各营将军,将西羌已拿到投石机制作方案的消息告知了各营将军。 并在看到信上纪子期的方案后,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远不止如此。 纪子期虽去天凉战场,却并无战场实战经验。 当她知道杜峰前往北地,要与刚拿到投石机方案的西羌对抗时,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如何避开投石机投出的石块。 杜峰想的却是战场变幻莫测,与其想办法避开这种危险,不如提前主动出击。 在对方还未有制出投石机这种杀伤力武器前,先发动进攻,给对方当头一击,抢占先机,对西羌敌军形成威慑。 以后再对上,这次的战争失利便会在他们心中造成(阴yīn)影,因而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远在京城的兵部和纪子期便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出更周全的应对投石机之策。 杜峰的建议,得到了各营将军的一致认同。 除了原本驻守天凉的将士外,这次来到西羌边界天水城的将士,五成是从杨家军魏家军抽调而来,二成是新兵。 可以说,除了两成的新兵外,这是一群非常有战场杀敌经验的兵,可同样的,也是一群还未磨合的老兵。 这种未经磨合的老兵,比起新入伍的新兵,稍有不甚,其内部破坏力更是大上数百倍。 杜峰作为临时受命的将军,带领这十万众的老兵,其中不服之人自是大有人在。 他刚到军中的第一(日rì),便发生了斗殴事件。 斗殴的两派人分别属于杨家军和魏家军,杜峰收到侍从报告,过去的时候,两军人中已各有数百人加入了混战。 按军规,私下斗殴者,一律按军法处置,重则当众斩首,轻则军棍二百。 杜峰刚到军中,若斩首立威,誓必会寒了两军战士的心; 若军棍处罚,这帮兵早就是老油子,那军棍打在(身shēn)上跟扫帚打在(身shēn)上没什么区别,隔个十天半月,不被打两下还皮痒得很。 当然,军中还有另一种不成文却很实用的立威的方法:将军亲自上阵加入混战,与闹事之人大战八百回合,打得对方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老老实实为止! 一般来说,若是战时私下斗殴,必定会将带头之人斩首示众,无人有异议; 若是休战时私下斗殴,若将军是资历非常深的将军,多数会军棍处罚闹事之人; 若将军是资历较浅的将军,九成九都会选用拳头来驯服闹事的人。 军中之人,大多从军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而杜峰成为将军民就是近四年左右的事(情qíng)。 对于天水来说,更是只来了一天的将军。 因而两军闹事之人,均以为杜峰会选第三种,个个暗中磨拳擦掌,想与新来的杜将军较量一番。 杜峰个子虽算得上高大魁梧,但跟军中一帮铁塔似的汉子一比,顿时成了一俊秀书生。 加上因为纪子期的关系,面上胡须剃成了习惯,露出一张英俊的脸蛋,在一群皮粗(肉ròu)厚满脸横(肉ròu)的糙汉子中一站,确实有几分不同。 因此两军人,心底都想着给这个新来的文弱将军一点苦头吃。 毕竟在军中,更能让人信服的不是头衔,不是资历,而是拳头,和杀敌时的狠劲。 杜峰曾两次去过西南,也去过东部,与杨家军以及魏家军中不少军官关系甚好。 不过也不知是他运气不好,还是这次派来的这群兵运气不好,带头的几位将军,恰好都是与他不熟的一群。 军中规矩明的暗的杜峰自是知晓,只不过,他却没打算如其中任何人的意。 他站在那,淡淡吩咐道:“杜康,去请两营将军、千夫长过来!” 杜康领命而去,不一会两营将军和千夫长带到。 杜峰拱手行礼道:“鲁将军、朱将军,本将军今(日rì)第一(日rì)到营,军中便发生了斗殴事件,不知两位将军对此事如何看待?” 声音浑厚的鲁将军道:“军法如山,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末将定当从命!” 眉稍有颗大痣的朱将军道:“一切任凭将军处置,末将绝无半点怨言!” “很好,既然两位将军均无意见,那本将军就作主了。”杜峰语气甚是平常,说出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今晚全军,无论新兵老兵,无论将军还是侍从,包括本将军、粮草署以及军医在内,全体加((操cāo)cāo)三个时辰!” “全部?所有人?”朱将军惊呼。 “朱将军有意见吗?”杜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两位将军立马噤声,刚刚才说一切凭将军处置,定当从命,绝无怨言,马上就改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军中之人最是重诺,若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出尔反尔,以后如何能服众? 在一群人的怨念下,天水的十几万士兵加上所有营中人,全部开始了加练。 在经过了白天四个时辰的((操cāo)cāo)练,不少将士早就累垮下之后,又被人从(床chuáng)上拖起说要加练三个时辰,一个个开始骂起娘来。 于是不少人跑着跑着倒下了,不少人挥刀的手使枪的手颤抖了,差点砍到自己和戳到同伴(身shēn)上。 特别是粮草署以及军医,这帮人哪受过什么((操cāo)cāo)练,一个个暗地里咬牙切齿,对那几个闹事的暗中恨上了。 若不是你们几个想给新来的杜将军一个下马威,故意闹出事来,咱会被牵连受这种罪? 到了第二(日rì),那几个闹事的,用膳的份量少了,平(日rì)里闹成一团的兄弟避开了,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那几人心中对杜峰记恨不说,杜康对杜峰的处理也很不满意,“少爷,您干嘛不直接上场,将那几人打趴下,哭爹喊娘地求饶? 不仅不如此,反而还拉着全军一起受罚,会让大伙儿都对您有怨言的,只怕以后难以服众!” 杜峰道:“这几人的闹事,只是刚刚开了个头,我若上场打趴了几人,后面这种闹剧还会层出不穷。 私下斗殴虽说可大可小,但现在非战事时期,军中一向惯例,也就是打个两百军棍而已。 你觉得那帮人会在乎在区区两百军棍?我初来天水,不服之人大把,自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之上! 军中全体受罚,或许会有人会在心中怪我,但大部分人绝对会怪罪到闹事几人头上。 此举虽无法服众,但却可以让故意斗殴事件停止,让无意间的斗殴事件,不会上报到我这里,而是他们自行私下解决。 这一来,我就能更专心整治军务,收服军心,部署军力。” 只是在他还未有时间做任何事前,第二天便收到了纪子期的来信,这一群矛盾重重的兵,就到了必须上战场接受考验的时候。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杜峰向几位将军表达了他的想法。 几位将军虽各有不服,却并不是心(胸xiōng)狭窄之人。 明白事有轻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致同意了杜峰的建议:择(日rì)主动向西羌发动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几位将军信心满满,杜峰内心却深为担忧。 他知道纪子期的能耐,他从未见过她怕过任何人,惊过任何事。 但既然连她都对西烈墨表示了深深的在意,那么这个人他绝不能小觑。 两(日rì)后,天水军主动向西羌发动了进攻,北地宽阔,一望无际,最难隐藏行踪,可万一被包围,也最难突围。 出发前,杜峰严令此次进攻的目的,只为震慑西羌军,为后方争取时间,绝不(允yǔn)许深入敌方阵营。 然最后下令撤回的时候,冲在最前的杨家军中手下一营长,当作未曾听到军令,擅自前行。 他这一动,连续几营营长跟着继续往前冲,一下子有上万人冲向了敌方阵营深处。 (身shēn)在军队后方的杜峰,立马命所有人原地待命,派出天凉来的陈将军带着三千天凉将士追向那万人。 并命令其必须阻止那万人继续前行,若有违者,立斩! 但仍是慢了一步,先前的那一万人连同后来的三千人,已被西羌人团团围住,像被宰羊似的屠杀。 消息无法递出,待在原地的杜峰意识到不妙,立马发动全军上前营救。 如此一来,本来大占优势的天水黎**队,与西羌敌军的首战下来,战成了平手。 双方损失惨重,各折损了上万兵力。 原本想给对方沉重一击,结果因为杨家军的一位营长,反给了对方对自己沉重反击的机会。 最糟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回到军营后,杜峰毫不犹豫拔剑,亲自砍下了那位营长的头颇,并将其余几位跟着一起向前冲违令的营长,通通降为了伙头兵。 他举着血淋淋的长剑,大声宣布:“从今(日rì)起,军中再无杨家军,魏家军,天凉军!从此以后,这十二万将士,统称为天水军! 统一按新的指令行动,按新的口号行动,若有违者,一律军法处置!” 此次战役唯一的好处,便是深受打击的原各军将士,自此再也不敢私自妄动。 杜峰将这一场战事原原本本地报上了朝廷,最后写道:“此次主动进攻的战事虽以平局结束,但可以看出西羌早已暗中做好了对战甚至是发动战争的准备。 否则绝无可能在我军突然袭击之下,如此快速发动反击。西羌养精蓄锐多年,军力深不可测,绝对不止先前所知晓的十五万兵力。 臣已派出探子暗中打探,天水路途遥远,西羌儿狼子野心,臣恐现在十二万兵力无法应对,请陛下先派十万军力增援! 原本运往天凉的五百投石机,请加运五百辆。” 纪子期和杜峰的担忧成了真,天水离京城遥远,但西羌离此地却不远。 倘若西羌举国之力,全力制造投石机,天水军讨不了半点好。 远在京城的纪子期还未知道天水发生的这一切事(情qíng)。 第三(日rì),她去了户部。 不同于以往见到她总是面露笑容,今天的户部尚书林大人多了几分哀怨的神(情qíng)。 “太爷,您(身shēn)体不舒服吗?”纪子期问道。 “唉,太爷浑(身shēn)上下都不得劲得很。”林大人语气低沉。 纪子期关切问道:“那看过大夫没?大夫怎么说?” 林大人叹口气:“看大夫有什么用?太爷这是心病。” 心病?纪子期疑惑看向他。 林大人幽幽道:“谁叫太爷没个会煮宵夜的曾外孙女在(身shēn)边呢,也没人关心太爷的心(情qíng)!” 纪子期噎住,顿时明白了过来,继续而有几分哭笑不得。 林大人,这是,在和蒋大师,争宠的意思吗? 林大人见她不出声,继续哀怨道:“小雪啊,太爷曾孙女现在才四岁,太爷怕是这一辈子也享受不到曾孙女的孝顺了。” 这都哪跟哪啊?纪子期忍不住额头冒下三根黑线。 两人抢着让她先解决术师协会和户部总账的问题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顿宵夜也要抢? 纪子期叹口气,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林大人。 可随知林大人的神(情qíng)更哀怨,一副被抛弃的孤苦老人形象。 纪子期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出声哄道:“太爷,那小雪三(日rì)后再来的时候,给您带小雪亲自煮的莲子羹好不好?” “好,好!只要是小雪煮的,太爷一定(爱ài)吃!”林大人顿时眉开眼笑,又叮嘱道,“不过小雪你可别累着自己了,啊!” 心中却暗自得意道,蒋老儿,你得意个什么劲,我曾外孙女也给我煮绿豆莲子羹了。 有林大人亲自带着她来户部,户部中人自是不敢怠慢。 将她带到了一处屋子里,恭声道:“这历年来的账本都在这房间里了,纪小姐请随意,若有需要问到下官的地方,欢迎随时提问。” 纪子期道过谢,推开了屋子。 被里面密密麻麻的账本吓了一大跳,许是闭得时间有些久了不通同,有股浓浓的尘味。 纪子期走进去,在每个架子前大约浏览了一遍。 仅管分了年份,近十年的账本还是占了这屋子的一大半。 这么多,要看到何年何月?纪子期头疼不已。 关键是,虽说主要是关于赈灾方面的款项问题,可肯定不是单看这方面就能看出问题,若有这么简单,哪轮得到她来看? 她现在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只能一本本慢慢先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问题关联所在。 等到晚上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纪子期早已两眼昏花了。 回到蒋府后,蒋大师本想和她多聊几句,见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只简单道:“你那天的想法太爷觉得值得一试,你放手去推行吧!” 晚上早早上(床chuáng)美美睡了一觉后,纪子期便恢复了精力。 年轻就是好啊!她心中感慨。 由杜乐驾着马车来到术师协会时,古夫子一早就等着了。 一见到她,忙上前道:“小雪啊,你那天的建议,夫子和卢夫子等人商量过了。 术师协会这座大山现已倾斜,与其靠几个人的力量去抗衡,不如按你说的,建立全新的制度,重建术师协会的根基。” 纪子期道:“好的,夫子,那咱们进去慢慢说。” 古夫子道了声好,对着门外范同道:“范同,去请卢夫子过来!” “是!”范同拱手应到,转(身shēn)而去。 “夫子,需要叫杨师兄一起吗?”纪子期问道。 古夫子道:“大皇子今早托人送了口信过来,说可能中了暑气,有些不适,今(日rì)就不过来了!” “哦!”纪子期原以为杨成去了无涯堂,故才有此一问。 她想起前两(日rì)她答应田礼一起去临仙居后,田礼又力邀黎渊一起去临仙居,估计是那(热rè)(情qíng)把黎渊给吓着了吧。 田礼昨(日rì)派人送了口信,说临仙居原本今(日rì)有约的一位客人临时取消了预约,那掌柜的便将这多出来的雅间预约给了他,今(日rì)午时过后,便可过去。 所有人都是昨(日rì)才收到的消息,估计田礼告知了黎渊,他推脱不了,便借(身shēn)体不适为由吧。 要说纪子期还真是冤枉了黎渊。 黎渊病倒虽是没病,(身shēn)子不适倒是真的。 他已经无精打采了好多些(日rì)子,连他自己都想不起,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好似是从南秦回到京城后,好似是在湘西的时候,又或者更早之前。 然而无论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一切的源头好似都指向了一个人,纪子期。 正文 144、媚骨天成 ,术女有毒:将军,请自控最新章节! 那个他曾经视为脚底泥的女人,那个他盛怒之下发誓要娶了她来报复的小丫头,那个笑语晏晏对他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纪师妹,那个淡淡道(身shēn)份礼仪不可逾越的师妹。 从何时起悄悄的,进驻到了他的心房之内,又像毒药一样渗进了他的骨血里的呢?黎渊内心极力的不愿承认这一点。 他承认她很优秀,是他所见过的女子中最优秀的一位,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他最疼(爱ài)的掌珠,甚至比他见过的绝大部分男子还要优秀。 可是,女人要那么优秀做什么?不应该像掌珠般,有着父皇母后兄长的庇护,只需高高在上,任(性xìng)享受这一切便好吗? 又或者像他宫中那几个千(娇jiāo)百媚的美人儿,柔声软语,用柔(情qíng)和美貌笼住男人,依附着他,享受着他赐给她们的一切便好了吗? 她为何要那般的与众不同? 黎渊发觉他的心思与视线越来越多地被她占据了,也许是在湘西起,也许是更早前。 只是当在湘西,她淡淡地与他划开距离时,他突来的心痛,才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悄悄进到了他的心底。 可是,她已经订婚了。 他的妹妹掌珠曾两次提醒他,她已经订婚了,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一想到此,他就愤怒得无法自抑,而后又生出不甘心来。 他只是晚了而已,在他还未与她认识前,她就已经订了婚。 若是他能早些与她认识,这一切,会不会又会不同呢? 只是时光哪能倒流,事实已如此,他能如何? 在这种内心的痛苦纠缠中挣脱不得,黎渊索(性xìng)决定先避开她,与自己宫中的美人儿多多相处。 或许这一来,他便能将她淡忘了吧! 从地宫出来后三个月,纪子期第一次见到了卢夫子。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原本干枯的脸,如今看上去红润了许多,整个精气神都回来了不少。 “小雪,又见到你了,老夫实在是太高兴了。前两天你来的时候,老夫正好有事外出。 回来后听古夫子一说,老夫可后悔死了,干嘛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就在你来那天出去?” 卢夫子哈哈道:“这不,听说你今(日rì)要来,老夫一早就等着了。说起来,地宫之事,老夫还未向你当面郑重道谢!” “卢夫子不必客气,地宫之事,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纪子期行礼道: “您老人家被关十三年,仍能保持乐观心态,且不惧刘夫子带来的(阴yīn)影,接手他的院子,愿意为术师协会尽您最大的努力,这一点,真真让学生敬佩万分!” “哈哈,老夫就是特意接手那刘疯子的院子,有本事他半夜来找老夫,老夫不曾亏歉他,何惧之有?” 卢夫子朗声道:“就算他(日rì)去了地府重见,也只有他见到老夫绕道走的份!” 纪子期微笑赞道:“卢夫子说的是,生平不做亏心事,哪惧半夜鬼敲门,您老活得坦((荡dàng)dàng)!” “哈哈,”卢夫子又开怀大笑几声,“好了,小雪,不用在逗我老人家开心了,说回正事上。 前几(日rì)你与古夫子说的提议,老夫是一百个赞同。 先不说是因为你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而是因为既然术数界的未来在你们年轻一代(身shēn)上,就应该由着你们去闯! 老夫和古夫子一群人,均已老矣,几十年来目睹这术师协会一代比一代糟,之前又何不曾在暗中做过努力? 可仍是一代不如一代,这风气越来越差,说明以往咱们法子是有问题的。 既是有问题,就不能用老眼光老方法来看待来解决。 所以,小雪,你有什么建议想法,尽管大胆地提,就算你夫子不同意,老夫也绝对全力支持。” 纪子期正(欲yù)多谢,旁边的古夫子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说老卢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就算你夫子不同意?老夫我何曾说过不同意的话?” “呵呵,就是打个比方而已,老古,莫生气啊,莫生气!”卢夫子讪笑道。 “这打比方也要注意点!”古夫子仍是板着一张脸。 卢夫子道:“成,那当是老卢我错了!老古,明(日rì)老卢请你去喝一顿赔礼如何?地点你选。” 古夫子这才面色好转,“这才算有点诚意!” 纪子期微笑着看着两个加起来一百多的老人斗嘴,想起自家两位太爷,估计平(日rì)里也差不多是如此吧。 两位老人都无后人,孤(身shēn)一人,如今有了伴,(性xìng)子倒是放开了些。 纪子期心里暗自替二人高兴。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免是让小雪笑话。”古夫子转回正题,“小雪,你所说的那个制度,现在写得如何了?” 纪子期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递给古夫子,“两位夫子,这是学生这两(日rì)抽空写的,只是初稿,还不是太完善,请夫子们指点!” 古夫子接过后,与卢夫子两人一起,两颗白发脑袋凑在一起,仔细地看了起来。 其中前半部分是纪子期之前讲过的,如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所有人不得凌驾于此规则之上,每两年进行一次资格考试等等。 加上了关于斗数的详细规定,鼓励切磋式的文明斗数,每次赌注最多为一百两; 不(允yǔn)许报复(性xìng)的斗数,不(允yǔn)许以全部(身shēn)家、名声等作为斗数的赌注,一经发现,视其(情qíng)节严重,给予暂收等级证书或除名等相对应程度的处罚。 加上了若在资格考试或等级晋升考试中,发现徇私舞弊的惩处,一经发现,立即收回朝廷颁发的所有证书,并且从术数界永久除名。 “小雪,这最后这点处罚,会不会太重了点?”卢夫子道:“术数等级考试向来严格,经过重重检查验证,小雪你经历过两次,想必深有体会,这作弊的可能(性xìng)不大。” 纪子期对卢夫子所言不以为然。 在现代最为严厉的高考制度,有着无数高科技监管之下,仍有大量代考现象发生,何况在这古代? “卢夫子,这代考作弊是否存在,学生也不得知,但所谓制度,重点在于防范于未然! 不是在发生后去弥补,而是在未发生前先堵住可能的漏洞。” 纪子期道:“学生写这份制度的核心原理便在于此!” 古夫子点头,“不错,小雪说的对!防范于未然!老卢啊,你我未曾见过的事,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老夫赞同小雪的想法,先将人往坏里想,堵住他想钻的漏洞,当漏洞被堵上了,没有地方可以钻了,自然就会老老实实的,走正规途径。” “经你师徒二人这一解说,老夫也觉得甚有道理。”卢夫子点点头,“好,就按小雪说的办!” 卢夫子一拍桌子下了定论,然后又问道:“小雪,这份制度你打算如何推广开来?是上报朝廷,由朝廷全国公布? 还是交给你太爷蒋大师,由他和孟大师两位老人家共同签名确认,然后在术师协会内部公开,再传至全国术数界?” “两者皆可!不过,学生希望先在术师协会内部获得认可!”纪子期道: “这份制度一出,将会触犯到现时至少九成人以上的利益,可以想象其推行开的难度。 倘若强行推广,学生担心会造成反效果。 万一有人在中间推波助澜,鼓动术数界中人合力反对此份制度,到时候好事会变成坏事,可能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后果。” “小雪,你的担忧夫子明白!”古夫子道:“只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术师协会的(情qíng)况,想要让马夫子丰夫子他们主动接受,怕是有些难度。” “小雪的担忧很有道理,术师协会作为黎国术数界领头者,若术师协会内部能够认可,推广开来只是时间问题,若无法取得认可,只怕会适得其反。” 卢夫子道:“小雪,你可是已有了什么想法?” 纪子期道:“学生想先借用太爷名头,将这份制度在术师协会内部公开。 协会内各人可以选择同意,不同意,还是中立,然后再举行一场大斗数,在同意方与反对方之间进行。” 卢夫大吃一惊:“小雪,二等及以上术师不(允yǔn)许斗数,这朝廷早有明令你也清楚得很。 而且,你想过没有,这协会内可能全部人都会反对,难道你打算以一己之力挑战所有术师吗?” 话音刚落,看着纪子期望过来的眼神,后背一凉。 果然,只见她双眼一眯,面上浮起灿烂的笑容,“倘若有我太爷出面,这大斗数则可变成是术师协会内部术数切磋。 而且,怎会是一己之力?不是还有卢夫子您,和古夫子二人吗?” 这小丫头,打的倒是好主意,卢夫子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古夫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的很!若真成的话,就如此行事! 老夫也有十多年未曾与人斗过数了,索(性xìng)放开来,斗上一斗!” 他瞟一眼卢夫子,打趣道:“老卢啊,你被困十三年,想必好多题都忘记了了吧,莫非是胆怯了?” 卢夫子啐了他一口,“呸!你在那深山旧村里待了十年,还不是一样? 老夫被困十三年间,就是靠着琢磨之前解不开的题,才捱了下来。 否则你哪能见到活生生完好无缺的老夫站在你面前? 这十三年来,别的不说,倒真是让老夫琢磨出了不少之前的难解之题。 所以老夫现在的水平,指不定已在你老古之上了!” 古夫子不服气了,“要不咱俩先较量一番?” “行啊,来就来,当老古我怕你不成?”卢夫子开始挽袖子了。 纪子期看着斗牛似的二人,强忍着笑意,不忍直视,转过脸去,当人和视而不见。 卢夫子和古夫子二人不过是耍耍花枪,瞪眼对视片刻后,古夫子移开了眼,嘴上却不服输道: “老卢,现在有正经事做,等过了这段时(日rì),咱俩在单独约个时(日rì)斗上一斗。” “成!老古你可不许反悔,到时候请小雪作见证,当判官!”卢夫子也不示弱。 几人沟通至午时后,基本已有了成形的方案和方法。 纪子期因答应了田礼的约,午时后便告别了古夫子和卢夫子,去到无涯堂与田礼等人汇合。 田礼几人早已等得有些心急了,一见到她均松了口气。 “纪师妹啊,你可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师兄我就要去古学堂抓人了。”田礼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呵呵,田师兄,各位师兄们,刚有事耽搁了一阵,实在抱歉的很,今(日rì)临仙居的酒水钱就由师妹包了如何?”纪子期忙赔礼道。 “那怎么成?”田礼这下真有几分不高兴了,“原本就是师兄们向你道谢的宴席,哪有让纪师妹你出银子的说法? 你这一说,让师兄们的脸往哪搁?” 纪子期呵呵讪笑道:“实在对不住!师妹错了,师兄们,你们说,想如何罚师妹,师妹认罚!” “爽快!师兄就喜欢纪师妹这爽快劲!”田礼伸手想拍拍她的肩,想起她是女子多有不便,又嘿嘿收回了手,道: “等会多给咱师兄弟们讲几道数字迷题就成了。” “没问题!”纪子期朗声应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坐上马车,约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临仙居。 传说中的临仙居果然气派非凡,纪子期虽来京城已快一年,竟是第一次见到。 里面假山巨石,绿树成荫,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园子,不时传来女子优美的歌声和丝竹乐声。 里面不时走来走去的丫环小厮个个样貌清秀,进退有礼,见到纪子期一行人,均脆生生道:“祝客人玩得愉快!” 差点让纪子期以为是到了现代哪个主题庄园里去用餐。 田礼所订的雅间靠近莲池边,打开里面的窗子,微风吹过,池中莲花闻风而舞,清香四溢。 里面不知是在何处放置了冰块,一进去,便觉清爽怡人。 屋内布置雅致得很,倒与传说中的销金窟给人想像中的奢华感有些出入。 已点好了菜的田礼,走进来吐吐舌头,“这临仙居今(日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贵得离谱,只随意点了些酒水小食,花费多少你们猜猜?” “一百两?”有人道。 “三百两?”另一人道。 田礼故作玄虚摇摇头,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千两!” “一千两?不是吧?”有人咋舌,“这不过几年时间,竟然涨了这么多?” “对啊,我五年前来的时候,咱们这么多人,吃些寻常的小食,最多也就一百两而已。”另一人接口道。 纪子期也楞了楞,一千两,确实有点贵,不过向来贵与好并不相等,很多时候多花的银子,只是为那个名头买单而已。 临仙居的招牌已打响,愿意来边花钱的,也是冲着这名头而来,无须置喙!这一想,也就放开了。 小食很快端了上来,现时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田礼点的小吃与这些时令菜相关,酸酸爽爽的藕尖,吃着就让人开胃。 吃了半饱后,门外突然传来一男子声音,甚是温润谦和,“田公子,我家秦老板听闻术师协会各学生在此相聚,想过来同各位讨杯水酒喝,不知是否方便?” 众人寻声望去,隔着纱窗帘,能隐约见到一高大男子(身shēn)影,(身shēn)旁却是一曼妙女子(身shēn)形。 这临仙居的老板,竟是女子吗? 田礼眼光扫过席间众人,见大伙都点了点头,便道:“连掌柜的客气,秦老板肯来,是咱们的福气,请进吧!” 连,怎么又姓连?纪子期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帘掀起,人未进,声先至:“临仙居秦娘见过各位公子!” 酥软妩媚,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已让人浑(身shēn)软了一半。 紧接着,一股淡淡清香伴着那(身shēn)形进了房间。 妖娆(身shēn)姿半蹲,头微微别向一边垂下,露出雪白优美的脖颈。 从纪子期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颤抖的迷人长睫毛,玉雕般的鼻子,和紧致完美的下巴。 起(身shēn),一袭白裙并未系紧,丝质轻薄,并不透也不露,反而将全(身shēn)裹得严严实实,却偏偏给人想要生生扯开撕碎的冲动。 黑绸长发垂至腰间,整张脸素淡之至,一抬眼,却媚骨天成,风(情qíng)万千,眼波里似装着醉人的醉酒,只消一眼,不饮已醉。 秦娘看上去年岁并不小,约二十六七的年纪,按理说,已过了女子最美的季节。 但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年龄越长,越是(诱yòu)人,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拼命释放着自己最后的魅力,带着毁灭般的(诱yòu)人风(情qíng)。 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熟女风(情qíng),而秦娘,明显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冲着众人轻轻一笑,红了一群男子的脸。 秦娘缓走至桌边,仪态楚楚,冲着一众傻楞眼的男子柔声问道:“各位公子,秦娘可否坐下?” 靠得近的几位男同学,只觉得一阵清香扑鼻,比那荷花香多了几分媚惑,让人不自觉便想沉沦其中。 几人慌忙起(身shēn),“秦,秦老板请坐。” 秦娘似是见惯了初次见到她时的男子的窘相,抿唇一笑,(娇jiāo)(娇jiāo)俏俏地坐下了。 这个女人,真是无一处不媚,简直是天生的极品尤物!纪子期心中赞道。 在她所见过的女子中,只有天凉红帐中的(娇jiāo)娘,有她一两分的妩媚风(情qíng)。 但(娇jiāo)娘始终是青楼中人,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风尘味。 然眼前的女子,天生妩媚之余,偏又透着清纯楚楚之姿。 纪子期望一眼这桌上的男子,无一不被这女子所惑。 心想连她(身shēn)为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也怪不了这些除了自家媳妇,久未见女人的师兄们了。 秦娘眼光若有若无扫过纪子期,却冲着她旁边的田礼一笑,“这位是田公子吧,不知旁边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田礼毕竟年岁略长些,定力强些,当下回过神来,同秦娘一拱手,“这位是术师协会纪师妹,纪小雪纪姑娘。” “咦?”秦娘伸出衣袖遮住半边红唇,露出细长涂着粉蔻的白嫩手指,比那桌上的藕尖还要水嫩,声音中带着几分天真之态,“秦娘第一次听说术师协会有小娘子呢!” 这句话一出,纪子期突对她好感全无。 她入术师协会已有四月多时间,虽不至于坊间全民皆知,但朝中达官贵人间必是全然知晓的。 这临仙居所招待的全是京城的贵人,她的事绝对不可能不被人在私下谈论,何况她刚刚获得了一等术生资格证。 而且是在离二等术生考试的四个月后,这样的成绩,怎会不成为知(情qíng)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纪子期看着她,眼神淡淡,唇角勾起,笑而不语。 秦娘似意识到自己作过了头,放下手,对着田礼微笑道:“秦娘自幼也甚(爱ài)术数,只是家中贫寒,未能深入研习,深表为憾。 今(日rì)难得见到术师协会各位术生,秦娘三生有幸!特厚着脸皮,想来此向各位请教一番!” 这话一出,连田礼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以临仙居的名头,想要请教术数,别说只是术生,恐怕花重金请个三等术师来此教学,绝对不成问题。 秦娘这话虽是恭维,可恭维话若恭维不到点子上,便让人相当的不舒服了。 “瞧我,”秦娘伸手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若得一众男子心疼不已,恨不得让自己代替那小手儿。 “见到各位太高兴,这话都不会说了,先自罚一下。 其实是这临仙居新发明了一个数字的小玩意儿,这不少人玩了,都无法过关。 听说今(日rì)来此的各位公子,都是擅长玩数字游戏的,秦娘这好奇心一起,便想请各位玩上一玩。 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若是玩过了关,今(日rì)酒水全免,以后一年内各位若想来,一切费用全免。 而且不拘何时,必定优先安排各位的雅间。” 一学生打趣道:“秦娘,有纪师妹在,估计还没有能难倒她的数字游戏题,怕你这次是要输定了!” 秦娘嘴角弯弯,好似对着纪子期,带着莫名地淡淡挑衅,“那秦娘拭目以待!” “不知若咱们输了会如何?”纪子期突然开口道。 “若输了,”秦娘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她,那眼波天生醉人,却带着浅浅敌意,“到时秦娘若有解不出的术数题,请教到各位头上,还望各位不吝指教!” 这俗话说得好,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不是圈(套tào),就是陷阱! 表面上明显是他们占便宜的事,背地里不知暗藏着什么玄机! 想起在南临被迫解的那道投石机之题,纪子期心中无端觉得不适,直觉便想拒绝。 先前打趣秦娘的那学生却已抢先道:“就如此简单?那明显咱们占便宜了!哈哈,秦娘,在下代为应下屯,请开始吧!” 不一会,几个俏丽的小丫环抬了块板子进来,上面总共横四竖四分成了十六个小格子,略略往里凹陷进去。 另有几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个拖盘,上面放了许许多多的小方块。 秦娘对着带头的尖脸丫头道:“小(情qíng),给各位公子小姐讲讲这游戏的玩法。” “是!”那丫头脆生生应道:“奴家小(情qíng)见过各位公子、小姐,接下来由小(情qíng)给各位公子小姐们讲讲这游戏的规则。 这是一个数字叠加游戏,基础数字分别是二与四,当相同的数字在同横或同列碰到一起时,便会叠加。 每滑动一次,便会在空格入随意添上一个二或四,直到十六个小格子上全是数字,无法滑动,则为输。 目前临仙居的最高记录数字,是秦老板和一众贵人对玩时的记录,二千零四十八。 现在阿(情qíng)给各位贵人示范一下。” 游戏很简单,却吓了纪子期一跳,这不是古代版的现代2048数字游戏吗? 阿(情qíng)随意示范了几下,在座的一众人都已懂了。 陈韩第一个主动要求上前先玩。 纪子期看着这一群满脸兴奋之色的师兄们,为他们的粗线条大为惊叹。 每个人都在地宫关了最少三年以上,内心不知受过多少痛苦煎熬,居然出来三个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游戏很简单,只要略懂算术的基本都能玩。 但要玩得好玩得精,却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耐心。 陈韩玩了一会,最大数字累计到五百一十二时,便败下阵来了。 以第一次玩来说,成绩算得上不错了。 刚才抢在纪子期前面答应秦娘赌注的那位师兄,第二个举手示意上了场。 不知是美人在侧太过紧张还是怎的,这个师兄明显水平发挥失常,只玩到二百五十六时,便无法再继续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讪笑道:“今(日rì)当着秦娘的面如此失常,实在是失礼,小生回去好好研习一番,下次再来向秦娘讨教。” 众人听得他一三十出头的青年自称小生,都忍不住用眼神唾弃地看着他。 接连几人上场,均以失败告终。玩得最好的也就是田礼,差两步就快到一千零二十四了。 因着田礼的要求,纪子期被安排在了最后,他振振有词:“纪师妹,玩数字游戏你是高手,若你一上场就超过了秦娘,后面咱们玩得哪有什么意思? 先让这帮家伙们受受打击,这样才更衬出你的优秀不是?” 纪子期无所谓地点点头。 所有师兄们都一一上过场后,轮到纪子期了。 “秦老板,玩之前小女有个要求!”她微笑着对着秦娘。 秦娘亦微笑以对,只是她的笑容中总让纪子期觉得含着莫名的挑衅,“纪小姐请说!” 纪子期道:“这放数字之人,小女希望她蒙着眼睛!” 田礼等人齐齐看向她,心中不解,蒙着眼?为何? 秦娘面色笑容依旧,仔细看却有些微变了,若不是纪子期一直细心看着,还真是看不出来。 “纪小姐来者是客,既然纪小姐如此要求,那就按纪小姐的意思来!” 负责放木块的丫环双眼很快就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纪子期走上前,快速地开始玩了起来。 数字每累加一次,一旁立着的丫头阿(情qíng)便会低声示意那个蒙眼的丫头放上一块新的数字。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田礼等人也看出了窍门,渐渐便没人将目光放在秦娘(身shēn)上,而是转向了纪子期正在玩的木板上。 数字越累积越大,眼看已经累加到一千零二十四,木板上的空余位仍有很多。 田礼等人的心,随着木板上数字的不断变化,而越来越紧张。 慢慢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木板上数字的变化。 原来那数字,已经快接近二千零四十八了。 纪子期只觉得站得有些累了,丝毫未感受到桌旁众人的紧张,她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后,继续示意一旁的丫头将板上的数字如何移动。 眼看胜利在望,田礼等人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连呼吸声都大了许多。 终于,有人发出一声欢呼,原来木板上正移动一个数字,二千零四十八完成了。 各师兄们均长长吁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后,先前打趣秦娘的那位师兄便笑着道:“秦娘,先前好似没有说过如果平局当如何? 咱们这赌看来是白打了。” 秦娘面上仍挂着浅笑,却已带了丝僵硬,“秦娘也觉得甚是可惜!” 原本纪子期打算玩到平局后便停手,这秦娘处处透着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她实不想与她再有瓜葛。 但,这里的掌柜又姓连,这里又玩什么新的数字游戏,又是木板制成的小巧机关。 总会让她无端想起地宫里的九宫数独,南临的斗室连掌柜。 而且这临仙居据说一向需要提前至少一个月预约,偏偏这么巧今(日rì)有人取消预约,偏偏这连掌柜安排给了田礼。 田礼等人被关地宫许久,即使打着术师协会学生的名头,可在这京城随地皇亲贵族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术生算得了什么? 还有这谜一样的秦娘,临仙居只是一设计精巧的食居,又不是青楼,虽也有名伶,也只是唱唱小曲儿,哪有需要老板娘出来见客的道理? 黎国术师虽不多,但在京城却不少,想要见上一术师并不难,用得着来见这一群名不见经传的术生? 这一切一切地巧合,不得不令纪子期生疑。 而这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是指向她。 有西羌的暗中窥探,有暗杀苏小年幕后之人的暗中关注,纪子期觉得,虱子多了不怕咬,指不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反正投石机也好,账本也罢,也不会那么快有头绪。 趁闲暇的时候来这消遣一番,就算是她想多了,这里景色怡人,也能让人放松一下,不失是个休闲好去处。 左右三思之后,觉得好处多过坏处,纪子期决定继续玩下去。 她内心的这些想法其实也不过是瞬间,原本放松下来的田礼等人,正准备叫些酒菜庆祝一下,却见纪子期又开始让人移动木板上的数字了。 “纪师妹,你还打算玩下去啊?”田礼惊诧问道。 纪子期盯着那木板,头也不回道:“是啊,田师兄,这游戏不是还没结束吗?师妹想看看,自己能玩到哪一步! 今(日rì)吃了师兄们这一顿,也得想办法回馈不是?若师妹能超越秦老板的记录,以后一年内师兄们不就有免费的酒可吃了。” 这一说,一群师兄们也没了吃酒的心思,挥手让一旁候着的小厮下去后,又齐齐盯向了木板。 纪子期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几次那负责移数字更换数字的丫头,都差点出了错。 不一会,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眼光中,木板上最大的数字,变成了四千零九十六。 “好了,”纪子期拍拍手,“就这样了,不玩了。” 底下的田礼等人却不依了,“纪师妹,你刚刚不是说想看看你能玩到哪一步吗?为何不玩了,咱师兄弟们也想看看你能玩到哪一步!” 纪子期扭头看看外面天色,盛夏白天长,外面还是一片灿烂,碍不住几人的请求,她道:“各位师兄们,师妹最多玩到天黑。 到时不管于得如何,都得停下了。若师妹晚了回去,阿娘要责骂的!”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若换了旁人来说,定会被众人当面唾弃一番。 可从纪子期口中说出来,众人却深信不疑。 纪子期让丫头端了杯茶水,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喝了两口后,将茶盏放下,又继续开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屋子里不知何时亮起了油灯,纪子期眼见上面的数字,最大达到九千一百九十二之后,停了下来。 站起(身shēn)转向众人,“各位师兄们,天黑了,师妹真的该回去了!” 后面一群人早就惊得合不拢嘴了。 仅管在地宫中已被惊过一次,但当时还可以安慰自己道,许是这纪师妹平(日rì)里玩这九宫数独玩习惯了,所以才解得如此之快。 可现在这游戏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玩,虽说游戏始终有一定的运气成份,但能玩到这份上,绝不可能仅仅是运气原因。 正文 145、厉害的对手 关键是,如果有时间的话,这游戏,纪师妹好似能一直玩下去。 若说之前,田礼等人对纪子期更多的是感激之(情qíng),那么现在,在这感激之(情qíng)中就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这纪师妹,绝不是普通人啊! 秦娘面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她勉强挤出几分干笑,“纪小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秦娘佩服! 今(日rì)天色不早了,秦娘就不留各位了,之前秦娘所作承诺有效,这一年内,欢迎各位随时来临仙居,秦娘自当命人竭力款待!” 说完便让人打算收走木板。 “慢着!”田礼突然大声道:“秦娘,这木板可否不要还原?若下次纪师妹再来,又恰巧有空的话,让她继续往下玩,在下很想知道她到底能玩到多大的数字!” 他这话一出,陈韩等人纷纷附和。 秦娘面色越发难看,她心里其实很想立马毁了它,但田礼作为客人,所提要求并不过份,因而只能应道:“那秦娘就依各位所言了。” 出得临仙居,天色都全黑了,在外等了大半天的杜乐面上满是不赞同。 这未来少夫人,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份了,和一大帮男子饮酒作乐不说,居然从中午玩到了天黑? 少爷一人远在天水,随时可能有(性xìng)命危险,这少夫人竟然还有此闲心? 杜乐这一想,心里就忍不住为自家少爷抱不平。 出来的时候,田礼好奇问道:“纪师妹,刚刚你为何要让那放数字的丫环蒙着眼?这其中可有诀窍?” 纪子期道:“田师兄,玩这个游戏的技巧,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其实说穿了不难。 可那丫环若次次将那数字放到死角,就算师妹再有能耐,也无法玩下去。 师妹提出让那丫环蒙眼的要求,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纪师妹这一说,师兄恍然大悟,万一秦娘有心不让咱们赢,还真有这种可能。”田礼笑嘻嘻道:“多得纪师妹聪慧,连这都能想得到。” “田师兄过奖。”纪子期表面上说得客气,心里却忍不住想,若不你们被美色所(诱yòu),哪会想不到? 临分开前,忽想起去南秦之前,曾与古夫子谈到过关于地宫中人无亲人找来的事,后来因为要去南秦不了了之了。 正好趁现在都在,纪子期便想问个清楚。 “田师兄,各位师兄,师妹有一事不明,想请各位师兄解解惑!” “纪师妹有什么事不明的尽管问,师兄定当竭力解惑。”其中一人道。 纪子期道:“各位师兄们在地宫被囚的时间不短,为何没有家人找上门来?” 田礼道:“说起这事还真是怪。当时从地宫出来后没几(日rì),我便回了家乡。 原本以为会我爹娘和娘子会抱着我痛哭,结果他们只是很惊喜地道了一句,礼儿有空回来了? 我当时心中惊奇不已,但又怕他们担心,便没告知被囚地宫之事。 后来从我娘子口中得和,在我被囚(禁jìn)的那一年,有一(日rì),有一老者自称是术师协会之人,去到我家中告诉我爹娘,我被朝廷派去研习一项机密重大项目。 可能三五年,可能十年八年都无法回去与之团聚,朝廷为了补偿,特命他来送上一千两银子。 我爹娘和娘子均信以为真,所以即使有五年未曾回家,他们也不曾觉得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纷纷应道,“是啊,我家也是如此!当时我还质问他们为何不上京找我,后来才知有此一出!” “我家也是这样!” 这一说开,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看来地宫之事,并不是刘夫子一人所为,或者说,他并不是一个人! 这一想,后背脊有些发凉了。若还有其他同伙,是不是说,他们现在其实还处在危险之中? 有几人突地萌生了退意,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他们可不想又被另一个刘夫子之类的抓进去。 “田师兄,各位师兄,你们有和卢夫子说过此事吗?”纪子期问道。卢夫子孤单一人,家乡并无直系亲眷,无人找他倒是正常。 “还未曾说过。大家伙回来这两三(日rì),卢夫子也忙得很,难得碰到时,一时也忘了这事。”田礼道: “现在看来,这事还没完。明早,我们得找夫子好好说说。” 临仙居内,秦娘跪在地上,仍是之前那(身shēn)白衫,紧咬下唇,楚楚堪怜,媚态依旧,面上却带着几分不甘。 “秦娘,今儿你太逾矩了!”他(身shēn)旁站着一名男子,瞧(身shēn)形便是之前露过一面的连掌柜。 “秦娘只是想替主子确认一下,她的能力,到底值不值得主子花如此大的心思在她(身shēn)上?”秦娘不甘辩解。 “秦娘,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来置喙?”连掌柜声音淡淡,却含着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在南秦这么多年,你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什么(身shēn)份,主子什么(身shēn)份,你心里一清二楚,莫要贪想太多!将来不管如何,有些事不是你肖想得起的! 今(日rì)之事,我会如实上报,你好自为之。” 连掌柜离开后,秦娘瘫坐地上,面色苍白,凄凄幽幽。 她一残花败柳,哪敢有什么念想?不过是想看看他头一次花了心思的女人是何模样而已。 至于处罚,罚就罚吧!秦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还有什么样的惩罚,是比她现在的处境更重的惩罚? 第二(日rì)一大早,古夫子依照蒋大师的指示,召集术师协会众人,宣读了纪子期制定的新的术数制度。 一言激起千层浪。术师协会里是顿时炸开了锅。 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的便是马夫子,他冷哼一声:“古夫子,这是何意?这是朝廷的意思?是蒋大师的意思?还是古夫子您的意思?” 古夫子道:“此时暂时未上报朝廷,至于是谁的意思这并不重要。 想必各位心里也清楚的很,朝廷早有整改之心,蒋大师命老夫今(日rì)先将此事告知各位,便是希望征求各位的意见,并非单方面一意孤行!” 马夫子冷笑道:“征求意见?莫非咱们不同意,蒋大师还能收回成命不成?” “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古夫子微笑道:“不过在蒋大师收回成命前,同意执行此制度的支持方,和不同意执行此制度的反对方,必须进行一场斗数赛。 哪方赢了,按哪方的意见执行!若马夫子代表的反对方赢了,则此制度作废。 若老夫代表的支持方赢了,则请马夫子不仅自(身shēn)坚决拥护此制度,还须全力配合将此制度推广开来!” “古夫子,这什么制度,莫不是您的好学生纪小雪同学想出来的吧?”马夫子旁的丰夫子突然道。 古夫子道:“纪小雪同学(身shēn)为老夫的学生,蒋大师的曾外孙女,自是会以蒋大师和老夫的想法为准则。” 古夫子并未正面表明此制度的来源是纪子期,但同纪子期打过交道的马夫子和丰夫子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顿时面色更加难看。 两人虽对纪子期之能深有体会,但毕竟并未正面对上,倒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一等术生。 只是两人久经世故,知道这世上之事,不只是有能力者便能成事,还有气运。 纪子期明显正是气运正盛的时候,现在与她对上,两人不一定讨得了好。 丰夫子轻哼道:“朝廷早有规定,二等术师以上不(允yǔn)许斗数,古夫子这是打算挑战朝廷吗?” 古夫子道:“这朝廷明令,老夫自当遵守,不敢有违,这点丰夫子可以放心。 不过今(日rì)蒋大师去皇宫前,亲自去见了梅会长,请梅会长出来主持此次斗数。 如此一来,这斗数便只是术师协会内部的切磋而已。”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居然将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事的术师协会梅会长也请了出来? 梅会长比蒋大师孟大师略年长,虽成就不及二人,却有一样超越二人的,就是他的门生遍天下! 这术师协会里的术师大多受过其指点,因而甚有威望。 也因此即使他退隐十多年,扔挂着会长之职,只因现在术师协会里的术师,无人能服众。 一个蒋大师,他的意见已经无法反驳,再加上梅会长,那么就是说这件事,无论协会里的众人同意与否,都必须进行了。 至此,不管众人心里是如何反对,至少斗数切磋这件事已成定局。 场上一时无人出声。 古夫子环顾四周,已知众人不得已默认了此事,遂又开口道:“各位久未相互之间进行切磋,想必也技痒得很。 趁此机会来个一较高下,也算是这件事的额外之喜。 何况,蒋大师也给了大家另外的选择,如若反对方胜了,制度这件事就此搁下永不再提。” 各术师之间原本就存在着未经切磋的内部排名,排得靠前的马夫子等心里自是不大愿意。 但排得较后的丰夫子等听闻此言,面上神色便缓和了些。 不管怎么说,也并不是全无坏处,至少,也可以趁此机会提高排名,打响名号。 古夫子继续道:“既然各位夫子均已同意,那就请各位作出选择,同意推行此制度的站在老夫右手边,不同意推行此制度的站在老夫左手边, 保持中立态度的,站在原地不动即可。” 同意推行制度的人,如古夫子与卢夫子之前预料的一般,除了他二人及其门下学生外,几乎无人同意。 不过较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的,是选择保持中立的人,要比他们预想的多得多。 除了一些原本在术师协会研习的术师外,十位夫子中居然也有三位保持了中立。 也就是说,反对的夫子,只有马夫子和丰夫子在内的五人及其门下学生。 想来也是,这五人均是声名在外,拥护者众多的。 倘若该制度执行下来,几位中若有人考试失常,则颜面全失,怕是会成为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了。 马夫子等人看到反对方的人数比他预期的少,面上沉色更甚,“古夫子,请问这斗数的规则定下了没有?” “老夫建议按传统斗数,三局两胜。(允yǔn)许低级别向高级别挑战,不(允yǔn)许高级别向纸级别挑战。” 古夫子道:“若马夫子及几位夫子有其他的意见,可提出大家一起商量。” 反对的五位夫子中,只马夫子与丰夫子是一等术师,其余三人为二等术师。 支持的古夫子以及卢夫子同为一等术师,也就是说,这场斗数,基本可以说是马夫子丰夫子与古夫子卢夫子之间的斗数。 马夫子轻哼一声,没有出声。 “按蒋大师的意思,斗数定在五(日rì)后,各位夫子若无其他意见,今(日rì)之事到此为止。” 今(日rì)去到兵部的纪子期,并不知道这一天,当古夫子宣读了这一份术数新制度后,术师协会里的这些争议。 制度一出,只待过了斗数后,便可全力推行开来。 对此她有十分的自信,因而她整个的心思都放在了兵部和户部总账上。 可如何应对密集投(射shè)的投石机,纪子期苦思之下,仍毫无头绪。 似乎除了让对方无法投(射shè)出来这一方法外,现在的发展程度根本无法制造出可以应对的装备。 不过同样的,西羌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纪子期决定将这个问题放一放,先解决后勤大供给的问题。 “崔伯父,您同我详细说说现在兵部遇到的问题。” “前线的军需物资需求,按照小雪你先前的大数预测法、库房整改以及新账本方案,各粮草署在这一块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但小雪你也曾说过,这些方法的成功运行需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即各地战事(情qíng)况与往年相差不大的前提下。 一旦发生突变,先前供不应求的问题同样会发生,比如这次的西羌异动。 原本西羌同苍月一样,与黎国虽对峙,但向来互不干扰,朝廷虽未放松戒备,但在军需预备上的准备,肯定没有现在的西南以及东部充足。 而此时又恰适南方水灾,部分物资运往南方救济,好在小雪你筹款得当,解了受灾最严重的南秦之忧。 然户部筹集运往天水的军需物资还是无法供应及时。 原本兵部设有粮草总署,其目的在于当发生上述(情qíng)况时,能提前预知其问题所在,尽早向户部提出需求。 但,伯父无能,一直未能让其发挥作用,结果,粮草总署形同虚设。” 崔大人拱手道:“还请小雪你不吝赐教!” 纪子期慌忙还礼:“崔伯父您这般实在是折煞小雪了,小雪(身shēn)为杜家未来的媳妇,自有义务和责任解决军中遇到的问题,还请崔伯父莫在如此了,小雪实在担当不起!” “哈哈,好,那伯父就不客气地指使你了。”崔大人笑道:“小雪,你在前线曾待过几个月,前线的实际(情qíng)况你心里大概也有底,伯父就不再重复罗嗦了。 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有什么问题,你就尽管问,不用跟伯父客气。” “好的,崔伯父。”纪子期道:“刚刚听您这一说,小雪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兵部粮草总署之所有未能发挥其作用,主要是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宏观控制。 每年的战事无法预测,哪些相安无事的邻国会突然发生变故,甚至哪年会发生突来的天灾,这些确实都无法提前预知。 但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如黎国周边的国家,武夷,苍月,西羌等。 粮草总署在做大预测的时候,不应只根据现有各地粮草署报上来的数据进行汇总,报与户部。 因为一地粮草署,能看到的只是他所面对的那一个地方的战事。 而兵部粮草总署,关注的应是全黎国可能会发生战事的所有地方,高度不同,看到的问题自然有所不同。 这样粮草总署即使做不到提前预知,却能做到时刻准备着。 另外还有一点与宏观控制同等重要的,便是宏观调配。 在西南东部乃至南方水军这些地区,有没有哪些地区的军需物资是过剩的,或者说是部分过剩的。 若有,便可将其快速调往突发战况的地区,如现在的北地天水。 或者,西南东部的前线,有没有短期内不会发生战事的,若有,可以先将部分物资运往突发战况的地区。 而户部筹集的物资则在后期快速补上,确保西南东部物资不会短缺,北地也能先收到部分得到缓解。 崔大人,这些运作((操cāo)cāo)作起来复杂无比,稍有不当,很可能所做无任何功效不说,反而浪费人力物力。 但,一旦运行顺利,便能将全部军需物资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而粮草总署所能做到的,便是节省时间,节省时间,也就是节省生命。” “说得好啊!小雪,你所说的这些话,真是句句说到伯父心槛上了。”崔大人神色激动,猛地一击掌心,“小雪,快具体说说该如何做?” “崔伯父,粮草总署里关于各地战场的详细数据现在都有了吧?”纪子期问道。 “有,有。多亏小雪你之前在天凉提出的那些方案,各地的粮草署经过半年的整顿,数据样样都很清晰。” 崔大人站起(身shēn),“小雪,随伯父来,伯父带你去总署看看那些数据。” 粮草总署里的众人,其精神面貌有些与纪子期初到天凉时,看到的粮草署里的人的面貌相似,均有些无精打采。 这里的人,工作清闲,俸禄不低,按理说是现代人最喜欢最向往的悠闲生活。 只是古人业余消遣不多,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之心,比现代人又重得多。 所以这些苦研多年终于获得二等术生资格证书,又通过各样关系,挤破脑袋进到以为能发挥所长的粮草总署时,却发现现实与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这里面做的事,每天就是抄抄写写,将各地粮草署送上来的文书与数据保存起来,同户部追一下进度。 这些事务,同一普通文书,哪有什么分别? 当崔大人向众人说明请纪子期过来的来意后,众人面上既是激动又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情qíng)。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凉纪子期? 她真的有如此本事? 这么一(娇jiāo)俏的小娘子,怕是传言有误吧? 每人心底都有些不一样的疑惑。 纪子期自是知晓这些人的疑惑,对着众人微笑道:“各位大人,可否将各地粮草署数据给小雪瞧瞧?” 总署几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二十五左右的青年男子,忙不迭行动起来,搬来了几本厚厚的账本。 “谢谢这位大人!”纪子期对着他感激一笑,看着那人迅速红了脸,有几分腼腆地抓了抓耳。 得到账本后的纪子期,正(欲yù)坐下,发现崔大人及总署各人并未散开,遂笑着道: “各位大人,小雪今(日rì)需要从账本中提取一些数据,待过两(日rì)再同各位大人商量。” 崔大人老脸一红,瞧自己这是怎么啦?小雪就算有能耐,也不能凭空就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吧,自己居然一时就忘了形! 他清咳两声,带着上官的威严淡淡道:“都散了吧!有了结果,本官自会再召各位一起商议!” “是!” 各地前线粮草署账目比较简单,而且纪子期需要的主要是各地打仗的频率、将士总数、军需物资消耗的比例、现存数量等。 依此数据,大约计算出每一项军需物资的可支持周期,对于支持周期较长的物资,再计算一下户部何时可以补上的时间,确定哪些物资可以调往天水,以及调动的确切数量。 差不多黄昏的时候,整个大数据的框架已经提取完毕,并有了初步推论。 纪子期禀告过崔大人后,带着那份数据准备回往蒋府。 杜乐自从纪子期回来后,就干起了车夫兼侍卫的工作,他心里倒没什么不乐意,毕竟伺候好了未来少夫人,指不定她一高兴之下,就给自己说个貌美的媳妇。 因着这一念想,杜乐干得很起劲。 只是他一想到这少夫人天天同一大帮不同的男子一起,心里就有些替自家少爷不值。 有哪家的小姐天天这样抛头露面的?杜乐觉得,等少爷回来后,他得跟他提提,让他稍微约束一下未来少夫人。 他心里这样想着吧,驾马车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这不,精神不集中一走神,立马就出了点小事故。 有个小男童突然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许是因为调皮,正在躲避拿着扫帚追赶他的阿娘。 边回头看追在他(身shēn)后的阿娘,便没留意到杜乐驾着的马车。 杜乐这心里想着事,也没留意这突发的状况。 那阿娘眼看小男童立马就要撞上马车,神色剧变,凄厉喊道:“阿柱,小心!” 杜乐被这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回了神,好在他功夫高强,立马勒紧缰绳硬生生地将马扯住。 后面的纪子期被突来的惯(性xìng)颠得摔在长凳上,痛得呼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杜乐?”她忙坐直(身shēn)子,掀开车帘担忧问道。 杜乐跳下车辕,扶起倒在地上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小男童,“喂,小子,你没什么吧?” 撞到人了?纪子期心里一惊,忍着痛跳下了马车。 小男童阿娘已赶到,一把从杜乐手中抢过自己的儿子,上下摸索,红着眼带着颤抖的哭腔,“阿柱,你没事吧,你不要吓阿娘!” 那小男童听到阿娘熟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纪子期和杜乐均松了一口气,看着没受伤,又大哭,说明只是受到了惊吓,没事就好! 纪子期从袖出掏出钱袋子,拿出几两碎银,递给那阿娘,“大婶,实在对不住,吓着您家小公子了! 这里一点银子代表小女的一点心意,给您家孩子压压惊!” 那阿娘慌忙推拒,“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家阿柱惊了贵人,请贵人开恩,原谅我家阿柱!” 纪子期执意想赔点银子,那阿娘却坚决不肯要,最后只得作罢。 她立在马车旁,目送远去的两母子,想起现代的那些碰瓷事件,对这古人的淳朴心中感叹万分。 一转(身shēn)正(欲yù)上马车,眼光不经意扫到不远处一辆正放下帘子的马车。 那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纪子期只轻轻一眼,便认出了那马车上的人。 秦娘! 不是她眼神好,而是秦娘那么特别难忘的媚骨气质,她即使并未看清那人的面容,也万分肯定那人是秦娘! 纪子期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缓缓从她面前驶过,若有所思。 也不知站了多久,杜乐正想开口催促时,纪子期突然道:“杜乐,以后我去哪,你都必须紧跟着了!” 杜乐眉心一跳,“纪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rì)你不愿进临仙居,并不知道里面曾发生过什么事。”纪子期道:“我也不知道我的预感对不对,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分析分析!” 纪子期将秦娘对她莫名的态度同杜乐讲了一遍,“我虽和秦娘只见过一次,但我相信,大家彼此对对方都印象深刻。 秦娘做为一商人,而且算得上是成功的商人,按理说,刚刚发生这事,她怎么也应该下来安慰我一声,和我打个招呼才算得上合理。 但很显然,秦娘刚刚只是在一旁看好戏而已。从这点上来说,她似乎对刚刚这事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对于未来少夫人的事,不管是真是假,杜乐立马起了警觉之心。 何况纪子期并不是那种乱与人攀比心存嫉妒之心的后宅女子,碰到一个貌美过她的女子,就对别人怀有无端的敌意。 “纪小姐,需要我去查查那秦娘的来路吗?”杜乐问道。 “你?”纪子期皱眉,她现在随时有可能会面临危险,(身shēn)边离不得杜乐,那秦娘虽引了她的好奇,也不至于非要去查个明白。 杜乐明白了她的担忧,“纪小姐,不是我自己去查,是让杜喜和杜安去查!” “杜喜和杜安?”是了,杜峰的几个小厮,喜乐安康,还有杜喜和杜安。 “他们?”纪子期有些疑惑。 有了杜康和杜乐作样板,她并不怀疑那二人的能力,只是杜元帅和杜峰均去了军中,相信杜府很多事需要二人处理。 她现在毕竟只是未来少夫人,杜峰已安排了杜乐还有十几随从过来蒋府,再让杜安和杜喜来为了她的事出力,她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呵呵,是的,这两人鬼点子多,保准能查出来。”杜乐呵呵道:“纪小姐若是担心杜府里的人怎么想,这点完全不用担心。 夫人一向不理这些事,而且夫人的安危,有老爷的人暗中保卫着。少爷曾交待过,咱们几个主要是负责未来少夫人的安危,并且随时听候差遣!” “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纪子期面上微(热rè),强装自在道。 “呵呵,不用客气,这两人现在不知有多闲,巴不得有点事做。”杜乐拍着(胸xiōng)脯保证,“纪小姐,不出两天定会有消息。” “此事莫要让杜夫人知道了,我不想她担心。”纪子期叮嘱道。 “知道了,男人做事,妇道人家无须知道!”杜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纪子期斜睥他一眼,对此言论颇有几分不满!什么妇道人家,她不就是女子吗? 杜乐被那眼风扫过,立马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嘿嘿两声讪笑,转了话题,“纪小姐,天色不早了,请上马车!” 隔天又是去户部的(日rì)子。 纪子期记得与尚书林大人的承诺,晚上炖了绿豆莲子羹准备给蒋大师做宵夜,并打算悄悄藏起一碗,用冰冰住,准备明早带去户部给林大人。 想必明(日rì)林大人会高兴得很,可若被蒋大师知道了,肯定又会耍老小孩脾气了。 纪子期想着这两个想占独宠的老小孩,头痛不已。 这边头痛的事还不知如何解决,那边知晓了这一切的纪仲(春chūn)不高兴了,酸溜溜带着抱怨道:“小雪,你都没煮给阿爹吃过!” 这次连蒋灵也不站在她这边了,“小雪,阿娘也没吃过你炖的糖水呢!” 小雨:“姐,我也要吃!” 小风:“大姐,我也想吃!” 小星:“大姐,吃!” 得,纪子期索(性xìng)煮了一大锅,将纪氏一家和蒋大师齐齐打发掉,才让几人闭上了嘴。 林大人下朝后收到纪子期带来的,还带着凉意的绿豆莲子羹,果然笑得满脸褶子。 这笑容一直保持着晚上回到林府后都未从脸上掉下来,惊掉了林府一众人的下巴。 这老太爷,一时大发雷霆,像吃了火药似的一时笑容满面,像找到了第二(春chūn)似的,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先前老太爷大发脾气,作为小辈,只能忍着不敢问。 现在老太爷(春chūn)风满面,总可以问问原由吧? 然后大老爷林寒轩便被派为了代表,没办法,万一老太爷又无端发火,也只有林寒轩抗得住。 一众人请了安后,林寒轩留了下来,“爹,今(日rì)见您这么高兴,可是有了新的增强国库的点子?” 林大人笑容不减,“没有。” “可是总账有了眉目?”林寒轩继续问道。 “未曾。”林大人笑容依然灿烂。 这也没有,那也未曾,您老最在意的两件事都还没有眉目,那是高兴个什么劲啊? 林寒轩心中暗道,莫非真是如二弟三弟所言,阿爹年岁大了,脑子开始出问题了? 他见问不出原因,便告退准备离去了。 跨出书房门那一刹那,听到林大人自言自语道:“那莲子羹味道真是不错啊。” 林寒轩心中一酸,他爹看来真是老了,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的阿爹,如今居然为了一碗合他口味的莲子羹,就高兴成这样! 这一想,就觉得自己以往实在有些不孝了。 心中暗道:哎,老爹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也不知还能活多少年,以后凡事就多顺着他老人家的意吧。 这(日rì)过后,林寒轩果然对他老爹林大人恭敬了不少,反而让习惯了自家儿子向来与他对着干的林大人有些不习惯了。 纪子期今(日rì)看了一天的账本后,居然还是毫无头绪。 上一次毫无头绪,是因为她没想好从哪方面入手比较合适,想着先整体大概看看。 但这一次,她专门从朝廷赈灾款项入手,居然还是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纪子期提出的新账本记账方式,是在两年前,也就是说只有这一年多的账本是用的新记账法,而以往的账本全部是旧式记账法。 难道要将这满屋子的旧账本全部重新用新方法抄写一次? 纪子期头疼不已,这得花多长时间不说,关键是若重抄,极易出错。 万一哪处错了,从这满屋子账本里再找出错处,又是何等的浪费时间? 最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赈灾款项有问题,可这账本她看了两次,而且是特意去看某一项,居然一点端倪也看不出,足以见这记账之人是何等的功力。 纪子期心知,这次是碰上厉害的对手了,绝非天凉的肖守仁之类可以比拟。 题外话 哈哈哈,不知道亲们玩过2048没,大大最高记录是8192,哈哈 正文 146、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婚吗? 她闭上眼,深吸气,又缓缓呼出,来回几次,心里面的烦躁消去了不少。 这是一场持久战,越是劲敌,越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既然暂时不能从账本上看出端倪,那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 纪子期如此一想,便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作了一点小布置,提前离开了户部。 这一次杜乐是守在门外的,纪子期一出来,便见到杜乐拿着一张纸条,眉头深锁。 “杜乐,发生什么事了?”纪子期关切问道。 “纪小姐,昨天下午你跟我说了秦娘的事后,回到蒋府,我立马让人传信给了杜喜和杜安,让他们查查秦娘。 今(日rì)有了初步的结果。”杜乐抬起头,面色难得的有了一丝凝重,“秦娘(身shēn)世很普通,普通的人家,嫁了个普通的商人。 丈夫年纪轻轻去世,留下了一笔财产。她不想睹物思人,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来到京城开了这临仙居。” 纪子期皱眉道:“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一细想之下,却处处不合理。 秦娘的容貌气质今世少见,一个普通乡下人家能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以她之样貌能顺利嫁与一小商人,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我娘和我爹也是这样的特例。 可她一毫无(身shēn)份背景之人,居然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开一间这么大的临仙居,短短几年,顺利打入京中上流社会,这岂是一普通商妇能做到的?”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想,如果所有的事都是特例,比中她恰巧特别聪明,嫁与夫君后很快掌握了从商的技能, 比如她运气特别好,一开店便遇到贵人暗中相助等,那这所有的特例后面,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纪子期深表赞同,“那现在是派人去她家乡核实她的(身shēn)份吗?” “是的。”杜乐点点头,“杜喜找人画了秦娘的画像,今(日rì)下午便出发往她家乡去了,大约两三(日rì)后便会有消息传回。” “好!”纪子期道:“不过我有预感,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说的。” 三番两次大家的思路都一致,纪子期对杜安和杜喜突然产生了好奇,“他们还说了什么?” 杜乐道:“他们说,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说明这个秦娘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咱们大家伙都得小心点了。” “呵呵,”纪子期满意道:“我突然间很想见杜安和杜喜一面。” 杜乐惊道:“纪小姐,昨晚带口信回来的小厮说,杜安和杜喜也说了同样的话!” “是吗?”纪子期大乐:“杜乐,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合计一下,我有时间的时候,刚好他们也有时间,就见上一见吧。” 杜乐摇头道:“不用了,那两个家伙说了,等消息传回来后,他们亲自来拜见纪小姐。” 难得碰到如此心意相通的人,纪子期心(情qíng)甚好,户部账本不顺带来的不郁顿时一扫而空了。 三(日rì)很快过去,术数协会内部斗术的(日rì)子到了。 这几(日rì)来,术师协会内的气氛相当紧张,无涯堂也不见各学生和术师踪影,所有人均纷纷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夫子院子里,作着最后的准备。 虽说这次的斗数,主要是在古夫子卢夫子和马夫子丰夫子之间进行。 但他们这些小虾米,万一侥幸被梅会长点名上去呢?总不能太丢脸就是。 何况,所有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新制度会推行开来,既然到时候要进行资格考试,现在多多复习总归是没错的。 几(日rì)未见的黎渊也来到了此次斗数上,不过他的(身shēn)份特殊,即使心中赞成这新制度,也不适合站在支持方或反对方的任何一边。 于是便站在了保持中立的人群当中。 只是这般行为,让他收获了无数白眼和不屑的眼光。 现在术师协会里,除了几位夫子和纪子期几人外,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不知道黎渊的真实(身shēn)份。 他现在这般选择中立的行为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算是背叛师门了。 黎渊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古夫子旁边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子。 阳光下绒毛纤毫毕现,如玉般透明的光洁肌肤,唇边挂着一抹动人的微笑,眼里流光四溢,比阳光还耀眼。 美是美,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别说与掌珠无法相提并论,就连他宫里的那四个美人也比不上。 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浑(身shēn)却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气息,让他移不开眼。 黎渊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气质,比倾城容颜更让人沉醉无法自拔。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黎渊终于在心中确认了一件事,或者说,终于决定面对一件事。 他心里有了她。 有了她,那就想尽办法让她心里也有他。 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亲吗?一切都未成定数。 他不相信,他堂堂黎国大皇子未来的皇帝陛下,会比不上区区一个威远将军杜峰! 许是他的眼光太炙(热rè),阳光下的少女转过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光正好相撞。 黎渊对着她勾唇一笑。 那眼里的光芒和唇角莫名的笑,让纪子期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微一颔首,然后眉头轻蹙,别开了眼。 术师协会的梅会长是个看上去非常慈祥的老者,(身shēn)形带着几分福态,如同一个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的富家老太爷。 与纪子期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术师感觉都相去甚远,许是因为退隐已久的关系,他的(身shēn)上完全没有了术师特色分明的气质。 像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玉石,滑不溜手。 为了显示尊重,所有人都在术师协会外恭候梅会长的大驾。 与一众人寒暄完后,梅会长带着众人进入了无涯堂,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 支持派与反对派分别就坐在他的左右两边,中立派则坐在对面。 反对派的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学生众多,总共有差不多三四十人。 古夫子门下只有纪子期一人,好在卢夫子门下有新入门的田礼等十人,加在一起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 就坐后,梅会长开口了:“老夫已不理世事十多年,这次出来是因蒋大师的委托,让老夫来当这切磋的判官。 老夫想着既然还能在这风烛残年之际,为术数协会的示来贡献最后的一点心力,也是老夫的荣幸。 术数的未来均系在各位(身shēn)上,老夫今(日rì)来,只是做个评判,不对支持或反对的各位,作任何的论断。 各位放心尽(情qíng)发挥,一展所长,为自己心中的坚持而奋斗! 现在请两方代表上前抽签,切磋斗数正式开始。” 上前抽签的人是马夫子和古夫子。 马夫子抽中了长签,由反对方选择想要斗数的对手,并且先出题。 马夫子选了卢夫子,倒不是因为他认为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其术数水平早已下降。 而是因为古夫子和纪子期初到术师协会时,他曾让自己的学生挑战过纪子期,结果大败。 他不觉是自己会输给古夫子,而是对这事始终心里有(阴yīn)影,在气势上无法占据上风。 何况古夫子在山村十年,卢夫子在地宫十三年,严格说来,两者之间并无太大差别。 在不会被人诟病的前提下,马夫子自然会选在心理上对他有利的一人,卢夫子。 卢夫子欣然应战。 他在被困地宫前,就看不惯马夫子的得瑟样,而在地宫全靠不停解术数题的他,自认水平进步了许多,只会比被困地宫前强,不会弱。 正好趁此机会,打压打压马夫子。 一来一往间,两人已连续互出了三题,均被对方解出。 这一斗之下,卢夫子发觉自己小看了马夫子。 马夫子人虽骄傲自大,可在术数上的钻研倒未曾落下。 因此卢夫子收起轻视之心,认真应战,一点也不敢马虎。 马夫子更是心惊,他自知自(身shēn)天赋有限,于是这么多年来,表面上他装出自满的样子,实际一直暗中苦苦钻研,力图给人营造他天赋极佳的假象。 而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即使他(日rì)夜苦解术数,可毕竟条件有限,能进步到哪去? 但结果却是,四题已过,两人均是平手。 若是单纯一对一斗数,如两人一直未分出胜负,则会一直互相出题,直到有一方胜出为止。 今(日rì)这斗数算得上是集体斗数,固而每一轮均会有时间限制,若时间到还未分出胜负,则以平局计。 当卢夫子和马夫子分别答出对方的第五题时,时间到了。 两人五题均被对方解出,自己亦解出了对方的五题,梅会长宣布,此局平。 一上来就出现了平局,两方人的表(情qíng)都有些不妙,心中暗自盼望着,这一轮己方夫子能赢,争取获胜的优势。 相对于丰夫子,古夫子成名更早,只因他隐居乡村十年,才慢慢被后来者取代。 因而丰夫子并不敢掉以轻心,古夫子亦然,两人一来二往的,已进行了两个回合。 仍是平局,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已过巳时,原本凉爽的无涯堂内温度开始慢慢升高,许多人开始坐立不安。 明知当着梅会长和众多夫子的面不应如此失态,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动来动去。 又过了两题,还是平局,屋内众的人心更加紧张了。 若最后一题还是平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古夫子心中对丰夫子升起了惺惺惜才之心,这样的才能,若能将心思全放在术数钻研上,定不会只如此成就! 丰夫子内心亦是如长江水涨般不能平静,他以为古夫子隐居十年,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下降。 现在看来,下降或许是下降了,却仍能与他斗成平手。 倘若他不是在乡野隐居十年,而是在术师协会内悉心研究十年,自己怎能是他的对手? 丰夫子与马夫子不同的是,马夫子在术师中天份普通,但肯吃苦,而丰子是属于天份高,真正傲气清高之人。 也因为如此,心思重,对排在天份不如他之人的后面,耿耿于怀,反而不能集中精神钻研术数。 如今碰到隐居十年的古夫子,居然占不了便宜,丰夫子开始在内心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产生了怀疑。 先前是纪小雪,对于她的术数天赋,他心里虽曾有过一丝嫉妒,倒也很快释然了。 毕竟无论从年龄地位等级等来说,两人之间不具有丝毫可比(性xìng)。 再来是古夫子,在各方面均有可比(性xìng)的(情qíng)况下,他讨不到半分便宜,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了。 最后一题已过,又是解出的平局。 两战两平局,接下来该怎么斗,众人齐将眼光看向了梅会长。 梅会长沉思片刻,道:“四位夫子水平高深,旗鼓相当,再相互斗下去怕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分出胜负。 接下来的斗数,老夫建议稍作调整,交给各位的学生们如何?” 原本该是理所当然应下的事,各方反应却不同。 马夫子与丰夫子深知纪子期之能,倘若是群斗,自己的学生们与她碰上,绝对讨不了好处。 古夫子与卢夫子同样有所担心,对方人数众多,且有好几位天份甚好,不出十年必能成为三等术师。 而自己这一方,除了纪子期外,其余人等均是被困地宫许久的人。 古夫子离开协会十年,卢夫子是最早被困地宫的人,因而对田礼等人被困地宫之前的水平不甚了解。 如今被困几年之后再出来,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退步,这一想心里更是没底的很。 倘若是一对一斗,他们输的机会非常大。 如此一想,古夫子和马夫子同时出声,“学生同意,方式建议群斗。”“学生同意,建议一对一,五局三胜。” 话一出,均同时瞪向对方:兀那老儿,打得好算盘啊! “古夫子,马夫子,一个一个来慢慢说。”梅会长看着斗牛似的二人,面上露出一丝不赞同,“在各位学生面前,还是要保持为人师长的分寸。” 两人这才收回眼光,轻咳一声,道了声:“是!” 马夫子道:“学生建议两方各派出五名学生,一一上场斗数,每局三题,五局三胜。” 古夫子道:“学生这边的学生们,除纪小雪外,均是被困地宫许久,刚出来不久,还未曾正式深入术数研究。 一个再有天份的人,若长期不钻研,其水平也会下降。因此,学生建议,进行群斗,这样可以集众人之所长。 也符合陛下和蒋大师对术师协会的期望,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所有人一起,集思广益,才有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两人都说得有理,一个是传统斗数的方法,最没有争议一个从己方实际(情qíng)况出发,提出折中的方法,又扯上陛下及蒋大师,也合理得很。 梅会长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无涯堂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众人均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等着梅会长做最后的决定。 “学生冒昧,想提出第三种方法,请梅会长(允yǔn)许。” 清脆空灵的声音突然想起,所有人不自觉地望向了那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纪子期一脸浅笑,淡定自若,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带着震慑人心的吸力,正看向梅会长。 梅会长也看向了她。 这个即便他早已不理世事,仍是会被人传至他耳中的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在所有人都急躁不堪的当下,那星眸中仍是一片深海般的沉静,却又似被阳光照耀般反(射shè)着粼粼的光。 好一双灵动的眼! 梅会长心中一动,这个纪小雪,不简单! 他压下心中的波动,带上温和的笑意:“这位想必就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纪小雪同学吧,有什么方法,说出来让老夫参详参详。” “梅会长,学生认为,各位夫子既为夫子,除了自(身shēn)水平要过关外,还有一点,就是授业解惑的本领,而这是术数之所以不断延续下来的根本所在。 这两者间的关系,并不完全相通,自(身shēn)水平高,不代表授业解惑的本领高。 而倘若只有自(身shēn)水平高,其能力不能延续下去,好似无法流动的水般,想必术数界很快就会沉寂或干涸。 所以学生建议,这最后一轮,比夫子们授业解惑的水平。” 寂静的无涯堂内,少女的声音清脆悠场,如山间泉水叮叮咚咚,却自有一股穿透力,直达众人心底。 梅会长还未出声,马夫子已抢先开了口,他面上神色明显不郁,“按纪同学的说法,还是群斗的意思吧?” “是,也不是。”纪子期微微一笑,“是群斗,但不是在学生们之间群斗,而是学生们与对方的夫子斗。” 此言一出,无涯堂内众人顾不得礼仪,忍不住发出惊叹声,喧哗了起来。 若不是教养良好,怕是当着自家夫子的面,就开始议论起来了。 然即使没议论,也知道大家心里共同的想法:这纪小雪同学,疯了吧? 这里面的人甚至包括了卢夫子门下的田礼等人。 他们虽从心里认同纪子期的能力,可你一一等术生,居然想连跨三级,挑战一等术师,若不是疯了,他们实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 场上对此无甚反应的,除了早已知(情qíng)的古夫子与卢夫子外,怕就只剩黎渊一人了。 当纪子期话音刚落时,他确有一瞬的呆楞,心里的念头不是认为她疯了,而是被她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但很快,这惊异就散去了。不知为何,心底反而觉得就该如此,本该如此。 只要提出此方法的人是她,一切就都理所当然了。 黎渊唇边浮起淡淡笑意。 马夫子却被纪子期激起了脾(性xìng),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不过就是做成了几件事,得到了一些赞誉,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吗? 他冷哼一声,顾不上还未出声的梅会长,不(阴yīn)不阳道:“看来纪同学早有准备,既如此,老夫应下了。 不知纪同学这斗法可还有什么规则?一并说出来,莫要临时出人意表地提出来。” 纪子期对他的暗讽毫不在意,微笑道:“没有规则!” “没有规则?”马夫子面上肌(肉ròu)跳动,好似痉挛,“纪同学的意思是说,即使老夫出一等术师的题让你解,也没关系吗?” 纪子期道:“是的,学生正是此意。” 马夫子怒极而笑,“好,不愧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黎国术数的未来,有胆量!老夫只希望你的才能能撑得起你的胆量!” 他哈哈两声怒笑,转而面向梅会长,“梅会长,学生愿意应战!” 保持中立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与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这一等术生向一等术师挑战的事,可行吗?” 另一人略一沉思,“严格说来,还真是可行。 术数界关于斗数的规定,是高等级不可向低等级挑战,没说低等级不可向高等级挑战。 只是向来斗数之人,大家心知肚明,这术数水平不同武林功夫,没有个标准,只能向高手挑战来证明自己。 术数晋升每年二次等级考试,若真有这个能力,每年都有两次的机会证明自己。 所以谁会闲着没事,去跨级挑战自取其辱? 这纪同学,到底是初入术数界,不知深浅妄处尊大?还是真的是水平深不可测,有必胜的把握?” 先前那人道:“这个师弟也说不清,咱们拭目以待吧!不管输赢,这纪同学名垂千古是肯定的了。 单单这份敢于当着众人跨三级挑战的勇气,就值得你我佩服了。” 那师兄道:“师弟说得在理,特殊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心(性xìng)也值得咱们学习!” 当然也有人抱着不同的看法:“这纪小雪同学想出名想疯了吧?居然敢用这种方式?” “马夫子此举不甚妥当啊,若赢了理所当然,若输了,那可就成为术数界的笑柄了,居然连一个一等术生也比不过!” “也不是马夫子一人,还有丰夫子,古夫子和卢夫子。” 梅会长也有瞬间的惊诧,也不知是针对纪子期提出如此大胆的想法,还是马夫子居然答应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既然正方反方都同意了,他作为判官,自是应该应(允yǔn)双方的要求。 梅会长收回惊诧,清清喉咙,做了最后的决定:“既然两方都不反对,就按纪同学所言,由一方的学生接受另一方夫子的考验。 不限题型,三局两胜。至于谁先出题,不知两位是何意见?” 他双目扫过纪子期和马夫子,用眼神询问。 纪子期微笑望向马夫子,等着他回答,毕竟他是长辈。 马夫子刚才冲动之下应下了挑战,心中已开始后悔不已。 无论赢还是输,最大的输家都是他。 赢了,外人会传理所当然,他一一等术师居然被一一等术生言语相激,应下挑战,定会对他不以为然。 输了,成为整个术数界甚至黎国最大的笑话,而且在这四位夫子中,目前来说,他的名声最广,威望最大。 攀得越高,摔得越重,从云端跌下来时,损失最大的自然也是他。 而对面的纪小雪,无论赢输,都将会是赢家。 好个有心计的女子!马夫子心中重重哼道。 这一迟疑,就忘了要回答梅会长刚刚的提问。 纪子期并不知道他心中对她此举的想法,见他不出声,便对着梅会长道:“学生都可以。” 一答之下又立见高低,一个面色发青沉默不语,一个神色自若宛如胜券在握。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此时,作为一等术生的纪子期,在众人看来,已在气度上胜了一筹。 马夫子立马意识到了气势上的问题,在纪子期答完后,立马补充道:“学生也不愿占便宜,重新再抽签定先后。” 虽然先出题若对方解不出,能在心理上占据优势,但此时马夫子却顾不上了,他毕竟是名望的人,必须先找回面子再说。 果然,这话一出,场上氛又有了些变化。 一等术师不愧是一等术师,自是要有该有的(胸xiōng)襟。 抽签重新开始,这次马夫子没有之前的好运了,抽到了短签,由古夫子方先向他与丰夫子这边的学生出题。 解题是由所有学生一起解,出题是由一位夫子单独出。 古夫子与卢夫子商议后,决定第一题由他出,第二题由卢夫子出,至于第三题,只能看(情qíng)况而定了,反正这点并没有硬(性xìng)规定。 马夫子方有几个学生确实很有天份,古夫子虽为一等术师,也并不敢掉以轻心。 题一出,马夫子方以他的学生贾轻为首,围成一圈开始进行讨论。 这边,田礼悄悄靠近了纪子期,“纪师妹,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提出向一等术师挑战的要求,师兄们都被吓了一大跳。” “对不住啊,田师兄,师妹之前答应两位夫子不能泄露出去,所以未曾知会各位师兄们,还请师兄们谅解。”纪子期小声赔礼道。 “这点纪师妹不用担心,咱们现在都是一船上的人,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田礼低声道: “众位师兄弟只是比较担心,万一咱们到时候答不出题,怎么办?还是说纪师妹你有把握赢?” “没关系的,田师兄,咱们尽力就行。”纪子期道:“师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这种(情qíng)况下,总得试试!” 其实纪子期心里何曾不明白此举可能带来的后遗症,她不是没有把握赢。 她明白这一来,她将会完全地曝光于黎国,甚至整个天下,为自己带来无数的非议。 可南临之行,西烈墨的行为,让她明白到,她所拥有的才能,早已引起了有心之人的觊觎。 与其一直藏着,还不如公布于天下。 反正支持她的人还是会支持她,而反对她的人,既然都反对了,她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还有关键是,杜峰在天水,随时就会与西羌的投石机面对面对上,而她现在还没有想出有效的解决方案。 还有苏小年之死,她无形中已被牵扯进其中,一(日rì)不尽快查出幕后之人,纪氏一家和她随时都会有危险。 如果她出了事,蒋大师出了事,现在黎国的术数还想靠古夫子等人的方法,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西羌看中了她的才能,说明术数在西羌也十分盛行和重视,一方重视大力发展,而一方已岌岌可危。 若不破釜沉舟,不出二十年,黎国危矣。 所以现在的纪子期,一切只能朝前看,快刀斩断麻,彻底斩断旧有的腐朽。 她想,若杜峰在,一定也会认同她支持她这么做。 一想到这,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想他,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同样在想着她,还是跟她之前一样,忙到连想念的时间都没有。 场上答题的时间已到,贾轻等人并未解出。 支持方暂胜一局。 场上众人倒没什么反应,这要能解得出才是见了鬼了。 轮到反对方出题了,这边先出题的是马夫子。 马夫子自知纪子期有些歪才,出题时更是小心翼翼,斟酌了好久。 缓缓写下题,又沉思了一会,才递给了纪子期。 田礼等人以纪子期为中心,迅速聚拢到一起。 纪子期看完后,便递给了田礼,然后一一往下传。 田礼搔搔头,呵呵道:“纪师妹,这题以师兄我的水平,可解不出。” 其余人也跟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是!” “纪师妹,这题,”田礼小心打量纪子期面色,“你可有想法?” 一旁的陈韩拉了拉他,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中,马夫子精心想出的题,又特别针对她,自是比她以往所碰到的任何题都难了许多。 眼看着时间过了大半,纪子期还在思考中,马夫子面上神色不由渐渐缓和。 这边的古夫子和卢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一直注视着她的黎渊,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正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纪子期(身shēn)上时,她忽然睁开了眼。 那一瞬,黎渊好似看到了满天星光在她眼里流动,光彩夺目,耀眼得令人窒息。 他的心脏怦怦剧烈跳了起来。 时间还未到,田礼见她眼开了眼,小声问道:“纪师妹,可是有了想法?” “嗯。”纪子期唇角含笑,轻轻点头。 “真的?”田礼刚刚也就随意一问,见纪子期点头,大吃一惊后道:“可否给师兄们讲讲?” “没问题。”纪子期微笑道:“这题的思路是这样的” 几人聚在一起,声音有些那边的马夫子等人听得并不真切。 但马夫子在纪子期睁开眼的一刹那,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因为他有预感,这题纪子期,解开了。 那一瞬,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纪小雪只是一个一等术生而已,怎么可能会解出这道题? 他很想对自己说,也许她根本未解出,也许她解错了。 可他的直觉却很肯定地让他知道,这局,他输了! 他即将成为这天下最大的笑话,被世人唾弃! 马夫子浑(身shēn)的血液开始倒流,呼吸急促。 不一会又好似被抽光似地,面色煞白。 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理会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嘴巴一张一合同田礼等人解说的纪子期(身shēn)上。 那嫣红的唇辨,像花朵般芳香(诱yòu)人,黎渊觉得自己浑(身shēn)一(热rè),不自在地避开了眼。 时间到,纪子期交上了题。 梅会长接过后看了看,带着万分惊异看向纪子期,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中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惊呼声。 事实上,当纪子期同田礼等人讲完后,众人已经从他们惊喜的面色上知晓了结果。 大白天的,他们真是见鬼了不成?一个一等术生居然解出了一个一等术师出的题! 那些人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不置信。 于是当梅会长这一点头最后确认后,曾经心存侥幸的一些人,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叹。 早已预料到结果的马夫子,在确定了最后的结果后,反而定了下来。 都已经发生的事(情qíng)了,再想也于事无补,不如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比赛。 还未到最末路的时候不是吗?还有机会的,不是吗?马夫子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第二轮开始了。 轮到卢夫子出题了,刚才纪子期答出了题,确实让他与古夫子大大松了口气。 因为如果纪子期解不出,这样不停平局下去,想推行新制度的想法随时可能会泡汤。 现在虽未最后分出胜负,但好歹领先一局,这心里也安定不少。 安定归安定,卢夫子出题也丝毫不敢马虎。 同上题一样,马夫子丰夫子那边的学生仍是未解出。 这一来,丰夫子整个人压力就非常巨大了。 若这一题,纪子期又解了出来,则他们直接输了。 若解不出,还有机会进入第三轮,扳回一局。 站在他旁边的人,能看到丰夫子拿笔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了。 题外话 感谢062214p59402、轻铃悠悠、读天下、b、、1824363、幽然处、bn、谪2诩、n666560b、1839301、rsn、、ss潔、彡、开心果403732632、今昔何昔520、紫海芋、笋因落箨方成2等亲们的留言票票和花花,大大的么么 正文 126-:天亮了,他还在她床上 “皇帝陛下?”纪子期皱眉。 “没错!”蒋大师点头道:“这一切若要怪,只能怪你太优秀。 先前在天凉前线立下奇功不说,在这术数大赛上的表现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太爷,这些早就知道了,您就明说吧!”纪子期瞪他。 蒋大师道:“术数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特别在大力推广的这六十年,确实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为黎国的发展及强大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随着术数的地位越来越高,这几十年隐约已压过了经历几百年的科举。 越来越多的人尊崇术数,仰慕甚至敬畏术数,所以研习术数之人的心,不可抑制的开始膨胀起来了! 术师协会内部里面不仅派别林立,个人之间更是对内部排名争得厉害。” 纪子期不解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一点也不奇怪。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大师道:“你说得不错。人都有私心,协会也好,朝堂也罢,争斗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某种程度上的好胜之心,反而是促使人努力深研的力量。 但如果这种程度太过,不仅严重阻碍自身的进步,也会阻碍整个术数的发展。” 纪子期皱着眉不出声,已严重到这种程度? 蒋大师继续道:“这事严格说起来,源头还出在我和孟大师身上。 四十多差不多五十年前,我和孟大师同样以不到二十之龄成为黎国最年轻的三等术师,进入了术师协会。 从那时起,我二人便被奉为黎国术数未来的希望,被当时所有的人都寄予了厚望。 初初几年,我二人还可以相互讨论切磋,到后来,两人观念越来越相违背,发生争论是时常的事。 等到十年过去,随着我二人名声渐盛,术师协会甚至整个术数界,居然一分为二。 一派支持我,一派支持孟大师。当时我二人知道后,虽甚为惊奇,却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观念不同之事时常发生,不足为奇。 就这样又过了十多年,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我和孟大师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蒋大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放下后接着道:“那时一等二等术师之间并还未有不许斗数的内部规定。 有两位分别支持我和孟大师的二等术师,发生了严重的口角,于是二人约定斗数,输者退出术数圈,永不再钻研术数。 后来支持我的术师赢了支持孟大师的术师,输的那位履行了赌约,离开术师协会回了家乡,至此再无听到此人消息。 此事一出,当时的皇帝陛下震怒,重罚了参与或怂恿斗数的一干人等。 要知当时二等术师何其珍贵,那二人皇帝陛下也给予了厚望。 然因为一些私心,竟然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情,枉费朝廷多年的栽培,皇帝陛下愤怒之余,大失所望。 便有了现在一等二等术师之间不得斗数的内部规定,而我和孟大师也是那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纪子期眼皮一抽。 “我和孟大师二人,一人重理论,认为术数必须严肃对待,一人重实际,认为术数应该与民同乐。 表面上看来好像大相径庭,实际在对于将术数运用到实际中,造福百姓这一点上,两人从未变过初衷。 只可惜,外人只看到了我二人表面上的争论,却忽略了我们共同的原则。 等到我和孟大师意识到时,整个术师协会已不可避免地分裂了。 原先共同切磋共同进步的氛围早已不存在,刚开始是两派之间,不愿再将自己术数上的突破拿出来与人分享。 后来慢慢演变成同派之间,也出现了闭门造车独享其成的现象。 若不是我和孟大师还死命撑着,只怕黎国的术数界早已跨掉了。 而且整个黎国,已十年未出现新的一等术师了,二等及三等术师的人数增长也比十年前慢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术数灭亡是迟早的事!” 难怪古夫子交代,术师协会里别家夫子的院子,不可以随意去,原来双方间的关系已僵硬如此。 “但我和孟大师已是半截身子踏进了黄土里的人,还能撑多少?”蒋大师满怀期待地看着纪子期,“术数界的将来,在你们身上了!” “陛下和您不会是想我来改变这一切吧?”纪子期不可思议道:“这同当初兵部和户部的矛盾完全不同。 当初兵部和户部之间的矛盾主要来自于操作上的问题,现在术师协会的问题是人性的问题。 问题总有方法解决,可人性是根深蒂固,几十年形成的,我如何可能解决?” 蒋大师摇摇头,“前任陛下和现任陛下,对现在术师协会这帮人早已失去了信心。 如你说的一般,人性问题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 天凉前线,你的表现,让陛下、孟大师和我,看到了术数未来的希望! 所以才有了去年术数大赛的三题,不仅仅是希望你们将术数运用到实际,不拘一格大胆创新。 更希望你们能成为新一代术生的榜样! 而你整合四间铺头,带着二十多人在荒野求生,表现出来的这种将个人私欲与得失抛在一边,这种高眼界大格局的胸襟,更是让陛下赞叹不已! 有能力,又有胸怀,未来的术数界,若在你的带领下,必能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太爷,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并没有你们以为中的那么好!”纪子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小雪,太爷与你相认不久,相处虽不多,也能看出你是一个有抱负的孩子。 你的世界,绝不可能在闺房之中!你的未来,也绝不可能束缚在后宅之中! 或许,现在这一切对你来说有些重,但,若有其他人选,陛下、孟大师和我,又如何愿意将这个担子压在你一个弱女子身上?” 纪子期沉默了。 “如若不是你今日来问,太爷也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太爷也想你在太爷还有能力撑得起的情况下,能轻轻松松地过多几年快活日子!” 蒋大师的语气有些萧索,“可是,小雪,你这么的聪明,不过才几日,就嗅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太爷是又高兴又难过啊!” “太爷!”蒋大师难得流露出的温情和落寞,令纪子期眼眶有些红了。 “还有大皇子。陛下原本还担心大皇子过于骄傲,容易走入极端,过刚易折。 然而他在荒野生存中的表现,看出他并不是那种死板固执之人,懂得审时夺势,适时放下身段,令陛下很是欣慰。 所以这次一并将他送进了术师协会,让他更亲身体验一下现在术师协会的内部矛盾,成为新一代术生的最有力支持者。” 纪子期听得有些心虚,黎渊之所以会亲自劳作,说来可都是她的“功劳”。 而且黎渊向来对她不满,陛下和蒋大师想他二人好好合作的愿望,只怕要落空了。 “太爷,您说的我基本都理解了,至于您期盼的,我还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不过我有一事要说明,大皇子貌似对我,印象不怎么好,所以陛下的这个安排,只怕是有欠妥当了。” “大皇子身为皇族中人,虽有几分傲气,但在大事上向来拎得清,这点你倒不必担心!” 纪子期好奇问道:“大皇子为何会对我意见?太爷您知道吗?” “这个嘛,咳咳,”蒋大师轻咳两声,避开眼,“因是与他的胞妹,掌珠公主有关!” “掌珠公主?我也有略有耳闻,听说是黎国第一美人儿,陛下的掌上明珠!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大师继续轻咳,“咳咳,听说皇帝陛下原本有意招杜峰为驸马!” 呵!原来是杜峰欠下的风流债!好你个杜峰,居然从未跟她提过!纪子期在心中咬牙。 下次见他,定要他给个说法! 蒋大师见纪子期面色有些不好,忍不住为杜峰开脱,“这事,其实和杜峰无关,只是皇帝陛下偶起的念头而已!” 去!无风不起浪!纪子期心里撇嘴。 蒋大师年岁已大,对这男女之事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意拉扯了两句后,便让纪子期离开了书房。 纪子期回到院子时,蒋灵见她面色有些郁郁,以为被蒋大师训导了两句,安慰道:“你太爷年岁大了。 有些话若是说得不中听,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千万莫要同他争执,也不要将他说的放在心上自己难受! 若是这心里不舒服了,跟娘说,啊!” 纪子期本想说跟太爷无关,又不知如何说清这心中的郁闷,便点点头当默认了。 第二日,古夫子看到贾轻送来的帖子,沉默了一阵,便带着纪子期和黎渊去了马夫子的院子。 马夫子的院子在西北方位,穿过重重的回廊后,几人站在了这院子前。 黎渊上前敲了敲门,一个三十岁略有些肥胖的人开了门,下巴微抬,神情带着几分高傲。 斜眼将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慢悠悠问道:“几位,有帖子吗?” 黎渊将马夫子送过来的帖子递了过去,那人面色一变,身形一缩,立马唯诺起来,“原来是古夫子,学生立马去禀告夫子,请稍等片刻!” 等待的片刻,纪子期闲得无聊,眼光瞅向了挨着马夫子院子的另一座院子。 要说这术师协会里的十位夫子所在的十个院子,向来都是紧闭,挨着马夫子的那座院子同样是大门紧闭,与其他院子没什么两样。 可纪子期看得时间久了,无端觉得有些阴森。 同样是朱红漆成的厚重木门,不知是阳光照射的缘故,还是怎的,那朱红色的门看起来竟有种鲜血般的诡异,让人心头发麻。 纪子期浑身一颤,感觉一阵寒风吹过似的起了一身鸡皮。 “古夫子,两位术生,请随学生进来,夫子正等着几位!” 纪子期从刚才的魔怔中回过神来,甩甩头,眨眨眼,在看向那扇门时,发觉与其他院子的大门并无二致。 便压下那奇怪的感觉,当自己被昨日蒋大师的话影响,大白天地胡思乱想,然后随着几人进了院子。 马夫子院子里的人不少,除了昨日见过的贾轻外,还有十位左右二十到四十不等的术生。 小厮也不少,纪子期看着来来往往,借故打量三人的人,心中默数了一下,最少也有十人。 比起古夫子院子里,只有她和黎渊两个术生,容若和范同两个小厮,这派头上就高出了不少级别。 三人坐定后,马夫子才姗姗走了出来。 马夫子相当精瘦,面色红润,许是养尊处优的关系,看起来比古夫子要年轻许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碧玉簪子固定住。 那簪子发着浅浅的绿光,剔透温润,似有水意流动其中,只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浑身透凉。 纪子期对玉石完全不在行,但也能感觉这簪子绝非凡品。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红玉镯子,心中暗自比较,不知这碧玉簪子与红玉镯子,哪个更值钱? 马夫子一见到黎渊,立马恭声行礼道:“一等术师马尚舟见过大皇子!” 黎渊虚扶一把,“马夫子不必多礼,在这术师协会,我是学生杨成!马夫子直呼学生杨成即可!” 马夫子想是也知道此事,略一行礼后,便转向了古夫子。 像遇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面露激动神色,语气激荡,“古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这么多年了,也不派人捎个信给小弟,让小弟心中甚是挂念啊!” 古夫子笑着起身回礼,“古某虽不在京城久矣,但马兄这些年的声名遍传黎国。 古某久居乡野,也时常听闻坊间对马兄的赞誉,古某与有荣焉!请接受古某这迟来的恭喜,祝贺你啊,马兄!” “哈哈!”马夫子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止不住的张狂和得意,“古兄过奖了,若是古兄在京城,这名声自是属于古兄,哪轮得到小弟身上?” 古夫子道:“马兄不必过谦,这术数界的各位前辈眼睛是雪亮的,而且这术数又不是能取巧之事。 马兄有如此成就,靠的自是马兄自身过硬的本事!” “哈哈!”马夫子笑得越发得意,伸手抚抚下巴上的灰白胡须,让几人坐下,自己坐回了主位上。 然后将眼光放在了纪子期身上,“这位便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本届术数大赛的优秀学生纪小雪同学吧。 纤纤弱质,不输男儿,实乃女子典范。今日一见,果然不负蒋大师之名,有蒋大师之风范。 老夫要是有如此后辈,真是死而后已了。” “谢马夫子夸奖!学生惭愧!侥幸而已!”纪子期起身恭敬回礼,心中却道,这老儿话里有话啊! 句句不离蒋大师,莫非认为此次术数大赛,她之所以取得如此成绩,是因为她太爷蒋大师的关系吗? 暗中呵呵两声后,坐回了座位上。 寒暄两句后,马夫子进入了正题,“这次请古兄师徒三人过来,一来是这么久未见,想与古兄叙叙旧。 二来呢,小弟之前在学生们面前时常提起古兄大名,因而学生们对古兄神往已久,便想着趁此机会,向古兄请教一二。 当然,这术师协会二等以上术师不可斗数的规矩还是没变。 咱们这虽说是请教切磋,可若被有心人抓住了小题大作,硬要说成是斗数,你我二人虽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难免惹上一身骚! 所以,就由你我二人的学生们进行交流如何?完了咱们在一旁指点两句,这样就算不上是违规了!” 古夫子早已知道马夫子邀请他来的来意,心中也已做好了准备。 从他决定回京的那一刻起,就知像今日之事,日后是避免不了的。 不管输赢,逃避不是办法,不过嘴上还是推脱道:“马兄这不是折煞古某吗? 古某已差不多十年未有认真钻研术数,水平早已落后马兄太多,这一对上,不明摆着是要古某输吗?” 马夫子面上笑容更盛,“古兄,你太谦虚了,别说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不研究,以古兄的水平,指点几个术生那是绰绰有余了。 何况还有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想必得到了蒋大师不少亲自指点。 蒋大师已有二十多年不曾收学生,这院子里的学生们,也想趁此机会,间接地跟蒋大师学习学习!” 古夫子垂下眼睑,心中冷哼,这马尚舟十年不见,越发张狂得没得边了,不过被人吹捧几句,就找不着北,居然妄想和蒋大师比! 面上笑容却不减,“即如此,那让几个小辈们玩玩吧!咱们两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毕竟这术数的将来还要靠这些年轻人来发扬光大啊!” 马夫子道:“古兄说得是!年轻人之间就得多交流交流才能有所长进。 那古兄您看,是一对一切磋呢,还是小弟的学生对古兄的学生?” 马夫子门下现有一十二名学生,古夫子则只有纪子期和黎渊两人,而黎渊甚至还不能算正规意义上的学生,毕竟他是插队插进来的。 一对一则是马夫子派两人,分别对阵纪子期和黎渊,学生对学生,则是马夫子门下一十二人对纪子期与黎渊两人。 “都可!”古夫子心中并不抱有太大胜出的希望,索性大大方方,由马夫子订下规矩。 马夫子沉吟一下,也不好意思在人数上占便宜,便道:“那就…” “夫子!”清脆的女声响起,纪子期道:“学生建议由两位夫子座下学生进行切磋!” 古夫子和黎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笑语颜颜,一派天真之色,好似刚刚所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 马夫子心中有些怒了,面色一沉:“纪同学的意思是,你和杨同学两人,对老夫座下一十二人?” “正是!”纪子期依然笑嘻嘻,语气却坚定十足。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自己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就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实在是太狂妄了! 蒋大师教不好你,今日就让老夫代蒋大师好好教教你,如何尊师重道!马夫子心中怒哼道。 当下重哼一声:“好!既然纪同学有如此自信,老夫就奉陪!” 然后声音拔高:“贾轻!将一众师兄弟们都唤进来!” “是!” 紧接着,一众十几人鱼贯而入,站定后齐声道:“见过夫子!见过古夫子!两位师弟妹好!” 纪子期和黎渊起身回礼。 贾轻问道:“不知夫子唤学生们到此处,所为何事?” 看来有什么样的夫子,就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单不说昨日是贾轻送的帖子,马夫子既然有了同古夫子一较高下的心思,定会提前同自己的学生说明。 今日古夫子黎渊和她已来到此处,还要假惺惺问一句所为何事? 纪子期心中对马夫子的评价不禁又拉低了一个档次。 “是这样,夫子今日请古夫子师徒三人过来,主要是为叙旧,这一来二去聊得挺开心,就兴起了让你们和两位师弟妹们切磋的心思。 蒋大师的曾外孙女纪小雪同学,提出由你们一十二人对她和杨成二人。 纪同学深得蒋大师教导,想必已继续其衣钵一二,夫子便应承了下来。 你们一十二人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也顺便向蒋大师后人学习学习!” 呵呵!这马夫子可真是帮人拉仇恨的高手,瞧瞧那十二人的神色,都恨不得吃了她! 纪子期面上笑容依旧,对着每个看过来或仇视或嫉妒或不屑的眼光,一一微笑回礼。 贾轻道:“既如此,那贾轻就请杨师弟和纪师妹多多指教了!” 术师协会内部各夫子门下学生,为了区别与外间斗数不同,不是抽签来个先后,你一题我一题,然后由夫子断定输赢。 而是双方各出三题,在纸上写下,互相交换问卷,然后在规定的半个时辰内交上答卷,再由双方夫子判断。 马夫子和古夫子留在正厅喝茶,两边的学生便分到了两边,进行小声地讨论。 纪子期刚坐下,就看到黎渊满脸不赞同的神色,“狂妄!纪子期,我承认你的术数水平很高,但你现在面对的不是各术数学院的学生,而是术师协会的学生。 你看看他们那帮人,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五六岁,年长的怕已过了四十,有几人已是一等术生多年,六月打算参加三等术师的考试。 你一刚晋级的二等术生,居然打算跟他们群斗?而且还将我拉扯进来!太不自量力了!” 纪子期斜睥他一眼,“那里面的一十二人,你觉得你有把握赢谁?” 黎渊恼道:“我本就不是专攻术数,怎能同那一十二人相提并论?” “那就是了!”纪子期笑眯眯道:“如果一对一,我能否赢暂且不说,你肯定会输! 与其输给一人,不如输给一群人,说出去也好听些是不?” “你真是如此想?”黎渊皱眉问道。 “嗯!”纪子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心中却道,若不是本姑娘现在不得已和你站在同一条线,本姑娘才懒得理你输赢! 而且本姑娘就是要一鸣惊人,煞煞那些人的锐气,若是一个一个的来,太麻烦了! 刚好顺便便宜了你而已! 黎渊心中疑惑,还欲再问,纪子期已低头写起题来了。 他撇撇嘴,无聊地拿起一张纪子期已写好的题。 嗯,字不错!清秀却有力,一笔一划大开大合,颇有男子之风! 黎渊在心中不得已又承认了纪子期的一项优点。 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无他,这题看似简单,他却无法解出! 黎渊自认为这次获得二等术生资格是有些取巧的成份在内,但他原来三等术生的资格那可是实打实的、规规矩矩去考的。 纪子期也不过是一刚考上来的二等术生,为何她出的题,他解不出不说,连一点思路也没有? 他抬眼看向正在埋头写字的纪子期。 从上往下的高度,只能看到她微蹙的眉头,煽动的睫毛在如玉的面庞上留下一点点阴影,挺翘的鼻尖,还有因思考中紧咬着的红唇。 呼吸有些急促,面上略带一点潮红,像在牛奶中倒入了一点桃花汁,更加鲜嫩无比。 黎渊的心中忽地跳了一下。 这样看来,这小丫头生得也还算清秀! 不过,跟掌珠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黎渊这一想,便别开了眼。 三题终于写完,纪子期吁了一口气,将题递给黎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心知以黎渊的水平,自是无法解出她精心想出的三题,不过礼貌上问问而已。 黎渊并不是什么对术数痴迷之人,这与从小的教导有关,也与天性有关。 不过当题摆在他面前,明明看着不难,偏他又毫无头绪时,还是被勾起了兴趣。 趁着贾轻等人还未出好题,低声问道:“这几题我闻所未闻,没有丝毫头绪,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纪子期闻言一挑眉,有些意外。 没想到黎渊没有故作高深道“不过尔尔”,反而抛下身段不耻下问。 便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同他讲了起来。 靠得近了,气息便容易纠缠在一起,纪子期毫无察觉,刚开始听得起劲的黎渊也未注意。 等第三题快讲完时,黎渊才突然间感觉有股少女的幽香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似花非花,一种他从未闻过却让他心旷神怡的味道。 他深吸两口气,有些陶醉,便不心在蔫了起来。 “杨师兄,杨师兄!”纪子期见他走神,不悦喊道。 刚才还想着称赞一下他的求知精神,不过片刻就原形毕露了。 黎渊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纪师妹,刚刚在回想前两题的解法,有些走神了,纪师妹你将第三题再讲一遍!” 纪子期抬头疑惑看他,皱皱眉,正准备重新再讲,那边贾轻出声道:“杨师弟,纪师妹,师兄们这边的题已好了,你们那边如何?” “好了!”纪子期便拿起三道题,站起身高声应道。 两人分别朝对方的方向走去,在正中相会,相互交换了手中的题卷。 纪子期随手抽出一题,将另两道题递给黎渊,“杨师兄,你也瞧瞧吧!” 黎渊接过题仔细看了一下,那两道题难倒不难,但以他的能力,半个时辰内肯定是解不出的,多上一个时辰倒有可能。 黎渊回想起刚刚纪子期那三题,若只看题,明显就是纪子期胜上一筹。 然后再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心中想法还未成型,就听纪子期脆生生地道:“杨师兄,我已经解完一题了,再给我一题吧!” 什么?这才几个呼吸而已?黎渊不敢置信地随手将手中题给了她一份,拿起她已解完了的那题。 这一看之下更是震惊!与纪子期所出的三题不同,这题他大概也知道解答的思路,只是他并不深研术数,有些不大熟练,需要多些时辰罢了。 因而他只轻轻看了一眼,心中的震憾已无法形容! 对的!是对的!而且不只一种解法,是三种! 这么短的时间内,很明显她连思考都没有思考,一看题就将答案写在了上面。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实力早已不止如此。 此时的黎渊,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评估纪子期的术数水平。 或许,之前他还是看轻她了吧? 在他想的空档,纪子期已抽走了他手中的第三题。 黎渊拿起了墨迹还未干的刚解出来的题,看着上面写着的四种解法。 也不知是过于震惊没了反应,还是已经被惊到麻木没了反应。 黎渊反而觉得此刻的心理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只是他这平静不到两个呼吸,旁边的纪子期又给了他一记闷雷:“马夫子,古夫子,各位师兄们,学生已经解完了三题!” 他印象中的纪子期绝不是如此莽撞毫无顾忌之人! 黎渊想起之前纪子期主动要求二人对十二人,现在又不顾及对方面子,快速答完题立马出声狠打对方脸面的举动,陷入了深思。 坐在正中的马夫子和古夫子二人,正心不在蔫地聊着天。 马夫子志得满满,古夫子心中有事,有一下没一下地应和着。 听到纪子期的声音,两个不约而同惊起,互看一眼,然后齐齐望向纪子期:“全部已答出?” “是的!”纪子期坚定点头,空灵的声音像地狱来的魔咒一般,箍得贾轻等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古夫子面露不置信,马夫子面色如墨,贾轻等人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策略,一定是对方的策略!或许对方根本是随意解答,意在扰乱自己的学生答题。 若在规定的时辰内双方都解不出,则算和。 但自己门下一十二人对对方二人,人多对人少,表面是和,若此事传扬开来,实际上还是输了。 好有心计的女娃!哼,哪能瞒得过老夫? 马夫子这一想,心中便定了,气沉丹田朝贾轻等人大声喝道:“时辰还未到,慌什么?认真解题!” 马夫子这一喝,让贾轻等人从慌乱中清醒过来,有些个也在猜想对方是不是在使诈,以扰乱己方阵脚。 当下所有人便稳住心神,重新开始讨论了起来。 只是马夫子不知道的是,贾轻等人的惊慌失措,并不仅仅是因为纪子期已解出了他们的三题。 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纪子期出给他们的三题,他们根本毫无头绪。 所以当纪子期说出“已解完题时”,那几个字便成了压倒他们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马夫子的提醒下,贾轻等人暂时进入了解题的状态,只可惜,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不过半柱香时间。 平时里自负甚高的各人,面对一个刚升级二等术生的小丫头出的题,居然毫无头绪。 就算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又如何?毕竟只是一个刚十六的小娘子而已! 而且这题的风格,与蒋大师留在这术师学院的手稿完全不同。 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不一会,贾轻等人由原本的小声议论,成了争论。 有人说:“应该从这个方面去考虑!” 另一人反驳:“不对,这个刚刚已经试验过,行不通!” 那人道:“那是你试验过不通,不代表我试验也不通!” 反驳那人怒道:“同样的方法再试验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认为厉害过我不成?” “怎么,原来你一直觉得你比我厉害?”那人听得此言也怒了。 “你个小子,不服是吧?不服明日咱们比划一场,输了从这术师协会滚蛋!” “都给我闭嘴!”贾轻喝道,“现在做什么意气之争,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解开这三题!” 贾轻年岁虽小过二人,但术数水平却在二人之上,且马夫子对他一向青眼相看。 这一出声阻止,那二人互瞪一眼,悻悻闭了嘴。 几人吵闹中,音量便不自觉提高了。 马夫子与古夫子因刚刚纪子期的言论,早已无心交谈,焦急地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因此几人的争吵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马夫子耳中。 马夫子气得满脸通红,一群小免崽子,当着外人的面,居然就起了内讧?这不是生生打他的脸吗? 晚些跟你们几人算账!马夫子心中咬牙切齿。 转眼,半个时辰已过去了。 贾轻等人由开始的慌乱,到因为慌乱而引起的争吵,到最后的沮丧无力。 贾轻苍白着脸走上前,面带羞愧:“马夫子,古夫子,杨师弟,纪师妹,那三题,学生们,解不出!” 最后三个字,就像蚊子声音一样细小。 在这静得可闻针落的院子里,马夫子古夫子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马夫子脚下踉跄两步,面色发白,这些他引以为傲的学生,就这么不堪一击? 他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一定是那纪小雪出的题有问题,若题来自蒋大师,这些学生解不出是正常的! 马夫子如此安慰完自己后,又心存了些侥幸。 说不定那纪小雪的答案也是错的!这样就算是和局了,他们这边是以多欺少,纪小雪那边是仗着蒋大师在撑腰。 说起来半斤八两,谁也没讨得了好! 他深吸两口气,对着纪子期挤出难看的笑容,“蒋大师不愧是蒋大师,连他的曾外孙女也这般厉害!老夫佩服! 老夫门下学生承认了解不出,那就请纪同学将解出的三道题答案拿上来,由老夫和古夫子定夺!” 说完此话,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那答卷有一丝一毫差错,无论如何也要咬定解答错误了。 “是!”纪子期双手捧上三道题,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马夫子手中。 马夫子憋着一口气,头上发髻隐约已有些松动,一双老眼迅速地扫向那三张卷子。 一张,面色惨白;二张,浑身颤抖;三张,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 仅仅只是两三个呼吸间。 以他的水平,哪用得上细看,只瞟上一眼立马就知对与错。 马夫子双手紧紧捏着那三张卷子,抖个不停,胸口起伏不定,张大嘴急促喘气。 而后,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是什么怪胎?这是哪里来的怪胎?蒋大师的水平已到了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了吗? 眼前这纪小雪回京不过半年,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术数大赛上,就算用尽了晚上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月,就有如此水平。 那蒋大师的水平,又有多深? 马夫子觉得一阵阴嗖嗖的风,吹过他的后脊背。 枉他还自以为与蒋大师之间已相差无己,对方不过是仗着声名响,年岁大的优势而已。 可如今这一看,分明还是天渊之别啊! 贾轻等人看着马夫子不断变化的神情,面上越发慌乱。 古夫子虽未见到试卷,但从马夫子表情上,猜出应该是答对了。 而且应该答得甚是巧妙! 他想起当初陈家村与西村划分山林一题,当时罗书的解法就震惊了他。 那时,他以为是罗书个人出众的能力解出的。 现在回想起,貌似当时罗书曾询问过纪子期可有别的解法。 那么那一问,肯定不是客套地问,而是求教地问了。 古夫子觉得以自己这般岁数,许多事情已经看开了。 马夫子下帖向他挑战时,他抱着必输的念头,来应战了。 可现在,他仍然是止不住心头的狂喜,像爱玉的人,突然间发现了一块绝世美玉一般。 现在的纪子期,就是他眼中价值连城的那一块玉。 古夫子轻咳两声,嘴角颤动,尽量表现出平和的神情,“马兄,解得如何?可否让古某瞧瞧?” 马夫子仍在呆滞中,对他所言充耳不闻。 古夫子便亲自动手,从马夫子青筋暴露的手中,用力一扯。 马夫子下意识地一松手,那三道题便落入了古夫子手中。 古夫子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那三道题的解答时,仍是被大大惊到了。 果然如此!当日罗书分山之法的思路便与此如出一辙,只不过,明显纪子期的思路更简洁更奇特。 紧接着古夫子心中又是一阵狂喜,想不到我古齐天临到老,还能收到如此资质过人的学生! 惊过后,他就忍不住想仰天长笑,只可惜,现在在马夫子的地盘上,就算高兴,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明显。 马夫子终于回过神来,之前的张狂已完全褪去,嘴张张合合几次,终于干哑着嗓子道:“这三题,都对了。” 贾轻等人面如死灰,看向纪子期的神情通通变成了仇恨。 其中一人道:“杨师兄纪师妹能解出那三题,师兄我打从心里敬佩。 可纪师妹出的这三题,师兄有些不服气!” 马夫子闻得此言,死寂的脸又泛上了光,说不定还有机会,“拿来瞧瞧!” 贾轻将题递了上去。 马夫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大约一两柱香时辰后,面色灰败,长叹一口气道:“古兄,小弟认输了!” 至此时,这句话才显露出了几分真实情绪。 那学生还不死心,“夫子…” 马夫子正是又恼怒又灰心之际,那学生还不知死活地撞上来,当下大怒,劈头骂道:“技不如人!学艺不精!你们还有脸怀疑? 老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从今日起,都给老夫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钻研术数,严禁外出!” 此言一出,贾轻等人面色大变。 要知这帮人岁数都不小,早已成家立业,这一闭关,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中娇妻幼儿相见,如何是好? 只是马夫子正在气头上,众人不敢出声,只得诺诺应是。 经此一事,马夫子气焰全消,贾轻等人虽心中有气,但夫子已认怂,个个也不敢如何。 全部人等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古夫子纪子期黎渊三人。 回到古学堂,古夫子对纪子期出的三题甚有兴趣,当时碍于马夫子面子,不好意思拿过来细看。 如今回到了自己园子里,古夫子的开怀也不掩饰了,对那三题的兴趣也不掩饰了,“小雪,将你那三题讲来听听?” 纪子期便将那三题重新讲了一遍。 题确实算不上难,却对综合运用能力要求非常高。 以贾轻等人现在的水平,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解不出勉强算在情理之中。 古夫子沉思一阵后想出了解法,又想起纪子期与众不同的解题思路,便问道:“小雪,将你的思路讲给夫子听听!” “好的,夫子,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古夫子边听边满意点头,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不仅新奇,对他自己也非常有启发意义。 只不过,古夫子同马夫子一样,在心中也认定,这一切除了纪子期本身的天赋外,还是要归功于蒋大师。 所以临走前,古夫子道:“小雪啊,以你现在的水平,夫子能教你有限,你以后可多点时间向你太爷蒋大师学习!” 久未出声的黎渊,在古夫子走后,终是忍不住问道:“纪子期,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纪子期却听懂了,拱手道:“大皇子,陛下将你送来这要师协会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吗?” 黎渊对她忽然地称呼转变,很不能适应,皱眉道:“略知一二。” “不知道大皇子可否将略知的一二说来听听?” “术师协会内部斗争沉疴已久,父皇担心蒋大师和孟大师百年后,术数界便会随之崩塌,便将重心放在了新一代的术生身上。 将我送入这术师协会,一来是深刻了解术数在黎国的强大与发展中起到的绝定性作用。 二来便是了解如果其崩塌,对黎国国运及民众带来的灾难到底会有多严重!” 三来是希望我能从你身上学到那种高格局的眼界,以及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句话,黎渊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纪子期微笑道:“昨日我太爷蒋大师也同我说了类似的话!” “什么意思?”黎渊道,“莫非你太爷期望你能改变术师协会的的现状?” “不是!人性已根深蒂固,很难改变。”纪子期道:“太爷并未如此要求,不过太爷希望我能成为新一代术生的榜样!” 黎渊道:“所以你之前才会那么狂妄地对待马尚舟那帮人?” 纪子期道:“马夫子为人有些轻狂,自以为术数之能已无人能及。打击他的最好办法,便是在术数上一击即中。 刚刚那么做,纯粹是为了烘托效果。结果也证明了,效果不错!” 黎渊看着她不出声。 “所以,杨师兄,”纪子期换回了称呼,微笑道:“很长一段时间内,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蚱蜢。 希望掌珠公主的事,不会成为翻船的理由!” 黎渊有些羞恼,看来蒋大师不仅对她提出了期望,还连带地说出了掌珠的事情。 他忿忿道:“我掌珠妹妹不知道强你多少倍!” “我知道啊!”纪子期作出无辜的表情,“掌珠公主是黎国第一美人,是黎国最尊贵的女子,即使只是与她的名字放一起,都是我高攀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呢?黎渊面色郁郁。 “不过,”纪子期笑嘻嘻道,“问题都是杜峰那厮,不光师兄心理不痛快,师妹心理也不痛快的很。 师兄要是想去教训他的话,顺便将我那一份也教训了!” 黎渊有些瞠目,这是身为人家未婚妻该说的话吗?怂恿别人去教训自己的未婚夫? 他咬牙道:“杜将军知道师妹是这样的性子吗?” 纪子期继续换上无辜的表情,两手一摊,“不知道,要不师兄有空帮我去问问?” 黎渊被她的无赖气得胸口一阵翻涌,黑着脸甩袖离开了。 话已说开,想必黎渊以后不会为了掌珠公主的事给她脸色看了。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 纪子期冲着黎渊的背影做个鬼脸,笑眯眯地离开了。 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蒋大师。 蒋大师半眯着眼边听边点头,唇角不自觉翘起,露出笑容。 不愧是我的曾外孙女,蒋家后人,一出手便震住了狂妄自大的马尚舟! 看来他有段时间不会蹦跶了。 纪子期在古学堂过得挺无聊。 古夫子初回京城没多久,日日被过往好友接去花天酒地,不,接风洗尘,畅谈往事。 黎渊因为前几天纪子期挑明了掌珠的事,不好意思给她脸色看,但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一看到她,转过脸视而不见。 纪子期自认不是那等愿意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人,见了面主动打个招呼后,老实闭上嘴,不愿多生事端。 园子里人少,总共就那么五个人,若有人一日不见,便觉得好多天没见了。 纪子期发现好像有两天未见到容若了。 容若因为他哥容禛的事,自然对她无好感,碍于身份有别,面子上还算客气。 纪子期一来闲得慌,二来她和范同的关系虽说有些尴尬,可毕竟是上几辈人的事,跟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 在这园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不想二人关系过于僵硬。 便装着无意,同范同搭讪道:“怎么好几日没看到容若了?” 范同看她一眼,眼中别有深意,“他家最近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纪子期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可是同在古夫子门下,怎么也得关心一下是吧! 范同神色奇怪,顿了顿还是说了,“他哥容大人年前负责监工的公主府的两座楼,前天出事了,详情不得知。 出事当天工部林大人立马赶到了现场,现场却不见容大人身影。 林大人派人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家…酒坊找到了醉得不醒人事的容大人。 林大人当场震怒,以玩忽职守、监管不力之罪,将容大人送进了大牢。 容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容若回去主持大局了。” 纪子期本想再问容大人为何会醉在酒坊,看着范同像看白痴似的眼神,闭上了嘴。 嗯,黎渊好像说过,容若因为强留她在柳儿巷,先是得罪了蒋大师及杜元帅还有杜峰,后来蒋灵身份一揭穿,等于又得罪了户部和工部两位林大人。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人敢护着他,帮他说一句好话。 昔日的良师益友均远离,原本前途无限,一夕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 这么说来,容家出事,倒跟她免不了扯上一点干系,加上又扯上工部林寒轩,也就是范同的姑父,也难怪范同看她神情那般奇怪。 纪子期呵呵两声,乖乖闭上嘴不敢多言。 当然,如此看她的除了范同外,还有黎渊。 黎渊听见她与范同的对话后,忍不住心中翻个白眼,少根筋的小丫头! 晚上回蒋府时,刚下马车,忽然斜斜里冲出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纪小姐,求你救救我哥!” 纪子期吓一跳,车夫正欲将人拉开,她定睛一看,正是两日未见神情憔悴的容若。 纪子期伸手制止了车夫,上前扶起容若,“容若,男儿膝下有黄金,先起来说话!” “纪小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容若头低埋,纪子期力量有限,拉他不动。 纪子期今日已知道发生了何事,也猜想得到容若所求何事。 不过兹事体大,人命关天,哪是她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就算能,她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纪子期不由皱眉道:“容若,我知你所求何事。但具体详情我并不知晓,断不能贸贸然应你。 你若有心找我帮忙,就起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清楚。若不然,就请回吧!” 说完静看容若反应,若他还执意跪在这,以此要挟,纪子期说不定就真地拂袖进去了。 好在容若估计只是心急解决问题,并不是傻的,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站了起来。 “随我进来吧!” 纪子期说完便进了蒋府,容若忙不迭跟了进去。 “说吧!”来到了正厅,有仆人奉上茶后,纪子期直接进入正题。 容若想必也十分着急,顾不得多说客套话,直接说起了前因后果:“纪小姐,我大哥容禛因之前无意中得罪了你,且政绩不好,被降了官职。 工部一些重要的活便不再安排于他,只让他跟进一些小的项目。 不过有一项重要的工程,因是在去年十月中旬开始的,便一直跟了下来。 就是宫中陛下为掌珠公主修的两座楼。 掌珠公主今年已十六,按宫中规矩,公主一过十八,不管是否招了驸马,都不可留在宫中。 那两座楼,便是修在陛下为掌珠公主准备的公主府中。 因大哥年前降职,那班干活的工头和工人便经常对他冷嘲热讽,阳奉阴违。 加上家中一众亲友开始疏远他,大哥心中郁闷,时常醉酒消愁。 如今两座楼出了事,大哥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画图的另有其人,建楼的另有其人,这帮人又不听大哥指挥,现在出了事,又要责任推到大哥一人身上!” 容若越说越气愤,“所以容若肯请纪小姐,能帮我大哥说上一句公道话!” 呵,果然是养在深闺的大少爷,幼稚得…可笑! 纪子期望向容若,正色道:“容若,前几天我和杨师兄二人,与马夫子门下一十二人切磋术数,你听说过这事吗?” 容若不知她为何不直视他的请求,反而提到不相干的事,心下有些不满,只是有求于人,不敢表露在面上,“听过!” “那你觉得那一十二人输与我和杨师兄二人,是那一十二人学艺不精所致,还是马夫子教导无方所致?” 容若对那日切磋之事只是听闻,因第二日家中出了事,并不了解其中详情。 事实上,若问他对事的看法,他心里觉得以上两者皆不是,是纪子期与黎渊运气太好,而那一十二人运气太差而已! 不过此时他不知纪子期为何会问他对此事的看法,便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两者皆有!” “为何?” 容若心里着急容禛的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一个人要想学业有成,除了自身天赋,后天努力外,一个好的夫子也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每个人性情不同,才能不同,天赋不同,夫子除了授业解惑外,还要懂得因材施教,根据不同的学生,用不同的方式教导,挖掘出他的天赋和才能。 马夫子和那一十二名学生便是如此,固有学生天赋问题,也有马夫子教导问题!” “容若对这个问题看得很透澈嘛!”纪子期点头赞道,“不过倘若马夫子不认为是自己教导出了问题,而认为是学生太愚笨; 而学生也不认为是自己天赋不够,又不够勤奋,反而指责马夫子水平有限,教导无方呢?” 容若皱眉道:“那双方都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为何不从自身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 “是啊,为何不从自身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纪子期重复念着容若的话,清澈无垢的眼睛盯着他。 容若正想问她是何意,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话,浑身一凛。 在那温和而略带锐利目光的逼视下,顿时觉得自己的丑陋心思一览无疑。 容若的脸迅速涨红,咬着唇,嗫嚅道:“纪小姐,容若因担心大哥,一时陷入迷障,还请纪小姐忘记容若先前不当之言。 大哥身为那两座楼的监工,自该对其进程一清二楚,若发现了问题凭自身能力无法解决时,也应向上官汇报此事。 而不应该以被降官职他人不听指挥,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 纪小姐,此事大哥确实应负主责! 只是他始终是我大哥,从人伦上,我必须尽力将他解救出来! 还请纪小姐体谅容若的一片爱兄之心!” 看来这容家还是有希望的啊! 纪子期见他已想明白,语气温和,“容若,你大哥如今如此消沉,说明他从内心里就是一个脆弱经不住打击的人。 以他的性情,这些打击迟早会遇到,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晚遇到不如早遇到。 他能否爬起来,是他自己的问题,任何人也帮不了他。 你作为容家现在的支柱,于情,你可以偏袒你大哥,你们是亲兄弟,所有人都无可指摘; 于理,你却必须要拎得清大事大非,错就是错了,越遮掩便会越陷得深,最后整个容家都会被拖入这深渊。” 容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是羞,又是后怕,“多谢纪小姐指点!容若明白了!” 纪子期赞许点点头,“那说回你哥的事情上。现在两座楼的情形如何,伤亡如何?” 容若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呐呐道:“听说伤了不少人,也死了几人,因这几天都急着救大哥出来,具体的情形,我,我没了解得太详细。” 纪子期无语地看着他的头顶,“那这样,明日我随你一起去公主府看看,了解一下现在的具体情况。” “谢纪小姐!”见纪子期肯出面帮忙,容若感激万分,再次多谢之后离去了。 公主府外已被官兵围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让靠近,两座楼的施工暂时停了下来。 纪子期表明身份后,负责的军官放了她和容若进去。 里面倒不是纪子期以为的空无一人,工部尚书林寒轩,正带着一群人四处查看,不时停下来讨论一番,眉头深锁。 见到纪子期,脸上露出笑容,主动上前打招呼,“小雪!你怎么来了?” 旁边一群人见怪不怪,看来这京城中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林大人!”纪子期有些尴尬,早已经是摆明的事,偏还要揣着糊涂装明白。 “见过林大人!”容若拱手行礼道。 林寒轩看着站在纪子期身侧的容若,明白了纪子期前来的缘故,面色沉了些。 呵,居然将主意打到他外孙女头上了?林寒轩对容禛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纪子期看他面色怕误会更深,忙道:“林大人,今日学生和容若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并无他意。 一切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林大人不要误会了!” 容若接着道:“林大人,此事是家兄失职,如纪小姐所言,容若请纪小姐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能否有补救之法,万没有存不该有的念头,大人明察!” 林寒轩面色这才缓了些。 纪子期道:“林大人,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否将详细情况跟学生说说?” “你稍等!”林寒轩巴不得与她多些相处,如今纪子期提出要求,立马应了下来。 过去同先前一群人交待了两句,又带了三人过来。 “小雪,这位是术师协会的丰夫子,术长老之一,你刚去没多久,应该还没见过。”林寒轩介绍道:“这位是丰夫子的学生,一等术生李宗。” 然后又指着身旁一位有些眼熟的轮廓分明身材高大一脸笑容的二十多岁男子道:“这位是术师协会刘夫子座下的三等术生,耶月哈!” “见过丰夫子,见过李师兄,见过耶师兄。”耶月哈?纪子期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赏术大会上面对楼九的挑衅不急不躁,第一个向他发出挑战的人,“赏术大会上的耶月哈?” 林寒轩奇道:“小雪,你怎么知道?” 耶月哈看着眼前少女,也略略觉得有些眼熟。 纪子期嘿嘿一笑,“耶师兄,我是莫问!” “什么?”林寒轩与耶月哈同时惊呼出声,“你是莫问?莫问是你?” 见二人神色过于惊讶,纪子期有几分不好意思点点头,“当时楼九手下伤的那人李成明,受伤有一半原因是因我而起。 为了方便,所以我才女扮男装去了赏术大会,要为他讨个公道!” “难怪后来各大商行和官府怎么也找不着莫问这个人。”林寒轩看纪子期的眼神更加复杂,唏嘘道:“没人想过你是女扮男装!” 那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眉间一股英气的小小少年,谁会想到是小娘子所扮? 林寒轩想起原本备受宠爱尚未识人间疾苦的纪子期三姐弟,与爹娘失散后自卖入苏府为奴,又被逼上战场解决户部与兵部矛盾。 不知经受了多少磨炼和煎熬,才有了他所看到的那个受万人赏识、浑身发着光的纪子期,心中剧痛。 若不是他的错,她哪会受到如此磨难? 忍不住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多了更多的愧疚和怜爱。 纪子期被那眼神看得不自在,转向了惊喜万分的耶月哈。 耶月哈差点就想伸出双手抓着她了,眼露崇拜道:“纪小姐,总算找到你了,莫问可是我的榜样啊,以后一定要多教教师兄我啊!哈哈!” 纪子期被他的直率感染,笑道:“耶师兄客气!你要是有空,古学堂随时欢迎你过来!” 一旁的丰夫子听得此言,面露些许不屑转向了一边。 将注意力放在纪子期身上的林寒轩并未留意,他温声道:“好了,小雪,周术生,回了术师协会后,多的是时间叙旧。 现在还是先说说这两座楼的问题!” 面色一转,带上沉重:“公主府这两座楼共三层,原本一座是掌珠公主居住,另一座是未来的驸马居住。 之前一切进展顺利,按计划还有大半个月即可完工,二天前公主楼忽然倒塌了一层,当时是白天,所有施工的工匠都在。 当场死了十人,二十人重伤,三十人轻伤。我和工部几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后,经检测,发现两座楼居然有轻微的倾斜。 而且这三天来倾斜越来越严重,先前单凭肉眼无法看出倾斜,今天若看得仔细些,已可以看出倾斜程度在加剧。 工部派人过来细细研究过,估计是地基下砂层引起的不均匀沉降,需要打斜向锚桩。 今日丰夫子几人过来,就是对如何进行改善提供参考意见!” 林寒轩说完看了容若一眼,“不过公主楼的倒塌,与倾斜无关,是施工本身不严谨造成!” 施工不严谨,便是监工的责任了!林寒轩这一句,等于是在向容若解释,容禛被关的原因。 容若显然也听明白了,面色苍白。 纪子期道:“那现在如何了?” 林寒轩道:“两座楼若想恢复原貌倒也不难,但问题有两点。 一是掌珠公主三月生辰,皇帝陛下本是将这两座楼当作生辰礼送给她,现在塌了重建,能否如期完成是个问题。 二是这楼已塌过一次,是否还会再塌,没有人敢百分百担保,掌珠公主金枝玉叶,谁敢拿她性命来测试?” 看来这问题若不能好好解决,倒霉的不仅仅只是容禛,还有工部大部分人包括林寒轩在内,以及施工的工匠。 难怪先前林寒轩面色那么凝重。 纪子期道:“那林大人现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林寒轩道:“皇帝陛下英明,得知此事后虽震怒但并未当场降罪,只是严令立马着手解决,让众人戴罪立功。 现事实已如此,只能如实上报陛下,另寻他处重建公主府了。” “那林大人…” 林寒轩苦笑:“我身为工部尚书,领导无方,难辞其咎。” 一旁的容若听得越发惭愧,容禛虽被关入牢中,并未禁止探监。 他去看他时,容禛不停发牢骚喊冤,怪所有的人都另眼看他,怪世道对他的不公平,怪人情冷暖薄如纸,唯独没怪他自己。 当时容若听信了,才有了上门求助纪子期一事。 昨日听纪子期一说,刚刚又听林寒轩所言,方知自家大哥原来是如此的没有担当之人! 纪子期想起现代的比萨斜塔,皱眉沉思一会道:“林大人,可否等多两天再上报陛下?” “你有法子?”林寒轩惊道。 “有点想法,不过需要再细想一番。”纪子期道:“学生对建楼之事并不熟悉,今晚学生回去后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明日请林大人带上建楼的匠人过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看看可否行得通。” 林寒轩点点头。 一旁久未出声的丰夫子,挤出笑容,带着几分讥讽道:“明日老夫也过来,听听纪术生的高见!” 纪子期微笑道:“明日请丰夫子多加指点!” 耶月哈带着几分期盼道:“纪小姐,我明日也一起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子期道:“咱们现在同属术师协会学生,耶师兄称我纪师妹即可!” “纪师妹!”耶月哈呵呵傻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纪子期来到了公主府时,又遇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杜峰! 阳光下魁梧的身形如松柏般挺拔,侧颜如刀刻般完美。 好几日未见,光远远看着他,纪子期都觉得心脏跳得快了许多,嘴角不自觉翘起。 “杜峰?”纪子期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杜峰也有几分意外,眼睛里露出炙热惊喜的光,熠熠生辉,扔下正与他谈话的林寒轩,大踏步走了过来,“期期,你怎么来这了?” 灼灼的眼神令纪子期面上一热,眼里不自觉溢出温柔,“我来和林大人商量两座楼的事情。你呢?” 提及此事,杜峰面上神情略变,语气沉痛,“这次死亡人员的名单里,有两位是曾立下大功,负伤从杜家军退役,兵部安排到这里的。 我来是了解具体的死亡原因,确定抚恤金的金额,以及,给他们家里人一个交待!” “嗯。”纪子期能体会到他心中的悲痛,轻轻嗯了一声。 “小雪,你来了?”林寒轩走过来,打断两人凝视,“人已经到齐了,过来说说你的建议吧!” 今日在场的除了昨日的丰夫子、李宗、耶月哈外,还多了两三个纪子期不认识的人,想必就是这两座楼的匠人了。 简单的介绍过后,纪子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议是这两座楼干脆建成斜楼。 至于公主和未来的驸马居住的地方,再这个府邸另觅他处重建!” “斜楼?”丰夫子轻哼道,“纪术生的意思是按照现在的样子,强行完工吗?” 纪子期道:“不是,是建成斜而不倒!” 丰夫子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讥讽,“斜而不倒?无稽之谈!” 对莫问钦佩有加的耶月哈,却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斜而不倒?” 纪子期转向林寒轩,“林大人,可否让人送些条状木块过来?” 林寒轩点点头。 不一会,便有下人送了一堆的条状木块过来。 纪子期拿起木块,简单地搭了两个倾斜楼的形状,“只要这重心在楼的地基之内,便可以不倒。 而且,我建议两座楼的倾斜相对,再用两条空中廊道连起来。 这两座楼已经有过倒塌的历史,如昨日林大人所言,无论能否修正,皇帝陛下绝不会冒风险让公主与未来的驸马住入其中。 那么索性就将两座楼建成一种象征性的建筑。 相对倾斜,像对有情人深情对望,寓意公主与驸马恩爱有加; 两楼相连,如夫妇间相互执手,寓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寒轩略一细想,眉头舒展,露出笑容,“这个法子倒是可行!虽不能住人,但这楼本身的造型与寓意,已属一绝,天下无楼可比拟。 掌珠公主还有一年多时间才搬离皇宫,一年的时间,够重新再建两座楼了。” 丰夫子斜眼道:“纪同学的想法是不错,只是纪小姐所用的是木块摆成,而真正建楼哪会如此简单,这斜而不倒怕是只能纸上谈兵!” 纪子期微笑道:“学生确实对建楼并不熟悉,所以让林大人请了匠人过来。 学生只能讲讲基本原理,具体是否可行,如何执行,还得两位匠人确定!” 两位匠人拱手道:“纪小姐客气,请明说!” 要说这事若不能圆满解决,丰夫子师徒无需负任何责任,但两位匠人身为设计与建造执行者,绝对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林寒轩想着以解决问题为主,他二人此时早已入了狱。 因此,只要有人说有方法可能可以解决问题,不管可行度有多少,无论如何,他二人也要试上一试。 态度上自不同丰夫子的冷嘲热讽。 何况皇家最讲寓意,纪子期两座楼的构思寓意,恰好符合皇帝陛下兴建此楼,无法暄于口的心思。 只要能成,皇帝陛下一高兴,这塌楼之事带来的罪责,自然也相应减轻了不少。 所以对二人来说,就算法子不成,他二人想尽一切法子,也要让它成。 纪子期明白二人心中想法,不理会丰夫子的冷嘲热讽,对着二位匠人道:“两位匠人,学生的法子是这样的: 一是确保重心在楼的地基之内,所用木材需要劈开,再如同制造家具一样,将其拼凑粘合,让其成为倾斜; 二是减轻楼身重量,其楼顶的设计需要做些改良。 三来这楼现在倾斜,应是地基下土层的特殊性造成,需要进行加固,否则容易再次崩塌。 学生计算过,认为这样的倾斜角度是可以做到的。加上两道空中廊道,其稳定性会更高。 两位请看这模型,计算的方法大概是这样的……” 林寒轩越听越满意,看着一旁面色越来越差的丰夫子,心中觉得舒爽不已。 这几日,他对这丰夫子不满到了极点。 作为黎国术师,其职责便是用其术数能力,解决发生的事故,或防止事故的发生。 丰夫子对着他还好,对着其他人一脸倨傲,趾高气昂,一副救世主等着别人去求救的神情。 来这里几天只会说,已无他法,包括未塌的附马楼,巩固也没什么作用,肯定是会再塌的。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还不停对纪子期冷嘲热讽,哼,什么东西?本官的外孙女你也敢给脸色看? 自己想不出方法时,不知道检讨自己的不足,只知道嫉妒别人想出了方法! 难怪无论是陛下、他爹,还是蒋大师和孟大师,都对现在术师协会的人失望透顶。 一个二个只顾着争名,已全然没了以往的风范。 林寒轩摇摇头,看着正认真与两位匠人探讨的纪子期。 一直站在一旁未出声杜峰,看着浑身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纪子期,心里骄傲油然而生。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不愧是我的期期! 许是那眼光太过侵略和炙热,正与匠人沟通中的纪子期,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放肆。 杜峰忽地笑了,深邃眸中情意如丝,目光如矩,织成一张网,裹着幽深的欲望和诱惑,铺天盖地的朝纪子期飞了过去。 然后杜峰看到纪子期染上绯红的白嫩耳珠子,咧着嘴笑得更加张狂。 纪子期面上发热。不要脸的家伙,光天化日之下也用眼光挑逗她! 她定住心神,继续与那两位匠人讨论实施的可行性方案。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时,已是黄昏。 纪子期抬头,发现杜峰已不知何时走了。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个家伙,走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嘀咕间随着林寒轩走到了门外,却见杜峰立在她的马车前。 “杜峰?你不是走了吗?”纪子期惊喜道。 “我来送我未婚妻回家!”杜峰唇角翘起成优美的弧度,眸色沉沉如墨,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纪子期噎住,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这厮会规矩吗? 这么远,又不可能像上次慢慢走回去。 她想拒绝,看着站在一旁的林寒轩,又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 两人名份已定,全京城皆知,他送她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送在外人看来才奇怪吧! 果然,林寒轩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你们离去吧!” 纪子期伸手握住杜峰送过来的手,瞪了他一眼,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也不小,随后上来的杜峰偏紧紧挨着她,对纪子期横过来的嫌弃眼神视而不见。 然后敲敲车壁,“杜康,可以走了!” “是,少爷!坐稳罗!驾~”果然是杜康的声音。 “杜康?”纪子期大惊失色,“这明明是蒋府的马车,为何变成了杜康,蒋府的车夫呢?” 杜峰趴到她肩膀上,热呼呼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钻,“我跟他说,我送你回去,让他先回蒋府了。” “所以你先从公主府出来,就是为了办这事?”纪子期咬牙道。 “嗯。不止,”杜峰轻笑,马车里有些暗,看不清他神情,却听得出笑声中的不怀好意,“我让车夫给岳母大人代话:今晚要带你去赏月,晚点送你回去!” 赏月?这么烂的借口你也想得出?今天才初八而已!纪子期忍不住翻个白眼。 杜峰手已经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腰间滑动,唇贴着她的脖子就要往上移。 纪子期吓一跳,忙伸手阻止他,有些恼怒道:“杜峰,这在马车上!杜康在外面呢!” 杜峰不满地拉开她的手,“期期,你说过要补偿我的!” 补偿!补偿!就想着补偿!下流胚,不能想点别的事吗? 纪子期心里恨恨,口中却柔声道:“不是没合适的机会嘛。” “现在就很合适,就现在吧!”杜峰猴急地扑过来。 “现在?外面还有好多归家的路人呢!”纪子期急忙道,“而且杜康还在外面!” “期期!”杜峰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的,“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纪子期呵呵道,面上表情有些僵硬,“怎么会呢?” 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公主府,故作甜蜜问道:“杜峰,掌珠公主生得如何啊?” “还行。”车厢狭小,杜峰又紧紧贴着纪子期,那幽幽少女香让他魂不守舍,哪有什么心思理会掌珠生得如何的问题,便随口答了句。 “还行?”纪子期眉一扬,声音拔高,轻哼一声,“听说是黎国第一美人呢!” 那话语中的酸溜溜连杜峰都听出来了。 他轻声笑道:“在我心目中,期期才是黎国第一美人!” 饶是车里昏暗,纪子期也觉得面上烧得厉害,呸了他一口。 “掌珠公主生得那般美丽,身份又尊贵,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能做她的驸马!” 什么意思?杜峰皱眉。 纪子期转过脸,黑暗中双眼发着亮光,透着几分幽怨,“听说,皇帝陛下想招你为驸马呢!” 哈哈,原来是吃醋了呀! 杜峰狂喜,心里大乐,面上自然也显露了出来,双手不自觉紧搂住她,下巴靠在她头顶,声音温柔: “陛下心中如何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纪子期心中感动,伸出双手回抱他。 又有几分得意,小样,就快到蒋府了,你想干嘛也干不了嘛了,哈哈! 两人静静搂抱了一会。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两人坐立不稳,纪子期向后一倒,被杜峰顺势压在长条的车凳上。 纪子期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蒋府的路一路都很平坦,为何会颠簸。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刚刚杜峰说的话:我让车夫代话给岳母大人,今晚带你去赏月,晚点送你回去。 晕,纪子期忍不住伸手想抚额。 可人被压在了车凳上,手,还搂着身上的男人呢! 纪子期忙缩回手,想推开身上的男人。 却被他双手抓住举过了头顶。 杜峰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眼里的火花让纪子期心慌。 她,可真不想玩车震啊! 纪子期咽咽口水,讨好笑道:“杜峰,等会要去哪?现在到哪了?” 杜峰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得纪子期心怦怦跳。 “期期,又想转移话题了,嗯?” 被发现了?纪子期有些心虚,嘴硬道:“我哪有!” “现在已经出了城,”杜峰幽幽道:“外面也没有回家的路人了。” 然后,话语一转,恶狠狠地道:“该补偿我了!” 说完,便凶狠地吻上了纪子期的唇。 用力吸吮两下,抵开牙关探了进去,疯狂地追逐。 纪子期只呜咽了一声,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延,鼻端是男子急切湍急地喘息,和好闻的味道。 好吧!纪子期心里偷偷承认,她其实也挺想念他,的吻! 纪子期浑身放松,伸出丁香小舌热情地回应他,引来杜峰更凶狠地进攻。 杜峰的手不觉放开了她,慢慢往下移。 纪子期的手自动地勾上他的脖子。 两人吻得迫切又缠绵,很快就耗尽了身体里的空气。 于是双双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 “期期,你明明也很喜欢啊!”杜峰咬上她白嫩的耳珠子,得意笑道:“干嘛老是拒绝我?” “我哪有?”纪子期面上热得不行,死口不承认。 于是杜峰作怪的手一用力,纪子期吃痛,惊呼一声,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弄痛我了,还不拿开你的手!” 杜峰吃吃笑道:“这是惩罚你的不诚实!” 纪子期浑身软得不行,又有些羞恼,怒道:“杜峰,够了!” 明明是拒绝的语气,偏偏那声音更加撩人,落在杜峰耳中,欲拒还迎。 杜峰浑身越发紧得厉害,忍不住低头将那细细呜咽声吞到了口中。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杜康的声音响起,“少爷,我先到别处转转!” 纪子期清醒过来,忽地伸手推开杜峰,埋怨道:“都怪你!到时候杜康怎么想我?” 暂时吃饱喝足的杜峰,重新将她搂回怀里,不以为然,“你是杜府的少夫人,谁敢说啥?” 纪子期被他口里的不以为然怒到,嗞着牙就想狠狠咬他,混蛋! 可惜虽已是二月,寒气未除,身上衣衫还是不少。 一口咬下去,估计痛的是自己的牙。 又不能咬在明显的位置,今日两人一起离开,不止林寒轩一人看见。 若明日看到他露在外的伤口,不知会如何想。 纪子期心中恨恨,咬又不能咬,忍不住抬腿踢他。 杜峰某处还高昂着,怕纪子期不小心,毁了她下半辈子的性福,下意识的便往外避开。 车凳太窄,杜峰一闪,便掉了下来。 搂在怀中的纪子期惊呼一声,一起掉了下来。 杜峰慌忙往边上一滚,然,倒霉的纪子期还是不小心,撞到了腰。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杜峰,我撞到腰了,好痛!” 杜峰慌忙将她放平,坐正身子在她身上胡乱摸索,“让我瞧瞧!” 黑暗中乱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的位置。 纪子期惊呼连连,尖叫道:“混蛋,你乱摸哪?” 杜峰的手碰到了他从未碰过的领域,忍不住用力捏了两把才松开。 然后往上一摸到了她的腰间,用手轻轻试探,“这里痛,还是这里痛?” 杜峰双手在她腰间一点一点移动,纪子期有些痒,忍不住想发笑,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啊”地叫了一声。 杜峰的手便停了下来,手掌掌心用力轻轻按摩。 “轻点,轻点,痛,啊…” 纪子期未意识到自己的呼痛声是多么的暧昧和引人遐想,杜峰听得气血翻涌,手上力道却不敢减轻。 马车里的气温诡异的升高,纪子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叫声中带着歧义,便咬着牙不出声。 好一会儿,终于缓和了一些,纪子期忍不住将怒气撒到了杜峰头上,“都怨你,明天让我怎么见人?” 杜峰侧躺她身边,搂她入怀,轻声哄道:“好,怨我,都怨我。” “本来就是!”纪子期余怒未消,又不敢乱动,只得恨恨磨牙。 这一闹之下,月也赏不了了,虽然本来就是个借口而已。 杜峰唤回杜康,驾车回了蒋府。 纪子期腰部疼痛虽缓,却不敢乱动,快到蒋府时,不肯让杜峰抱着她从正门进去。 要是被她娘见到了,那得多丢人! 伤患最大,杜峰抱着她偷偷越墙而过。 来到叁园将她放到了床上。 纪子期趴在床上,看到坐在床边的杜峰,想起两人一起出去,他完好无缺,自己却受了伤。 还伤的那么尴尬,看向他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怒意。 “你个混蛋!我明天还要去公主府,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明天阿娘又会怎么看我?” 纪子期一想到这些羞人的事情,声音就带上了哭意。 她这一哭,杜峰就慌了,“期期,期期,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让杜康去拿药酒了,你稍微忍忍,我帮你揉揉,明天就好了!” “要是不好怎么办?”纪子期哽咽道:“那我不是被人家笑死?”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杜峰慌忙保证。 纪子期瞪他,“不好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办?”杜峰怂了。 “以后没经我的同意,不许碰我!”纪子期红着眼恶狠狠的道。 今日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杜峰摸摸鼻子,暂且应了下来,先哄过了今日再说。 杜康很快就返回来了,轻轻敲门小声道:“少爷,药来了!” 杜峰接过药酒关上了门,走回床边,“衣裳脱了,我帮你用药酒揉揉!” 那怎么成?纪子期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不用了,你放下了药酒,我自己揉!” “你自己哪里使得上力?”杜峰柔声劝她,“乖,脱衣裳!” 纪子期还是不肯。 杜峰道:“期期,你难道想明天被人家看笑话?” 纪子期郁闷不已,“那你转过身去!” 杜峰乖乖转身。 纪子期费力的解开衣衫腰部腰结,却怎么也无法凭上身的力量将衣衫脱掉,总是会不自觉的动用到腰部力量,引起一阵剧痛。 折腾了许久也没脱掉,腰部那痛楚反而更痛。 纪子期无力趴下,喘着气唤杜峰,“杜峰,我使不上力,你过来帮我。” 然后看着双眼冒光拼命咽口水的杜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 这时候自然是纪子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杜峰依言闭上眼,伸出双手慢慢摸索。 脱了两三件后再往下摸,入手软滑一片,这么快就脱完了? 杜峰刚升起了一丝遐想,就听到纪子期闷闷的声音,“好了,帮我盖上被子。” 又按照纪子期的指示忙活了一阵后,终于听到她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杜峰暗中吁出一口气,拿起药酒,倒了一点在手上搓热,然后掀开被子一角。 能看到后腰处有一处淤青带着红肿,在那泛着光的如雪肌肤的映衬下,更是显眼。 杜峰心疼的不得了,搓搓双手按了上去。 初初一个咬紧牙关,忍着痛不出声,一个专心揉搓无暇顾及其他。 慢慢那热意散开,腰部热热麻麻的十分酸爽,纪子期整个人放松下来,舒服的轻哼出声。 “嗯…” 娇媚软糯的声音在这夜里漫延开来,格外撩人心弦。 杜峰身子一僵,手下力道全失,忍不住摩挲起来。 软腻的手感让他心痒难耐,往下延伸微微凹陷,又陡的向上凸起的优美弧度,看直了他的眼。 杜锋双手偷偷向下移,越过了凹陷,眼看就要附上了凸起。 就在此时听到纪子期磨牙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杜~峰~!” 杜锋可惜又眷恋地看了一眼,帮她盖上了被子。 低头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温声哄道:“擦了药酒明早就会好了。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陪着你!” “那你不用睡吗?明早不是还要去宫里吗?” “一晚上而已,没事!”杜峰突又笑得贼兮兮的,“要不,我陪你一起睡?” 纪子期呸了他一声,转过脸朝里,闭上眼。 不知是床边人盯着她的眼神太专注太热烈,还是怎的,纪子期发觉自己怎么也难以入眠。 她转过脸,发现杜峰正一脸柔情地盯着她。 心一软,道:“上来,一起睡吧!” 杜峰嘴一咧,鞋子一踹,飞速地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了身上。 手不自觉地在她光裸的背部游走。 纪子期瞪他一眼,警告道:“不许动手动脚!” 那手才乖乖地停了下来。 纪子期打个哈欠,闭上眼,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已做完,浑身放松了下来。 很快睡意来袭,进入了梦乡。 杜峰看着她眯眼打哈欠的模样,像初生的小动物般娇嫩,心头怜爱顿生,忍不住向她靠近再靠近,直到下巴靠近了她的头顶,才终于满意地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原本趴着的纪子期,不知何时翻了身,窝在了杜峰怀里。 杜峰的一条手臂枕在她脖子下面,另一条搂着她的腰,手则越过腰部凹陷,放在那凸起处。 纪子期的手放在杜峰腰后,两人双腿交缠,身体紧紧贴合,搂抱在一起。 纪子期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堵结实的胸膛。 片刻的恍惚后,她很快地清醒过来。 心里一个咯噔,天亮了!杜峰还在她的床上! 纪子期忍住想尖叫的冲动,用力推他的胸膛,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题外话------ qr2012w8865、美梦君、轻铃悠悠、蓦檬樰蓉、5768688、QQ4b1fda2387e96c、幸福的妮妮、494**9690、altmbymy、张萌芽、QQ3529de4ab21119、紫陌沫沫ing、150**1073、风中的百合123456、鸿1983等各位亲亲们的票票和留言,还有一直默默订阅的各位亲。 贵族亲的全名因为是手打,大大打不出来,咳咳,请不要介意~ 正文 127、老牛想吃嫩草的后果 杜峰搂着她的双臂看似没用力,只是恰到好处地让她挣开不得。 几经磨擦之下,身体某处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贴得如此近,纪子期自是感应到了。 她的面孔不自觉发热,身体僵住,抬头看向上方的男子。 杜峰黑漆漆的眸子发着光,正含笑看着她。 “你早醒了?”纪子期咬牙问道。 “嗯。” 带着晨起时的慵懒,听得她小心肝颤啊颤的,“那你为何还不走?” “舍不得。” 甜意加热意从心底油然而生,纪子期面上热得更厉害,咬着唇不知如何答他。 一大早心爱的小人儿在自己怀中醒来不说,还一副含羞带怯惹人怜爱的模样看着他。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于是本来早上就容易冲动的男人,这下更加冲动了。 身体某处迅速地变得更加炙热,烫得让纪子期心惊肉跳。 “腰还痛吗?” “不,不痛了,”纪子期在那炙热之下,慌乱不已,“杜,杜峰,你可别乱来,等会我娘来了,呜…” 杜峰麻溜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凶猛地堵上了她的唇。 手更是无所顾忌地在她身上游走。 昨晚因为要擦药酒,纪子期上身本就只剩下了一件肚兜,这不三两下,就被扔到了一边。 纪子期腰间还隐隐有些痛意,不甚紧要,却也不敢用力挣扎,只得顺着他,任他为所欲为。 杜峰的唇舌如火种,很快地就让纪子期感觉自己像被架在了火上一般难受,身子颤得厉害。 她只得使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他的手眼看就要越过雷池,探入禁区,纪子期一个激灵,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推推埋在胸前的男人,气息不稳,“杜,杜峰,时辰不早,你该离去了,我娘,等会会过来的。” 杜峰从迷情中回过神来,不甘愿地用力咬了一口后,才倒在了一旁。 纪子期一声呼痛,盖上被子前,看到胸前一片红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混蛋,也不晓得怜香惜玉! “小雪,起了吗?”门外蒋灵的声音响起。 纪子期浑身一僵。 可已经有过两次偷情差点被抓包的经验后,纪子期虽有些紧张,却明显淡定多了。 “娘,就快了,您先去忙吧。” 门外暂时寂静了一阵,忽又听到蒋灵声音响起,“小雪,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纪子期横一眼身旁伸手在她胸前乱摸的男人,“昨晚回来得有些晚,进来的时候特别小心,怕扰到您和爹休息。 娘,您去叫小雨小风吧,我很快就好了。” “好,时辰还早,你慢慢来,娘先走了。” 纪子期屏息听到门外远去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然后一伸手拉开放在胸前的大手,咬牙凶狠道:“等会走的时候,别让我娘发现!否则让你好看!” 又推他一把,“转过身去,我要起了。” 杜峰眼里带着暧昧的笑,依言乖乖地转了过去。 纪子期一手捂在胸前,坐起身,快速地穿好衣。 一转身却看见杜峰正侧躺着,一手撑在耳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虽说摸也被摸过,亲也被亲过,在现代穿个泳衣也会露出大半个背部。 可对着杜峰,纪子期心里不自觉地就矫情,不想这么轻易地让他看得过瘾。 不由火气上来,恨不得踢他两脚解恨。 偏偏那眼中满满的柔情,又让她瞬间偃旗息鼓。 只得瞪他一眼,“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纪子期转身离去,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对话怎么像一夜欢愉后,负心汉对床上的女子说的话呢? 就是角色对调,她吃干抹净后走人,扬言不许被人知道,成了那个负心汉。 杜峰则成了那个可怜兮兮忍辱负重失身又失心的悲惨女子。 这画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特啊! 纪子期浑身一哆嗦,脚下加快,迅速离开了。 至于杜峰大白天地如何离开,而不会被人发现,不在她关心的问题范围内。 反正那厮有功夫在身,自由他去头痛了。 早膳的时候,却不见纪仲春人影。 纪子期看看蒋灵气色,不像是吵架的节奏,问道:“娘,爹呢?” “铺子里有点事,你爹一大早就过去了。” “铺子出了事?”纪子期正低头喝着粥,闻言抬起头,讶异问道。 “没事,你爹会想办法解决的。”蒋灵若无其事,“快吃吧。” 纪子期心不在焉地用着早膳。 纪氏阿爹不想依靠蒋府,干起了老本行,开了间铺子卖布匹。 同所有做人阿爹的一样,纪仲春在家里,从不谈铺头里的事,至少当着几个儿女的面,从来不提。 所以纪子期对纪氏布行的生意到底如何,也不甚清楚。 蒋府原老夫人只有蒋若仪一个女儿,蒋若仪又只有蒋灵一个女儿,所以原老夫人留下来的嫁妆,自然地归了蒋灵所有。 具体有多少纪子期并不知情,只知道是一笔颇不菲的财产,估计一家子就算不事生产,几辈子也吃不完的银子。 因此纪氏布行一间小铺头,赚不赚钱,能赚多少,蒋灵也没放在心上。 纪子期有苏氏木匠铺的股份在身,这大半年来赚了不少,可预期的未来应该会越赚越多,因而自身也从未担心过银子的问题。 但今早突来的这几句对话,却让纪子期心里敲了警钟。 站在蒋灵和她的角度来看,纪氏布行的生意好坏,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从纪仲春的角度来看,却是他生命中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支撑。 纪仲春坚持不肯靠蒋府,说明其是有自尊心的人。 这样的人,让他靠着妻女而活,简直是生不如死。 纪子期看了蒋灵一眼,装作无意问道:“娘,阿爹铺头的生意如何?” 蒋灵喂食小星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舀了一口粥喂入他口中:“具体娘也不清楚,你爹从来不说。” 说完忍不住叹口气,放下勺子,抬眼看向纪子期,“小雪,你也大了,娘不瞒你。你爹虽从不说,但娘能感觉到,估计不太妙。” “那您打算怎么办?可有什么想法?”纪子期停止用膳。 “哎,”蒋灵又叹口气,“娘这几天也愁得很,你爹表面看来同之前一样,不过娘能感觉到他心里心事重重。” 纪子期道:“娘,之前术数大赛的时候,有一题是经营愫衣坊,也算有些经验。要不我找个时间,去爹铺头看看?” 蒋灵有些犹豫,“你爹什么都好,就有些大男子,认为这一家之主,必须能担得起全家的衣食无忧。 你若去了,我怕他面子上挂不住,心里更难受。” 纪子期道:“要不这样吧,过两天小雨小风沐休,我带他俩出去玩,装作顺便去铺头里看看爹。” 蒋灵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好,就这样办吧,去了之后回来也跟娘说说。” 然后又叮嘱道:“千万要顾着你爹的面子,别伤了他的自尊!” “知道了,娘。” 临走前,纪子期扶扶还有些隐痛的腰,正欲转身离去。 蒋灵突然略带惊慌地拔高音量,“小雪,你的腰怎么了?” 糟!纪子期放下腰间的手,装作自然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闪了一下。” “真的?”蒋灵将她上下打量,试探道:“昨晚,你和杜峰,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我们就去赏月了,然后就回来了呀。”纪子期转过身,眨巴着眼睛无辜道:“娘,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蒋灵看着表情淡定,纯真无邪,一脸求知欲的纪子期,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头。 这未来女婿,该不会是,不行吧? 这么娇嫩可口掐得出水的小雪,都到嘴边了,还能忍得住?看他也不是这等守礼的人啊! 上次小雪因为婚书的事去找他,回来后红着眼,肿着唇,莫非不是发生了她以为的事? 蒋灵暗中叹口气,这做人阿娘真是操不完的心,又担心女儿成亲前出事,又担心未来女婿中看不中用,女儿一辈子没有性福! 可这种事情怎么去求证呢? 于是,蒋灵的心上又多了一件无法言说的心事。 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水蒙蒙的眼,心里阵阵烦闷,挥挥手让她走了。 纪子期转过身的一刹那,立马露出了“好险,差点露馅”的神情,然后又忍不住在心中将杜峰骂了一千遍。 按照昨日的商议结果,公主府的两座楼一早就开始动工了。 除了林寒轩两位匠人外,丰夫子以及他的学生李宗出乎纪子期意料,也出现在了现场。 当然还有那位对这一切非常感兴趣的耶月哈同学。 今日的丰夫子面色依然不好,不过并没有像前两日搬,出言冷嘲热讽。 在纪子期向他打招呼的时候,略带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座楼的进展比预期还要顺利。 纪子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如若不能迅速完工,在限期内将这两座楼建成,戴罪立功,最后所有人都逃不过皇帝陛下震怒之下的重罚。 —— 两天后,两座楼的进展已步入了正轨,纪子期便向林寒轩及古夫子要了一天假,准备去纪仲春的布行看看。 自从与纪氏爹娘相聚后,小雨小风已许久未曾单独和纪子期一起外出过。 想起三人曾经相依为命,在苏府生活的那一年多,对纪子期要带二人一起出去的提议,均表示热切又兴奋地赞同。 围着纪子期团团转的模样,看得蒋灵都吃醋不已。 纪子期带着小雨小风慢悠悠地朝着纪氏布行所在的位置走去。 小雨已十三,刚刚来了初潮,正是一朵小花初初欲开非开的年纪,胸脯微微拱起,身形已了少女之姿,一颦一笑中,有种介乎小女孩与少女之间的娇俏风情。 面上的婴儿肥已开始慢慢褪去,明眸皓齿,娇艳欲滴,精致小巧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秋水般的明眸,信若这世间万物只要入了她的眼,都会黯然失色。 一走到街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纪子期记起第一次见到小雨真容时的震惊,当时担心无权无势,小雨的美貌会是一种罪过。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白操心了。 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曾外孙女、工部尚书林大人的外孙女。 嗯,还有威远将军杜峰的小姨子。 这样的身份,谁敢觊觎? 纪子期放肆地欣赏着小雨无意中的少女风情,对别人投过来的赞美眼光照单全收。 心中生出我的妹妹是个大美人的骄傲。 七岁的小风仍然纯洁无垢,他的智商与人情世故依然呈现两个极端。 好在经过天顺刘夫子的亲力教导,又有纪子期当时用自行车改善了他与同窗的关系。 现在的小风也慢慢适应了与同龄孩子们玩耍,不再显得格格不入。 长大后的小风这种纯洁的品质是否会被人喜爱尚不得知,但以一个七岁幼童而言,现在的小风自是所有娘字辈的心头宝,隔壁家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小孩。 因而不少年长些的小媳妇们自然都将眼光投在了小风身上。 带着小雨小风二人的纪子期一副与有荣焉的满足表情! 纪子期一直觉得这原身身材发育得一极棒,比例异常完美不说,一双美腿更是堪比现在的腿模。 有时候在泡澡的时候,纪子期欣赏着自己的身体,都忍不住要陶醉一下,偶尔也要嘀咕一下,真是便宜了杜峰那厮。 不过,对于样貌,有小雨的珠玉在侧,她一向觉得自己也就清秀偏上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现代人的灵魂融入后,当在天凉战场经过洗礼后,那眉间的英气与坚毅,为原本清秀的面容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就像冰与火,冷与热,突兀、矛盾而又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摄人魂魄的勾魂气质。 像毒药般,饮之则会上瘾! 如今与杜峰情定,识得了情滋味后,整个人又多了一丝女人的娇媚,眼波流转间,带着旖旎风情,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个小娘子或许容貌上比不上另一人,却因其独特的气质,让人一见难忘,反而隐隐略胜一筹。 三人在街上逛了小半日,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后,纪子期提议去纪氏布行看看她们阿爹纪仲春。 小雨小风本就有些累了,加上这几日纪仲春早出晚归的,都未见上面。 两人心中甚是想念,便兴奋地同意了。 纪氏阿爹不愧是二十四孝阿爹,在见到自己三个儿女时,只楞了一瞬,立马眉开眼笑,扔下正在询问价钱的客人,迎向了三人。 纪子期眼皮一抽,心中嘀咕道,阿爹,你这样的没有商人精神,能做得好才怪! 真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赚钱养大咱们几个的。 “小雪,小雨,小风,你们怎么来了?”纪仲春面上眼睛都笑得眯到一起,转眼又换成了担忧的神情,“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家里一切都好,爹,您不用担心。”纪子期道:“今日小雨小风沐休,我想着许久未带他们出来过,便趁着这几日得闲,和他们一起出来逛逛。恰好到了这附近,便过来看看爹爹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纪仲春也不管在场的客人,自顾自地讨好三个儿女,“用过午膳没?要不爹爹带你们几人去吃好吃的?” 小雨看着那客人面上有些不悦的神色,忙道:“爹,我们已经吃过了。就是路过来看看您,您忙您的吧!” 被自家女儿嫌弃的纪仲春也不恼,兀自傻笑个不停,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一旁的客人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许是看在三姐弟模样太好的面子上,说出的话虽带了些恼意,还算客气, “纪老板,您可真是好爹爹啊,几个儿女一来,生意也不想做了!” 纪子期看着仍傻乐中的纪仲春,接过话荐,“我家阿爹就是有些痴性,这位大叔您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怠慢了您,实在对不住。今儿个我作主了,等会您看中的,一律给您打个九折可好?” 那客人立马喜笑颜开,“当真?” “自然!您看我阿爹,有女万事足,咱们别理他,您想买什么?我给您介绍可好?” 纪子期扔下几人,带着那客人开始挑选布匹,“大叔,您亲自来买布,是送给娘子,还是儿女的?” “都有!我丈人下下月生辰,我想着全家做上一身新衣裳,给他老人家去做寿。 本来今日是和娘子一起过来的,恰好她身子不适,我便一人过来了。 正愁着不知如何买是好,我看小娘子气质不俗,正好给点建议。” 纪子期刚进来时,已略微打量过此人,衣着朴素但很整洁,手指细长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家中应该小有薄产。 她问道:“大叔家中小孩多大?男童女童?” 那客人答道:“二男一女,女儿最幼约三岁,大的男孩快十岁了,小的七岁。” 纪子期将铺中货物快速扫了一遍,然后挑了几匹不同红色的出来,“大叔,既然是去拜寿,肯定是以红色为主。 这个暗红色绣着金线,贵气又喜庆,可以给您夫人和您各做一套。 这个朱红色绣着花鸟的,活泼又耀眼,最适合小孩子穿着,给您三个孩子一人一身。 而且既然是全家一起去祝寿,老人家最想看到的便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像一股绳似的分不开。 我建议呢,您和夫人的衣裳可以试着将腰带或下脚边用上这匹朱红色的。 三个孩子呢,则反过来,除了腰带或下脚边上拼上一点暗红色的外,还可以用来做鞋面,帽子或披风。 下下月即是四月,天气早晚还有些凉,小孩子最是金贵,不小心就容易着凉,做个披风也好以防万一。” 那客人听得喜不自禁,不住点头,“小娘子说得是!光听你这一说,我就可以想像到时候咱们一家五人出现在丈人面前时,老人家是何等的高兴了!” “哈哈,老人家看到高兴,肯定是因为大叔您人好,一看就是爱妻疼子的,衣裳不过是锦上添花!” 客人笑得更开怀,“小娘子可真会说话。好了,就这两匹全要了。多出来的布,留着下次用!” “好勒!”纪子期算好账,笑眯眯地送人出了门,“大叔,以后要多来光顾哦!一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哈哈,一定一定!小娘子这么会做生意,我不只自己要来,还要介绍别人也来!”说完那客人满意地离去了。 纪仲春在一旁目瞪口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卖了两匹上好的缎子出去了? 之前因为要寻找三姐弟,几乎花光了祖产,因而纪仲春剩下的本钱不多。 所以开的布行位置略有些偏远,进的布匹价格也不贵,主要以中等偏下人家为客源。 通常来买布的,都是几尺几尺,哪会一次性买两匹,还是这店里最贵的缎子。 这一单差不多是他以往半个月的生意了。 他家女儿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纪仲春突然间觉得她有些陌生了起来。 纪子期装作没看见纪仲春面上的惊诧,问道:“爹,这店里之前不是有个伙计的吗?怎么只有爹您一人?” 纪仲春回过神,“因为生意不好,伙计挣不到钱,前几天辞工走人了。” 难怪,这几日纪仲春起早摸黑的,原来是店里没人帮忙了。 纪子期道:“新的伙计找到了吗?” 纪仲春面上有丝黯然,“还没,发了消息几天,倒有一两个来问过,都不太合适。” 纪子期装作突发奇想的样子,“爹,要不没找到伙计前,我来铺头你给您帮忙吧!” “那怎么成?”纪仲春断然拒绝,“你现在去术师协会学习最重要。” 纪子期道:“爹,术师协会跟小雨小风上的学院不同,不用天天去。 而且,爹您忘了,之前术数大赛的时候,陛下还专门出了一题让我们去经营铺头呢。 现在陛下和户部,包括术师协会,都希望我们这些术生能学院里走出来,多多了解,开阔眼界,多多动手实操,免得眼高手低。” 纪仲春疑惑道:“真是这样吗?” 纪子期重重点头:“是的,不信您也可以去问问太爷!” 纪仲春还是有些犹豫,不仅仅是术师协会的原因,还有他女儿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呢? 纪子期继续道:“爹,您要是不让我来这布行,迟早古夫子也会让我去其他的铺头的,那我还不如来自家布行,还有爹您看着,是吧?” 去别家?上次毕竟是考试,有人关注着,怎么也出不了大乱子!现在不同了,要是夫子真派她去,那是真真正正地要做事! 关键是,只有她一人!这让他这做阿爹的,如何能放心?那还不如来自家店,也好有个照应! “好吧!不过术师协会那边也不能耽搁,这边待一天,就得去那边一天!”左思右想后,纪仲春终于点了头。 “好的,爹!”目的已达成,纪子期乖巧点头。 因三个儿女都在,纪仲春也无心生意,索性早早关了门,带着纪子期三姐弟又去逛了一圈。 听到一些认识的商行老板,不停地夸奖自己的三个孩子,纪仲春心里比做了几单大生意还要舒爽。 纪子期第二日先去公主府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古学堂跟古夫子以家中有事为由请了假,说以后隔一天来一次。 古夫子自是点头应下了。 黎渊却对她丢下他,一人跑去公主府解决难题的事情很不满意。 他斜眼盯着她,面露不郁,“纪师妹,你之前曾说过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得同舟共济,为何去公主府也不知会一声?” “杨师兄,你的身份去,怕是不太好吧?”纪子期道:“虽然在这术师协会你是杨成,可你实际还是大皇子黎渊。 若你去了,怕大伙都以为皇帝陛下表面上允许戴罪立功,私下派你去落实罪责了!这心不在焉之下,怎么能解决问题?” 黎渊轻哼一声,“算你有两分歪理!” “那,陛下,对现在的方案可满意?”纪子期小心翼翼问道。 黎渊斜睥她一眼,“纪师妹,圣意可以揣摸,但不可以明着打听,你不知道吗?” 纪子期转转眼珠子,好像,是吧!那她岂不是犯了忌讳? 黎渊这么小心眼……不会告状吧?这古代,真是麻烦! 黎渊看着纪子期突然变白的小脸,和看过来的莫明的眼神,以为她被吓着了。 轻咳两声,“在这里,我是杨成而已。” 好吧,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纪师妹家中到底出了何事,我看蒋大师在宫中一切如常,好似无事的样子。”黎渊转了话题。 看在他刚刚那么好说话的情况下,纪子期如实地告诉了他,“我爹铺子里人手不够,我打算去帮帮忙!” “蒋府那么多下人,难道一个人也抽不出来?”黎渊有些不信。 纪子期道:“我爹说他姓纪,不愿意靠着蒋府。” 黎渊想起之前术数大赛考题,各学院经营铺头的事情,在那过程中,父皇当时可是龙心大悦的很啊。 不停赞扬她有格局有气魄!当时他因为掌珠的缘故,对于跟她有关的事情,听到就火大,故而故意忽略。 父皇偶尔跟他提及时,也有几分心不在蔫! 如今有机会再来一遭的话……黎渊忽心一动,“我也要去!” “你?”纪子期吓一跳,“你让我指使黎国大皇子去卖布?” 黎渊嗤笑一声,“你当时指使我做过更过份的事情吧。” 纪子期讪笑道:“当时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嘛。” “我当时虽不是大皇子黎渊,也是监考官杨成。虽说差得远了,好歹也是官,你一小小棋林学院考生居然敢那么对我?” 黎渊这一回想自己当时的狼狈,火气就上来了,咬牙道:“你当时,不是故意整我吧?” 是也不能承认啊! “怎么会呢?”纪子期呵呵道:“杨师兄,这是打算秋后算帐啊。” 黎渊瞪她一眼,“这次带我一起去你爹的布行,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纪子期眉一扬,“当真?” 黎渊果断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纪子期笑眯眯道:“既然杨师兄愿意亲自体验商行生活,师妹就满足师兄的愿望! 不过师兄,丑话说到前头,去到布行里,咱们可是伙计,搬搬抬抬不说。 对着挑剔的客人,不能给脸色看不说,还得千方百计地陪笑脸让客人满意。 杨师兄可确定自己能放下身段?” 黎渊挑眉道:“纪师妹,在荒野外的那段日子还不能证明吗?” 纪子期笑呵呵道:“好!那请杨师兄明早到蒋府门外,随我爹和我一起去布行!” 第二天一早,纪子期和纪仲春一出门,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黎渊。 还算有心!纪子期心中点点头。 纪仲春不认识黎渊,问道:“小雪,这位是……” “这是术师协会的杨师兄,”纪子期道:“听说爹的布行需要人手,杨师兄也很有兴趣,想去试一试。我便做主应下了。” “这,不大好吧?”纪仲春有些犹豫,毕竟是自家女儿的同窗,哪能让人去他小店里做小厮? 黎渊拱手道:“纪叔,这是夫子布置的课题之一,小侄正愁没地方去,还请纪叔您推辞!” 彬彬有礼,态度温和,样子又生得俊,纪仲春十分满意,不疑有他,“既是夫子布置的课题,那就与小雪一起来帮忙吧,也好有个照应!” 黎渊露出真挚地笑容,“谢过纪叔!” 三人来到纪氏布行门外时,已有客人等着了。 纪子期一看,正是昨日那位一次买了两匹布的客人。 看到纪子期三人,忙迎了上来,“小娘子,今日你可得再帮帮我!” “大叔,发生了何事?”纪子期问道。 “昨日两匹布买回去后,我按照你所说的,跟我娘子讲了一遍,娘子一听可高兴了,大赞小娘子心思巧妙。 后来想起她刚出嫁没多久的妹妹,也想着送两身衣裳给她。”那客人道:“我那连襟是读书人,家中并不宽裕。 所以我娘子让我一早过来,买多一两匹布。” 纪子期道:“好的大叔,您随我来!” 进去后,纪子期在一堆布中选来选去,终于确定了两匹,“大叔,您看这一匹怎么样? 您娘子的妹妹新嫁不久,想必未有孩子,这匹布的颜色称为石榴红,石榴多籽,意味百子千孙。颜色娇嫩,也适合新妇穿着。 至于您的连襟,读书人讲究平步青云,这匹藏青色的比较合适,在领口袖边腰结上配上这石榴红,沉稳得来又喜庆,很适合他读书人又新婚的身份!” 那人边听边点头,“好,不错!我相信小娘子你的眼光,就这两匹吧!”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又卖了两匹上好的缎子,还是同一个客人!纪仲春忍不住咋舌。 因着是自家女儿的同门师兄,纪仲春便不好意思指使,纪子期却使唤得不留余力。 “杨师兄,这儿有点脏了,请拿布来抹一下。” “杨师兄,这个花色的布没了,请到库房去拿匹出来。” “杨师兄,去库房看看,这种锦缎,还有多少匹。” “杨师兄,……”在纪子期指使了黎渊抬上抬下跑进跑出约十次后,黎渊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敢指使黎国大皇子干这种活小厮活计的,估计这全黎国也就这小丫头一人了! 纪子期表情无辜:“杨师兄,我是在帮你体验伙计生活啊。 你要是在这里还背起双手做少爷,什么事也不亲自动手,哪里能体验得了真正的商行生活!” “同是体验,为何凡事不见你动手,全是我一人在做?”黎渊脸皮直抽动。 “师兄,再小的商行也有分工,有负责做伙计的,有负责做库房的。”纪子期笑眯眯道:“若撇开你我二人身份不说,你觉得,咱俩谁适合做伙计,谁适合做库房?” 这还用问?黎渊轻哼一声,就你那哄骗人的本事,做伙计实在是太埋汰你了! 纪子期见他不出声,继续道:“师兄初入商行,无甚经验,别小看这库房,若要做得好也大有学问!” “大有学问?纪师妹说来听听,让师兄也开开耳界!”黎渊斜睥她一眼,大有你就编吧编吧,看你能不能编出朵花的阵势。 “师兄莫慌,在这之前先让师妹考你几个问题,”纪子期转向纪仲春,“爹,您也一起。” “爹爹也要?”一旁宠溺地看着自家女儿的纪仲春惊奇道。 “嗯。”对着自家老爹,纪子期不自觉露出女儿娇态,“爹,来嘛。” 纪仲春对纪子期的撒娇非常受用,呵呵两声,点头道:“好,爹就看看小雪如何考倒自家阿爹!” 从未见过纪子期这一面的黎渊楞了一下,想不到那个一向笑得如狐狸般的小丫头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爹,杨师兄,那我出题了。”纪子期正正面色,手指着一匹绛红的棉布道:“这个颜色的布库房里还有多少匹?爹爹先答。” 纪仲春想了想:“三匹!” “这个质地的绛红色有三匹,蓝色两匹,青色两匹,”黎渊道:“另外绛红色还有两种不同材质的,一种绵缎还有一匹,一种是棉加锦有两匹。” 纪仲春闻言不由张大了嘴。 “呵呵,师兄厉害,短短几个时辰,就记住了这么多!”纪子期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黎渊不屑道:“你一整天让我进出库房不下十次,光找绛红色都去了三次,稍微有点记性的都能记得住。” 一旁的纪仲春有点尴尬地陪笑,这库房他进出了何止百次千次,也没记得那么清楚。 纪子期对他似有若无的埋怨充耳闻,呵呵笑道:“那也是师兄上心。 要知做好一间小铺子主要有两点,一是管好货,二是顾好客。 师兄初入商行,先要做的,自然是先熟悉商行里的货品。 要想熟悉得快,莫过于做库房。毕竟库房每日只专心一件事:布匹的进进出出。 若有心,像师兄一般,很快就会对库房的货品掌握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库房里每日出了什么,什么出得最多,什么马上就要缺了,最清楚的不是掌柜,不是账房,不是伙计,而是管库房的人。 若是将这些数据每日记录下来,哪些卖得好要备货,哪些卖得不好要快点处理掉就一清二楚了。 这样很快就能进入第二步顾好客。 依师妹看,师兄出不得几日便可出师转为做伙计了。” 黎渊面上神色这才好了些。 可以这样吗?纪仲春心中想道。 纪子期装作无意道:“爹,这铺子里哪些布匹是卖得不好的?” “卖得不好?”纪仲春搔搔头,带着几分傻气,“都差不多。”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翻个白眼,这纪氏阿爹从前能靠着布行养大一家老小真是祖上积德。 “爹,以前在黄湖县时,咱家布行是如何运作的?” 说起以前,纪仲春立马来了精神,“以前都是靠乡里乡亲的帮衬。 咱家从你祖父那一代做起,算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供货的价格实惠,爹爹卖得也实惠,那些老主顾一年总会来帮衬个几次。” 原来如此!这时代信息不发达,交通不发达,花色流行变化慢,估计几十年穿同样的花色也不觉得有啥。 在一小县城里,这种变化更不明显,只要有了口碑,光靠老主顾支撑确实也够运作下去。 可,这里是京城,流行变化略快一些不说,主要是没有任何根基,若还是用以前的操作手法,肯定是不行的,难怪会出问题。 就是不知这纪氏阿爹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看他刚刚神色有些异动,想来也意识到有些不妥了,或许可以略微说得直白些。 纪子期心中一想定,便开口道:“爹,咱们现在在京城,原先的那些老主顾虽说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可他们总不能来这京城里光顾咱们。 所以,还是得靠做生客生意,慢慢积累才是。” 纪仲春笑得有几分腼腆,“爹爹这些日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到法子来解决,刚听你那么一说,爹爹想先将这库房的账再仔细整理一遍。” 看来这阿爹也不是个愚笨的,只是习惯了以前的操作而已。 纪子期上前挽住纪仲春的胳膊,娇声笑道:“好啊,爹,那女儿陪您一起整如何?” 纪仲春笑呵呵地点头。 布行的货不多,品种也简单,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新的库房账已经整理完了。 纪子期将那账本数据重头看了一遍后,对纪仲春道:“爹,您看,这几匹青灰色的布,从入货到现在总共才卖了半匹。 想来不是太受客人欢迎,而且现在还有四匹多的存货,咱们可以尽快处理掉。 这些棉布虽卖得慢,好在爹爹进得不多,可以放在店里慢慢卖。 这些颜色质地的,倒是卖得不错,可以多拿些。 不过这大红色的,女儿就建议拿少些了。” “为什么?”黎渊插嘴问道。 纪子期道:“年前大家都喜欢喜庆的颜色,大红朱红自然需求多。现在已进入了春季,马上就要夏天了,京城的夏天还是闷热的很。 最好多进些颜色素雅的,质地轻薄的,往店上一放,整个春夏的感觉就来了。” 纪仲春和黎渊听她一说,抬头看了一下店里的货物,觉得纪子期说得甚有道理。 这些颜色现在看起来还好,若再过个一个月,确实太显得沉重了些。 纪仲春低头思索了一阵,下了决心,“好,就照小雪说的办。明日我就将这些不好销的开始处理,换些银子再去拿些素雅轻薄的回来。” 黎渊若有所思,“想不到师妹这些也懂。” 纪子期笑道:“无论做什么事情,必须着眼于未来,作全盘的考虑,莫被现在所蒙蔽。”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黎渊疑惑看向她。 纪子期却笑而不语。 过得几日后,纪子期便让黎渊由库房转为了伙计。 志得满满的黎渊,在接触了四五个客人后,立马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蔫蔫的。 纪子期忍不住叹气,这皇族中人天生高高在上,跟人谈生意,也带着那种颐指气使的命令态度。 若那些人知道他身份还好,可人家不知道啊,出银子的是大爷,谁受得了被人强迫花银子? 客人郁闷,黎渊也预闷。 好在纪子期出面挽回了几个客人,不然今天生意得吃鸡蛋了。 在经过了第六个气得拂袖而去的客人后,黎渊气得跳脚,“不识抬举的家伙!本皇子亲自给他挑选的布匹,他居然看不上不说,还敢讥讽本皇子的眼光? 若不是本皇子胸怀宽广,不欲与他一般见识,否则定会抄了他全家!” 店里没人,纪仲春去进货了,黎渊气得上来,直接就用上了自己的身份。 纪子期翻了个白眼后,忍不住开口了,“杨师兄,你现在的身份是纪氏布行的小伙计,不是大皇子黎渊,也不是术师协会的杨成。你得收敛一下你的脾气才行。” 黎渊瞪她,咬牙道:“还不够收敛?还要怎样收敛?” 纪子期道:“杨师兄,在接待下一个客人前,请先想像一下你已经饿了三天,眼前这个是唯一有机会给你银子让你填饱肚子的人。 将自己代入那个角色里去扮演,杨师兄就知道何为收敛了。” 黎渊想起在荒野时,因为饿了两天肚子,必须向纪子期低头,还被逼亲自劳作的事,面上怒火更甚。 纪子期笑眯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师兄现在面对的只是一群良善的百姓。 若将来遇到更大的难处必须低头时,哪怕心里再恨,这面上姿态却必须是真诚地能骗过别人才行!” 黎渊一时怔住。 他的父皇表面上永远一副蔑视天下的云淡风清,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私底下却时时被那些臣子们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喊打喊杀。 只不过真正面对臣子时,一转眼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胸怀广大的帝王姿态。 若他现在面对一群普通百姓时,都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挑起怒火,以后面对那帮能言善辩巧言令色的臣子时,盛怒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 黎渊这一想,心头火气立马降了下来,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只可惜,此时刚好有客人上门,纪子期见他楞神,便主动地上前招呼客人去了。 因而看不到黎渊不同以往的别有深意的眼神。 店里夏天的布匹多了起来,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完全放下了姿态的黎渊,也开始有了生意。 当他第一次卖出三尺布,收到三十文钱时,比小时候得到父皇嘉奖时还要让他兴奋。 不过黎渊的兴奋只是维持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因为他发现,如果他成交一单,那个小丫头总是会比他多两单。 这让他心中非常的忿忿不平。 纪子期笑眯眯地送走了她今天成交的第三个客人。 转过身来,见黎渊一脸郁闷地盯着她。 问道:“有事吗?杨师兄。” “没事。”黎渊有些无精打采,又有些咬牙切齿。 这丫头为何凡事都压过他一头? 他心中既有些不服气,又有些不甘心,终是忍不住问道:“同样的人数,为何你总是比我成交的人数多?” 纪子期道:“师兄有没有留意到,每个客人,我都会详细地询问一下他/她家中的情形?买布是为了作何用处?” 黎渊皱眉道:“这和买卖有何关系?” “有,当然有,大大的有。”纪子期道:“来这店里的客人,都是有目的性的。 在与客人的沟通中,一是增进了感情,二来是了解他们的需求。 只有了解了他们的真实需求,才能更好地介绍他们想要的货品,进行成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只是在战场上,在任何地方,包括商行中,都是成功或者胜利的准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黎渊自小熟读兵书,虽因为他母后的关系,并未有去前线的机会,可这些道理这些计谋他自是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小小商行内,被一个小丫头用做买卖的方式,活灵活现地演绎了出来。 黎渊再一次地,刷新了纪子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生意好了起来后,伙计便顺利地招到了。 纪仲春便坚决不允许纪子期再去布行了。 纪仲春虽性子和善,始终也是多年的生意人,这段日子来,纪子期看似在教黎渊实则在提点他,纪仲春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纪子期见一切上了正轨,便同意了纪仲春的安排。 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想法将纪氏布行发扬光大。 可她也很清楚纪仲春的性子,老实善良,无大野心,守着妻儿安稳度日便是他最大的心愿,所以便歇了那些心思。 反正现在她不缺银子,蒋灵更是不缺银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也很好。 公主府的两府楼,公主楼和驸马楼,之前因为倒塌停了进度,经过纪子期提出的新方案后,所有人秉着将功赎过的心思,现在反而更快了。 不到三月,两府楼便建成了。 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林寒轩很满意,完工的第二日,便将已峻工的消息上呈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当初在得知公主楼因监工不善而倒塌的消息后,表面上虽然只是发了一点小火,私底下可是雷霆震怒。 那几日把侍候的宫女太监还有妃嫔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三日后,工部及时地报上了整改的方案,皇帝陛下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皇家最讲寓意,公主楼在掌珠公主十六生辰前倒塌,是多么不吉利的事情! 若非当今陛下是明君,难得的又略有些心慈手软,否则工部根本连上报方案的机会都没有,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定会引起朝中大震荡! 可是皇帝陛下心中始终还是窝着火,于是在收到消息的当天,便亲自去了公主府,察看两座楼的完工情况。 只是皇帝出行,再怎么简单也不简单,等礼部准备好一切出行的仪仗时,也已经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 太监总管道天色已晚,恳请皇帝陛下明日再去,皇帝陛下却一意孤行,坚决地出了宫门。 天子出行,众人皆避。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出了宫门后两三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林寒轩及工部一众大小官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到皇帝陛下,齐齐下跪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皇帝陛下在御辇上受了礼后,便急急下了辇,“林爱卿,带朕进去瞧瞧!” “是,陛下!”林寒轩拱手行礼,“陛下请随微臣往这边走。” 林寒轩带着皇帝陛下来到了一处观赏公主楼与驸马楼的最佳场所。 “陛下,请看!” 两座楼原本设计之初是一模一样的,寓意公主驸马夫妻一体。 而后公主楼因为倒塌,再重新建回原来的模样一来有些难度,二来时间上赶不及。 纪子期索性建议将公主楼改得小些,矮些,线条圆润些,更符合这两座楼的寓意。 于是呈现在皇帝陛下眼前的,便是妩媚温柔的公主楼,与高大健壮的驸马楼,两手相执。 一个顶尖微微上翘,一个微微向下,向深情对视的有情人。 夕阳晚照映在两座楼上,像批着一层银红色的霞衣,更显风流多情。 皇帝陛下此时才满意地放下心来,面色和缓地离开了公主楼。 林寒轩暗中吐出一口长气,压在心上的大石自此才放了下来。 —— 皇宫内,公主殿。 “阿姝,你确定要如此做?”黎渊满脸的不认同。 掌珠幽幽道:“哥哥,我终归还是不死心。想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到底生得如何模样?” “哥哥不是已经同你说了吗?”黎渊道:“并不是太出色,是杜峰那厮自知配不上你,才找了个与他相当的女子。” “哥哥!”掌珠凤眼从黎渊面上扫过,又慢慢垂下,“连你也帮着她说话了。” 黎渊急道:“阿姝,我哪有?” “天凉战场的纪子期,棋林学院的纪小雪,蒋太师的曾外孙女,大皇子黎渊的师妹!”掌珠唇边绽出惊心动魄的笑容,“若如此都算不得出色,在哥哥心中,何为出色?” 而且她并未明说他帮着说话的,是她还是他,她的哥哥黎渊却听出来了。 黎渊词穷,“我,我指的是,容貌。” “哥哥,妹妹在你心目中是如此肤浅的人吗?” “怎么会?”黎渊立马答道:“在哥哥心中,你是这世上最美丽最独特的女子,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你分毫!” 掌珠微笑道:“既如此,哥哥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妹妹见了她后更伤心,还是担心妹妹见了她后,伤了她的心,或,伤了她的人?” 黎渊皱眉,“阿姝!” “哥哥你放心吧,妹妹只是想见上一见,毕竟我的公主府也有她的归劳不是吗? 如此玲珑的心思,妹妹见了也欢喜的很,想召她进宫来多谢一下也不为过吧。” 掌珠说完,打了个哈欠,连那打哈欠的模样也是美得惊人,“哥哥,我困了,想歇息了。” 黎渊看着掌珠心意已决的样子,叹口气,离开了公主殿。 黎渊走后,掌姝的眼迅速张开,像黑暗中突来的星辰般耀眼,毫无倦意,却看不出再想些什么。 —— 蒋府突然收到宫中掌珠公主的旨意,新公主楼与驸马楼甚得公主欢心,邀请纪子期三日后进宫,当面赏赐。 这一旨意一下来,惊了蒋府众人不说,还有林府,以及杜府。 除了纪氏夫妇外,其他人等皆知掌珠公主对杜峰有意,杜峰视而不见不说,还硬是以骗婚的手法,与纪子期立下了婚约。 一个是自愿送上门都不要,一个是想尽办法巧取豪夺,这不生生打掌珠公主的脸吗? 这女人嫉妒起来,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啊!何况掌珠公主还有权有势。 偏偏两人对上,又属女人的后宅之事,这蒋府也好,林府也好,杜府也好,都是朝堂之人,哪能掺和进这后宅之中? 蒋灵是女人,对这秘闻不知情不说,而且身份不够。 杜夫是女人,只是未来婆婆,暂时也不好出面说什么话。 所以除了纪氏一家外,所有知情的人,都揪心不已。 不得已之下,杜夫人以未来婆婆的身份,怕纪子期不识礼数,冲撞了公主为由,在进宫的前一天,将纪子期接到了杜府。 “子期啊,这掌珠公主之事,你可有耳闻?”杜夫人小心翼翼问道。 纪子期老实道:“先前太爷曾提起过。” “那你是知道,陛下曾有心让峰儿做驸马之事?” 纪子期点了点头,“嗯,知道。” “此次进宫,你心中可有了对策?” 纪子期淡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杜夫人忍不住抚额,不知怪蒋灵将她教得太好,还是教得太天真。 自古女人之间的斗争,哪有明刀明枪的,通常都刀子上了身,才知道来了兵,那时命都快没了,哪里有将可挡? 可是杜夫人自小在家备受宠爱,嫁到杜府后又没有通房小妾让她操心。 府里的大小事务,自她嫁过来后,她婆婆就干干脆脆地交给了她,一点也不脱泥带水,而且自此之后从不插手。 她是空有一些宅斗的理论知识,从无实际的宅斗经验,这一下子事到眼前了,也不知如何教导纪子期去防范后宅女人的那些手段。 而且,她也不能明着说,小心掌珠公主会害你这样的话,毕竟是皇家中人,就算心里想,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不小心被传了出去,可是会给杜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杜夫人有些头痛,想起在外焦急等着的儿子,揉揉眉心,交待了一句,“明日万事小心!” 纪子期拜别了杜夫人,出得门来,便见到了不停走来走去满身煞气的杜峰。 他深邃的眸中泛着血红,英俊的面上满是憔悴,好似已有几日未休息似的。 一见到纪子期出来,便上前紧紧抱住她,“期期,明日别进宫了,我带你走可好?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 声音里带着沙哑和疲惫,明明说的是问句,纪子期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坚定和决心。 纪子期回抱住他,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亦无所惧的的男人,因为她即将去见掌珠公主,因为担心她可能会有危险,正在害怕! 她将脸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有股柔情在心底漫延开来。 这个男人,在担心她! 这个男人,真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呢! 纪子期用力地搂紧住他的腰,也不管这是在杜夫人的院子里,随时会被她出来看见,也不管来往的下人惊得立马避开的羞涩面容。 就觉得这一刻,心里好安心,仿佛这世上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也会帮她顶着般的安心。 有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嗯,期期,如何?”杜峰见怀中人儿只紧紧拥着他却不出声,又低声询问了一遍。 心中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带她离开。 “杜峰,去你园子里好不好?”纪子期在他胸前软声问道。 杜峰抬眼看到远处装作视而不见的下人,以为怀中人儿害羞了,便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书房。 “期期,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一入书房,杜峰双手便按在纪子期肩上,紧紧锁着她的双眼,“这两日我已经想好了行动的路线。 今晚就走,先往西,再往南,听说南方无名小岛最多。咱们到时候寻一处无人小岛,在那里定居下来。” 纪子期仰头望着他,面色平和看不出情绪,“你想过你爹娘吗?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还有蒋府,公主召见虽不同陛下召见,始终也是抗旨,若皇帝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杜府有军功在身,前线战事不断,陛下一时也不会拿杜府怎样。 你太爷是蒋大师,术数北斗,陛下暂时也不会动他分毫! 咱们先走,等风声过了,再接我爹娘和太爷一家一起团聚。” 纪子期幽幽道:“可若陛下一时失去理智,真的怪罪了他们怎么办?” 杜峰狠狠盯着她的眼,眼里血丝更浓,带着决绝和不顾一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冒一分的风险,哪怕一丝也不成!” 纪子期的眼泪忽然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连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却让杜峰慌了神,“期期,你别怕,有我在,一切有我,我定不会让我父母和你太爷一家受到丁点伤害……” 话还没说完,纪子期却踮起脚尖,热烈地吻上了他的唇,主动地将丁香—小舌送进他的口腔内,好似在祈求他的爱怜。 杜峰被她突来的热情惊到,只楞了一阵,便疯狂地边与她纠缠,边将她抱起,压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的公文咯到了纪子期的背,她略皱了皱眉,忽略那痛感,双后主动地勾上了杜峰的脖子,迫切地回应他。 身上的男人就像一头无助的野兽,那压抑着的恐惧如同烈火,能够焚烧世上任何的想法。 纪子期的脑海很快就一片空白,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唇舌纠缠间的缠绵和刺痛,以及软得似水的身体。 唇舌很快就麻了,却感不到痛意,杜峰狠狠地压着她,吻着她,抚摸着她,完全没了章法,只有欲—望,暴洪一般的恐惧化成的欲—望。 想将身下的人儿融入自己,想将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想将她藏之于高阁,永远不被人看见。 纪子期温柔地顺从着他,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探索一向被禁止的禁地。 然后呼吸慢慢急促,不自觉地溢出呻—吟。 这声呻—吟像风吹过的风铃声,美丽诱人,却不再像是催情的毒药,而是像警钟一样惊醒了沉浸在欲海中的杜峰。 他的理智迅速回笼,这是在书房,他们还没有成亲。 杜峰看着双眼迷蒙脸上满是情动后布满潮红的纪子期,艰难地掩上了她的衣衫,倒在了一旁。 身体的欲—望还在叫嚣,身边满是纪子期身上的幽香,杜峰只觉得那火越烧越热,逼不得已往边上挪了挪。 哪知他一挪动,纪子期软软的身子也跟着靠了过来。 又是满鼻的诱人幽香和绵软的触感,杜峰越发难受得厉害,忍不住语出威胁:“期期,你要是再如此,小心我吃了你!” 纪子期咯咯笑起来,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嘴巴凑到他耳边,“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杜峰忍不住想瞪她,却在听到她的一句后,全身的欲火喷薄而出。 “杜峰,我帮你!”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然后那手便移到了他火热之处。 杜峰再也控制不住,一翻身又覆了纪子期身上。 粗重而急切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吹动了她的发丝。眼里的火热就快要将她灼出洞来。 虽说是她主动,可他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还是让她有些娇羞和难堪。 许久之后,身上的男人终于闷哼一声,倒在了她的身上。 纪子期收回发酸的手,任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处,承受着他全部的重量,搂住了他的腰。 纪子期轻声道:“杜峰,你不用害怕,我明日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嗯?”杜峰犹沉浸在刚才的激情中未清醒过来。 “杜峰,我明日照常进宫,不会有事发生的。” 杜峰抬起头,皱着眉,双唇紧闭,虽未出声,却明显地写满了不同意。 纪子期伸出手,轻柔地碰触他紧皱的眉心,慢慢按揉,俏皮地道:“不许皱眉,皱得多了便不帅了。” 然后手指慢慢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来到了坚毅的薄唇,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它的形状。 她的眼专注地盯着自己移动的手指尖,嘴角带着笑,那种温柔媚态,足以摧毁杜峰本就脆弱的欲望。 杜峰抓住她的手,气息不稳,声音暗沉,“期期,你在诱—惑我!” 纪子期抿唇一笑,对上他满是欲火的眼,“是啊,我在诱—惑你!” 身上的男子顿时僵住,只犹豫了一瞬,便俯身将那抹笑含在了口中。 纠缠了许久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人儿。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喘着气平息着升起的欲—望。 “杜峰,明日不会有事的。掌珠公主是宣我进宫,不是派人暗中捉我进宫,那么多人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不会有事的。” 纪子期趴在他胸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他胸前轻轻滑动。 杜峰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哪怕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我也不愿你冒险。” 纪子期凑上去亲吻一下他的下巴,娇声道:“杜峰,不会有事的,真的。 掌珠公主又不是傻瓜,要是想对付我的话,在与你订下婚书那时起,多的是机会对付我,何必等到现在? 也许她只是好奇,我生得是何模样?又是如何魅惑了你……” 纪子期边说手指边往下,眯着双眼娇媚看着他。 杜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火被她一眼又生生勾起,咬牙捉住她的手,“不许转移话题!” 纪子期嘟着嘴,乖乖收回手,“掌珠公主就算想害我,也不会在明天,你不用担心! 我保证明天吃饱喝足了才进宫,不喝里面一滴水,不吃里面一块糕点,这样成了吧?” 纪子期抚上他的脸,“你明天在宫外等我,可好?我保证完好无缺的出来,到时候……” 一咬牙,“任你检查!” 杜峰狠狠瞪她,不满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纪子期安抚地吻一下他的唇,软软地撒娇,“别担心,嗯?我保证好好的!” 杜峰犹一脸气愤地看着她,纪子期撅着唇,整个人完全趴在他身上,双手捧住他的脸,鼻尖相对,“好了,不要生气嘛! 你说,怎么样才不生气?” 那呼出的气息生着幽幽的香,未完全拢好的衣襟在这样的姿势下,无需转动眼珠子,那雪白粉腻便落入了他眼中。 杜峰艰难地咽咽口水,“明日真的确保没事?” 纪子期点点头,然后那雪白也跟着乱颤。 杜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好,我信你一次!” 然后毫不客气地品上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红唇。 —— 两人离开书房的时候,均双唇红肿,衣衫皱巴巴的,纪子期实在不好意思这幅模样去与杜夫人面对面道别,便只在门外说了一声,“伯母,我先回去了。” 好在杜夫人过来人,自家儿子和未来儿媳离开了快两个时辰,总不可能光是商量明日进宫的事了。 以自家儿子那想要快点成婚的德性,肯定还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杜夫人在屋里应了一声,还怕纪子期羞着,加了一句,“子期啊,伯母有些不舒服,就不送你了。峰儿,送子期回去吧!” 纪子期回到蒋府自己的叁园,脱下衣裳准备洗漱时,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瘀痕,有些地方牙印明显,都快破皮了,这才觉得有些痛。 进入木桶中,那淤青突然遇到热水,痛得她忍不住嗞了一声。 这厮,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好似是自己主动诱惑他的! 纪子期回想起自己的主动,还有用手帮他解决的事情,被热水泡着的身体更是觉得热,忍不住将头埋入水中呻—吟一声。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 第二日早上,蒋灵原本想将女儿打扮得端庄贵气,毕竟是进宫面见公主,不能有失。 纪子期拒绝了。 掌珠公主想见她,必然是想见真实的她,而不是经过包装后的她。 纪子期选了身水红镶蓝边的长裙,画上一脸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如三月枝头的桃花般耀眼。 输人不输阵,掌珠公主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她自是比不上。 可比不过也要比,最少也要表现出气势来,在这个名义上的情敌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过弱势。 蒋大师今日难得的请了个假,就为了等纪子期一起入宫。 虽说掌珠公主并不是无知妇人,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谁能保证一定不生波澜? 两人一出门,便碰到了在门外候着的杜峰。 纪子期一见到杜峰,想起昨日之事,面上不禁飞红。 杜峰却顾不上欣赏纪子期的娇态,满心急躁,只恨不得能立马将眼前的人儿带走得远远的。 他的焦躁缓和了纪子期的羞意,她走上前拍拍杜峰的手,微笑道:“杜峰,不用担心,没事的!”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杜峰紧握着纪子期的手不放,弄得坐在对面的蒋大师满身不自在,忍不住不停翻白眼。 当着我老人家的面,也不知道避忌一下! 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杜峰牵着纪子期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意外地看到了在宫门外等着的户部尚书林大人和工部尚书林寒轩。 蒋大师自从知道蒋若仪与林寒轩之事后,对二人从没有过好脸色,今日自是不例外。 只不过今日纪子期的事才是大事,蒋大师压下心头的愤怒,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纪子期微笑着行了礼,“两位林大人好!” 林大人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林寒轩也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身份未过明路,又是在皇宫门口,到处都是皇宫中人,有些话始终还是不能说。 最后只叹口气,“小雪,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纪子期告别浑身怒火和焦躁的杜峰,以及担忧万分的几人,进了宫门。 进去之后,暗地里吐了一口长气。 老实说,她本来真的不紧张的,可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她都不由有些紧张了。 纪子期无心欣赏皇宫的美景,只知道转了无数个弯,经过了无数个回廊,在她完全晕头转向气喘吁吁之后,带着她的小宫女终于开了尊口,“先在这候着!” 纪子期捶捶走得发酸的腿,左右扭动身子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的姿势。 正当她双臂环抱太阳弯腰向下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讶意和骄傲,“纪小姐不必行如此大礼!” 纪子期尴尬收回伸出去的手臂,双膝跪在了地上,“民女纪小雪参见公主!” 刚刚那个样子,确实有几分五体投地膜拜的样子。 只是她也没想过掌珠公主不是宣她进去内室,而是自己出来,而且是这么快就出来。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本公主好好瞧瞧。”少女的声音,装作大人的姿态说出这般话来,总有几分装腔作势。 可这话从掌珠公主口中说出时,却让人觉得就该如此。 两个因为杜峰被无数人暗里比了许久的人,终于第一次见面了。 纪子期曾在脑海中想像过掌珠公主的模样,却发觉得她想像中的掌珠公主不及眼前真人的十分之一。 她见过海棠般娇艳的小雨,清雅如兰的程清,蔷薇般动人的江嘉桐,妩媚娇柔的娇娘,还有久经风尘却仍带着少女风情的甜娘。 却无人能及上得上眼前的掌珠公主。 她最让纪子期震憾的,不是她一身耀眼夺目的红,不是她难以描述的摄人心魄的美。 而是那美丽的凤眼中流露出的骄傲,那挺直的雪白脖颈彰显着的如天鹅般的骄傲。 那么耀眼的红,穿在她的身上,却也只能沦为毫不起眼的陪衬。 多么美丽而又骄傲的人儿啊!纪子期觉得,只要她愿意,这天下没有男子会不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匍匐在她的脚边。 她的美丽就像正午的阳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低头臣服。 掌珠公主盯着眼前的纪子期,脸上神色不变,心中却忍不住泛起酸涩。 她的父皇说是杜峰没福气,配不上我的掌珠公主,她的哥哥说,那个女子姿色平庸,杜峰只能配得上她。 可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的话。 眼前的少女也许容颜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也许身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可她眼里的淡然,唇边的微笑,眉间的英气,就像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拥有任何画师也勾勒不出的天然气韵。 她无法用美丽或漂亮这样肤浅的词语来形容,她像风一样,时时刻刻在每个人的身边,你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却又触手而不可及。 明明身份普通,偏偏高不可攀,像天上降下的雨,刮过的风,吹过的云,来自遥远而不可知的世界,让人仰视,让人敬畏。 这样的女子,怎会是他们口中普通的少女? 当日,她不甘心,非要亲耳从他口中确认他已订婚的消息,结果,他令她伤透了心。 今日,她不甘心,非要亲眼瞧瞧他全心全意守护的人儿,结果,她令她伤透了自尊。 骄傲的掌珠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来都没认为女子的容颜是得到男人宠爱的唯一利器。 她对于称赞她容颜的男人不屑一顾,红颜易老,这样的宠爱不过是水月镜花,她想找的,是一个爱着她心的男人。 因此她对杜峰上了心,因为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惊艳,他的眸子深沉如海,她的美丽却无法在其中掀起巨浪。 于是,她自愿化为一滴水,溶入那片深海中。 在这之前,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接纳她。 可今日,她明白了。 那海需要的不是水,他需要的是盘旋的海鸟,盛开的浪花,游弋的人鱼,航行的帆船。 需要的是能在他生命里留下印迹,共同成长一起舞动的,有生命的灵魂。 所以她低到尘埃里的心意,无法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点点的涟漪。 掌珠的心刺痛,刺痛中却又生出一些欣喜。 “纪小姐,本公主今日召你进宫,除了多谢你设计的公主楼与驸马楼外,还有一事想要向你说明!” “公主请说。” “未见你之前,我在想着他到底值不值得让我再放手博一博,见了你之后,我心中下定了决心。”掌珠公主直视着纪子期的眼睛。 连本公主的称呼都免了,变成了“我”,是我和你,不是公主与民女。 纪子期亦不退避迎着掌珠公主美丽带着凌厉的凤眼,微笑道:“什么决心?” “能让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子喜欢的男子,定是这世间少有的男子,也许错过了,我这一生也难再遇到。 你的出现,让我再次确定了他是这世上难得的人,所以,我决定不放弃!纪小姐,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我喜欢的,我要努力去争取!这样坦荡荡的态度,让纪子期忍不住心生赞叹。 若不是她现在宣誓要抢的是她的男人,纪子期觉得,她一定会非常欣赏她。 果然是骄傲的掌珠公主啊,连跟人家抢男人,也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偏又理所当然。 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能成为公主殿下的竞争对手,是民女的荣幸。 只是爱情不是战利品,不是赢了就可以获得! 爱情从来就只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情,他爱我,不是因为你,他不爱我,也不会是因为你。 若有一天他爱上了别人,不是因为他移情别恋了,而是他对我的爱死亡了,却在别人身上重生了。 所以公主殿下,我无法接受您的挑战!” “是,如此吗?”掌珠公主完美无瑕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你的意思是说,他不爱我,无论我是谁,他也不会爱上我?” 呵呵,纪子期觉得她真是越来越欣赏掌珠公主了,如此大胆直接毫不扭捏的人,杜峰那厮明显配不上嘛! 配她还差不多! 只是欣赏归欣赏,这话不好答也不能答!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一时沉寂的当下,门外响起了宫女的声音,“公主,大皇子看您来了。” 掌珠唇边浮起一朵似有若无的讥笑,“蒋大师不放心,两位林大人不放心,他不放心,都在宫门外候着。 现在你的师兄,我的哥哥也不放心了。到底我掌珠何时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所有人都对我怀着戒心?”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公主您!”纪子期真诚的微笑,“民女虽是第一次见您,却知您绝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哦,何解?” 纪子期道:“因为您是骄傲的掌珠公主!天下无双的掌珠公主! 这天下或许没有男人能够理解您的骄傲,可民女是女人,民女能理解:您要的,自会去争取,哪会在乎别人说什么? 公主见民女,不过是好奇。倘若您真的想对民女做什么,想必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别说守在宫门外,哪怕守在这门外,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公主心中也清楚,您和他之间的问题,只是您和他两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就如同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始终只是我和他两人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 即使您心有不忿,牵怒于我,也改变不了您和他的关系。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公主定是不会做的。” “呵呵,”掌珠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更是明艳不可方物,连身为女人的纪子期都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美丽笑脸。 “真是可惜,若没有他,你定会是本公主的知心人。只可惜,这已是无法改为的事实,因此你和我,注定只能是陌生人!” 纪子期迎着她的笑脸,微笑道:“公主的意思,正好也是民女的意思!” 大皇子黎渊此时已走了进来,看到笑语晏晏的两人,一时有些楞住。 这两人,不该是这种画面啊! “纪小姐,本公主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赏赐自会有人送到蒋府。灵月,送纪小姐出宫!” 掌珠垂下眼轻揉眉心,向纪子期挥了挥手。 先前那个带着纪子期进来的小宫女,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对着纪子期做了个请的手势,“纪小姐,这边请!” 纪子期行礼告别黎渊和掌珠公主,随着那宫女九转十八弯的,出了宫门。 “哥哥,你这么心急地赶过来,可是怕妹妹伤了她?”掌珠略带讽刺地问着自己的亲哥哥。 “哪的话,”黎渊有些尴尬道:“哥哥不过是顺路过来瞧一瞧而已。” 掌珠低笑一声,幽幽问道:“哥哥你这样偏袒着她,难道不怕妹妹一怒之下,真的会对她不利吗?” 黎渊嘿嘿陪笑,“哥哥真没有偏袒她,妹妹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掌珠睁开眼看着他,那对美丽的凤眼清澈的倒映出他的身形。 黎渊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了,正想轻咳两声,却听掌珠淡淡道:“哥哥,她已经订婚了!” —— 纪子期刚出宫门,在外等得心急的几人,便齐齐迎了上去。 杜峰将她上下好一阵打量,看得她有些羞了,用眼神瞪了他好几眼,才收回了那赤祼祼的目光。 见人平平安安地出来了,蒋大师林大人及林寒轩都松了口气。 杜峰向几人一拱手,“太爷,两位林大人,我先带期期走了。” 说完不顾几位如何反应,半拉半抱着纪子期上了马车。 留下蒋大师一人孤零零气得咬牙,杜峰你这个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将媒人扔在一旁。 来的时候就一辆马车,现在你把马车弄走了,你让我一个老头子走路回去? 纪子期显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杜峰,太爷怎么回去?” 杜峰紧紧搂着她,“没事,以太爷的身份,跟守宫门的人说一声,宫里自会派马车送他老人家回去。” 纪子期担忧道:“说是这样说,咱们就这样将太爷扔下,太不道义了吧!” “嗯,是有点。不过我等不及了。”杜峰的语调漫不经心。 纪子期诧异道:“什么等不及?送太爷一起回去也是顺路啊!” 杜峰突地在她耳边暧昧笑道:“等不及,检查!” “检查?检查…”纪子期正想问检查什么,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对他承诺的,出了宫后任他检查的话。 脸上瞬间爆红,“你说过只是担心我受到伤害!” “没错啊!”杜峰一本正经道:“所以才要检查啊!” 纪子期拿眼横他,“我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哪用得着检查?” “那也要检查过后才知道!” 纪子期怒道:“那你打算去哪检查?是大喇喇地跟着我回蒋府让我娘看到我衣衫不整, 还是让我跟着你回杜府,再让你娘看到我衣衫不整地回去。 还是想找间客栈,让别人看到我大白天的跟自己的未婚夫一起去开房? 昨天事出有因,可若今日再如此,你娘如何看我?” “开房?这个说法倒新鲜!”杜峰眉一挑,然后压低声音道:“都不用,我在城西有座宅子,里面只有两个打扫的下人。” “你何时买了宅子?”纪子期心生警惕,居然有她不知道的房产,那还了得,以后若瞒着她养了外室如何是好? “咳,咳,”杜峰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元宵后托人打听,前不久才买的。” 这厮为了与她私会,居然买了一座宅子? 纪子期心中不知恼还是笑,斜眼瞪了他一眼。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杜峰抱着纪子期下了马车后,便让车夫先回去了。 牵着纪子期的手,并未入门,而是信步朝前走去。 “为什么不进去?”纪子期奇道。 “期期等不及了吗?”杜峰暧昧眨眼。 纪子期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杜峰大笑,“咱们的宅子不在这,在另一处!” “那为何在此地下车?”纪子期不解。 “不想被别人那么快发现!”杜峰又朝她促狭地眨眨眼,话中意有所指。 纪子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怕好事被中断吧! 这一想,忍不住脸上又热了起来。 脑中寻思着,等会总不能真脱光光任他检查吧? 光想到那画面,脸上就热得要燃烧起来! 纪子期偷偷瞟一眼他神色,不行,等会得想个法子才行! 杜峰牵着她的手,走了约两柱香时间,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门匾上写着的却是“纪府”。 “纪府?”纪子期轻念出声。 “嗯,纪府!期期,这是你的宅子,”杜峰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也是我们的宅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可没地方去了。” 呸,这厮,要不要总是这么,出人意表啊? 纪子期心中涌起无言的感动。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四十多岁中年汉子的面孔露了出来,“将军,纪文书!” 多么遥远的称呼! “你是?”纪子期惊奇问道。 “小的是从天凉负伤下来的,左臂废了,承蒙将军收留,在此看宅度日。”那人说着自己的遭遇,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面对纪子期时,转而换上感激的神色,“纪文书,不,现在应该称您为纪小姐了。 当初若不是您利用风速提高了神弓营的命中率,老李我这条命怕就没了。 那时敌军的刀眼看就要砍上老李我的脖子,我连眼睛都闭上准备等死了。 突然神弓营的一位弟兄射来一箭,更好射在那刀身上,那刀偏了几分,砍到了我的左肩上,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纪子期跟着陪笑了两声。 一旁的杜峰道:“好了,老李,以后这战场上的血腥事少跟纪小姐说!” “是,将军!”老李虽已退役,骨子里还保留着沙场士兵的性子,立马站直了身子。 杜峰挥手,“好了,你去忙吧!我带纪小姐到处转转!” 宅子不大不小,大约蒋府的三分之一,甚合纪子期心意。 习惯了现代小小的蜗居,太大的宅子总让她心里瘆得慌。 只不过这宅子好似,过份简陋了些。 杜峰不待她发问,出声解了她的惑,“你是这的女主人,这宅子自然要由你亲手布置!” 纪子期心中甜丝丝的,嘴上却故意道:“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杜峰缓缓念出这几个字,那揽着她腰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上下摩挲。 带着挑逗,声音低沉道:“我还真想将你藏起来,让别人都瞧不见,只让我一人,白天也能看见,晚上也能看见!” 想得美!纪子期娇嗔地瞪他一眼。 眼看着就要逛到起居室,纪子期想起任他检查的事,生起了羞意和怯意。 她眼珠闪烁,扬着脸娇声道:“杜峰,我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杜峰用力一搂她,让她更贴合自己,眼里的幽深如古井深潭,暗沉得深不见底。 “你?”纪子期浑身热得不行,咬着唇瞪他道:“我说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杜峰面上一本正经,眼中却笑得暧昧。 见怀中的人儿羞红了脸,急红了眼,终于决定不再逗她了。 “好了,咱们先去填饱肚子!” 纪子期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杜峰一边唇角翘起,带着几分邪魅,眼一勾,似有无数风流滑过,看得纪子期心怦怦跳,这厮在诱惑她! “期期要是不想填饱你的肚子,那就先填饱我的肚子可好?” 纪子期忍住乱跳的心,抓住他的手,带着几分急切,“在哪?带我去!” 宅子里总共只有两个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厨子之类的。 另一个同样是从天凉退役下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阿天,倒是能炒上几个小菜。 手艺自然跟专业的厨娘没法比,好在纪子期和杜峰二人也不是挑剔的主,吃得甚是开怀。 纪子期确实有些饿得慌,顾不上仪态,埋着头匆匆扒了半碗饭。 一抬头,却见杜峰只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纪子期想起刚刚的狼吞虎咽,面上羞赦,“干嘛就盯着我吃?你不饿吗?” 这一问出口,又有些后悔了,干嘛问这种有歧义的问话? 杜峰这次却没向刚刚那样言语暧昧地答她,而是眼神飘渺,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期期,这好像是我和你第一次单独一起用膳。 若以后能天天和你一起用膳,早膳,午膳,晚膳,一直到咱们孩子长大成人,一直到咱们慢慢老去,那该多好!” 纪子期听得神往,憧憬道:“嗯,咱们以后会这样的。” 杜峰低沉的声音像魔鬼的诱惑,“那你快点与我成婚吧,这样的梦想很快就成实现了。” 纪子期的“好”字差点冲口而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瞪着他,“杜峰,我才刚十六岁。” “我娘嫁给我爹的时候是十六,岳母大人嫁给岳父大人的时候,也是十六。”杜峰语含幽怨,“你为何不能十六嫁我?” 若杜峰用那种凶巴巴又霸道的语气命令她的话,纪子期可能直接回他不能就是不能! 可杜峰用如此小媳妇般幽怨的语气说出来时,纪子期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能直说,老娘才十六,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真的不想那么早被婚姻绑住吗? 而且,这么娇嫩的花朵,可经受不住你的辣手摧花啊! 看吧,这就是老牛想吃嫩草的后果,老牛难受,她这颗嫩草想着老牛吃不到嫩草的难受,也跟着难受! “杜峰,”纪子期小心翼翼偷瞟他,“这个,女人太早生孩子很危险的,我娘当时生我生了一天一夜。” 这样吗?杜峰蹙眉,若如此危险,岂不是真的得往后推迟? 杜峰想着遥遥不知日期的洞房花烛,面上就有几分郁郁。 “反正,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纪子期面上发红,声音越来越小,“早晚是你的人,你就再,咳咳,忍忍呗!” 纪子期本想说,若你真忍不住了,要不自己解决,要不,她,偶尔,帮他,咳咳,解决。 可这话,她真说不出口,只能低垂着头,任脸上热意一波一波漫延。 杜峰凶狠又无奈地瞪着她,不忍,还能怎么办? 想想又觉得自己太憋屈,恨声道:“以后得任着我摸,不准推托!” 纪子期咬着唇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题外话------ 1、昨天端午因是提前发的章节,忘了跟各位亲说节日快乐了,那就今天提前说明天的,6。1快乐,哈哈~ 2、关于加群的亲,有些亲的潇湘号是系统随机发的,可能自己看不到,因为加群是要全订阅的,在后台查粉丝数只能用潇湘昵称,所以亲可在留言区留言说一下你加群的昵称。 3、最后再啰嗦一下,5月就剩最后一天了,订阅留言有奖明天6。1中午12:00开始,忘记了的亲可以重戳上架公告。 正文 128、地宫共处,当面如厕 杜峰这才觉得满意了些,看眼前的人儿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又觉得心疼,柔声道:“快吃吧,菜都凉了!” 得到赦令的纪子期忙抬起头,也不敢看他,大口地吃起来。 用完了膳,杜峰牵着她的手,在园子里溜达消食。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一会后,杜峰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纪子期不置信地眨眨眼,今日私会,就这样结束了? “还真当我是色中饿鬼了,今日本来就只是想帮你压压惊!” 杜峰想起不能早成婚的事,犹自有些心气难平,语气中便带上了一丝抱怨,“反正最后受罪的还是我!” 看着纪子期惊愕的小嘴,想起昨日在书房里的事,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哑声道:“期期若是能像昨日那般主动, 像昨日那般,帮我,咱们就晚点回去!” 纪子期的脸瞬间爆红,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用凶巴巴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羞愧,“送—我—回—去!” 杜峰大笑不止,胸中郁闷一扫而空。 掌珠公主带来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无人问她掌珠公主具体跟她说了些什么,纪子期也没主动说,特别是当着杜峰的面。 除非她脑子进不水了,不,就算她脑子进水了,也不会告诉杜峰,天下第一的美人儿、骄傲的掌珠公主还惦记着他的事。 不过,即使她觊觎的是自己的男人,纪子期心中还是替她有些可惜。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儿,偏偏钻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漩涡里,不能自拔。 古夫子听从纪子期的建议,将自己的院门打开了。 “夫子,大门如心门,大门紧闭,则代表心门紧闭。 这术师协会如今的现状,咱们短期内无力改变什么,那就先从自身做起吧! 打开这大门,以迎接的姿态面对众人,告诉他们咱们愿意接纳一切的决心!” 古学堂正对着大门,从门外经过时,正巧能看到里面的几人,古夫子,纪子期,黎渊,容若,范同。 公主楼之事已有了决断,工部等人将功补过,像征性地罚了三个月俸禄,又奖了一些金银锦缎,实罚暗赏。 看得出皇帝陛下对新的公主楼和附马楼是真心满意。 导致主事故的容禛和工头,均被革了职。 容禛一下子成了平民百姓。 容若面对愤怒不已的容禛,冷冷道:“大哥,容家已经尽了力,大嫂家也已经尽了力。 一切的问题出在你身上,若你不能好好面对和正视自己的问题,你就永远陷在这泥潭里吧! 但是,请别再将容家拖下水,也别再将大嫂家拖下水。 这世上的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恩情,都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一天! 到时候,你才会真正地体会到被抛弃的滋味!” 容禛望着突然间长大的小弟,少年的面容已有了刚毅之色,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因着古夫子门下的纪子期和黎渊,其实主要是纪子期,连露两手震住了马夫子和丰夫子。 当他们打开大门后,每日借故从门前经过的术师协会的其他夫子门下的学生,便多了起来。 纪子期几人毫不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这里面唯一的例外,便是赏术大会上、公主府重遇、刘夫子座下的耶月哈了。 自从在公主府知道纪子期就是莫问后,耶月哈有空没空,逮着机会就往古学堂跑。 不过前段日子纪子期和黎渊时不时都在纪氏布行帮忙,碰着的机会不是特别多。 现在纪氏布行的事忙完了,公主府的事情结束了,掌珠公主召见一事带来的风波也过去了。 纪子期便日日准时到古学堂报道,与耶月哈碰面的机会便多了起来。 耶月哈是个爽朗的青年,当日在赏术大会率真的表现,就让不少人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对待楼九的挑衅,落落大方,光明磊落,甚有男儿风范,也深得林寒轩看重。 他成婚三载,育有一子,一心向往术数,将家中一切安排妥当后,便离开家乡,来到这术师协会。 本想进来随便到哪个夫子门下做个小厮也成,不想入了刘夫子的眼,以三等术生的身份,成为了术师协会里夫子座下的一名学生,也算是少见。 今日纪子期刚到没多久,耶月哈就跑了过来。 纪子期对这个爽直的年轻人也很有好感,只是,他天天往这边跑,他的夫子,刘夫子会怎么想? 不由好奇问道:“耶师兄,你家刘夫子对你天天往这边跑的行为,赞同吗?” 耶月哈本来有些兴奋的脸,瞬间暗淡了,“纪师妹,说起这事我正想问问你。 我从去年八月来这术师协会,有幸拜在刘夫子门下,心里当时那个激动无法形容。 而且刘夫子座下前任弟子听说六月回了老家,只有我一人。 我就想着吧,怎么的也不能给夫子丢脸。 于是每天不耻下问,可夫子从来只冷冰冰地回我一句,自己研究! 我开始以为是自己水平太低,夫子懒得教我,就一个人默默关房间里钻研。 可两三个月过去后,夫子还是不搭理我。 我实在别无他法,年后回来后,便厚着脸皮跟着其他院的师兄们到处跑,从中学习。 纪师妹啊,你家夫子也是如此吗?” 纪子期道:“呃,这倒没有。古夫子通常会布置课题让我们自行研习,但不懂的还是可以去问他。” 耶月哈更加郁闷了,“难道刘夫子是后悔收了我这个学生? 我只是三等术生,听说这协会里的学生最低要求是二等术生,我的级别确实够不上。” 纪子期安慰道:“耶师兄不必灰心,也许刘夫子正在解一道解了许久也解不出的题,整个人陷在里面出不来,所以才顾不上你,对你不理不睬。 古夫子当初为了一道分林之题,在一个村子里待了十年,你家夫子肯定也是如此!” 古夫子的事在这术师协会不是什么秘密,耶月哈也听闻过。 听纪子期一说,细想之下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又想到若刘夫子十年八年都解不开题,出不来,难道他也要跟着耗十年八年? 纪子期见耶月哈喜一阵忧一阵,道:“师兄也不必过于担忧,若刘夫子没时间教你,你可以来这古学堂。 古夫子、杨师兄还有我,包括容若和范同,我们都非常乐意和你切磋!只要你家夫子没问题的话!” “真的吗?”耶月哈面露狂喜,“刘夫子从不管我去哪,只要我不去烦他就行了!” “嗯。”纪子期点点头。 “那我以后每天去刘夫子那报个到后,就过来找你!”耶月哈喜不自禁。 “行,没问题。”纪子期爽快道。 耶月哈嘿嘿道:“那我今日就可以留下了吧?” 纪子期微笑道:“这个看师兄你了,我没问题。” “那我就不客气了。”耶月哈说完,主动的将凳子拉近,靠近纪子期,“纪师妹,当日那个九宫格,我虽知道了答案,对那解法还是似懂非懂,纪师妹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耶师兄喜欢玩数字游戏?”纪子期讶异道。 耶月哈频点头,“是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填格子数字的游戏了,还有那个二十五格的解法,你也一并讲讲吧。” 一直冷眼看着二人互动的黎渊插话了,“什么九宫格?” “杨师弟居然不知道?”耶月哈抬头看向他,有些不可思议,“这前年赏术大会上的九宫格解法,可传遍了民间! 杨师弟是哪里人?居然没有听说过?” 黎渊不自在咳了咳。 赏术大会因为孟大师支持而蒋大师反对,在宫中一向少人提。 当时林寒轩回来后好像跟皇帝陛下私下提过,不过当时这种民间之玩乐事,他甚少放在心上,故而并不知情。 纪子期帮着打圆场,“耶师兄过于夸大其实了!当时你在赏术大会,才会有民间皆知的想法。 其实好多人并不知道的!” 耶月哈信以为真,也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兴冲冲地将题跟黎渊讲了一遍。 同所有第一次听到此题的人一样,黎渊露出了不过如此不是很难的表情。 耶月哈也不在意,径自在纸上画了个九宫格,递给黎渊,“杨师弟,请填填看!” 黎渊不以为然地接过题,提起笔刷刷地填了起来。 填着真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黎渊将那九个数字反反复复填了数十次,怎么也无法得出横着竖着斜着相加都等于十五的结果。 真是见了鬼了!明明听起来这么简单! 黎渊胸中有口气堵着,怎么也压不下去,越真脸色越黑。 不知何时进来的容若和范同,看到满地的纸上画满了九宫格,还有被改得惨不忍睹的数字后,面上露出了诧异。 这又闹的哪出啊? 耶月哈因为自身是三等术生的缘故,在其他夫子面前自觉矮上一截,反而同各夫子院子里的小厮因为级别相同,打成一片。 容若和范同虽来没多久,耶月哈却因大家级别相同毫无排斥感和陌生感。 见二人面上神色疑惑,遂招招手对两人小声道:“两位师弟,过来,师兄讲给你们听!” 容若和范同依言走了过去,耶月哈又重新讲了一遍九宫格的规则。 若没有见到满地的纸张之前,容若和范同肯定也会同黎渊一样,认为这题并不难解。 可现在两人却不敢抱着这样的念头了。 九宫格的题出现在前年的赏术大会上,容若和范同多少有听过,但偏偏两家大家长都是支持蒋大师反对赏术大会的人,所以二人不敢过多打听。 久而久之,京城新鲜事层出不穷,两人也慢慢淡忘了。 今日被耶月哈一提,又生了兴致,拿了纸笔,坐在一旁填了起来。 二人虽是小厮,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术师协会里的小厮,实际上是夫子的半个弟子。 所以两人现在这一举动,自然的很,也没人觉得奇怪。 耶月哈对这一题难住了几人,本来觉得有些得意,可时间一久,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毕竟他是过来向纪子期请教的,哪能干坐着浪费时间? 又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耶月哈忍不住开口了,“三位师弟,要是解不出,就直接让纪师妹公布答案吧!” 可惜几人一心沉迷在这既苦痛又新奇的数字游戏解开过程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无人理会他,耶月哈只得向纪子期求助。 纪子期道:“再等多两柱香时间。” 两柱香时间对于解题中的三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耶月哈再次出声,还是无前人理他。 纪子期向他使了个眼色,用口形示意道:“抢纸!” 耶月哈会意过来,纸都没了,看你们还往哪儿填? 当下过去三下两下,从措手不及的几人手中抢下了剩余的纸。 气得黎渊差点自爆身份,“大胆的奴才!”几个字已冲到喉间,一抬眼看到对面的纪子期,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硬生生压了下去。 只是那浑身散发出的不怒自威的气场,令到整个古学堂的温度都低了几分,震得耶月哈呆了呆。 纪子期轻咳两声,“杨师兄,容若,范同,不过是个数字游戏,莫太过沉迷了!” 黎渊重哼一声,面色这才好了些。 容若和范同也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对于一道如此简单却又解不出题的题充满了好奇,“纪术生,不如你跟咱们讲讲吧!” 纪子期点点,空灵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个九宫格的原理是这样的……” 黎渊几人默默在心中算了一遍后,发现知道了答案后,确实真的太简单。 耶月哈面上笑容更加欢畅,“纪师妹,你讲的我完全懂了,我今天回去研究一下二十五宫的解法。 明日,不,最迟后日,若是我还解不出,一定再过来找你。” “好,耶师兄,我在这等着你!”纪子期微笑送别他。 耶月哈走后,容若和范同同样一脸震惊地走出了古学堂,只留下一脸深思的黎渊,将纪子期上下打量。 看得纪子期心中发毛,“杨师兄,可还有何疑问?” “我就是有些好奇,”黎渊一支手轻轻抚着下巴,“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这问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纪子期在脑海中突然想起天凉军中,杜峰当时也曾问过她这话。 她当时怎么答的,“骑马不会,射箭不会,扎马步不会!” 惹得杜峰当时大笑不止,愉悦不已。 回想着那时的一切,纪子期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朵角落里毫不起眼的花蕾,突然间一夜春风,绽放着她从未展现于人的美丽容颜。 黎渊不知道她这样动人的一面有多少人见过,但对于从未见过的他来说,在那一刻,他的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 他皱皱眉,别开了眼。 两日很快过去,古学堂门前来往的术师协会其他夫子门下的弟子未曾减少,耶月哈却没有再出现。 以耶月哈的性子,若解了出来,定会兴冲冲地跑过来,向众人炫耀展示一番。 若解不出,也会急切地跑过来,缠着她追问解法。 可如今约定的时日已过去,却见不着他的身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纪子期心中突生不详的预感。 如此过了一日,纪子期忍不住,一大早便去了刘夫子院子里,打听耶月哈的情况。 刘夫子的院子,便是挨着马夫子的那座让纪子期觉得那门上颜色甚为诡异的院子。 青天大白日的,又在术师协会里,纪子期压下心底无端生起的凉意,敲了敲那扇沉重的朱红色木门。 没人应。 纪子期想着兴许离得远,没听到,又大力地敲了敲,敲得指关节都被震得有些发痛。 还是没人应。 纪子期皱起眉,不能吧?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应?难道是她的敲门声太小? 她曲起五指,正打算用拍的方式敲门。 门,吱的一声开了,沉重,悠远,阴森。 一个苍老的像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谁?” 不是问找谁,而是问是谁! 紧接着,一个满头白发面色苍白满是皱纹的老人脸,出现在纪子期面前。 那双眼里的光芒,像来自遥远的雪山,幽深的地狱。 让人感觉除了冷,还是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溢出来的冷意。 纪子期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终是张嘴说了她的来意,“老人家好,我是古夫子门下的纪小雪同学,找耶月哈耶师兄!” “不在!”老人的眼冷冷地扫过她,像一阵刺骨的风吹过。 不同于苏小年眼中的冷意,苏小年的冷是漠视,是无情,是无动于衷。 这老人眼中的冷是阴森,是毒蛇信子般的冷,狠毒,令人望而生畏,望之恐惧。 纪子期不知道别人是否是这种感觉,可她全身竖起的汗毛,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都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冷意带来的恐惧。 老人冷冷地答了一句,就欲关上门,在纪子期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突然又打开了门,“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纪子期回头应道:“是!” 老人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老夫是刘天生!” 刘天生?刘?刘夫子? “见过刘夫子!” 刘夫子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在纪子期全身戒备想要告辞的那一瞬,打开了大门,“进来吧!” 纪子期僵在门口,“既然耶师兄不在,就不打扰刘夫子了!” “你不是找他吗?不想知道他去哪了?”刘夫子面无表情,“进来吧,老夫告诉你他去哪了。” 纪子期站在门口往里面瞟了两眼,里面空荡荡的,比古学堂里还要静,貌似一个人也没有。 她又瞟了瞟刘夫子,瘦小苍白,像白天出没的鬼魂似的。 纪子期觉得还是安全为上,对着刘夫子挤出笑容,“刘夫子,学生突然想起古夫子刚才有事要找学生。 学生先回去见过古夫子再来找您可好?” “耶月哈离去前,留了一封信,让转交给你。”刘夫子声音轻飘飘的,“即如此,你稍待片刻,老夫去取信给你。” “那有劳刘夫子了!”只要不进那扇门,纪子期都觉得心里比较踏实。 门虚掩着,刘夫子暂时离去了。 纪子期眉头紧皱,站在这个地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每个人都会给人留下第一印象,每个人都会对第一次见到的人在心中作出判断。 有时候你会对某些人生出某些莫名的感觉,现代心理学说,这种感觉通常不一定是对的。 所以纪子期不知道她为何会对刘夫子有如此不舒服的感觉,为此,她只能归结于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 刘夫子很快就出来了。 他递给纪子期一封信,那手细弱如鸡爪,干瘪凹陷,像失去水份已久的枯老树枝。 “耶月哈不告而别,老夫也很想知道他离去的原因,你看看这封信,也让老夫知道一下原因。” 纪子期有些迟疑地接过信,信封上并没有署名。 刘夫子双眼盯着那封信,“他离去的前几日,日日在纸上画着个二十五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解出了没有?” 啊,是了!想不到耶月哈有急事离开,还留下了那个二十五宫让自己瞧瞧。 可是,心中的警惕还是让她觉得快点离开此地最好。 她拿着信一拱手,正准备向刘夫子告别。 一阵奇异的香味袭来,眼前一黑,瞬间陷入了昏迷。 原来真是有问题啊!昏迷前,纪子期只来得及看到他扬起的右手还有诡异冰冷的笑脸。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纪子期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是坐着的。 因为昏迷的关系,整个人略微向后,靠在一个支撑物上,坚硬的触感并不冰凉,有点像坐在马车里或轿子里的感觉,只是没有软垫,有些硌得慌。 膝盖上搭着被子,好似怕她着凉,因为坐着的关系,被子滑到了腿上。 纪子期一个惊醒后,坐直了身子。摸摸四肢和身上,除了迷药令她还有些无力外,无一处异样。 她略略放下心来,心中不由苦笑。 许是她穿越的姿势不对,刚来这古代的时候就是被人绑架中,然后不到三年的时间,真真假假的绑架,已经四次了。 这个马车里,不,面积这么小,或许称为轿子或木箱、木盒子更合适,里面并不暗,四边凿了许多细小的孔。 有忽明忽暗的光线透进来,感觉外面点着无数盏油灯,微风吹过,油灯跃动,形成了木盒子里的不断变幻的光线。 纪子期打量了一下里面,除了她现在所坐着的木凳子外,还有一个木桶和一只木碗。 她站起身,伸长手臂试了试,大约能碰到顶,以她的身高来算,这个木盒子大约两米高。 长宽均约一米,也就是说,她现在被困在了一个约两个立方的木盒子里。 如果这个木盒子倒下的话,倒有点像一个巨型的棺材。 呸呸,纪子期忙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两下。 在被绑架的情况下,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是触自己霉头吗? 她轻轻敲了敲四边,试着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纪子期歇了心思,坐下来开始分析刘夫子抓她的原因。 她跟他无怨无仇,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两人之间从无交集,唯一的交接点,便是耶月哈。 若说因为耶月哈向她请教术数怀恨在心,明显不可能,毕竟耶月哈在这之前,也曾向别的夫子或术生请教过。 而且刘天生并未阻止耶月哈向任何人请教,从他从不关心或者在意耶月哈去哪里这点来说,这点疑虑可以消除。 因为她太爷蒋大师? 这术师协会里只有她一个女学生,认不认识她都好,只要见到她,不用自报名号,也知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所以刘天生问了句,蒋大师的曾外孙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等等,纪子期将自己从敲门到昏迷前的每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又发现了有丝不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当她询问耶月哈的时候,刘天生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想理她,直接地答道不在之后,打算关上门。 在她准备要走的那一刹,刘天生许是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这两句,一个代表她的人,一个代表她的身份,那么就是说,她之所以被绑架还是与这两者有关系了。 纪子期再将她所处的这个木盒子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么奇怪的尺寸,完全想不到可以用在什么地方。 再加上里面的木桶,木桶?……。 她思绪停顿拐了个弯,不会是打算让她用来方便的那个意思吧? 嗯,回到刚刚的思绪,看起来准备得有点妥当,如果以坐牢的标准来看。 很明显这个木盒子造成的时间并不短。 刘天生原本打算不搭理她,后来又想起了她是谁,以及她的身份,从那时起,他就打算将她抓来了吧。 否则怎么主动邀请自己入内,邀请不成,又以耶月哈有留信的方式诱骗自己留下来,然后用药迷昏她? 可是她这个人,以及这个身份抓走,对他有什么用? 纪子期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迷药的酸软无力似乎还未散去,坐了一会有些累了,便靠在木盒子边上闭上了眼假寐。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头顶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 抬头一看,顶上正不断震动,似有什么重物在不断地敲打。 纪子期爬到凳子上,借着微弱的光,抬头查看那震动处。 好像是关着的门或窗,有人从外用力推时的那种晃动。 纪子期猜测顶端的木板应该不是一个整体,她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旁边有一个类似门拴的东西。 伸手将它往旁边一拨,一个圆形的像盖子似的木板垂了下来,像开了一扇圆形的天窗。 然后有一个与那圆孔大小接近的木桶缓缓地从上面降下来。 一头绑着绳索,里面装着的却是食物和水。 一看到食物,纪子期才发觉有些饿了。 她从里面取出食物和水后,那圆桶又被慢慢地拉上去了。 食物是馒头和咸菜,还是温热的,纪子期不知道这是几天的口粮,仅管很饿,还是克制住只吃了一个馒头。 短暂的得到力气后,纪子期坐在凳子上抬头打量那个圆形开窗。 那个天窗很小,直径比她肩还窄。 她想着就算她有力气凭双臂的力量作引体向上,最多也就能探个头出去查看。 不过以她现在三分饱七分饿,以及迷药还未完全散去,全身仍酸软的状态来看,纪子期很有自知之明的决定,先保存体力。 这个幽闭的空间里,感受不到白天黑夜,只有从那些不规则小孔中不断晃进来的微弱光线。 纪子期不知道自己被绑来关在这木盒子里,具体有多久了。 从饥饿的程度猜测,应该在一天到二天左右的时间。 一晚上不回家,纪氏爹娘应该知道自己出事了吧,他们知道了,杜峰也知道了吧。 唉,不知道他们现在心里有多焦急! 纪子期幽幽叹口气,坐得久了腰有些酸痛,想换个姿势,发现腿酸胀得厉害。 是了,这么长时间保持着坐立的姿势,血液都集中到腿上去了,不麻胀才怪。 这个木盒子只有一米乘一米的尺寸,根本不能整个人平躺,纪子期便将双腿抬高靠在木板上,只头和背部躺在凳子上。 血液慢慢回流到脑部,整个人感觉清醒了些。 后脑勺贴在凳子上,双眼无须费力,直接对着那圆形天窗。 只可惜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纪子期无聊地将头转向一边,开始看木板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孔。 心里默默地数着那小孔的数量。 那些孔有的密集,有的分散,数量实在太多,数来数去就有些混乱了。 纪子期索性将靠得比较近的小孔当成一体,重新数了起来,“二,五,七,三,九……” 数着数着,她发现当她如此区分时,每一小堆的小孔数量一至九都是不重复的,但全都不是按顺序的。 看来有玄机,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纪子期又试着按纵列的方向重新数了一下那些小孔,同样的都是一至九不重复也无规律。 她长长地吐了两口气,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些小点点,难道是一个数独游戏? 纪子期将翘高的腿放下,站起身走到那些小点点面前,又重新数了一次。 横九竖九,九九八十一,每行每列一至九不重复。 而且,这是一个并未完成的数独游戏。 但是,从密布的点点来看,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数独。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奥妙?”纪子期自言自语道,“不管了,现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死马当活马医吧! 既然会出现在这木板上,肯定不可能是巧合!” 只是用什么东西填上去?刻上去? 她是有比较强的心算能力,但无小风过目不忘的能力,光让她在心里比划,还真是有些难度。 纪子期伸出手摸了摸木板上的那些小点点,发现它居然是微微凸起的。 凸起的痕迹太不明显,单凭肉眼,加上光线昏暗,不用手触摸很难发现它是凸起的。 纪子期心一动,心中算了一遍后,在某一处空着的,应该要填上数字六的地方,用手指头按了六下。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纪子期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她按过的那个地方,出现了六个小孔。 原本那处是平滑密实的木板,现在因为多了这六个小孔,又多了六道微弱的光线。 她屏住呼吸,在另一处应该填数字四的地方,尝试着按了三下。 没有反应。 她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有反应。 又连续按了四下,然后同之前一样,木盒子里多了四道光。 看来还是智能型的,按三加一都不行,必须连按四。 纪子期确定了之后,不再有其他的想法,规规矩矩地解起了这道数独题。 很快,这道数独题的空缺位就快被她填完了。 当她填上最后一个数字八时,突然传来一声咔嚓的微弱响声。 声音很小,在这密室里,却显得很响很突兀。 借着飘忽不定的光线,能看到在这个数独矩阵旁边,突起了一个类似按钮的小方块。 纪子期伸出手,放在了那突起的方块上。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福?是祸? 只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手指尖微微抖动。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纪子期一咬牙,闭上眼用力按了下去。 然后古老的沉重的吱吱声响起,好似沉寂百年后的古老的木头房子,在被推开的那一刻响起的声音。 有风吹了进来,先经过她的脚、大腿、腰,然后是脖子、脸,很快的,整个空气清新了起来。 纪子期缓缓睁开眼,吐掉胸中的郁气。 原本在她面前的那面木板,好像现代的铁闸门一样,升了上去。 映入纪子期眼帘的,是一排排摆放不规则的木盒子,目测看来,与她现在所处的木盒子大小几乎是一样的。 两边的木盒子遮住了视线,看不清有多深,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每隔一两米的距离斜插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把。 向上望去,很高很空荡,整个就像一个巨大的地宫,若把这木盒子当成一个个兵马俑的话,这个地宫就像是一个寝陵。 纪子期浑身一激灵,呸呸,干嘛老是想这种不吉利的比喻? “咦,又来了新邻居?”纪子期正准备跨出木盒子的时候,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前面的木盒子里传来。 感觉已许久未听到人声的她,不光是惊喜,而且吓了一大跳。 莫非这每个木盒子里都住着,不,关着一个人不成? 那人见无人应他,还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木门吱吱声是出现了幻觉,自言自语道:“莫非老夫现在连听力也出现了问题?” 如果每个木盒子里都关着一个人,那么那些人为什么不出来?难道这地宫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机关? 纪子期欲踏出去的脚便收了回来。 “前辈!”她试探地应了一声。 “咦,真有人,还是个小丫头?”那人仍似在自语般,“看来老夫还是老当益壮啊!哈哈!” 那人似在为自己的听力尚佳得意了一阵后,又道:“小丫头,你多大了,怎么也会被刘疯子抓进来?” “老人家,小女年十六,您口中的刘疯子指的是刘天生刘夫子吗?” “这术师协会里还有第二个姓刘的吗?”老人轻哼一声,带着不屑和恨意。 纪子期苦笑道:“小女也不知为何会被抓来,那老人家您为何会被抓来,又被抓来多久了?” “多久了?”老人喃喃自语,似在沉思中,“老夫也不知有多少了,只记得当年被迷晕,在这里醒来的那年,是天元十年。” “天元十年?”纪子期惊呼:“现在是天元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这么说老夫已经被关在这里十三年了?”老人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纪子期惊住了,已经被关了十三年?那她也会被关在这里十三年,甚至更久吗? 她一下子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若如此,爹娘会如何?她和杜峰,又会如何? 他是会不断寻找她,等她,还是会另外寻一个人成亲生子? 光这么想一想,纪子期就觉得心中剧痛。 就好像要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从灵魂里生生剥离开的痛。 她有些惶恐不安,杜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进她的生命和灵魂里了吗? 她不想和他分开,也不能和他分开! 纪子期咬紧下唇,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离开! 她相信,已知道她失踪消息的杜峰,现在一定比她更心急,更愤怒,更恐惧! 如纪子期所想的一般,在确定她失踪的消息后,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今日是她失踪的第二天的傍晚。 昨日早上被刘夫子迷昏带到此处后,黎渊恰好有事提前离开了古学堂。 容若和范同对于傍晚时分纪子期还没回来的事情,都一致地认为是她自行离开了术师协会回了家。 虽然对于她没有回来找声招呼才走的举动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想过在术师协会会出什么事。 门口的车夫一直等到天黑,里面所有学生都已离开了,也不见纪子期出来。 便向最后离开的容若打听,容若道:“里面已经没有学生了,纪术生该不是被别的人接走了吧?” 车夫想起纪子期的未婚夫杜峰曾两三次的将他赶走,自己送纪子期回家的事情。 猜测着也许真如容若所说,是他接走了,便回府回报了纪氏夫妇。 纪仲春当场被气得不行,面色变得很难看。 这才订婚多久,就已经如此没有规矩了?先前还派人知会一声,现在居然连说也不说一声,直接就将人接走了? 蒋灵心中也甚是不痛快,这未来女婿这事做得也太过份了! 等明儿个一定要好好跟小雪说说,两人虽说订了亲,也不能三天两头晚上跑去私会,有损名节! 两夫妇心里憋着气,一宿都睡得不好。 一大清早,蒋灵便去了叁园,拍了半天门没人应,心里才觉得大事不妙。 推开门一看,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折痕,还是昨天早上她看过的样子。 蒋灵当场面色苍白,倒退两步。 女儿和未来女婿一夜未归!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纪仲春知道消息后,更是气得眼前一黑,额头青筋直爆,差点晕了过去。 清醒过来后,捋起袖子,就要上杜府去找杜峰算帐! 蒋灵立马拉住他,“春哥,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火无事无补! 小雪既然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在还没有发生更大的丑闻前,尽快将婚期定下来,保住女儿名节才是正事!” 纪仲春想到自己娇柔可人花朵一般的小雪,居然被杜峰这头猪就这么拱了,真是想拿刀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可蒋灵说得对,小雪名节要紧,最重要的是先确定下婚期,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慢—慢—算! 纪仲春吞下心中的老血,也没心思去铺头了,带着小星,在家等着去杜府与杜夫人商议婚期的蒋灵的消息。 蒋灵去的早,恰好碰到正要去宫中的杜峰,当下面色就不好了,沉声道:“杜峰,小雪呢?” “期期?岳母大人为何一早就来这找她?”杜峰不解道。 哼!还装蒜!真是看走眼了!蒋灵气得咬牙,可女儿名节已失,只能忍气吞声,“你昨晚不是去术师协会接走了她吗? 一夜未归,你岳丈大人还有小雨几个都很担心她!” “什么?”杜峰皱眉,“小婿昨晚与爹在宫中待到很晚,差不多到宫门落匙时才出的宫,并没有去术师协会见过期期。 更没有接走她,而是直接回了杜府。” 杜峰突地提高音量,“岳母大人说期期一夜未归?” 蒋灵呆住了,若不是他带走了小雪,那她女儿一夜未归,是去了哪里? 蒋灵唇色全失,心中涌起更不好的想法。 这比跟未来女婿待在一起整晚更糟啊! “岳母大人,期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她一夜未归,又未有消息,一定出事了!”杜峰急急交待,“您先回去,小婿不送了! 小婿让爹帮忙去宫中请个假,这就去术师协会察看!” 杜峰心急如焚地冲进杜府,向正要出门的杜元帅大概说明了一下原委,便急急唤了杜康和杜乐出了门。 黎渊容若和范同听说纪子期消失了一整晚的消息时,都吓了一跳,又有些不敢置信。 杜峰锐利的眼如刀般扫过三人,“期期最后离开时,有说是去哪里吗?” “刘夫子处!”三人异口同声。 “在哪?带我去!” 黎渊第一时间往外冲去,“跟我来!” 容若和范同也跟在几人身后冲了过去。 刘夫子院门外,杜康敲了十几下的门,也没人应。 “让开!”杜峰将杜康喝退开,抬起脚就准备踹下去。 门吱的一声开了,带着刺耳阴冷的声音。 刘夫子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像白天出现的鬼魂。 “几位有何事?”即使大白天的,刘夫子的声音里也带着终日不被阳光照耀的阴冷。 杜峰在见到他的一瞬,本能的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黎渊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刘夫子,在下杨成,古夫子门下。 昨日纪小雪纪师妹曾来您院子里寻找耶师兄,之后就不知所踪。 不知您可否告知纪师妹的去处?” “不知道!”刘夫子冷声道,说完就欲关上门。 杜峰火起,一脚踹向刘夫子正在关的门上。 门蓬地向后弹开,刘夫子被震得倒退两步。 杜峰伸出一只手,捏住刘夫子的脖子,用力往上一提,就像捏住一只蚂蚁似的轻松。 “少爷!”杜康惊呼出声,生怕自己家少爷手下一用力,就结果了那个像鬼一般的白发老头! 要知这谋杀一等术师等同于谋杀朝廷重臣,是要杀头的重罪! 刘夫子的面色很快就涨得通红,双后抓住杜峰的手腕往下拽。 只可惜那力道对于杜峰来说,起不了丝毫作用! “说!昨日什么时候见过的纪同学?她又何时离开的?离开前有没有说要去哪?”杜峰狠狠盯着刘夫子的眼,完全不被他身上和眼中的阴寒之气所惧。 “老夫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刘夫子气息有些不匀,迎着杜峰尖锐的眼神,无一丝胆怯,“这院子里就老夫一人,耶月哈前几日已离去。 老夫昨日并未见到你们所说的纪同学!若要找人,请到别处去找!” 杜峰的双眸紧紧锁定刘夫子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一丝闪避。 “不可能!”黎渊皱眉道:“纪师妹昨日说得很清楚,因为几日未见耶月哈,担心他出事,便过来看一看! 她既然说了要来,就肯定会来!” 刘夫子唇边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兴许你们口中的纪同学在来的途中出了事呢?你们有人陪她一起过来吗?” “你如何知道她出了事?”杜峰眯着眼,迅速揪出他话中的漏洞。 话一出,黎渊几人看向刘夫子的神色立马变了。 刘夫子冷笑两声,翻个白眼不屑道:“你们一大群人一大早,不经通报,齐齐来老夫院子里,向老夫兴师问罪,不就表明纪同学出事了吗?” 众人一听,亦觉得刘夫子所言有理。 杜峰却抓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用眼神告诉他,他压根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刘夫子似是看懂了他神色,面上没有惶恐,反而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略带挑衅的笑。 杜峰的眼眸更深了。 他放开刘夫子,清冽的眼神紧盯着他不放,道:“杜康,杜乐,去将其他所有院的夫子和学生叫到此处,一一对质!” “是!”杜康杜乐应声而去。 黎渊眉头一皱,对着容若和范同道:“容若,范同,去各夫子院子里,面见各夫子,道古夫子门下杨成,请各位到刘夫子院子时有要事相商!” 容若和范同有些不解,杨成不过是古夫子门下一术生,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动其他夫子? 二人望着气场全开的黎渊,身上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头皮一麻,身子一矮,道了声是,双双离去。 不知是杜康杜乐的威迫,还是容若范同的恳请,包括刚到的古夫子在内的九个夫子,统统迅速地聚拢到了刘夫子院子里。 刚收到消息的古夫子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渊答道:“纪师妹原与刘夫子门下耶月哈有约定,但过了两日还不见他去古学堂,担心他出了事,于是昨天早上打算亲自过来刘夫子院子里找他。 然而今早纪师妹爹娘发现纪师妹一夜未归,情急之下去到元帅府告知了杜将军。 这才知道纪师妹自昨天早上离开古学堂至今下落不明! 现在将各位夫子邀请过来,是想与各位对质: 一、昨日可有人见过纪师妹?二、昨日上午午时前,各位身在何处,可有人证?” 各位学生因为身份关系,均不知黎渊身份,见他一新入术师协会的术生,如此审问语气,心中有些不爽,齐齐望向了自家夫子。 各夫子却是知道黎渊身份的,当下一一拱手报上了自己昨日的行程,以及相关人证人名。 各学生见自家夫子如此客气配合,便也积极地报上了昨日午时前的行程。 术师协会里的各院夫子和学生,与别院来往甚少,基本都是关上大门各顾各的。 纪子期离开那段时间,基本是各院学生研习的时候,要不就被朝中各部邀请去提供相关解决方案了。 所以根本无需过多询问,便已经排除了除刘夫子在外的所有夫子及学生的嫌疑。 黎渊拱手送别了众人。 所有人的眼光齐齐聚在了刘夫子身上。 刘夫子嘴角扯成诡异的弧度,似笑,又非笑,很快迅速垂下消失不见,“即便所有人都没了嫌疑,也不代表老夫就有嫌疑!” 杜康杜乐二人气得恨不得上去暴揍他一顿,久未出声的杜峰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突然变得有礼起来,“刘夫子说得是,但所有人都排除了疑点后,这里就是唯一的疑点。 刘夫子若想洗脱身上的嫌疑,很简单!” 他死死盯着刘夫子的眼,“让我们搜一搜即可!” 刘夫子的神色终于有了异动,却是浮起了笑容,比不笑还要恐怖的笑容,“既然你们都认为老夫有嫌疑,那老夫成全你们,尽管去搜吧!” 杜康和杜乐领命而去,容若和范同也在古夫子的示意下,跟着去帮忙。 几人紧张着等着消息,没有闲聊的心思。 刘夫子丝毫不见紧张,双目微垂,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派悠闲神态。 此时太阳已升至半空,斜斜射进了这院子里。 紧盯着刘夫子不放的杜峰此时才发觉,刘夫子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苍白透明得可怕,就像生活在阴暗中许久不曾见过阳光的人。 太阳渐渐升高,院中温度也随之升高,三月中快正午的阳光已有了些许炙热,几人站在院中久了,多少觉得气闷,特别是那等待的时间,又是那么的漫长。 杜康和杜乐相继走了出来,两人面色阴沉,垂头丧气,对看一眼,摇了摇头。 “少爷,没有发现!” 古夫子黎渊两人的面色变了变,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然后目光都集中到了杜峰身上。 刘夫子的面上神情一如之前般闲散,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答案,而露出一副备受冤枉必须还我清白的嘴脸。 杜峰神色亦未有变化,似乎早已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 他眼盯着刘夫子,对杜康杜乐吩咐道:“杜康,去找衙门备案,术师协会纪小雪失踪,请求派人搜寻。 杜乐,回会去发动全府人外出打听未来少夫人消息。 并在江湖上发布消息,凡找到我杜峰未婚妻纪子期者,赏银万两黄金!” 全府人?也包括杜府暗中的几百暗卫在吧!万两黄金?看来杜峰对他未婚妻还真是上心!听完这话的黎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杜乐和杜康道了声是,快速离去。 古夫子道:“那老夫发动协会里的人,再在这协会里仔细寻找一遍!” 黎渊道:“我立马进宫将此事禀告父皇!” 杜峰道过谢,各人分头行事。 —— 纪子期所在的木盒子的门打开了,她却不敢冒冒然出去了。 既然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大木盒子都隐藏着这么精巧的机关,这看似毫无危险的外面,谁知又隐藏了多少未知的风险? 她决定再与那已被关了十三年的老人搭搭话,了解一下这地宫的情形。 “老人家,我叫纪小雪,也叫纪子期,您可以称我子期。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位老人已从被关了十三年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然声音还是可以听出其中悲愤的情绪,“老夫卢一范。” “一等术师卢一范?”不会吧,那个传说中已退出术数界多年的一等术师卢一范? 卢一范咦了一声,“你知道老夫?” “是了,”没等纪子期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既然被抓到此,必是术数上某方面极有天赋而被刘疯子看中。 同是术数中人,知道老夫名号也不足为奇了。” 纪子期道:“卢术师,那您老人家为何会被抓到此地?” “为何?”卢一范轻哼道,“若是知道为何,老夫至于被关十三年?” “那您试过走出过这个大木盒子吗?”纪子期继续问道。 “大木盒子,呵,倒真贴切!老夫称它为棺材屋!”卢一范呵了一声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转为不敢置信,“莫非你已解出了墙上的那道数字谜?” 然后又喃喃道:“老夫真是老糊涂了,若没解开,如今两人如何能对上话?” “是的,卢术师,学生刚刚才解开。” “你不是才来的新邻居吗?”卢一范问道,“你被关在这多久了?” “具体时辰学生也不知,大约一到两天范围内。” “一到两天?”卢一范惊呼,“这么快就解出来了?” “学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快!” 卢一范掩饰不住的惊奇,“老夫花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才发现那其中的奥妙!你居然两在内就发现了?” “呃,这个,只是凑巧而已!” “就算是凑巧,也需要绝对的实力才行啊!”卢一范感慨道:“想不到不过十三年,这术师界就人才辈出,老夫果然已经老了!” 纪子期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几句恭维话安抚他,又听他继续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就要毁在刘疯子手里了! 老夫已被关在此一十三年,谁知道还会关多久?老夫已半截身子入了黄土,这么多年下来,也看开了。 只是可惜了你,可惜啊,可惜!” 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沉重和惋惜。 “卢术师您从未走出这大木盒子吗?”纪子期待老人可惜完后,重提了之前的话题。 “自被关进这木盒子之后,初初老夫日日咒骂那刘疯子,骂得老夫精疲力竭,可那厮从来不出现。 老夫也不知骂了多久,骂得自己都觉得甚是无趣后,转而开始研究那木板上的小孔。 大概快五年的时候,老夫终于解开了那木板上小孔的奥妙。 至于老夫为何知道是五年,因为这里的食物三天提供一次。 刚开始老夫还会根据提供食物的日子,在木板上划一道线,大概算算到底被关了多久。 等过了七八年后,慢慢的,老夫也懒得记了,记了又有何用?” 话到最后,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悲愤。 卢一范停了停,调整了一下情绪:“木门打开的第一天,老夫欣喜若狂,也不理会有没有危险,便想着走出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出去。 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听到旁边传来声声惨叫。” 卢一范回想起当年第一次活生生看到有个人,在他面前以缓慢的速度,被不知哪里来的绳索套住四肢和头,被五马分尸的情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而且那人并不是陌生人,是刘天长门下学生,当年他被抓来此地之前,刚拜入刘天生门下两个月的学生。 “当时老夫见到此情景后,吓得倒退两步,跌回了这棺材屋中。 放下了木门,缩在凳子上,几日几夜睡不好觉,耳边全是那学生被五马分尸时的惨叫声! 一闭上眼,全是四肢被生生扯开血肉横飞的场景! 为此老夫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此死去。 当时老夫心想,就这样死了吧,反正是孤苦伶仃的一个老头子,无牵亦无挂,早死早超生,还少受点罪! 可这该死的老天,偏要老夫留下来受折磨,只靠那馒头咸菜和清水,居然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时间久了,即便那日的情景逐渐淡忘了,老夫也不敢走出这大木盒子,只偶尔打开来透透气。 有一日,也大概是在这个时辰,老夫打开木门透气时,听到前面传来木门吱吱的声音。 老夫便大着胆子吼了声‘是谁’,过了一会有人答道‘田成’。 那田成老夫也识得的,是术师协会另一夫子门下学生。 两人聊了许久之后,才知道他也被关了近三年。 按理说,刚被关进来时,都很情绪激动,破口大骂刘疯子祖宗十八代什么的,肯定避免不了。 为何老夫从来没有听过任何声响呢? 老夫和田成两人一试验,发现这棺材屋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若不开门,哪怕有天窗,在这里面说话对方也听不见。 后来便和田成约定,每次食物送到后,便打开门来聊上几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田成受不住了。 他本就才三十来岁,在异地乡下有娇妻幼儿,又被术师协会收为学生,有着无限美好的前程。 因着这一念想,撑着他熬过了一开始的几年,可随着时间流逝,一日复一日,这离开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人便绝望了起来。 田成不顾老夫的百般劝阻,道与其在这里不知被关到何时,还不如赌上一赌,然后坚定地走出了棺材屋。 没走几步,老夫便听到咚的坠地声,接着又是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由大到小,很快的就没了声音。” 卢一范自嘲地轻笑两声,“这后来的这么些年里,老夫见过不下十人死在了这地宫中。 可老夫怕死,除了出声阻止那些人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纪子期听得心惊肉跳,这刘天生竟心理变态至此? 将人抓来关在这木盒子里,外面布上了重重致人命的机关。 可,将这木盒子本身制成一个非常奇巧的机关又是为了什么? 若只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囚禁欲,大可直接用一个普通的木盒子囚禁即可。 而且还在这上面费尽心思,搞数独游戏让人来解,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已至深夜,在纪子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杜峰留下一封“去找子期”几个字的信后,来到了术师协会刘夫子院子里。 杜峰来的时候,刘夫子还未歇息,昏暗的油灯,瘦弱干瘪的身形正趴在桌子上写写划划。 当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冷意时,刘夫子放下手中的毛笔,神色不变,依旧平静。 好似那颈边的剑不过是小孩手中毫无杀伤力的木剑而已。 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许是好久没说话,喉咙似有些干涸,发出咕咕声,“你来啦?” “你知道我要来?”站在他身后的杜峰挑眉。 “不知!”刘夫子咳嗽两声,道:“有些事,要发生总会发生,跟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坦然面对就是。” “刘夫子既然如此坦然,想必也知道杜某所来何事?” “你不来时,老夫不知道,你来了,老夫就知道了。只可惜,就算你砍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是无法回答杜某的问题,而不是就算砍了脑袋,也交不出纪同学!”杜峰冷声道:“那就是说,刘夫子承认纪同学确实是被你藏起来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终归你无法从老夫这儿得到答案!”刘夫子无动于衷,“老夫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刘夫子可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吗?”阴恻恻地声在他身后响起。 “凌迟?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往伤口上洒盐,往脸上贴湿了水的薄纸?还是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慢慢消耗意志?” 刘夫子转过身,不顾杜峰搁在他肩上的剑划破了他脖子上的肌肤,渗出鲜红的血珠,桀桀怪笑道:“老夫倒是想体验一把!” 那血珠衬着他苍白又满是皱纹的脖子,在油灯下显得更加诡艳。 这已是一个心智上麻痹自我到无坚不摧的人,任何的威胁恐吓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 杜峰收回了剑,他头微动,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淡淡道:“杜某进这屋子之前,已将这院子里四处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仍是未找到任何可疑之处,想必刘夫子的机关之术已是出神入化。 若您就这么死了,这些巧妙的机关就此被隐埋,不知何时才会被世人发现,不知何时才会有人破解,您,不觉得可惜吗?” 杜峰盯着表面上看起来神色依然平静的刘夫子道:“以刘夫子的年纪,抓走纪同学,想必不是为了什么淫邪之事,那就必是其他事了。 纪同学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的术数天赋。那么刘夫子抓走她,一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若说嫉妒她的才能,那绝不可能,毕竟纪同学虽天赋过人,但始终年岁小,与成名已久的刘夫子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那就只剩下想利用她的天赋一事了。 杜某虽不知刘夫子想利用她的天赋解决什么难题。 但刘夫子,纪同学身为杜某的未婚妻,杜某绝对相信她有能力,解出您想要她解出的难题。 若您此刻死去,不会心不甘吗?” 刘夫子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尽管轻微,还是被杜峰敏锐地抓到了。 他继续道:“杜某不需要刘夫子您将她放出来,杜某只希望您,将杜某抓起来,和我未婚妻关在一起。” “哈,哈,哈,哈,”刘夫子许是许久未放声大笑过,笑得甚是奇特,“想不到杜雷居然有你这么一个痴情的孙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杜家几代,倒个个都是多情种!心甘情愿趴在女人裙子底下讨生活。” 杜峰毫不动怒,“杜某刚刚的提议,刘夫子您认为如何?” 刘夫子没有正面回答他,“你不怕杜家就此绝后吗?” “我相信我未婚妻,她一定能解得出!”杜峰嘴角勾起笑,带着挑衅,“刘夫子您敢相信您自己吗?相信那难题她一定解不出?” 刘夫子又哈哈怪笑两声,“好,有种!老夫满足你的要求!让你们做个同命鸳鸯,去了地府也好结个伴!” 杜峰按照刘夫子的指示,顺从地放下手中剑,任他从后面绑住自己的双腕,用黑布蒙住自己的双眼,并用药迷晕了自己。 纪子期想着刘夫子抓她包括其他人来的用意,想得有些累了,便坐在凳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间,先前那木门被打开了,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纪子期被吓醒了,正想大力反抗,忽然鼻端闻到熟悉的味道。 “杜峰?”她轻声唤道。 “嗯。” 那熟悉的动听的声音响起时,纪子期鼻头猛地一酸,两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找到了依靠。 她用力回抱住他,哽咽道:“你怎么来了?” “我去找了刘夫子,让他把我抓起来,跟你关在一起。” “笨蛋!你这个笨蛋!”纪子期从他怀中抬起头,大声吼道,眼中的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你可知这里有多危险,你这不是自动来送死吗?” 杜峰将她拉近自己,轻轻吻掉她脸上的泪,“若你死了,我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纪子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捶他,“你个笨蛋,若你在外面,还可以想办法来救我,现在你进来了,谁来救我? 你是想咱们两人都死在这里吗?” 杜峰抓住她的手,重新用力将她揽住怀中,“不会的,期期!咱们还未成婚,还未生孩子,还未一直到老都坐在一起用膳,怎么会死呢?我们不会死的!”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纪子期闷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委屈道:“这里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前面那个木盒子里有位一等术师卢一范卢术师,已经被关在这十三年了!咱们有可能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那敢情好!”杜峰胸膛震动,轻声笑道:“咱们过两年就在这里成亲!” 这种时候还想着成亲?死性不改的家伙! 纪子期猛地推开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杜峰。 杜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我都愿意!” 那眼中深情似海,深不见底,将她深裹在其中动弹不得,纪子期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期期!”杜峰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咱们一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 “嗯。”纪子期在他怀里轻声应道,心想,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想到办法出去! 木盒子本就不大,多了一个人更显拥挤,纪子期只能坐在杜峰腿上靠在他胸前休息。 她原本还担心时间久了,杜峰双腿会受不住。 哪知她受不住的是她自己! 这两日因为吃得少喝得少,纪子期一直没有如厕,可现在突然间就想小解了。 问题是,这里哪里有小解的地方?那个木桶? 憋得久了,浑身不舒服,纪子期忍不住扭来扭去。 美人在怀本就强压着火的杜峰,很快就被撩拨起了火气。 “期期,不要再动来动去!”杜峰警告道,声音暗哑。 在他怀中的纪子期自是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脸上有些发热,却无暇顾及他。 “杜峰,我,我想如厕。”她红着脸细声道。 明知他欲火难耐,偏还不断撩拨他!杜峰恨不得狠狠打她两记屁股,或是将她压在木板上狠狠吻上一通。 他正在心中想着实施哪种行动,对纪子期说的话就有些心不在蔫,“什么?” “我想如厕!”纪子期急得都快哭了。 “如,如厕?”杜峰也有些傻眼了,在这密封的空间里,哪有地方如厕? 眼一瞟,瞟到边上的木桶,用手一指,“要不在那里吧!” “你在这,我怎么如厕?” 原来不是不知道在哪如厕,而是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了! 杜峰强忍着笑意,哄她:“憋久了会憋坏的,要不我转过身去?” 不然还能如何?纪子期心中怨道,干嘛不晚点来?搞到她现在多尴尬! “转过身去,闭上眼,捂上耳朵!”纪子期大声命令道,“我没说行之前不准动!” “好!”杜峰强忍着笑转身,身子却一颤一颤的。 纪子期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揭开了木桶盖。 掀起裙子,脱下裤子,蹲坐在了上面。 仅管急得很,却强忍着不敢一次全放出来,怕声音太响太尴尬。 只是放得慢了,时间更长,纪子期脸上热得不行,也不知是憋的,还是臊的。 终于放完了,纪子期吐出一口气,盖上了木桶盖。 盖上的那瞬,好似摸到一个突起的类似机会的东西。 纪子期轻轻按了按,只听见木桶里一阵水声,像现代马桶似的,冲了个干干净净。 咦,想不到现在居然有人做出这玩意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纪子期的心思放在了这个简易版的马桶身上,一时忘记了那边还捂着耳朵的杜峰。 “好了没?期期!” “听,好了,可以放下手了。” 这小插曲一闹,两人也了无睡意了。 “杜峰,你也是被刘夫子迷晕带过来的吗?” “嗯。不仅迷晕了,还绑了双手,蒙了双眼。” “那你不担心他直接把你杀了?”纪子期想起一阵后怕。 “怕。但怕也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见到你!” 纪子期心中感动,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那你进来的时候,为何眼也没蒙,手也没绑?” “我是习武之人,体质比常人要好些,迷药对我的作用比较小。 当时我坐一个推椅上,刘夫子用迷药的时候,我有屏住呼吸,吸入的不多,只是身体有些软,并没有昏迷。 然后刘夫子推着我出了他的房间,向前走了几步离去,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整张椅子缓缓向下。 下降的速度比较慢,我恢复了些力气后,便挣断了手上的绳子,扯掉蒙眼的黑布四处观察了一番。” “你看到了什么?”纪子期坐直身子。 “许多像咱们现在这样的大木盒子,不规则地排列着,有的一排两个,有的四个,有的一个。” 不规则排列,一个,四个,两个…… 纪子期心中一动,莫非? “那你在刘夫子房间时有发现什么?”她满含期待问道。 “你怎知我有发现什么?”杜峰双眼含笑问道。 纪子期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扯废话? 杜峰轻笑一声,老实交待:“刘夫子精通机关之术,想必在他房间里的机关更是隐藏得甚为巧妙。 当时我大约看了几眼,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不过他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纸,均是九九八十一的方格,里面填着被划划改改了许多次的数字。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正在往格子里填数字。” 纪子期此时越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杜峰,你曾从高处看过这个地宫的情形。 你说若是将这地宫划成九九八十一个方格,这每一个木盒子都是这格子里的一个数字,有没有可能?” 杜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下来前看到的情景,“期期,你这一说,还真是有这种可能性。 只是不知这每个看起来都相似的木盒子,具体代表着哪一个数字?” “这个我暂时也不知。但我猜测这个地宫是个数独游戏应该没错。 耶月哈只是三等术生,原则上是没资格拜在刘夫子门下,但他擅长填数字游戏。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被刘夫子看中,而收在了门下。 前几日耶月哈同我询问过九宫格的解法,回去后开始研究起二十五宫的解法。 我猜耶月哈应该是解了出来,被刘夫子知晓,然后同样被抓了起来,关在了这地宫中。 两人之前或许有过交流,刘夫子知道了这九宫格以及二十五宫格的解法均出自我手。 所以我去找耶月哈的时候,刘夫子开始拒绝了,后来想起了我的身份后,将我迷晕抓了来。” 纪子期再回想起之前一切,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明日我再问问卢术师,如果他碰巧也精通数字游戏的话,那就确认无疑了!” 杜峰看着昏暗中双眼发着光的纪子期,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眼睛,语带骄傲,“我的期期真棒!” 这种像家长炫耀自家小孩的语气,让纪子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她重新靠回杜峰怀中,细声道:“杜峰,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担惊受怕了两天的纪子期在杜峰的到来后,以及终于有了一丝出去的希望后,全身放松了下来。 在身旁男人温暖的怀抱中,眼皮发沉,不一会睡意上来,陷入了睡梦中。 杜峰温柔的在她头顶印上一吻,双手紧搂住她防止滑落,嘴角带笑,缓缓闭上了眼。 因为刚抓来不久,两人的生理闹钟还较准时,估计自己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天亮了。 纪子期对于当着杜峰的面如厕觉得很尴尬,杜峰却丝毫没有这种困窘的感觉。 他平静的对纪子期道:“期期,你起来一下,我要如厕了。” 还有些迷糊的纪子期听闻后整个人清醒,而后面色一下通红。 他要当着她的面,如厕? 杜峰看着她发窘的脸,笑道:“在天凉时,营帐的隔音效果那么差,又不是没听过。” 那怎么一样?她那时候是男人!纪子期忍不住横他一眼。 “话又说出来了,你当时虽是男子,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女人,那男人如厕的玩意,你如何能用?” 杜峰边说边往她下面瞟去,“那我有几晚在隔壁听到的声音,是谁的?” 纪子期恨不得一巴掌将他的脸拍开,乱瞟什么? “莫非是那个苍月国的皇太孙殿下,阿夜?”杜峰眉一挑,“你让他当着你的面,如厕?” “他只是个孩子!”纪子期咬牙道,这种飞醋也要吃? 杜峰霸道道:“我不管,就算是孩子也是男子!既然听得别人的,也必须听我的!” 纪子期气结,什么逻辑? 杜峰已站起了身,见纪子期还用一双圆溜溜地眼瞪着他,轻笑道:“期期,还不转过身去,是想亲自看我如厕吗?” 他朝她眨眨眼,“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纪子期脸上爆红,刷的一下,快速转过身。 身后传来男子畅快地笑声,又含着警告,“期期,不许捂上耳朵,否则等会让你好看!” 纪子期欲捂上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这么小的空间,他若真要她好看,想跑也跑不了。 她磨着牙,乖乖地端坐着。 许是忍得久了,加上这空间又密封,如厕的时间又长,声音又异常响亮。 纪子期听着那声音,不自禁地想像那场景,一波一波的热意止也止不住。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如厕完的男子向火一样靠向了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怎么样?可还满意?” 热气从耳朵里钻进去,又酥又麻,纪子期浑身发软。 杜峰继续轻笑,带着挑逗和暧昧道:“期期,成婚后,保证会让你,很幸福的!” 她真想装作听不懂那厮言语中的意有所指和暗示,可爆红的耳珠和脖子却明晃晃地告诉杜峰,他的期期,听—懂—了! 杜峰忍不住得意大笑。 笑声中的张狂让纪子期心生恼意,狠狠剜了他一眼,“先出去了再说!” 看到眼前的小人儿害羞了,杜峰决定不再逗她,停止了笑。 只翘起的嘴角,亮晶晶的眼,显示着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纪子期调整好呼吸,只觉得这密室里太热,便按下机关,让那道木门升了上去。 地宫里很空荡,木门一升上去,便有风吹了进来,让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她大唤两声,“卢术师,您起了吗?” “起了,早起了,老夫老了,睡得少,已经唤过你几次了!” 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了,卢术师,学生之前两天担惊受怕的,睡得不好,昨晚睡得久了些。” 然后转向杜峰道:“杜峰,这位说话的是卢术师,你跟他老人家打声招呼!” 虽然看不到,杜峰还是规矩地行了一个礼,“杜长青之子杜峰见过卢术师!” “咦,怎么会还有人跟你一起?”卢一范奇道,“杜长青?我倒是听说过,你是杜雷的孙子?” “是的,卢术师!您认识他老人家吗?” “何止认识!我和你祖父杜雷关系还挺不错,经常一起喝喝小酒。 若不是他突然要归隐田园,老夫说不定也不会决定要告老还乡,指不定也不会有这番遭遇了。” 卢一范慨叹一声,接着道:“你要是他孙子的话,小时候应该有见过。不过你年岁小,怕是记不得了。 你祖父经常在我面前夸他孙子是如何的聪明伶俐,说将来定比他还厉害,呵呵!” “祖父言过其实了!晚辈有他老人家十分之一成就,都是他老人家庇佑了。” “哎哟,不愧是杜雷的孙子,这互相吹捧的语气都一副德性!欺负我老人家孤家寡人,没孙子好炫耀吗?” 纪子期看不到卢一范神情,听他阴阳怪气的语气,也能想像他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差点忘了你这小丫头了。话说回来,你俩怎会被关在一起?” “期期是我的未婚妻!”杜峰将他主动要求被刘夫子绑架,只求与纪子期关在一处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 卢一范听完后叹道:“你杜家倒个个是痴情种!” 杜峰得意地朝纪子期挑挑眉。 纪子期无声地呸了他一口,转向卢一范道:“卢术师,您是不是特别擅长填数字游戏?” “你怎么会知道?这只是老夫私底下的爱好,术师协会里知道的人都没几个。” 纪子期将杜峰观察到的情形,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数字游戏里,每一个棺材屋代表着一个数字。 只要将这个数字游戏解出来,咱们就能脱困了?”卢一范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不知是被惊到了,还是被可能出去的希望迷惑了。 “是的。”纪子期道:“只是每个木盒子代表的是哪个数字,暂时还不可知! 如果咱们能想办法知道,这地宫里每一个木盒子代表的数字,便能解了这个数字游戏!” “哈哈,哈哈!原来,竟是如此?老夫猜想了千万个被关在这里的理由,居然都没有想到这个上面来!” 卢一范突然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十三年了,十三年了,终于有一线机会,可以出去了!呜呜……” 自语完后,竟像个小孩子似的低声哭泣了起来。 纪子期与杜峰沉默不语,静待他自行平复情绪。 没过多久,卢一范收拾好情绪,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老夫一时情绪激动,让你们两位小辈见笑了!” “卢术师这是真性情,该哭则哭,该笑则笑!”纪子期真心地安慰了两句,转回了现实的问题上来, “学生觉得这每个木盒子代表的数字,肯定在这木盒子里面! 卢术师,今日咱们就在这木盒子里仔细找找,发现了线索就互相告知可好?” “好!老夫定要找到线索,出去后将那刘疯子切成碎片来下酒!”卢一范的声音咬牙切齿,却充满了干劲。 说定后便各自分头行事。 纪子期将木门放了下来,和杜峰二人,开始一寸一寸,像放大镜似的,搜索起线索来。 这个木盒子真的很小,两人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花费多少的时间。 不过,结果不太妙,没找到任何的线索。 纪子期有些泄气的偎在了杜峰怀里休息。 “没关系的,这才刚开始,慢慢来。”杜峰安慰道:“只要有了方向,就不怕找不到出去的路。” “嗯。”纪子期在他怀中闷闷点头。 杜峰看着四周木板上的数不清的小孔,将下巴搁在她头顶道:“期期,你说这四面木板墙上的小孔,会不会也是你所说的数独游戏?” “我先前都研究过了,除了已被解开那一道是数独外,其他的都是毫无规律的,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数字游戏!” “若咱们不将它当成游戏,只当成是数字呢?” “什么意思?”纪子期猛地坐直身子。 “意思就是,这四面木板墙上有几个小孔块,咱们就将这木盒子当成数字几!” 纪子期闻言飞快地扫了一下四面木板。 七,有七个不规则的小孔密集块,难道真的是代表七? 纪子期兴奋地跳起来,捧着杜峰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一吻,“真聪明,赏你的!” 杜峰趁势将她压倒在木墙上,目光灼灼,沉声道:“这么少,可不够!” 说完就狠狠吻上了纪子期的唇,将她“几天没刷牙”的抗议吞进了唇中。 杜峰的吻如同他的人,一向霸道,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在这密室里待了一晚,一直强忍着没动手动脚。 这下终于逮着机会了,便放开来放肆地狠吻了一通。 手也没闲着,将属于他的福利重重把玩了一番。 直到纪子期呼吸不顺,胸口吃痛双手捶打他,才放开了她。 密室里的空气因为两人的激烈纠缠,稀薄了许多,纪子期喘着气颤声让杜峰打开了木门。 外面的空气进来后许久,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纪子期埋怨地瞪了杜峰一眼,她觉得再在这待下去,她不被憋死,也会因杜峰霸道的吻窒息而死。 杜峰看着她涨红的脸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份了点。 他是习武之人,气息绵长,可期期并没有习武,只是普通人,哪受得住这么长时间不呼吸? 他朝着她呵呵讪笑两声,转移话题,“你说卢术师有没有找到线索?” 纪子期大力吸入两口气,翻个白眼,“不知道!” 然后听到前面传来吱吱声,想必是卢一范在里面闷得慌,也出来透气了。 “卢术师!” “子期啊!这么巧,你也出来透气啊!” “是啊!卢术师,我这边发现了一点线索,”纪子期道:“四面木板墙上,除了那道已被解开的数独外。 其余的小孔,请卢术师按大区块数一数,看您那边是几,我这边是七!” 一阵沉默后,卢一范开了口,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四,老夫这边是四。” 有戏!纪子期与杜峰对望一眼,说不定真如他们的推测那般。 纪子期道:“卢术师,您知不知道其他的木盒子里有没有人?或者哪些里面有人?” 卢一范答道:“那些棺材屋里肯定都有人。只是必须解开那道数字游戏,木板升起来后,才能够进行交流。 老夫已许久没有同人交流过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只知道两间木盒子的数字,如果其他的木盒子不能知道数字,这个数独游戏根本没法解开! “卢术师,如果想和其他木盒子里的人联系,您有没有什么办法?”纪子期问道。 卢一范道:“老夫从来没有试过。棺材屋关起来后,无论在里面大吼大叫,发出多大的声响都好,外面都听不到。” 纪子期道:“那咱们先想想如何与其他木盒子里的人联系的方法。” 木门关上后,屋子里有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杜峰摸着有些饿的肚子道:“期期,我肚子饿了,这里什么时候会有吃的?” 纪子期心不在焉的答道:“今天吧。” 吃的?圆形天窗?纪子期抬头向上看,保持这个姿势不动,问道:“杜峰,你能看一眼一个地方,然后闭上眼,将某个物件扔到那个地方去吗?” “没试过,但应该可以。” “那,我想到如何与其他木盒子里的人联系的方法了?”纪子期平静道。 “什么方法?” “这里的食物三天送一次,就从那个圆形天窗下吊下来。”纪子期指着上面,终是绷不住,忍不住兴奋道: “在送食物的当天,咱们可以将如何解开大木盒子里数独游戏的方法写下来,然后你用力投到那些装食物的木桶里。 这样其他木盒子里的人,在收到食物的同时,也会收到解开数独游戏的方法。 到时候所有的木门打开之后,大家就可以进行交流了。 知道了每个木盒子所代表的数字,咱们就可以开始解这个巨型数独了。” 纪子期越说越兴奋,又突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转眼就变成了失落。“这里又没有纸笔,如何写?” 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嗤一声布帛撕碎的声音。 纪子期扭头一看,杜峰已从他贴身里衣处撕了一大块锦布下来。 然后挑眉问道:“够不够?” 纪子期目瞪口呆,这厮速度也太快了吧?“光有布也不行,没有墨怎么写?” “简单!” 杜峰说完,伸出食指放倒唇边用力一咬,顿时有血珠冒了出来。 纪子期惊呼一声,“杜峰!” “不是要写方法吗?快点说!”杜峰毫不在意道。 纪子期看着那血珠,忽然间觉得有些心痛,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就欲按住那冒着血珠的伤口。 杜峰挡住她,“期期,时间紧迫,咱们现在没有其他的法子,尽快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一点小伤而已,算不了什么!” 纪子期眼眶发红,鼻头发酸,轻轻点了点头。 整个巨型数独约有二十个木盒子,杜峰写完后,因失血过多,面色已有些苍白。 停下来后,纪子期慌忙将他受伤的食指含入口中消毒。 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后,又继续轻轻用舌尖吸吮伤口处。 纪子期将他食指上的伤口,左右查看一番,见已经没有血珠渗出了,才放下心来。 一抬眼见杜峰眼神幽深地盯着她。 ------题外话------ 再来一次,6。1快乐啊! 之前说的每天三章,大大稍微进行了食言了一丢丢,没想到正好赶上用体验币的高峰,呜呜~ 正文 129、你若死了,我必嫁与他人! 纪子期正想问怎么啦?突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有几分惹人遐想,顿时面上一热。 但,她在帮他清理伤口啊!这厮要不要总是想到别的地方去? 纪子期眼神闪烁,将脸别开保持沉默。 “期期,还痛呢!再帮我,吮一下!”杜峰将手指递到她唇边,哄道。 纪子期伸手拍开他的手,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期期,”杜峰也不在意,眼里含着笑,声音里尽是缠绵,伸出自己带伤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唇,扮可怜道:“我流了这么多血,不奖励一下我吗?” 纪子期被他的表情逗笑,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杜峰不满道:“这样就完啦?” 纪子期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又一下,然后软声道:“还有正事要办呢!” “那行,先办完正事!”杜峰眉开眼笑,“出去后,主动地,补偿我!” 纪子期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正说话间,头顶上传来咚咚的震动声。 两人对望一眼,纪子期迅速站起身让开。 杜峰站在凳子上,打开了圆形天窗。 装着食物的木桶,从那圆形天窗里,缓缓降了下来。 杜峰道:“看来扔到桶里方法行不通了,趁着各个木盒子的圆形天窗没有关上,我直接从天窗里扔进去!” 说完一只手攀在那天窗边上,略一用力,整个人向上,双脚了离开凳子。 他目测了一下方向及距离,朝着纪子期伸出另一只手道:“期期,将布递给我!” 纪子期一份一份逐一递给他,只见杜峰探出头瞟一眼后,便将头部连着身子一起往下沉,将另一只手伸出圆形天窗,把揉成团的布用力朝某个方向扔去。 于是那些在木盒子里,待了不知多久已不知岁月的人,包括新进去的耶月哈,在收到食物的这一天,也收到了老天送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纪子期杜峰做完此事后,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卢一范,三人在紧张与激动中等了一天。 在纪子期被绑架的第四天早上,她深吸口气,缓缓地打开了木门。 杜峰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让她依靠着自己。 两人静静站立,凝神静听外面的声音。 不一会,不远处传来吱吱的木门启动的声音。 先是一扇,接着是两扇,三扇,以及更多,许多吱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九重奏一样动听。 在第一声传来时,纪子期觉得她这一生中,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开门的声音。 然后有人颤抖的声音响起,“有,有人吗?” 然后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颤抖地答道:“有,我是陈韩,你是谁?” “陈韩?”又一个陌生的声音惊呼道:“你不是回乡下了吗?” “你是谁?田礼?” “是啊,是我!”那个声音激动道:“你还记得我?”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你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 更多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了自己被抓的经历。 地宫很大,因为空旷,也因为当一个人在诉说自己的经历时,其他人都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 所以纪子期杜峰已及卢一范均听了个清清楚楚,耶月哈也在这群人中。 等到众人终于说完了,卢一范开了口,“老夫是卢一范!” 又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一等术师卢一范?不是回了老家吗?” “不是吧,卢术师也在?” “咳咳,闲话容后再谈。”卢一范轻咳两声,“先说正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咱们现在的状况了吧?” “知道了!” 卢一范道:“那接下来就由纪子期纪同学,给大家说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纪师妹?”耶月哈的惊呼声。 “是的,耶师兄,我是子期!”纪子期应道。 其他木盒子里的人,对于这两个新进术师协会的人并不熟悉,心中疑惑不解,却都一致地保持沉默。 耶月哈高兴道:“哈哈,纪师妹,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呵呵,”纪子期跟着呵呵两声,“耶师兄,谢谢你的信任,咱们一定会想到法子活着出去的!” 一旁的杜峰咬牙瞪了她一眼。 纪子期装作没看见,大声道:“学生是术师协会古齐天古夫子今年新入门的学生纪小雪,又名纪子期。 各位夫子师兄们想必都收到了布条,也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多余的学生就不做解释了。 这是一个巨型数独,想要解开必须知道每个木盒子所在的位置以及其代表的数字。 各位夫子师兄们已经知道了如何解开数字,现在剩下的就是确定这个数字所在的位置。 请各位从圆形天窗伸出头,打量整个巨型数独,报出自己的位置!” 这些被刘夫子抓进来的人,是喜爱并擅长数字游戏的人,纪子期这一说便全都明白了。 不一会便开始传来了报数声,“横三纵四,数字五!” “横三纵八,数字二!” 很快的,所有的木盒子里的人,均报完了自己木盒子的位置及代表的数字。 杜峰咬破了中指,在布上记下了这些数字的位置。 报完数后,整个地宫安静了下来。 有些个聪明机灵的,想必也同纪子期一样,记下了所有木盒子的数字位置,开始进行解题。 这个数独比起之前木门上的,又难了许多,已经算是高级数独了。 纪子期眉头深锁,进入了解题状态。 不一会开始往上填了,“这五,这四,这九。” 纪子期手每指到一处,说出一个数字,杜峰便用渗着血珠的手指往里填上一个。 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跟着慢。 纪子期沉浸在解题的思绪里,不知道杜峰咬破了多少次手指头。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数独终于填完了,纪子期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无错处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面色微红,眼里亮晶晶的,轻声道:“杜峰,我解出来了!” “嗯。”杜峰轻轻嗯了一声,整张脸都浸在温柔笑意里,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骄傲。 我的女人果然厉害! 纪子期起身走到门口,大声道:“学生纪子期解出来了!” “这么快?”不敢置信的声音。 “不是吧?”惊呼声。 “真的?”惊喜声。 “学生给大家从头念一下数字的位置,横一纵一,二,横一纵二,七……” 纪子期念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许久,有人道:“纪同学厉害!不过,题是解出来了,可咱们怎么出去?” 纪子期道:“这个学生暂时还没有想到!需要各位夫子师兄们一起想想办法!” 地宫内,于是又回到了寂静的状态。 纪子期对着杜峰道:“这地宫内都是机关,但我觉得,走出去的方法肯定还是和数字脱不了干系。” 杜峰道:“嗯,期期想怎么做,我全力支持你!” “我在猜想,会不会和木门上的这个数独一样,比如说在填六的位置,敲六下,然后机关的运作便停止了!” “那我去试试!” 纪子期面色一变:“杜峰,你知道试错了的后果是什么吗?” “嗯!”杜峰轻轻点头。 “那你还要去试?”纪子期怒道。 “我想咱们能一起出去,但我又舍不得让你犯险!”杜峰轻声道:“我有功夫在身,只我一个人若有危险,我还能避得开! 但若多了你,我怕无暇顾及!” 他说得对,纪子期知道,若想出去,他的担议是最可行的方法。 可,做出正确的决定,就会有正确的结果吗?她不敢肯定! 纪子期红了眼,“杜峰,你要是敢扔下我一人出了事,我一定不会为你守节的! 我会尽快找一个人嫁了,让他亲我,摸我,和我睡觉。 我一定会为他生许多孩子,然后一家人早上、中午、晚上,都在一起用膳,快快乐乐的,一直活到一百岁! 死了以后也葬在一起!” “我不准!”杜峰刚还温柔的眼里,迅速聚满了血丝,浑身散发出戾气,像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凶狠冷酷地道。 纪子期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只略动一动就会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她却毫不退让,大声道: “那你活着回来!我不准你出事,你便不许出事!不然,我说到做到!” “好!”杜峰猛地搂住她,在她唇上用力咬了一口,拿起那片写着答案的布,走出了木门。 两人在如此悲愤沉重的气氛中告别,却在杜峰出去后没多久,瞬间消失尽殆。 纪子期看着像猴子似的跳来跳去的杜峰,明知道在这危险的当口不该笑,偏偏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峰在一个数字为六的格子里跳了六下后,停了下来,全身戒备,等着不知从哪里会突然冒出来的机关。 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猜想纪子期的想法估计是对的。 他惊喜地望向纪子期,却见那个女人正笑得没肝没肺。 杜峰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张开嘴慢慢的无声道:“出去,让你,好看!” 纪子期连忙止住了笑,只身子还一抽一抽的耸动。 杜峰按照格子上的数字不停地跳来跳去,每经过一个木盒子,里面的人感动之余,同纪子期一样,忍不住想要笑。 杜峰铁青着脸,视若无睹,一格一格,解开了所有的机关。 当他跳完最后一个格子时,地宫的门,轰隆隆、轰隆隆地打开了。 所有屏息看着这一切的人,齐齐发出了惊喜地欢呼声。 术师协会已经被皇宫禁卫军包围了。 前几日黎渊将纪子期失踪的消息禀告皇帝陛下后,皇帝陛下听从黎渊的建议,立马下旨派了禁卫军,以及皇宫中精通机关之术的人过来,打算对整个术师协会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当所有人正战战兢兢搜查的时候,刘夫子院子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在底下不知被关了多久的木盒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爬了出来。 纪子期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张张惊愕的脸和张大的嘴。 最为精彩的,自然是刘夫子的表情了。 又惊又喜,茫然,失落,开怀,释然…不断交织闪过。 纪子期从未见过一个人的面上能出现如此多,而且复杂的神情! “小雪!”熟悉又激动的声音,是纪仲春。 纪子期转过身,看着眼中含泪的纪仲春,还有一旁强忍住表情的蒋大师,轻声唤道:“太爷,爹,小雪不孝,让您们担心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蒋大师不住点头道。 纪仲春将女儿上下一打量,发现除了气色略差些,一切完好,心头大石落地。 眼光一转,看着牵着她手的杜峰,神色复杂。 两日前杜峰留下一封去找子期的信后,就不见了踪影。 杜元帅夫妇担忧不已,他却在心中猜测,不会是跑了吧? 可如今两个人手牵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说明女儿的得救一定有他的功劳。 纪仲春对自己的小心眼愧疚不已,又为曾经对他的万分不满感到抱歉! 轻咳两声,嗫嚅着说了一句:“杜峰,辛苦你了!” 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岳丈大人,突然间和颜悦色起来,杜峰受宠若惊,“岳丈大人您客气了,这是小婿应该做的!” 纪仲春又咳了两声,对着纪子期道:“小雪,跟爹回去吧,你娘和弟妹们在家也很心急!” 纪子期看了杜峰一眼,杜峰含笑道:“期期先回去吧,我过两日去找你!” 纪子期嗯了一声,点点头。 见到这一幕,纪仲春心里刚升起的对杜峰的好感,又迅速消失了。 这女儿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要看他眼色行事,嫁过去了还了得? 这岳丈和女婿,果然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纪仲春重哼一声,带着纪子期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杜峰。 离开术师协会前,纪子期先去了古夫子院子里。 古夫子院子里除了古夫子黎渊容若范同外,还有正准备告辞离去的户部尚书林大人和林寒轩两父子。 “小雪?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快点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古夫子赶人了。 看来大家都收到已安全归来,平安无事的消息了,纪子期微笑行礼道:“夫子,我就过来看看,跟您说一声,这就走了!” 古夫子欣慰道:“好!好!在家休息好了再过来,啊!” 纪子期向着黎渊几人行礼:“多谢杨师兄,多谢容若,还有范同,这几日让你们担心了!” 黎渊深深看她一眼。 这个经过如此大劫,面色苍白却淡定自若的女子,让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温声道:“纪师妹,先回去好好休息!” 容若和范同也道:“纪术生,你受苦了!” 纪子期转向林寒轩父子,“两位林大人,多谢您们的关心,小女现在已无事了,您二位请回去吧!” 林大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蒋大师,安慰的话就吞了进去,“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扯了一把身旁神情落寞的林寒轩,告辞走了。 两人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间,纪子期听到旁边蒋大师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回到蒋府后,蒋灵拉着纪子期的手又哭又笑,不停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就差将她脱光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了。 纪子期尴尬喊道:“娘!” 蒋灵见她确实无异,这才停了手。 刚下学堂回来的小雨和小风,见到纪子期,立马大哭着投入了她的怀抱。 三人曾经相依为命,感情早已不同一般的姐弟。 纪子期在小雨小风的心中,相当于半个爹娘,这爹娘不见了几日,让他们如何安心? 如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怎能让他们不惊喜,以致痛哭流泪? 纪子期紧紧搂着大哭的二人,心中感动,忍不住红了眼眶。 蒋灵在一旁边抹眼泪边道:“好了,小雨,小风,你们大姐刚回来,很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纪子期倒不是太累,但她太想念躺在床上的感觉了。 在蒋灵几人离开后,第一时间便扑倒了床上! 啊!真舒服!纪子期将脸埋在被子里,深吸几口气,再翻个身,长长吐出几口气。 整个人成八字形,大喇喇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粉色帐顶一动不动,浑身放松,这才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纪子期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午时,若不是蒋灵怕她饿得太久伤了胃,唤了她起来用膳,纪子期说不定会一直睡到黄昏。 这一整天,纪子期就在吃吃睡睡中度过,好像要将失去的那几日补回来一般。 到了隔天早上,睡够了的纪子期准时地醒过来了。 用早膳的时候,只有她和蒋灵二人,哦,还有一个对纪子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毫无察觉的小星,只咧着嘴朝她无邪地笑。 蒋灵看着正在喝粥的纪子期,欲言又止。 “娘,有什么事吗?”纪子期等了等,见蒋灵还是不出声,主动问道。 “小雪啊,”蒋灵犹豫道:“你太爷昨晚找我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自己拿主意!”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勺子,“什么话?” “你太爷说,他虽然还是不想见到林寒轩,也不能原谅他,但他决定放下对林家的怨恨了,至于认不认,让我自己决定!” “那娘您怎么想?”纪子期有几分意外,看之前蒋大师的态度,完全是到死也不肯原谅的状态。 “娘也不知道!”蒋灵叹口气,“虽说是老一辈的事,又是因为误会造成的。 可你外婆苦了一辈子,你太奶挂念了一辈子,你太爷孤苦了半辈子,是不争的事实! 娘不恨他,可要忘掉你外婆太奶太爷受的罪,认了他,喊他为爹,娘实在是做不到!” 纪子期道:“既然如此,那娘您为何会犹豫?” 蒋灵看着怀中正努力与包子奋斗的小星,眼里溢满了母爱,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温柔,“你太爷说,他年岁大了,也许哪天倒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不忍心看着你外婆的后人,咱们纪氏一大家子,在他去了后,没了依靠! 小雪你有本事,未来女婿也有本事,你太爷和爹娘一点不担心你们的将来。 可你太爷心疼你们俩,不想将一大家子的责任全压在你和女婿身上,娘和你爹也不想。 小雨生得这般惹眼,小风又是如此纯真的性子,小星还这么小。 你太爷的路快到尽头了,爹娘的路也走了一半了。 可你们才刚刚上路,你们的路还很长。若认下了这门亲,因着愧疚,将来肯定会对你们看护一二的。” 看来蒋大师是因为这次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而改变了立场啊。 纪子期想起在术师协会两位杨大人离开后,蒋大师的那声叹息,或许是那时又或许更早些,他就有了如此打算了吧! 一阵涩意涌上,纪子期鼻头有些发酸,“那爹怎么说?” “这话我哪敢跟你爹说啊,你太爷也是单独跟我说的。 你爹的性子你也是晓得的,他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多自责自己的无用,才让娘陷入了两难!” 蒋灵幽幽道:“所以这事,娘只能和你说说!” “娘,”纪子期道:“小雨小风在我心目中,不光是弟妹,更像我的半个孩子。 无论以后会怎样,我都会用生命护着他们,我想杜峰也是一样。” “娘知道!”蒋灵欣慰拍拍她的手,“爹娘和你们失散的那两年,你都没有放弃过他们。 娘知道你以后也不会,所以娘从来没有担心过。 只是做人阿娘的,总希望自己孩子身上的护身符越多越好。你懂娘的意思吗? 他对不起的人只有你外婆,娘小时候虽然也过得辛苦,可你外婆护得紧,娘也没吃过多少苦。 而且,如果不是这样,娘也遇不到你爹,也不会有你们四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娘一边觉得对不住你外婆太奶,一边又不想让上辈人的恩怨,在你们身上继续延续下去。” “嗯,娘,我懂得。”纪子期反抓住她的手,“不管娘如何决定,我都站在娘这一边,我相信爹是这样,小雨小风肯定也是这样的。” —— 林府这边自打府中老太爷即户部尚书林大人,上蒋府捅破了蒋灵的身世后,林府众人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 反倒是林府主母范铭烟的娘家人上来闹了两次,想让林寒轩给个说法,都被范铭烟制止了。 所以最后也没闹出个好歹,都不了了之了。 林府的大少爷,林寒轩的长子林夏,与自家祖父一样的想法,认为他血缘上的姐姐蒋灵,既是林家的人,就该认祖归宗。 林府的少夫人,众人不知她心里如何想,但她表面上自然尊重自己家相公的想法。 林府二老爷三老爷林寒轩的两个弟弟,在这件事上则以他们大哥马首是瞻,毕竟那是大哥的家事。 做弟弟的再亲,关系再好,这种事情上也不好过多的发表意见。 两个妯娌倒是站在她们的大嫂范铭烟这边,一来大家都是女人,女人才最能了解女人的苦。 二来范铭烟是林府主母,若得罪了她,私底下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一下,这两家子也只能默默吞下苦水。 所以两人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站在范铭烟这边,一切以范铭烟的意思为主。 已外嫁的大小姐林娆,则对此保持中立的态度。 毕竟蒋灵只是个女人,而且又已成婚生子,既抢不了她哥的家业,也夺不了她的宠爱,认与不认可有可无。 唯一让她担心的,便是她娘范铭烟,多年的恩爱夫妻突然凭空多了个女儿不说,而且还是在二人成亲前。 也不知她娘心里,想起这共同生活的三十几载,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家两个孙少爷林凡和林庭,一个十一,一个九岁,上几辈人的恩怨与他们无关不说,年岁还小,在府中也无啥话事权。 两人反而因为突然间多了两个聪明又貌美的姐姐,而暗暗期待。 小的林庭便是上次林大人带去蒋府的,与小风七八分相似的男童。 当时他看到与自己长得那么相像的小风和小星时,简直吓了一大跳。 他哥哥林凡像娘,他像他爹,因而两人只有两三分相像。 于是林庭一见到与自己相似的小风和小星时,忍不住就生了亲近之意。 至于当事人之一的林寒轩和范铭烟,两人私底下曾进行怎样地沟通,或者是争论,或者是争吵,林府其他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在知道真相的第二日,林府主母范铭烟一如前几日平静地接受着儿子一家人的请安,还有各院管事的汇报,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然后,突然的,在元宵过后,范铭烟在儿子一家晚上去请安的时候,当面昏过去了。 范铭烟与林寒轩同年,五十出头的年纪,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的样子。 她身子骨一向硬朗,又在乡下庄子里陪着小产的林娆住了两年,不大管府中事,出事前回来的时候,气色很好。 因而这一病吓坏了林府所有人。 大夫看过后,说是始终年岁大了,情绪不宜过于起伏太大,要好好静养。 林家人这才知道在范铭烟强颜欢笑的背后,内心里强压着多大的惊涛骇浪。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再在她面前提起蒋灵和纪氏一家的事了。 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细心调养,范铭烟的病好全了。 然后,在众人心目中贤惠大度的她,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表的决定:她要离家出走,她要一个人外出单过! 大少爷林夏带着媳妇和两个儿子在范铭烟门外跪了一天,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心。 老太爷尚书林大人亲自出面,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儿媳。 林寒轩顶着众人的压力,想出面让范铭烟留下来,范铭烟冷哼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林氏一家子,才知道原来两人在蒋灵事发当晚聊过一宿后,已近三个月分房而居,未曾说过一句话。 哪怕范铭烟生病期间,也拒绝林寒轩进房去看望。 在纪子期被刘夫子抓走的那几天,范铭烟趁着林大人与林寒轩整个心思都放在寻找纪子期这个事上,通知了儿子儿媳一声,搬出了林府。 那几日,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着术师协会纪子期的行踪,所以关于林府发生的这等大事,竟是无人知晓。 自然的,一向有意忽略林府消息的蒋府,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一消息了。 所以,当门房来报,说大小姐蒋若仪的好友范铭烟求见时,刚用完早膳的蒋灵和纪子期一齐傻了眼。 刚刚还在商量着要不要认回林家,转过身,林家主母就找上门来了。 若说蒋灵的顾虑里,还真是有范铭烟的原因,小辈们无法置喙长辈们的事,但范铭烟有这个权利。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之一。 蒋灵和纪子期互看一眼后,将小星交给下人,来到了正厅。 范铭烟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美貌妇人,面色略有些苍白,眼角的皱纹并未有损她的美丽。 气质高雅,飘然出尘,比起程清来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原本端坐着的她,在看到进来的蒋灵和纪子期二人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激动地站了起来,望着蒋灵道:“你,便是若仪的女儿吗?” 纪子期看见范铭烟的眼里迅速蓄满了泪,她伸出手面向蒋灵,颤声道:“过来,让烟姨好好看看你!”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自然,话语中的温柔太真实,蒋灵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将手递给了她。 范铭烟眼里含着泪,唇角带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蒋灵的脸,慢慢地摸过她的眉毛和鼻子,面上神色似陷入往昔。 “眉毛和鼻子最像若仪了,她一生起气来,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像两条打架的小虫子,总让我笑话她。 她高兴的时候,眼睛弯弯,鼻子一耸一耸的,可爱得让我忍不住想伸手捏两下!” 范铭烟的手越过蒋灵的唇,缓缓抚上了她的下巴,“这下巴也像得很呢,尖尖的,带着一点娇气和傲气。 我最羡慕若仪的,就是她扬着下巴,一脸骄傲跋扈的模样,指使着林寒轩道:‘寒轩哥哥,铭烟姐姐想吃绿豆糕,你去买点回来吧!’ 我那时以为同样高傲的他,会去帮两个小娘子买绿豆糕,是因为我爱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若仪要他去!” 范铭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和几分埋怨,转而长叹一声,拍拍蒋灵的手,“孩子,都是老一辈人的恩怨了,你爹虽负了我和你娘,却并没有负你。 他只是欠了你,欠你几十年的养育之恩。 只是如今你也成亲生子了,想必也不需要他的疼爱了。 可你不需要,你的孩子们需要,蒋伯父年事已高,能护得了你们多久? 你爹身子骨好,最少也还能护个十几二十年,还有我的儿子,我也会让他护着你的。 不光是因为你是你爹的女儿,更因为你是若仪的女儿。 所以,孩子,认了他吧!不为你,也要为了你的孩子们!” 纪子期和蒋灵均未料到,范铭烟上门来,居然是劝说蒋灵认回林寒轩为爹。 两人想起刚门房来报的时候,说的是“蒋若仪的好友范铭烟”,而不是“林府主母范铭烟”。 蒋灵面对范铭烟的请求,一时呆住了,半晌才嗫嚅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啊,”范铭烟面上露出神往的神情,唇边绽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我和你娘还有你爹,正是小雪这样的年纪。 我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因为同龄,一块上的初级学院,又一块上的中级学院。 因自小就熟,三个也没太大避忌,经常在私下见面,一块外出玩耍,踏春游湖。 许是接触的男子太少,加上你爹当年真是俊俏得很,风流倜傥不说,性子又张扬,聪慧也无人能及。 我也不记得从何时起,便将他放在了心上。 那时我性子比较静,心思又细,除了这事外,几乎所有的事,都会跟若仪说。 若仪性子外向跳脱,除了你爹外,和学院里其他男学生也很说得来。 当时我曾担心若仪也喜欢上林寒轩,曾偷偷问过她,有没有心上人? 她大方道,婚姻之事,自有爹娘替她操心,她现在年岁还小,自是以玩乐为主,还反过来笑我是不是动了春心?” 范铭烟苦笑一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她当时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因为害羞而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可那时候我真当了真,也或许是我下意识里想当真吧。 前年刚过完年,我的女儿阿娆因为过年太过劳累,又因为与女婿闹了矛盾,没留意身子而小产了,很是伤心。 我便陪着她还有两个外孙在乡下庄子里住下了,那里空气又好,民风淳朴,她舍不得离开,我也很喜欢,结果一住就住了两年。 年前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你祖父带着庭儿上门来说穿了你的身世,我才知道了你的存在。 当晚与你爹谈过后,才知道了当年发生的真相。” 正文 130、订婚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范铭烟幽幽叹道:“都是造化弄人啊!那年你爹被一帮同窗邀请着去青楼吃花酒,以前也偶尔有这样的事情。 你爹性子高傲,自是看不上那些青楼女子,一同陪酒的也很识趣,从不往他身边靠。 那一次却被一个新来的花魁看上了,那花魁见使出浑身媚术也勾引不了你爹多看她几眼,一怒之下,便在他酒里下了药。 你爹那时年少,初时并不知那药是何物,只觉得浑身不对劲,推开那花魁准备回府。 那日我和若仪约了老地方相见,地点正巧是在从青楼回林府的路上。 若仪先去了,碰到了中了春药的林寒轩,然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我去的时候,若仪已经离开了,只看到晕倒在草丛里的你爹,浑身酒气,衣衫不整。 当时左右无人,我便费力将他扶到了亭子里。 你爹说,当他醒来时,脑子里已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只隐约记得他与一个女子的纠缠,见我衣衫头发有些凌乱,便以为他轻薄的人是我。 我二人见面,因若仪最烦丫环小厮在一旁碍手碍脚,从不带人。 是以发生了这等事,竟无人知晓。 第二日,若仪让丫环送来了信,说她昨天一时玩得忘形,忘记了与我的约定,让我不要怪她,还说过两日再约我。 没过几日,你爹让你祖父上门提了亲,我娘早猜到了我的心意,便让我爹应了下来。 我当时欣喜若狂,立马提笔写了信告诉了若仪这一好消息。 若仪很快就回了信,信中恭喜我,然后说她娘身子有些不舒服,她打算陪她娘到乡下去住一段日子养养病,回来后再找我。 我信以为真,因为那时候很快就定下了婚期,有太多事要忙,我无暇顾及其他,一心只想着当你爹最美的新娘子。 后来和若仪就基本是通信为主,再也没见过面了。 大约四个月后,若仪来了一封信,说她要随一间商行一起,外出游学一年,马上就要出发,可能赶不及来参加我的婚宴了。 我虽觉得可惜,可若仪本就是活泼好动受不得拘束的性子,想着日后大把的时间见面,便没放在心上。 两个月后我与你爹成了亲,很快就有了孩儿,婆婆身子不好,我嫁过去便将管家的事交给了我。 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一不小心小产伤了身子。 那时候我伤心了好久,早已记不起与若仪的最后一次通信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怀上了夏儿,我的心情逐渐好转,才想起若仪原本说游学一年的,现在一晃居然已过去两年多了。 后来来蒋府一打听,蒋伯母知道时间久了,也瞒不住,便告诉了我若仪与蒋伯父闹翻离家出走的消息。 只是,她始终还是瞒了我一点,就是若仪离开的时候,已有了身孕。 我也曾找人多方打探,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记不清过了两年还是三年,有一日我来蒋府探望蒋伯母时,蒋伯母告诉我,说若仪出家了。 我当时虽震惊,可若仪行事一向任性,若她性子倔起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心里埋怨她,扔下爹娘做出这般自私的行为,面上还要安慰蒋伯母,并时常过来看望她老人家,替若仪尽孝。 直到蒋伯母去世,才来往得少了。” 范铭烟抚上蒋灵的脸,“烟姨在知道你的存在后,第一时间便想过来看看,临近年关,你祖父又刚与你外祖父闹僵。 我身为儿媳妇的,不好在这个时候上门来。 元宵后大病了一场,现在才好起来,刚好小雪又出了事,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你,还有劝劝你! 你若是在心里担心我的想法的话,大可不必! 上辈人的恩怨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烟姨虽不是圣人,也分得清是是非非。 何况你还是若仪的女儿,你娘不在了,烟姨有责任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烟姨,”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蒋灵,终于开口喊了她一声。 “好,好孩子!”范铭烟嘴角噙着笑,眼中似又泛起了泪花。 “小雪,过来,叫祖母!”蒋灵唤纪子期。 如此称呼,那就是打算认了。 纪子期乖巧地喊道:“小雪见过祖母!” “好!小雪乖,过来祖母这,祖母给你见面礼!”范铭烟微笑着朝她招手,“小雪样子长得可真像你太奶,不过气质却完全不同,一看就比你太奶坚强!” 纪子期见蒋灵点了点头,便走了过来。 范铭烟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温润通透的碧绿镯子,套在了纪子期手上。 “小雪谢过祖母!” 纪子期看着笑得温柔的范铭烟,鬓角边的几缕白发,眼底里掩不住的涩意,心中感叹万分。 一个女人,付出了全身心的爱,以为得到了另一个男人的爱,几十年过后,才发现那所谓的爱,原来只是一场空。 那个男人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所爱的人生了孩子,这心底会是何等的苦涩啊! 现在她还要将这孩子认回。纪子期越想越对她生出敬意。 范铭烟看着与蒋若仪有几分相似的蒋灵,脑子里却想着当她知道事情真相时,那晚与林寒轩的决裂。 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真的是被面前的男人伤透了心。 她心里怨极了他,也恨极了他! 她强忍着满腔的怨恨,淡淡道:“林寒轩,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相敬如宾,我心里虽略有遗憾,但以为夫妻间本就如此。 可原来,是因为你心里装着的人是若仪! 你一辈子狂放不羁,蔑视礼法,唯一一次遵循了礼法,却害了若仪一生,又误了我一生!” 林寒轩满脸愧疚,“阿烟,是我对不住你,余下的日子,我定会好好补偿你!”“补偿?我范铭烟稀罕的是你的人吗?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要来做什么?”她终于冷哼出声,淡淡讥讽道。 看着林寒轩猛转为苍白的脸,幽幽道:“林寒轩,你何德何能,配同时得到我和若仪的爱?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偿还不清对我和若仪造成的伤害!” 最后,她疲惫地挥挥手,“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林寒轩,我不只是现在不想看到你,是再也不想看到你。 纪子期不知道范铭烟与林寒轩之间的事情,但想起三人的纠葛,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 谁都没有错,却谁都伤了心! 想到她与杜峰,觉得他们两人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杜峰这厮不是说过两日接她出去约会的吗,这都第二日了,还没有消息的? 纪子期想着在地宫里答应他,出来后会主动对他的承诺,面上又有些微微发热。 一想到那火辣辣的场景,忍不住心跳加速,转而暗暗唾弃自己,居然在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晚上的时候,蒋灵回了蒋大师,决定认回林寒轩,但还是住在蒋府,她还是蒋灵,只在前面加上姓氏,林蒋灵。 蒋大师嘴唇颤抖地点了点头。 蒋灵便将这事同纪氏一家说了,纪仲春表示支持。 小雨年岁大了,略略也晓得了这其中的纠葛,只点点头默不作声。 小风对于又多出来的太爷和外祖父十分惊奇,但看着脸色有些异常的大姐和二姐,聪明地闭上嘴没有多问。 隔天一大早,杜峰打扮得精神抖擞的来蒋府接纪子期。 “岳丈大人好,岳母大人好!”杜峰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婿今日来接期期出去散心,请两老同意!” 纪仲春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蒋灵笑呵呵地道:“好,杜峰你先坐会,我去叫小雪出来!” 得到消息的纪子期早已收拾妥当,正焦急地等着蒋灵来唤她。 几日未见,再次见到杜峰,纪子期觉得他好像又帅了些,小心脏忍不住怦怦乱跳。 杜峰看着一脸娇羞含情脉脉的纪子期,亦觉得他的期期越来越可口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蒋灵看着火花四射的两人,翻翻白眼,火速地将二人赶了出去,并叮嘱早点回来。 待二人走后,看着一脸菜色的纪仲春,忍不住道:“春哥,你就别再给脸色咱未来女婿看了。 这次小雪能这么快脱离危险,怎么说也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单单看在这点上,你就不能对咱未来女婿好点吗?” 纪仲春哼一声,“我这已经是好脸色了,本来因为这事,我都对他改观了。 可你没见到两人被救出来那天,小雪走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完全不把我这爹放在眼里,一副巴不得跟着他走的模样。 我这心里的火就忍不住蹭蹭往上升,现在看到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蒋灵扑哧一声笑出声,“原来咱们家春哥,是吃未来女婿醋了! 好,好,我到时候跟小雪说说,让她注意点,别气了,啊! 快点去铺头吧!咱们几娘俩还等着靠你养活呢!” 杜峰是骑着追风过来的,上马后,纪子期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也不出声询问是去哪,任凭他拥着自己,向未知的远方驶去。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都觉得安心,去哪都无所谓!纪子期紧搂着他的腰,在心中默默想道。 追风爬上一处高坡后,停了下来,杜峰拥着她跳下马。 这个地方有几分眼熟! 纪子期左右环顾,一直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 杜峰将追风赶远后,从后面拥住纪子期,下巴靠在她左肩上,唇贴着她的耳珠子轻声道: “这是咱们订婚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还记得吗?看菊花那次!” 原来是那里!纪子期想起貌似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些心动,就是在这里,他从背后轻轻地珍惜地拥住她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 “这里好像变了不少!” “嗯,我让人将这里弄平整了些!” “为什么?”纪子期微微转过头,距离他的唇不过半寸。 杜峰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上次你来过后,不是很喜欢吗?可又觉得累,我就让人休整了一下。 以后再来,就不那么累了!” 纪子期心中甜蜜,头再转动时,翘起的唇角便擦过了杜峰的唇。 早等着这一刻的杜峰,将头微微向前,一手固定住纪子期的头,用力吻了上去。 从后面相拥扭头接吻的姿势,看起来很唯美。 不过真这么做时,身为当事人的纪子期,就没感觉那么妙了。 不一会她的脖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纪子期掰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子,正对着他,踮起脚尖,双手在他的脖子后面交缠。 这一切转换时,两人的唇并未分开,杜峰吻得急切,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一手探了进去,大力的揉—捏。 纪子期被撩拨得难受,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本就已起了火的杜峰,被怀中人儿这一磨—蹭,更似有东西在体内爆炸开来。 他不满足仅限于此,一把抱起纪子期,将她压在树干上。 那粗糙不平又坚硬的树干烙的纪子期后被火辣辣的痛,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杜峰炙热的唇又迅速压了下来。 那唇很快地移到了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含住了她敏—感的耳珠子。 纪子期浑身轻颤,双眼紧闭,张大嘴急促地呼吸,软绵绵地倚在树干上。 杜峰尤不满足,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衫。 微风吹来胸口一阵凉意,纪子期睁开眼气息不稳道:“杜峰,这是在外面,万一有人怎么办?” 这里荒山野外,一向人烟稀少,杜峰倒是有心想在这里试试,但他知道现在的纪子期肯定不会同意的。 “咱们去纪府吧!”杜峰调整呼吸,喘着气道:“嗯?” 纪子期红着脸垂头轻轻嗯了一声。 杜峰嘴角咧开,迫不及待地唤来了追风。 他第一次后悔,带着纪子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培养感情。 杜峰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要找情调,也要找个离纪府近点的地方,否则受罪的还是自己! 追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撒欢似地朝纪府奔去。 马背上的纪子期感受到身后男人的身体变化,羞红了脸的同时,又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挑逗似的来回摩挲。 惹得身后男子身体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处越来越炙热,纪子期恶作剧得逞似的轻笑出声。 “小妖精!”杜峰狠狠道,愈发难耐。 搂在她腰间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又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以示惩罚。 纪子期呼痛,这才乖乖地收回了手。 来到纪府,连从正门而入的时间也不想浪费,道了一声,“是我!”抱着纪子期跃墙而入,直奔起居室。 那房间里别的没有,被子和洗漱用品倒是一应俱全。 看来这厮是早有准备啊! 纪子期走神的当下,已被杜峰压在了被褥间。 被褥是深蓝色的,纪子期泛着红晕的娇媚小脸落入其间,好似在黑暗中开出的妖娆的花,魅惑着杜峰的神经。 杜峰双眸越发暗沉,眼里的欲—火比那燃烧的火焰还要炙热。 纪子期心口悸动,轻轻地闭上了眼。 那邀请的姿势压倒了杜峰最后的理智,他冲着那花压低了身子。 纪子期乖巧的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衫,任由他的手和唇如熟练的琴师般,在她的身上弹奏出动听的乐章。 那婉转的声音撩拨着杜峰身上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而后那身体里流动的激情通通汇集到了某处,就快要爆发。 “期期,我难受!”暗哑隐忍的声音在纪子期耳边响起,好似在恳求,大手却已抓住她的手,往下面移去。 纪子期闭着眼,双唇紧咬,头扭向一边,顺了他的意。 良久,杜峰发出一声低吼,倒在了纪子期身上。 他轻轻啃咬着她的脖子,声音里尽是欢愉:“期期,真舒服,以后多帮帮我,好不好?” 纪子期本就还有些尴尬,偏杜峰还跟她谈起感受,更让她羞恼不已,咬牙道:“莫要得寸进尺!” 只可惜此时的杜峰算是完全摸清了她的性子,对她恶狠狠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反而凑到她的耳边,含住她的耳珠子,低声魅惑道:“期期,你难受吗?你刚刚帮了我,我也帮帮你好不好?” 纪子期的脸瞬间爆红,狠狠推开身上的男人,惹来他放肆地大笑。 纪子期瞪他一眼,一个翻身,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杜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在她的惊呼声中,死命压着她纠缠了许久,直到气喘吁吁,眼看欲火又生,才放开了手。 因早上答应了蒋灵要早点回去,纪子期从床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后,就不许杜峰再动手动脚了, “去厨房吃点东西后,就送我回去吧,你可答应了阿娘的!” 杜峰不甘愿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牵着她的手去了厨房。 厨房的阿天很有眼色地避了开去。 两人便如同上次一般,面对着面坐下来用膳。 肚子略饱了些后,纪子期想起林家的事还未跟杜峰说,便道:“杜峰,阿娘打算认回林家了。” “嗯,我随你的意思!”杜峰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纪子期撇撇嘴,“你没问题吗?林大人和你爹貌似不太和!” “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爹,而且他们两人不是不和,是完全不对盘。”杜峰一扬眉,呵呵笑道: “说起这事,估计最反对的人是我爹了!” “为何?” “认了林家后,你称呼林大人为太爷,称呼我爹为爹,你说我爹平白比人家矮了两辈,心里能舒服吗?” 纪子期一听,不由笑出声,想起以前苏小年曾跟她说起户部与兵部矛盾加深的缘由。 主要是林大人和杜元帅在陛下面前吵了一架不说,还动上了手。 这蒋灵一认回了林家,杜元帅无端就变成了林大人的孙子辈,以后想动手也动不了手的呀。 “咱们俩家这一结亲,可帮陛下解决了大麻烦,以后你爹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对林大人动手动脚了吧!” 杜峰被她如花的笑脸笑得心动,身子越过桌子撅着嘴就往前凑。 纪子期伸手捂住他的唇,拦住他不让他得逞,反被杜峰拽住手,将她拉向了自己。 纪子期急道:“杜峰,马上就要回去了,阿娘发现不好!” 杜峰暧昧笑道:“就是要让丈母娘看到,不然她会担心未来女婿不行的!” 说完就含住了纪子期的唇,用力纠缠不说,还故意大力咬了几口,最后在纪子期抗议的眼神中放开了她。 蒋灵要认回林府的消息传开后,果然如杜锋所猜测的那般,最大反应的人,是杜元帅。 他一想到要比那个顽固的老头低上两辈,心中就不爽到了极点。 以后岂不是一辈子在那老儿面前抬不起头?杜元帅心中只要想到那老儿得意的神情,就对自家儿子充满了怨念。 “阿竹,你说咱们儿子这么优秀,想娶哪家闺秀娶不到,为何偏偏就看上了那林老儿的曾外孙女?” 杜夫人睨他一眼,“你想悔婚?” “哪的话?”杜元帅见自家夫人面色不虞,打死他也不敢说出确实曾在心中想过的话,“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发发牢骚而已。” “算你识相!”杜夫人轻哼道:“你要是敢到儿子跟前去说,他跟你翻脸前,我先不放过你! 儿子难得有了看中的人,你这做爹的,不想着快点成全儿子的心思,将儿媳妇娶进门,早点抱孙子,反而想着拖儿子后腿?” “这一切不是有夫人在打点吗?夫人办事,为夫放心!”杜元帅呵呵讪笑道,“儿子的婚事现在进行得如何了,有需要为夫的地方,立马出声,为夫义不容辞!” 杜夫人白他一眼,这女人家的事,瞎掺合什么? 又似自言自语道:“亲家母之前不是说年底前让二人成婚吗? 这过完年快两个月了,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我得找个日子,上门去说道说道才行!” 杜元帅见自家夫人心思转到了别处,暗中吁出一口气,又有些幽怨起来。 在心中咬牙切齿道:杜峰,你个臭小子,你不仅要老子帮你娶媳妇,还要抢走老子媳妇的关注,看老子怎么整你! 在床上想着的纪子期想得难以入眠的杜峰,突然间打了个喷嚏,他唇角挂上笑,心道,肯定是期期在想我呢! 想着想着,心中泛起甜蜜,就这样睡去了。 第二日面对他老爹双倍操练的要求时,杜峰虽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爹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双倍而已,总惨不过上次半夜,问他娘快感冒的人如何处理之后,他陪着期期大半宿没睡,第二日还要三倍操练那么惨。 林大人非常重视蒋灵这次的认祖归宗,特意找人挑了个好日子,本月二十八,也就是十日后,进行祭拜祖宗的仪式。 按理说一般女子若对家族没有特殊贡献,是没有资格祭拜祖宗的。 林大人看在一来这是蒋大师同意让蒋灵认祖归宗的条件之一,二来则看在纪子期几姐弟的面子上,同意了蒋大师的要求。 休息了几日后,纪子期重新回了术师协会,协会里大变了样,嗯,其实也算不上。 主要是各夫子院子的门拆掉了,各夫子门下的学生,不允许如同之前一般,只呆在自家夫子院子里学习。 而是通通被赶去了,专门研习的院子里。那里本来是供三等术师以上研习的。 蒋大师让协会里将那院子一分为二,一边是三等以上术师,一边是各夫子门下的学生们。 纪子期去的时候,只来得及同容若范同打了个招呼,便被古夫子带到了无涯堂,寓意学海无涯。 里面有些熟悉的面孔,如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的十几位学生,还有不熟悉的几十张面孔,黎渊和耶月哈也在。 纪子期一出现在门口,各自围成团讨论的所有人,都停下讨论望向她,个个神色莫辨。 耶月哈看到她,高兴地招手:“纪师妹,这边!” 因为刘夫子已被抓,耶月哈便拜在了古夫子门下,与纪子期成了名副其实的师兄妹。 关于此点,黎渊心中是不高兴的,本来唯一的师兄变成了唯二的师兄,他看耶月哈便有了几分不爽。 “杨师兄,耶师兄!”纪子期向二人行了礼,又转向还望着她的其他学生行了个礼,“各位师兄好!” 那几十人回过神来,有人拱手当回礼,有人轻咳两声转过去,有人仍盯着她上下打量。 纪子期面露坦然地微笑,大方的任他们像看猴子似的研究。 倒是耶月哈有些不爽,狠狠地瞪了还盯着纪子期看的几人一眼。 那几人才摸摸鼻子,讪讪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学生们虽聚在了一起,先前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遇到了问题,第一时间都是找自己同门的师兄弟探讨。 偶尔来无涯堂转一圈的各院夫子们,眼光也总会若有若无的瞟向纪子期这边,个个面色带着几分沉重和不自然,看不出情绪。 唯一看上去比较轻松的应该算是马夫子和丰夫子了。 两人看着其他夫子面上的神色,心中腹诽道:当初跟你们说这纪小雪同学有些邪门,你们不信,个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现在知道老夫没有言过其实了吧!哼! 纪子期并不知道这些夫子心中对她作如何感想,只一心教耶月哈解题。 一旁的黎渊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二人的交谈引起兴趣,凑过来加入讨论的行列。 反而端坐在一旁,面上神色闪烁,眼里晦暗莫测。 眼神好像盯着纪子期,又好像并没有在看她,只是一个人在沉思而已。 纪子期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他一次,正好与他眼光相撞,那眼中的冷漠和寒意,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吓了她一跳。 只觉得心底莫名的有些瘆得慌! 心道:这人又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纪子期转回头,不再看他,继续与耶月哈讲题。 最近服侍黎渊的宫人,对他现在这副陷入沉思的恍惚神情,已见怪不怪了。 主子这样子貌似有个十天左右了吧!刚开始还担心是不是撞邪了,后来见他行事一切正常,才略略放了心。 于是在私底下偷偷猜测,主子,是不是思—春—了? 嗯,不对,那两个服侍的良娣千娇百媚的,思什么春。 可,主子好似许久没有宠幸二人了,大约,从年前回来后就再没召二人侍寝了! 难道是主子有了心上人,或是对现在二人失去了性趣,咳咳,兴趣? 宫人不敢怠慢,便将这情形私下报与了皇后。 当黎渊宫中突然又多了两个皇后赏赐的绝色宫女后,他才想起自己好似好久没对女人动过心思了。 所以当黎渊见到历劫归来的纪子期时,不自觉地就将她与自己后宫中的四个美人儿进行了比较。 可这心思刚一起,瞬间就有种如临大敌地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瞬间清醒过来,甩掉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后,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冷漠。 在与纪子期无意间投过来的眼神相遇后,那眸中的澄静淡然让他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看她。 纪子期正与耶月哈讲解解题思路中,范同走了进来,“纪术生,古夫子院子有人找!”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纪子期心中猜测,告别黎渊与耶月哈,随范同去了古学堂。 古学堂里来找她的人,是刑部巡官杨大人,四十出头,浓眉方脸,看起来甚是威严。 古夫子为二人作了简单介绍。 杨大人直接说明了来意:“犯人刘天生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陛下已经定下了三日后问斩。 刘天生请求行刑前见你一面,陛下同意了,但陛下也说了,去与不去由纪小雪自行决定,若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纪子期想起那鬼魂似的刘夫子,心中还有些发毛,思量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好奇刘夫子设置那些个机关的原因。 古夫子怕出什么意外,派了范同一起去。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腹诽,古夫子,您老已经知道了我和林家的关系,我同范同两人辈份这么尴尬,您派也应该派容若一同才对吧! 只是腹诽归腹诽,面上只能恭敬道谢,然后三人一起朝刑部出发。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刑部前停了下来。 纪子期和范同随着杨大人,走向了牢房深处。 刘夫子虽是即将斩刑的死囚,但因其身份特殊,所处的牢房虽深,也算干净整洁,空气无甚异味,还过得去。 几人到的时候,一身死囚装的刘夫子正靠在墙上闭目假寐中,身上的阴冷之气与这牢房的阴森意外地匹配。 几日未见,那白发似乎更白,皮肤也似乎更加苍白透明了,好似一具已失去灵魂只会呼吸的物体般。 “罪犯刘天生,你要见的人来了!”杨大人敲敲牢房的柱子,对里面的刘夫子大声道。 刘夫子缓缓睁开眼,看向纪子期的神情一片死寂。 “刘天生,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杨大人交待完,又转向纪子期,边说边朝角落里指去: “纪小姐,我们在那边等你!你若是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了,随时唤老夫即可!” “谢谢杨大人!”纪子期行礼目送杨大人和范同走远后,转向了刘夫子。 神情淡然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刘夫子突地无声地笑了,在这地牢里,一向似鬼魂的他,诡异地让纪子期觉得,这一笑竟带上了一丝人气。 什么意思?纪子期皱眉想道。 刘夫子似笑够了,双眼望向她带着释然,开口道:“老夫想见你一面,是为了当面谢谢你!” 谢谢我?纪子期越发糊涂,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刘夫子。 刘夫子的目光却已移向了别处,“若不是你,老夫恐怕到死都还陷在那个深渊里!” 没头没脑的,这哪跟哪? 纪子期正想开口问个明白,刘夫子却已闭上了眼,伸出干瘪枯瘦的手挥了两挥,“老夫想说的已说了,你且离去吧!” 那闭目假寐的姿态同纪子期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似乎灵魂已离开了躯体,只剩下了本能的呼吸。 杨大人和范同愕然两人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对话。 杨大人奇道:“纪小姐,刘天生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谢谢我救他出了深渊,然后就没了!”纪子期摊手,“学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杨大人想了片刻,“许是犯人之前走火入魔,现在清醒过来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想谢谢你没有让他继续错下去吧!” “或许吧!”纪子期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大认同杨大人的说法。 按现代心理学的说法,凡是大恶之人,或者说无论是大恶还是小恶,从来就没有人会从心底,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问题只在于现实的道德规范和法律制度能否约束到他而已,所谓的忏悔不过是为了获得同情和从宽处理而已。 杨大人将纪子期与范同送到门外就离去了。 正文 131、订亲而已,可以退亲的嘛! 来的时候,纪子期坐的是蒋府的马车,范同是同杨大人坐的一辆马车。 现在只有一辆马车,纪子期倒不是介意与范同一起,而是怕上去之后无话交流的尴尬。 范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主动道:“纪术生,今日时辰不早了,正好家中有事,我就不回夫子处了,烦请纪术生帮忙请个假。” “好的!”纪子期点头应道,心想这样最好了,省得尴尬。 临上马车前,范同本已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纪术生,以后除了到林府做客,按必要的称谓称呼我外。 在其他场合,包括在术师协会里,你还是唤我范同,我唤你纪术生吧!” 他的表情与语气很平静,但纪子期还是敏感地嗅到了一丝疏离。 也是,范铭烟因为与蒋若仪的关系,愿意认下甚至主动认下蒋灵,但不代表她的娘家人会同她一样的想法。 范同现在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范家人的态度,不亲近不仇恨,已经算在情理之中了。 纪子期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古学堂时,黎渊已经回宫了,只剩下古夫子和容若。 纪子期同古夫子讲了刘夫子跟她说的那两句话,古夫子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认同了杨大人的解释。 纪子期想起刘夫子释然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夫子,学生今日刚来,还未来得及问,刘夫子到底害了多少人的性命?那个地宫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古夫子叹道:“老夫也是今日从杨大人处知晓,这地宫竟然已经存在有二十多年了。 刘夫子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在里面建上了机关,卢术师是第一批关进去的人。 这些年刘夫子抓了不下四十人,一半以上是他门下学生,另外小半是一些准备回乡的术师和学生。 除了被救出来的二十多人,其余人早就全都死了,尸骨无存。” 纪子期皱眉道:“据卢术师说,他在里面关了十三年,这十三年来消失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家人竟然没有上来闹吗?” 古夫子道:“老夫在外十年,一直陷在分林之事中无法自拔,倒是没有关注到术师协会的这些问题。 你这一说,老夫也有些好奇,明日老夫向其他夫子打听打听!” 第二日,纪子期刚出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杜康。 “杜康哥,你怎么来这了?”纪子期左右瞟一下,难道杜峰这厮也来了? 杜康咧嘴笑道:“少爷让我接你去杜府,我已经跟纪老爷纪夫人报备了。” 一大早就接她去杜府,还不是他亲自来,而是让杜康来的,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看杜康神情,明显毫无异常。 纪子期心思转了转,还是决定问问,“杜康哥,你老实说,杜府是有什么事吗?” “嘿嘿”,杜康傻笑两声,“少爷特地交待过了,不许我告诉你,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纪子期自言自语,转而又道:“你家少爷有说为何是让你来接我吗?” “呵呵,少爷说了,如果你问起这个,让我直接告诉你:少爷他怕受不住你的威逼!” 威逼?我能威逼得了他?纪子期将这话想了又想,蓦地面上就红了。 他想说的其实是,色诱吧? 纪子期默默坐上马车,本来还想多问两句的,想起杜峰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追问杜康了,反正到了就能知道了。 要是太过无聊的把戏,看她到时候如何治他!纪子期心中暗暗道。 杜峰虽未亲自去蒋府接她,却候在了杜府门口,马车一到,就快速迎了上来。 纪子期一掀开帘子,看到杜峰笑成一朵花的脸,和眸中的万千柔情,刚生出的丁点不郁很快就消散了。 她将手交给他,任他牵着自己下了马车。 “期期,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包准你意想不到,也包准把他们几人吓一跳!”杜峰牵着她的手,兴匆匆往里冲。 他人高腿长,纪子期虽不矮,跟他一比,完全相形见绌,很快就跟不上他的步子,不得不小跑起来。 跑了两步,想着是在未来婆家,这跑动的姿势始终不雅,便略一用力扯住杜峰,“杜峰,慢点,我跟不上了。” 杜峰回头看她因跑了两步而面红微喘的小脸,心中为自己的不体贴而有些内疚。 放慢脚步后,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期期,你以后得加强训练才行!” “为什么?”纪子期不解道:“这术师协会又不用考御射,我也没什么机会用上,训练来干啥?” 杜峰回过头,促狭地朝她挤挤眼,“身子这么弱,以后怎么受得住?” 纪子期猛地会过意来,本就有些微红的脸,更加红得耀眼,轻轻呸了他一声。 杜峰得意大笑,猛地搂她一把,在她正欲抗议时,又飞快松开了她。 纪子期恨不得抬脚踢他两脚解气,脚还未伸出去,便听杜峰道:“爹,我进来了!” 原来二人不知不觉已到了杜元帅的书房。 纪子期慌忙站直身子,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在杜元帅面前失了礼。 心中却暗道:这混蛋,居然陷害她!给本姑娘记着! “进来吧!”是杜元帅的声音。 杜峰伸手推开了门,纪子期看到里面场景后,不由惊讶张大了嘴。 杜元帅的书房同纪子期所见过的苏小年蒋大师包括杜峰的,都是同样的构造,无甚稀奇之处。 令她惊讶的,自然不是这书房,而是书房里的几个人。 天凉战场上的秦日勉,李将军,那个疼老婆的汉子。 只是现在,她认得二人,那二人却不认得她! 对于女人出现在书房,铁塔似的汉子秦日勉略有些不高兴地扬眉道:“元帅,将军,这位是?” 杜元帅和杜峰却看着纪子期笑而不语。 纪子期明白二人的意思,微笑着向二人行礼道:“见过秦将军,李将军!” 李将军惊奇地眨眨眼,秦日勉一副不解的神情,人家小娘子这么的有礼,他也不好意思再给脸色,遂搔搔头道:“这小娘子,你见过我老秦吗?” 纪子期一本正经道:“当然见过,小女对秦将军您,可熟悉得很!” 秦日勉愈发疑惑,“可我老秦没见过你啊!” “秦将军,再仔细瞧瞧,我是谁?”纪子期在他面前转个圈,卖个关子,含笑望着他。 秦日勉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愈瞧愈糊涂。 这张脸确实是感觉在哪见过,可问题是他在前线已待了七八年光景,军中全都是大老爷们,去哪里见十几岁娇滴滴的小娘子? 若是去前线前,那时这小娘子才七八岁,这女大十八变,哪能认得出? 而且,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女童,他也很少见到,他家娘子说怕他吓哭人家,有客来也会让他避开。 秦日勉左右想不出,索性一摊手,“真没见过!你直接说吧,你是谁?” 纪子期笑语盈盈道:“秦将军,李将军,我是子期,天凉的纪文书,纪子期!” “你是纪文书?” “你是子期?” 两位将军同时惊呼道。 纪子期点点头。 “你是女的?纪文书是女人?”秦日勉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老秦没听错吧!” 说完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紧接着哎哟一声痛得直叫唤,然后伸后抚着痛处,自言自语道:“这么痛,不是再做梦啊!” 几人被她逗笑了。 李将军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你真的是纪文书纪子期?” “是的!如假包换!”纪子期含笑道:“当年小女不得已女扮男装去了战场,并非有心欺骗大家,还请秦将军和李将军见谅!” 秦日勉再仔细看了看,见她说话神态确实与纪文书无异,已相信了。 他呵呵笑道:“小娘子呀,那正好!我那小儿还未说亲,多少岁来的?让我先算算看。” 秦日勉边说边伸出双手,皱眉算着岁数,没看到杜元帅和杜峰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 “十八!”终于想清楚自己小儿子岁数的秦日勉,兴奋地道:“子期,你十六吧,正好,我小儿十八。 干脆你就嫁给我儿子,做我儿媳妇吧!” 一旁的李将军看到神色有异的杜元帅和杜峰,轻咳两声提醒秦日勉。 可惜秦日勉正沉浸在为他儿子,将纪子期娶回家的幻想中,完全顾不上旁人。 他向着纪子期期待问道:“怎么样?子期,作我儿媳妇吧!老秦我保证是世上最好的公爹! 若我儿子敢欺负你,老秦我一定站在你这边,第一个揍死他!” 纪子期偷瞟到杜峰阴沉的脸,抿差嘴偷偷笑了起来。 杜元帅见他越说越来劲,忍不住出声道:“老秦啊,子期已经说给峰儿了!两人订亲已有半年了!” “什么?”秦日勉一时没反应过来杜元帅口中的峰儿是谁,只听到后面订亲已半年的话,“订亲而已,可以退亲的嘛! 子期你要是不好意思,你告诉我是哪家,我老秦带人去帮你退了他,就像当年帮元帅去杜夫人娘家站岗一样!” “咳,咳!”李将军用力大咳两声,秦日勉你这个糊涂蛋! 杜元帅也被他的粗神经给气住了,想起当年的往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纪子期乐不可支,杜峰睥她一眼,咬着牙阴恻恻道:“秦叔叔,您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期期订亲的是杜家!那个未婚夫就是我!” 秦日勉正想问哪个杜家时,看到杜峰神情,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个峰儿不就是杜将军杜峰吗? 他猛一拍自己脑袋,暗骂自己愚蠢,脸上讪笑道:“哈哈,元帅,将军,我老秦开个玩笑而已!千万莫当真! 子期大才,我儿哪配得上?只有顶天立地的杜将军,才是她的良配! 我老秦在这先恭喜两位了,到时候订了成亲的日子,可要记得下帖子给老秦我。 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我老秦定会赶回来讨杯喜酒吃!” 杜峰这才面色好了些,几人转到了正事上。 因纪子期在天凉的表现,秦日勉几人也没瞒着她,讲了一下各前线的状况,分析了一下临近国的动向后,最后道: “元帅,按前线探子回报,西南的战事估计这两月又要开始了,魏将军之前负了伤还未好,末将猜测此次陛下定会派杜家军前去!” 杜元帅道:“本帅在朝中也听闻了,你估计的不错,你和老李明日就先回家,好好和妻儿聚聚,随时待候军令!” “是!”两人齐齐应道。 “还有一事!”李将军道:“南方天气炎热,雨水多且季节早,末将从南方回来的时候,那边已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 听随行的南方将士说,今年这雨下得太过蹊跷,怕是会闹水灾。南秦当地官员也写了折子,让末将带回京,请朝廷趁早做好支援准备! 陛下为了防止暴动,每遇大灾,必会派士兵镇守,驻守南镜的水军倒是合适的人选,不过最近海盗猖狂,那边只怕抽不出人手。 末将猜测陛下应该会从京中派人带兵过去,只是不知会派谁去。” 杜元帅表情立马沉重起来,“你带回来的折子前天上午刚送进宫,中午宫中就收到了最新消息,水灾已经发生了。 灾情严重,整个南秦城都被淹了,目前损失和死亡人数还不可知! 陛下这两天忧心仲仲,与工部户部兵部几位尚书大人连夜商量了两天,估计明天就会有定论了。” 他看了两位将军一眼,“不管陛下决定派谁去,你二人正常回乡,不必忧心,本帅自有安排!” “是!末将遵命!” 连续听了两件糟心事,杜峰也没有了与纪子期调笑的心思,将她送到了术师协会。 因为想起现代水灾时的惨状,一路上纪子期的心情很有些难受。 到了术师协会门口,两人默默道别后,便分开了。 今日古夫子不在,听说是进了宫。 术师协会的无涯堂里,除了其他夫子门下的学生外,也只有耶月哈一人在,不见了黎渊。 纪子期调整好情绪,小声问道:“耶师兄,夫子和杨师兄都去哪了?” 耶月哈小声答道:“听说是被召进宫了!” 他左右偷瞟一眼,继续悄声问道:“纪师妹,你说古夫子被召进宫师兄可以理解,可杨师弟也没什么特别的才能,为何也会被召进宫?” 纪子期呵呵两声笑,不出声。在黎渊不自己主动暴露身份前,她是不敢替他作主的。 耶月哈看她一眼,替她抱打不平,“纪师妹,按理说,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应该是你进宫才是,怎么会轮到他呢?” 然后话锋一转,“师妹啊,你这次救出了这么多人,朝廷可有赏奖?都奖了什么?” 纪子期想不到高大英伟的耶月哈,居然会有当八婆的潜质! “暂时还不知道!没这么快吧!”纪子期猜想古夫子与黎渊进宫,应该是与南方水灾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她不想纠缠在为何是黎渊进宫和赏赐的问题上,转移了话题,“耶师兄,昨日师妹离去前布置的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一说到此,耶月哈呵呵两声,有几分不好意思,面色发红道:“纪师妹,师兄愚钝,你再同师兄讲讲吧!” 古夫子直到黄昏时才回到,见到正准备离去的纪子期,连忙叫住她:“小雪,正好你也在,赶快回家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出发,前往南秦!” “是关于水灾的事情吗?”纪子期问道。 古夫子怔了怔,“你也知道了!正好,南秦水灾,具体伤亡还不得知,但估计十分严重,恐怕比三十年前的那场水灾还要严重。 陛下派了大皇子黎渊带队,工部侍郎朱潜和户部侍郎曹云清左右,一众官员,十几位御医。 并从军中调出一位将军带万名将士押送粮食药材等救灾物资,连同老夫师徒,你和耶月哈,一同前往南秦。 时间紧迫,明下下午就出发,你先回去与家人告别,收拾好细软,明日未时到皇宫门口集合。 好了,具体的安排,老夫路上再与你细说!你先回去吧!” 回到蒋府的时候,纪子期将明日就要出发的事情告诉了纪氏爹娘。 蒋灵和纪仲春已听蒋大师说了此事,早已开始帮纪子期收拾起了行囊,以及一应路上可能要用到的物品。 蒋灵拉着纪子期的手,眼眶发红,心中万分不舍。 “娘,我不会有事的!”纪子期安慰道:“年前还在荒野之地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呢!还不是一样好好的!” “那怎么同?”纪子期不说还好,一说蒋灵的泪就刷刷掉了下来,“那时候无论多艰苦,始终是考试,有朝廷的人在一旁看着,怎么的也出不了大事。 可这次去南秦,是发了水灾的地方,娘以前听人说,那些发水灾的地方,因为没有粮食入肚,别说抢别人的粮食了,吃人肉的都有。 而且还容易有瘟疫,一死就死好多人!” 蒋灵越说越怕,将小雪的手握得紧紧的,“小雪啊,咱别去了啊,要不,要不你装病?对,装病,明日娘派人,不亲自去跟夫子说,你病了,去不了了,好不好?” “娘!”纪子期无奈拉长语气,“没事的,我又不是一个人去,还有好多人呢,有十几位御医随行,也有万名士兵。 我去那边说不定就只是跟着夫子,到处看看打打下手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皇命已下,蒋灵其实也知不可能推托得了,刚那一说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 当下一抹泪,殷殷叮嘱道:“小雪啊,去了那边,你一个人要小心些。 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听夫子和长辈的,凡事莫出头。” “嗯,娘,我知道的!”纪子期点头应道。 然后一个激灵,女孩子家?“娘,您给我准备的衣衫,不会是女孩子穿的吧?” “那是自然!除了夏衫,秋天的我也准备了几套,以防万一!” 纪子期道:“娘,整个队伍里,就我一个女孩子,穿着女装多不方便,我肯定要穿男装的!” 蒋灵傻眼,“哪有你穿的男装?” “明早爹去买!”一直未出声的纪仲春道:“阿灵,小雪是一定要去的,咱就好好想想要带些什么,缺些什么,明早好去置办!” 蒋灵一拍自己额头,“瞧娘,都糊涂了!你爹说得对,小雪,你随娘来,看看准备的这些够不够?” 纪子期看着堆在她床上的大包小包,眉头直跳,她这是去出差啊,不是去游玩的! 想当初她去天凉时,就带了两身衣裳和月事时用的物件,以及五两银子,一个小包裹而已。 纪子期看着那一堆的东西头痛不已,偏蒋灵还一副缺啥娘马上给你补的期待神情,“娘,够了,明日让爹买三套男装回来就好了!” “真的够了?不会太少?” “够了够了,”纪子期看着还不愿离去的蒋灵道:“娘,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估计要很晚才能到驿站,今晚我想睡个好觉! 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蒋灵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小雪啊,要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缺什么了,就用纸记下来,明早让你爹去买!” 纪子期忙不迭点头,送走蒋灵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将床上的大包小包打开,从中选了几样实用的,打成一个小包后,便睡下了。 临出门的时候,蒋灵看到纪子期只背了一个小包袱,惊讶问道:“小雪,那些是不是拿不动,娘帮你去拿!” “不是不是,”纪子期连忙制止,“娘您准备得很齐全,可我是出去办事的,这衣衫啊鞋子啊自然从简。 而且我到时穿的是男装,很多就都用不上了。” 看着蒋灵失望的眼神,纪子期有几分不忍心,“娘,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您和爹要保重好身体,我会写信回来的!” 于是在蒋灵的泪眼汪汪和纪仲春红着的眼眶中,纪子期爬上马车,挥手与二人告别! 到了皇宫门口,古夫子耶月哈已到了,耶月哈已见过纪子期着男装的样子,一点也不觉惊奇。 反倒是古夫子第一次见,多看了两眼后,赞道:“想不到小雪穿男装扮男人,还真有几分神似!” 宫门前候的人里面,还有一个老熟人曹云清。 因着上次杜夫人生日那次,纪子期敏感地觉得曹夫人冯雪柔有些不对劲,所以此次再见曹云清,便没了之前在天凉时的自在,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曹云清原本轻松含笑的脸顿时有了几分僵硬和落寞。 纪子期双眼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却不见杜峰身影。 她早上让蒋府小厮送了口信的啊,难道他当时已经出了门去宫里了? 不对,她当时交待是要亲自送到杜峰手上的。 小厮回来的答复是已送到了,那肯定是送到了他手上才是。 那厮居然不来送她?纪子期心中又是挂念,又是恼怒。 此次去南秦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四五个月,难道他就不会想自己吗? 纪子期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还没离开呢,她都觉得有些想他了。 混蛋!纪子期在心中不停咒骂他,居然不来见她最后一面! 很快未时到了,众人爬上马车,出发了。 纪子期因穿着男装,便没那么多顾忌,与古夫子耶月哈共坐一辆。 耶月哈犹自沉浸在,他背后吐槽的杨成,居然是大皇子黎渊,这个让他无法消化的事实中! 耶月哈眼神幽怨地看了纪子期好几眼,似乎在控诉她,为何不告诉他这件事,害他得罪了黎国的大皇子。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问罪?耶月哈心中忧伤地想道,看来这次去南秦必须好好立功才行。 到时候就算大皇子怪罪,也有个功劳可以挡挡不是? 这一想之下,耶月哈振奋起精神,主动询问起去南秦的事情,“夫子,这次去南秦,咱们几人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老夫也正想跟你二人说说这次的重点,”古夫子道:“陛下此次派老夫随行,其目的主要有二点: 一是整个赈灾事宜的账目管理问题。这自古从朝廷拨付的赈灾银子,一层一层往下之后,真正用到实处的不足六成。 因为这几年新账本的兴起,陛下心中早起了惩治那些贪官的心思,正好趁这次机会,杀一儆百! 二是这沿路的河道问题,南方河道问题已久,但这几十年来也算老天庇佑,除了八十年前和三十年前,各发生过一次水灾外,这些年来倒一直平安无事。 只是哪怕一次水灾,便足以摧毁黎国几十年的积累和发展,因而这河道问题,始终是个影响国之根本的大问题,陛下不能不忧心。 这几年国库盈余渐盛,加上陛下早有整改之心,便派了工部善长河道的朱侍郎,老夫协助,制定河道整修方案。” 刚开始几人还会聊一聊关于水灾的事情,慢慢的,随着车厢的不断摇摆,均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一路上只作了短暂的休息,在众人腰酸背痛屁股生疼苦不堪言的时候,终于到了驿站。 此时纪子期才发觉,她虽扮作了男子,却始终不是男子,和二人共处一室,终归还是有所不便。 比如在马车上屁股被颠得生疼的时候,不能用手揉! 明明已经累得要死了,也不能随意地打哈欠,或靠在上面打盹,万一流个哈喇子啥的,多不雅观! 她看着一脸郁闷的古夫子和耶月哈,猜测二人心中肯定也是如此想的。 驿站里准备的房间倒是将她当成了女子,单独安排了一间。 纪子期洗漱完,正准备上床休息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难道是耶月哈?纪子期边猜测边打开门,“谁啊?” 门口站着的却是杜峰。 “杜峰?”纪子期惊喜道。 见到他的一瞬,便将之前的怨念抛到了脑后,忙不迭拉着他的手进了房,“你怎么会来这?” 她心想莫不是早上有事没来及送自己,所以特地骑马赶过来的吗? 纪子期这一想,心中便甜滋滋的。 “嗯,这次去南秦,我负责带兵压送粮草和相关救灾物资!”杜峰含笑道。 纪子期心中的甜蜜还未散去,听到此话后,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所以,你早知道要同我一起去,却故意没告诉我?”纪子期咬牙道,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嗯,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纪子期磨着牙,一副想咬他两口的模样。 杜峰冲她暧昧眨眼,道:“我没去送行,期期可是是失望了?” 纪子期想起先前心里想着,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时,自己心中的失落。 又看着笑得略有些得意的杜峰,心中一酸,忍不住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那撅着嘴鼓着脸双眼含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小模样,看得杜峰心疼不已,忙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哄道: “好了,期期,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啊!以后我定不瞒你,可好?” 纪子期小力挣扎了两下,杜峰搂得紧,自是挣不脱,她又泄愤似的抬手锤了他两下,这才觉得解了气。 然后在他怀里闷声道:“说好了的,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许瞒我!” “嗯,我发誓!”杜峰庄重地做出承诺。 两人相拥了一会,杜峰不舍地放开了她,“期期,我得先走了!” “你要去哪?” “大队人马连这粮草行动太慢,我担心南秦官府兵力不足,百姓暴动起来无法震慑。 来之前已经和大皇子及两位侍郎沟通过,先带三千将士连夜赶去,控制住场面,然后等你们的粮草送到!” “马上就要走了吗?”纪子期不舍问道,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干嘛跟他使小性子! “嗯。”杜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南秦再见!” 纪子期踮起脚尖凑到他唇上,“你也要小心!不要受伤!” 送走了杜峰后,纪子期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很累,却无法入眠。 似睡非睡间,好似又听到了敲门声。 难道是杜峰又折回了?纪子期心中一喜,慌忙起身奔向门边。 “纪师妹,睡了吗?”门外响起的却是黎渊的声音。 这么晚找她什么事?“还没,杨师兄,”纪子期批上外衣,“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黎渊沉默了一会,道:“纪师妹,你先开开门再说!” 纪子期依言打开了房门,黎渊站住门前,却并未看她,反而是对着自己身后道:“进去吧!” 原来不止黎渊一人!纪子期好奇地伸长脖子,朝黎渊身后看去。 一个瘦小的士兵从他身后不情不愿地出来了,纪子期定睛一看,惊呼出声:“掌…” 忽然意识到不妥,立马闭紧了嘴。 那瘦小的士兵,居然是女扮男装的掌珠公主黎姝! 黎渊皱着眉,对掌珠道:“阿姝,我虽同意你随我一起去南秦,但也跟你说了,你我虽为兄妹,也无共睡一屋的道理。 现已夜深,驿站早住满了人,你又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份,除了和纪师妹共住一屋外,还能如何? 若你不同意,明早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什么情况?现在是让掌珠公主同她,睡一屋?不能吧!两人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情敌呀! 纪子期直觉想拒绝,黎渊先开了口,“纪师妹,今晚先委屈你了!” 硬塞?可人家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能怎么办? 纪子期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呵呵两声,“能与公主同睡一屋,是民女的荣幸!” 说完侧过身,作了个请的手势,“掌珠公主,里面请!” 掌珠看一眼黎渊,见他面上神色坚定,道了声:“那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走了进去。 黎渊松口气,他这妹妹从小被父皇母后还有他,捧在手心里长大,若真任性妄为起来,连他也吃不消! 也不知母后在宫中知道消息后,会折腾成怎样?黎渊只一想到这,就头疼不已。 刚刚他发现掌珠女扮男装混在他的侍从里时,大吃一惊,立马就打算遣人送她回宫! 可当掌珠说明原由后,他竟然沉默了,最后默许了她随他去南秦的举动。 黎渊心中苦笑一声,看着准备关上门的纪子期道:“纪师妹,现在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你就将掌珠看成是杨成的妹妹,普通闺中女子,随意些对待就好!” “好的!杨师兄慢走!”纪子期送走黎渊后关上门,忍不住心中吐槽,她两人,是能随意的关系吗? 她挤出笑脸转过身,却见掌珠公主端坐在桌边,背脊挺直,凌厉的凤眼状似无意地看着她,天生的皇族气质令纪子期浑身一凛。 心中感概道,天鹅即使落入野鸭群,仍改变不了天鹅的本质。 即使是打扮成侍从的模样,仍无损她的骄傲与美丽! 见掌珠只看她不出声,纪子期讪笑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掌珠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幽幽道:“为何你扮男人这么像?” 正文 132、成功颠覆自己的形象 “这个,”纪子期呵呵道:“民女相貌寻常,扮成男人来无什差异,公主艳丽无双,着男装也掩饰不了你的绝色容颜!” 掌珠哼了一声,自是不信! “当然啦,还是要做一些小小的修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 特别是到了,咳咳,现在这个年龄,该长的地方都长好了!外貌上的特征也很明显了!” 掌珠眼里发出迷惑的神色,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讲,纪子期轻咳两声,“比如这个脸,女子一般肤色较白而且细腻。 可以稍微抹些调好的蜜粉让肤色暗淡些,眉毛可以略微画粗些,然后就是这个,胸,要尽量裹得紧些。 肩膀位可以加些垫肩,让自己整个人看起来更宽阔一些,就自然会带上几分男子气概了。” 掌珠若有所思,纪子期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公主,该…” 歇息二字还未出口,掌珠打断她,微笑道:“纪小姐,你应该能猜得到本公主为何而来吧?” 声音清脆得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还有声音要压低些,尽量低沉的感觉,纪子期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否则无论你外表扮得多像,一开口就会露馅。 “大约,能猜到!”纪子期微笑道。 “上次纪小姐既说了,我与他的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与他的事也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与所有人无关。 本公主想了想,既然是本公主与他的事,本公主还是想着要争上一争! 不只是同你争,重要的,是同他争!这是最后的机会,本公主是不会放弃的!” 掌珠骄傲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坚定,“纪小姐,本公主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本公主只是在告诉你这件事!” “公主既然诚实地告诉了民女,那民女也不妨诚实地告诉公主,”纪子期笑眯眯的,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男人,注定只能是我的男人。我不会允许也不会给机会任何人,来肖想他的!” 掌珠也笑了,凤眼里迸出夺目的光彩,“好,纪小姐,本公主拭目以待!” 纪子期面上淡笑着应下挑衅,心里却将杜峰狠骂了一通。 死男人,叫你招蜂引蝶,净让本姑娘不痛快!下次再见定要让你好看! 两个互为竞争的女人,各占据床的一边,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 一晚上身边的人都规规矩矩的,没怎么翻身,不过纪子期心中挂念着杜峰又咒骂着杜峰,所以睡得不怎么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黑眼圈有些明显,再偷瞄一眼掌珠,发现她精神也不大好。 也不知是因为身边睡的人是她,还是因为身为金枝玉叶,从未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住宿过,适应不了。 早饭是黎渊专门派人送来的,托掌珠的福,早餐花样倒是不少,还有两样精致小点,看来是专为掌珠准备的。 纪子期很识趣地没碰那两碟小点,反倒是掌珠淡淡道:“纪小姐,不必客气,一起用。” “公主,这一路上只有你我两个女子,只怕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少。 但咱们现在都是扮的男子,这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会妥当些?特别是有外人在的时候。” 两个身着男装的人,若当着不熟悉的外人,一个唤对方公主,一个唤对方纪小姐,怎么想怎么怪异。 掌珠手中筷子略一停顿,道:“本公主也有此意,不知纪小姐有何建议?” 纪子期道:“民女有两个名字,小雪,子期,扮男装时,都自称子期,公主不介意的话,可唤民女子期。 至于公主嘛,公主可为自己另取一个名字!” “子期,既如此你也不用自称民女了,怪别扭的!”掌珠蹙眉想了一会,“哥哥在外化名为杨成,那我就叫杨功,叫我小功吧!” 小功!噗,这跟掌珠公主的形象怎么也搭不上边啊!关键是,这个功字,咋一听就会让人想到那个攻字! 真可惜,这么好笑的点,只有她这个现代人明白。 唉,果然天才是寂寞的! 她清咳两声,建议道:“那个公主,不如叫阿功吧!” “那就阿功吧!”掌珠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兴奋,“子期,你等会多叫几次,让我先适应一下。” 纪子期心中默默吐槽,公主,咱俩不熟的好嘛! 又暗自叹息道,虽贵为公主,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么一点小事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有个公主在身边,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除了三餐估计会丰盛点外,还有最关键的是,她不用和古夫子耶月哈同坐一辆马车了。 想必他二人奇怪之余,也在心中偷偷吁了口气吧。 因是为掌珠准备的,马车比寻常略大些,里面备上了些糕点茶水之类的,还铺上了厚厚的软垫。 这黎渊别的不说,做哥哥还是挺尽责的!纪子期心中赞道。 马车行了近一个时辰后,仅管有着厚厚的软垫,与长凳亲密接触的部位还是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揉屁股了!纪子期忽略掉掌珠讶异的表情,揉揉有些生疼的屁股。 觉得舒坦了些后,因昨晚休息不好,很快睡意来袭,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便侧身趴在长凳上休息了。 掌珠目瞪口呆,打死也不相信眼前像猫似的,浑身软骨趴在那的人,居然是杜峰爱慕的女子! 这好听点叫不做作,随性,难听点,就是粗鲁! 纪子期的几个举动,非常成功地颠覆了她在掌珠公主心中的第一印象,那个像风像雨像云,有着鲜活灵魂,让人无法忽视的女子,居然当着她这个情敌的面,揉屁股,打哈欠! 不过纪子期本人对掌珠对她印象如何并不清楚,也并不在意,都到这份上了,再矜持住,受罪的只是自己。 纪子期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 果然,没多久,掌珠就有些受不住了。 满含羡慕地看着趴在长凳上呼呼大睡的纪子期!心想着,要不她也试试? 可念头刚起,看到纪子期嘴角流出的口水,嫌弃地避开了眼。 自己身为皇家长公主,怎能如此失仪? 掌珠暗中深吁两口气,掐掐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沉睡中的纪子期清醒了过来。 感觉自己面颊边一阵湿濡,伸手一摸,面上一臊,居然是口水! 她连忙端坐好,看着过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挺得笔直闭目养神的掌珠,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同为女子,但二人始终是名义上的情敌,当着情敌的面流哈喇子,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档次降低了不少。 两人一路基本无交流,纪子期趴在凳子上休息的时候,掌珠就睁开眼看看马车外的景色,或暗中偷偷打量一下纪子期。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掌珠便开始闭目养神,轮到无聊的纪子期看看马车外,或偷偷欣赏一下掌珠的美丽。 两人倒好似商量好的很有默契地轮流休息。 从京城到南秦,约十日左右的路程,越往南走,天气愈来愈闷热。 纪子期看看天色,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感觉随时就会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暴雨。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休息的空档,蹄子不停刨地,喷着粗气。 纪子期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朝廷的赈灾物资里,肯定大部分是粮食和药材。 这两样东西最怕水,一遇水就坏了,那么匆忙地出行,有没有做好足够地防雨措施叫? 特别是这南方多山林,大雨一冲,山体滑坡,即使防雨措施做够了,那防滑呢? 一不小心连人带马翻倒在地,浸入雨水中,很快就会作废了! 一想到这,纪子期便坐不住了,立马叫停车夫,跳下马车,往曹云清所在的马车奔去。 “曹大人!曹大人!” 曹云清听得喊声叫停车夫停在一边,看着奔跑而来的纪子期道:“子期,什么事?” 纪子期停下喘着气问道:“大人,眼看就要大雨了,这粮食和药材的防雨措施做得足够吗?” 曹云清知她的细心谨慎,怕不只是担心这个问题,遂道:“子期,你在担心什么,直接说!” 纪子期快速道:“大人!一是这粮食和药材的防雨措施,我担心筹得紧急,防雨措施做得不够。 南方的暴雨不同京城,与北地更不同,又多又猛,下个几天几夜是常事。 二是这山路崎岖,下雨容易滑坡不说,即使不滑坡,也是泥泞难行。 押送赈灾物资的将士都不是南方人,恐怕会容易出事。” 正说话间,一道刺眼的亮光划过阴暗的天际,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后,豆大的雨水开始倒筛似的往下倒,迅速淋湿了二人。 大雨倾盆,让对话增添了不少的难度,曹云清大声道:“子期,你先回马车上,我去找大皇子,告诉他不能停歇,必须先冒雨赶到驿站!” 纪子期浑身湿透地回到了马车上,怕感冒又怕弄湿了软垫,顾不得掌珠在旁,立马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这马车里倒是样样都齐全,纪子期拿起干布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掌珠见她模样狼狈,忍不住问道:“你刚下去做什么了?”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干布,头发还是很湿,果然还是现代的毛巾比较好用。 “我担心赈灾物资防雨措施做得不够,去提醒一下曹大人,若真如此,必须马上赶到驿站!”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几声巨响直穿耳膜,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大雨啪啪地打在马车顶上,雷鸣闪电不断,坐在里面的纪子期和掌珠已忘了刚才的对话,苍白着脸捂着胸口,只觉得心惊肉跳。 在这样的滂沱大雨下,仍能听得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还有车夫的大声吆喝声,以及翻车的惊呼声,想必出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事故。 马车前行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不好!”纪子期皱眉道:“这闪电雷声连人见了都想躲起来,这些马儿估计也会怕的,等一下若发起狂来,怕是不得了!” 她敲敲马车,对着车夫大声道:“大叔,将马的耳朵塞上,眼睛蒙上。” 雨声太大,前面的车夫全力控制住受惊的马,听不清纪子期说的话,只能大声问:“什么?” 纪子期又说了一遍,马车夫还是听不到。 她只好大吼道:“停车!” 这两个字简单,车夫听到后勒住缰绳停了一下来。 纪子期巡视了一下马车,没看到蓑衣,只得拿起刚才的湿衣服顶在头上,在掌珠惊诧的眼光和惊呼中,又跳下了马车。 “大叔,这闪电雷声太过激烈,马儿容易受惊,塞住它的耳朵,蒙住它的眼睛。” 纪子期走到马旁,大声道,“这边安排好后,去通知其他的车夫,我去禀告大皇子!” 雨太大,路难行不说,马儿又有些不受控制。 为了防止意外,整个队伍速度慢了许多,纪子期只在雨中奔跑了一小会,就赶上了黎渊的马车。 两旁骑马护行的士兵正想拦住,领头的阿大认了她出来,他一抬手,“让她过来!” “阿大!”纪子期跑到已下马的阿大身边,喘着气,“我有事禀告大皇子!” 阿大看她一眼,“跟我来吧!” 黎渊的车厢里除了他,还有先前来的曹云清,以及工部侍郎朱潜,一个五十多相貌普通的老人。 因这突来的暴雨,想着可能的损失及即将来到的危险,几人面色都有些阴沉。 “主子,术师协会纪子期求见!” “快进来!” 马车停了下来,阿大掀开车帘,纪子期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黎渊惊道:“纪师妹,冒这么大的雨过来,有何急事?” 纪子期顾不上行礼,也顾不上整理自己糟糕的仪容,“大皇子,请速下令,马上蒙上马眼塞住马耳!” 话声刚落,车内三人已明白用意何在,黎渊对立在一旁的阿大道:“阿大,速传令下去,立马照办!” “是!” “纪师妹,雨太大,穿上这个,你先回车上去!”黎渊将车上的蓑衣扔给她。 纪子期穿着蓑衣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再一次当着掌珠的面,快速换下了身上的湿衣。 饶是如此,还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千万不能感冒!纪子期在心中暗暗祈祷。 “你刚刚又下去做什么了?”掌珠问道。 “我去跟大皇子说,让他马上下令蒙住马眼塞住马耳。”纪子期老实道。 掌珠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好似想再问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马被蒙上了眼睛塞住了耳朵后,因减少了雷声和闪电的干扰,速度反倒比之前快了,也有序了许多。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一行人等赶到了驿站。 驿站在收到黎渊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后,早早地准备好了热水和生姜水。 纪子期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猛灌了一大碗热辣辣的姜水,泡了个热水澡。 感觉全身的冷气和湿气都逼了出来后,才舒服地从桶里爬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用膳,阿大便过来了,“纪子期,我家主子召你现在过去,有要事共商!” 纪子期摸摸干瘪的肚子,眷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我也一起去!”掌珠道,“身为公主,我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 阿大无法阻拦,纪子期无权阻拦,掌珠便随着二人一起去了黎渊房间。 不光曹云清和朱潜在,古夫子和耶月哈也在。 几人见到纪子期面露微笑,没什么异常,倒是看到掌珠公主后吓了一跳。 掌珠虽扮成了男人,但是她并没有按照纪子期所言,将自己修饰一下。 因为那异于常人的艳丽容颜,一眼就被所有人认出来了。 几人齐齐起身行礼,“见过掌珠公主。” 黎渊皱眉道:“掌珠,你不在房间休息,跟过来做什么?” “皇兄,妹妹身为一国公主,享受万民敬仰和供养,现百姓有难,妹妹也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尽一尽绵薄之力!” 掌珠公主施施然走到一旁坐下,“皇兄,你们继续,妹妹定不会打扰。” 话虽如此,可若几个大男人在谈论公事时,有个超级美女还是特尊贵的那种坐一旁听着,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吧。 可这事黎渊不出声默许了,几人只好敛住情绪,回到了正题上。 “纪师妹,别站着,过来坐下!”黎渊招手道:“我让阿大请你过来,也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是!”纪子期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一群男人中间,除了朱潜外,几人都觉得很是正常,倒是掌珠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纪师妹,因着你的提醒,我已派出了三名侍从,一路上提前打探前方情况,一有异常立即汇报; 另派了两人前往南秦,快速与杜将军取得联系,随时掌握南秦现在的情形。 到达驿站之后,曹大人立马亲自去检查了粮草和药材,发现已有部分渗进了雨水,好在发现及时,又处理得当,只是少了约一成。 但今日之大雨还未停歇,到底何时才能停下,现在谁也不清,一天已经少了十分之一。 若再下去,怕到时候去到南秦已不足二三成了,若遇到你说的山体滑坡等意想不到的情形,怕是一成也不能剩下了。 我刚刚和夫子曹大人朱大人还有耶师兄商量了一阵,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方案,不知你有何见解?” 正说话间,侍从送来了饭菜,黎渊举起了筷子,“先吃吧!” 几人齐齐动了筷,饿得慌了的纪子期忙先扒了两大口吞咽进去后,道:“子期刚刚在马车上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 子期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说出来供大家参详参详。 朝廷赈灾,以实实在在的粮食及药草作为第一轮先行,确实考虑到了灾民真正的需求,也比较容易减少贪污。 然,却忽略了一路往南秦的天气以及路况,粮草和药材,反而变成了咱们现在前形的负担。 所以子期建议,一是将现有的粮草和药材在此留人地变卖掉,咱们直接空人空车前往南秦。 二是下令南秦附近的粮行、药行等商行,若能将粮草和药材运到南秦的,官府以高出五成价格收购。” “所有的粮草及药材由商行提供?”曹云清道:“连官府都办不到的事情,商行如何能做到?而且高出五成,会不会太多了?” 黎渊曾跟着纪子期在纪氏布行混过一段时间,对商人的本领倒是有些不同的见解。 “五成虽有些高,但以我的判断看来,也还可以接受。 一来是南秦现在受灾,粮食药材必定涨价,越往后价格恐怕会涨得更高。 二来若是朝廷筹粮运到南秦,在这种天气下,只怕中间损失和被贪掉的,远不止五成!” 黎渊道:“若是以前,纪师妹提出由商行来完成朝廷该做的事情,我恐怕也会质疑,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信了。” 纪子期点点头:“不错!一来是南秦附近的商行熟悉当地天气,自是早有准备,包括应对灾情的手段定会熟练许多! 二来是官府虽有人力和财力上的优势,却需要时间来整合,以现在如此紧急的情况来看,其运作上很难短期内追上商行的完善。 咱们现在的重点是一个快字,如何快速地到达南秦,需要的粮草和药材如何能快速送到需要的百姓手中。” 古夫子道:“小雪说得甚有道理!乡民的和善,那是在太平日子里。 遇到这种天灾,为了生存下去,个个都会化身成比吃人的猛兽还凶残的动物! 现在的重点是需要快速控制场面。杜将军虽已提前过去,但只有三千人众。 民间的暴动根源往往来自饥饿!若是朝廷考虑不周全,处理不当,导致粮食不能及时送到的话,后果怕不堪设想!” 黎渊虽为皇子,但此时的曹云清,代表的是掌管天下财粮的户部,必须要能说服他才行。 毕竟他们现在押送的只是第一批的物资,后方户部正在想方设法从全国各地征收粮食和药材,以救南秦之天灾。 可若一个运作不当,事情的发展未必能按想像的顺利进行下去! 曹云清点点头,“我明白各位的意思了,那就按各位意见来办! 这次出来,林大人拨了十万两银票让我带在身以防不时之需,那就请大皇子先将这十万两送到南秦杜将军处,数目不大,好歹先救急! 明日你们先行一步,我留下来,将这些粮草药材变卖成现。 最迟三天,如果无商行接收,我就先抵押给当地官府,换成银子,然后直接派人送到南秦,我随后赶去与你们汇合!” 黎渊点点头,“好!送银票的人,今晚就走!我等会修书一封给父皇,说明现在的情形。 曹大人你也写一封详细的报告给林大人,随我的信一同送走!” “是,大皇子!” 纪子期道:“那我和耶师兄这边按我们的法子,提前做好赈灾的账本,原来户部带来的账房照常做账。 这次灾情严重,朝廷花费怕是不少,更是不能在中间被贪掉一分一毫! 到时候两边一对账,有没有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终于被派到任务的耶月哈兴奋点头,“纪师妹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 纪子期继续道:“大皇子,等会去送银两到南秦的侍从,可否帮我捎封信给杜将军?” 几人神色怪异地看着她,这正事才谈完,就开始想着小女儿心思了? 纪子期淡定自若道:“是关于灾情的事情,我想提醒几句杜将军。 一般大灾之后容易发生疫症,其原因主要是尸体未得到及时处理,污染了水源。 所以我希望他:一是对于尸体,不管是人的或是动物的,只要遇到,一定快速处理,最好的方法是集中火化。 二是严格要求所有人,包括百姓在内,必须饮用烧过的水,绝不可饮用生水。” 信末当然要写上两句挂念的话,不然那厮定不会罢休!纪子期在心中偷偷道。 在场的人除了掌珠和朱潜外,对于纪子期的侃侃而谈不足为奇。 头一次见到的两人,却有些吓着了。 朱潜心道,果然不愧是两位林大人和蒋大师的后人,真真是不同凡响! 掌珠从未低估过纪子期,从未见之前起到两人真正的第一次碰面,她似乎早就认定了纪子期是个优秀的女人的这一事实! 只是心中认定,与亲眼见到她在一群优秀的男子中,镇定自若地讲着自己的见解,全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样子,还是有着难以逾越的差距。 掌珠想,也许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优秀的多得多! 然后心中一涩:那是不是代表她看上的他,也比自己心中所想的还要优秀得多呢? 在众人议定好章程,准备散去时,掌珠突然开口道:“皇兄,掌珠亦要修书一封给母后,除了将我的衣衫首饰拿出一半换算成银子外。 还请她老人家在宫中向各嫔妃及各大臣家眷募捐,尽一点微薄的心意!” “多谢掌珠公主!”曹云清激动道谢,若宫中能带头开始募捐,群臣纷纷响应的话,户部的压力会小不少。 纪子期对她肃然起敬,随随便便就捐一半身家,就算贵为公主,从不为这等身外物操心,但这等魄力也称得上女中豪杰了。 黎渊对掌珠私自扮成侍从硬要到南秦的这几天里,第一次对她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不愧是黎国的掌珠公主!不愧是他的妹妹!果真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他望一眼含笑而立的纪子期,对自己妹妹感到骄傲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叹道:不知妹妹这般举动,是不是为了抢纪子期的风头呢? 此时的黎渊似乎并未意识到,他已经将纪子期放在了与掌珠相提并论的位置上,一个是天之骄女,另一个只是小小民女而已。 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人,若是以往,哪用得着用抢这个字眼? 纪子期心中却未如此想,在她看来,掌珠虽有些被保护得过度的娇气,却并不是肤浅的人。 在这百姓危急的关头,自会将私人的感情和情绪放在一旁! 第二天一大早上,除了曹云清留下外,众人顶着风雨上路了。 今日每人自动的都将蓑衣放在了车上,免得淋湿惹上风寒就麻烦大了。 雨势时缓时急,比起前一天要好些,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每个人的心中都很沉重,特别是工部的朱潜。 再这样下下去,只怕引起长江水患,到时候受灾的便不只是南秦一个府的事情了。 而是整片的中原地带,甚至可能危及京城。 晚上到达驿站的时候,朱潜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其实他的担忧,何尝不是古夫子和纪子期心中的担忧。 黎渊曹云清耶月哈几人年岁尚轻,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并未遇到甚至听都还未听过长江泛滥的惨状。 朱潜和古夫子因年岁的关系,虽未亲眼见过,却听上一辈的老人曾提起过七八十年前的一次山洪暴发后引起的大水灾。 雨点如冰雹,人、房屋、屋内一切物件连同粮食猪、鸡等物,瞬间冲毁,甚至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卷入了滔天巨浪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洪水过后,遍地沼泽,幸存下来的人面无表情,形如枯槁,犹如幽魂一般。 收拾着已面目全非的家园,以及死去亲人支离破碎的尸身,连哭泣哀嚎都没有了时间。 毕竟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再艰难也得活下去。 当时的场景见者无不触目惊心,比之人间地狱有过这而无不及。 而纪子期在现代,见过了太多国家水灾地震的悲惨画面,连如此先进的现代,都无法抵抗这种天灾,何况在这落后的古代? 面对发威的老天爷,如蝼蚁般生活着的百姓们,除了默默承受,还能做什么? 朱潜和古夫子大约将他们知道的山洪爆发后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黎渊听完后,面色愈发凝重。 下午的时候收到了最新传回来的南秦城情形,非常不乐观,据说至少有五成以上的屋子被全部淹没。 南秦城中总共约十万人口,也就是说至少有五万的受灾人口。 关键是,官府对于灾难向来习惯性的往小里说,而且雨势现在还未停,也就是说灾情还在扩大中。 黎渊大概算了一下,光这一个城,恐怕要消耗掉二成以上的国库。 若再来多四五个城,国库空虚不说,虎视眈眈的武夷、西楼等国一定会趁机发兵,到时候,整个黎国就岌岌可危了。 见众人面色暗沉,陷入无限的担忧之中,纪子期道:“有些天灾人祸,是人之力无法避免的! 咱们现在要做的,首先重点是南秦的救灾赈灾工作。其次便是这沿途的河道问题。” “没错,小雪说得对!”古夫子道:“不管如何,先尽我们的努力。现在大雨不停,老夫也担心这一路往南的河道问题。 大皇子,老夫建议,你们往南,老夫留下来,看看这附近的河道问题,若有隐患的,趁现在还有些时日,先解决一些。” 黎渊点点头,“夫子和师妹之言极有道理。那请朱大人派两个人协助古夫子,完成此地的河道改善问题,并保持最少两日一次的信息传递!” “是!” 离开京城的第五日午时,纪子期第一次看到了古代的长江。 因为连日的暴雨,长江水涨了不少,也因为没有堤坊,看起来比现代她所见过的大概宽了二到三倍。 今日雨虽大,好在无风,浪花一个接一个的翻滚跳跃,像个顽皮小孩子的嬉闹。 可也能看出若江水再涨,那浪花随时就会变成滔天的巨兽,张着倾盆的大口,能吞噬一切它所经过的地方。 一行人登上船,在浪花的飘荡中,摇摇晃晃地过了江。 只小半个时辰,下了船的众人,就吐得不行。 纪子期还好些,从未吃过苦的掌珠吐得都快虚脱,只能倚着纪子期休息。 因吐得太过厉害,整个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仍无损她惊人的美丽。 纪子期心中叹道,这个女人,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仍是如此的美丽,不得不让她赞叹。 当然,她最佩服的,还是锦衣玉食堆中长大的掌珠公主,遭受着她人生中从未吃过的苦头,却没有过一句抱怨! 杜峰啊杜峰!你何德何能,让这么高傲的女人,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只为了让你多看她一眼? 纪子期如此想着,慨叹的同时,心中竟隐隐生起了一丝妒意! 大约三日后,马车经过一路的积水和坑洼,摇摇晃晃缓慢行驶中,总算是顺利地到达了南秦。 一路看到情形非常不乐观,许多村子虽未被淹,但田地却被淹了,此时正是稻子等夏季作物生长的季节。 纪子期却看不到任何作物的痕迹,应该是都已被浸泡在了水里。 雨势渐小,却未停歇,连绵不绝地下了约二十天左右,那些作物怕是早已泡烂了吧。 ------题外话------ 前天那章里,纪子期对范铭烟的称呼错了,应该是“外祖母”才对。 不过,那章就不改了,怕被驳回,亲们懂的哦~ 正文 133、我的男人,你心疼啥? 这还只是他们经过的这条路上看到的情景,还有许多是他们根本看不到的。 但已大致能推断出,这次水灾怕是整个南方不少地方都受了灾了。 所有的大灾难,在任何时代来说,都是沉重且长远的伤痛。 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这种伤痛会是他们一辈子的阴影,会影响着至少两代人。 因而灾后的重建工作,更是至关重要。不止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整个南秦全部陷在了一片汪洋之中,城中幸存下来的人,以及参加抢救工作的士兵,全部驻在了城外十里外的高处。 一行人按照杜峰送来的信息上的指示,直接去了临时驻地。 驻地全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到处是小孩哭闹声,妇人的责骂声,男人的争吵怒吼声,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音。 纪子期等人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每处帐篷里都冒着煮饭的青烟。 因为天气潮湿,很难有干的木材,因此整个驻地均是呛人的烟。 帐篷里,南秦一众大小官员已等候多时,一见到黎渊,齐齐拜倒:“见过大皇子!” “不必多礼!”黎渊扫视一下众人,正想询问南秦知府何在时,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杜将军到!” 收到大部队已到消息的杜峰,刚从一个被完全淹没的村子里回来。随他一同来的还有杜康。 杜峰腹部以下湿漉漉的,浑身都是泥,下巴上有一圈不太明显的胡茬。 脸颊凹陷,双眼满是血丝,看得出至少有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那眼里突然亮了一下,看着她担忧的脸,唇角勾起,微微朝她颔首,示意自己没事。 纪子期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厮看来几日吃了不少苦,消瘦了不少呢!不过,嗯,还是很帅的,有种别样的颓废魅力! 她心中甜甜想道,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看掌珠,却见她斜飞的凤眼里也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 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的男人,你心疼啥? 又转向杜康,轻轻一颔首。 杜峰朝黎渊一拱手,“大皇子,末将此身实在不雅,请给半柱香时间,让末将换身干净衣裳!” “杜将军辛苦了!”黎渊拱手回礼,“请吧!” 杜峰很快就出来了,他径直走到黎渊面前道:“大皇子,时间紧迫,末将就直接先禀告灾情了。 南秦城十万人,受灾人数约七万人,目前死亡人数三千,重伤三千,轻伤一万。 南秦附近二十座村子二万人,其中十座村子全部被淹,估计生还者寥寥。 另外十座村子淹了一半,现正在抢救中,预估死亡人数五百,重伤五百,轻伤一千。” 听到此数据的黎渊震惊道:“本皇子前来的途中,收到南秦知府送到的最新消息,上面说南秦城受灾人数是五成。 本皇子心中也知,南秦知府所预估的受灾人数肯定是最低限度。 但他信中对周边村子被淹一事并未提及,居然有这么严重?到底是何故?” 他四下环顾,向着此帐中候着的一众南秦官员大声喝道:“南秦知府何在?” 那些官员互看一眼,无人出声。 杜峰道:“南秦知府已被末将扣押。” 黎渊皱眉问道:“何解?” “当日南秦送消息出去的时候,确实只有城中五成人受灾。 南秦知府在灾情发生后,只略略安排了手下人将活下来的城中人转移出去,并派出了士兵进行抢险。 可知府本人却忙着转移自家外家及所有亲朋友戚友的财产,无暇亲自坐阵,指导救灾工作,对于将士们在救灾中发现的情况和问题也不及时处理。 在救灾的过程中,已有将士报告西边的水坝怕是有决堤的现象。 请知府大人派人过去查看,若有异,必须及时疏散那水坝附近的十村中人。 南秦知府并未及时做出处理,水坝果然在两天后决堤,淹没了那十个村子。” 杜峰语气沉痛,“末将等人赶来的前两日,在救人的过程中听到不少人的哭诉后,才知道了此事,便立马扣押了准备潜逃的南秦知府。 南秦知府一心为着自己的私事打算,下面负责抢险的人,自然不会尽力,这也是灾情如此严重的原因之一。 末将这几日虽加强了监管,只是人心早散一直不能聚拢,效果不太显著。 大皇子来的正是时候,那七千军力加入后,相信不出五日,便能完成全部的打捞工作。” 黎渊听到南秦知府竟然在此时不顾他治下的百姓安危,而只顾着自己的财产安全,气得脸都绿了,身上迸射出骇人的威严,“抓得好!竖子该杀!” 他铁青着脸扫过帐内的大小南秦官员,厉声道:“尔等之罪责原本应该立马判决,念在灾情严重的份上,准许尔等将功补过! 全力配合杜将军进行最后的打捞工作,若还有失职或不尽职,立斩不怠!” 那群人立马战战噤噤地应道:“是!” 纪子期心疼地看着杜峰。 自古文将与武将之间便有着天然的隔阂,他是武将,职位虽不低,却难以调动文官。 想必来这里的几日,定是给南秦各文官的阳奉阴违给气得不轻。 以他的手段,想要收服这群人不是难事,可时间紧逼,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收服这群人。 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这群文官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可以想像杜峰这几日的心里是多么地煎熬! 纪子期这一刻心里生出若这帐中只有他二人在该多好的念头,若如此,她定会将他搂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杜峰微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视线相汇。 已心意想通的二人,一切无须言语,尽在不言中! 杜峰顿时觉得这几日积累下来的戾气又消散了不少。 默默立在黎渊背后的掌珠,心中刺痛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两人的互动是那样的熟稔自然,好似已在一起了万年,对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他的眼中除了她,其他的人,怕是都没法占据一点儿位置了吧。 连她来了想必都不知道,或者说,哪怕来了也不在意! 掌珠第一次对自己前来南秦的举动,产生了后悔之意。 她明着对纪子期说,自己还要争一争,实际上心里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真的死心而已。 可当真地看到让她死心的画面时,她感受到的,居然是比心死还要痛苦的撕心裂肺! 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因为帐篷有限,纪子期和掌珠被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此时此地,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发表意见。 到了分到的帐篷,两人小歇了片刻后,同黎渊等人一起去附近一处小坡上,查看一下受灾的情况。 四周全是水,他们目前所身处的这片陆地,就像是海中的小岛一般,与外界隔开了来。 水中都是援救的小竹筏和小船,从此高处看去,全是一个个的黑点,上面的人模糊不清。 偶有看到竹筏或船摇摇晃晃,好似撞到了某物,又好似是被水中无数的手拉扯着,看得纪子期等人心惊不已。 杜峰沉声解释道:“水太深,原来的村镇均被淹在了底下,竹筏和船在行驶的过程中,必须异常小心。 因为不知道这一杆子下去下面碰到的会是什么,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巨大的石块撞翻,有时候是被拼命挣扎的人扯住杆子而拉翻。 更有甚者,是因为那地方等待救助的人太多,好不容易碰到去援救的竹筏和船,所有人都抢着往上挤,而导致翻船。 将士们面对凶狠的敌人不怕,面对明晃晃的大刀敢用身子去挡! 可面对一张张求生的脸,同家中亲人一样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因为而死去的将士已有一十二人。 末将不得已下了军令,遇人多者,先救老人妇孺,若有不遵循规则的灾民,杀一儆百!这才减少了将士的伤亡。” 正说话间,忽有一小船好似撞到了底下的礁石一般,左右摇摇晃晃两下,船上两人站立不稳,齐齐掉入了水中。 众人屏息看着这一切,不一会,有个小黑点冒了出来,好似左右环顾了一下,又猛地扎进了水里。 “他在干什么?”有一人惊呼道。 “他想救一同掉水的将士,”杜峰声音沉重,带着悲凉,“京城来的士兵大多不识水性,末将安排每船或每竹筏上,一南秦士兵配一京城士兵。 若再过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人,这位南秦士兵就会自行离去了。” “为什么?”刚刚惊呼那人问道。 杜峰痛声道:“因为一个人若沉在水底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已经凶多吉少了!再耗下去无意义! 还有更多有机会活着的人,等着他们去营救!”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远处那一切,心中默默祈祷着。 很不幸的是,那南秦士兵沉沉浮浮几次,都未找到人,只见他立在水中静默一会,好似在为逝去的京城士兵默哀。 然后扶正翻倒的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站起身子后,将手中的长杆,一杆子慢慢探下去,继续向前驶去。 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那种无力感,非常难受。 在场的一众人,心情十分沉痛,好似有块大石压在了他们胸口,难受得无法呼吸。 “若是用绳子绑住呢?”纪子期突然开声道。 “绑在船上,还是将两人绑在一起?”一怔之后,有人问。 纪子期道:“不是,是用足够长的绳索绑在大树上。” 刚说完,杜峰立马道:“我马上安排下去!” 两人眼神一交汇后,杜峰点点头,招手唤来杜康交待了两句后,然后同黎渊道:“大皇子,末将先下去安排!” 黎渊点头表示同意。 那边杜峰指挥着众士兵进行着最后的抢险打捞工作,这边纪子期等人则开始巡查各帐篷的情况。 居住条件简陋,天气闷热潮湿,蚊虫又多,极易造成疫症。 之前虽纪子期提醒过杜峰,严令众人必须喝煮开的水,但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这种事哪能百分百监督到位。 于是纪子期便向黎渊提议,趁粮食和药材还未到,先进行一番排查,将身体有异常状况如发烧上吐下泄的单独隔离开来。 晚上用完膳后,纪子期决定先到驻地转一圈,刚出帐篷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妇人拎着桶水,颤颤微微从她面前经过。 “婆婆,小心!”纪子期看着那老妇人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出声提醒。 那老妇人踉跄两下后站稳,抬头朝纪子期的方向看来,张开无牙的嘴笑道:“谢谢你啊,小哥!” 纪子期小跑两步,来到老妇人身边,“婆婆,您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麻烦你了,小哥。”老妇人慌忙拒绝,“老妇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没关系,婆婆,我正好也没事。”纪子期一把抢过老妇人手中的木桶,桶里的水不是太多,拎起来不是太吃力。 然后笑着对老妇人道:“婆婆,是那家吗?” “是,是的,”老妇人不停搓着手,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哎,小哥,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用客气的,婆婆,顺手而已,”纪子期边走边聊,“婆婆,家里就您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老头子,老妇小孙儿和小孙媳妇,”见她问起,老妇人很高兴地将家里情况一股脑说给了纪子期听,“老妇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们嫁到外地去了。 有三个孙儿,都成了家。儿媳妇是外地人,上月她爹七十大寿,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儿孙媳妇几家子,过去祝寿了。 小孙媳妇那几天身子不适,老妇儿子不放心家里只留下老妇和老头两人,将小孙子和小孙媳妇留了下来。 这不,哎,就遇到了这等事!我儿一大家子怕是不知道有多担心呢,这消息也送不出去。 老头子受了伤,小孙儿小孙媳妇也受了伤,不过好在都是轻伤,性命无忧,过几日就好了。” 老妇人继续唠唠叨叨道:“说起这事儿还真是得感谢杜将军,若不是他一来就抓了那个狗官,又立马派兵去村子里搜救,老妇家这几口人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了。 就算有人说他冷血无情,老妇也支持他多谢他!” 纪子期装作无意问道:“为何会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到底发生过何事?” 老夫人叹口气:“说起来都是这水灾的错,哪能怪得了杜将军?老妇被救的那一日,是杜将军亲自带的人去的。 当时杜将军命人大声喊道,要被困的人排好队,老幼妇孺先走,分批运走! 结果没有人理会,大家都想活命,争先恐后,拼命挤过去,不少人因此受伤! 老妇家三人为了护着老妇,被疯狂拥挤的人群踩伤了。 杜将军见劝说了许多次都无效,直接命人将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粗鲁的大汉扔到了水里。 那大汉的两个兄弟不依不饶,大声叫唤:‘士兵杀人啦!士兵杀人啦!’ 杜将军本来站在船头,听到此话,一声不吭,直接飞起,左右各一脚,将两人踢到了水里。 所有的人立马被镇住了,不敢再吭气,那些个先前挤得凶狠的汉子,老老实实地自动排到了后面。 当时好多人拍手叫好,不少妇人悄悄道,‘哎哟,这将军长得这么俊又威武,不知道说媳妇了没?’ 那些妇人本来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杜将军应了一句,‘说了!’ 然后妇人们就八卦起来,‘将军这么俊,媳妇一定长得很美吧!’ 那杜将军竟然傻笑起来:‘嗯,很美!’把大家伙啊,乐得不行!” 老妇人边回忆当时场景,边笑了起来。 纪子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想像着杜峰当时的傻样,心里甜丝丝的。 老妇人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好福气,嫁给了杜将军为妻。” 纪子期呵呵笑着不出声,将老妇人送到帐篷,放下水桶便离去了。 临行前跟老妇人道:“我明晚有时间,再过来帮您拎水。” 老夫人忙不迭道:“小哥不用了!驻地里的大夫说,我儿明天就可以做点小活了,太重的活计干不了,慢慢拎点水还是可以的。” 纪子期见老妇人坚决推辞,便应下了。 时候还早,纪子期继续往前走,遇到需要帮忙的,便搭个手,再与人闲聊两句。 大概地了解到了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听得最多的却是对杜峰的赞誉。 这厮看来还算深得人心!纪子期面带微笑的回到了帐篷里。 第二天早上,纪子期同一名姓于的三十来岁,一脸耿直的御医,以及一名南秦士兵组成了排察人员中的一组。任务主要是检查一下各个帐篷里的卫生情况,入住百姓的身体情况,并再次叮嘱,需饮用煮开的水,每天用膳的碗筷,尽量用开水煮一次。 大部分的人都比较配合,比较配合的基本都是身体无恙的百姓,真正碰到身体出现异常的,反而对这种询问非常排斥。 好比纪子期几人现在遇到的一位妇人,她六岁的幼儿已连续呕吐了两天,仍坚持称孩子无事。 “我的孩儿只是吃多了东西,导致肠胃不适,过一两天就会好了。无需劳烦各位大人!” 纪子期明白这妇人的担忧,她生怕她的孩子,被当成是已染上疫症的患者,而被强迫带走,最后生死不知。 她看着面色青白,因不舒适而发出呻吟的小男童,轻声道:“大娘,现在天气潮湿,小孩子身体脆弱。 肠胃不适时间久了,也很容易酿成大病!他最近可有吃过或喝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没有!”妇人皱眉道:“我问过他几次了,他都答没有!” 纪子期问道:“那让我来问问可以吗?” 妇人一脸不愿意,看着立在一旁的南秦士兵,是点了点头。 纪子期取下口罩,一手抚上那男童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乖孩子,告诉哥哥,最近有去哪里玩过?” 小孩看了一眼妇人,见她未出声,答道:“前和隔壁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去了那边的山上玩。” “那边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呢?说给哥哥听听!”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后来我们就在那里捉迷藏。” 纪子期微笑道:“那你有没有被找到?” 小男童面上露出一丝稚气的笑容“没有,他们都好笨,我藏在一个地方藏了好久,他们都没找着我!” “哦,那你在那地方呆久了,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 “当然饿啦,又饿又渴!” 纪子期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办的呢?” 小男童道:“我看那地上有水,就喝了两口!” 纪子期还未出声,那妇人尖叫道:“你为何没告诉阿娘?” 许是那声音过于尖锐,床上的男童一下子吓哭了。 夫人既心疼又生气,忙不迭哄他:“路儿乖,娘不是有意大声的!” 那路儿哭着哭着,竟然开始呕吐起来,吐出的呕吐物居然是略带黑色的。 于姓御医朝纪子期轻轻点点头,意思是有问题,必须带走了! 纪子期戴上口罩,对那妇人道:“大娘,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您的孩儿怕是喝了不洁净的脏水,引起肠胃出现了问题。 是否会传染暂时不得知,但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 妇人眼眶迅速蓄满了泪,边哭边抹眼泪,边骂道:“你个死孩子,娘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可以喝外面的脏水。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现在好了,染上了病,受罪的是你,心疼的是娘!呜呜…” 那路儿见他娘哭了,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妇人帮他收拾了两件衣服,抱着他不肯松手,最后哀求道:“几位大人,我家孩儿年岁太小,晚上没娘在身边,会哭闹个不休! 可否让我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保证绝不给大人们添麻烦!” 纪子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于御医的意见,见他点头,便同妇人道:“那大娘您就一起去吧,但在未治愈前,您不可随意离开!” 妇人欢喜地点点头,不住道谢:“谢谢几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去同隔壁乡亲说一声。 等我相公带着大儿回来,告诉我家相公我去了衙门,让他们不必担心!” 像这种情形的,已经算是非常配合的患者了,还有一些,几人都还未到,就开始拿着扫帚赶人了。 患病的是位快六十的老者,于御医费尽唇舌,同那家人说明如果真是疫症,会传染的极快。 不止会威胁全家人的安危,左邻右舍也会被感染,到时候爆发开来,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可那家人确死活不同意。 在南秦,若将患病的老者送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一辈子走衰运。 南秦的人对此非常在意,因此即使家里再穷,也不会轻易抛弃患病的老人。 原本是非常好的传统美德,遇到这种急症时,这家人的坚持就变成了固执。 纪子期一行人只有三人,这老者家里有五个儿子十五个成年的孙子不说,他本身也有五个兄弟。 当他大儿一吆喝,嗖嗖嗖的一下子出来了上百成年的壮丁,黑压压的围成了一大圈。 纪子期知道,一些族中的传统,对其族中人来说,是要比法律还至高无上而且神圣的存在,丝毫不能容许侵犯和亵渎。 因此即使面对着刀枪,也不会有丝毫的退怯,何况他们此时只有三个人。 围过来的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用仇视的眼光盯着三人,纪子期见不对劲,忙扯住还要和对方讲理的于御医哈哈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告辞了,请各位好好的照顾老人家的身体,在下在此祝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几句好听的话一说,那些人虽面色仍不郁,却没有了那种要打要杀的气势,在老人大儿眼光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让三人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于御医皱眉道:“子期,那老人一看就有染上疫症的征兆,必须先带回去先隔离开来。 否则若真的是,又不及早医治,耽误了病情,怕这一族人都会被染上! 在下行医多年,也遇到过许多讳疾忌医的,但病人有病人拒绝的权利,大夫也有大夫应尽的职责。 必须将其病因及后果,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 而且那家老人现在这种症状,是必须隔离的情形,若你我几人现在离去,于某觉得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了!” 这话说的算是有几分重了,纪子期却并不在意也不气恼,微笑道:“于御医,子期明白您的意思,子期并没有放弃将老人带走的意图。 只是那族中人现在不肯退让,若硬拼的话,咱们只有三人,没有任何的优势!所以子期觉得,咱们应该先回去从长计议!” 于御医冷哼一声:“一群愚昧的乡民,食古不化!” 但既已走了出来,便没有再马上转回去的道理。 于御医心有不甘的同纪子期和南秦士兵二人,回到了驻地的帐篷里。 当天被派出去排查的御医们,晚上聚在了黎渊的帐篷里,像纪子期几人今日碰到的这种情形,几乎每组人都有遇到过。 有些甚至更严重,其中有两位类似于御医的御医,还与人发生了冲突,好在对方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受了些轻伤。 那两位御医忿忿道:“乡民愚昧,道理根本无法讲通,请大皇子派士兵前去,强行将人带回!” 此言一出,不少御医纷纷赞同,手段虽强硬了些,却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在着想,值得一试! 黎渊双眼看向纪子期,等着听听她的建议。 纪子期道:“子期曾向本地的南秦士兵,打探过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 不可将家中长者遗弃,不管是健康的,还是重病的,都必须奉养在家中,直到死亡,否则认为是大不敬,会影响到全族未来的命运! 这些族规或者风俗或许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早已是南秦人心目中绝不容侵犯的信仰! 至于是否合理,在子期看来,认为存在即合理!且南秦现在正是民心动荡不安的时候。 所以子期不建议派士兵强行抢人,造成民乱!而应顺从本地的民俗,顺势而为!” “你的意思是说,若有族中老人染病的,其族人又不愿意放行的,便任由他将疫症扩散开来?然后危及全族人的性命?”一位御医略带讽刺地道。 纪子期微笑道:“子期意思并非如此,既然族中不愿放行,那咱们可在族中附近建一临时医治之所!” 另一位受伤的御医不赞同的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向那些愚昧的乡民低头?我大黎国威何在?” 纪子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看吧,这就是读书人!随便两句就与大黎国威扯上关系! 但面上仍带着笑,不卑不亢道:“大人此话差矣!这救病治人之事,怎会与国威扯上关系? 各位都是医者父母心,见到有患者哪怕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也想着要救上一救! 既如此,是患者自行上门求救,还是大夫上门行医,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见众人面上神色不一,纪子期笑眯眯地来了最后一句:“除非各位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治患者,而是为了意气之争!” 几位受伤的御医也好,其他的御医也罢,虽在宫中都是些不太受宠的,但始终是皇家身份,走出去都高人几等,早就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 现在面对这些最低等的乡民,自是觉得他们说一句,那些乡民们就该唯命是从! 现在那些乡民不但不从不说,反而敢不敬,好多人心里确实憋着气! 可如今纪子期一点破,当着大皇子黎渊的面,不敢也不会承认! 这一沉默之下,就当默认了纪子期的提议。 黎渊见状,立马拍板:“那就按纪师妹所言之方法去办!在每个劝说无解的地方,建立一个临时医治所,派一位御医镇守! 于御医,此事由你统一安排!纪师妹协助!” “微臣谨遵大皇子旨意!” 第二日,于御医留在了帐中做统一调度安排,纪子期和昨天那位南秦士兵,一起去了老人处。 老人的大儿,看到二人今日又过来,面色不佳,冷冷道:“两位大人,小民昨日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小民阿爹的病,自有小民和众位兄弟弟们侍疾,不劳官府操心了!两位请回去吧,否则休怪小民不客气!” 纪子期笑眯眯拱手道:“大叔莫生气,在下今日过来,是想与您商量,在这附近何处建立临时医治所,比较方便您带着您阿爹过去?” “什么意思?”老人大儿蹙眉问道。 纪子期道:“在下先前了解过南秦的风俗,觉得大叔您不想将老人家送去治疗的想法情有可原。 所以回去后与我上官商议,决定尊重您族中的风俗。 既然您们不愿去,那咱们就在这附近建一个临时医治所,将附近身体有异的百姓安置在此医治所,也方便他们家人看望。 但在下对此地不熟悉,还请大叔您指点个好地方,通风又透气,又能与驻地百姓分开一段距离。” 老人大儿听完后心里恼怒散去,好感倍增,这次官府这事,做的真厚道!能放下身段迁就平民的实际情况,实属难得! 他带着几分激动道:“官府真愿为咱们百姓如此着想,小民自当全力配合!离这约五十米处,有一处空地不错。 原本是想着若还有族中人得救,打算用来安置在那处的,既然官府需要,那小民就让出此地,给官府建立医治所!” “谢谢大叔了!”纪子期拱手道:“大叔,你方便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没问题!请随小民来!” 于是族中人便见到昨日还气呼呼的老人大儿,今日笑眯眯的带着两位官府中人,去到了预留下来的空地! 回驻地帐篷的时候,那个南秦士兵忍不住问了,“纪大人,咱们官府要用地,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上门去?又何必亲自让他带着咱们去?” 纪子期道:“昨日你也见到了,那老人家中子孙众多,即使在族中没有职位,想必影响也甚广! 让他亲自带咱们去看那块地,主要是为了给其他族中人看的,让他们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已经同意了官府的做法,愿意配合。 族中其他人便会容易配合,即使有不配合的,有了这一层关系,那老人也会派人出面调解,这样一来,这医治所必能顺利开展!” 南秦士兵听完后,恍然大悟,看着纪子期眼神带着钦佩,心想这读书人的脑子果然不同一般人。 回到于御医所在的帐篷后,纪子期同他大概讲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 于御医看着纪子期若有所悟,“子期,昨日是于某过于肤浅了,还请你莫放在心上!” ------题外话------ 感谢我心飞翔lyc、嫣然一笑0526、qr2012w88665、Jessie潔、159**4606、海沿沉淀、victoria762、139**2154、woei、stfgxy、之初、joyce1028、谪2诩、QQ3529de4ab21119、始、曹正华、152**1501、yypykfoyjk、轻聆浅听、九天孤、QQ062214pc594e02、苏梦妞、得瑟逗包、z玉娘、ymbx12914、芸123、南宫轻雪、土豆土豆我是地瓜cm、陌予倾流年、QQ859872adedbd08、WeiXin9ed6d2ef39、yypykfoyjk、QQ3b4aa7c9b64aa3、默蒅丫丫、今昔何昔520、jjunzhao211、张萌芽、紫海芋、chmdyu、菇凉宝贝(接下页) 正文 134、杜峰,吻我! “于御医言辞过激,不过是一心牵挂患者,子期晓得的,子期并非不懂事之人,于御医不必介怀!” 于御医赞道:“子期不但心怀宽广,而且心思玲珑,值得于某学习!” “呵呵,于御医您客气了!”纪子期谦让道。 “那于某就真不客气了!”于御医道:“这两日建立临时医治所,若有无法解决的难处,需要用到子期的,还请莫要推辞!” 纪子期微笑道:“于御医,请尽管吩咐!” 不过最后纪子期并未派上用场,当晚派出去的御医回来后,黎渊便让她将今日所为之原因,以及利弊,详详细细地讲给了众人听。 最后黎渊问道:“不知于御医对各医治所的御医安排是如何的?是否会安排去那排查的御医,驻守那处呢? 毕竟是自己排查的地方,若有疏漏也会比较清楚,这样安排,最恰当不过了!” 黎渊这话好似在问于御医,实际上已自行作出了安排。 于御医并非不开通之人,只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回大皇子,确是如此安排的!” 事实上于御医对于何处安排何人,并没有太过在意。 对他来说,身为医者,对待病人,就该全心全意,何人去何处并无差异。 但既然大皇子如此说,就如此照做,反正也什么差别! 纪子期看看那些御医面色各异的脸,自是明白黎渊的小把戏。 她对着黎渊一挑眉:师兄,我看穿你的把戏了!做的不错! 黎渊学着她的动作,眉一扬:师妹过奖,都是跟你学的! 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因着黎渊这一明着的安排,各御医对于自己排查之地,就多了几分认真。 这在外赈灾最是容易出业绩的时候,这些乡民这么愚钝,若不提前处好关系,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各御医自己! 所以第二日前去排查的御医态度,明显比前两日和蔼了许多,因此遇到的排斥基本没有了,甚至于是受到了欢迎。 在此时还没有发生更大的危机前,这些村民还保持着淳朴的良心,别人给他三分笑脸,自会还人十分殷勤! 各临时医治所建立的非常顺利,不少青壮年主动帮忙。 南秦附近的粮行、药行,已开始将粮食和药材逐步地运往南秦。 但,曹云清变卖赈灾物资的银两还没有到。 现在手上只有当初送到杜峰手中,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十万两,以及南秦城库房十万白银,总共也只有二十万两,杯水车薪。 加上粮食和药材比平时涨了五成,这二十万两所能买到的物资,最多只能供所有人三到五天的口粮。 曹云清变卖物资花费三日,若按行程计算,今日怎么的也应该到了!莫非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一切就绪,只欠银两。 正在黎渊焦虑不已的时候,侍从刚刚回传的消息,更让他的心更是跌到了深渊。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马召集相关人等聚到他的帐篷内。 黎渊声音中带着沉重:“刚刚收到消息,湘西暴雨不断,长江水泛滥! 虽暂未造成洪流,但人却无法渡过,曹大人,应该是被阻拦在了长江那边!” 这么严重?众人心中一惊。 若长江一带发生水患,朝廷救灾物资根本无法运到南秦,以现在南秦的情况,根本撑不了多久! 到时候会出现何种情况,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谁都忍不住浑身一凉! 两日未曾见到面的杜峰和纪子期,默默地坐到了一起,看不到的桌子下面,两人手牵着手。 黎渊望向朱潜:“朱大人,以您的经验来看,长江水一旦泛滥,造成洪流的机会是多大,退潮大约需要多久?” 朱潜道:“长江水一旦泛滥,是否会引发严重的水患,还是得看老天爷这雨是下还是停。 若及时停了,下游又疏通及时,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灾难,若雨不停歇,”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到时的情形,下官也不敢随便预测!至于何时能恢复至正常航行,雨停后至少需要二十到三十天!” 也就是说,如果雨不停,恢复航行的时间会往后无限期拖延。 不少人顿时陷入了恐慌中。 黎渊沉声下令:“从明日起,所有人的口粮改为一日两顿,以粥和馒头为主。” 对着随行的户部官员道:“罗大人,南秦现存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罗大人道:“南秦本地的粮食早已分完,好在附近的南安南临等地支援了一些。 现在的存粮原本可支撑十日,若每日减少食量,大约可支撑十五日左右。” 黎渊沉思片刻,道:“罗大人,这几日各商行粮行运到南秦的粮食和药材,先找地方囤起来。 至于银子,请以户部的名义写张欠条,本皇子亲自盖上印鉴,待一切安定后,可到官府兑现。” “大皇子!”罗大人惊呼,“商人最是重利,若此批粮食和药材不能及时付银,恐怕不会再有下批的粮食和药材支援。 其他的商户也会望风而遁,这样南秦就真的会陷入粮药两绝的境地!” “现在罗大人手中只二十万两现银,朝廷赈灾的银子被阻在了长江那边,刚朱大人已说得明白,通航时间无法确定!” 黎渊扫一眼众人,“本皇子并非不明白罗大人之忧,若非情况紧急,本皇子岂愿作这言而无信之人! 在座诸位若有更好的意见,可说来听听!” 罗大人低头与身边另一官员商量许久后道:“大皇子,已获救的百姓中,应该有不少百姓还有积蓄。 下官认为可以让百姓先出银子买粮,官府则只出买药材的钱。 并且在粮食供应上,只提供家中财产已全失确实已无口粮的百姓!” “此举怕是行不通!”杜峰道:“当初百姓从城中转移出来的时候,情况非常紧急,不可能按受灾情况安置。 而是哪里有空余就安置在哪里!所以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判断出百姓的积蓄情况!” “那跟百姓明说如何?长江水涨阻了航行,朝廷的银两以及物资根本运不过来,百姓们如自己有能力购置粮食和药材的,让他们自行购置!”另一官员道。 “此举不甚妥!”纪子期道:“百姓们现正处在彷徨不安中,全赖有将士们镇着,还有靠各位大人全方面有条不紊地运行,安定着他们的心,才没有出乱子! 若此时被告知,朝廷已无法继续对他们进行下一步的救济,只怕民心一散,引起恐慌,动乱即生。” “那找个理由向灾民募捐呢?”那官员继续道。 “怕也是不成。”纪子期道:“现在那些灾民们手中的银子,是他们最后保命的保障,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何况无论以何种理由去募捐,百姓们虽大多未上过学堂,但事关自己生存问题,无论如何也会多个心眼! 就算相信了官府的理由,也会担心引起其他灾民的觊觎,绝不会轻易露财!” “如果是跟那些商行说明实情,会如何?”那官员道,“天灾无人可避,商行身为黎国一份子,国祸面前应义不容辞!” 罗大人道:“只怕那些商人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马上就会将原本打算运到南秦的粮食和药材停止!”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就按大皇子的意思去办吧!”那官员道,“直接将商行的粮食和药材扣押下来!” 纪子期道:“子期倒是建议可以将上述大皇子和几位大人的方法综合一下, 一是商行粮食和药材到达南秦后,户部先不要急着与之接触。 子期先前提到过,银子是百姓们保命的保障,但比银子更有用的,则是粮食和药材。 银子可以买到粮食,但在这种情形下,百姓一定会担心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粮,所以肯定会偷偷将银子去换成粮食。 因此子期建议咱们什么也不必说,只等多两天,暗中偷偷记下买了粮和药的人家。 官府在派发粮食时,按名单将这些人家摘开来。 说不定这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粮食和药材,根本不需要花费便可以解掉。 第三批的粮食和药材运到后,待百姓已无余钱购买后,再由户部出面,先按原价或原价的五成到七成,支付一部分银子。 余下的以写欠条的形式,并盖上大皇子印鉴。 商人并不全是贪图利益之人,可若让他拿出全部身家来资助,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子期认为在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以己推人,因而不应对他们过于苛责! 如果先支付一部分,最少让他们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又能落得个好名声,那些商人定会积极响应! 这样一来,应该暂时可以多支持十五天!” 黎渊面上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纪师妹所言极是!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和意见,一并说出来!” “长江何时能通航,除了老天爷,没人能知晓,所以子期建议,咱们不能等,必须想办法自救! 待这两日第一批药材和粮食安定后,需立马派人到南秦附近富裕且未受灾的南临和南安等地进行筹款!” 纪子期道:“各位大人都身兼数职,账务有耶师兄处理,子期很放心。子期自行请命,愿前往周边各城进行筹款!” 她刚说完,便感觉底下杜峰手握得更紧了,纪子期略微侧过脸,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黎渊还未出声,身旁的掌珠出声道:“皇兄,掌珠愿意一同前往!” 黎渊双唇一抿,不赞同的神色浮现在他面上。 “皇兄,掌珠身为公主,来到南秦这些日子,从未帮上一点忙,心中实在有愧! 而且皇兄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若南秦危机不除,接下来黎国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危机面前,掌珠首先是黎国的公主,作为公主,有责任护我黎国百姓之安危! 皇兄,此时此刻,请勿将掌珠当成普通女儿家看待。 掌珠虽无纪小姐之才,但爱民护民之心绝不比任何人少! 皇兄,请务必准了掌珠之请求!” 黎渊看着一脸坚定的掌珠,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一直以来或许是自己小瞧了她。 是啊,自己的妹妹,虽是千娇百媚,偶尔骄傲任性。 但作为黎国的公主,拥有着高贵的皇家血统,必定心怀天下,其胸襟气度眼界异于常人,又岂能同其他闺中女子相提并论? 黎渊心中升起骄傲,眼中泛起温和,“好!既然掌珠有此志向,皇兄就允你同纪师妹一起,去周边各城筹款。 不过这一路,你必须得听从纪师妹安排,不得私自行动!” “谢皇兄!掌珠定不负皇兄所望!”掌珠如花的笑容瞬时布满艳丽的脸庞,让人不敢直视。 “好!哈哈!”黎渊朗声大笑,“纪师妹,掌珠,本皇子在此祝你们凯旋归来!” “是!大皇子!” 纪子期和掌珠,随行的阿二,还有二十护卫,确定了后天一早离开南秦,先前往南安,再往南临。 离开大皇子帐篷的时候,纪子期悄悄地杜峰手心写下了几个字:戌时,西边小树林。 纪子期每日早出晚归,虽与掌珠同住一个帐篷,交流的机会反而并不多。 好在二人也不是什么知己好友,这样碰不上面的情况,对二人多少有些尴尬的关系来说,反而更好。 今晚因约了杜峰,纪子期更不好先回帐篷再出来,索性在外溜达,用过晚膳后,才慢悠悠往小树林走去。 到的时候,杜峰已在那等了一会,驻地里的火把被风吹得摇曳不断,他的影子也不断晃动。 借着微弱火光,能看到他眉头深锁,带着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子期忍不住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按上他眉间,轻轻揉按,柔声道:“别皱眉!” 杜峰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眼里尽是担忧,“期期,我担心你!” “我知道呢!”纪子期的手从他手里挣脱,越过他的肩膀,在脖子后面交缠,下巴微抬,轻声道:“大皇子必须坐镇南秦,压制住南秦的官员; 你必须驻守南秦,统领那些士兵;工部朱大人正在想方设法让积聚的雨水褪去; 户部曹大人不在,只剩罗大人可行,但接下来与商行的谈判,户部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因为必须由他去完成; 账本的事,耶师兄一人可完成。 那所有人里面,剩下的就只有我和掌珠公主了,公主有这个势,而我有点子,两者相结合,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杜峰,你要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办到!” 杜峰搂紧她,声音低沉缠绵,“期期,我相信你,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不能完成任务。 可你是我的媳妇儿,你是我的女人,看到你受累,我心疼!” “嗯。”除了她爹娘和太爷,除了杜峰,每次遇到事情时,似乎从来没有人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 纪子期心中感动,面上溢出笑容,轻轻应了一声。 她抬头在他扎人的下巴上亲吻了一下,“我也心疼你,你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我的未来相公,我的男人!” 然后又略带嫌弃地噘着嘴道:“扎人的!” “来之前特意刮过的!不准嫌弃!”杜峰瞪她一眼,扬着下巴故意朝她脸上脖子上扎去,“还有,去掉未来二字!” 那胡渣扎在她面上脖子上,像被蚂蚁咬过一般,麻麻痛痛,又带着痒。 纪子期咯咯乱笑,又忍不住求饶,“杜峰,我错了,我不该嫌弃你,痒!” 杜峰这才放过她,霸道道:“去掉未来二字。” 怀中人儿立马乖巧又娇媚地道:“嗯,我的相公,我的男人!” 如水的眼,娇艳的唇,半边脸被远处的火处隐约传来的光照耀着,洁白如玉。 杜峰的嘴角高高翘起。 纪子期勾在他脖子后的双手一用力,便将他带向了自己,主动地送上了自己的樱唇。 怀中人儿的主动,一向是杜峰难以抗拒的春药,只略略勾一勾他,就能将他焚烧殆尽。 两人所在的位置离小树林的上边很近,虽已到休息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走动。 偶尔还能听到交谈声。 杜峰吻得很不尽兴,偏偏怀中人儿还故意拿腿蹭他,让他浑身坚硬得不行。 偏又无可奈何,惹得纪子期吃吃地笑。 杜峰恼怒起来,便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纪子期惊呼一声,怒得捶他,“杜峰,你个混蛋,你咬伤我了!”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一阵火辣辣地痛,口中似有血腥味散开,心中更火大,“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正好,借口受伤了,不用出去,乖乖待在我身边!” “你…”明知他故意如此说,纪子期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带着几分得瑟的笑脸,猛地跳起身,对准杜峰的唇用力咬去,直到感觉到血腥味才松开。 杜峰的脸猛地变色,纪子期得意道:“你咬我,我也要咬回去!” 杜峰咬牙切齿的面色只停留了一阵,转眼眉一扬,眼睛里带上了笑容,“期期是想告诉所有人,今晚咱们出来私会了吗? 这京城来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一个唇受伤,可以说是不小心伤着了,这两人同时唇上受伤,是人都会多想一想吧! 我是不介意的,期期你明日若被人笑话害羞了,可不许赖我!” 纪子期得意的笑脸顿时僵住,心中一阵哀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一想到明日整个驻地的人,都知道两人耐不住寂寞,偷溜出来私会,结果激情太过,互相咬伤了对方的唇。 说不定传来传去,会变成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在某个无人经过的小林子里行了苟且之事。 天,多么香艳的故事!定会在这南秦传上许久。 纪子期心中一阵懊恼,欲哭无泪,干嘛要跟他较劲?干嘛要跟他较劲?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关键是,他们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接了个吻而已。 她看向杜峰的神情带着委屈,咬牙道:“都怨你!都怨你!我要被全南秦的人,以后还要被全京城的人笑话了,你说怎么办?” 杜峰最受不了她一副委屈的小模样,忙哄道:“好,我的错,我的错! 这样,我明日一大早就去南秦城中查看,这两日都不回来如何?” “不行!”那怎么成?纪子期果断拒绝,“我后天就要动身了,你必须来给我送行!” 杜峰宠溺笑道:“好,那明晚咱们还在这见如何?” “嗯。”纪子期撇撇嘴应下了。 “不怕被人笑话了?”杜峰柔声道。 “嗯。”比起许久见不到你,笑就让人笑吧,反正二人已是未婚夫妇,有点亲热举动也是正常。 现代大把热恋中的男女,当着外人的面也敢若无其事地接吻,被人知道接吻算个毛线! 纪子期将头埋入杜峰胸膛,闻着他身上好闻的令人沉醉的味道。 心中模糊地想:她一定是深爱上了这个男人! 否则怎会如初恋女子般,只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纯洁和美好,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使使小性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好在杜峰对她这一切的小脾气小任性给予了完全的包容。 那他,也一定是爱惨了自己了吧! 不仅愿意舍弃一切,性命相随,也愿意包容她所有的一切。 她紧紧搂着杜峰的腰,从他怀中抬起头,娇声道:“杜峰,吻我!” 她的眼里全是热切地光芒,她的声音里命令中带着渴求。 杜峰一下子醉了,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只有怀中人儿清脆魅惑的声音“杜峰,吻我!”在他耳边不断重复,像有一万张纪子期的嘴在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怀中人儿红唇微张,散发着毒药般致命的诱惑,可即使是毒药,杜峰也愿意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她的命令比起她的主动,更让他无法抗拒。 杜峰身体里的血像巨兽般开始咆哮起来,他的眼睛里似聚集了这世上所有的光和热,面对着怀中娇小的人儿,如女王般高高在上的命令“杜峰,吻我!”,他心甘情愿地臣服。 杜峰声音暗哑道:“是!遵命!” 他慢慢地低头靠近她的唇,带着虔诚和隐忍,将那唇含进了自己口中,轻怜蜜爱。 纪子期闭上眼,感受到火热的舌轻轻抵开了自己的牙关,探进了自己口腔内。 刚开始还隐忍着温柔以待,在她忍不住伸出小舌逗了他两下后,立马就变得凶狠了起来,狠狠地与她纠缠,恨不得将她嚼碎吞入肚中。 直到她唇舌麻得失去了知觉,呼吸急促,全身软得无法站立,只能轻颤着偎在他怀里时,才终于放开了她。 两人这一相会,差不多过了一个多两个时辰才分开。 纪子期偷偷摸摸回到帐篷的时候,掌珠早已躺下休息了。 她简单地洗漱之后,躺到了床上。 床是用木板拼凑起来的,因南方天气闷热,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有些硬。 晚上的时候,她偶尔在半梦半醒中,总是听到旁边掌珠忍耐不住地翻身的声音。 她也觉得有些烙得慌,但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的缘故,纪子期觉得这床似乎变得柔软了。 她平躺了一会,向里侧过身,将自己缩成一团。 手指在自己刺痛的唇上轻轻抚摸,想着刚刚的一切,丝丝甜蜜的感觉便从心底向全身漫延。 她闭上眼,嘴角含着笑睡去了。 早上醒来的比往日略晚了些,能听到外面远处传来的锅碗相撞的声音。 纪子期一转身,坐了起来,旁边的掌珠也正准备穿衣下床。 这么多日以来,两人第一次在早上起床的时候面对面。 “早啊!”纪子期微笑着打招呼,顺便欣赏着对面美人儿刚起床时的慵懒娇媚。 心中可惜道:如果她不是在觊觎自己的男人,每天能欣赏道这样美丽的容颜,还真是一件心悦目的事,能让她心情不自觉地就会变得更好。 “早啊!”掌珠犹豫的回应,面上神情欲言又止,那双美丽的凤眼看了她好几眼,终是问道:“子期,你,你的唇怎么了?是不是被这边的虫子给咬了?” 纪子期微楞,然后心中一阵心虚,又忍不住想笑。 被虫子咬?是被咬了,不过不是虫子。 说不定是呢,下次定要问问别人,杜峰像虫子吗? 她别开脸,眼睫毛因忍着笑而不断颤抖,轻轻嗯了一声,“嗯,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吧!” “那你找于太医拿药抹一抹吧,于太医曾叮嘱我,这边的虫子很毒,被咬之后可大可小,最好是让他诊断一下。” 纪子期再也说不出话了,她迅速溜下床,背对着掌珠,用叠被褥的动作,掩饰住自己因强忍着笑,而抖动不已的双肩。 明日就要出发去南安,又因唇上的伤,纪子期便呆在帐篷里,想着去到南安后,如何筹款的法子。 这里的人有些像现代的广东,爱看戏听戏,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切入。 掌珠因是第一次单独外出,黎渊始终有些不放心,便将她唤了过去殷殷叮嘱一番。 午膳过后,掌珠回到了帐篷中,看到纪子期正埋头写写画画着什么,边上放了一堆写满字并画上图的纸。 掌珠好奇地拿起一张看了看,上面写的大概是一个类似于戏剧的故事。 她看的兴起,索性拿起来一张一张的,连续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眼眶就渐渐红了,慢慢就变成了小声地啜泣。 纪子期终于写完,从思绪中走出来,放下手中的毛笔后,发现一旁的掌珠公主,已哭成了泪人了。 她讶异地轻唤道:“公主,怎么了?” 掌珠却没搭理她,伸手拿走她面前的最后一张纸,垂头看了起来。 看完后长长嘘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如释重负! 她看着盯着她瞧的纪子期,想到自己刚刚失态的举动,终于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掌珠清清喉咙问道:“子期,无缘无故的,你写个故事干什么?” “公主,觉得这个故事如何?”纪子期反问道。 掌珠实话实说:“很感人,相信看者无不为之落泪!” 纪子期继续问道:“若排成戏会如何?” “排成戏?”掌珠惊讶道:“你想将这个故事排成戏?为什么?” 未等纪子期作出回应,又惊声道:“为了筹款之事?”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南秦在发生水灾后,已向南安和南临等地进行过募捐。 若此去咱们还是用老法子,恐怕所得银两有限,根本无法解南秦之困,所以我便想用别的法子来筹款。 商人也好,富人也罢,都并非心狠无动于衷之人,但只是听说和亲眼看到,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我想到了这个法子。 不过我并无太大把握,请公主给点意见,这出故事若排成戏,筹到银子的机会有几成?以及大概能筹到多少?” “你的意思我大概理解。前几年北地大旱时,母后曾要求宫中妃嫔及各朝臣家眷募捐,所得银两确实有限。 所以我赞成用其他的法子筹款。”掌珠道:“宫中各妃嫔聚在一起时,也爱听听戏,要不就是些悲春伤秋的,要不就是些喜庆热闹的。 你这故事虽少见,但抓住了最能吸引贵妇人的一点,就是以情感人。 若是碰到个优秀的戏班子,唱多些时日,慢慢传扬开去,说不定真的能火!” “谢公主夸奖和肯定!”纪子期拱起双手道谢,唇边挂起一丝笑意:“不过公主,您也知道现在南秦情况紧急,咱们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它慢慢传开,而是希望能一炮而红!” 掌珠看着她唇边的笑,忽生警惕:“你打算如何做?” 纪子期笑眯眯道:“我想要借借公主您的名头!” “如何借?” “公主您手写一篇关于此话本子的观感,尽量煽动人心,让他人有观看的欲望,并盖上您的印鉴,找一些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书生,誊抄十份,流传到南安城中。” 纪子期道:“既然天下皆知的掌珠公主都爱看,都说好的戏,无论是平民百姓或是达官贵妇,心中肯定都有想要一看的欲望。 那这出戏未排,便已先火了。到时咱们找戏班子排戏,不光不用付银子,说不定还可以谈分成的事!” “你倒是物尽其用!”掌珠幽幽看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纪子期呵呵道:“子期也是逼不得已,都是为了南秦百姓,请公主见谅!” “纪小姐话都说到此份上了,本公主不应也得应了。”掌珠唇角翘起,似笑非笑中带着一种纪子期看不懂的神色。 却隐隐的让她感受到一丝威迫。 她心道:不愧是皇家人,即使答应了你的请求,也要让你感受到他们的凛然不可侵犯之威严,不至于在下次还敢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纪子期正想说两句恭维的话,掌珠却将话题转移到了故事上:“故事虽感人,却太短暂,难以排成戏,想必是因为你时间仓促的关系。 这样吧,刚刚听你一说,我心中也大概有了些想法,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将这个故事再完善完善!” 纪子期大喜:“如此多谢公主了!” 在现代电视电影看得多,提供个故事思路倒是可以,但若说要写出一出能排成戏的故事,对她来说还真是难度挺大的。 现在有了掌珠这个看尽古代优秀戏曲、原汁原味的古人的帮助,简直事半功倍。 如纪子期所料,故事在掌珠公主的润色下,更加的立体和生动了。 两人一直忙到晚膳过后,看着已大致成型的成稿,均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许是因为用脑过度的关系,当晚膳送过来的时候,都吃得有些迫切。 纪子期不知掌珠对今天晚上的晚膳评价如何,反正她是觉得异常可口。 吃完后,纪子期摸摸吃撑了的肚皮,舒服地叹口气,突然间觉得好似有件事未做。 啊,对了,杜峰!今晚约了他在小树林见! 她急忙站起身,对掌珠公主道:“公主,子期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您慢用!” “什么事?”掌珠刚问出口,却见她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帐篷,根本未听到她的问话。 掌珠看着不断摇晃的帐篷门帘,若有所思。 杜峰一身铠甲,正焦急地等着她。 见到纪子期后,松了口气,大踏两步迎上来。 “对不起,杜峰,刚刚有点事忙着,一时忘了时辰!”纪子期忙主动道歉,看着他的打扮,奇道:“你是刚回来,还是准备要走?” “准备要走了!离这约十里远的地方出了点事故,我要连夜带人赶去支援!”杜峰道。 “危险吗?”纪子期紧张问道。 “嗯,暂时不知道!”杜峰不打算瞒她,“是山体滑坡,挡住了路,有两个村子被隔绝了,需要将人转移出来!” “山体滑坡!”纪子期惊呼一声,紧张道:“很危险的!” ------题外话------ (接上页)开心果403732632、lltt625625、美梦君、流云的红晕99、独木成林1979、三色堇leila、三石1993、幺幺妹、dangh、wujiong18、139**9112、孤訫颖、139**2154、Kriston、小妖精HY、熊爷mihu、zcy030119、9308990、玖瑰白月季、美人暗妖娆、rosemary01、QQ051217pc28d491、00无忧00、节奏吖、雪影88、myjingwu、zhaoli1982、moonknight、小雪花花花、QQf96eeb47c3575c、lovercc、艳艳001、189**8028、雪sherry123、七彩7、139**7733、millychen、WeiXina5c15b53a6各位亲亲的花花票票留言。 正文 135、你身上的,也是属于我的 “据回报的南秦士兵说,那山不算大,而且滑坡不算严重,稍微注意些问题不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期期,不用担心!” 杜峰安慰道:“只是明日怕是不能为你送行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纪子期咬着唇命令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些!不准受伤!” “嗯,你也是。”杜峰伸手抚摸一下她的脸,不舍道:“期期,我得走了!” 纪子期忍着酸意点点头。 杜峰忽的附到她耳边,调笑道:“不许让自己瘦了,哪儿都不许,知道不? 那都是属于你相公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检查检查!” 他满以为会看到纪子期羞恼地瞪他一眼,却见她忍着羞意,下巴一扬,挑衅道:“你身上的,也是属于我的!到时候,我也要检查!” 那眼里不服输的神色,惹得杜峰恨不得将她压倒在地,狠狠蹂躏一番。 杜峰眸色猛地变得幽深,小妖精,明知要分开了,还要惹得他浑身僵硬,欲壑难填! 看着她羞红又得意的脸,杜峰忍不住一把搂过纪子期,让她与自己全身紧密贴合。 然后用力蹭了蹭,死死盯着她变得更加潮红的脸,还有急促地喘息,这才满意放开了她。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更加的难受! 出发的时间已到,身为统帅,他自是不能太晚到,杜峰恶狠狠留下一句:“回来再收拾你!”便松开她,大步离去了。 纪子期在林中待了许久,直到觉得呼吸正常,面上不再发热,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回去的时候,今晚掌珠意外的还没有休息。 那双美丽的凤眼莫名地盯着她,暗含着一丝嫉妒。 掌珠看着纪子期油灯下白里透红的脸,那双眼里满是温柔春意,心中苦楚,却忍不住问道:“刚刚是去见他了吗?” 纪子期迎向她的眼,毫不退让,点了点头。 掌珠却不再多说一句,躺到床上,侧身朝里,背对着她。 那完美诱人的曲线带着些许的单薄之意。 纪子期暗叹口气,熄灯睡下了。 —— 皇宫中,皇帝陛下收到刚刚传回来的急报,面上焦虑之色更甚,心中郁火一起,恨不得将手中的折子扔到地上。 户部尚书林大人也收到了消息,“陛下,请勿过于忧心,全国各地已在紧急调粮中,只待湘西雨水一停,长江通航,即刻便可运到南秦!” “只待雨停?即刻运送?”皇帝陛下心中的怒火无处渲泄,克制不住撒到了户部林大人头上,“莫非林大人能知天意?” 林大人原本只是想安慰一下皇帝陛下,没想到惹得他更加动怒,立马噤了声。 皇帝陛下话一出口,已知自己迁怒得不对,当下深吸两口气,略带着抱歉的口吻道:“林爱卿,朕这心里急啊! 若长江水继续涨潮,整个湘西都会陷入水灾,到时候国库的银子,救得了南秦,救不了湘西,定会引起民乱。 最近武夷又开始动乱,南镜水盗因着水灾之事,闻风而动,北地西羌原本数年来无动静,近日又有了异动。 朕这是内忧外患,愁得很啊!” 林大人惶恐道:“请恕臣无力为陛下分忧之罪!” “这天灾之事,只有老天爷说了才算,谁又能阻得了?若老天真要亡我黎国,朕也只能认命!”皇帝陛下挥挥手,带着几分落寞。 “陛下!”林大人慌忙跪拜,“陛下您为一国之君,可千万不能有如此想法啊! 臣相信,即使粮食药材运不到南秦,大皇子也定会想办法解救南秦! 还有老臣曾外孙女纪小雪,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想必在知道长江水涨无法通航的消息后,早就想好法子自救了! 陛下,您要相信他们,一定会出色地完成此次的使命!” “是啊!渊儿不是那等蠢人,还有那纪小雪,心思开阔,定能想到与众不同的法子出来!” 皇帝陛下自言自语两句后,立马恢复了精神,“林爱卿说得是!快请起,是朕一时想岔了,爱卿再继续说说各地征粮的进度!” —— 南安城的大街小巷,突然一夜之间流行开了一个话本子,一个笔名为莫问杨功的人写的一出故事,“二狗寻亲记”。 讲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二狗,从小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有爹娘、祖父祖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生活虽然贫穷,但相亲相爱,无忧无虑,很是快活。 有一天,小山村突然遭遇了洪水,爹娘,祖父祖母为了救五个孩子,都牺牲了,五兄弟姐妹在逃难的过程中,不幸失散了,于是二狗开始了漫长的寻亲之路。 在寻亲的过程中,二狗遭遇了许许多多不同性格的人,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凶神恶煞的大叔,有温柔善良的官家小姐,有高贵大方的高门主母,有坏人,也有好人。 二狗用自己的善良和勇敢,打动了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自愿地帮他寻找与他失散的兄弟姐妹,最后在所有人的帮助下,二狗如愿以偿,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团聚了。 所有看过的人,都莫名的被二狗打动了,不少美丽的女子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流下了泪。 虽然大家最初看这个话本子的动机,是因为坊间流传着的、难辨真假的、据说是当朝掌珠公主的亲笔手写推荐语。 但看过的人,最后却是实实在在的被话本子里面的二狗感动了。 茶楼酒肆里正热烈讨论着这出话本子的时候,身着男装的纪子期和掌珠,正坐在茶楼二楼的一角喝着茶,聆听着坊间对这出话本子的看法。 南安城离南秦城,约三天的行程,因偏向西南,地势较高,很幸运的没有陷入灾情之中。 因城中富裕,仅管离这不远的南秦正遭受着巨大的灾难,依然影响不了这里的笙歌夜舞。 因而大多数人都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城中最近的新鲜事,新出的话本子,二狗寻亲记。 纪子期现已十六,比起二年多前扮成男人去天凉,身形相貌上都已长开,再扮男人难度上大了许多。 除了束胸加肩垫外,还略略加深了一下肤色,画粗了眉毛。 好在她眉宇间本身有股英气,谈吐举止也无毫无闺阁女子娇柔之姿,稍微修正一下,当成是个十四五岁的富家少年郎也说得过去。 但掌珠可就没那么好办了,她过于艳丽完美的容颜,扮起男装来虽不显女气,却因其雌雄莫辩的气质,更惹人注意。 宫中长大的她肤色细嫩吹弹可破,纪子期又不可能将她露在外的地方全抹黑遮住她本来容颜。 无奈之下,只得在她左右两边面颊上点上无数小点点,这才压住了她的美丽。 不过也苦了每天帮她装扮的纪子期,点得胳膊都软了。 还有掌珠的声音太过清脆,在没学到压低声音说话的诀窍前,两人商议,一切与人沟通的事宜均由纪子期应对。 掌珠对纪子期到了南安后,不是先找戏班子谈排戏的事,反而找了南安最大的书坊,掏钱将话本子印成册,并且以半卖半送的方式,一夜之间将上千册全部清空,而她所写的评语却只誊抄了十份的行为,对此她表示万分的不理解。 纪子期笑眯眯的:“阿功,物以稀为贵!” “那为何话本子要印成一千册,且一夜之间就全部半卖半送了出去?”掌珠皱眉。 “话本子多印才会多人看,多人看了自会有戏班子找上门来。 特别是咱们的话本子,本来就是按照排戏的方式来写的,无需再进行漫长的修整即可排成戏。 也无需担心,最后排成的戏与话本子不同,而引起拥护者的反感。 对于戏班子来说,这绝对是他们的上上之选,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利益。 咱们耐心等多一两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咱们再从中挑选最合适的。” 嗯,价格最合适的! 纪子期慢条斯理道:“至于公主评语,掌珠公主在普通老百姓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神仙般的人,必须保持这种神秘的形象。 若评语满天飞,怕是很难让人相信其真实性,也降低了其神秘性。 若非时间紧迫,子期其实是想最多誊抄一两份就够了,现在十份已经完全足够了!” 纪子期所借用的,是现代大IP的制作概念手法,选一本拥有丰富读者群体的网络小说,再选用当红的两名炸子鸡当男女主角,未拍先火,未播先爆。 所以她先自行掏费将话本子印了一千册,寄放在书坊里,以成本价卖出,所卖出的银子分两成给书坊,卖不出去的库存则由她自行承担。 但说明加印必须经过她的同意,并恢复到正常价格,而且加印后所有职责包括库存风险,则全部由书坊承担,她收取四成分成。 当时书坊老板看她的眼神,完全把她当成是一个有钱少爷,闲着无聊做些发疯的事,估计脑子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话本子虽不错,情也感人,但一般新人出话本子,最开始也就印个百来册,哪有人一来就一千册不说,还以成本价卖出,不是闲着钱多没事干吗? 书坊老板始终是做生意的,秉着有人送钱上来,不收天理难容的心态,提前保证质量地印了出来,并在自己各书坊卖力的推销! 掌珠身为古代人,有些现代的思维和想法,纪子期实在难以同她沟通得明明白白,让她完全认同自己。 但好在之前黎渊特意说明,此次南安募捐之事,必须以纪子期的意见为主。 掌珠虽对一些事持不同意见,但只要纪子期下定了决心,掌珠并不会仗着公主身份,要求她必须按她的意愿行事,而是给予了极大的尊重和配合。 因而纪子期和掌珠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打心底的欣赏这个她名义上的情敌。 两人正沉默间,书坊老板上来了。 老板是个略有些肥胖的中年人,不像传统印象中自带书香气的书坊主人,而是有着商人般的精明和屠夫般的外形。 拖着略有些笨重的身躯了上了二楼后,他擦擦额头的汗,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纪子期掌珠二人。 “哎呀,纪公子,杨公子,终于找到你们了!”书坊老板的脸上笑得像开了朵花,褶子都可以夹死蚊子了,“两位贵人可让老黄我一阵好找啊!” 书坊黄掌柜话音还未落地,人已到了纪子期二人桌边,不待二人邀请,便自来熟地坐了下来。 一旁的阿二正要制止,被掌珠用眼神拦住了。 纪子期哈哈调侃道:“黄掌柜,这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黄掌柜又十分自动自觉地,自行倒了一杯茶。 若一般人不问自取,有时候会是一种非常没礼貌,且容易让人心生反感的行为; 但有时候表现出的却是大家关系非常好无需拘礼一切自便的意思。 黄掌柜这一切做来自然随意,加上他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笑脸,倒没有让二人生出反感。 呵呵,这人倒是有些本事!纪子期心道,能轻易就让人产生好感并且拉近关系,完全是个合格的商人! 黄掌柜端起茶盏,咕噜咕噜两大口喝下去后,伸出袖子一抹嘴唇,然后对着二人笑呵呵道:“纪公子杨公子,先前是我老黄有眼不识颜如玉,怠慢了两位。 两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老黄一般见识!” 纪子期给他续上一杯茶,眯眼笑道:“黄掌柜的,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了!咱俩啥交情,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呵呵,纪公子这话老黄爱听。”黄掌柜笑道:“既然纪公子如此说,老黄就开门见山了!老黄今日来呢,主要是有三件事。 这第一,自然是要恭喜纪公子杨公子,您二位的那本二狗寻亲记,一夜爆红! 今日一大早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求购此书,老黄现在已经接了不下两百张订单了。 这第二呢,就是想求求纪公子杨公子的墨宝,写上几张放在咱店里作作宣传,定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这第三就是之前纪公子交代过的,若有戏班子来找,只需将信息记下交给二位。 今日有四家戏班子过来咨询过,老黄按纪公子的要求一一记录了下来。 老黄过来,也是特意为了将这资料交给二位。” 瞧瞧,这就是商人的精明之处,明明是顺便拿过来的,偏要说成特意过来,让对方心存感激,对他的好感顿生。 纪子期瞧着掌珠面上的神色,没有前两日那般初见黄掌柜时的嫌弃了。 不过现在,纪子期需要的就是精明的商人,不怕他太精明,就怕他不精明! 纪子期接过黄掌柜递过来的纸,拱手真诚道谢道:“在下二人谢谢黄掌柜,特意跑这一趟。” “纪公子,刚你都说了,咱俩啥交情?是吧,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黄掌柜笑呵呵道:“老黄也是顺路!” 纪子期道:“黄掌柜,您贵人事忙,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关于墨宝一事,恐怕不能如您的意了。 不过在下另有想法,想先说与黄掌柜听听,听了之后黄掌柜再作决定,如何?” “纪公子请说!老黄洗耳恭听!” 纪子期道:“在下想办个拍卖会,二狗寻亲记的手稿拍卖会!”她看一眼一旁的掌珠,接着道:“以及掌珠公主推荐语真迹拍卖会!” 掌珠在她眼神飘过来的那一瞬,立马心生警惕。 果然,她心里轻哼一声,又拿她来做名头!不过,她们现在哪还有什么银子办拍卖会。 黄掌柜刚听到手稿拍卖会,不由皱了一下眉,这手稿再金贵,就算一张一金,最多也就百来金。 可举办一个拍卖会,想要卖得好价钱,必须邀请南安有名的富豪贵人。 所租的场地,所用的酒水,所请的奴婢,都必须是最上好的,这样一来至少也得花费好几十金。 若手稿拍卖不顺,完全是个亏大本的生意! 黄掌柜刚想出声提醒,就听到后面掌珠公主推荐信真迹拍卖一句。 他惊得一跃而起,“什么?那推荐语不是假的吗?真有这事儿?” 纪子期点点头,“千真万确!” “哎哟,我的妈呀,老黄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掌珠公主墨宝真迹,真是祖上积德呀!” 黄掌柜大惊小怪,一转眼就换上一副色眯眯和好奇的样子,压低声音道: “纪公子,你见过掌珠公主真容吗?你给老黄说说,那掌珠公主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生得那般美丽?” “呵呵,”公主的容颜哪容得别人当面讨论,纪子期瞟一眼正欲发怒的掌珠,赶紧的转移了话题, “黄掌柜,您觉得刚刚在下那个建议如何?有没有赚头?” “好,不错!肯定有赚头!”一说到钱,黄掌柜心思便转了回来:“纪公子,杨公子,您二位一看就是青年才俊。 那些琐碎的小事不应麻烦到二位,要不这事儿由老黄出面去办如何?到时候老黄只需要一成的辛苦费就够了!” “一成?”纪子期呵呵两声,似笑非笑道:“黄掌柜,若由您的书坊出面来办这事,出银子的是我,打响名号的却是您。 在下不收您广告费,已经是看在大家相熟的份上了,您还来跟我要辛苦费?” 掌珠本来对黄掌柜主动应下差事的举动十分欣赏,觉得一成的辛苦费算不得多,现在听纪子期一说,顿时觉得这人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被纪子期直接戳穿了用意的黄掌柜,呵呵讪笑道:“这掌珠公主真迹,虽说有一定的号召力,但是真是假,无人得知,老黄也可能是白忙活一场!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掌珠心道,然后心中的天平又开始黄掌柜那边倾斜了。 纪子期笑着直视黄掌柜,慢条思理,“黄掌柜,您是生意人,不仅是生意人还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 自是知道做生意的,哪有稳赚不赔的道理?越是赚的多,其风险越大! 这次的拍卖会成与不成,结果未出之前,大家都难预料!因而赌的便是各自的眼光和运气! 黄掌柜,若您不愿陪在下一起来赌,在下可以找别家愿意赌的,一起来赌!” “呵呵,”黄掌柜伸手擦擦额头的汗,心道这少年公子做生意好生老练,竟是不让他多赚分厘。 他借着擦汗和喝茶的空档,趁机思量了一番,先前因为他的自大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这一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后,爽快地一拍大腿:“成,那就按纪公子所说的办!不知纪公子想将拍卖会定在何日?” “十日后!” “这么急?”黄掌柜奇道。 “趁热打铁嘛!”纪子期笑道。 这个理也说得过去,“成,十日后就十日后吧!” 黄掌柜起身准备告辞时,纪子期忽又道:“黄掌柜,在下和杨兄二人,均是背着家中长辈偷溜出来玩的,身上银子已所剩无几。 前些日子已寄了信回去,让家中长辈送钱过来,但黄掌柜您听我二人口音,也知是外地人,那银子恐怕要过几日才到。 所以这拍卖会的花费,就由黄掌柜,您先垫付如何?到时候拍卖所得之银两,小弟愿意分五分给您当做利息,您看如何?” 掌珠的心突突跳得厉害,这纪子期,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空手套白狼? 五分?黄掌柜心中快速的计算着,保守估计,这五分的分成银子怎么的至少也能保本,最多是白忙活一场没工钱而已。 若效果好的话,那是稳赚不赔的事情,而且最关键的,是帮他书坊打开了名声,这以后的好处,那可是无法预料的! 黄掌柜略一思索,便答应了纪子期的要求,“成,那这件事就包在老黄身上了!十日过后定会让纪公子见到一个满意的拍卖会!” 黄掌柜走后,掌珠高悬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膛,她深呼两口气,“子期,你胆子也真够大的! 咱们手中银两已不多,哪有什么余钱去办什么拍卖会,你就不怕黄掌柜的会拒绝吗?” “这凡事皆有可能,我也不是不怕,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这种无法退避的情况下,总得想办法试一试,尽力一搏!” 纪子期也长长吁出一口气,露出笑容,“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咱们这一边,咱们赌赢了! 接下来就是找戏班子排戏的事了,这戏必须在拍卖会前三天上映!” 掌珠虽然有些不明白,但看着纪子期这几日行事作风,有理有据,进退有度,而且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的,她想的总是一一应验了。 于是掌珠便用沉默默许了。 黄掌柜送过来的四家戏班子,均是南安城最出名的,底下注明了这戏班子生平简介、各自擅长的戏,以及大概收入预估等。 看来这黄掌柜不光是有经过挑选,而且还花了一番心思调查,就凭他这份用心和有心,那五分就花得值了。 纪子期将四家戏班子的资料,详细研究了一番,心中选定了两家,然后将资料递给了掌珠。 “阿功,我的建议是从这两家中选一家,”待掌珠看完后,纪子期指着其中两家道:“不知你有何看法?” “我也属意这两家!”掌珠道。 “哦?”这应该是自出行南安以来,两人第一次意见一致,纪子期呵呵道:“难得咱们意见一致! 阿功,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你为何会选择两家?”掌珠道:“这赵钱孙李四家戏班子,其中两家主要客群是南安城中的富贵人家,两家则以坊间中下客群为主。 咱们这出二狗寻亲记,虽说讲的是普通乡间少年的故事,按理说后面两家更合适。 但咱们写这出戏的目的是为了筹款,既然要筹款,自然得向富贵人家筹款,所以我选前面这两间!” 纪子期点点头:“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另外一点,这富贵人家自小生在安乐窝,从未试过流离失所之苦。 这出戏里面二狗的遭遇,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恻隐之心。” 掌珠略一思索,便领悟了过来,“难怪当初你的故事明明很简单也不完整,我却一下子就被吸引住,进而被打动。” “没错!”纪子期道:“这就是反落差。利用这种身份上强大的落差,引起好奇,然后以情感人!” “我明白了!”掌珠问道:“那这两家你打算如何从中进行挑选?” 纪子期道:“等会写两张帖子,邀请他们的大当家,明日未时过半(下午两点)来此,再行决定!” 掌珠惊道:“两家一起?” 纪子期点点头,“是的,两家一起!” 掌珠并不明白,纪子期邀两家戏班子一起面对面相商的用意何在,不过同之前一样,她选择了默认。 第二日下午未时过半,两家戏班子的大当家如约而至。 按理说这种谈戏本的事,根本轮不到两位大当家的出面,但纪子期送过去的帖子中,重点说明必须由两位大当家亲自过来面谈,否则视为弃权! 两家戏班子的大当家,赵当家和钱当家看到帖子后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等看到下面写的关于如何宣传此戏的方法后,面色转为严肃,均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略一思索后,决定推掉今日下午的所有安排,将时间空出,来见一见这个新出茅庐的纪公子。 两位当家五十左右,身形均中等,赵当家略偏瘦,看起来比较精干,钱当家肤色白皙,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因是谈判,纪子期便包了这间茶楼的二层。 虽说手上银子并不多了,掌珠对此倒是无意见,毕竟这面子还是得撑起来的。 倒是阿二心中偶尔嘀咕一下,这两个小祖宗是出来花银子的吧,筹的款一文未见,带出来的银子倒是花得只剩百来两了,最多只够支持几天了。 阿二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所有事都顺顺利利,千万不要让他们一路乞讨回去,会被兄弟们笑死的! 赵当家和钱当家的两家戏班子虽是竞争对手,在这茶楼见了面,略一愣之后,还是很有风度地拱拱手,互相问候了一下。 但二人心底,对于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握住主动权,呼来唤去的感觉感到非常不爽。 看起来和蔼的钱当家呵呵道:“纪公子,杨公子,两位将老夫和赵当家二人同时约来,莫非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念头,让老夫二人争相出价? 呵呵,老夫和赵当家二人,可不是什么毛头愣小子,被人三言两语一相激,热血一上头,就会胡乱开价,纪公子可要好好斟酌斟酌!” 赵当家笑道:“钱当家,两位公子年少有为,有胆有识,思路开阔,不能用咱们老一辈的眼光来判断! 毕竟这未来,是年轻人的未来!咱们可要与时俱进啊!” 这一上来火药味就有点重啊!纪子期拱手笑道:“钱当家,赵当家,在下的帖子中,明明白白的写上了推广此戏的方案。 虽指定了有两位当家前来,但最后也说了,若二位没兴趣可直接拒了。 二位既然都准时前来,说明心中都有兴趣,既有兴趣,咱就只谈大家有兴趣的话题!” 两位当家心中冷哼一声,面上笑容不减,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宣传方面,以最真实最震撼地还原真实场景为噱头,价钱由一两银子一张票,升为十两银子一张票。雅间票价一百两起,价高者得! 这戏每天必须排两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三天后戏中各主演的服装进行拍卖,同样价高者得! 至于分成方面,在下要占六成!” 纪子期看着两人略微变得难看的脸,继续道:“不是利润的六成,是毛利的六成!” 两人面色愈发难看,钱当家的脸当场垮了下来,“纪公子,你这是在跟老夫开玩笑吗?” 赵当家冷笑道:“纪公子,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面对着动怒的二人,纪子期面色不变,“不知道赵当家和钱当家二位戏班子中的匠人,能否制造出山洪暴发的场景?” “想必不能吧,但,我能!”不待二人出声,她继续道,声音清冽直透人心,“所以这六成,不单是话本子的分成,最主要的是这独家技术的买断!” “你能制造山洪暴发真实场景?”赵当家惊呼道。 “能!”纪子期道:“在下无法当场证明自己能做到,但这分成是戏排出来之后,戏票卖出去之后才开始的分成。 两位根本无须担心在下能否做得到,戏出来后便可知分晓!” 确实是如此!赵当家刚刚如此一问,不过是因为心中过于惊讶,而不自觉的提问,并不是想要纪子期现在就证明自己能做到。 要说这排戏,最难的就是场景还原,越真实技术含量越大,贵人们则越爱看,银子什么的,都是其次! 若碰到大方的主,随手打赏个几十金是常事! 所以刚刚纪子期提议,戏票由一两银子升到十两银子,两人根本没什么意见!有时候越贵越能引起贵人们的兴趣! 钱当家和赵当家这一想,心中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但两人都是见过场面的人,自不会将这情绪,轻易的在面上显露出来。 钱当家道:“老夫倒是相信纪公子能做到。不过这六成还是太高,这坊间好的话本子,最多也就三成,还是利润的三成。” 纪子期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后,白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也不看赵当家和钱当家,待二人隐隐有些怒意了, 才慢条斯理道:“在下听说李家戏班子正欲转型,发展高端客源,这李家戏班子本就擅长排情感戏,想必不会在乎这一出戏的收入。 不过到时候南安城可能就是三家戏班子鼎足而立了!赵当家和钱当家都是商人,自该知道什么最赚钱!” 两位当家面色愈发难看,沉默着不出声。 一旁的掌珠哑着声音接了一句:“什么最赚钱?” 纪子期心里默默的给掌珠点了个赞,若钱当家和赵当家两人不接话,她还真不好往下说。 “自然是垄断最赚钱!经典好看的话本子层出不穷,二狗寻亲记这出戏虽算得上是一匹黑马横空而出,但能否成为经典永久不衰,有待时间的考验! 但这制造山洪暴发场景的技术,却是绝对的垄断!这一点,相信二位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这一个绝佳的垄断机会,摆在钱当家和赵当家二人面前,端看二位如何选择了,若二位还是无兴趣,那今日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纪子期高声对旁边的阿二喊道:“阿二,……” 送客二字还未说出,钱当家的忽然呵呵笑道:“纪公子莫心急,这生意之道嘛,就在一个谈字,既然是谈,那就是在闲谈中一点一点慢慢来的!” 然后一拍自己膝盖,“这样吧,纪公子,你这分成定在四成如何?” ------题外话------ (接前两页)感谢stfgxy、158**8012、julyan77、wx963333、莜尔、蓝妮123、若梦晨曦、xnlena6375、风吟嘻嘻、火焰玛瑙、bluekey1、156**0636、bbm021028、xiaoyu565018、joyce1028、156**0636、linlin2000hai、cifin29等各位亲亲的票票花花和石石以及留言,还有一直默默订阅的各位亲,大大会更加努力的~么么嗒~ 正文 136、妖孽男子 纪子期还未出声,旁边的赵当家接口道:“老夫愿分你五成!” “五成五!”钱当家一咬牙。 赵当家:“六成!” 钱当家猛地一瞪赵当家,站起身一拍桌子,怒道:“姓赵的,你这是非要跟老子过不去?” 赵当家也猛地站起身,气势上毫不相让:“姓钱的,咱们现在各凭本事,价高者得,有本事你继续往上加!” 钱当家:“六成五!” 赵当家:“七成!” 钱当家:“姓赵的,你莫要欺人太甚!不就是仗着你赵家朝中有人吗?” 赵当家:“姓钱的,老子就仗势了,你能怎么着?” 钱当家:“七成五!” 赵当家:“八成!” “你?”钱当家脸红脖子粗,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家底不如人,权势也不如人,又能如何?只能愤愤一甩袖转身离去。 “哈哈,”赵当家得意大笑,“钱当家,慢走不送!到时戏出来了,送您两张贵宾票!欢迎前来指点!” 价钱已谈妥,只差一些细节,纪子期和赵当家很快就敲定下来,并约了明日去赵家戏院,准备制作山洪暴发的道具。 扬眉吐气的赵当家走后,掌珠咋舌道:“想不到这商人之间,有时也如朝廷官员一般,表面上看起来和气一团,实际上暗地里却斗得你死我活!” 纪子期道:“呵呵,官场也好,商场也罢,有利益纷争的地方,大家的嘴脸都是一样的!” 掌珠看她一眼,忽然道:“子期,其实你心中一早就属意的是赵家戏园吧!” 纪子期笑问:“阿功何出此言?” 掌珠道:“既然商场如官场,想必某些手段是相通的。父皇在宫中,当想推行某些政策,而遇到阻碍时。 便会选两位无论是政治见解,还是性格脾性,都一向不和的大臣召进宫中。 再适当用言语挑起二人的心结后,一方为了反对另一方,便会赞同父皇的政策。 这样一来,父皇的政策要推行开来,就会少了许多阻碍! 你刚刚所用的,不也是类似的法子吗? 两家戏班子同一行业,不管面上看起来如何和睦,自是早就暗里斗得你死我活了。 你用垄断二字挑起二人心中的心结,这样一来,两人必不会相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否则咱们怎么可能拿得到八成的分成?” 纪子期恭维道:“呵呵,那也是阿功配合得好,才能这么顺利地就拿到八成的分成!” 掌珠似是轻哼了一声,“我都看了这几日了,若是还不明白,那实在是愚笨到家了!” 纪子期本想再夸她两句,事实上,她心里确实被掌珠的聪明给惊了一下,丝毫不比黎渊差,甚至比黎渊还强上几分。 若是身为皇子,定会是黎渊争夺皇位的最强劲的对手! 不过见掌珠对自己要求颇高,若她强行再夸下去,夸奖就会被成讽刺了,这一想,就收回了刚刚想夸奖她的话。 黄老板的书坊中,已经连续几天都在加印“二狗寻亲记”的话本子,但仍然是供不应求,这让他每天都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按纪子期的要求,第二批开始,只要卖出的银子,就每日结算给她。 纪子期已经收了三天的银子了,但这仍只够一行二十几人的食住费用。 没办法,既然要借掌珠的名头,自然要护着她的安危,虽然并没有要暴露她身份的意思,所以这二十个吃闲饭的人,纪子期也只得忍了。 赵家戏园的排戏只花了三天就排好了,第四日即可上映,跟纪子期原来预定的时间差不多。 戏票从两人商定那天,就开始对外发售了。 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十两银子一张的戏票,在消息发出去后,不到两个时辰,接连三天的票,都被抢空了。 那些雅间雅房最贵的一间,被炒到了万两。 赵当家在与纪子期签定合约后,心中曾有一丝丝的后悔,八成啊,八成,真是肉痛! 但很快就被这预售的火爆给打散了。 预售火爆后,他又有一丝丝的担忧:万一那出来的效果没有想像中的好,怎么办? 不过很快的,就被演出前一天的实地排演效果给惊到了。 赵当家的后悔万分,十两银子一张,才十两银子一张,实在是太亏了!而且一卖就卖了三天的票! 赵当家的心痛不已,那可是多少银子啊! 他心中暗自想着要与纪子期商量后面再演出的场次必须提价的事情。 火爆全城的“二狗寻亲记”,终于排成戏上映了。 当黑色帘幕一升上去,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真实的乡村生活。 房子用木头搭建的,木屋子外边是一片翠绿的草地,有满地的鲜花,有郁郁的树林。 草地是真实的,鲜花是真实的,树林也是真实的。 这些都是从野外挖回来的,鲜花和树林用养盆景的钵子装起来,保持着它的生命力。 许是因为那鲜花是真实的缘故,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几只蝴蝶,点缀在其间,竟好似真的去到了乡野一般。 台下的观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戏园子里,有如此真实的背景,安静而美丽。 一段温馨的画面后,转到了某一天的夜晚,突然一道刺眼白光闪过,所有观众都不由闭上了眼。 然后是一声轰隆隆巨响,众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下起了倾盆的暴雨。 下面还捂着耳的观众齐齐张大了嘴,居然是真的在下雨,很快整个小木屋被雨水淹没了一小半。 里面传来一家人的尖叫声惊呼声和哭泣声。 “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有些胆小地观众偷偷问旁边的人。 为了演绎真实地被水淹的效果,舞台在纪子期的建议下,加多了一个暗层。 雨开始下的时候,上面这层便开始慢慢往下降了约二尺。 不一会,远处涌来了滔天巨浪,原来是山洪爆发了,整个屋子全被淹在了水中,只有绿树露着半截的树梢。 下面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水中漫漫浮起了几兄弟姐妹的头。 洪水退去后,夹层又悄悄地升至原样。 舞台上的戏很快就演至二狗与兄弟姐妹失散的戏码,底下观众从开始被水淹那一刻开始,已有不少人小声啜泣起来。 仅管早已看到话本子,但通过语言描述而自行想像的,哪及得上真实的场景? 何况这场景,是刚刚见过南秦水患的纪子期和掌珠二人,根据现实制造出来的,比起凭空相像的,自是更能打动人心。 二狗与兄弟姐妹失散的戏码,通过舞台上戏班子各优秀戏子的演绎,更是精彩万分,催人泪下。 台上的人哭成了泪人儿,台下的人,也哭成了海。 紧接的每一出,都牵动着众人的心,随着台上主角的喜而喜,悲而悲。 最后,戏在一出皆大欢喜中落幕,台下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不少富家小姐和少爷们纷纷打赏,贵宾席的打赏最高一位给了百金。 光这一出戏下来,纪子期和掌珠已分到了差不多三万两的银子。 三万两银子对以前的掌珠来说,根本只是个数字上的概念,她根本没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而且她拥有的那些珠钗首饰,哪一样拿出去不是值百金千金,甚至更多。 可自己赚钱的感觉,怎么同爹娘给的呢?那种满足感与自豪感,与钱多钱少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这批银子马上就要送到南秦,纪子期看着掌珠脸上强忍住的不舍,从中取了五十两递给她,“阿功,这是你的工钱!” 掌珠指着自己,不顾形象地张大嘴,“给我的工钱!”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你可以将它用香囊装起来,放在枕头边。” “真的可以给我吗?”掌珠声音有丝激动。 “嗯。”纪子期再次点点头。 “那你为何没有?”掌珠奇道。 纪子期道:“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赚到银子了!” 掌珠接受了她的说法,又问道:“第一次赚到的银子都得用香囊装起来吗?” “别人不知道,我第一次赚到钱的时候是这样的。”何止是放在枕头边,而是将钱从银行里取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亲了无数遍,拍了数张照向所有认识的人炫耀了一番,放在枕边陪了自己三天三夜后,才恋恋不舍地又存入了银行,纪子期心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掌珠眉开眼笑,以往的骄傲凌厉突然间散去了不少,就像是个真正的十五六岁的少女! 戏连演了三天,纪子期已经收到了约十五万两的银子,每收到一批除了留上部分生活费用外,便让随行的侍从立马送往南秦。 这下掌珠的侍卫终于派上用场了,不然哪里能一天派两个人走,反正人多,走几个还可以省点饭钱。 纪子期在心中深深指责自己的无耻,居然连几个人的饭钱也算计进来。 书坊黄掌柜的办事能力确实非常不错,整个拍卖现场布置得高雅大方,不落一丝俗套。 黄掌柜当时被纪子期一忽悠,头脑一热,当场就答应这拍卖会的银子由他先垫付。 等回了书坊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得有些太冲动了。 他倒不是担心受骗,这掌珠公主亲笔推荐信存不存在无法判断,但二狗寻亲记的手稿肯定是真实存在的。 黄掌柜主要是觉得自己几十年的商人,自认精明,居然折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儿手里,心里对自己有些不痛快而已。 不过他这人有个好处,凡事想得开,睡了一晚上后,就将这不痛快抛到了脑后,转而认认真真地进行拍卖会的事宜。 来到拍卖会的贵人,虽然不少都是因为看过戏,且都是冲着掌珠公主墨宝而来,但看到场地布置无一点商人的庸俗后,脸上都露出满意神色,大有不枉此行之意。 拍卖场地是个两层楼的场地,里面布局成半圆形,楼上是雅间,拍卖场所在楼下。 负责拍卖的是个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者,满头白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据黄掌柜说,这老者是这行当里最优秀的拍卖者,经他所成交的,均比别人成交高出一成以上。 当然,要价也是最贵的。 纪子期对此表示理解,有能力者,要价高点是正常的。 两人并没有露面,而是让黄掌柜的给她们留了一间雅间,在里面观看。 “这间雅间要是给外人,至少也能有一千两银子吧!”一向视钱财为粪土的掌珠公主,在进了雅间后,居然皱了一下眉,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纪子期着实给惊到了,这还是她心目中骄傲又美丽的掌珠公主吗? 这一想,她不由为自己深深担忧起来,貌似她是受了自己的影响吧? 若是被皇帝陛下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掌珠,现在居然会为了一千两银子而心痛,估计砍了她的心都有了。 “呵呵,阿功,”纪子期赶紧呵呵道:“这做人要松弛有度,咱们前些日子繃得太紧,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就得好好享受享受,放松一下! 这人有了精神,才能更好地做好后面的事情,毕竟咱们后面还有好多场硬仗要打!” 两人谈话间,楼下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最先拍卖的是几位主演穿过的衣裳,纪子期没料到,几件破衣裳,居然也拍出了平均一万两一件的天价。 看来这南安,如后世的广东人一样,到处是隐形的富豪。 不只是她,掌珠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以前的她,若说为了一件漂亮衣裳,花上万两银子实在不算啥。 可现在只是几件破衣裳,而且,还是别人穿过的,居然也愿意花万两银子去买! 这些人是不是如纪子期所言的,脑壳进水了? 尽忠职守默默站在她身后的阿二,虽然很少开口说话,永远一别冷酷严肃的表情,却不妨碍他心里打着他的小九九:这南安的人,都疯了吧?买件别人穿过的破衣裳回去,是想干啥? 纪子期想一想后世那些疯狂的追星族,别说明星穿过的衣裳,哪怕是擦过汗的纸巾,都可以视若珍宝,这一来也就释怀了! 到了手稿拍卖了,掌珠面上神色开始激动起来,因为那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而且比起最后压筹的那份推荐语,她心里反而更看重这份手稿! “子期,你说这份手稿能拍出多少银子?”掌珠声音中有丝迫切。 “这个不好猜啊,怎么的,也得有,几万吧?”纪子期心中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次在南安的筹款,最后这两样的拍卖成绩,直接决定了这次的筹款的结果。 “二狗寻亲记原手稿,底价三万两!五千两起加!” “三万两?”掌珠惊呼,“不错了!” “这初始定价是由拍卖行议定的,这几天忙,还真是忘了问黄掌柜这事!”纪子期也面有喜色,“想不到起价就有三万两,估计拍个十万两左右不成问题!” 如果这份手稿都能拍到十万以上,后面掌珠公主的那份真迹,估计三四十万两不成问题。 再加上戏园子那边的分成,这次的筹款,怎么的也有差不多百万了。 两人心中略定了些,根本无法顾及身后阿二张大的嘴:天啦,这是什么世道,几张破纸就值几万两银子? 底下的价格,已喊到了“十万两”,看那情形,似乎还有继续往上加的趋势! 果然,“十万五千两”,“十一万两”,“十一万五千两”。 “十五万”,是个年青公子的声音,好像从隔壁房传出的。 底下一阵喧哗。 “十五万五千两”,又有人加价。 纪子期和掌珠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二十万两”,又是隔壁房。 “二十一万两”,还是刚加价那人。 “三十万两!”依然是隔壁房。 纪子期和掌珠的手握到了一起。 “哇!”全场哗然。 底下负责拍卖的白发老者,拿着小捶子的手也略微抖了一下,正当他想说出,“三十万两,有没有人加价时,” 又有人开价了,“三十一万两!” 隔壁房:“五十万两!” 纪子期和掌珠已激动得面色发红。 这下底下不少人纷纷站起来,朝楼上张望,可惜各雅间紧闭,只能从声音来源大概判断其方向,却不知具体是从哪间发出来的声音。 白发老者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还有没有人加价?五十万两,第一次,五十万两,第二次,五……”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了,还是刚刚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不过话说得长了,就能听出明显的有些别扭的腔调, “我家主子说了,若能与写这出话本子的两位先生见上一面,可以再出多五十万两,即一百万!”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那人不是疯了吧,出一百万两买本手稿和见一面?” “或许是位娇俏的美丽小姐,想见见两位先生,若看中了其中一位的话,说不定就此世间又多了一桩大好姻缘!”有人轻佻道。 有人疑惑:“这莫问杨功是两个人?没听说过呀,我一直以为是一个人来的!”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那人怎么知道是两个人?” 纪子期和掌珠心中的激动还未散去,听到此要求也很疑惑,这莫问杨功之名,从未对外明说过是一人还是两人,这人为何如此肯定地说是两人? 两人对望一眼,又相互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但,见个面,就能多五十万两,这种事,干不干?纪子期用眼神询问掌珠。 若对她来说,别说五十万两了,这么缺银子的情况下,五十两五百两五千两见个面,她也愿意! 反正见个面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何况她现在扮的是男子,也没什么名节有损的说法。 但掌珠毕竟是公主,虽说现在是个满脸麻子的小少爷,可内里还是个公主啊! 掌珠犹豫了一会,许是也想到了同样的原因,点了点头。 两人刚定好,黄掌柜上来了,“纪公子,杨公子,您看,刚刚这事怎么说?” 他抹抹额头的汗,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若成了,光五分也有五万,够他赚的了。 不过,怎么说这两位才是他的合作者,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若二位不想见,也成的,毕竟这事并没有硬性规定!” “谢黄掌柜提点,在下二人正好也想见见是何人对这手稿如此喜爱,好当面道个谢!”纪子期拱手道:“如今还有银子收,自是求之不得了!” 黄掌柜呵呵两声,面上肥肉抖动,“纪公子,杨公子,请随老黄这边来!” 掌珠将阿二留在了房内。 黄掌柜带纪子期掌珠去的地方,果然是隔壁雅间。 “公子,您想见的先生来了!”黄掌柜恭声道。 “进来吧!”还是刚刚那个年轻的声音。 黄掌柜地轻轻推开了门。 里面靠着窗,光线很好,能一眼就将这雅间看透。 雅间里除了站在桌旁的一人外,还有一人站在窗边,双后手在背后,身量甚高,魁梧又有力。 纪子期忍不住拿他跟杜峰比了一下,估计那人比杜峰还要高些壮实些。 窗子正对着阳光,那人身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点点阳光跃动在他身上,如罩着一层金光。 单从背影以及他站立背手的姿势散发出的威严来看,此人地位一定非同一般。 “主子,您想见的人来了!”立在桌旁的那年轻人道,是刚刚那个出价的年轻声音。 纪子期的眼光便转到了年轻人身上,是个五官立体眸子深邃的英俊年轻人,看起来有几分新疆人的感觉。 她皱皱眉,心中暗道,真是奇怪事,以这个年轻人的相貌和气度,无论在哪,都不可能是会被忽视的那一个。 可刚刚她们进来之后,居然不由自主地就被窗前那人吸住了眼光。 窗边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饶是纪子期见惯现世各式各样的美男,在这古代见过比女人还美丽的吴三多,见过有着明月般清朗气质的唐大公子。 当然,还有她的男人,在她心中最帅的杜峰。 仍还是被这男子的美色、混血儿般的绝世容颜给小小迷惑了一下,心跳加速了些。 吴三多美则美,始终青涩,装得再多情也不过是个花架子,骗骗小姑娘而已。 而眼前的男子,有着比吴三多英俊的容貌,有着唐大公子二叔唐树的风流多情,还有着杜峰的硬朗男子气。 这三者混合一起,足以迷倒这天下所有的女人! 妖孽,真是妖孽! “两位,就是莫问和,杨功?”他咬字好似有些不准,一字一顿,有种奇怪的腔调,和刚刚那个年轻人如出一辙。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卧槽!居然连声音也是这么地悦耳动听。 与杜峰大提琴般醇厚优扬的声音不一样,这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 嗯,就好像随时处于情动的状态下一般,这一想,纪子期都不禁有些脸红了。 呸,呸,想什么呢?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几声。 她瞟一眼身旁的掌珠,却见她眉头微微蹙起。 纪子期突然想起,那人刚刚的问话,最后“杨功”二字,尾音上扬,给人一种戏弄的感觉! 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见掌珠如此神态,看来那男人是故意如此的了。 奇怪,难道他认识掌珠吗? 纪子期望回那男子,拱手道:“回公子的话,在下莫问,这位是我朋友杨功,不知公子您如何称呼?” “在下聂墨。”那男子眼光轻扫过二人,似乎在掌珠身上多停留了一阵,又似乎在等着她出声。 掌珠眼光微垂,并不看他。 纪子期心中生出警惕,掌珠身份始终有些避讳,而这男子明显就不是黎国人,若是邻近敌国的,对掌珠生出了异心那可如何是好? 她装作无意往边上轻轻一站,挡住了掌珠大半部分身子,“聂公子,多谢您对二狗寻亲记的慷慨解囊以及喜爱,在下二人不胜荣幸! 我二人来此与您相见,主要是想多谢您!现感激的话已说,想必您贵人事忙,就不打扰您,先告辞了!” 她伸手牵住掌珠的手,转身欲走,原站在桌边的男子,却伸出手拦住了二人。 纪子期立马将掌珠往身后一挡,挑眉冷声问道:“聂公子这是何意?” 阿二在隔壁间,十几侍从在附近,她倒是不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将这拍卖会搞砸。 “阿从!”聂墨淡淡轻唤道。 那叫阿从的年轻男子,便收回了手。 纪子期和掌珠快到门口时,那男子磁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玩味,“两位美丽的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两人的手心顿时一紧,捏痛了对方。 外面掌珠真迹的拍卖正好接近尾声,以五十万两成交。 明明是好消息,纪子期和掌珠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刚刚那男子在她们离开前的那一句话,给二人的压迫感太大。 纪子期觉得自己扮男人来说算是成功的,连黄掌柜、赵当家、钱当家,这些经验老道的商人,都没有怀疑过她的性别。 掌珠如若不出声,也绝对能瞒过所有人! 那男子却一眼就看穿了两人的女儿身不说,还说出一定会再见面这样好似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才会说的话! 可偏偏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无一丝调戏的意味,反而有种志在必得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纪子期掌珠二人觉得非常的不安心,即使那一百几十万两的银票送到了她们手中,那种不舒适的感觉也挥之不去! 那么,她们下一站还要去南临吗? 纪子期觉得需要和掌珠谈一谈,“阿功…” “子期…”恰好掌珠也有此意,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掌珠道。 “咱们还去南临吗?”纪子期问道:“现在的银子加上之前送回南秦的,咱们已经筹到了约一百八十万两。 而且书坊和戏园子后续还会有分成不断送到,虽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银子,但维持南秦一段时间的温饱却是没问题的! 今天那叫聂墨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太不安心了,你身份尊贵,我不敢也不建议冒险!” “看来咱们想问的都是同个问题!”掌珠道:“我原本刚刚还有些犹豫,但你这一说,我反而不怕了。 这里始终是我黎国的国土,我不相信那人敢乱来,而且还有阿二和十几侍从在身边,最多咱们以后小心些。 现在的银两虽可以支持南秦一段时日,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即使长江水退,南秦重建需要的银子,绝不是这区区一百八十万两能够解决的! 而且万一长江周围的百姓同时受灾,则黎国需要的银子更多。黎国国库并不充裕,这点我却比你清楚! 我身为黎国公主,断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将百姓置于不顾。 何况现在这危险还只是那人的一句话而已,就算再见,见个面又会如何? 所以子期,我想去南临,我希望能筹到更多的银子,不光是为了南秦,而是为了黎国所有的灾民!” “好!”纪子期听得此言,心中担忧立去,勇气顿生,“既然阿功你不怕,那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去南临!” 临行前,二人又去做了一件事,将来南安的目的,告诉了黄掌柜和赵当家。 “在下和杨功二人来此,本是为南秦受灾百姓而来,南秦情形,想必两位也听过,真实情形比起二狗寻亲记,只会更惨! 所以,在下一来是想拜托二位,每隔三天将分成的银两送往南秦, 二来,请在戏院和书坊处立个募捐箱,在戏结束后,请主演角们在台上说几句为南秦募捐的话。 那在下二人感激不尽了!” 两个年轻的少年,来此地不过二十日,便将整个南安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黄掌柜和赵当家,原本以为二人不知是哪家贵公子出来历练,却不知原来竟是为南秦而来! 这二人口音明显不是南方人,却愿意为南秦尽心尽力,想想自己身为南秦城的邻居,同是南方人,却只是在之前意思意思地捐了几百两银子,这心中一想,顿觉惭愧万分! 黄掌柜收起他招牌式的笑,郑重道:“纪公子杨公子请放心,老黄一定竭尽全力告知南安所有人,南秦现在的状况,让大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赵当家也拱手道:“两位公子高风亮节,老夫惭愧,老夫愿将二狗寻亲记收益的五成捐给南秦,直到南秦危机解除为止!” 纪子期拱手深鞠躬,“多谢二位!有了您二位的支持,我相信南秦一定会尽快恢复原貌!” 几人确定了南安的募捐事宜后,黄掌柜问道:“纪公子和杨公子二人此去南临筹资,可有何计划?” “黄掌柜不瞒您说,我二人前来南安时,行程比较匆忙,只来得及安排了来南安的相关事宜。 至于去到南临后如何筹资,暂时还没有任何想法。只能在前去的路上,边想边做打算。” 纪子期道:“黄掌柜您见识多,可否将南临的情况说与我二人听听?” “这南临和南安风俗接近,原本各方面都大同小异,同样与黎国其他地方对术数的推崇不同,两城向来重商不重术。 不过自从南临城十几年前出过一名一等术师后,一切都改变了。 城中兴起了一股狂热术数潮,各大户人家纷纷花重金,从外聘请精通术数的夫子去南临教导自家子侄。 但术数始终是需要天赋的,而后的几年里,南临并未出现过什么优秀或天赋极高的术生。 南临人对术数钻研的心缓了下来,却兴起了一种另类的斗数风潮,且在这些年来愈演愈烈。 为何叫另类的斗数呢?众所周知,黎国正规斗数,一般是同等级或低等级向高等级挑战,且所出之题不可以超越自身等级范围。 但南临的斗数,却无此规矩!不管你身份何几,只要你能交得起入场费,都可以进去斗室,进行斗数。 每一月一小局,每三月一大局,不管你是术子,还是术师,甚至于是普通人,均可上场。 斗室共有九关,每一关设有不同的金额,过了可以选择拿银子走人,也可以选择不拿银子,进入下一关。 第一关是一百两,第二关是两百两,第三关四百两,第四关八百两,依次翻倍,第九关则高达二万五千六百丙银子。 这九关只是头关,九关之后还有三关,那三关则为所有闯过九关的人对斗,赢了可以将对方的银子归自己所有。 当然,这都只是小数,即使赢了其余人,最多也就十几万两银子,还要看那次过关的人数有多少。 而且即使赢了所有人,最后还要答出斗坊老板所出的最后一题,才有机会将银子拿走。 若不然,这些银子会不断累加,直到某次有人胜出为止! 但若三次都无人胜出,则累积下来的那些银子全部归斗室! 南临斗数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全民皆赌,而最后的获胜者可以获得此次收益的五成,少则几十万两,多则几百万两。 也有可能明明有机会全赢,却在最后一刻输得身无分文。 那里的斗数是个让人完全疯魔的存在,不少人因此而疯狂。” ------题外话------ 基友文推荐: 高冷学长撩宠呆萌学妹 作者:糖布宝 简介: M大传奇人物安子皓,高冷了20个年头,钟情某人后性情大变,撩妹技能全开,只为抱走女神。 M大高冷女神夏暖,实则是呆萌属性,二着二着就把男神拐回了家,从此开启了秀恩爱模式。 色色篇—— “五四表彰大会你做主持,是要穿正装吗?”安子皓很是纯洁地问。 “你变态哦,还喜欢制服诱惑。”夏暖污污地回答。 “不落实我岂不是很亏,那以后我一定要让你穿各种制服来诱惑我。”于是纯洁的安子皓化身为狼。 男朋友自带赶走桃花技能简直不要太优秀,男朋友太宠自己了,怎么办?在线等。 正文 137、南临斗室 黄掌柜说着说着兴奋起来的脸,到最后又暗淡了下去,“两位公子如若想在南临筹到款,怕是只能在这方面想点办法。 但,赌博迷人心智,二位公子年纪轻轻,老黄我担心二位把持不住!呵呵,就当老黄我未说过好了!” “谢谢黄老板提点!”纪子期道:“天色不早了,不打扰两位,在下二人就先告辞了!” 回到客栈后,纪子期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不是,真是天助南秦也! 别的事,她不一定有把握,这斗数一事,怕还真是有几分把握能取胜。 掌珠自是知道她在术数上的厉害,心中也很是高兴。 这心情一好,便将昨日那人给她们的不安全感抛在了脑后。 南临离南安并不远,一天多的路程,在第二天天黑前便到了。 趁着用膳的空当,趁机向小二打听了一下斗室的事情。 “两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容小的给您一一细说。” 店小二本是个热情又十分爱说话的讨喜小伙子,这两位客人点的菜虽一般,但打赏银子倒是不小气。 加上晚上用膳的客人不多,店小二索性留在纪子期掌珠这一桌,给二人讲起了这南临的斗数。 所讲的内容倒是同南安黄掌柜所说的大同小异,最后店小二笑呵呵道:“两位公子赶上好日子了,这五日后便是三月一大局的大斗数,两位公子若有兴趣的,这几日还可以去斗室碰碰运气!” “请问这入斗室需要什么条件?”纪子期道。 “只需交五两银子即可!”店小二道:“不论男女老幼,不问身份,不问来历,只要你出得了五两银子即可!” “那最后赢的人真的可以拿走那么多银子?”纪子期装作不相信的样子问道。 “那是自然。”店小二拍胸膛保证,“听说十几年前,斗室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曾发生过最后赢了银子的人被打劫的事。 后来斗室连老板请了江湖中一帮武林高手,专门护送赢了的人回去,并扬言,谁要是敢动在斗室里最后获胜的人,便是跟他连某过不去。 既然跟他连某过不去,他也不会客气,必定广发江湖通缉令,将谋人钱财者五马分尸,并让他断子绝孙! 所以这一来,整个南临包括南临附近的各城人,包括一些宵小之徒或是绿林大盗,没人敢生出歪心思。 也正因为如此,这南临斗室之名才越传越开,不少人慕名而来。” “那斗室连老板有这么厉害?”纪子期道:“若出了人命,官府不出面管这些事的吗?” “这位公子,”店小二一副看她太天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江湖恩怨江湖了,这是一贯的规矩。 江湖中人不愿意惹上官府,官府中人又何尝愿意惹上江湖中人? 出了人命,官府自是要出面的,不过就是最后收点钱,找个快死的死囚顶了罪呗!” “官府居然知法犯法?将黎国律法置于何地?”掌珠突地出声,吓了纪子期和那店小二一跳。 店小二本想出言暗讽几句,劝二人不要太天真,又被掌珠浑身威严吓得闭上了嘴,面上勉强挤出笑容,打了两个哈哈后走开了。 纪子期望着不怒自威的掌珠,正想开声,掌珠冷哼道:“天威国法,南临官府到底将其置于何处?” “那小二兴许只是以讹传讹,随口一说罢了,阿功你莫当真!”纪子期呵呵劝道。 掌珠冷眼扫向她,“无风不起浪,官府之事岂是市井小民可随意谈论的? 既然坊间有传言,连一个店小二都知道,说明这在南临城里,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那眼中的威仪和疏离令纪子期浑身一凛。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化名为杨功的掌珠,这几日与她配合默契的掌珠,不只是所有人心目中尊贵的公主,而是大黎皇家的公主! 是黎国万民必须臣服的皇家,是一怒可以斩万人的皇家,是可以随意要人命无需负责的皇家! 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不论是表面甚至是心里,都不可以不敬畏、都不允许亵渎的皇家! 是做事永远只能是对的,不可能是错的的皇家,但是却要求所有人都循规蹈矩、依理办事的皇家! 纪子期为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这一重要事实而后背一凉。 无论二人多么默契,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注定了很多事,就不可能有一样的见解。 而在大多数情况下,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能是屈服的那一位。 比如现在店小二口中江湖人解决江湖事,最后南临官府收钱用死囚顶罪一事。 她身为现代人,自是知道很多事情并非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但掌珠身为黎国公主,养在深宫,以她的阅历,有很多事根本无法明白,也无法同她说明白。 然而站在皇家的立场上,她的身份,根本无须管事实真假,便可以轻易地下决断! 纪子期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笑道:“阿功说的是!” 掌珠原本处于盛怒中,听得纪子期话语中的迁就和疏远,微楞之下,不解地看向她。 纪子期却转了话题,“阿功,不如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早起,咱们一起去斗室瞧瞧可好?” 掌珠看着她面上扬起的,淡淡的却缺少几分温度的微笑,猛然间也醒悟过来了。 她与她,本就是公主与民女的差别,是爱慕着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 “好!”掌珠回以同样的微笑。 分开后的纪子期和掌珠回了各自的房间。 两人心中都明白,从明日起,也许两人默契仍在,但,仅限于此了。 斗室位于南临城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段,门外招牌是个黑得发亮的,巨大的“斗”字! 许是因为快要接近三月一大斗的日子,报名的人从里面一直排到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有人试图塞银子给门口的小厮,以换取快点进场的资格。 门口小厮不屑地对那人道:“这个客人,您第一次来吧?” 那人忙不迭陪笑道:“哈哈,小哥好眼光,在下确实是从外地慕名而来,这次是第一次!” “那看来你不知道这斗室内部的规矩了!”小厮抬起下巴,“这里招小厮只有一个条件:绝不允许收取客人任何的贿赂! 被发现者,视银两多少而定,轻者立马逐出斗室,滚出南临城!重者留下一手一脚!” 小厮斜睥他一眼,“你觉得你能出多少银子,买下我这一手一脚?” 那客人伸手擦擦额头的冷汗,面红耳赤收回递出的银子,讪笑两声,掩着脸灰溜溜地排到了队伍后面。 那小厮瞧着他狼狈而去的背影,呸了一声,懒洋洋道:“下一个!” 队伍实在太长,排队的任务便交给了掌珠的侍从,准备离开去茶楼歇息一下的纪子期和掌珠,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纪子期心中暗道,这斗室主人看来非同一般啊!原本她也想过偷偷塞银子走后门的点子,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茶楼里满是人,看来大多也是去斗室里报名的人,与同行结伴的人轮流排队,轮流休息。 两人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了一个位置。 “我听说这次斗室真正的幕后老板会出现!”旁边桌上的一人神秘兮兮地对另一人道,不过他显然很得意自己知道的这个消息,虽故意压低头,音量却不小。 果然,这话一出,不少人眼光就聚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另一人惊呼道:“那连老板不是老板吗?” 先前那人带着几分得意道:“连老板听说只是个小股东,最多占一成,其余九成都是那幕后大老板的!” 后出声的那一人疑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先前那人拍着胸脯,“千真万确!李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与你打个赌,你想赌什么都行!” 李姓汉子忙道:“张兄说的话,小弟自是相信!不过,这幕后老板出现就出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而且是大有关系!要没有的话,我说来与张兄听有何意义?”张姓汉子见四周的人都伸长了耳朵,故意停顿了下,才慢慢道: “听说这一次的斗数,斗室只收四成,其余的六成由最后的赢家获得!” “不是吧?”这次惊呼的,不只是那位李姓汉子,还包括了茶楼里所有听到的人。 不少人大声问道:“是真是假?” “如假包换!”张姓汉子得意洋洋,“我有一亲戚在斗室里做小厮,这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听说过两日就会对外公布了!” “哈哈哈!”不少人欣喜若狂,“看来咱们这次来对了!” “对啊,听说前两次的斗数,最后都没有人能成功拿走那些银子,据说已经有接近二百万两了!” “那如果俺这次能胜出,岂不是最少也有二百万?”一人大声惊道:“俺的娘啊,这二百万两银子,能买多少个馒头啊!” 说话的是个壮实的老实汉子,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一阵大笑。 “石头家的,你要是拿了二百万两,可以买你全家几辈子吃的馒头了!”有人调笑道:“不过,你得先拿出报名的五两银子才行啊!” 那老实汉子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俺的娘呀,把这事给忘了!俺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码头搬货了!” 中间这小插曲一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回了这次的斗数上面。 纪子期和掌珠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疑惑。 “这事情巧得我都有些生疑了!”纪子期道。 掌珠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 可两人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对劲之处在何处。 纪子期道:“虽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问题!” “我也是!”掌珠点点头,“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吧。” 也只能如此想了!反正既已到了这,不管等着她们的是什么,两人也必须硬着头皮去试试。 下午的时候,掌珠的侍从终于拿回了号码牌。 此次去斗室斗数的不只有纪子期,还有掌珠。 当然掌珠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术数水平或许不差,但跟纪子期比起来,那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报名,纯粹是因为好玩。 两人拿到的号码牌,分别是一室和九室。 掌珠是一室,纪子期是九室。 茶楼里的其他人等待的伙伴,也纷纷拿回了号码牌。 然后有人失望,有人兴奋,“我是一室!” “我是三室!勉强还好!” “我是七室!”有个男子放声大哭。 “这有何区别吗?”纪子期好奇问道。 有人答道:“何止有区别,区别大了!这斗室何以会吸引这么多人来报名?如果纯粹讲实力,恐怕没多少人来! 这么多人来,是因为这斗室还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要靠运气,甚至八成是靠运气。 这斗室一至九,不只是个单纯的闯关间,还是按题的难度来的,一室是最简单的,九室则是最难的。 每室里有九关,一室最难的第九关,都未必有九室的第一关难。 但这斗数的规矩,却是按每室闯关来的,如果你在一室,过了九关,便可以进入最后的斗数。 倘若其他室无人通过九关,这一室胜出的人,只需要答对斗室连掌柜的题,则最后的赢家就是这一室胜出的人! 小兄弟,你说这区别大不大? 拿到一室牌的,简直是祖上积德了!必须得回去烧高香叩谢祖宗。 这拿到九室牌的,得赶紧回去找个风水先生看看是不是自家祖坟出了问题,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纪子期看着手中九室的牌号,默默地将牌号放入袖中,闭上了嘴。 倒是掌珠将那一室的牌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小声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说不定这最后的赢家会是我?” 只要拿到了号码牌,倒不拘什么时候去答题。 这几日的斗室,都是整夜开着门,随时欢迎人进去解题。 纪子期与掌珠两个女孩子,虽有护卫在身,也不敢大晚上地跑到斗室去解题。 反正拿到了号,两人也不急,第二日一早吃了个大饱,养足了精神,才带了阿二及另一侍从,去了斗室。 斗室里允许护卫进去,但进入到闯关室时,却不允许进去。 阿二和另一侍从只得待在外面等候。 纪子期走进去九室时,里面已有不少人。 有人是新来的,愁眉苦脸,蔫蔫地拿出号码牌,跟一旁的小厮要了题,去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有人是早来的,正皱着眉,聚精会神地解着题。 每解完一题,便拿到对应的判官处核对答案,若对了还想继续的,旁边的小厮便会递给他另一张纸。 若对了不想继续的,便可拿了银子走人;错了,就直接被小厮很有礼貌地请出去了。 能控制住自己答对了题直接拿银子走人的,恐怕是极少数,当面对着巨额的诱惑时,所有人的心理都会倾向赌一把。 纪子期来的这会,没见到一个答对的拿银子走人,反而是有几个答错的不愿离去,被斗室里牛高马大的汉子一人抓住一只手臂,拎起来扔出了九室。 纪子期拿到题后,跟着小厮走到了指定的位置。 “就这吧!”那小厮高傲随手一指。 “谢过小哥!”纪子期拱手道。 那小厮估计这等人见得多了,哼也没哼一声,直接就走了。 纪子期摸摸鼻子,忍不住在心中浮起一句在现代已非常过时的话: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 坐下后,旁边的笔墨准备得很齐全,墨是已经磨好的,不浓不淡。 好吧,纪子期心想,她收回那句话,除了部分小厮的态度有些让人不舒服外,就古代而言,这整个斗室的服务水平算是不错的了。 题有点难度,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拿起笔刷刷两下就写下了答案。 放下笔,纪子期不打算这么快就交卷,她打算跟着大部分人的节奏走。 不提前引起注意,最后剩出的机会会更大! 不过她是想观看别人的进度,落入旁人眼中,却不是这般想了。 不少人纷纷用手挡住自己的卷子,用略带不屑地眼光看了她一眼。 她只得收回眼光,眼观鼻,鼻观心,用眼角余光看着众人的举动。 终于,有一个差不多跟她同时进来的人交卷了。 判官看过后点了点头,低声问了一句,那人摇了摇头,判官便示意旁边小厮递了另一张纸给他。 那人拿着题走回自己坐位后,纪子期便拿起答卷走到了那判官处。 判官接过看后,道:“答对了!公子是拿想银子走,还是继续下一题?” “继续下一题!”纪子期道。 一旁的小厮如刚才一般,递了一张纸给她。 第二题解完后,纪子期又等着刚刚那人交了答卷后,才上交自己的答卷。 连续四题均是如此,只是那人一题答得比一题慢,纪子期等得都想打哈欠了。 第五题开始后,纪子期估摸着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那人还未解出,摸摸有些饿了的肚子,问一旁不远处的小厮,“这位小哥,请问这斗室里哪里有用膳的地方?” 小厮问道:“公子这题是解不出了吗?” 纪子期道:“不是,只是在下觉得有些饿了,想先去用点东西填饱肚子!” 小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这斗室是允许中途去用了膳,再过来继续闯关的,但这进得来斗室的人,哪有中途去用膳的?大都是直到答不出了,才会用了膳后离开。 小厮心里想归想,还是尽职地将纪子期的答卷封存起来,带着纪子期先去用膳。 用完膳后回来,发现答题那人还在沉思,纪子期悄悄问九室里的另一位小厮,“那人刚才有交卷吗?” 小厮摇摇头,“没有!” 纪子期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发现那人还是没动静,思量着若按此下去,今天不知会答到何时。 掌珠那边题比较简单,想必她早已答完在外等着了。 纪子期想了一小会,便决定交卷了。 因有九关,这九室里判官便用九人,分别评判一到九关。 纪子期答出的是第五关的题,便将答卷交到了第五关的判官处。 这一到九,九个判官,越往上判官资格越老,却最清闲,因为九关里通常能过五关的已经很少了。 当纪子期交出第五关的答卷时,那判官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看完答案后,仍是说了同样的话:“答对了!公子是拿银子,还是继续下一题?” “继续下一题!”纪子期道。 纪子期拿着题走向自己的位置时,那第五关的判官便开始同第六关的判官交头接耳起来了,两人齐齐看向纪子期的方向。 然后第六关的判官又同第七关的判官,小声说了两句。 当纪子期坐下时,第六至第九关的判官,眼光均会有意无意地扫过她。 这也怪不了这些人,这九室里,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有人闯过第五关了。 当然,关注到她的,还有同一室的其他人,都用一种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向她。 纪子期对那些眼神视若无睹,淡定自若地写下了第六关的答案。 她心想,反正都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后面几关略微隐藏一下实力就好了。 因而在第六关答题到手后,她闭眼沉思了约小半个时辰。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看来而已。 事实上是,答了大半日题,她觉得有些困,闭上眼休息了一小会。 时间差不多后,纪子期提笔写下了第六关答题的答案。 然后在众人震惊地眼光中,走到第六关判官面前。 第六关判官镇定地接过题,面上表情不变,看了一眼后,道:“答对了!公子是拿银子,还是继续下一题?” 纪子期道:“继续下一题!” 在她来交卷的时候,关注着她举动的,也包括了所有一到九关考题的判官。 当纪子期拿着第七题离开后,几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是第七题交卷,更快的,是第八题交卷。 所有人都以为越往后,题越难,答卷时间自会越长,可纪子期偏偏相反。 她从第五题开始后,一题比一题的速度快。 原本她是打算着跟其他答题者速度差不多,不想将自己暴露出来。 可当题拿到手后,她知道,以现在九室这些人答前几题的速度来看,后面这些题答出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纪子期索性改变了策略,既然不能隐藏实力,那就干干脆脆地展露出来,震慑住所有人,也是一种致胜的手段。 当她拿到第九题后,只在半柱香时间内交上答卷后,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那些答题的人,都忘了自己刚才想出的答案,只呆呆地看着第九题判官的动作和神情。 第九题判官接过答卷看了一眼后,虽努力装出镇定的神情,然略带抖音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纪公子,恭喜你,顺利闯过九室九关!” 九室里传来一阵抽气声,纪子期淡定地接过第九判官递给她的过关牌,向注视着她的人,一一微笑点头,走出了九室。 九室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恢复,不只是答题的人,几位判官更是心惊不已。 这九室已经有好几年未出现过闯关成功的人了! 纪子期出来的时候,掌珠果然已经等得有些心急了。 见她安全出来,吁了一口气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让阿二闯进去了!” 纪子期呵呵两声,“这九室里的题,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确实有些难度。我解题花了一些时辰!” “结果如何?”掌珠问道。 “过了!”纪子期笑眯眯道:“你呢?” 掌珠点点头,“一室的题确实很简单,但里面的人也很少,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二三个人。 昨日听到茶楼那些人说起时,我心里还在想,若一室的题这么简单,岂不是很多人过关?那斗室不亏大了? 今日一看,才知这商人果然有心思,一室虽简单,人却少!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通过!” 纪子期心道:这当然啦,好像现代抽大奖一般,最高奖的数量,肯定是最少的。 还有两日才到最后斗数决赛,纪子期想着这么久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便同掌珠商量,趁这两天去逛逛南临城。 掌珠本有些不愿,许是想着马跑久了要吃早,人累了得休息,便同意了。 南临城自是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不过比起天顺来倒不遑多让。 逛了小半天,两人看倒是看中了一些东西,但想到南秦现在的状况,也不好意思花银子买。 不过有一把小匕首,拔出来寒气逼人,纪子期倒爱不释手。 不识货的她,直觉这把匕首不同寻常。 她想着杜峰那厮送了她一个手镯子,她貌似还未送过他东西呢。 可掌珠在一旁,她看了又看,还是放了下来。 正准备离去前,掌珠幽幽道:“你想买便买吧!” 纪子期呵呵道:“也不是很喜欢,只不过看着比其他物件新奇一点!” “你不是想买来送给他的吗?”掌珠道:“你想买就买,不必顾忌我!” 纪子期笑笑不出声。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可现在嘴上说不在乎,万一心理在乎起来,那才麻烦! 她看了一眼那匕首,有些恋恋不舍。 哎,算了吧!下次再买点别的送他好了! 或者,纪子期偷瞄掌珠一眼,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买下来就成。 “阿功,咱们走吧!”纪子期道。 “你若不买,那我买来好了!”掌珠站着不动,“这把匕首看起来普通,实则锋利异常,正适合藏在腰间袖中靴中防身! 你若真不想买,那我买来送他!” “那怎么成?”纪子期急道,看着掌珠似笑非笑还带着点哀怨的神情,又呵呵道:“是我先看中的,那我买了!” “他还是我先看中的呢!”掌珠轻哼道。 “这人与物如何能相提并论?”纪子期边说边转向老板,笑眯眯道:“老板,帮我把这匕首包起来!” 斗室里最后参加决赛的人,除开纪子期和掌珠外,总共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是从一室闯关出来的,一人是从三室闯关出来的。 斗数的形式,与赏术大会最后林寒轩提的方法类似,一人出题,其余四人解答。 答错不计分,答对计一分。 不过与赏术大会不同的是,赏术大会的题是偏娱乐趣味性为主,而这里的斗数却是实实在在的正统术数题。 而且关键是,不管对方是何等级,术子也好,术师也罢,均一视同仁。 也不管出题人自己是否解得出,只要出的题,能将对方难住,便算胜出。 五人一上台,气氛立马紧张了起来。 斗室的外面,围满了下注的人。 纪子期有些后悔将所有的钱都送到了南秦,几人身上总共只有一千两银子在。 她原想将银子全押在自己身上,但一旁的掌珠和阿二明显不太赞同,便只押了五百两。 蚊子肉也是肉,虽然她的赔率只有一点二。 纪子期决定将赚得的银子,当作自己私人所得。 哼,谁叫你们不相信本姑娘,那就看着本姑娘如何赢吧! 出题的顺序是按抽号的形式进行,抽到一,便第一个出题,纪子期很不幸地抽到了五,掌珠第二。 第一个出题的,是个略有些腼腆的二十左右来岁的青年。他同掌珠一样,是从第一室出来的。 抽到第一室和顺利闯过九关的幸运与激动心情似乎还未散去,纪子期站得近,能看到那个青年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抖抖索索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因着南临斗室斗数的狂热,同时衍生了另外一个行业,卖术数题。 从一两银子到一万两甚至更多不等,有正规的,经过判官专业验证的,明码标价。 有非正规的,花同样的银子买到的可能是非常简单的题,也可能是几十年都无人解开的超级难题,端看个人的运气和眼光了。 这位青年家中条件尚可,买的题便是现在市面上还剩下的最贵的题之一,花了一万两银。 饶是如此,他与他的家人们还是后悔万分。 要知许多来参加斗数的人买题,通常并不是去报名闯了九关后,才开始买题。 而是从决定报名的那一刻起,甚至于之前,就时刻关注着市面上的术数题,有看中的立马出手。 因为即使此次没有闯关成功,还有无数次机会等着他,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或者转卖给此次过关的人也可,总之是不亏的。 当这青年抽到一号室的牌号时,他及其家人狂喜万分,早将要买题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青年闯关成功后,才想起此事,然后急匆匆地去买了道价值一万两的题。 这青年念完题后,纪子期掌珠已及另外两位闯关成功的人,便开始解题了。 答题时间最长为小半个时辰。 青年看到几人提笔迟迟不落,有两人眉头深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中不尽浮起些许得意,看来这一万两银子花的还是值得的! 掌珠和其余二人,是真的在思考题的思路。 纪子期实则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写下答案才好呢? 马上就写会太打人脸了,她倒不是在意别人,反正当她在九室闯关成功之后,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犹豫的主要原因是掌珠,好歹她也是公主,多少得顾及点她的面子不是? 纪子期这一想,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闭上眼睛,装出一副闭目沉思的样子。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还是没有人动笔,青年的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面上的笑容,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离他最近的纪子期,动笔了。 作为竞争对手,那青年自是知道纪子期这个恐怖的存在,先前见她并未落笔,还以为难住她了。 现在见她一提笔,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时间到,除了纪子期,无人答出。 术数题奇妙的地方在于,即使你不懂解答,没有正确答案,可只要有人说出了答案,就算水平不太高的人,略一验算,就知其结果对与错了。 所以当纪子期的答案一交上去,三位判官立马宣布:“纪子期,第一题答对,记一分,其余人等无计分!” 出题的青年在听到宣布的结果后,立马面色苍白,好似遭遇到了严重打击。 事实上也确实是非常残酷的打击,他虽家境不错,可并非大富之家,一万两银对于他全家来说,已是一大半以上的家产了。 这家产是他祖辈三代人慢慢积蓄下来的,却被他一夜之间败去了大半! 青年面上神色越发惨白。 场上众人却无人理会他的情绪变化,判官已宣布了接下来是二号签杨功出题。 掌珠虽术数水平不太高,但胜在见识广。 蒋大师长年在宫中,掌珠小的时候,偶尔也会听他讲讲题,后来慢慢大些了,蒋大师也不再轻易讲题了,才接触的少了些。 ------题外话------ 哈哈,大大要厚着脸皮,求评价票~求评价票~求评价票~ 有票的亲亲,请投上一票哈~,五星最佳~比心,咻咻咻~ 正文 138、这毒药吃还是不吃? 但一些比较稀奇些又少见的蒋大师自行研究的题,还是听过不少。 即使是很久以前偶尔听到的,但蒋大师身为术数北斗,能从他口中出来的题,自是非同一般。 别说才过了几年,就算是几十年后,依然会是很多人争相研究的题。 因此掌珠的题一出,答题的几人除了纪子期外,都不是对术数深有研究的人,倒没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反正对他们来说,难和很难和非常难,这之间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台上的几位判官就不同了,那些人或许术数水平不高,但绝对的见识多广! 有些自认这天下的题,他们没见过没听说过的,怕是非常之少了。 可眼前这个麻脸少年,随口说出的一道题,居然是他们从未听过的。 纪子期只想了片刻,便知道了答案。 但她犹豫着,要不要这题装作解不出,给掌珠留个面子。 反正她十分有信心,就算此题不解出,她也有把握能胜出,成为最后的赢家。 纪子期思量间,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了掌珠,正好对上掌珠似笑非笑的眼。 那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休想装作不懂胡弄她! 纪子期心中一凛,是啊,骄傲的掌珠公主,怎会需要别人的相让?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有时候明明懂却帮意装作不懂,对某些人来说,不是恭敬而是讽刺,就像此时的掌珠一般。 纪子期想清楚后,提起笔刷刷地写下了答案,然后静待时间的过去。 等着时间过去的不只是她,还有那几位判官,他们甚至比纪子期更心急,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纪子期写下的答案是否准确。 交卷的时间终于到了,场上的紧张气氛似乎松了一松。 纪子期上前交上了答卷。 几位判官甚至不顾形象,在纪子期双手捧着答卷,准备递出去的那一刻,几双手同时伸出,都想第一个拿到答卷,想第一时间知道答案。 最中间那位判官,分别瞪了伸手的那几位判官一眼,那几人才讪讪收回了手。 答卷快速地几人中间流传,每位判官看完答案后,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楞。 要知按他们的经验来判断,刚刚那题的难度,至少超过了三等术师以上的水平。 可眼前这个年轻的瘦弱少年,居然给解了出来! 几人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恐惧! 这个少年,如此年纪,术数水平竟已达到了这么高的水平,若长此下去,如无意外,黎国恐怕又要多出一位大术家了! 但同样也因为纪子期这样的年龄,已达到如此水平,让几人心中生出了恐惧: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研习了? 可就算如此,最多也就十几年光景,有多少人穷其一生连一等术生的水平都达不到。 而这少年在这样的岁数,就已达到了常人一生的水平,这,还是人吗?莫非是什么妖怪不成? 否则,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如何能让他们相信? 与几位判官相比,除掌珠外,其余三个人便是赤裸裸地嫉妒了! 这个少年已连续对两题,只要再答对一题,而场上无人答出的话,后面的题,根本无须出,他就已经是绝对的冠军了! 掌珠对于纪子期能解出此题也有些惊讶,不过当她想起她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时,这题或许蒋大师也恰好同纪子期提起过,能答出来也正常的很,这一想,心下便释然了。 第三位出题的是由第三室闯关出来的,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木讷的斯文中年人,听说是个二等术生,看样子倒蛮符合。 他讷讷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有几分结巴地念了起来。 这实在不怪他,这题几乎是花了他全部的积蓄才买来的,可看同场少年的表现,他已有预感,这钱怕是已经打了水漂了。 想起家中贤惠娘子和几个小儿,这中年人顿生悔意。 他娘子曾多次劝他,要脚踏实地一些,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莫要被横财迷了心眼,他却始终心里不服气。 在南临,二等术生屈指可数,而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曾报考过几次,但每次都运气不佳,均抽中五室以上的牌号。 此次抽中三室时,他心中认定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到他了。 可谁知,也许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怪他想投机取巧的心,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来收拾他! 中年人心中悔不当初,可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哪有回头路可走? 中年人出的题也不算简单,可自是比不上掌珠出的从蒋大师处流出来的题,纪子期很快就解出来并立马在纸上写下了答案。 若此次再慢些写下答案,怕是会被人怀疑她之前是不是有心怠慢了。 至此,几乎是没有人怀疑此次的胜出者,不会是那个总是一脸淡然的文弱少年了。 答卷交上去了,与所有人预估的一样,又答对了! 场上除了掌珠的另三人,也不知谁比谁更倒霉,花重金买下来的题,被人像解绳子一样轻易就解开了。 最后一人,甚至连题都没有能拿出来。 只能留待下次了,他心中想道,或者转卖给下次参赛的人。 这一想,他又觉得庆幸了,至少他只是花了五两银子的报名费,比起那两人,他算是幸运的了。 看着那两个面色如死灰般的人,他心中涌上无限的同情。 并暗中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报名这斗数了,虽然赢了可以一夜暴富,可想必因此倾家荡产的人更多! 输了的几人全都退下了场,只留下了纪子期一人。 最后一题是由斗室老板出题,却迟迟不见身影。 场下观看的人,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又过了约半盏茶时间,神秘的连老板终于现身了。 然而让纪子期和掌珠震惊的,不是那个初次见面气度不俗的连老板,而是他毕恭毕敬请上来的,那名在南安让她惊为天人的男子,聂墨。 纪子期与掌珠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要小心警惕二字。 一身藏青蓝镶红边的长袍,身长玉立,精致完美的五官,嘴角微翘,带着一丝玩味和索然。 最动人的莫过于那一双勾魂慑魄的眼,如笼在山水烟雾中,随意一瞥,目及之处,就让会所有让人迷了心智!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其风流之姿,引无数人心生向往,却又好似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笼罩,生出一种睥视天下的王者之气! 纪子期仅管已见过聂墨一次,再见仍有些不敢直视,担心被他美色所迷惑。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欢迎来这斗室,共同验证一夜暴富这一奇迹的诞生!” 斗室连老板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可往聂墨身边一站,顿时沦为了只配为他端茶递水的小厮! 没有多少人在注意听连老板说了些什么,除了纪子期和掌珠几人,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那个绝美风流的男子吸引住了眼光。 那连老板似乎也很识趣,简单说了两句后,便进入了正题,“老夫身边这位,便是斗室的幕后老板,聂爷! 这一次斗数最后这一题,便由聂爷亲自出题!” 聂墨对着纪子期轻轻一勾唇角,差点晃花了她的眼。 她心想,若不是她已有了杜峰,说不定真会被这男子给迷了去! 一想到杜峰,心中立马静了下来,回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不意外的在聂墨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看来这男子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嘛!纪子期心道,可惜本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你那套魅惑的手段留着去对付别人吧! 聂墨淡淡地笑了,一笑之下,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显倾城之姿。 在纪子期看来,她在这古代见过的所有人中,怕也只有掌珠能与他相媲美了。 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将两人放在一起的想法,若这二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小孩怕是要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她偷偷看一眼掌珠,掌珠看向聂墨神色却带着几分厌恶。 纪子期收敛心神,想太多了!解出题拿到银子回到南秦才是正事! 连老板大概说明了一下最后的规则:“纪公子,这最后一题你若能解出,则可拿走此次闯关赢得的十二万八千两银子。 以及斗室三场累计下来的约五百万两银子的六成,三百万两;若输了,” 连老板故意停顿一下,“则一文也没有!纪公子,明白了吗?” 纪子期还未点头表示同意,聂墨抢先出了声,所有人又顿时被那奇异的腔调,磁性的声音吸引住了。 “若纪,纪公子愿意解出,这五百万两斗室分文不要,全由纪公子所得!” “哇,不是吧?”下面有人惊呼起来,“那岂不是有五百万两那么多?” 有人喃喃自语了,“俺的娘呀,这小子实在是祖上积德,走大运了!” 也有人泼着冷水,“那也要他解得出才成,若解不出,看着五百多万两银子从眼前飞走了,这定力差点的,怕是都要疯了吧!” 这银子越来越多,按理说纪子期应该高兴才是。 可她看着眼前笑容魅惑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男子,那故意停顿的称呼,以及“愿意解出”几个字时,心中不安越来越大。 解题一般只有解得出与解不出,哪有愿意解出与不愿意解出之说? 除非这中间有什么阴谋! 纪子期没时间多去想这中间的问题,因为题已经由人拿了上来。 上次在见到聂墨的那个雅间,还有一名阿从的侍从,此时纪子期需要解出的题,便是由他恭敬地呈上来交给聂墨的。 聂墨随手从他手中接过,将纸上内容又重新浏览了一遍,微一颔首后,交还给了阿从。 纪子期从阿从手中接过题一看,心中的不安瞬间化成了满满的恐惧。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真是有阴谋! 那张纸上画的是一份简易的投石机,问题则是:用何种力度,能让它运转起来?需写出详细地计算过程。 她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紧咬下唇,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底下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看着纪子期苍白的脸,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好奇她手中拿到的题到底有多难。 掌珠担心地看着她,纪子期这样的神情,是她从认识她起,从未见过的不知所措。 当初她第一次她时,面上是何等的淡定自若啊! 那就说明她手中的题不只是难这么简单了,若只是因为难而解不出,以纪子期的性子,一定会干脆认输,而不是如此彷徨惊慌的神色! 掌珠不由看了眼那出题的男子聂墨,却恰好与他眼光对上,也不知是刚好他也看过来这边,还是他已经看了她许久。 这一想,让掌珠心中非常的不舒服,偏偏那男子与她眼光相撞后,还对着她微微一笑,勾魂之极。 掌珠忍不住眯眼瞪回他,眼中毫不掩饰她内心的不郁,可那聂默居然露出趣味的神情,愈发大胆地盯着她,眼里露出侵略的意味。 掌珠怒极,心中想将那对放肆的眼挖了的心思都有了! 若不是理智提醒着她,她现在是杨功,她现在南临,她真的想下令让阿二将那个讨厌的家伙给抓起来,挖了他的眼。 掌珠气得沉身发抖,偏偏那男子毫不退让。 她只得收回目光,移到场上的纪子期身上,摆起脸用身上的寒气隔绝那男子放肆的目光。 心中暗哼道:莫再让本公主再碰到你! 纪子期盯着桌上的题,手中的毛笔迟迟不知如何落下! 投石机之事,工部二月多才开始制造,到现在为止,算算时间不过两个多月。 投石机均是用木头制成,中部往南大雨已有一个多月,投石机根本不能运出,除了北地外。 但北地遥远,不到六月,不可能到得了北地。 因属军事机密,朝中及工部早已下令,严禁任何人将这投石机一事泄露出去,严禁任何人在朝廷之外谈论这投石机之事! 那这聂墨,又如何得知这投石机的存在,还画出一模一样的样子来? 想来只有一种可能,他在京城有人,并且是能随时掌握朝中第一手信息的人! 聂墨的外形,一看就是偏向北地那边之人的异国人。 那要投石机来有何用?除了投入战场外,纪子期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的可能了! 现在的题,她若不答,南秦十多万人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长江洪水现在情形如何还不得知,若迟迟不退,受灾的人数将达到数十万人。 想来朝廷国库根本无法支撑几十万人的灾后重建,就算能支撑,恐怕只能将前线军需费用挪来,可这一来,前线军心必定涣散。 若不挪用,任由这灾情自行慢慢恢复,民心必会动荡不安,恐会引起暴动。 无论如何选择,都会给虎视耽耽的邻国打击黎国的绝佳机会。 纪子期心中苦笑,想起之前在杜元帅书房秦日勉和李将军几人的对话,现在黎国的情况,前线何止动不得,恐怕还需加大军需才行! 投石机的威力她知道,当初造出来的时候,她就曾有过担忧。 倘若她答出了这题,一旦被聂墨投入到战场上,双方死伤定会极为惨烈! 纪子期想起天凉战场上伤患营里血肉横飞的肢体,忍不住浑身一颤。 现在这道题,就像一个身患重病的患者,被告知必须服用一种毒药,才能暂时压制住这种病,但那种毒药会带来更加致命的后遗症,并不会比他原来的病轻多少! 救还是不救?这毒药吃还是不吃? 纪子期第一次陷入两难。 她抬起眼,掌珠用眼神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那双美丽的眼里盈满了担忧。 纪子期望着那双眼,那好似湖水的眼,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只感觉掌珠眼里的湖水好似突然间变成了滔天的巨浪,朝着她汹涌而至。 纪子期猛地打了个寒噤,从幻像中清醒过来。 既然怎么选都是错,那就先选对眼前有利的吧!以后的问题,以后再想办法来解决! 下定了决心的纪子期,提笔快速地写下了答案。 写完后,立马交给了等在一旁的阿从。 聂墨看了眼手中的纸,眼中飞速闪过一丝震惊与惊艳,很快又恢复成了原来慵懒魅惑的神情。 他对着连老板微一点头,连老板面上立马露出夸张的笑容,也不知是对着聂墨的,还是对着纪子期。 “哈哈,恭喜纪公子,贺喜纪公子,刚刚那题,答对了!您这次总共可赢得的奖金是五百二十三万八千六十五两!” “哇!不是吧!”底下一片大声地喧哗。 “这是斗室开办以来,最高金额的一次奖励了吗?” “是的。以前最高一次是二百多万两!” “不行不行,下次我也要报名,要是运气好,如这位小哥一样,咱就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了!” 因着纪子期的胜出,不少人本已经偃旗息鼓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纪子期面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她拱手道:“多谢聂爷,多谢连老板!” “按照斗室的规矩,胜出者可由斗室派人护送,不知纪公子是否需要?”连老板道。 “不用了,在下有带侍从,不劳连老板费心了!”纪子期一口拒绝。 她当场拿了银票下得台来后,掌珠迎了上来,正想问刚才怎么回事。 纪子期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而急促地道:“快走!” 掌珠这才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颤抖,手心里全是汗。 预期中的阻扰并没有来到,顺利回到客栈的纪子期轻轻松了口气。 “子期,到底怎么回事?”掌珠焦急问道。 “那题,是关于如何制作投石机的问题!”纪子期道。 “什么?”身为皇室中人的掌珠立马敏感地觉察到了不妥之处,“这投石机并未面世,父皇已严令禁止……” 掌珠突然不出声了,看了一眼纪子期。 纪子期朝她点了点头,“所以咱们必须马上离开南临,回到南秦!” “好!”掌珠当机立断:“阿二,马上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南临,前往南秦!” —— 纪子期和掌珠坐在马车里连夜出城的时候,并未发现城墙上站着的两个身影。 “倒是聪明得紧!一察觉有危险,立马就逃了!这份敏锐和果敢,怕是这世上许多男子都不及!”磁性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丝笑意。 “主子!国师交待,必须将纪子期带回西羌,您为何让她离去?”是那个侍从阿从的声音。 他身边的男子半张绝色的脸隐在黑暗中,即使看不分明,仍然感受到其倾城的容颜。 他盯着远去的马车,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阿从,你知那纪子期为何答题时犹豫了半晌?” “属下不知!”阿从老实道。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题是颗毒药,她一时不知如何取舍!”聂墨轻轻一笑,“你认为这样聪慧的女子,会不知道我们抓她的用意吗? 这样心中装着黎民百姓和百万将士的女子,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能够使其动容?抓了回去,也不过是抓一个废人或死人而已! 她若活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利用,好比现在这次,面对着南秦水灾这样的困境,她不得不选择吞下这颗毒药!” “可国师交待……”阿从犹疑道。 “阿从,”聂墨淡淡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散出,“你莫忘了谁才是王!谁才是你的主子!” 阿从浑身一凛:“是!主子!” —— 银子由掌珠的侍从快马送往南秦城,纪子期和她则坐在马车里,不停歇地跑了一天一夜。 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实在支持不住的二人,停了下来,打算歇息一晚再走。 “既然这一路都无人阻拦,想必不会再有人追来了!”掌珠道。 “嗯。”纪子期吁出口闷气,点点头,“不过还是小心不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回到南秦前咱们都不能放松。” 掌珠神情凝重,“那个聂墨,其外形一看就是北地苍月西羌那边的人。 北地离南地相隔如此遥远,这人居然能在南临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一细思之下,忍不住心惊! 他的人能掌握到投石机这么重要的信息,在朝中的地位怕是不低。 那么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双他的眼睛在盯着黎国?” 一想到他那双放肆地盯着她的眼,掌珠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烦闷,“而且,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何会放你走?”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咱们出了京城之后的一切行踪,怕是他早就一清二楚了,否则在南安的时候,也不会说出‘一定会再见面’这样的话!” 纪子期道:“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你公主的身份!” 哼,若是知道了还敢如此大胆地盯着她瞧吗? 掌珠心中冷哼,“知与不知都无甚关系,他要是捉了我,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身为黎国公主,有责任护我黎国百姓,我不会让他用我的身份作借口,向父皇提出什么任何过份的要求!” 掌珠冷笑一声,傲然道:“大不了就一死,没什么大不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对掌珠青眼相加的纪子期更加对她刮目相看。 从未见过世面的掌珠,都有如此心胸和志向,看来这皇室的教育还是很不错的!不只是有骄傲和自大,还有责任和使命!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精神!皇族风貌!尽情地享受着上天赋予他们的权利,也愿意承担随时会压在他们肩上的责任! 这一刻,纪子期突然有些明白聂墨放过她们的原因。 若抓了她二人,其结果就算不是渔死网破,他也不会占得了半分便宜! 那个男人,其心思太可怕了! 他日若与杜峰在战场上相见,谁赢谁输实难预料! 纪子期叹息一声,心中已经隐隐替杜峰担忧了起来。 歇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天还没亮,纪子期和掌珠带着一行侍从上路了。 一路颠簸,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赶回了南秦。 黎渊早已安排下人准备好了一切洗漱用的东西,在二人洗漱完毕后,即时端上了可口的饭菜。 并派人传话:“妹妹和师妹先好好休息,下午晚膳的时候去见他即可。” 皇兄既然发了话,掌珠自是不会客气的。 连带着也便宜了纪子期,若她是一个人,即使黎渊发了话,她也得象征性地去请示一番。 两人用完膳后,直接躺到床上休息了。 已两个晚上在马车里度过的纪子期和掌珠,躺到床上不到一小会便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肚子饿醒的。 原来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 两人去到黎渊帐篷的时候,工部朱潜和户部的罗大人以及耶月哈和于太医皆在,也见到许久未见的面孔,曹云清。 唯独不见杜峰! 纪子期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黎渊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五天前,杜将军收到兵部急令,一直与黎国素无瓜葛的北地西羌有异动,杜将军被急调走了!” 话音刚落,一阵酸意涌来,纪子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几日的担惊受怕一过,她心中唯一想着的便是杜峰温暖的怀抱。 可她平安回来了,他却走了! 纪子期紧咬下唇,垂下眼,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 可这里面的好多人还是一眼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比如掌珠,比如曹云清,比如黎渊。 耶月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纪师妹,这是杜将军让我转交给你的!” 纪子期拼命眨回眼中的泪,伸手接过耶月哈手中的信,紧紧握在手心,低声道了句:“谢谢耶师兄!” 黎渊轻咳两声,“掌珠和师妹先坐下,你二人刚回来,先了解一下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曹大人,你再将长江水患的情形说一遍!” “是,大皇子!”曹云道:“当日下官变卖完粮草和药材后,恰逢连夜暴雨,长江水涨,没有船支可以通过,因而在下被困在了长江那边! 好在老天怜悯,这雨下一日便停一日,长江水虽未退潮,也一直未发生洪流,陆陆续续地差不多十来天后,雨开始小了,才慢慢退了潮。 长江一带的居民虽受了些灾,好在不是太严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长江虽退潮,但大船通航还需要几日,在下来的那天也算是巧,刚好有个经验丰富的渔民有事要过来,下官便搭上他的小渔船过来了!” 纪子期已恢复了情绪,听得此言,便放下了心。 户部罗大人道:“如临行前安排的那般,前两次商行运来的粮食和药材,果真由民众私下买完了。 第三次的时候,下官出面和他们协商,以原价七成买下了粮食和药材,欠下的部分写了欠条。 在第四批粮食和药材要到的前几日,下官本还有些担心,好在公主和子期筹来的第一笔银两来得及时。 下官立马派人将欠商行的钱还清了,第四批的物资也准时到了! 公主和子期这次总共筹得的银子数目,实在大大出乎了下官所料,下官实在佩服! 这样一来,不仅南秦短期内不会缺粮食和药材,南秦后续的重建也无需朝廷的支援了!” 工部朱潜道:“南秦的雨水已经褪得差不多,冲毁的堤坝马上就可以进行修整了。 有些地势较高的地方,已有灾民陆续回去准备重建了。 公主和子期此次的银子刚到,罗大人已拨出一批银子,着手购进木材,进行重建,预估两三日后就可以动工了。” 于御医道:“因药材到的及时,各临时诊治所又在灾民之间,无形中加强了大夫和患者的关系,几乎所有人都很配合! 总共发现了十例疫症,还好发现得早,并未传染开来,只有家人受到了轻微感染,吃了药就好了。 不过,那十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依着子期先前的提示,那十人病逝后当场火化了。” 于御医说到此感慨一声道:“百姓一向信奉死后入土为安之说,火化之事极少,甚至被是一种挫骨扬灰的惩罚。 多亏得之前打下的良好关系,粮食药材和安全方面,又通通都照顾周全。 灾民对咱们信任有加,才允许了从未有过的尸体火化!否则,光这一件事,怕是不知道闹出多少事端出来!” 黎渊道:“掌珠,师妹,南秦这边的现状差不多就是如此了!你们说说去南安和南临事筹款的事情。 在座各位都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这么多银子的!” 掌珠对着纪子期微笑道:“子期,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来说吧!” “是,公主!不过公主这一说,子期实在有些惭愧!公主太过于谦虚了,若没有公主的支持,也不会有今日的成绩!” 纪子期道:“刚到南秦的时候,子期趁着晚上的空当,有时候在驻地走一走,与当地人聊一聊,了解了一些南秦人的风俗习惯。 也大概知道了附近的南安城中盛行的玩意,便是话本子和戏! 当时子期便想着将南秦发生的水灾编成一个话本子,去到南秦找上一个上好的戏班子好好唱上一出,引起南安人的同情心! 话本子的初稿由子期完成,不过是经由公主润色,并写了推荐语,才有了这么好的成绩……” 纪子期将南安与南临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听得在座各位惊叹不已。 说到在南临城斗室最后发生的变故时,纪子期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大皇子,投石机即将面世,想必陛下的禁言也即将会解除了。 事出紧急,所以我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了,还请大皇子谅解! 那聂墨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狼子野心,咱们必须得马上对此事从长计议!” 掌珠插了一句,“皇兄,这北地聂姓我从未听过,不知皇兄你可曾听过?” 黎渊听到聂墨用五百万两换走投石机的制作方案时,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一会,道: “聂这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但听父皇曾无意间说起过,西羌两年前新登基的大王,名叫西烈墨,听说长得俊美无比,世间无人能敌!” 纪子期和掌珠对望一眼,没错,是他了! 掌珠道:“那必是他无疑了!” “想不到他胆子够大的!”黎渊重哼一声,“居然敢跑到我黎国南方来撒野!” 纪子期心中却一阵心惊肉跳,来的时候,她就担心杜峰万一对上他会占不了便宜,结果,这已经就要对上了! “大皇子!请允许子期立马修书一封给杜将军,同他说明西羌已知如何制作投石机,怕是不日就会制造出来了。 子期会在信中告诉他,如何防范投石机造成的伤害!” “防范?”工部朱潜好奇道:“这投石机还可以防范?” 正文 139、苏府变故 纪子期道:“可以的,大人!只要经过精密的计算,通过对方的角度,距离,石块的重量,便可大致计算出投石机投出的石头大约会落在何地! 这样一来,便可以提前发出预警,减少伤亡!” “此话当真?”黎渊和朱潜同时惊呼问道。 “当真!”纪子期点点头,“请大皇子允许!” 黎渊道:“好!南秦之事现在一切顺利,今日召各位前来,只是为了交流一下各自信息,若诸位没其他事情禀告,就此散了!” “是,大皇子!” 纪子期要看信,要写信,掌珠很识趣地在所有人走后,留在了黎渊帐篷。 不过她也真是有话要跟自己的皇兄说,“哥哥,刚刚南临斗室一事,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明说,但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 西烈墨此行,志在子期,他之所以放妹妹二人离开,估计是在这两次的短暂接触中,大约明白了子期是个心中有民族大义的人。 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个人的生死,而枉顾黎民百姓。 若强行抓去,只怕是得不偿失!但他一定会再想办法,找到子期的弱点,逼她就范!” “纪师妹的弱点?蒋太师一家,杜将军?”黎渊皱眉。 “嗯。”掌珠点点头,“想要抓到杜将军,恐怕不易。但若要对付手无寸铁的蒋太师一家,确是不需费太大力气。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蒋大师名头太响,或许这也是西烈墨还未对蒋太师一家动手的原因之一。 又或者,他也想试探一下子期,到底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值不值得他这样做。 但你我二人都清楚,纪子期绝对有这样的能力和品性,值得西烈墨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收服她这件事上。 所以哥哥,必须将这事尽快告之父皇,让父皇派人暗中保护蒋大师一家。” “妹妹你说得很对!你这出去一遭,变得让哥哥自愧不如了!”黎渊欣慰道:“蒋大师身份地位不一般,父皇早就有派暗卫暗中看着,也是怕有人对他不利,影响到黎国术数界的发展。 不过,纪氏一家无甚名头,父皇应该并未理会,如今这一来,怕也必须要派人暗中保护了。” 黎渊说完后,又神色复杂地看着掌珠,“阿姝,如此一来,你和他不是更没有机会了吗?” “妹妹和他有没有机会,从来不是因为纪子期的缘故!”掌珠幽幽道:“在她没出现之前,他就未曾将妹妹放在过心上过。 若纪子期出了事,只怕他也不会独活! 哥哥,这一次南安和南临之行,妹妹跟着子期长了许多眼界。 知道原来女人的世界也可以很大,并不是只有闺阁和后宅。 也许是因为这眼界开了,这心也放开了,本来就不属于妹妹的东西,妹妹不强求! 只是这么多年的念想,妹妹一时放不开,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所以,哥哥,”掌珠看黎渊一眼,意有所指,“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东西,可以抢来,可若心已经是别人的了,怎么抢来也无用! 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哥哥,可要以妹妹为鉴啊!” 黎渊眉头一跳,强笑道:“阿姝哪里的话,哥哥怎会如此傻?” 这边纪子期刚到帐篷,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杜峰留给她的信: “期期,你回来见不到我,一定会很失望吧?我见不到你就要走,也很失望,全身都很失望啊!” 纪子期本来眼中有泪,看到这一句,想起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飞红脸呸了一声,鬼才失望! “你在南安之事,我已经听说了,很棒!我为你骄傲,不愧是我的媳妇儿,我的女人! 想必以后为夫若是辞了官赋闲在家,期期也定能养得活起。” 去,想得美,你敢赋闲在家试试,本姑娘赶你出去! “期期,收到调令的时间很急,必须马上就走,没时间写太长。 就是走了后有个遗憾,希望期期能满足我。 你回来后寄个穿过的贴身小衣给我吧,先前那件黄色肚兜放在杜府了。 去到前线,长夜漫漫,一定会想你想得发疼,切记切记! 还有,我不在的日子里,要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某些地方,可以养得再圆润一些,嗯,我喜欢。 回来后若让我发现属于我的地方小了,定要让你好看!” 啊,呸呸呸!死色胚,就不能说点别的话吗?纪子期面上笑意飞起,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未见到他的遗憾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纪子期深吸两口气,收敛住情绪后,提笔给杜峰写了回信。 “杜峰:回来没见到你,我心中确实有些失望,又为你担心不已,西羌的大王西烈墨,是个绝对不容小觑的人物…” 纪子期将在南临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一番,最后重点写了她对西烈墨的评价。 “此人远在西羌,却能将千里之外的南临尽数掌控住,甚至连陛下眼皮子底下京城都有他的人,可见其谋略手段虽同一般! 为了得到投石机的制作方案,不知从何时起就在暗中开始布下了局,直到南秦水灾因势导利,一步步按着他要的结果靠近。 而最后的结果,甚至让人说不出半句他的不是! 杜峰,这个人隐忍又果断,绝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你若与他对上,一定要小心谨慎为上! 西羌现在已经得到了投石机的制作方案,想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来。 我曾经担心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唯今之计,我将根据投石机的角度重量等,计算投出来的石块的落地距离的方法写下来。 在对方投石之时,便能提前做出预警,希望能帮到你,减少前线将士的伤亡!” 长长的一封信,纪子期足足写了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后搁下了笔。 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后,将其折起装入了信封中。 此时已至深夜,掌珠还未回来,纪子期想起杜峰的要求,有些头疼了。 她现在扮的是男子,根本没有穿肚兜,去哪找件给他? 纪子期低头看看自己被裹得紧紧的平平的胸部,难不成,给他寄快裹胸布去? 她想起杜峰收到布块时面上可能出现的神情,忍不住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 心中恶作剧一起,脱下外衫,解开裹胸的布条,将最贴近身子的剪下一块。 取出信又提笔加了几句:远在外地,扮成男子,肚兜是没有了,寄块裹胸布聊解相思! 然后将装好的信和布片,还有她买来送他的匕首放在一起打包好,带着笑爬上了床。 早上负责送信的侍从,看到一个小包裹楞了一下,不是送信吗? 纪子期淡定道:“我在南临的时候,给杜将军买了一把匕首,烦请小哥一起送去!” 南秦的重建进入了轨道,长江也开始进入了稳定的通航,黎渊决定将留下部分人,其余人等返回京城。 工部朱潜、户部的罗大人、于太医以及耶月哈等人留了下来。 南秦原被杜峰扣押起来的知府,在南秦开始重建的那一天,被黎渊当众斩杀。 现在的南秦在新任知府未到之前,暂时交给了原来的县丞代管。 纪子期几人将手中事情交待好后,在五月二十这天,离开了炎热的南秦。 一行人的离开,并未特意声张,然而在离开的那天,南秦城中百姓全体出动,齐齐聚到了城门口,跪地相送。 南秦水灾,许多百姓家中已无任何可吃可用的东西,他们送不了这行人任何东西,只能用跪拜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脸上真诚的不舍和眼泪,深深打动了离开的人的心。 出得城外,沿途一路均是欢送的百姓,足足一日。 离去的时候,不知何故,掌珠还是和纪子期共坐了一辆马车。 掌珠被这群善良的百姓弄得眼眶发红,“我身为黎国公主,自认百姓有难,皇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来出面解决。 我认为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从未想过要得到这些百姓的感激!然而我的百姓们,却给了我他们最真诚的感激!” 纪子期道:“老百姓是这世上最奇特的存在,他们每一个看起来都如蝼蚁般毫不起眼,可若聚在一起却能产生惊人的力量。 若是善,如今天我们看到的,他们会是世上最可爱的人;若为恶,则比长江水患更为厉害,是这世上最凶狠残忍的野兽。 而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这一念,取决于他们的肚子,饱了,就是温顺的小羊,恶了,就是凶狠的老虎。” 掌珠盯着她,凤眼微挑,似笑非笑:“纪小姐,你这话是说给本公主听的吗?” “呵呵,公主,”纪子期陪笑道,“民女也只是一时有所感触而已,公主若不爱听,民女便不再多言了。” 过了长江后,进入了湘西境内,纪子期原本想去见见古夫子,被告知他已先行回京了。 同去时的低调相比,回来时湘西府府尹准备了盛大的迎接盛宴。 如此一来,纪子期和掌珠,便理所当然地分开了。 纪子期心中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人还是得同阶级相处才会自在,不可否认,她从一开始就很欣赏掌珠,经过南安南临之后,她心里更加地欣赏她。 她觉得掌珠心里应该也很欣赏她,可两人身份上的差距,以及因为杜峰的关系,两人之间总是会有一种奇妙的若有若无的隔阂。 在掌珠恢复到公主身份后,这种隔阂越发明显,也让她越来越不自在。 湘西的迎接盛宴,纪子期没兴趣参加,过了湘西就是天顺,她想回去看看程清江嘉桐几人,还有好久没有见过的苏谨言。 黎渊同意了,并派了阿二护送她,“师妹,那你去天顺好好玩几天,到时候京城见!” “京城见!”纪子期道:“不过大皇子,阿二是您的贴身侍卫,派给我有欠妥当,还请另派他人吧!” “师妹莫不是还记着阿二破坏竹筒导水装置之事?”黎渊面上带着浅笑,却是不容置疑。 “呵呵,大皇子说笑了。既如此,那就麻烦阿二了!”纪子期呵呵道:“谢过大皇子!” 黎渊见她同意,面上笑容更显,“师妹,你我同门,不必如此客气,还是唤为我师兄吧!” 纪子期微笑道:“大皇子,你我虽同门,仅限在术师协会内,在外您是大皇子,这个怠慢不得,免得落人口舌,还请大皇子恕我不能从命之罪。” 黎渊看着眼前这个同以往一般,带着盈盈笑意的女子,如画的眉眼,掩饰不住言语中淡淡的疏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恍若从高处坠落,浑身发冷且僵硬。 只是说完后就行礼离开的纪子期,并未留意到黎渊向来高傲的眼里,慢慢结上了冰。 自从南临之行后,纪子期深刻意识到她身处的是等级森严的古代,而不仅仅是她以为的古代职场。 从进入苏府开始,到天凉战场,她将自己当成古代职场中的一员,对上司恭敬,对同事友好,不居功,不倨傲,抬头做事,低头做人。 除了礼仪之外,现代职场的规刚,基本完全适用。那时的她,虽有着可能的生命危险,却也过得甚是顺畅。 到后来进了棋林学院,有了一定的身份倚仗,就像是重温高中大学生活,她很享受那种单纯无忧的校园生活。 仅管获得认可有些波折,但那些波折在她看来,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槛,以她的经历与阅历,她能从容面对。 再到术数大赛,再到术师协会,她一直适应良好。 她把古代当成一个大职场,皇帝陛下是大老板,黎渊和掌珠是富二代,因此,她一直游刃有余。 她可以笑眯眯地指使黎渊去抗布,挺直腰板告诉掌珠,杜峰是她的男人,她休想抢走,也抢不走! 可南临之行,掌珠的言语无意间让她意识到,她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她可以和富二代做朋友,她可以和富二代嘻笑怒骂,但,皇家人不可以! 也许这里的世界,除了亲人爱人和朋友外,所有人都可以用职场中的规则来应对,但,皇家不可以! 在皇家人的心目中,他们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威严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所有人只能仰视只能臣服只有匍匐于脚下的存在。 他们不需要信仰,因为他们就是信仰本身,他们庄严和神圣的地位不容许任何人侵犯和亵渎! 或许这并不是黎渊和掌珠或是所有皇家人心中所想和所要的。 但只要身为了皇家人,他们除了有义务对他们的臣民负责,他们更有义务维持皇家的金字招牌,而这,重过任何人和事! 比百姓重,比朋友重,比亲人重,甚至,比他们自己重! 那一刻的纪子期,明白了她在现代职场上的一套,并不能完全适用于这里,至少并不能适用皇家。 于是从那时起,她心中就做了要远离皇家人的决定,不只是掌珠,也包括了黎渊! 她现在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在实际中远离,但在心的距离上,她绝对不能再靠拢,甚至必须往后退才行! 湘西的欢迎盛宴办得相当的得体,几人刚从受灾的南秦回来,自是不能过于奢华,可该有的规格还是有的。 掌珠看着满桌精心烹制的食物,想起天秦时的粗茶淡饭,发觉自己竟毫无味口。 府尹大人已经尽量简办了,可她和皇兄身份不一般,又岂能真正简单? 而她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公主的身份有时候也会是个累赘! 黎渊握着手中的酒盏发呆。 脑子里浮现的是纪子期离去前的疏离,明明是笑着的脸,却在她身前设下了一道无形藩篱。 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有股残酷从心头涌起,全身似绕着一层淡淡的寒气。 落入旁边湘西府尹的眼中,便是未来天子的神威莫测。 纪子期和阿二到达天顺,找了间客栈住下后,见天色还早,直接去了苏府。 远远的,便被入眼的素缟白绫吓了一跳。 她的心突突直跳,苏府无长辈,苏小年和苏夫人都还那么年轻,纪子期连想都不敢想,苏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带着阿二急匆匆奔入了苏府。 苏府内一片哀穆死寂,门口也没小厮把守,来来往往的,居然好几个都是陌生人。 不过大半年,苏府,到底出了何事? 好不容易看到个眼熟的,纪子期大声喊道:“安生!”那声音这安静的府里甚是突兀。 安生有些麻木地转过头,盯着纪子期看了两眼,本就有些哀痛的脸上,突然嘴一扁,带着哭腔大叫道:“子期!” 边哭边跑了过来,停下来后,却抽抽噎噎地出不了声。 “安生,发生什么事了?”纪子期焦急问道。 安生张着嘴抽搐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夫人,夫人死了……” “苏夫人死了?”纪子期大惊,“怎么会死呢?苏老爷呢?少爷呢?” “前几天有天晚上,府里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突然不知从哪来了一群黑衣人,冲到了老爷和夫人房间。 拿剑就乱砍人,夫人帮老爷挡了一剑,哑叔后来赶到,帮老爷一起赶走了黑衣人。到了早上的时候,夫人,夫人就死了!” 安生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纪子期脑海顿时一片空白,那个温柔的苏夫人,居然真的就死了? 她胸口猛地一滞,只觉得难受得厉害,那个苏小年不是朝廷密探吗?居然都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那少爷呢?崔嬷嬷、灵菊、灵玉、安杰还有府里其他人呢?”纪子期深吸两口气,平缓一下情绪后问道。 “少爷那天晚上去了罗府表少爷处。 发生了这事后,府里好多人都很害怕,悄悄地走了。 好在老爷夫人少爷平时待咱们下人不薄,那些人虽害怕走了,倒也没拿府里什么东西走。 崔嬷嬷病倒了,灵菊在照顾她,灵玉和哑叔看着少爷,我哥跟着王管事忙着办丧事的事。” “不是几天了吗?还没办丧事?苏老爷呢?”纪子期不解问道。 “老爷在夫人去世后,就走了,并且吩咐哑叔,在他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夫人,也不准办丧事! 听说夫人的尸体现在用冰块冰起来了,少爷一直跪在外面。 罗府老爷来吵过一回,说人都死了还不让她入土为安,到底是何居心? 可老爷不在,哑叔只听老爷吩咐,拦在门外不让罗老爷进,后来表少爷来劝住了。” 安生吸吸鼻子,“子期,你去看看少爷吧!少爷,少爷现在真的好可怜!夫人死了,老爷几日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苏心园除了挂满了白幔,同纪子期印象中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第一次见苏夫人时,那个一脸温柔让她如沐春风的妇人,面对自己久未见面的夫君,仍会露出少女般羞怯爱慕神情的妇人。 多么美好的女子,竟如此早早就香消玉殒,心下不胜唏嘘。 走近苏夫人的屋子,就见到如雕塑般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哑叔。 哑叔看到她,眼中闪过惊喜和意外,朝她点了点头。 门口处,一身麻布孝衣的苏谨言背对着她,跪坐在一张麻席上。 似已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佝偻着背,头垂得低低的,沉浸在浓浓的伤痛中。 纪子期只看了那背影一眼,心中一痛,眼泪就掉下来了。 “少爷!”她轻声唤道。 那身形充耳未闻,一动未动。 “少爷!” 苏谨言从梦中惊醒,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似让他回到了大年半前。 那时候好多人都在,爹在,娘在,小风在,小雨在,子期在。 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和小雨一起开心地去学堂,回来和小风一起玩耍,向子期请教解术数题的方法。 有时候大家一起出去,和吴三多唐大哥罗表哥,还有程姐姐和江姐姐,一起吃喝玩乐。 可是,为何短短几个月,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先是小风小雨子期走了,再来吴三多和程姐姐订了亲,不愿和他一起玩了。 唐大哥开始去不同的铺子里实习,没空同他玩;罗表哥向来只专心研究术数,他自己不想同他两人单独玩。 然后,现在,他连娘也没了,他爹不知所踪,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 “少爷!” 苏谨言循着那声音,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眼中含着泪,怜惜地看着他。 “子期!”苏谨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娘死了!我娘死了!呜,呜……” 十三岁的苏谨言褪去了婴儿肥,开始有了少年的面容轮廓,声音也没了年少的清脆,多了几分暗沉,许是先前哭得久了,带着嘶哑。 纪子期顾不得男女之防,跪在麻席上,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 苏谨言在她怀放肆大哭,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伤痛,通通都宣泄出来。 纪子期轻轻拍着他的背,苏谨言的泪水,勾起了她心底对现代已去世母亲最深切地怀念。 那在知道父亲外遇后一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而患肝癌去世的母亲,那知道自己病重却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默默承受痛苦的母亲。 子欲养而亲不在,是这人世间最深的伤痛! 面对着怀中痛哭不止的苏谨言,纪子期一句话也说不了,她只紧紧搂着他,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慢慢地,怀中的苏谨言安静了下来。 纪子期低头一看,发现他许是哭得累了,竟是闭眼睡去了。 她抬起头,用口形问一直看着这边的哑叔,“少爷几日未睡了!” 哑叔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日?难怪苏谨言的样子看起来这么憔悴,十三岁的少年,像个小老头似的。 纪子期想扶着苏谨言回房休息,她动动腿,发现麻得站不起来。 只有小声求助哑叔,“哑叔,我腿麻了,帮我扶少爷回房休息。” 哑叔略微犹豫了一阵,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接过苏瑾言。 许是真的太累了,哑叔将他抱起时,苏瑾言只是无意识地轻声唤了声“娘”,头在哑叔的臂弯蹭了蹭,就像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哑叔愣了一下,鼻头发酸,小心翼翼的抱着他,放到了隔壁房间的床上。 纪子期揉揉发麻的腿,站起身后让安生找个地方安置阿二后,自己跟了进去。 “哑叔,我会在这里看着他的,您放心!” 哑叔点点头,帮苏瑾言盖好被子后走了出去。 纪子期走到床边,床上的少年双颊凹陷,眼眶浮肿,眉头深锁,似陷在无尽的噩梦中。 记忆中疏朗开怀、明媚侠义的小小少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瑾言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房间里点了一张昏暗的油灯,他睁开眼,满眼触目惊心的白,让他仍恍若在梦中。 微转头,看到床边头不住往下点,像小鸡啄小米似的纪子期,油灯照在她的脸上半暗半明。 很多人变了,很多事也变了,只有记忆中的纪子期还是这般的模样,让人如此的安心,有她在,苏瑾言觉得自己的都心定了些。 “子期,子期!”苏瑾言轻声唤道。 纪子期朦胧间听到有人唤自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眨眨眼,一抬头对上苏瑾言有些红肿的眼,完全清醒了。 “少爷,饿不饿?”她柔声道:“我让厨房拿点吃的过来!” 这一提醒,苏瑾言才发觉自己肚子饿得慌。 他摸摸肚子,“你这一说,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纪子期道:“没事,我刚休息了会不累,要不我陪你去吧!” 此时的苏瑾言确实很需要人陪伴,特别是他一向信任有加的纪子期的陪伴,便点了点头。 厨房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因无人管理,显得凌乱不堪,苏瑾言视若无睹,径自走向灶台边,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可惜遗憾的是,锅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想想也是正常,现在已是五月快六月的天气,食物根本无法隔夜。 纪子期见状道:“少爷,你先等等,我给你下碗面吧!” 她已许久未曾下过厨,显得略有些手忙脚乱,苏瑾言也不追,只坐在一旁微微发愣。 忙活了许久,终于煮出了一碗面,纪子期试试味道,觉得还行,自我满意的点点头后,端到了苏瑾言面前。 苏瑾言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纪子期急道:“少爷,慢点吃,小心烫!” 不知是真的烫着了还是怎的,苏瑾言的眼眶又开始迅速发红,倔强的少年紧咬着下唇,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 纪子期一言不发,只坐在一旁默默陪着他。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纪子期轻声问道:“少爷,还想吃吗?我给你再去下一碗!” “不用了,子期,我已经饱了!”苏瑾言道:“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去给娘,守夜。”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时已带上了颤音。 “我陪你!”纪子期牵起苏瑾言的手,微笑着而又坚定的道:“少爷,我陪着你!” 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和力量让此刻的苏瑾言不想放开,他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苏小年的吩咐,苏府并未有设灵堂供人吊唁,除了罗府,甚至没有通知任何外人。 苏夫人的尸身安放在她的床上,四周放满了冰块。 天气炎热,每隔大半个时辰,哑叔便一会进去瞧一瞧,若冰开始融化,便会加些冰块进去。 两人回来的时候,哑叔正在往里面加冰,门半掩着,彻骨的冷意从房间里迎面袭来。 苏瑾言跪回了那张麻席上,纪子期站在一旁,里面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隐隐反射着寒光的冰块的存在。 “子期,那么多冰,你说娘她会冷吗?”苏瑾言突然幽幽道。 纪子期微微一怔,说不出话。因为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那个温柔美丽的妇人,已停止了呼吸躺在床上几天几夜。 苏瑾言似乎只是这么一问,又继续道:“后天就是娘的头七了,你说她会回来吗?” 纪子期不知道苏瑾言口中的她,是他苏小年,还是她苏夫人。 “子期,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吗?真的有去世的亲人入梦之事吗? 我刚刚睡着的时候,为何娘不来我的梦中,难道她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我给忘记了吗?” 苏瑾言的声音平静,纪子期借着屋檐下白灯笼里惨白的光,能看到他眼睛里不断滚下的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没入到麻布衣襟里。 无声的哭泣更让人悲恸揪心。 “若过了头七,他还不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娘入土为安!”苏瑾言边说,眼光移向了守在门口的哑叔。 默默看着他的哑叔,听到此言,眼光闪了闪,将脸微微扭向了一边。 快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受不住,苏瑾言去了隔壁房休息,纪子期则去了以前在苏心园时的丫鬟房。 夏荷早已赎了身出去,其他的小丫头害怕走了,屋子里只有夏棉一人,看到神情疲惫的记子期推门而入,微愣之下,便将自己的床让给了她休息。 纪子期从湘西赶到天顺后,还未有休息过,又陪了苏瑾言一整晚,确实早已累得不行,当下也不客气,脱了鞋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醒来的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候,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纪子期以为是夏棉,正准备下床开门,门却已经开了。 不过推门而入的人却是灵菊,“子期,你醒了?少爷让我喊你起来去用膳。” 灵菊比她印象中略瘦了些,气色倒是不错。 两人顾不上寒暄,纪子期快速下了床。 等她用完膳,去到苏夫人门前时,苏瑾言已经跪在那了。 看到她,嘴角略微扯出一点弧度,然后点了点头。 许是昨日哭过的关系,这个经历剧痛的少年正在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着。 他静静跪在那,不笑,不言,不语,与苏小年无半分相似的容颜,却隐隐有着与苏小年相同的冷然气质。 被迫成长的少年更加让人心痛!纪子期有些不忍再看,头一转,看到了灵菊发红的眼中的心疼。 灵菊待他如亲弟弟一般,在她心目中,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了半个弟弟看待? 纪子期轻叹一声,老天爷有时候真是残忍! 那个年前与小风通信,说他爹娘年后带他去京城玩,他便不写信到时候见面再说的少年,转眼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下午的时候,纪子期又遇到了几个熟人,王管事,还有罗书。 两人眼中均露出惊喜,只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适合互问离别后的事。 还有苏武和夏荷,之前每日都会过来露面,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两人已离了府,不再是了苏府的下人,王管事感激地拒绝了,道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一定会出声。 几人见面都只是用眼神打了声招呼,然后默默地陪在苏瑾言身边。 黄昏十分,寂静的苏心园忽然传来一种刺耳的声音,像钝器在地上划过的尖锐,震得人耳膜发胀。 正文 140、天下男人一个样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满头白发浑身鲜血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剑,似是浑身无力,以剑作拐缓缓走来。 纪子期等人刚刚听到的声音,便是剑鞘重重划过青砖地板发出的声音。 一旁的阿二似感受到一股还没来及散去的杀气,浑身紧张起来。 走得近了,纪子期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白发苍苍的男子,居然是苏府老爷,苏小年! 其他人等似乎并未被他满头的白发吓到,而是被他浑身的鲜血吓住了。 原来在苏夫人替他挡了一剑身受重伤,他守了一夜的那个晚上,他已一夜白头。 灵菊惊呼一声:“老爷,您受伤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年对站在门口的一众人等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到哑叔面前,“阿哑,备水,我要沐浴。” 声音干哑无力,气若游丝,短短几个字好似已耗尽了他身体里剩下的全部力气。 哑叔推开之前苏瑾言睡过的那间房门,苏小年想抬脚,身子却晃了晃,眼看就要往后倒去,哑叔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苏小年站稳后喘了几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哑叔抓住他手臂的那只手,表示他没事,他可以松开了。 看着他平稳进去后,哑叔掩上了门,往厨房急奔而去,不一会就拎来了一冷一热两大桶水。 门关着,纪子期只听得到里面哗哗水倒入木桶的声音。 准备好一切洗漱用品的哑叔,准备离开时,苏小年虚弱的声音响起:“阿哑,留下来帮帮我吧。” 背对着他的哑叔听得此言,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若不是已经力竭,他怎会说出如此的请求。 哑叔拼命将眼泪眨回去,换上一贯的面无表情,默默转回身,走到了苏小年面前,替他解开了衣衫,扶着他进入了桶中。 再出来的时候,苏小年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牙白衣衫,衬上白发以及毫无血色的脸,整个人像一张透明的白纸,生机全失。 纪子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苏小年仍未看任何人一眼,或者说他的眼里已空洞得看不到任何人,“阿哑,过了明晚,该办的就办了吧。以后,一切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他抬脚往苏夫人所在的自己房里走去,经过纪子期面前时,轻轻道了一句,“请,照顾一二。” 没头没脑的一句,纪子期却听懂了,她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强忍着满心的酸涩,点了点头,哑着声音道:“好!” 苏小年转过身的一刹那,纪子期隐约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您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原本跪在地上的苏瑾言,不知何时起了身,他倚着灵菊站着,对着苏小年的背影平静道。 那般淡然无波的声音,却让每个人心底一酸。 苏瑾言以为苏小年会同以往一般,对他的话根本不予理睬。 正准备推门而入的苏小年,却停了一瞬,淡淡道:“苏瑾言,你已经长大了!阿芸胆子小,她一个人在下面会害怕,我,要去陪她。” 说完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又缓缓地掩上了门,将所有人隔绝在了外面。 纪子期担忧地看着苏瑾言,她以为他会冲上去,拍着门大吼大叫质问:“您为什么要仍下我一人?” 或是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或是低声悲痛问答:“他去了下面,真的能碰到娘吗?” 然而苏瑾言什么也没做,一动不动,只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眼里是与他年龄毫不相衬的死然一片。 这样的苏瑾言让纪子期更加的担心。 她握着苏瑾言的手,微微用力。 掌心传来痛意,苏瑾言转过头,看着纪子期满眼的担忧,对着她勾了勾嘴角,“我没事。” 那种漠然的神情,纪子期突然意识到,苏瑾言或许五官上与苏小年毫不相像,但当他沉下脸时,神情居然与苏小年一模一样。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哑叔安排王管事定做的棺材回来了,是超大的双人棺材。 看来苏小年从苏夫人去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送棺材的想将棺材送到房间里,被哑叔制止了。 于是棺材放在了苏心园的院子里。 然后在所有人讶异的眼光中,哑叔一个人抬起棺材,搬到了苏小年和苏夫人的房间里。 苏瑾言默默看着这一切,默默看着哑叔将棺材搬进屋后关上房门。 从苏夫人去世的那天起,苏瑾言仅仅只是被允许远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的苏夫人。 穿着平日里常穿的杏色衣衫,双手叠放在腹部,面上神色安然如往常一般温柔,好似在做着一个温馨异常的梦。 不一会,门打开了。床上已空无一人,冰块被移到了棺材四周,看来哑叔已将两人放到了棺材里面。 整个丧事办得异常简单,罗府老爷气的跳脚,可现在苏府唯一的主子苏瑾言不出声,他也只能压下满心的怒火。 闻讯赶来的吴三多和唐大公子,见到全程陪在一旁的纪子期愣了一下。 纪子期苦笑着同二人点了点头,示意过几日再聚时细说。 丧礼三天便结束了。 苏瑾言命人收起了府里大部分的白幡,只在府外和苏小年苏夫人房门前挂了几块白绫。 苏府里基本恢复了以往的样貌。 以前因为苏小年不喜欢有人打扰苏夫人,府里人很少,可即使安静,处处也透着人气。 如今的苏府,似乎随着它的主人,苏小年与苏夫人的离去,也失去了生机。 苏瑾言的安静与沉默让纪子期心惊,在不知道他的打算前,她不放心离去。 府里一切就绪后,她问了问苏瑾言将来的打算,“少爷,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打算去罗府吗?” 苏瑾言才十三,罗府老爷不放心他一个人,想接他去罗府和罗书一起先住个一年半载,等心情平复后再说,苏瑾言却拒绝了。 “我想去京城,我想查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们家会发生这种事情?”苏瑾言的眼底闪着坚持。 纪子期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直觉就想阻止,“少爷,你是想将苏府解散?你的学业呢?不再继续了吗?” 苏瑾言点点头,“我一定要查出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纪子期心情复杂,“少爷,你知道,苏老爷,是做什么的吗?” 苏谨言道:“以前不知道,现在,我虽然还是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在暗中帮着谁做什么事,查到了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因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招来横祸。” 纪子期问道:“你难道没怀疑过,老爷暗中做的事可能本身就是坏事呢?” 苏瑾言面上现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我娘,我从没怀疑过!他以前是不是个坏人我不知道,但遇到我娘后,他绝对不是了。 如果他以前是个坏人,他甚至要做些事来弥补,他怕会报应到我娘身上,他也怕会报应到自己身上,丢下我娘一个人终老。 这样的人,怎敢做十恶不赦的坏事?” 苏瑾言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欲张嘴劝他的纪子期,“子期,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很佩服! 我心中一直把你当成半个夫子,所以你的话,我一定会听。 但是,这件事,我已下定了决心。我不求你帮我,但请你不要劝我放弃!” 纪子期回盯着他的眼,看着他眼中的决绝,沉默半响,“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句话一出,表示她同意他的决定,不再劝他了。 苏瑾言松了口气,“他的事,只有哑叔最清楚,我打算先从哑叔这边了解情况。” 纪子期道:“那你想过没有,也许老爷根本不想你去查什么真相之类的。 而且哑叔向来只听老爷的话,若老爷吩咐他不许跟你透露一分一毫,你一定没办法从哑叔那,得到你想知道的任何消息的。” 苏瑾言道:“我会让哑叔知道,无论他愿不愿意说,都改变不了我想要查出真相的决心! 以前一来我年岁小,二来我对他的事没兴趣。可我并不傻,他做的那些事,不可能无迹可查,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哑叔不帮忙,我只是多走些弯路,多花些时间而已!” 纪子期道:“好,少爷,既如此,我同你一起去找哑叔,老爷的事情,我略略知道一些。” “你知道?”苏瑾言惊道,平静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异色。 纪子期点点头,“不是太多,具体的,还是得问问哑叔才行!” 两人来到哑叔院子里的时候,哑叔正挥舞着大刀练功。 见到二人一起,很快收了功,站在一旁,静待二人出声。 苏瑾言拱手道:“哑叔,关于他的事,我想清清楚楚的知道。请您告诉我,不要瞒我!” 听完此话的哑叔将眼光移向了纪子期。 纪子期点点头,“哑叔,少爷心意已决,就请您将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吧!” 她左右四顾,“哑叔,我给您去备纸墨!” “不用了!”沙哑的突兀的声音响起,像久未润滑的齿轮般令人不适。 纪子期和苏谨言大吃一惊:哑叔,居然会说话? “哑叔,您,您会说话?”苏谨言惊道:“您是什么时候医好了喉咙?还是……” 许久未说话的哑叔咳了几声,又咽了几次口水,再次开口,声音虽仍有些难听,却没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了。 “哑叔一直就会说话。只是年少时,因为多嘴犯了一件大错事,当时连累老爷受了重伤差点死去。 哑叔那时起便对着老爷起誓,日后绝不开口说一句!”哑叔神色黯然,“可老爷已经去了,这个誓言也没遵守的必要了。” “哑叔,请告诉我他的事!”苏谨言再次坚定道。 “少爷,若你已决心要知道,哑叔就全都告诉你!”他对着纪子期与苏谨言道:“进来吧,坐下来哑叔慢慢说与你们听!” 三人坐在哑叔的屋子里,倒上一杯茶,静静的听哑叔简单地讲起过往的事,“我和老爷从小就是孤儿,一起乞讨,情同手足。 因骨骼清奇,被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煞血堂’看中,经过十多年的非人训练,成为了里面最优秀最冷酷无情的杀手。 后来老爷遇到了夫人,决心改过自新,经前辈介绍,进了朝廷独属于皇帝一人的组织暗凤,成了一名密探。” 哑叔顿了顿,“也许你们会很奇怪,为何杀手能进入皇帝私人的组织。 其实朝廷与江湖,向来有种神秘的默契,有些人朝廷不方便动手,便须借用江湖中人。 但若江湖中人,杀了不该杀的人,朝廷也必会追究。 所以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并非普通人心目中以为的,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杀! 在接单之前,大家都会衡量,若杀了不该杀的人,所得到的银两,值不值被朝廷一辈子揪着不放,而被迫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因此只要双方不打破这种平衡,朝廷与江湖便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皇帝的私人组织里,全是来自江湖上的人,有的是有了牵挂想退隐却退不出的,像老爷这样的。 毕竟就算你杀的人,是该死的人,但他的家人还是会有为其报仇的念头。 进入了皇帝的私人组织,等于告诉全江湖的人知道,他现在是皇家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 若有人敢接单子杀他,得看看他承不承担得起后果! 作为皇帝的私人密探,所要做的活千奇百怪,有时候是去调查某个官员,有时候是去找朝廷需要的某类人!” 哑叔看了一眼纪子期,“比如当初送子期去天凉战场一事。” “什么?”苏谨言惊出声,“子期你什么时候去过天凉战场?” “嗯,就是当初装病,说是去乡下庄子养病的那一年的时间。”纪子期道:“少爷,这事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哑叔,继续说吧。” “更多的,是通过多方暗中查证,去解决苦无证据,国法治理不了的贪官佞臣。 老爷两个月前接到的任务,便是暗中调查这几年因北地大旱,而被暗中贪污掉的银两去向。 以及,这中间到底涉及了多少官员,幕后主使又是谁。 刚开始,老爷还让我跑跑腿,后来,许是感受到了危险,便不让我参与了。 所以,关于这件事,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老爷在调查中发现了不能知道的秘密。 而对方不惜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也要置他于死地。” “那少爷会有危险吗?”纪子期问道。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倘若对方只要老爷一人的命,其他人就算在现场,也不会轻易动手。夫人,是替老爷挡了一剑。”哑叔道:“这几日并未有杀手上府,说明对方只是花天价买了老爷一人的命。” 纪子期道:“那老爷消失的那几天,是去找对方报仇了吗?” “不是,老爷回来那天,我曾偷偷问过他,他说不是,然后我问他到底查到了什么,而被对方追杀。 老爷说,他现在查到的资料根本无法证明谁是幕后之人,但对方却如此着急出手,说明这些资料中藏着他还没发现的秘密。 我还想再问,老爷却不让我问了。”哑叔怜惜地看向苏谨言,“老爷去杀的,是对方派来杀他的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十名绝顶高手。 一来是为了替夫人报仇,二来,是为了替你清除后患。 没了那十人,就算将来那幕后之人还想买人来杀你,有我在你身边,现在江湖上没有哪个杀手,可以轻易得手。” 苏谨言的面色随着哑叔的话,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心中既有我,为何,又那般对我?” “你刚出世的时候,老爷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每天抱着你向我炫耀,瞧,这是我苏小年的孩子,长得多好看! 那时候的老爷真像个普通的阿爹。后来,你慢慢大了后,老爷开始对你疏远,夫人还埋怨过几回。 其实我心中隐隐能猜到,他为何会那般对你。 老爷和我从小孤儿长大,受尽世间冷眼,早已忘了亲情为何物。 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他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这么娇嫩的一个小人儿,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让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懂! 他以往的生涯里,只学会了杀人,他后来的生活里,也只是一个生活在暗处的影子。 他希望你生活在阳光里,但他根本不懂如何教你。 老爷觉得自己是一个满身阴暗的人,所以他只能远离你。 苏夫人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夫人走了,他便要追随而去。” “就算是这样,他就可以扔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轻松而去吗?”苏谨言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吼道:“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少爷!”哑叔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正欲替苏小年辩解,却被纪子期用眼神阻止了。 让他发泄出来吧,必须发泄出来才行!曾经以为的不爱,原来竟是深爱,爱到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结果,让一直误会着苏小年的苏谨言情何以堪? 吼完后的苏谨言又突然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感染了纪子期和哑叔二人。 屋子里满是浓浓的悲伤。 苏谨言哭了许久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哑着嗓子道:“哑叔,我要学功夫,你教我!” “什么?”哑叔大吃一惊,“这学武一般四五岁就开始,大些也就七八岁,你现在已经十三快十四岁了,比起幼童,不只要吃上数十倍的苦,将来怕是也很难有所成就!” “我能吃苦!哑叔,爹要您护着我,但您能护我一辈子吗?”苏谨言面上满是坚毅,“还有我将来的孩子呢?我一定不能让他们跟现在的我一样,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 哑叔一楞,说不出话来。 苏谨言又转向纪子期,“子期,事情你也明白了,明日你就回京吧,我不能连累你!” “少爷,你想过没有,以我现在的身份,从进来苏府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算我想置身事外,也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纪子期坚定道:“我们一起查出来,不仅仅是为老爷夫人报仇,也是为了咱们和咱们家人将来的安危着想!” “少爷,与我一起去联手吧!”她道,“等老爷夫人的头七过后,你就去京城找我!我在京城等着你!” 纪子期定了三日后出发。 临行前,她得去棋林学院拜见一下两位院长和各夫子,要去苏氏木匠铺看看,还得同程清江嘉桐几人见一见道个别。 她约了几人明日秋波亭见,今日则先去了棋林学院后,再去了苏氏木匠铺。 苏武娘已经从苏武口中得知纪子期来了天顺,见到她并没有大惊小怪,还是一同以往的热情。 当然,这热情同以往想让纪子期当媳妇的热情自是不同的。 因此纪子期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哪里怪,微笑着喊了声:“苏大娘好!” “好,好!”苏武娘乐呵呵地道:“阿武在工坊,你自己去找他吧!” 纪子期告别苏武娘,往里面的工坊走去,正巧碰到了刚从出来的灵菊。 她惊呼道:“灵菊,你怎么会在这?” 灵菊见是她,面上突然满脸绯红。 纪子期惊奇地看着她发红的脸,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苏武娘看到灵菊出来了,道:“灵菊,正好,子期要找阿武,你陪她一起去。” “好的,大娘。”灵菊脆声应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纪子期道:“子期,随我来吧!” 纪子期灵光一闪,该不会…苏武和灵菊… 灵菊见她好奇的神色,忍着羞意,索性大方道:“你猜的没错,我和苏武订婚了,还有三个月就成婚了!” 灵菊承认了两人的关系,纪子期还是有些被惊到,“你们俩怎么会…” 灵菊比苏武大上一岁多不说,小雨之前说过,灵菊为她身亡的未婚夫守节,已经做好一辈子不嫁的打算了。 而且她去年离开前,这两人之间还没有任何的苗头,不过短短十个月,这么快就已经订婚,而且打算成亲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纪子期好奇道:“灵菊姐,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事本来也没打算瞒你,不过少爷家发生了这种事,不好跟你说。 之前我和阿武商量过,打算下个月写信告诉你,看看到时咱俩成亲的时候,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喝个喜酒。” 灵菊脸上满是即将为人妇的幸福,转而叹口气道:“本来已经过去了的事,我已经打算忘记不想再提了,可子期你不是外人,既然你问到,我就跟你简单说说吧。 去年十月下旬的时候,我那掉入水中已死去的前未婚夫,突然活着回来了,我当时惊喜万分。 他说三年前他掉入水中后,被人救了起来。只是头部撞伤,暂时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谁,因而一直未与家中和我联系。 前些日子有一次无意间又撞到头,突然间想起了往事,第一时间就过来天顺找我。 我和我娘当时信以为真,两家人重新议起婚事,高高兴兴的准备起了嫁衣,预备年底成婚。 有一天少爷让安杰去罗府给表少爷送信,我因为想见他,变便主动代安杰去了。 本想偷偷给他一个惊喜,哪只却无意间听到了他与他娘说的话,知道了真相。 原来他从未失去过记忆,当时救了他的,是一位富家小姐,那小姐看上了他,想嫁与他。 他因为已与我订了亲,又看上了那小姐家的富贵,便谎称失去了记忆,与那小姐成了婚,做了上门女婿,连他自己亲生的爹娘也未告知! 他本来打算就此一直瞒下去,可谁知与那小姐成婚三载,那小姐却一直未有身孕。 小姐家里原本一直等着孙子出世继承家财,这下一下子希望落空,很是失望。 于是两人商量到外地买个小妾养在外面,到时小妾有了身孕,生了孩子后就当成是小姐的,然后花点小钱,将那小妾打发掉就是了。 我那前未婚夫道这种事情不宜四处张扬,不如他外出谈生意的时候,装作无意让人打听打听,看看哪家家里穷得要卖女儿的,找一户这样的人家就好了。 因着这个理由,加之他心里还有我,便趁此机会回到了天顺。 当时他将此事告知他娘,是因为婚期快至,无法再隐瞒下去,就想让他娘将我骗去,然后趁机占了我的身子。 这样一来,即使婚礼停了,我也必须得跟着他走。 我当时听到后气得浑身发抖,跑出来大声质问他,为何这般对我? 你猜他如何说?哼,他居然大言不惭的道:‘阿菊,我心里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你要是跟了我,除了名分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而且孩子是咱俩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认你的,若我的夫人去世了,咱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我自是不同意,他便露出真实面目,表情狰狞,冲我跑过来,抓住我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我不甘心,不停地踢他咬他,然后趁机跑出了罗府。当时罗府里的下人以为我和他在闹别扭,还笑着劝我都要成婚了看开点。 出了罗府后,他还追着我,还好碰到了苏武,我恳求苏武帮我赶跑他。 他很凶地对苏武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就要成婚了,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干什么?’ 苏武没理他,按我的意思将他赶跑了,并将我送回了苏府。 回来的路上,苏武见我不停发抖,问我发生了何事?那时鬼使神差的,我将这事告诉了他。” 灵菊的面上浮起羞涩的笑容:“苏武听了之后气愤不已,道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过这种人! 后来他去找了少爷,两人暗里一合计,找人将我那前未婚夫打了个半死,并逼他在退婚书上按下了指印。 因为这事,我和我娘很感激他,偶尔做些吃的送给他,慢慢的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我年岁不小了,大娘也急着抱孙子,便将婚期定了在九月。” 原来这中间还发生过这么多事!纪子期心中慨叹,面上浮起真心的笑容,“恭喜你,灵菊,恭喜你找到了如意郎君,祝你们以后一直幸福快乐!” “谢谢你,子期。”灵菊轻笑道。 这时两人已在工坊外站了一会儿,“子期,我知道你过两日就要走了,应该忙得很,就不打扰你了。 阿武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我先去帮大娘忙了!”灵菊说完就走了。 纪子期进去里面见到忙碌中的苏武,笑眯眯地道:“恭喜你苏武哥,就快做新郎官了!” 苏武有几分不好意思,摸着头嘿嘿傻笑。 纪子期便不再逗他了,“苏武哥,过两日我就走了,顺便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武道:“一切都挺顺利的!同之前写信告诉你的那般,唐氏商行的大工坊建成后,我将九成的订单都转移到了那边。 核心的技术暂时由我这边掌控着,暂时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因为自行车适合在平地的地方,所以咱们的车基本都是销往中北部,前段时间南方水灾,也没受多大影响。” “那就好,”纪子期点点头,“苏武哥,我是怕你报喜不报忧,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现在一切正常,我就放心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毕竟我也是这木匠铺的二老板,不能光拿银子不干活,总得出分力才行!” 苏武呵呵笑道:“子期,这点你放心,木匠铺不是我一个人的,真有事我一定会写信向你讨主意的!” —— 第二日去秋波亭见程清几人,纪子期想着苏谨言以往最爱跟她一起同几人一起玩耍,便想带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苏谨言拒绝了,“子期,你去吧,你们是同学,又一起在京城同甘共苦了几个月,想必一定有好多话要说。 我有孝在身,就不去了!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这个突然间像大人般说话的苏谨言,让纪子期好生不能适应。 她默默点点头,出了苏府。阿二尽职地在她不远处跟着她。 秋波亭里,所有人早到了。 江嘉桐一见纪子期,立马飞奔过来抱住她,“子期,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纪子期被她热情感染,“我也想你,嘉桐!你近来如何?” 江嘉桐顿时垮下脸,面上闷闷不乐,“我家里人正给我说亲呢,我一个都不喜欢!” 江嘉桐的心事,这里的人都知道,既然不顺,说明罗书没什么表示,这话就不好往下答了。 江嘉桐又半抱怨道:“我年后给你写了几封信,你才回过一封!” “出了些事情,我等会跟你说。”纪子期道。 两人手牵着手进了秋波亭。 “子期!”程清微笑着朝她挥手,吴三多紧紧地挨在她身边。 唐大公子站在吴三多不远处,两人目光一碰,微笑着点了点头。 纪子期看着一对璧人,笑眯眯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程清面色微红,“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们订了亲?嘉桐信上跟你说了?” “先前有些事情,你们的信我没收到几封。我是看吴三多那得意的小样就知道啦!”纪子期哈哈大笑道: “吴三多,说来听听,程清阿爹是怎么同意你们婚事的?” 吴三多得意道:“也不瞧瞧我是谁?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哪家阿爹不巴着将女儿嫁给我?” 程清微扭头,轻轻瞟了他一眼。 吴三多得意劲立马消失了,嘿嘿道:“不过咱家阿清肯定是与众不同的,岳丈大人也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我从元宵后开始,就天天在程府外守着,直到四月初的时候,岳丈大人才终于肯见了我一面。 最后气咻咻地说,若不是看在阿清看上了你的份上,你休想进我程府一步! 以后若敢对阿清不好,他就算入了黄土,也要爬出来打断我的双腿! 我当时一惊,立马发了毒誓,说这一辈子绝不纳妾,只对阿清一人好!若负了他,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话一出,岳丈大人就同意了我们的亲事!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欢迎来喝杯喜酒!阿清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清白他一眼,略带抱怨道:“你那跟我爹发毒誓的话,非要见着一个人,就得说一次吗?我听着都心惊,以后莫要再说了!” 吴三多呵呵道:“阿清,我这不是想告诉多些人,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嘛,岳丈大人现在都还不放心我!多些人知道,多些人替我说好话!” “都还未成婚,乱喊什么岳丈大人?”程清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 “这不就快了吗?提前喊适应适应!”吴三多风流地朝她眨眨眼。 纪子期想起杜峰也曾说过如此无赖的话,忍不住浮起笑意,看来这天下的男人,某方面还真是一个样! ------题外话------ 基友文推荐:医天下之嫡妃风华 (宠文上线,绝世卿妃智谋无双与高冷王爷携手发糖,1v1无虐!欢迎宝宝收藏!) 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吻的地老天荒。难舍难分。 轩辕凌忍不住大手托起了她的脸蛋。蹭着她小巧可爱的唇瓣。一阵呼吸紧促。 突然,某男脸色一黑。 该死的! 宫汐月看向某男一脸的黑色,瞬间明了。 脸上两团红晕可人。 “你,你要不解决一下…?” 某男皱眉,咬牙邪笑:“解决?王妃帮本王好好解决一下?” “凌,你可以找个侍女或者妓女什么的。” “嗯?” “有种你再说一遍!” 宫汐月怂了,乖乖的低头:“可是你能行吗?” “本王不行?”轩辕凌咬牙切齿。 “不不不,行,你行!” 宫汐月显然是不愿意再多加讨论了。 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问题! 正文 141、抢夺 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刺激到了情感不顺的江嘉桐。 “你们俩,够了!”她恶狠狠地道:“吴三多,你再不给我收敛点,程姐姐出嫁那天,我就一直陪着她,让你不能洞房花烛!” 此言一出,程清的脸瞬间爆红,吴三多老老实实地站正,眼睛不再乱作怪。 “子期,你这些日子如何?”唐大公子柔声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来天顺?” 哦,对哦,子期为何会突然来天顺?程清几人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 “南秦水灾,朝廷派古夫子随行,我拜在他门下,便一起去了南秦救灾。”纪子期道:“古夫子,一等术师古齐天,就是陈家村那个村长,还记得吗?” “那个,那个老头居然是一等术师古齐天?”吴三多结巴道。 “呵呵,是啊!我当时也吓了一大跳。”纪子期呵呵道。 心想,那个监考官杨成,被你嫌弃的,一起挖红薯、在你房里打地铺的杨大人,就是黎国大皇子黎渊,这个消息才更惊人! 不过算了,说不定以后根本没什么机会与他见面,还是不要吓你们了。 “子期,你去南秦又做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说来听听。”江嘉桐拉着她的袖子道。 “倒还真是做了两件大事,说出来你们可别吓着了!”纪子期得意一扬下巴,将在南安和南临筹款之事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掌珠的身份。 “什么?多,多少两银子?”吴三多啰嗦问道。 “具体我也记不大清了,总共有六七百万两吧!”纪子期有些遗憾道:“不过那些银子我连摸都没摸过,银票一到手,只来得及看了看数字对不对,就让人送回了南秦。” “六,七百,万两?”吴三多倒抽一口冷气,“就二十来天就挣了这么多?纪子期,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纪子期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森起来,眼珠往上一翻,舌头伸出,双手举起,一前一后的作着狗刨式的动作,“吴三多,还我命来~” 江嘉桐一声尖叫,躲到程清后面,“你们两个,别闹了,要吓死我了!” 纪子期哈哈大笑起来。 欢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很快就到了黄昏。 几人都很不舍,纪子期拍拍程清江嘉桐的手,“以后咱们多点写信就好了。” 然后促狭地冲程清一眨眼,“祝你和吴三多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程清面色绯红,吴三多乐得嘴都合不拢,“子期,你说得太好了!我正有此打算,承你吉言啊!”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唐大公子微笑道:“子期,一路顺风!” 那眼里有放下的淡然,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见时的遥远,纪子期带着浅笑,轻轻点了点头,心中道:唐宋,祝你幸福! —— 苏谨言将苏府托给了王管事,府里的下人本就走了一大半,不需要再特别遣散了。 他给夏棉和灵玉一人一笔银子,让她们回家嫁人。 至于崔嬷嬷,苏谨言单独给她买了栋宅子,配了几个丫环小厮。 让她想住在苏府也成,跟灵菊住一起也成,住那所宅子里也成,随她老人家的意。 灵菊怕她思念苏夫人,还是将她接了出去。 安排好一切后,纪子期带着阿二,坐上马车,先去了京城。 她在天顺这一耽搁,反而比黎渊等人晚了几天到京城。 纪氏一家子早就等得脖子都长了,蒋灵迟迟不见纪子期归来,生怕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焦急得不行,不停走来走去。 蒋大师在一旁劝道:“大皇子派了他的侍从阿二随行护送小雪,定不会有事的。 许是在天顺见到了老朋友,心里高兴的很,多耽搁了几天而已。 小雪来京城这大半年都未曾好好休息过,阿灵你就当她在休息,不要担心了。” 蒋大师嘴上虽如此说,心里也有些担忧,毕竟纪子期不是不懂事的人,若打算在天顺玩多些日子,也应该会让人捎个口信回来才是。 纪子期到达蒋府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蒋灵松了口气,又怒火中烧的脸,“你个死丫头,在外面玩那么久,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 不知道太爷爹娘会担心吗?” 纪子期一下子懵了,她原以为这么久没回家,不说热泪盈眶抱头痛哭,怎么的也是全家隆重欢迎才对呀! 没想到居然是一顿劈头痛骂! 一旁的纪仲春张张嘴想劝,看自家夫人正在火头上,只得闭上了嘴,带着笑抱歉地看着纪子期。 小雨小风小星几个小的,看着动怒的蒋灵,眼巴巴望着她,也不敢上前。 纪子期想想上次送信回来,还是刚到湘西的时候,苏府的事一忙,这一算日子,居然已过了十几天了,难怪老娘会发脾气! 她立马挂上笑容,上前拉着蒋灵的手臂,撒娇道:“娘,您别生气,女儿不是故意的,真是有事耽搁了!” “有什么事大到你写封信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蒋灵余怒未消。 “苏府出事了,苏夫人和苏老爷去世了。”纪子期面上仍带着笑,语气却有些低沉, “女儿帮忙办完了丧事,去了趟术师协会、苏氏木匠铺,和程清几人告过别后,立马就赶回来了,真没留意到一晃就十来天了。” “什么?”蒋灵根本没在意她后面说了啥,惊声道:“苏夫人还那么年轻,怎么会…” 她意识到小风和小星还在,有些话不好当着两个小的面说,收住了下面要说出口的话,只用眼看着纪子期,想确认是不是真的。 纪子期也意识到了,微微颔首,“娘,晚点到我房跟您细说。” 蒋灵点点头。 纪子期转身朝纪仲春脆生生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纪仲春面上笑容从见到纪子期那一刻,就未停止过,听得女儿娇嫩的声音,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忙不迭点头:“好,回来就好!小雪在外辛苦了!” 见蒋灵神色好了,小雨小风小星几人叫着冲了过来,“姐!”“大姐!”“大姐,抱抱!” 刚两岁快两个月的小星,说话已经开始很顺溜了。 他朝着纪子期伸着两只胖呼呼的小手,笑眼弯弯,一别求抱抱的呆萌样。 纪子期对这个神奇的小家伙心软不已,不管两人几天没见面,他对着她,总好像前一刻才刚刚见过似的那么熟悉和亲昵。 她一把抱起小星,又将小风搂在了怀中,对已经算是大姑娘的小雨笑了笑。 心中却想着,小雨这丫头,不过两三个月未见,好像又大了许多,特别是少女的特征,更加明显,整个人愈发娇艳。 将来也不知哪个小子有福气,能娶到这样绝色的小雨为妻! 姐弟几人亲热了一阵后,蒋灵拉开小风小雨,又接过小星,道:“你们几个好了,放开你们大姐,让她去见见太爷,太爷也等得很心急!” 书房里的蒋大师何止是等得心急,简直是等得咬牙切齿,坐立不安。 心中恨声道,这个丫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拜见我老人家! 一旁的老孙管事看着自家老太爷的神色,暗中翻了个白眼:活该!都说让您一起去正厅等,非得摆架子,在书房等着她来。 看吧,自个儿先心急了吧! 门外终于响起了纪子期的声音:“太爷,我是小雪,我回来了!” 屋里的蒋大师听到她声音,连忙坐正身子,摆正表情,轻咳两声,装作漫不经心道:“小雪,进来吧!” 纪子期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大礼:“太爷,小雪给您请安来了!” 蒋大师终于绷不住,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小雪,起来说话吧!” “是!”纪子期应声而起。 “在外几个月可好?”蒋大师关切问道,仅管已经从大皇子处得知了这几月纪子期的所作所为,蒋大师还是忍不住想亲口听到自己曾外孙女说说。 纪子期道:“刚开始有些阻滞,不过都顺利解决了。只西羌的事情,需要朝廷定夺。” 蒋大师点点头:“你在南秦的所作所为,大皇子已如实的禀告了陛下,陛下龙心大悦,对你很是赞赏。 明日便会有赏赐下来,你明日在家好生呆着,等着迎接圣旨!” 纪子期道:“是,太爷!” “还有一事,”蒋大师道:“过几日便是术数等级考试,你二月刚考完二等术生的等级试,这次有没有信心去参加一等术生考试?” “这么快又到了考级别的时间了?”也是,半年一次,现在也六月了,纪子期无所谓道:“既然碰巧赶上了,那就去考吧!” 那—就—去—考—吧! 怎么说的跟去买颗白菜似的那么轻松! 仅管是自己的曾外孙女,蒋大师还是有些被气着了。 想当年他都不敢说出如此大话! 蒋大师气血上涌,暗中咬牙挥挥手,“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刚回来早点去休息吧!” 纪子期走后,蒋大师开始跟老孙管事念念碎:“你说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谦虚呢? 这刚过了二等术生考试不过四个月时间,老夫不过随口问问,她居然真要去参加一等术生考试! 也不想想别人家少则五六年,多则数十年,才能从二等术生升至一等术生! 她这才几个月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在外忙别的事,也没见她怎么钻研过,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那就去考吧。 到时候若考不上,也不怕丢老夫的脸!” 老孙管事闻言,心中呵了一声。 老太爷,您这一副与其说是被气着的神情,不如说是嫉妒您的曾外孙女,比您当年少用了半年的时间,从二等术生升为一等术生! 还有,用得着这么炫耀吗?知道您曾外孙女本事。 我老孙虽然没曾外孙女没孙女,但也是有孙子的人! 我家孙子也不差,您老得瑟个什么劲? 待蒋大师絮絮叨叨说完,老孙管事暗中翻了无数的白眼后,不咸不淡道:“老太爷,您好像将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什么事情?”刚嫉妒加炫耀完的蒋大师,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路里无法跳出来,一脸迷惑道。 “让小雪小姐整顿术师协会的事啊!”老孙管事道:“这事您不是已经念叨了两三天了吗? 还说千万别让林老儿杜小儿之流的抢了先!” “哎呦,怎么将这事给忘了?”蒋大师一拍脑袋,懊恼道:“看来这岁数大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就这么一小会,居然将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行,老孙啊,趁着明日小雪在家,明日可一定得提醒我。” 纪子期回到叁园的时候,看到不仅蒋灵在,小雨也在,微楞了楞。 “姐,我不小了,家里有什么事不能总瞒着我一人。当初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带着我和小风一起讨生活呢。 我虽然没有姐你那么厉害,可是也想尽自己一分力。”小雨道:“而且当初苏夫人对咱们那么好,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少爷呢,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纪子期看了眼蒋灵,见她点了点头,于是坐下来,将苏府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蒋灵和小雨边听边流泪。 小雨哭得梨花带雨,不停抽噎道:“我以前也觉得老爷对少爷太坏了,一点都不疼少爷,还不许夫人对少爷好。 现在听姐这一说,才知道老爷也是个可怜人!我以后不再心里埋怨老爷了。” 蒋灵抹抹眼泪,叹口气道:“娘虽未见过苏老爷,但苏夫人和苏少爷多好的人啊! 当初若不是苏府收留了你们三姐弟,娘想都不敢想你们会遇到什么事! 娘这心里,一直对他们心存感激,想着日后,怎么的也要报答这份大恩才是。 可惜,哎,怎的就遭此横祸了呢? 那苏少爷现在就孤零零一个人了吗?他将来有什么打算?” “少爷打算替苏老爷苏夫人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后,和哑叔一起来京城。” 对于苏小年之事可能给纪家带来的危险,纪子期犹豫片刻,决定如实相告,她看着蒋灵的眼睛,坚定道: “他打算查出真相,替他爹娘报仇。娘,我,打算帮他!” 蒋灵静静看着她。 纪子期咬咬唇,“娘,我不想瞒您,现在我身为两位太爷的曾外孙女,在外人眼中看来,身份不同以前。 这事我管与不管,从我进入苏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陷在里面了。 我倒是不怕,而且冲着苏夫人和苏少爷的恩情,我也应该帮他。 只是怕给太爷、您和爹,还有小雨小风小星带来危险。” 待她说完后,蒋灵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小雪,阿娘不是无知妇人,既然享受得了富贵,自然必须要承受可能的危险。 你如此出色,之前地宫的事已经可以看出,就算没有苏少爷的事,以后你身边的危险也定不会少。 爹娘和小雨小风小星三姐弟,不能一方面依靠着你的庇护享受安逸,另一方面又不愿承担依靠你庇护生活,而带来的可能的危险。 小雪,爹娘都懂的!你太爷虽不说,心里也很清楚。 这不府里又开始准备进人了,老孙管事说,这次选的丫环护卫都是要有功夫在身的。 他虽未明说,娘也知道你太爷的意思,到时候几个小的身边包括你,都得配上个会功夫的丫环或小厮。 你爹的铺子里,也会安排人进去看护着他。 小雪,你就放心吧,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你非一般女子,娘相信你能做到娘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或者是很多男子都无法做到的事。 爹娘虽无法给你任何的帮助,但爹娘也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成为你的累赘!” 纪子期心头感动,抓住蒋灵的手,轻声唤道:“娘!谢谢您!” 蒋灵慈爱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一家人不必言谢。 “姐,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叫上我!”久未出声的小雨道:“我虽然没有姐你的才能,但作为姐的妹妹,我肯定也不差,只是没遇到让我发挥才能的机会而已!” 说完还挺挺已发育得有些丰满的胸膛。 惹得蒋灵白她一眼,“女孩子家家,这动作能做吗?” “娘!”小雨故作哀怨道,“您就疼姐,不疼我!” “死丫头!还敢说不疼你?”蒋灵一手揪住她的耳朵,“那正好,咱们来算算前几天你又偷溜出去的事! 你以为你那天跟你爹二人唱双簧老娘听不出?给老娘老实交待,那天到底去哪了?” “娘,娘,痛!”小雨故意大声叫道,“娘,女儿耳朵都被您揪长了!到时候要是嫁不出去,您和爹可要负责养女儿一辈子。” “呸!小小年纪的,就说嫁人,也不知羞!”蒋灵手下越发大力,惹得小雨连忙求饶。 纪子期看着故意用打闹分散她心思的阿娘和妹妹,配合地大笑不已。 第二日一大早,蒋府就来了个意外的人,杜乐。 “杜乐?”下人通报给纪子期后,她有些纳闷地走了出来,杜峰又不在,杜乐干什么,难道是杜府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吗?”纪子期问道。 杜乐拱手答道:“纪小姐,我是受老爷和少爷之托过来的。 少爷临去北地天水前,曾写信回来吩咐我,在少爷回来之来,纪小姐的安危就由我来守护。 并且少爷专门让我从杜府带来了十个会功夫的人,专门负责纪小姐一家子的安危。 另外老爷不日就要出发去西南,想约纪小姐去杜府一趟,时间定在术数等级考试过后第二日,有要事与纪小姐相商。” 这杜乐消息挺灵通嘛,不光知道她回来了,连她打算去考术数等级考试的事都知道了。 纪子期暗想,看来这杜家应该是有什么专门打探消息的暗卫之类的,以后等杜峰回来后,找个机会问问他。 心中打定主意后,眼珠一转,心思便转到了杜乐刚才说的话上。 前两点嘛,很好理解,杜峰自从地宫之事之后,就一直担心她的安危,若不是恰好有事去了南秦,说不定杜乐早就过来了。 纪氏一家子的安全问题,她只跟杜峰提过,当时怕吓着蒋灵,没敢跟她明说。 所以杜峰派的人,都只是在暗中保护着,现在不过是从暗转明而已。 这第三点,就有些让纪子期疑惑了。 上次不是说西南武夷有变动,魏元帅有伤在身,很可能会派杜家军过去,这么久还没走,莫非又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不过作为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出了一趟远门回来,自是应该去拜访才是,便点头应下了。 这边蒋大师一听到此消息,立马将纪子期叫到了书房,“小雪啊,昨日太爷还有一事未向你明说,希望你能答应太爷的请求!” 请求?这么严重?纪子期吓一跳,忙道:“太爷您不要跟小雪客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雪一定照办!” 蒋大师满意点点头,露出微笑,“太爷想请你整顿术师协会的风气!” “太爷!”纪子期刚平复的心又被吓了一跳,“上次您才说过,这协会里的夫子和术师都上了岁数,性情早已定,不可能会有改变,让我做个榜样好了。 这为何短短几个月,您就改变了想法?小雪可真没这个本事,能改变人心啊! 而且小雪区区一二等术生,就算这次晋级了,也就是一等术生,跟协会里的夫子,还有各位术师相比,还差得远呢,如何能整顿?” 蒋大师道:“小雪,你的能力你很清楚,太爷也很清楚。你现在虽只是二等术生,但要考上术师,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最关键的是,术师协会里这几月发生了太多事,偏偏每件事都跟你有关,又偏偏每件事,你都解决得彻彻底底,完完美美! 原本的那帮人或许心里还是不服气,看在太爷和你的功劳以及天赋的份上,绝对不敢在面上对你太过不敬! 面且还有一点,你上次救出来的那批人,都是这术师协会里的前辈,有他们站在你这一边,你就已经获得了一半支持。 太爷原本想着现有的这些人,废了就废了,但地宫一事后,太爷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这些人若说可恶,可比起十恶不赦的刘天生来,都只是些孩童的打闹游戏罢了。 虽然背地伤人面伤人心,自私自利,每个人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但好歹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以往太爷听之任之只打压却未严管的方法,现在想来是用错了。 只是太爷年岁已大,虽已明白却无力再管,只能寄托在年轻的一代身上了。 你的夫子古齐天同样刚刚立了功,若你二人联手,加上大皇子的暗中支持,定能改变术师协会现在的面貌!” 看来这不止是蒋大师的意思,说不定还有陛下的意思在内。 纪子期犹豫一阵,“太爷,容我再想想可行?” “不行!”蒋大师突然像个无礼取闹的孩子般断然拒绝,“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一等术生考试过后,立马去术师协会着手进行!” 纪子期目瞪口呆,怎么蒋大师几月未见,性情变得如此之快? 她看着蒋大师满头的白花苍老的脸,想着这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在忧国忧民,心中叹息一声,不由点了点头,“小雪谨遵太爷吩咐!” 蒋大师这才满意地笑了。 待纪子期走后,忍不住露出得意地笑容:林老儿,杜小儿,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们懂不懂?跟老夫斗,你们还嫩了点! 从蒋大师书房出来后,纪子期碰到了拿着帖子的蒋灵。 “娘,这是哪来的?”纪子期接过问道。 蒋灵道:“林府送过来的帖子,你林太爷说自从娘认了祖后,还未见过你。 想让你参加完一等术生等级考试后,让娘带着你去林府认认各位亲戚!” 确实也该去见见,不管如何,以后大家始终算是亲戚了,纪子期道:“娘,去林府的日子定在哪日?” 蒋灵道:“娘知道三日后你要去杜府,约在了十六那天。” 因着过两日要去参加一等术生考试,蒋灵吩咐小雨几人这两日不许打扰纪子期。 一个人待在园子里的纪子期闲得无聊,就开始想起杜峰那厮来了。 也不知道他收到自己的回信还有礼物没?收到后又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又咬牙切齿地骂她小妖精? 要不下次再给他来点劲爆的?将这小妖精的名头坐实? 纪子期越想越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地起来。 —— 在纪子期到达京城的那天,杜峰正好到达北地天水军营。 在她心里想着他的时候,操练了一天的杜峰正好收到侍从从南秦快马送过来的信和小包袱。 回到营帐,解开包裹,淡淡的熟悉的幽香钻入鼻中。 杜峰拿起那块布放在鼻端用力嗅了嗅,唇角挂起满意的笑,小妖精,还真是有法子!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布块,想象着这块布曾裹在他最爱的丰满处,雪白软糯,透着让他沉沦的诱人的香,杜峰的身子就开始发热了。 他勉强忍住心猿意马的心,将手中的布揣到怀中,拿起边上的信看了起来。 原本满脸温柔的笑越来越凝重。 如果期期信中所言所实,只怕这个西羌的西烈墨野心不小。 或者说,从他的父王开始,西羌这沉默的二十年,其实一直在暗中默默布署,就是为了对黎国一击即中! 而现在的这位大王西烈墨,只怕比上一任西羌王更有心计,也更有野心! 杜峰将纪子期送来的匕首拿在手中无意识地把玩一阵,眯着眼沉思片刻,对外道:“小丁,去将各营将军叫过来,有要事相商!” —— 一等术生的考试,对纪子期来说,难度一般,依然十分的顺利。 但对别的考生来说,看着来参加考试的纪子期,通通陷入了一副看怪物般的神情中。 那里的考生有不少是术师协会里,进去了五六年的学生。 除了马夫子座下的贾轻等人,真正的跟纪子期对上过,其他人等均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关于纪子期是如何厉害的传闻。 但既然是传闻,自然是带了许多夸张的成份,因此协会里大部分的学生,对纪子期的能力并不以为然。 之前的成功想来一是运气,二来则是沾了她太爷蒋大师的光。 谁叫人家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呢?蒋大师随便教两招,就够她受用一辈子了。 同人不同命,不少人心中感慨道。 但等级考试,同解决某一个问题不同,有了问题,比如公主楼之事,可以去向蒋大师请教解决的方法。 且等级考试的试卷,年年不同,即使蒋大师同她将以往的试卷都讲了一遍,也不代表她就能通过考试。 纪子期既然敢报名参加考试,说明人家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的把握。 毕竟她有一个声名在外的太爷蒋大师,若考的太差,岂不是丢他老人家的脸? 术师协会的学生考完后,大都憋着一口气,焦急地等着考试的结果。 不光是自己的成绩,还有纪子期的成绩。 纪子期对这一切毫无所知,考完后的第二天,在杜乐的护送下,去了杜元帅府。 先去后院拜见了杜夫人,两人寒暄一阵后,便去了杜元帅书房。 杜元帅看着推门而入的纪子期,忍不住轻咳两声。 这未来儿媳妇和未来公爹在书房商议要事,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好在纪子期并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杜元帅压下心头的尴尬感,直接进入了正题。 “子期,本帅过两日便动身前往西南了,去之前,本帅有一事相求!” 相求?这么严重?纪子期慌忙道:“这话太折煞子期了,元帅有事请尽管吩咐,子期定当从命!” 杜元帅满意点点头:“本帅其实是受兵部尚书崔大人所托,想让你去兵部,整顿一下兵部的后勤军需物资供给。 这点你之前在天凉提了很多好的点子,但主要针对的是各军中的粮草署。 而且除了杜家军的粮草署中人,得过你亲自指点外,其余军中的都是口口相传,很多已经失了真走了样。 户部曹云清虽也出了很多力,但还是达不到原来的效果,所以想请你再次出面,亲自指点一番。 另外兵部自身也有一个后备的粮草署,但一直以来,形同虚设,没派上多大的用处。 崔大人这次就是想你过去看看,这个粮草署有没有用处? 有,就留下,没有,就干脆解散。 还有一点,是听工部朱大人信中说的,听说你可以预测投石机投射的距离,进而提前闪避,减少伤亡。 这点即使崔大人不提,本帅也希望你可以将法子说出来,教给军中的兄弟们!” 纪子期为难道:“这后面这点,子期可立马将计算的方法写出来,交给元帅。 但前面关于整顿兵部粮草署的问题,子期可能……” “子期啊,虽说你与峰儿还未成亲,但迟早是杜家的媳妇,是杜家军的将军夫人,以峰儿之能,必定是以后的元帅夫人! 这天下将士都是一家人,你既是杜家军的将军夫人,也是这黎国所有将士的将军夫人,你可得为你下面的这些将士着想!” 未等她说完,杜元帅打断道:“而且,峰儿现在正在北地天水与西羌对峙,西羌新上任的大王西烈墨何等人物,你比本帅更清楚! 峰儿这次可是遇到了他出生以来最大的敌人啊!北地离京城距离又远,这军需物资供给稍有差迟,万一出了什么好歹……。” 呸呸!杜元帅在心里暗自唾弃两口,由庭兄啊,小弟这次为了帮你,都快要咒自己儿子出事了! 杜元帅的话点到即止,后面的意思不说自明,纪子期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应道:“元帅,子期应下了!” 离开后的纪子期,看不到杜元帅脸上得意的笑:蒋大师林老儿,这女大不中留,迟早是我杜家的人,自然得帮着我杜家不是? 纪子期回府后,想着蒋大师与杜元帅的托付,头痛不已。 怎么办?就不该那么冲动!可推托谁好呢?杜峰是未来相公,自是安全最紧要,她可不想还没嫁就先当寡妇! 啊,呸呸,刚刚那个念头当没有!总之,自家相公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肯定得揽上身! 蒋大师这边的术师协会,当时她虽然想着要推托,可只是因为自己年岁太轻,怕处理不来。 但既然有皇帝陛下在背后撑腰,蒋大师又坚持,她自是义不容辞。 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术师协会的兴亡,关系到黎国术数甚至整个黎国的未来,若不及早整顿,黎国未来堪忧! 不仅如此,她心中自有她的想法,而想要达到她的理想,这术数必须更快地推广出去才行! 若要快速推广,非得术师协会中人不可! 这也不能放弃! 纪子期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下了个决定,术师协会和兵部轮流去吧,应该应付得来! ------题外话------ 多谢读天下、bluekey1、爱在雪夜、qr2012w8866、Kriston、5768688、WeiXinbf74a9a9c6、QQ062214pc594e02、颖萍、WeiXin849897806f、QQ3529de4ab21119、夜聆听、z玉娘、zb1014、南宫轻雪、黎68456431、鱼的沉没、开心果403732632、916424571、奇奇77、丢了鱼的猫、紫海芋、雨中菡萏、今昔何昔520、freeMay、Jessie潔、xjy8803、lqiong、美梦君、星楓坐浪、乖乖筠、maguijie、三石1993、张萌芽、紫海芋等亲亲的票票花花和留言~比心中,咻咻~ 正文 142、轮流上阵 若说纪子期这四姐弟,谁在林家最受宠,不是备受瞩目的天才少女纪子期,不是倾国倾城堪与掌珠公主媲美的小雨,不是拥有过目不忘神奇能力的小风,而是那个刚两岁的奶娃子,小星。 小星似乎天生对人没有距离感,而且有着超强的认人能力。 只要他娘让他喊人,立马乖乖喊人,只要见过一次的,哪怕隔了许久再见,也能认出那人出来,并伸出胖呼呼的小手,软软喊着要抱抱。 就靠着这一招,小星俘虏了林府上上下下老老幼幼。 首先第一个中了招的,便是去过纪府一次,与小风相似的七岁的林庭。 第一次去林府,小星随着小雨小风一一口齿不清地喊过人后,便开始朝着林庭露出纯真的笑容,伸手道:“哥哥,抱抱~” 弄得林庭受宠若惊,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任他挑选。 第二个拜倒在小星爱的抱抱下的,便是户部尚书林大人了。 因为家里有蒋大师在,太爷这个称呼虽是两个字,喊得多了,也就顺了。 当小星甜甜喊出:“太爷,抱抱”时,林大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林大人在家中的形象一直是古板严肃,除了偶尔被自家儿子林寒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端着长辈的架子。 即使和颜悦色的时候,家里的曾孙们也谨守礼仪,规规矩矩地道:“太爷好!” 哪会有人直接提出让他抱抱的要求? 没有人能想像严肃的林大人含笑逗弄曾孙的画面。 大家正担心林大人会不会拒绝,幼小的小星心灵会不会受到打击时,他却出乎所有林府中人的意料,一把抱起了小星。 当小星噘着嘴凑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亲了一口时,林大人的老泪差点夺眶而出。 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不管林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多么高,在家中多么的威严,始终只是一个年长的老人,一个渴望着小辈环膝逗乐的老人而已! 这两个多月来,小星的话越说越顺,喊人越来越清晰,林府里的一众人均被他天真可爱的举动,给萌翻了。 纪子期去林府的那天,蒋灵也特意带上了小星。 一来小星年岁小,纪仲春去了布行,小雨小风去了学院,放他一人在家,她不放心。 二来林大人也特意嘱咐,若方便的话,可以带小星一起同行。 不过这一切纪子期并知情,所以当一入林府,小星挨个嘴甜甜地喊人,并要求抱抱时,她完全呆住了。 原来这小子见人就要抱抱,害她还以为只是对她一个呢!纪子期这一想,心里就有几分吃醋了。 林府中大小主子都到齐了,纪子期规规矩矩地给林大人和两位外叔祖父磕了头,以及众多长辈行了礼。 不过在同辈中,她却是最大的,也接受了一众小辈的行礼。 一圈下来,累了个半死。 蒋铭烟收到消息,也过来了。 但她的外祖父林寒轩却不在。趁着空隙,纪子期悄悄问道:“娘,他呢?” 蒋灵自是知道她问的是谁,叹道:“除了娘回来认祖的那一天他出现过一次后,后来娘再过来的时候,他都避开了。” “那娘您心中怎么想?这以后总得常常来往的,老是避开也不是办法!”纪子期道。 “是啊!当时娘第一次来的时候,真的是很不情不愿地喊了他一声。 估计是娘当时的表情太明显,又低着头不想看他,所以后来他不想娘为难,就自动避开了吧!” 蒋灵想起又有些心酸,“可这一来,想到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就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娘这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当年的事,若他真有错,娘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替你外祖母还有烟姨恨她,可偏偏最大的错是老天,害了三人一生,而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既然都是受害者,将所有的过错让他一人去承担,娘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这一个多月来,娘想了想,决定全部放下了。 娘不想折磨他,也不想折磨自己了,最多以后到了地底的时候,给你外祖母陪个不是,她老人家那么疼我,想来不会怨我的!” “娘,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纪子期握紧她的手,“有一句俗话是这样说的:当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别人的时候,不要忘了,有四根手指是指向自己的。 这件事您放不放得下,他心里都会放不下,可您放下了,您开心,爹开心,我们几姐弟也开心。 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一家人开开心心,不是吗? 外祖母几人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再纠缠除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心里不痛快而已。” “嗯,娘现在也想明白了。”蒋灵点点头,“等会太爷找你的时候,你就跟太爷讲明白。 虽然娘一时无法完全认同他,但娘愿意试着接受他!让他不要再避着咱们了。” “嗯。”纪子期点头应道,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太爷,要找我?” “是啊!那天娘没跟你说吗?”蒋灵反问道。 不是吧?纪子期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又是有什么请求之类吧? 不行,这回坚决要推掉! 纪子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林大人说什么理由,她都要先推掉!等忙完术师协会、兵部还有苏谨言的事再说。 林大人坐在书桌后,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纪子期,面上是忍不住的满意与骄傲。 这是他的曾外孙女啊,比他儿子林寒轩还要优秀的曾外孙女! 真是便宜杜长青那小子了,居然去给他做儿媳妇!林大人心中一阵可惜。 但想想,也不是全无坏处,至少杜长青那小儿从辈份来说,得喊他一声爷爷不是吗? 想着这段时日,杜长青一见到他就躲的熊样,林大人心里又高兴得紧。 许是他盯着纪子期打量的时间太长,纪子期心里有些发毛了,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太爷,您找小雪有什么事?” “哦,小雪啊,是这样的,”林大人慢条斯理道:“太爷有件事,想……” “太爷!”纪子期未待他说完,硬着头皮打断道:“小雪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很忙,太爷您若有事吩咐小雪,小雪自当义不容辞。 不过请等小雪忙完了手上的事,再去完成太爷的嘱托可以吗?” “这样啊,”林大人继续慢条斯理道:“太爷原本想着,让你去来帮忙看看这十年来的黎国大总账,既然你没时间,那就往后推吧!” “大,大总账?”纪子期瞪眼问道。 林大人笑的老奸巨猾,“是的!不过既然小雪你……” “有空!太爷,小雪可以挤出时间来!”纪子期忙应道。 开玩笑,苏小年的案子正是跟这总账有关! 原本她还打算等苏瑾言上京后,她再找个机会求求林大人,能否让她看看近年来的总账,虽然她觉得基本没什么可能! 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眼前,她怎能轻易错过? 纪子期偷瞄一眼止不住笑的林大人,心道:这事怎么会这么巧呢? 苏小年的事发生没多久,林大人就让她帮忙查总账,莫非皇帝陛下将苏小年之事告诉了林大人不成? 还是说这事,林大人本来就是知情人? 纪子期心中猜度了一阵,便放弃了。 算了,不管如何,这事跟皇帝陛下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为何蒋大师杜元帅林大人三人,都会来找她,而且几乎是同时,让她搞什么整顿之类的事呢? 纪子期问道:“太爷,小雪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 纪子期道:“之前小雪说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是因为小雪已经答应蒋太爷和杜元帅,帮忙整顿术师协会和兵部后勤事宜。 可让小雪不明白的是,为何您三人都会差不多同时间来找小雪?” “这事啊,呵呵,”林大人呵呵道:“这事说来吧,都怪你太优秀了! 当日大皇子向皇帝陛下汇报南秦之事时,你外祖父、太爷我、你蒋太爷还有兵部尚书崔大人均在场。 大皇子说到投石机一事时,崔大人立马向皇帝陛下请求,让你去兵部协助。 太爷我和你蒋太爷一听,对哦,你既有如此之才,仅仅让你在术师协会里当个学生,偶尔解决一下各部的小问题,太屈就了! 于是我二人同时出声提出请求,你蒋太爷希望你整顿术师协会,建立新的术数界规范和制度,成为术数未来的接班人。 太爷我希望你,协助户部让国库更加丰盛,这样太爷我也不用天天为银子的事发愁。 原本陛下想让咱三人商量个先后顺序,只是小雪你也知道,现在这情形,所有的事都很紧急。 后来三人争执不休,谁也不肯排在后面,陛下头疼不已,干脆一甩手,半真半假道:行,三位爱卿自己去说,纪小雪愿先去哪,便先去哪如何? 崔大人与你素不相识,自然是会拜托你未来公公杜元帅来同你说,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纪子期问道:“太爷您不是想让小雪为户部挣银子吗?为何又变成了查总账?” “这点是陛下提出来的,陛下道:林爱卿,如果你能说服纪小雪去户部帮忙,朕希望她能先查查总账的问题!相信纪小雪也会很乐意。” 林大人道:“小雪,太爷也很好奇,为何你先前拒绝,一听说查总账,就立马同意了呢?这中间莫非有什么太爷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呵呵,太爷,”纪子期呵呵道:“没什么事,就是小雪对这总账比较有兴趣而已。” 她心道:苏小年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太爷您这么问,说明您并不知情。那小雪就只好对不住,得撒谎骗您了。 如此明显的借口,林大人自是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的推脱之意。 他为官数十年,自是知道有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既然小雪不愿意说,说明这事,他不知道为好。 反正该他知道的时候自会让他知道,林大人也不纠结,“好了,小雪,你安排好时间,哪天有空去户部,直接去找太爷就成。” “是,太爷。”纪子期见林大人不再追究,松了口气,行了个礼道:“那小雪先告辞了。” 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头痛着该如何将自己的安排告诉蒋大师。 现在术师协会、兵部、户部三处,她都不得不答应了,偏偏每件事都很紧急,只能三家轮流去。 林大人那已经没问题了,兵部尚书崔大人那,想必不成问题。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就剩下蒋大师了,毕竟她最先答应的是蒋大师。 不得已,纪子期决定先哄好,不,讨好他老人家再说。 回到蒋府后,她私下向老孙管事打听了一下蒋大师的喜好,发现他居然和小风一样,爱吃甜食! 原来小风爱吃甜食的毛病,是有家传渊源的,纪子期心中啧啧道。 只不过蒋大师这爱好,其画风和他老人家术数北斗的形象,实在是搭不上线啊! 纪子期厨艺一般,心想着老人家向来看重的是孝心,味道啥的应该都是其次。 于是当天晚上她煮了一锅绿豆莲子糖水,莲子先炖了一个多时辰,又将绿豆炖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将煮沸的绿豆水和入口即化的莲子羹混在一起,加入少许糖和冰,端去了蒋大师的书房。 “太爷,我是小雪,我给您送宵夜来了!”纪子期脆声喊道。 “进来吧。”原本往常这个时辰蒋大师该歇息了,但晚上的时候老孙管事偷偷告诉他,小雪小姐从林府回来后,悄悄向他打听老太爷您的喜好,他告诉小雪小姐老太爷您爱吃甜食。 蒋大师闻言后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小丫头不错,懂得孝顺老人! 然后暗自猜测,她会不会今晚就煮了宵夜送过来? 所以蒋大师就一直等啊等,结果还真给他等来了。 蒋大师心里高兴的不行,语气就少了几分以往的故作矜持:“小雪,进来吧!” 纪子期将绿豆莲子羹端到了蒋大师面前,带着几分讨好:“太爷,这是我做的绿豆莲子羹。绿豆是刚煮沸的绿豆水,最是清热解毒,现在天气炎热喝它正好。 莲子羹煮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入口即化,您年岁大了,不适宜吃太甜的,只放了少许糖,加了一点点冰块,我试了试温度正合适,您试试看合不合您口味。” 话音刚落,蒋大师已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一股莲子清香带着丝丝微甜和凉意在口腔漫延开,浑身都凉爽了不少。 嗯,味道不错,虽然比他爱吃的甜味淡了一点点。 但太医早就交代过了,他上了年岁,不适宜吃太甜的。 所以真正说来,这宵夜确确实实有考虑他的身体状况,非常适合他,是花了心思的。 蒋大师面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连喝了几口,嘴里不住赞好。 纪子期见他心情不错,小心翼翼道:“太爷,我前几天答应您的事,恐怕有些变动了!” “嗯?什么事?”蒋大师继续吃着纪子期的爱心宵夜,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细想她说的什么事。 “就是那个,整顿术师协会的事,可能……”纪子期嗫嚅道。 “什么?”正与绿豆莲子羹奋斗的蒋大师,嘴里还含着一口糖水,闻言差点喷了出来。 他拼命将口中莲子咽下,双眼瞪着纪子期,样子滑稽无比。 “太爷,您慢点,小心呛着!”纪子期见他模样,生怕他着急呛着,慌忙快速道:“术师协会的事我还是会遵守跟您的约定,尽力想方法去整顿。 只不过我还有其他两件事也急得很,需要同时办,所以术师协会只能三天去一次,不是推后,也不是不办了,太爷您别着急!” 还有两件事,那就是林老儿和杜小儿要求的事了!那两个家伙,非得跟老夫争! 蒋大师气得不行,却也知道,纪子期既然都答应了下来,肯定是有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当下一咬老牙,“那你得先去术师协会!”就算没办法全霸占,怎么的也得争个第一才行! 纪子期松口气,眉开眼笑:“那是自然,毕竟先答应的太爷!” 见蒋大师幽怨的眼神又瞟了过来,忙呵呵道:“太爷,这绿豆莲子羹您还想不想吃,厨房还有,要不我去帮您再添点? 还有那个绿豆,我将剩下煮烂成绿豆沙,明早您起来就可以喝了,加点碎冰味道更好。 不过您年岁大了,加一点点就好,多了您肠胃会受不住的!” 蒋大师怨念地看她一眼,“再盛点过来!” “是!太爷!”纪子期乖巧应道,端着碗屁颠屁颠跑去厨房了。 第二天一早纪子期先去到术师协会,同行的还有杜乐。 因为曾在术师协会出过事,而且还有北羌的西烈墨以及苏小年之死的幕后之人的阴影,现在的纪子期可以说随时处在未知的危险中。 因此她如今对杜乐的贴身陪伴不再向之前那般排斥了。 纪子期先去古学堂拜见了古夫子,黎渊也在。 “夫子早,杨师兄早。”纪子期微笑着向二人打招呼。 “小雪啊,你可算来了,夫子等得可是望眼欲穿啊!”古夫子乐呵呵道: “夫子先要恭喜你,这一等术生的晋级名单出来了,你成功晋级了,估计朝廷的证书今日下午就会送来!” 黎渊眉眼淡淡,嘴角些微翘起,温声道:“师妹,祝贺你!” 语气平淡温和,像未去南秦之时那般一样,纪子期却敏感地觉得那声音里好似多了些什么,或者说,黎渊给她的感觉有些变了。 也许是经过南秦一事,黎渊也开始成长了吧。纪子期只能如是想。 纪子期微笑道:“多谢夫子,多谢杨师兄!” “小雪啊,想必你回来这几天,你太爷蒋大师已经跟说过这术师协会整顿的事了吧,你可有何想法?”古夫子问道。 “夫子,学生进入术师协会的时间并不长,对其了解不甚多,太爷交待过,要配合您进行整顿,”纪子期道:“ 不知您心中是否有了想法,如果方便的话,先透露一二,学生定当全力配合!” 古夫子道:“老夫和卢夫子,就是和你一起从地宫中出来的卢一范卢术师,刘夫子被斩后,他接替了刘夫子的位置,成了这数师协会中的一名夫子。 我俩也算是老相识了,前些日子从湘西回来后,陛下和蒋大师决心整顿术师协会,我二人也曾多次交流,分析术师协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 古夫子顿了顿,转向黎渊道:“大皇子,接下来老夫说的话,听来或许有些不敬,但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推托责任,还请大皇子谅解!” 看来接下来是要说到皇帝陛下和朝廷了,因而古夫子才转换了身份,纪子期心想。 “夫子严重了,在这术师协会里我只是杨成,夫子仅管知无不言,出了术师协会,该忘记的,学生自会忘记。”黎渊道。 “谢大皇子!”古夫子继续道:“我二人分析后,均觉得术师协会走到今天的缘故,反倒是陛下及朝廷过于看重所致! 先皇、先先皇以及当今陛下对于术数,向来推崇备至,全力支持,信任有加,因而术数在黎国,被推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民间不少平民百姓对术数之人心存敬畏,视其为高深莫测的存在,这极大地导致了术数界众人的自我膨胀。 因此忘记了各任陛下之所以推广术数,是为了让术数造福于民,而不是为了满足各人不断扩大的私欲。” 古夫子说到此,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人心难测,术数界中大部分人,早已在自我满足的路上越走越偏,又如何能拉得回来? 既然现有的已拉不回来,便只能从根基开始,培养品行端正性情淳良的术生。 这是老夫愿意回术数协会的原因之一,也是卢夫子愿意留下来的原因。 从我二人自身做起,从我二人的学生做起,树立新的榜样。 多培养一些如同小雪你这样的学生,谦虚有礼,爱护同门,共同推进术数的发展。 更好地将所学用于民,造福于民,将黎民百姓置于自己的荣誉之上。 并且希望逐步影响更多的人,通过一代一代的努力,慢慢将术数界这座开始倾倒的大山拨正。” 如此愚公移山般的精神,听得纪子期肃然起敬:“夫子高洁,学生惭愧,真正是自愧不如!” 古夫子笑着摆摆手,道:“小雪,你太过谦虚了!夫子已经老了。 思路没有你们年轻人活泛,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想到这么旧这么笨的点子。 小雪啊,夫子跟你说这些,不是想你按夫子的意思来配合执行,只是想表明夫子与卢夫子等人,坚定支持术师协会整改的决心! 但夫子也知道,凭我几人之力,若靠这笨方法,怕是一二十年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黎国现在的情形,等不了术师协会慢慢地进行调整。 所以,如果小雪你有什么想法,千万不要有什么顾忌! 大家都是一条心,你就尽管大胆地提,大胆地说,夫子等人一定支持!” “夫子,学生明白了!夫子既如此说,学生就说说学生对这件事的看法。” 纪子期道:“夫子刚刚所言术师协会之弊端来源,学生十分认同。 但倘若夫子是想靠人性自我约束,而让术师协会成术数研究者的乐土,这点学生却不是十分认同。 如同夫子所言,人心难测,未必人人都能如同夫子与卢夫子般品性高节,视身外物为粪土。 或许今日在夫子的影响下,尚能把持住自己,但钱帛最易迷人心,而人心最易腐化。 无需太久,术师协会这座大山仍会倾斜! 所以,若将术师协会这座大山的根基建立在人性上,学生是不赞同的。 不管术师协会也好,术数界也罢,是山也好,是楼也罢,学生认同最重要的是根基。 根基稳,即使不断向上增长,即便偶有倾斜,依然会稳,而且极易拨正; 根基不稳,只会越长越歪,不管如何费力拨正,迟早还是会崩塌。 因此学生的想法是:从建立术师协会的根基开始,而这个根基,不是人,不是人性,而是制度!” “制度?”古夫子黎渊齐齐发问,“何为制度?” 纪子期道:“制度即如同黎国律法般的条例,所有术数界之人必须严格遵从。 而这制度最最关键及最核心的一点是:术数界没有任何人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制度之上! 不管是我太爷蒋大师,还是孟大师,甚至是这制度的制定者,都必须严格遵守这制度,若有违者,一视同仁!” 不许任何人凌驾的制度?如此新鲜的观点,古夫子和黎渊两人都是头一次听到。 均感受到这言论中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眼里不自觉露出发彩。 “师妹详细说来听听!”黎渊气息有些不稳,迫切道。 “详细的制度还需要些时日来仔细斟酌,不过师妹已有初步的核心思路,可以说与夫子与杨师兄听听!” 纪子期道:“现术师协会最大的弊端之一,便是各夫子的固步自封,让整个术数界不进反退,长此下去,术数必会消亡。 针对这一点,学生建立可以建立一个考核制度。 黎国各等级的术生和术师通常只有往上升或不升,而这个考核制度,则是下降或维持。 如同学院里学生一样,这术生和术师不分等级,每两年进行一次资格考核,按成绩分为甲上、甲、甲下、乙。 前三等保持原有的等级不变,若是甲上可以进行奖赏,而乙等则进行降级处理。 如有一三等术师参加资格考核考试,出来的成绩为乙等,则该三等术师降为一等术生,朝廷收回三等术师的资格证书。 如此一来,便从根本上保证,各术生和术师只能不断深研,不断前进,逼迫着他必须与其他术生或术师进行交流,以确保自己的等级不至于下降。” “不靠人性的自觉,而靠制度的监督?小雪,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古夫子神色激动道。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人心易变,人性难测,但制度不会! 虽说制度亦是由人执行,但只要将制度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即使有人有心在中间搞鬼,也成不了气候。 所以这制度的建立一点也不能疏忽,除了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外,还必须赏罚分明,这样才能服人心。 让天下术数界之人愿意自动遵守,并以此作为自身的行动准则!” “小雪啊,你这言论给夫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夫子需要时间消化消化。”古夫子一抹额头,轻吁两口气: “杨功,小雪,你们先去无涯堂,夫子需要和卢夫子先沟通一番。” “是,夫子!” 无涯堂各夫子门下的学生,若说纪子期去南秦之前,大多是用各种比较好奇的眼光在审视她,这一次,在纪子期来到无涯堂后,众人看她的眼光,便分成了比较明显的几派。 有真心佩服的,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就从二等术生升为一等术生,其实力与天赋绝对深不可测; 有嫉妒仇视的,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就从二等术生升为一等术生,这中间若没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都没人信; 当然,也有永远保持中立的,别说你升一等术生了,就算你升三等术师了,与我又何关系? 或者是,我随大流走,大家都认同我便认同,大家都反对我也反对的随波逐流之辈。 纪子期对这一切早就能泰然处之了,看吧,尽管看,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只不过这无涯堂里反而让她有些不习惯的是,没了耶月哈在一旁问东问西,只剩她和黎渊两人时,黎渊的眼光,总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想不明是何缘故,只能当作是她认清了这古代皇家人绝不仅仅只是超级富二代那么简单后,从心里上与皇家人划开距离的决定,导致自己对他们有几分隔阂所致。 一切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正这时,又有几人来到无涯堂,却是一起从地宫出来的田礼和陈韩几人。 几人一见到纪子期,喜不自禁,忙上前寒暄道:“纪同学,当日从地宫出来后,一时恍惚不敢置信,忘了向你道谢! 回过神想向你道谢时,你已离去了,而后又很快去了南秦。 当时获救的咱们一行二十余人到刑部录完口供后,就先回了自己家乡,与亲人团聚。 有些决定留在家乡了,我和陈师兄等十人决定还是留在术师协会,便又返了回来。 今早刚到,并齐齐拜在了卢夫子门下。 刚刚古夫子找夫子有要事相商,夫子便让咱们先来无涯堂。 这不,正好来到这无涯堂,就碰到纪同学你从南秦回来了,实在是太巧了! 请纪同学受咱们一拜,感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说完,由田礼和韩陈带头,齐齐深深向纪子期鞠了一躬。 “各位师兄客气,当日师妹也是为了自救,师兄们这一拜,师妹实在受之有愧!”纪子期慌忙还礼, “而且以后大家同为术师协会学生,各位师兄唤我纪师妹即可!” 田礼性子开朗,哈哈道:“成,纪师妹,咱们今日这一拜,也不只是为了地宫相救之恩。其实是还有一事,想征得纪师妹同意。” “田师兄请讲!”纪子期道。 田礼道:“那日地宫之中,纪师妹解那八十一宫速度之快,令各位师兄弟们汗颜,所以咱师兄弟们想以后跟纪师妹好好请教请教,还望纪师妹不吝赐教。” 纪子期微笑道:“田师兄过奖了,若各位师兄们有兴趣,以后咱们可常在无涯堂一起切磋。” 见纪子期爽快应了下来,那几人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纪师妹爽快!那以后师兄们可就不客气了!”田礼哈哈大笑道:“不过,师兄们还有一事相求!” “田师兄不必客气,请讲!”纪子期道。 “纪师妹救了我等性命,若只是口头说几句多谢的话,实在难以表达咱们内心的感激之情。而且在外人看来,也显得咱们太不懂礼数了。” 田礼呵呵道:“所以咱们一众师兄弟来之前商量过了,希望改日请纪师妹到临仙居一聚。” “临仙居?这几年京城最著名的销金窟临仙居?”纪子期奇道:“师兄们刚从地宫出来,回了家乡才回来京城,为何会知道这临仙居之名?” 田礼嘿嘿道:“临仙居开了已有十年,前两年声名不显,第三年才慢慢打响了名头。 陈兄昨日无意间听人提到,说这临仙居与以前相比大为不同,已成为这几年京中贵人最爱去之处。 这一说,咱们就来了兴趣,想找个时间一起去玩耍一番,看看到底有何不同了。 顺便也是想宴请纪师妹,表达咱们的感激之情,顺便再培养一下师兄妹情谊!” 正文 143、主动进攻 呵呵,这田礼为人倒是够坦率,一点也不虚伪做作! 纪子期心里欣赏,嘴上打趣道:“听说那临仙居里,有不少大美人儿,师妹一女子,去了岂不是扫了你们的兴致!” “哈哈,看来纪师妹对这临仙居也略知一二啊!”田礼朝她挤眉弄眼,“反正这临仙居又跑不了,若哪位师兄看中了其中的一位名伶,下次自个去就是!” 话到这份上,再推托就说不过去了,何况她对这田礼等人甚是有好感,多多来往也无妨。 纪子期笑眯眯道:“成!那田师兄约个时间,师妹定当赴约!” “好,爽快!”田礼乐呵呵道:“不知纪师妹未婚夫杜将军是否得空,若得空的话,请师妹代话,咱们也想约他一起,当面道谢!” 说到杜峰,纪子期神色有几分暗淡,“西羌有异动,他去了北地!” 田礼刚回京城,原本并不知晓杜峰去了北地天水之事。 见她神色,心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下有些懊恼,转回到了相聚的话题上,“听说那临仙居异常火爆,师兄今日便去订位,订到哪日就哪日去可成?” 纪子期微笑道:“成!一切听田师兄安排!” 晚上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去了蒋大师书房,想向他汇报一下今日术师协会整顿事件的进度。 蒋大师今晚心情无比酸爽,原本今日上朝碰到林大人,看到他得意的神色时,心中是气愤得不行。 后来出宫时,无意间见到一小宫女拎着食盒经过,不知是给哪位贵人送膳。 当下灵机一动,故作大声自言自语道:“昨晚小雪回去后,亲自花了两个时辰,炖了碗绿豆莲子羹给老夫做宵夜。 哎哟,那丫头可真是孝顺,先炖莲子,再煮绿豆,还说绿豆刚煮开那会,清热解毒功效最好,最适合夏季饮用。 只加了少许糖和冰,道老夫年岁大,不宜太甜太寒凉,小心伤了肠胃。 啧啧,老夫现在想来,这心里都甜丝丝的,还有早上那绿豆沙,那个软糯,比这京城最好的厨子煮的还要好喝百倍! 哎哟,今晚上回去,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又煮了什么好吃的等着孝顺老夫呢?” 林大人本来因为纪子期答应了到户部查总账之事,心中暗爽不已。 心想,这开始是查总账,慢慢熟了,再让她帮忙想些点子让国库丰盛起来,肯定也不成问题的。 而且原本蒋老儿以为仗着自己近水楼台,能将小雪独个霸占先为术师协会出力。 现在还是被他抢了三分之一过来,想必那老儿暗地里气得不行。 本来十分愉悦的心情,再听到蒋大师故意说给他听的话后,心里一下子变得酸溜溜的。 听到最后,忍不住咬牙切齿来了一句,“蒋大师,小雪如此之才,你居然让她去做厨娘的活计?” 蒋大师一个人说了那么久,就等着林大人搭话,当下呵呵道:“林大人此言差矣,这小辈们要孝顺,咱做长辈的,没理由拦着不是? 况且,林大人您也知道小雪之能,别说只是花两个时辰煮个宵夜,就算花上大半天准备顿晚膳,也耽误不了正经事不是? 林大人您对小雪没信心,老夫对自个的曾外孙女,可是有信心的很!” 林大人被堵得气血倒流,曾外孙女,曾外孙女,难道纪小雪就不是老子的曾外孙女? 哼,炫耀个什么劲?老子不单有曾外孙女,还有曾孙子曾孙女! 林大人一细想,发现自己最大的曾孙女今年也才四岁,要等到她长到能给自己煮夜的时候,只怕自己早已经归于尘土了。 林大人这一想,心里更是郁闷无比,回到林府后,将三个儿子和已成婚的孙子叫到跟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心里想着,生儿子有个屁用?连个宵夜都不会给自己煮一顿! 不会煮宵夜不说,连生个女娃子都不会!一群没用的混蛋! 被无缘无故臭骂的林府众男丁,完全不知这林府祖宗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怎么年岁越大,这脾气越来越怪了呢? 可除了林寒轩外,其余人等均是循规蹈矩之人,也不敢出声质问,只齐齐看向林府大老爷林寒轩。 但林寒轩最近因为纪氏一家愿意原谅他之事,又是感慨又是激动,心情正大好,哪管得着他老爹发什么神经。 骂就骂呗,他充耳不闻,就当他在唱歌! 蒋大师不知林大人回府后,当晚林府发生的这些事。 但当与铁青着脸的林大人在宫门口分开时,他的心情就像飞上了天般舒畅无比。 所以纪子期来到书房时,见到的便是与以往判若两人满面笑容的蒋大师。 她不禁问道:“太爷,看您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 “没事,太爷就是高兴而已。”蒋大师见到她,心情更好,笑着道:“小雪,来找太爷,可是术师协会整顿的事要相商?” “是的,太爷。”纪子期将今日在术师协会里,古夫子的一番话,以及自己的建议,一一讲给了蒋大师听。 说到正事了,蒋大师的面色便转为正常,边听纪子期所言,边点头。 到纪子期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他如同古夫子一般,心中情绪激荡,面上神情激动,“小雪,你这想法甚为新颖,太爷需要好好琢磨一番,过两日再复你如何?” “好的,太爷,那过两日您再说说您的想法和看法与小雪听!”纪子期准备告辞离去时,蒋大师突然又幽幽道: “小雪啊,这几日天气太热,太爷这心里闷得慌,你可有什么法子?” “太爷您哪里不舒服吗?可是中了暑?”纪子期吓一跳,忙关切问道:“要不请个大夫回来给您瞧瞧?” 今年天气确实反常,先前是南方大雨,雨停后开始爆热,确实让人身体难受。 特别是老人家,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了,碰到这样的气候,稍有不慎,生病虽不至于,但肯定会难受得很。 “没病没痛的,最忌讳请什么大夫了!”蒋大师咂咂舌道:“太爷看你昨晚煮的什么绿豆莲子羹就很不错。 差不多类似的,偶尔煮点来给太爷试试,这身体里的暑气想必就消了。” 纪子期闻言后,哭笑不得,原来蒋大师是变着法子想让她煮宵夜呢! 人家说老宝老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看来这话还真没错,想不到蒋大师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心中好笑,面上乖巧应道:“好的,太爷。过两日再煮点来给您尝尝,只要您别嫌弃小雪厨艺不佳,以后小雪有空就给弄点新鲜玩意给您试试可好?” 蒋大师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点头:“成,成,只要你煮的,太爷都爱吃! 不过,可别耽误了正事,也别累着自己了,啊!” 纪子期脆声道:“是,太爷,小雪懂得把握分寸的。” 按照约定,第二日便是去兵部。 杜元帅因昨日已动身前往了西南,便直接由杜乐带纪子期前去。 兵部尚书崔大人听闻术师协会纪小雪到,忙起身迎了出去。 他年岁比杜元帅略长,样貌普通,是很有几分书生气,同纪子期想象中,兵部尚书应该同战场将军一般威武的形象倒是有大不相同。 不过他一开口,纪子期便明白之前是自己想岔了。 “小雪,欢迎欢迎,可把你盼来了!”崔大人笑容满面,“本官与你未来公公杜元帅是多年好友,兄弟相称。 你若不嫌弃,唤我崔伯父即可!这请你来,半公半私,也没什么拘礼的!” 这自古以来,做官就得两个口,这黎国这么多将军,与杜家军齐名的就有杨家军与魏家军。 兵部尚书不仅要与朝中文臣能相处得来,需要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也要能让这天下将军别说臣服,至少愿意听从调遣,则需要另一张豪气万千的嘴。 以军中人一贯直来直往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操练场上见,心里不服就打到你人服为止。 若是这种性子的人做了兵部尚书,那才是整个黎国军队的大灾难。 这崔大人看起来貌不惊人,但能坐稳兵部尚书位置十来年,这两手功夫想必不弱。 纪子期心中敬佩,面上更加恭敬,“那小雪就谨遵崔伯父所言。” 崔大人也楞了一下,纪子期之名他是早就听过,对她的能力也甚是赞赏。 只是想着她始终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以为她说话做事多少会有些女子的扭捏。 这么爽直地应他,倒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细细打量两眼,眼前女子双眸含笑,眸中灵光闪动,神态不卑不亢,眉间一抹英气衬得整个人与众不同。 崔大人暗中道了声好,这长青有福气啊,生了个更胜于他的英勇男儿杜峰,又娶得如此佳媳,怕这后半辈子都不用操心了。 见她性子爽朗,崔大人也不再过多客套,直接进入了正题,“你未来公公杜元帅已经同你说过伯父请你来的原因了吧。 那伯父就不哆嗦了,今日你若有空,就先讲讲如何规避投石机投出石块的方法! 工部的投石机已陆续运往各地战场,除了西羌外,想必过不出两年,各敌国也会仿制出来。 这军中必须得尽快熟练掌握规避的方法,抢占先机!” “好的,崔伯父!”纪子期道:“那咱们现在先去射练场实地验证。” 按照纪子期的要求,兵部准备了一辆投石机,几个人形草靶子。 负责投石机的是几个操练了许久的老兵,完全不用担心,这石头会砸到兵部的院子里去。 纪子期看了操作的老兵的姿势一眼,心中默默计算一阵,转头向一旁的杜乐道:“将人形靶放在离这一百米处。” 杜乐立马照办,依言放到了纪子期指定的位置上后,还回头看了一眼纪子期,确认是否有误。 纪子期点点头,他便退了回来。 因为是试验,所用石块不是很大,杜乐放好人形草靶后,纪子期对那操作的老兵道:“可以了。” 老兵即刻松手,只见石块划空而过,飞过众人眼前,所有人的眼光随着石块飞行的弧度快速地移动。 然后石块砰地一声,打到了那个人形草靶子上,将其胸口击了个洞出来。 一行观看的人目瞪口呆。 投石机的威力他们自是已验证过多次,可都是空地练习,从未试过击中物体。 他们一向只在投完后,测量一下投中的距离,与预期是否一致,然后根据需求配发不同的数量到不同的战场。 现在第一次看到投石机击中物体的结果,众人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若是被击中,怕是当场就毙命了吧。 不过,这不是最让他们震惊的。 最震惊的是,这纪小雪居然只凭看一眼,就知道这石块会落到何地,不会是碰巧吧? 可要是碰巧,这也太巧了点! 众人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第二轮测试又开始了。 这次换了不同型号的投石机,比先前那个更大些,所用的石块也略重些。 纪子期推推呆楞中的杜乐,“杜乐,杜乐,放到离那一百五十米处。” 杜乐惊醒过来,忙不迭合上自己微张的嘴,略带复杂地看了一眼纪子期,依言将人形草靶放到了指定位置上。 然后,再一次的,众人亲眼见证到,石块击中了人形草靶,并将其胸口处砸了个洞。 一连三次,三种不同型号的投石机,三个不同的操作的人,依照纪子期的指示置放的人形草靶均被砸中了。 那么反过来,如果是有人站在那里,只要出声提醒,人群立马散开,不就可以成功避开风险? 众人齐齐看向纪子期,眼中充满了敬畏。 纪子期的神色并没有大家预期中的兴奋,反而皱着眉,带着深深地忧虑。 当着众下属的面,崔大人勉强控制住激动的神情,“小雪,是不是只要学会了这个方法,即使对方有投石机,我黎国的将士都可以成功避开?” 纪子期摇摇头,苦笑道:“小雪之前也是如此以为的,可就在刚刚,在这投射的过程中,小雪突然发现这只能解决暂时的难题,在对方投石机还未大批量送往战场时才有用。 倘若对方投石机大批量派上战场,密集投射,有远距离有近距离,有左有右,有快有慢,往哪避? 而且在躲避的过程中,随时可有与己方战友相撞,而令队伍混乱。” 听得此言,刚刚还兴奋不已的众人,心情立马跌入谷底,陷入了沉思中。 是啊,战场上,哪是如此简单,光用一台投石机来对付你,要来肯定是大批量的。 到时候肯定如纪子期说的一般,密集式投射,那又该如何避? 崔大人内心的激动此刻也转了担忧,他对着纪子期道:“小雪你可有法子没?” 纪子期摇摇头,“这个问题小雪是刚刚才想到,所以暂时还未有更周全的想法。 小雪需要些时日仔细想一想,还请崔伯父还有各位大人多多提供建议。” —— 纪子期心中的担忧,同样也是杜峰的担忧,在收到纪子期的信后,他当晚立召各营将军,将西羌已拿到投石机制作方案的消息告知了各营将军。 并在看到信上纪子期的方案后,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远不止如此。 纪子期虽去天凉战场,却并无战场实战经验。 当她知道杜峰前往北地,要与刚拿到投石机方案的西羌对抗时,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如何避开投石机投出的石块。 杜峰想的却是战场变幻莫测,与其想办法避开这种危险,不如提前主动出击。 在对方还未有制出投石机这种杀伤力武器前,先发动进攻,给对方当头一击,抢占先机,对西羌敌军形成威慑。 以后再对上,这次的战争失利便会在他们心中造成阴影,因而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远在京城的兵部和纪子期便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出更周全的应对投石机之策。 杜峰的建议,得到了各营将军的一致认同。 除了原本驻守天凉的将士外,这次来到西羌边界天水城的将士,五成是从杨家军魏家军抽调而来,二成是新兵。 可以说,除了两成的新兵外,这是一群非常有战场杀敌经验的兵,可同样的,也是一群还未磨合的老兵。 这种未经磨合的老兵,比起新入伍的新兵,稍有不甚,其内部破坏力更是大上数百倍。 杜峰作为临时受命的将军,带领这十万众的老兵,其中不服之人自是大有人在。 他刚到军中的第一日,便发生了斗殴事件。 斗殴的两派人分别属于杨家军和魏家军,杜峰收到侍从报告,过去的时候,两军人中已各有数百人加入了混战。 按军规,私下斗殴者,一律按军法处置,重则当众斩首,轻则军棍二百。 杜峰刚到军中,若斩首立威,誓必会寒了两军战士的心; 若军棍处罚,这帮兵早就是老油子,那军棍打在身上跟扫帚打在身上没什么区别,隔个十天半月,不被打两下还皮痒得很。 当然,军中还有另一种不成文却很实用的立威的方法:将军亲自上阵加入混战,与闹事之人大战八百回合,打得对方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老老实实为止! 一般来说,若是战时私下斗殴,必定会将带头之人斩首示众,无人有异议; 若是休战时私下斗殴,若将军是资历非常深的将军,多数会军棍处罚闹事之人; 若将军是资历较浅的将军,九成九都会选用拳头来驯服闹事的人。 军中之人,大多从军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而杜峰成为将军民就是近四年左右的事情。 对于天水来说,更是只来了一天的将军。 因而两军闹事之人,均以为杜峰会选第三种,个个暗中磨拳擦掌,想与新来的杜将军较量一番。 杜峰个子虽算得上高大魁梧,但跟军中一帮铁塔似的汉子一比,顿时成了一俊秀书生。 加上因为纪子期的关系,面上胡须剃成了习惯,露出一张英俊的脸蛋,在一群皮粗肉厚满脸横肉的糙汉子中一站,确实有几分不同。 因此两军人,心底都想着给这个新来的文弱将军一点苦头吃。 毕竟在军中,更能让人信服的不是头衔,不是资历,而是拳头,和杀敌时的狠劲。 杜峰曾两次去过西南,也去过东部,与杨家军以及魏家军中不少军官关系甚好。 不过也不知是他运气不好,还是这次派来的这群兵运气不好,带头的几位将军,恰好都是与他不熟的一群。 军中规矩明的暗的杜峰自是知晓,只不过,他却没打算如其中任何人的意。 他站在那,淡淡吩咐道:“杜康,去请两营将军、千夫长过来!” 杜康领命而去,不一会两营将军和千夫长带到。 杜峰拱手行礼道:“鲁将军、朱将军,本将军今日第一日到营,军中便发生了斗殴事件,不知两位将军对此事如何看待?” 声音浑厚的鲁将军道:“军法如山,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末将定当从命!” 眉稍有颗大痣的朱将军道:“一切任凭将军处置,末将绝无半点怨言!” “很好,既然两位将军均无意见,那本将军就作主了。”杜峰语气甚是平常,说出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今晚全军,无论新兵老兵,无论将军还是侍从,包括本将军、粮草署以及军医在内,全体加操三个时辰!” “全部?所有人?”朱将军惊呼。 “朱将军有意见吗?”杜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两位将军立马噤声,刚刚才说一切凭将军处置,定当从命,绝无怨言,马上就改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军中之人最是重诺,若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出尔反尔,以后如何能服众? 在一群人的怨念下,天水的十几万士兵加上所有营中人,全部开始了加练。 在经过了白天四个时辰的操练,不少将士早就累垮下之后,又被人从床上拖起说要加练三个时辰,一个个开始骂起娘来。 于是不少人跑着跑着倒下了,不少人挥刀的手使枪的手颤抖了,差点砍到自己和戳到同伴身上。 特别是粮草署以及军医,这帮人哪受过什么操练,一个个暗地里咬牙切齿,对那几个闹事的暗中恨上了。 若不是你们几个想给新来的杜将军一个下马威,故意闹出事来,咱会被牵连受这种罪? 到了第二日,那几个闹事的,用膳的份量少了,平日里闹成一团的兄弟避开了,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那几人心中对杜峰记恨不说,杜康对杜峰的处理也很不满意,“少爷,您干嘛不直接上场,将那几人打趴下,哭爹喊娘地求饶? 不仅不如此,反而还拉着全军一起受罚,会让大伙儿都对您有怨言的,只怕以后难以服众!” 杜峰道:“这几人的闹事,只是刚刚开了个头,我若上场打趴了几人,后面这种闹剧还会层出不穷。 私下斗殴虽说可大可小,但现在非战事时期,军中一向惯例,也就是打个两百军棍而已。 你觉得那帮人会在乎在区区两百军棍?我初来天水,不服之人大把,自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之上! 军中全体受罚,或许会有人会在心中怪我,但大部分人绝对会怪罪到闹事几人头上。 此举虽无法服众,但却可以让故意斗殴事件停止,让无意间的斗殴事件,不会上报到我这里,而是他们自行私下解决。 这一来,我就能更专心整治军务,收服军心,部署军力。” 只是在他还未有时间做任何事前,第二天便收到了纪子期的来信,这一群矛盾重重的兵,就到了必须上战场接受考验的时候。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杜峰向几位将军表达了他的想法。 几位将军虽各有不服,却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明白事有轻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致同意了杜峰的建议:择日主动向西羌发动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几位将军信心满满,杜峰内心却深为担忧。 他知道纪子期的能耐,他从未见过她怕过任何人,惊过任何事。 但既然连她都对西烈墨表示了深深的在意,那么这个人他绝不能小觑。 两日后,天水军主动向西羌发动了进攻,北地宽阔,一望无际,最难隐藏行踪,可万一被包围,也最难突围。 出发前,杜峰严令此次进攻的目的,只为震慑西羌军,为后方争取时间,绝不允许深入敌方阵营。 然最后下令撤回的时候,冲在最前的杨家军中手下一营长,当作未曾听到军令,擅自前行。 他这一动,连续几营营长跟着继续往前冲,一下子有上万人冲向了敌方阵营深处。 身在军队后方的杜峰,立马命所有人原地待命,派出天凉来的陈将军带着三千天凉将士追向那万人。 并命令其必须阻止那万人继续前行,若有违者,立斩! 但仍是慢了一步,先前的那一万人连同后来的三千人,已被西羌人团团围住,像被宰羊似的屠杀。 消息无法递出,待在原地的杜峰意识到不妙,立马发动全军上前营救。 如此一来,本来大占优势的天水黎国军队,与西羌敌军的首战下来,战成了平手。 双方损失惨重,各折损了上万兵力。 原本想给对方沉重一击,结果因为杨家军的一位营长,反给了对方对自己沉重反击的机会。 最糟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回到军营后,杜峰毫不犹豫拔剑,亲自砍下了那位营长的头颇,并将其余几位跟着一起向前冲违令的营长,通通降为了伙头兵。 他举着血淋淋的长剑,大声宣布:“从今日起,军中再无杨家军,魏家军,天凉军!从此以后,这十二万将士,统称为天水军! 统一按新的指令行动,按新的口号行动,若有违者,一律军法处置!” 此次战役唯一的好处,便是深受打击的原各军将士,自此再也不敢私自妄动。 杜峰将这一场战事原原本本地报上了朝廷,最后写道:“此次主动进攻的战事虽以平局结束,但可以看出西羌早已暗中做好了对战甚至是发动战争的准备。 否则绝无可能在我军突然袭击之下,如此快速发动反击。西羌养精蓄锐多年,军力深不可测,绝对不止先前所知晓的十五万兵力。 臣已派出探子暗中打探,天水路途遥远,西羌儿狼子野心,臣恐现在十二万兵力无法应对,请陛下先派十万军力增援! 原本运往天凉的五百投石机,请加运五百辆。” 纪子期和杜峰的担忧成了真,天水离京城遥远,但西羌离此地却不远。 倘若西羌举国之力,全力制造投石机,天水军讨不了半点好。 远在京城的纪子期还未知道天水发生的这一切事情。 第三日,她去了户部。 不同于以往见到她总是面露笑容,今天的户部尚书林大人多了几分哀怨的神情。 “太爷,您身体不舒服吗?”纪子期问道。 “唉,太爷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得很。”林大人语气低沉。 纪子期关切问道:“那看过大夫没?大夫怎么说?” 林大人叹口气:“看大夫有什么用?太爷这是心病。” 心病?纪子期疑惑看向他。 林大人幽幽道:“谁叫太爷没个会煮宵夜的曾外孙女在身边呢,也没人关心太爷的心情!” 纪子期噎住,顿时明白了过来,继续而有几分哭笑不得。 林大人,这是,在和蒋大师,争宠的意思吗? 林大人见她不出声,继续哀怨道:“小雪啊,太爷曾孙女现在才四岁,太爷怕是这一辈子也享受不到曾孙女的孝顺了。” 这都哪跟哪啊?纪子期忍不住额头冒下三根黑线。 两人抢着让她先解决术师协会和户部总账的问题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顿宵夜也要抢? 纪子期叹口气,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林大人。 可随知林大人的神情更哀怨,一副被抛弃的孤苦老人形象。 纪子期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出声哄道:“太爷,那小雪三日后再来的时候,给您带小雪亲自煮的莲子羹好不好?” “好,好!只要是小雪煮的,太爷一定爱吃!”林大人顿时眉开眼笑,又叮嘱道,“不过小雪你可别累着自己了,啊!” 心中却暗自得意道,蒋老儿,你得意个什么劲,我曾外孙女也给我煮绿豆莲子羹了。 有林大人亲自带着她来户部,户部中人自是不敢怠慢。 将她带到了一处屋子里,恭声道:“这历年来的账本都在这房间里了,纪小姐请随意,若有需要问到下官的地方,欢迎随时提问。” 纪子期道过谢,推开了屋子。 被里面密密麻麻的账本吓了一大跳,许是闭得时间有些久了不通同,有股浓浓的尘味。 纪子期走进去,在每个架子前大约浏览了一遍。 仅管分了年份,近十年的账本还是占了这屋子的一大半。 这么多,要看到何年何月?纪子期头疼不已。 关键是,虽说主要是关于赈灾方面的款项问题,可肯定不是单看这方面就能看出问题,若有这么简单,哪轮得到她来看? 她现在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只能一本本慢慢先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问题关联所在。 等到晚上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纪子期早已两眼昏花了。 回到蒋府后,蒋大师本想和她多聊几句,见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只简单道:“你那天的想法太爷觉得值得一试,你放手去推行吧!” 晚上早早上床美美睡了一觉后,纪子期便恢复了精力。 年轻就是好啊!她心中感慨。 由杜乐驾着马车来到术师协会时,古夫子一早就等着了。 一见到她,忙上前道:“小雪啊,你那天的建议,夫子和卢夫子等人商量过了。 术师协会这座大山现已倾斜,与其靠几个人的力量去抗衡,不如按你说的,建立全新的制度,重建术师协会的根基。” 纪子期道:“好的,夫子,那咱们进去慢慢说。” 古夫子道了声好,对着门外范同道:“范同,去请卢夫子过来!” “是!”范同拱手应到,转身而去。 “夫子,需要叫杨师兄一起吗?”纪子期问道。 古夫子道:“大皇子今早托人送了口信过来,说可能中了暑气,有些不适,今日就不过来了!” “哦!”纪子期原以为杨成去了无涯堂,故才有此一问。 她想起前两日她答应田礼一起去临仙居后,田礼又力邀黎渊一起去临仙居,估计是那热情把黎渊给吓着了吧。 田礼昨日派人送了口信,说临仙居原本今日有约的一位客人临时取消了预约,那掌柜的便将这多出来的雅间预约给了他,今日午时过后,便可过去。 所有人都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估计田礼告知了黎渊,他推脱不了,便借身体不适为由吧。 要说纪子期还真是冤枉了黎渊。 黎渊病倒虽是没病,身子不适倒是真的。 他已经无精打采了好多些日子,连他自己都想不起,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好似是从南秦回到京城后,好似是在湘西的时候,又或者更早之前。 然而无论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一切的源头好似都指向了一个人,纪子期。 正文 144、媚骨天成 那个他曾经视为脚底泥的女人,那个他盛怒之下发誓要娶了她来报复的小丫头,那个笑语晏晏对他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纪师妹,那个淡淡道身份礼仪不可逾越的师妹。 从何时起悄悄的,进驻到了他的心房之内,又像毒药一样渗进了他的骨血里的呢?黎渊内心极力的不愿承认这一点。 他承认她很优秀,是他所见过的女子中最优秀的一位,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他最疼爱的掌珠,甚至比他见过的绝大部分男子还要优秀。 可是,女人要那么优秀做什么?不应该像掌珠般,有着父皇母后兄长的庇护,只需高高在上,任性享受这一切便好吗? 又或者像他宫中那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柔声软语,用柔情和美貌笼住男人,依附着他,享受着他赐给她们的一切便好了吗? 她为何要那般的与众不同? 黎渊发觉他的心思与视线越来越多地被她占据了,也许是在湘西起,也许是更早前。 只是当在湘西,她淡淡地与他划开距离时,他突来的心痛,才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悄悄进到了他的心底。 可是,她已经订婚了。 他的妹妹掌珠曾两次提醒他,她已经订婚了,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一想到此,他就愤怒得无法自抑,而后又生出不甘心来。 他只是晚了而已,在他还未与她认识前,她就已经订了婚。 若是他能早些与她认识,这一切,会不会又会不同呢? 只是时光哪能倒流,事实已如此,他能如何? 在这种内心的痛苦纠缠中挣脱不得,黎渊索性决定先避开她,与自己宫中的美人儿多多相处。 或许这一来,他便能将她淡忘了吧! 从地宫出来后三个月,纪子期第一次见到了卢夫子。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原本干枯的脸,如今看上去红润了许多,整个精气神都回来了不少。 “小雪,又见到你了,老夫实在是太高兴了。前两天你来的时候,老夫正好有事外出。 回来后听古夫子一说,老夫可后悔死了,干嘛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就在你来那天出去?” 卢夫子哈哈道:“这不,听说你今日要来,老夫一早就等着了。说起来,地宫之事,老夫还未向你当面郑重道谢!” “卢夫子不必客气,地宫之事,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纪子期行礼道: “您老人家被关十三年,仍能保持乐观心态,且不惧刘夫子带来的阴影,接手他的院子,愿意为术师协会尽您最大的努力,这一点,真真让学生敬佩万分!” “哈哈,老夫就是特意接手那刘疯子的院子,有本事他半夜来找老夫,老夫不曾亏歉他,何惧之有?” 卢夫子朗声道:“就算他日去了地府重见,也只有他见到老夫绕道走的份!” 纪子期微笑赞道:“卢夫子说的是,生平不做亏心事,哪惧半夜鬼敲门,您老活得坦荡!” “哈哈,”卢夫子又开怀大笑几声,“好了,小雪,不用在逗我老人家开心了,说回正事上。 前几日你与古夫子说的提议,老夫是一百个赞同。 先不说是因为你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而是因为既然术数界的未来在你们年轻一代身上,就应该由着你们去闯! 老夫和古夫子一群人,均已老矣,几十年来目睹这术师协会一代比一代糟,之前又何不曾在暗中做过努力? 可仍是一代不如一代,这风气越来越差,说明以往咱们法子是有问题的。 既是有问题,就不能用老眼光老方法来看待来解决。 所以,小雪,你有什么建议想法,尽管大胆地提,就算你夫子不同意,老夫也绝对全力支持。” 纪子期正欲多谢,旁边的古夫子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说老卢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就算你夫子不同意?老夫我何曾说过不同意的话?” “呵呵,就是打个比方而已,老古,莫生气啊,莫生气!”卢夫子讪笑道。 “这打比方也要注意点!”古夫子仍是板着一张脸。 卢夫子道:“成,那当是老卢我错了!老古,明日老卢请你去喝一顿赔礼如何?地点你选。” 古夫子这才面色好转,“这才算有点诚意!” 纪子期微笑着看着两个加起来一百多的老人斗嘴,想起自家两位太爷,估计平日里也差不多是如此吧。 两位老人都无后人,孤身一人,如今有了伴,性子倒是放开了些。 纪子期心里暗自替二人高兴。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免是让小雪笑话。”古夫子转回正题,“小雪,你所说的那个制度,现在写得如何了?” 纪子期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递给古夫子,“两位夫子,这是学生这两日抽空写的,只是初稿,还不是太完善,请夫子们指点!” 古夫子接过后,与卢夫子两人一起,两颗白发脑袋凑在一起,仔细地看了起来。 其中前半部分是纪子期之前讲过的,如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所有人不得凌驾于此规则之上,每两年进行一次资格考试等等。 加上了关于斗数的详细规定,鼓励切磋式的文明斗数,每次赌注最多为一百两; 不允许报复性的斗数,不允许以全部身家、名声等作为斗数的赌注,一经发现,视其情节严重,给予暂收等级证书或除名等相对应程度的处罚。 加上了若在资格考试或等级晋升考试中,发现徇私舞弊的惩处,一经发现,立即收回朝廷颁发的所有证书,并且从术数界永久除名。 “小雪,这最后这点处罚,会不会太重了点?”卢夫子道:“术数等级考试向来严格,经过重重检查验证,小雪你经历过两次,想必深有体会,这作弊的可能性不大。” 纪子期对卢夫子所言不以为然。 在现代最为严厉的高考制度,有着无数高科技监管之下,仍有大量代考现象发生,何况在这古代? “卢夫子,这代考作弊是否存在,学生也不得知,但所谓制度,重点在于防范于未然! 不是在发生后去弥补,而是在未发生前先堵住可能的漏洞。” 纪子期道:“学生写这份制度的核心原理便在于此!” 古夫子点头,“不错,小雪说的对!防范于未然!老卢啊,你我未曾见过的事,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老夫赞同小雪的想法,先将人往坏里想,堵住他想钻的漏洞,当漏洞被堵上了,没有地方可以钻了,自然就会老老实实的,走正规途径。” “经你师徒二人这一解说,老夫也觉得甚有道理。”卢夫子点点头,“好,就按小雪说的办!” 卢夫子一拍桌子下了定论,然后又问道:“小雪,这份制度你打算如何推广开来?是上报朝廷,由朝廷全国公布? 还是交给你太爷蒋大师,由他和孟大师两位老人家共同签名确认,然后在术师协会内部公开,再传至全国术数界?” “两者皆可!不过,学生希望先在术师协会内部获得认可!”纪子期道: “这份制度一出,将会触犯到现时至少九成人以上的利益,可以想象其推行开的难度。 倘若强行推广,学生担心会造成反效果。 万一有人在中间推波助澜,鼓动术数界中人合力反对此份制度,到时候好事会变成坏事,可能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后果。” “小雪,你的担忧夫子明白!”古夫子道:“只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术师协会的情况,想要让马夫子丰夫子他们主动接受,怕是有些难度。” “小雪的担忧很有道理,术师协会作为黎国术数界领头者,若术师协会内部能够认可,推广开来只是时间问题,若无法取得认可,只怕会适得其反。” 卢夫子道:“小雪,你可是已有了什么想法?” 纪子期道:“学生想先借用太爷名头,将这份制度在术师协会内部公开。 协会内各人可以选择同意,不同意,还是中立,然后再举行一场大斗数,在同意方与反对方之间进行。” 卢夫大吃一惊:“小雪,二等及以上术师不允许斗数,这朝廷早有明令你也清楚得很。 而且,你想过没有,这协会内可能全部人都会反对,难道你打算以一己之力挑战所有术师吗?” 话音刚落,看着纪子期望过来的眼神,后背一凉。 果然,只见她双眼一眯,面上浮起灿烂的笑容,“倘若有我太爷出面,这大斗数则可变成是术师协会内部术数切磋。 而且,怎会是一己之力?不是还有卢夫子您,和古夫子二人吗?” 这小丫头,打的倒是好主意,卢夫子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古夫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的很!若真成的话,就如此行事! 老夫也有十多年未曾与人斗过数了,索性放开来,斗上一斗!” 他瞟一眼卢夫子,打趣道:“老卢啊,你被困十三年,想必好多题都忘记了了吧,莫非是胆怯了?” 卢夫子啐了他一口,“呸!你在那深山旧村里待了十年,还不是一样? 老夫被困十三年间,就是靠着琢磨之前解不开的题,才捱了下来。 否则你哪能见到活生生完好无缺的老夫站在你面前? 这十三年来,别的不说,倒真是让老夫琢磨出了不少之前的难解之题。 所以老夫现在的水平,指不定已在你老古之上了!” 古夫子不服气了,“要不咱俩先较量一番?” “行啊,来就来,当老古我怕你不成?”卢夫子开始挽袖子了。 纪子期看着斗牛似的二人,强忍着笑意,不忍直视,转过脸去,当人和视而不见。 卢夫子和古夫子二人不过是耍耍花枪,瞪眼对视片刻后,古夫子移开了眼,嘴上却不服输道: “老卢,现在有正经事做,等过了这段时日,咱俩在单独约个时日斗上一斗。” “成!老古你可不许反悔,到时候请小雪作见证,当判官!”卢夫子也不示弱。 几人沟通至午时后,基本已有了成形的方案和方法。 纪子期因答应了田礼的约,午时后便告别了古夫子和卢夫子,去到无涯堂与田礼等人汇合。 田礼几人早已等得有些心急了,一见到她均松了口气。 “纪师妹啊,你可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师兄我就要去古学堂抓人了。”田礼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呵呵,田师兄,各位师兄们,刚有事耽搁了一阵,实在抱歉的很,今日临仙居的酒水钱就由师妹包了如何?”纪子期忙赔礼道。 “那怎么成?”田礼这下真有几分不高兴了,“原本就是师兄们向你道谢的宴席,哪有让纪师妹你出银子的说法? 你这一说,让师兄们的脸往哪搁?” 纪子期呵呵讪笑道:“实在对不住!师妹错了,师兄们,你们说,想如何罚师妹,师妹认罚!” “爽快!师兄就喜欢纪师妹这爽快劲!”田礼伸手想拍拍她的肩,想起她是女子多有不便,又嘿嘿收回了手,道: “等会多给咱师兄弟们讲几道数字迷题就成了。” “没问题!”纪子期朗声应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坐上马车,约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临仙居。 传说中的临仙居果然气派非凡,纪子期虽来京城已快一年,竟是第一次见到。 里面假山巨石,绿树成荫,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园子,不时传来女子优美的歌声和丝竹乐声。 里面不时走来走去的丫环小厮个个样貌清秀,进退有礼,见到纪子期一行人,均脆生生道:“祝客人玩得愉快!” 差点让纪子期以为是到了现代哪个主题庄园里去用餐。 田礼所订的雅间靠近莲池边,打开里面的窗子,微风吹过,池中莲花闻风而舞,清香四溢。 里面不知是在何处放置了冰块,一进去,便觉清爽怡人。 屋内布置雅致得很,倒与传说中的销金窟给人想像中的奢华感有些出入。 已点好了菜的田礼,走进来吐吐舌头,“这临仙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贵得离谱,只随意点了些酒水小食,花费多少你们猜猜?” “一百两?”有人道。 “三百两?”另一人道。 田礼故作玄虚摇摇头,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千两!” “一千两?不是吧?”有人咋舌,“这不过几年时间,竟然涨了这么多?” “对啊,我五年前来的时候,咱们这么多人,吃些寻常的小食,最多也就一百两而已。”另一人接口道。 纪子期也楞了楞,一千两,确实有点贵,不过向来贵与好并不相等,很多时候多花的银子,只是为那个名头买单而已。 临仙居的招牌已打响,愿意来边花钱的,也是冲着这名头而来,无须置喙!这一想,也就放开了。 小食很快端了上来,现时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田礼点的小吃与这些时令菜相关,酸酸爽爽的藕尖,吃着就让人开胃。 吃了半饱后,门外突然传来一男子声音,甚是温润谦和,“田公子,我家秦老板听闻术师协会各学生在此相聚,想过来同各位讨杯水酒喝,不知是否方便?” 众人寻声望去,隔着纱窗帘,能隐约见到一高大男子身影,身旁却是一曼妙女子身形。 这临仙居的老板,竟是女子吗? 田礼眼光扫过席间众人,见大伙都点了点头,便道:“连掌柜的客气,秦老板肯来,是咱们的福气,请进吧!” 连,怎么又姓连?纪子期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帘掀起,人未进,声先至:“临仙居秦娘见过各位公子!” 酥软妩媚,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已让人浑身软了一半。 紧接着,一股淡淡清香伴着那身形进了房间。 妖娆身姿半蹲,头微微别向一边垂下,露出雪白优美的脖颈。 从纪子期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颤抖的迷人长睫毛,玉雕般的鼻子,和紧致完美的下巴。 起身,一袭白裙并未系紧,丝质轻薄,并不透也不露,反而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却偏偏给人想要生生扯开撕碎的冲动。 黑绸长发垂至腰间,整张脸素淡之至,一抬眼,却媚骨天成,风情万千,眼波里似装着醉人的美酒,只消一眼,不饮已醉。 秦娘看上去年岁并不小,约二十六七的年纪,按理说,已过了女子最美的季节。 但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年龄越长,越是诱人,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拼命释放着自己最后的魅力,带着毁灭般的诱人风情。 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熟女风情,而秦娘,明显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冲着众人轻轻一笑,红了一群男子的脸。 秦娘缓走至桌边,仪态楚楚,冲着一众傻楞眼的男子柔声问道:“各位公子,秦娘可否坐下?” 靠得近的几位男同学,只觉得一阵清香扑鼻,比那荷花香多了几分媚惑,让人不自觉便想沉沦其中。 几人慌忙起身,“秦,秦老板请坐。” 秦娘似是见惯了初次见到她时的男子的窘相,抿唇一笑,娇娇俏俏地坐下了。 这个女人,真是无一处不媚,简直是天生的极品尤物!纪子期心中赞道。 在她所见过的女子中,只有天凉红帐中的娇娘,有她一两分的妩媚风情。 但娇娘始终是青楼中人,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风尘味。 然眼前的女子,天生妩媚之余,偏又透着清纯楚楚之姿。 纪子期望一眼这桌上的男子,无一不被这女子所惑。 心想连她身为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也怪不了这些除了自家媳妇,久未见女人的师兄们了。 秦娘眼光若有若无扫过纪子期,却冲着她旁边的田礼一笑,“这位是田公子吧,不知旁边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田礼毕竟年岁略长些,定力强些,当下回过神来,同秦娘一拱手,“这位是术师协会纪师妹,纪小雪纪姑娘。” “咦?”秦娘伸出衣袖遮住半边红唇,露出细长涂着粉蔻的白嫩手指,比那桌上的藕尖还要水嫩,声音中带着几分天真之态,“秦娘第一次听说术师协会有小娘子呢!” 这句话一出,纪子期突对她好感全无。 她入术师协会已有四月多时间,虽不至于坊间全民皆知,但朝中达官贵人间必是全然知晓的。 这临仙居所招待的全是京城的贵人,她的事绝对不可能不被人在私下谈论,何况她刚刚获得了一等术生资格证。 而且是在离二等术生考试的四个月后,这样的成绩,怎会不成为知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纪子期看着她,眼神淡淡,唇角勾起,笑而不语。 秦娘似意识到自己作过了头,放下手,对着田礼微笑道:“秦娘自幼也甚爱术数,只是家中贫寒,未能深入研习,深表为憾。 今日难得见到术师协会各位术生,秦娘三生有幸!特厚着脸皮,想来此向各位请教一番!” 这话一出,连田礼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以临仙居的名头,想要请教术数,别说只是术生,恐怕花重金请个三等术师来此教学,绝对不成问题。 秦娘这话虽是恭维,可恭维话若恭维不到点子上,便让人相当的不舒服了。 “瞧我,”秦娘伸手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若得一众男子心疼不已,恨不得让自己代替那小手儿。 “见到各位太高兴,这话都不会说了,先自罚一下。 其实是这临仙居新发明了一个数字的小玩意儿,这不少人玩了,都无法过关。 听说今日来此的各位公子,都是擅长玩数字游戏的,秦娘这好奇心一起,便想请各位玩上一玩。 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若是玩过了关,今日酒水全免,以后一年内各位若想来,一切费用全免。 而且不拘何时,必定优先安排各位的雅间。” 一学生打趣道:“秦娘,有纪师妹在,估计还没有能难倒她的数字游戏题,怕你这次是要输定了!” 秦娘嘴角弯弯,好似对着纪子期,带着莫名地淡淡挑衅,“那秦娘拭目以待!” “不知若咱们输了会如何?”纪子期突然开口道。 “若输了,”秦娘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她,那眼波天生醉人,却带着浅浅敌意,“到时秦娘若有解不出的术数题,请教到各位头上,还望各位不吝指教!” 这俗话说得好,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表面上明显是他们占便宜的事,背地里不知暗藏着什么玄机! 想起在南临被迫解的那道投石机之题,纪子期心中无端觉得不适,直觉便想拒绝。 先前打趣秦娘的那学生却已抢先道:“就如此简单?那明显咱们占便宜了!哈哈,秦娘,在下代为应下了,请开始吧!” 不一会,几个俏丽的小丫环抬了块板子进来,上面总共横四竖四分成了十六个小格子,略略往里凹陷进去。 另有几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个拖盘,上面放了许许多多的小方块。 秦娘对着带头的尖脸丫头道:“小情,给各位公子小姐讲讲这游戏的玩法。” “是!”那丫头脆生生应道:“奴家小情见过各位公子、小姐,接下来由小情给各位公子小姐们讲讲这游戏的规则。 这是一个数字叠加游戏,基础数字分别是二与四,当相同的数字在同横或同列碰到一起时,便会叠加。 每滑动一次,便会在空格入随意添上一个二或四,直到十六个小格子上全是数字,无法滑动,则为输。 目前临仙居的最高记录数字,是秦老板和一众贵人对玩时的记录,二千零四十八。 现在阿情给各位贵人示范一下。” 游戏很简单,却吓了纪子期一跳,这不是古代版的现代2048数字游戏吗? 阿情随意示范了几下,在座的一众人都已懂了。 陈韩第一个主动要求上前先玩。 纪子期看着这一群满脸兴奋之色的师兄们,为他们的粗线条大为惊叹。 每个人都在地宫关了最少三年以上,内心不知受过多少痛苦煎熬,居然出来三个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游戏很简单,只要略懂算术的基本都能玩。 但要玩得好玩得精,却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耐心。 陈韩玩了一会,最大数字累计到五百一十二时,便败下阵来了。 以第一次玩来说,成绩算得上不错了。 刚才抢在纪子期前面答应秦娘赌注的那位师兄,第二个举手示意上了场。 不知是美人在侧太过紧张还是怎的,这个师兄明显水平发挥失常,只玩到二百五十六时,便无法再继续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讪笑道:“今日当着秦娘的面如此失常,实在是失礼,小生回去好好研习一番,下次再来向秦娘讨教。” 众人听得他一三十出头的青年自称小生,都忍不住用眼神唾弃地看着他。 接连几人上场,均以失败告终。玩得最好的也就是田礼,差两步就快到一千零二十四了。 因着田礼的要求,纪子期被安排在了最后,他振振有词:“纪师妹,玩数字游戏你是高手,若你一上场就超过了秦娘,后面咱们玩得哪有什么意思? 先让这帮家伙们受受打击,这样才更衬出你的优秀不是?” 纪子期无所谓地点点头。 所有师兄们都一一上过场后,轮到纪子期了。 “秦老板,玩之前小女有个要求!”她微笑着对着秦娘。 秦娘亦微笑以对,只是她的笑容中总让纪子期觉得含着莫名的挑衅,“纪小姐请说!” 纪子期道:“这放数字之人,小女希望她蒙着眼睛!” 田礼等人齐齐看向她,心中不解,蒙着眼?为何? 秦娘面色笑容依旧,仔细看却有些微变了,若不是纪子期一直细心看着,还真是看不出来。 “纪小姐来者是客,既然纪小姐如此要求,那就按纪小姐的意思来!” 负责放木块的丫环双眼很快就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纪子期走上前,快速地开始玩了起来。 数字每累加一次,一旁立着的丫头阿情便会低声示意那个蒙眼的丫头放上一块新的数字。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田礼等人也看出了窍门,渐渐便没人将目光放在秦娘身上,而是转向了纪子期正在玩的木板上。 数字越累积越大,眼看已经累加到一千零二十四,木板上的空余位仍有很多。 田礼等人的心,随着木板上数字的不断变化,而越来越紧张。 慢慢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木板上数字的变化。 原来那数字,已经快接近二千零四十八了。 纪子期只觉得站得有些累了,丝毫未感受到桌旁众人的紧张,她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后,继续示意一旁的丫头将板上的数字如何移动。 眼看胜利在望,田礼等人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连呼吸声都大了许多。 终于,有人发出一声欢呼,原来木板上正移动一个数字,二千零四十八完成了。 各师兄们均长长吁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后,先前打趣秦娘的那位师兄便笑着道:“秦娘,先前好似没有说过如果平局当如何? 咱们这赌看来是白打了。” 秦娘面上仍挂着浅笑,却已带了丝僵硬,“秦娘也觉得甚是可惜!” 原本纪子期打算玩到平局后便停手,这秦娘处处透着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她实不想与她再有瓜葛。 但,这里的掌柜又姓连,这里又玩什么新的数字游戏,又是木板制成的小巧机关。 总会让她无端想起地宫里的九宫数独,南临的斗室连掌柜。 而且这临仙居据说一向需要提前至少一个月预约,偏偏这么巧今日有人取消预约,偏偏这连掌柜安排给了田礼。 田礼等人被关地宫许久,即使打着术师协会学生的名头,可在这京城随地皇亲贵族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术生算得了什么? 还有这谜一样的秦娘,临仙居只是一设计精巧的食居,又不是青楼,虽也有名伶,也只是唱唱小曲儿,哪有需要老板娘出来见客的道理? 黎国术师虽不多,但在京城却不少,想要见上一术师并不难,用得着来见这一群名不见经传的术生? 这一切一切地巧合,不得不令纪子期生疑。 而这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是指向她。 有西羌的暗中窥探,有暗杀苏小年幕后之人的暗中关注,纪子期觉得,虱子多了不怕咬,指不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反正投石机也好,账本也罢,也不会那么快有头绪。 趁闲暇的时候来这消遣一番,就算是她想多了,这里景色怡人,也能让人放松一下,不失是个休闲好去处。 左右三思之后,觉得好处多过坏处,纪子期决定继续玩下去。 她内心的这些想法其实也不过是瞬间,原本放松下来的田礼等人,正准备叫些酒菜庆祝一下,却见纪子期又开始让人移动木板上的数字了。 “纪师妹,你还打算玩下去啊?”田礼惊诧问道。 纪子期盯着那木板,头也不回道:“是啊,田师兄,这游戏不是还没结束吗?师妹想看看,自己能玩到哪一步! 今日吃了师兄们这一顿,也得想办法回馈不是?若师妹能超越秦老板的记录,以后一年内师兄们不就有免费的酒可吃了。” 这一说,一群师兄们也没了吃酒的心思,挥手让一旁候着的小厮下去后,又齐齐盯向了木板。 纪子期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几次那负责移数字更换数字的丫头,都差点出了错。 不一会,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眼光中,木板上最大的数字,变成了四千零九十六。 “好了,”纪子期拍拍手,“就这样了,不玩了。” 底下的田礼等人却不依了,“纪师妹,你刚刚不是说想看看你能玩到哪一步吗?为何不玩了,咱师兄弟们也想看看你能玩到哪一步!” 纪子期扭头看看外面天色,盛夏白天长,外面还是一片灿烂,碍不住几人的请求,她道:“各位师兄们,师妹最多玩到天黑。 到时不管于得如何,都得停下了。若师妹晚了回去,阿娘要责骂的!”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若换了旁人来说,定会被众人当面唾弃一番。 可从纪子期口中说出来,众人却深信不疑。 纪子期让丫头端了杯茶水,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喝了两口后,将茶盏放下,又继续开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屋子里不知何时亮起了油灯,纪子期眼见上面的数字,最大达到八千一百九十二之后,停了下来。 站起身转向众人,“各位师兄们,天黑了,师妹真的该回去了!” 后面一群人早就惊得合不拢嘴了。 仅管在地宫中已被惊过一次,但当时还可以安慰自己道,许是这纪师妹平日里玩这九宫数独玩习惯了,所以才解得如此之快。 可现在这游戏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玩,虽说游戏始终有一定的运气成份,但能玩到这份上,绝不可能仅仅是运气原因。 正文 145、厉害的对手 关键是,如果有时间的话,这游戏,纪师妹好似能一直玩下去。 若说之前,田礼等人对纪子期更多的是感激之情,那么现在,在这感激之情中就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这纪师妹,绝不是普通人啊! 秦娘面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她勉强挤出几分干笑,“纪小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秦娘佩服! 今日天色不早了,秦娘就不留各位了,之前秦娘所作承诺有效,这一年内,欢迎各位随时来临仙居,秦娘自当命人竭力款待!” 说完便让人打算收走木板。 “慢着!”田礼突然大声道:“秦娘,这木板可否不要还原?若下次纪师妹再来,又恰巧有空的话,让她继续往下玩,在下很想知道她到底能玩到多大的数字!” 他这话一出,陈韩等人纷纷附和。 秦娘面色越发难看,她心里其实很想立马毁了它,但田礼作为客人,所提要求并不过份,因而只能应道:“那秦娘就依各位所言了。” 出得临仙居,天色都全黑了,在外等了大半天的杜乐面上满是不赞同。 这未来少夫人,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份了,和一大帮男子饮酒作乐不说,居然从中午玩到了天黑? 少爷一人远在天水,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这少夫人竟然还有此闲心? 杜乐这一想,心里就忍不住为自家少爷抱不平。 出来的时候,田礼好奇问道:“纪师妹,刚刚你为何要让那放数字的丫环蒙着眼?这其中可有诀窍?” 纪子期道:“田师兄,玩这个游戏的技巧,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其实说穿了不难。 可那丫环若次次将那数字放到死角,就算师妹再有能耐,也无法玩下去。 师妹提出让那丫环蒙眼的要求,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纪师妹这一说,师兄恍然大悟,万一秦娘有心不让咱们赢,还真有这种可能。”田礼笑嘻嘻道:“多得纪师妹聪慧,连这都能想得到。” “田师兄过奖。”纪子期表面上说得客气,心里却忍不住想,若不你们被美色所诱,哪会想不到? 临分开前,忽想起去南秦之前,曾与古夫子谈到过关于地宫中人无亲人找来的事,后来因为要去南秦不了了之了。 正好趁现在都在,纪子期便想问个清楚。 “田师兄,各位师兄,师妹有一事不明,想请各位师兄解解惑!” “纪师妹有什么事不明的尽管问,师兄定当竭力解惑。”其中一人道。 纪子期道:“各位师兄们在地宫被囚的时间不短,为何没有家人找上门来?” 田礼道:“说起这事还真是怪。当时从地宫出来后没几日,我便回了家乡。 原本以为会我爹娘和娘子会抱着我痛哭,结果他们只是很惊喜地道了一句,‘礼儿有空回来了?’ 我当时心中惊奇不已,但又怕他们担心,便没告知被囚地宫之事。 后来从我娘子口中得和,在我被囚禁的那一年,有一日,有一老者自称是术师协会之人,去到我家中告诉我爹娘,我被朝廷派去研习一项机密重大项目。 可能三五年,可能十年八年都无法回去与之团聚,朝廷为了补偿,特命他来送上一千两银子。 我爹娘和娘子均信以为真,所以即使有五年未曾回家,他们也不曾觉得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纷纷应道,“是啊,我家也是如此!当时我还质问他们为何不上京找我,后来才知有此一出!” “我家也是这样!” 这一说开,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看来地宫之事,并不是刘夫子一人所为,或者说,他并不是一个人! 这一想,后背脊有些发凉了。若还有其他同伙,是不是说,他们现在其实还处在危险之中? 有几人突地萌生了退意,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他们可不想又被另一个刘夫子之类的抓进去。 “田师兄,各位师兄,你们有和卢夫子说过此事吗?”纪子期问道。卢夫子孤单一人,家乡并无直系亲眷,无人找他倒是正常。 “还未曾说过。大家伙回来这两三日,卢夫子也忙得很,难得碰到时,一时也忘了这事。”田礼道: “现在看来,这事还没完。明早,我们得找夫子好好说说。” 临仙居内,秦娘跪在地上,仍是之前那身白衫,紧咬下唇,楚楚堪怜,媚态依旧,面上却带着几分不甘。 “秦娘,今儿你太逾矩了!”他身旁站着一名男子,瞧身形便是之前露过一面的连掌柜。 “秦娘只是想替主子确认一下,她的能力,到底值不值得主子花如此大的心思在她身上?”秦娘不甘辩解。 “秦娘,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来置喙?”连掌柜声音淡淡,却含着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在南秦这么多年,你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什么身份,主子什么身份,你心里一清二楚,莫要贪想太多!将来不管如何,有些事不是你肖想得起的!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上报,你好自为之。” 连掌柜离开后,秦娘瘫坐地上,面色苍白,凄凄幽幽。 她一残花败柳,哪敢有什么念想?不过是想看看他头一次花了心思的女人是何模样而已。 至于处罚,罚就罚吧!秦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还有什么样的惩罚,是比她现在的处境更重的惩罚? 第二日一大早,古夫子依照蒋大师的指示,召集术师协会众人,宣读了纪子期制定的新的术数制度。 一言激起千层浪。术师协会里是顿时炸开了锅。 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的便是马夫子,他冷哼一声:“古夫子,这是何意?这是朝廷的意思?是蒋大师的意思?还是古夫子您的意思?” 古夫子道:“此时暂时未上报朝廷,至于是谁的意思这并不重要。 想必各位心里也清楚的很,朝廷早有整改之心,蒋大师命老夫今日先将此事告知各位,便是希望征求各位的意见,并非单方面一意孤行!” 马夫子冷笑道:“征求意见?莫非咱们不同意,蒋大师还能收回成命不成?” “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古夫子微笑道:“不过在蒋大师收回成命前,同意执行此制度的支持方,和不同意执行此制度的反对方,必须进行一场斗数赛。 哪方赢了,按哪方的意见执行!若马夫子代表的反对方赢了,则此制度作废。 若老夫代表的支持方赢了,则请马夫子不仅自身坚决拥护此制度,还须全力配合将此制度推广开来!” “古夫子,这什么制度,莫不是您的好学生纪小雪同学想出来的吧?”马夫子旁的丰夫子突然道。 古夫子道:“纪小雪同学身为老夫的学生,蒋大师的曾外孙女,自是会以蒋大师和老夫的想法为准则。” 古夫子并未正面表明此制度的来源是纪子期,但同纪子期打过交道的马夫子和丰夫子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顿时面色更加难看。 两人虽对纪子期之能深有体会,但毕竟并未正面对上,倒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一等术生。 只是两人久经世故,知道这世上之事,不只是有能力者便能成事,还有气运。 纪子期明显正是气运正盛的时候,现在与她对上,两人不一定讨得了好。 丰夫子轻哼道:“朝廷早有规定,二等术师以上不允许斗数,古夫子这是打算挑战朝廷吗?” 古夫子道:“这朝廷明令,老夫自当遵守,不敢有违,这点丰夫子可以放心。 不过今日蒋大师去皇宫前,亲自去见了梅会长,请梅会长出来主持此次斗数。 如此一来,这斗数便只是术师协会内部的切磋而已。”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居然将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事的术师协会梅会长也请了出来? 梅会长比蒋大师孟大师略年长,虽成就不及二人,却有一样超越二人的,就是他的门生遍天下! 这术师协会里的术师大多受过其指点,因而甚有威望。 也因此即使他退隐十多年,扔挂着会长之职,只因现在术师协会里的术师,无人能服众。 一个蒋大师,他的意见已经无法反驳,再加上梅会长,那么就是说这件事,无论协会里的众人同意与否,都必须进行了。 至此,不管众人心里是如何反对,至少斗数切磋这件事已成定局。 场上一时无人出声。 古夫子环顾四周,已知众人不得已默认了此事,遂又开口道:“各位久未相互之间进行切磋,想必也技痒得很。 趁此机会来个一较高下,也算是这件事的额外之喜。 何况,蒋大师也给了大家另外的选择,如若反对方胜了,制度这件事就此搁下永不再提。” 各术师之间原本就存在着未经切磋的内部排名,排得靠前的马夫子等心里自是不大愿意。 但排得较后的丰夫子等听闻此言,面上神色便缓和了些。 不管怎么说,也并不是全无坏处,至少,也可以趁此机会提高排名,打响名号。 古夫子继续道:“既然各位夫子均已同意,那就请各位作出选择,同意推行此制度的站在老夫右手边,不同意推行此制度的站在老夫左手边, 保持中立态度的,站在原地不动即可。” 同意推行制度的人,如古夫子与卢夫子之前预料的一般,除了他二人及其门下学生外,几乎无人同意。 不过较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的,是选择保持中立的人,要比他们预想的多得多。 除了一些原本在术师协会研习的术师外,十位夫子中居然也有三位保持了中立。 也就是说,反对的夫子,只有马夫子和丰夫子在内的五人及其门下学生。 想来也是,这五人均是声名在外,拥护者众多的。 倘若该制度执行下来,几位中若有人考试失常,则颜面全失,怕是会成为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了。 马夫子等人看到反对方的人数比他预期的少,面上沉色更甚,“古夫子,请问这斗数的规则定下了没有?” “老夫建议按传统斗数,三局两胜。允许低级别向高级别挑战,不允许高级别向纸级别挑战。” 古夫子道:“若马夫子及几位夫子有其他的意见,可提出大家一起商量。” 反对的五位夫子中,只马夫子与丰夫子是一等术师,其余三人为二等术师。 支持的古夫子以及卢夫子同为一等术师,也就是说,这场斗数,基本可以说是马夫子丰夫子与古夫子卢夫子之间的斗数。 马夫子轻哼一声,没有出声。 “按蒋大师的意思,斗数定在五日后,各位夫子若无其他意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今日去到兵部的纪子期,并不知道这一天,当古夫子宣读了这一份术数新制度后,术师协会里的这些争议。 制度一出,只待过了斗数后,便可全力推行开来。 对此她有十分的自信,因而她整个的心思都放在了兵部和户部总账上。 可如何应对密集投射的投石机,纪子期苦思之下,仍毫无头绪。 似乎除了让对方无法投射出来这一方法外,现在的发展程度根本无法制造出可以应对的装备。 不过同样的,西羌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纪子期决定将这个问题放一放,先解决后勤大供给的问题。 “崔伯父,您同我详细说说现在兵部遇到的问题。” “前线的军需物资需求,按照小雪你先前的大数预测法、库房整改以及新账本方案,各粮草署在这一块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但小雪你也曾说过,这些方法的成功运行需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即各地战事情况与往年相差不大的前提下。 一旦发生突变,先前供不应求的问题同样会发生,比如这次的西羌异动。 原本西羌同苍月一样,与黎国虽对峙,但向来互不干扰,朝廷虽未放松戒备,但在军需预备上的准备,肯定没有现在的西南以及东部充足。 而此时又恰适南方水灾,部分物资运往南方救济,好在小雪你筹款得当,解了受灾最严重的南秦之忧。 然户部筹集运往天水的军需物资还是无法供应及时。 原本兵部设有粮草总署,其目的在于当发生上述情况时,能提前预知其问题所在,尽早向户部提出需求。 但,伯父无能,一直未能让其发挥作用,结果,粮草总署形同虚设。” 崔大人拱手道:“还请小雪你不吝赐教!” 纪子期慌忙还礼:“崔伯父您这般实在是折煞小雪了,小雪身为杜家未来的媳妇,自有义务和责任解决军中遇到的问题,还请崔伯父莫在如此了,小雪实在担当不起!” “哈哈,好,那伯父就不客气地指使你了。”崔大人笑道:“小雪,你在前线曾待过几个月,前线的实际情况你心里大概也有底,伯父就不再重复罗嗦了。 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有什么问题,你就尽管问,不用跟伯父客气。” “好的,崔伯父。”纪子期道:“刚刚听您这一说,小雪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兵部粮草总署之所有未能发挥其作用,主要是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宏观控制。 每年的战事无法预测,哪些相安无事的邻国会突然发生变故,甚至哪年会发生突来的天灾,这些确实都无法提前预知。 但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如黎国周边的国家,武夷,苍月,西羌等。 粮草总署在做大预测的时候,不应只根据现有各地粮草署报上来的数据进行汇总,报与户部。 因为一地粮草署,能看到的只是他所面对的那一个地方的战事。 而兵部粮草总署,关注的应是全黎国可能会发生战事的所有地方,高度不同,看到的问题自然有所不同。 这样粮草总署即使做不到提前预知,却能做到时刻准备着。 另外还有一点与宏观控制同等重要的,便是宏观调配。 在西南东部乃至南方水军这些地区,有没有哪些地区的军需物资是过剩的,或者说是部分过剩的。 若有,便可将其快速调往突发战况的地区,如现在的北地天水。 或者,西南东部的前线,有没有短期内不会发生战事的,若有,可以先将部分物资运往突发战况的地区。 而户部筹集的物资则在后期快速补上,确保西南东部物资不会短缺,北地也能先收到部分得到缓解。 崔大人,这些运作操作起来复杂无比,稍有不当,很可能所做无任何功效不说,反而浪费人力物力。 但,一旦运行顺利,便能将全部军需物资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而粮草总署所能做到的,便是节省时间,节省时间,也就是节省生命。” “说得好啊!小雪,你所说的这些话,真是句句说到伯父心槛上了。”崔大人神色激动,猛地一击掌心,“小雪,快具体说说该如何做?” “崔伯父,粮草总署里关于各地战场的详细数据现在都有了吧?”纪子期问道。 “有,有。多亏小雪你之前在天凉提出的那些方案,各地的粮草署经过半年的整顿,数据样样都很清晰。” 崔大人站起身,“小雪,随伯父来,伯父带你去总署看看那些数据。” 粮草总署里的众人,其精神面貌有些与纪子期初到天凉时,看到的粮草署里的人的面貌相似,均有些无精打采。 这里的人,工作清闲,俸禄不低,按理说是现代人最喜欢最向往的悠闲生活。 只是古人业余消遣不多,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之心,比现代人又重得多。 所以这些苦研多年终于获得二等术生资格证书,又通过各样关系,挤破脑袋进到以为能发挥所长的粮草总署时,却发现现实与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这里面做的事,每天就是抄抄写写,将各地粮草署送上来的文书与数据保存起来,同户部追一下进度。 这些事务,同一普通文书,哪有什么分别? 当崔大人向众人说明请纪子期过来的来意后,众人面上既是激动又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凉纪子期? 她真的有如此本事? 这么一娇俏的小娘子,怕是传言有误吧? 每人心底都有些不一样的疑惑。 纪子期自是知晓这些人的疑惑,对着众人微笑道:“各位大人,可否将各地粮草署数据给小雪瞧瞧?” 总署几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二十五左右的青年男子,忙不迭行动起来,搬来了几本厚厚的账本。 “谢谢这位大人!”纪子期对着他感激一笑,看着那人迅速红了脸,有几分腼腆地抓了抓耳。 得到账本后的纪子期,正欲坐下,发现崔大人及总署各人并未散开,遂笑着道: “各位大人,小雪今日需要从账本中提取一些数据,待过两日再同各位大人商量。” 崔大人老脸一红,瞧自己这是怎么啦?小雪就算有能耐,也不能凭空就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吧,自己居然一时就忘了形! 他清咳两声,带着上官的威严淡淡道:“都散了吧!有了结果,本官自会再召各位一起商议!” “是!” 各地前线粮草署账目比较简单,而且纪子期需要的主要是各地打仗的频率、将士总数、军需物资消耗的比例、现存数量等。 依此数据,大约计算出每一项军需物资的可支持周期,对于支持周期较长的物资,再计算一下户部何时可以补上的时间,确定哪些物资可以调往天水,以及调动的确切数量。 差不多黄昏的时候,整个大数据的框架已经提取完毕,并有了初步推论。 纪子期禀告过崔大人后,带着那份数据准备回往蒋府。 杜乐自从纪子期回来后,就干起了车夫兼侍卫的工作,他心里倒没什么不乐意,毕竟伺候好了未来少夫人,指不定她一高兴之下,就给自己说个貌美的媳妇。 因着这一念想,杜乐干得很起劲。 只是他一想到这少夫人天天同一大帮不同的男子一起,心里就有些替自家少爷不值。 有哪家的小姐天天这样抛头露面的?杜乐觉得,等少爷回来后,他得跟他提提,让他稍微约束一下未来少夫人。 他心里这样想着吧,驾马车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这不,精神不集中一走神,立马就出了点小事故。 有个小男童突然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许是因为调皮,正在躲避拿着扫帚追赶他的阿娘。 边回头看追在他身后的阿娘,便没留意到杜乐驾着的马车。 杜乐这心里想着事,也没留意这突发的状况。 那阿娘眼看小男童立马就要撞上马车,神色剧变,凄厉喊道:“阿柱,小心!” 杜乐被这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回了神,好在他功夫高强,立马勒紧缰绳硬生生地将马扯住。 后面的纪子期被突来的惯性颠得摔在长凳上,痛得呼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杜乐?”她忙坐直身子,掀开车帘担忧问道。 杜乐跳下车辕,扶起倒在地上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小男童,“喂,小子,你没什么吧?” 撞到人了?纪子期心里一惊,忍着痛跳下了马车。 小男童阿娘已赶到,一把从杜乐手中抢过自己的儿子,上下摸索,红着眼带着颤抖的哭腔,“阿柱,你没事吧,你不要吓阿娘!” 那小男童听到阿娘熟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纪子期和杜乐均松了一口气,看着没受伤,又大哭,说明只是受到了惊吓,没事就好! 纪子期从袖出掏出钱袋子,拿出几两碎银,递给那阿娘,“大婶,实在对不住,吓着您家小公子了! 这里一点银子代表小女的一点心意,给您家孩子压压惊!” 那阿娘慌忙推拒,“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家阿柱惊了贵人,请贵人开恩,原谅我家阿柱!” 纪子期执意想赔点银子,那阿娘却坚决不肯要,最后只得作罢。 她立在马车旁,目送远去的两母子,想起现代的那些碰瓷事件,对这古人的淳朴心中感叹万分。 一转身正欲上马车,眼光不经意扫到不远处一辆正放下帘子的马车。 那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纪子期只轻轻一眼,便认出了那马车上的人。 秦娘! 不是她眼神好,而是秦娘那么特别难忘的媚骨气质,她即使并未看清那人的面容,也万分肯定那人是秦娘! 纪子期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缓缓从她面前驶过,若有所思。 也不知站了多久,杜乐正想开口催促时,纪子期突然道:“杜乐,以后我去哪,你都必须紧跟着了!” 杜乐眉心一跳,“纪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你不愿进临仙居,并不知道里面曾发生过什么事。”纪子期道:“我也不知道我的预感对不对,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分析分析!” 纪子期将秦娘对她莫名的态度同杜乐讲了一遍,“我虽和秦娘只见过一次,但我相信,大家彼此对对方都印象深刻。 秦娘做为一商人,而且算得上是成功的商人,按理说,刚刚发生这事,她怎么也应该下来安慰我一声,和我打个招呼才算得上合理。 但很显然,秦娘刚刚只是在一旁看好戏而已。从这点上来说,她似乎对刚刚这事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对于未来少夫人的事,不管是真是假,杜乐立马起了警觉之心。 何况纪子期并不是那种乱与人攀比心存嫉妒之心的后宅女子,碰到一个貌美过她的女子,就对别人怀有无端的敌意。 “纪小姐,需要我去查查那秦娘的来路吗?”杜乐问道。 “你?”纪子期皱眉,她现在随时有可能会面临危险,身边离不得杜乐,那秦娘虽引了她的好奇,也不至于非要去查个明白。 杜乐明白了她的担忧,“纪小姐,不是我自己去查,是让杜喜和杜安去查!” “杜喜和杜安?”是了,杜峰的几个小厮,喜乐安康,还有杜喜和杜安。 “他们?”纪子期有些疑惑。 有了杜康和杜乐作样板,她并不怀疑那二人的能力,只是杜元帅和杜峰均去了军中,相信杜府很多事需要二人处理。 她现在毕竟只是未来少夫人,杜峰已安排了杜乐还有十几随从过来蒋府,再让杜安和杜喜来为了她的事出力,她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呵呵,是的,这两人鬼点子多,保准能查出来。”杜乐呵呵道:“纪小姐若是担心杜府里的人怎么想,这点完全不用担心。 夫人一向不理这些事,而且夫人的安危,有老爷的人暗中保卫着。少爷曾交待过,咱们几个主要是负责未来少夫人的安危,并且随时听候差遣!” “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纪子期面上微热,强装自在道。 “呵呵,不用客气,这两人现在不知有多闲,巴不得有点事做。”杜乐拍着胸脯保证,“纪小姐,不出两天定会有消息。” “此事莫要让杜夫人知道了,我不想她担心。”纪子期叮嘱道。 “知道了,男人做事,妇道人家无须知道!”杜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纪子期斜睥他一眼,对此言论颇有几分不满!什么妇道人家,她不就是女子吗? 杜乐被那眼风扫过,立马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嘿嘿两声讪笑,转了话题,“纪小姐,天色不早了,请上马车!” 隔天又是去户部的日子。 纪子期记得与尚书林大人的承诺,晚上炖了绿豆莲子羹准备给蒋大师做宵夜,并打算悄悄藏起一碗,用冰冰住,准备明早带去户部给林大人。 想必明日林大人会高兴得很,可若被蒋大师知道了,肯定又会耍老小孩脾气了。 纪子期想着这两个想占独宠的老小孩,头痛不已。 这边头痛的事还不知如何解决,那边知晓了这一切的纪仲春不高兴了,酸溜溜带着抱怨道:“小雪,你都没煮给阿爹吃过!” 这次连蒋灵也不站在她这边了,“小雪,阿娘也没吃过你炖的糖水呢!” 小雨:“姐,我也要吃!” 小风:“大姐,我也想吃!” 小星:“大姐,吃!” 得,纪子期索性煮了一大锅,将纪氏一家和蒋大师齐齐打发掉,才让几人闭上了嘴。 林大人下朝后收到纪子期带来的,还带着凉意的绿豆莲子羹,果然笑得满脸褶子。 这笑容一直保持着晚上回到林府后都未从脸上掉下来,惊掉了林府一众人的下巴。 这老太爷,一时大发雷霆,像吃了火药似的;一时笑容满面,像找到了第二春似的,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先前老太爷大发脾气,作为小辈,只能忍着不敢问。 现在老太爷春风满面,总可以问问原由吧? 然后大老爷林寒轩便被派为了代表,没办法,万一老太爷又无端发火,也只有林寒轩抗得住。 一众人请了安后,林寒轩留了下来,“爹,今日见您这么高兴,可是有了新的增强国库的点子?” 林大人笑容不减,“没有。” “可是总账有了眉目?”林寒轩继续问道。 “未曾。”林大人笑容依然灿烂。 这也没有,那也未曾,您老最在意的两件事都还没有眉目,那是高兴个什么劲啊? 林寒轩心中暗道,莫非真是如二弟三弟所言,阿爹年岁大了,脑子开始出问题了? 他见问不出原因,便告退准备离去了。 跨出书房门那一刹那,听到林大人自言自语道:“那莲子羹味道真是不错啊。” 林寒轩心中一酸,他爹看来真是老了,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的阿爹,如今居然为了一碗合他口味的莲子羹,就高兴成这样! 这一想,就觉得自己以往实在有些不孝了。 心中暗道:哎,老爹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也不知还能活多少年,以后凡事就多顺着他老人家的意吧。 这日过后,林寒轩果然对他老爹林大人恭敬了不少,反而让习惯了自家儿子向来与他对着干的林大人有些不习惯了。 —— 纪子期今日看了一天的账本后,居然还是毫无头绪。 上一次毫无头绪,是因为她没想好从哪方面入手比较合适,想着先整体大概看看。 但这一次,她专门从朝廷赈灾款项入手,居然还是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纪子期提出的新账本记账方式,是在两年前,也就是说只有这一年多的账本是用的新记账法,而以往的账本全部是旧式记账法。 难道要将这满屋子的旧账本全部重新用新方法抄写一次? 纪子期头疼不已,这得花多长时间不说,关键是若重抄,极易出错。 万一哪处错了,从这满屋子账本里再找出错处,又是何等的浪费时间? 最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赈灾款项有问题,可这账本她看了两次,而且是特意去看某一项,居然一点端倪也看不出,足以见这记账之人是何等的功力。 纪子期心知,这次是碰上厉害的对手了,绝非天凉的肖守仁之类可以比拟。 ------题外话------ 哈哈哈,不知道亲们玩过2048没,大大最高记录是8192,哈哈~ 正文 146、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婚吗? 她闭上眼,深吸气,又缓缓呼出,来回几次,心里面的烦躁消去了不少。 这是一场持久战,越是劲敌,越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既然暂时不能从账本上看出端倪,那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 纪子期如此一想,便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作了一点小布置,提前离开了户部。 这一次杜乐是守在门外的,纪子期一出来,便见到杜乐拿着一张纸条,眉头深锁。 “杜乐,发生什么事了?”纪子期关切问道。 “纪小姐,昨天下午你跟我说了秦娘的事后,回到蒋府,我立马让人传信给了杜喜和杜安,让他们查查秦娘。 今日有了初步的结果。”杜乐抬起头,面色难得的有了一丝凝重,“秦娘身世很普通,普通的人家,嫁了个普通的商人。 丈夫年纪轻轻去世,留下了一笔财产。她不想睹物思人,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来到京城开了这临仙居。” 纪子期皱眉道:“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一细想之下,却处处不合理。 秦娘的容貌气质今世少见,一个普通乡下人家能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以她之样貌能顺利嫁与一小商人,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我娘和我爹也是这样的特例。 可她一毫无身份背景之人,居然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开一间这么大的临仙居,短短几年,顺利打入京中上流社会,这岂是一普通商妇能做到的?”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想,如果所有的事都是特例,比中她恰巧特别聪明,嫁与夫君后很快掌握了从商的技能, 比如她运气特别好,一开店便遇到贵人暗中相助等,那这所有的特例后面,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纪子期深表赞同,“那现在是派人去她家乡核实她的身份吗?” “是的。”杜乐点点头,“杜喜找人画了秦娘的画像,今日下午便出发往她家乡去了,大约两三日后便会有消息传回。” “好!”纪子期道:“不过我有预感,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说的。” 三番两次大家的思路都一致,纪子期对杜安和杜喜突然产生了好奇,“他们还说了什么?” 杜乐道:“他们说,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说明这个秦娘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咱们大家伙都得小心点了。” “呵呵,”纪子期满意道:“我突然间很想见杜安和杜喜一面。” 杜乐惊道:“纪小姐,昨晚带口信回来的小厮说,杜安和杜喜也说了同样的话!” “是吗?”纪子期大乐:“杜乐,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合计一下,我有时间的时候,刚好他们也有时间,就见上一见吧。” 杜乐摇头道:“不用了,那两个家伙说了,等消息传回来后,他们亲自来拜见纪小姐。” 难得碰到如此心意相通的人,纪子期心情甚好,户部账本不顺带来的不郁顿时一扫而空了。 三日很快过去,术数协会内部斗术的日子到了。 这几日来,术师协会内的气氛相当紧张,无涯堂也不见各学生和术师踪影,所有人均纷纷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夫子院子里,作着最后的准备。 虽说这次的斗数,主要是在古夫子卢夫子和马夫子丰夫子之间进行。 但他们这些小虾米,万一侥幸被梅会长点名上去呢?总不能太丢脸就是。 何况,所有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新制度会推行开来,既然到时候要进行资格考试,现在多多复习总归是没错的。 几日未见的黎渊也来到了此次斗数上,不过他的身份特殊,即使心中赞成这新制度,也不适合站在支持方或反对方的任何一边。 于是便站在了保持中立的人群当中。 只是这般行为,让他收获了无数白眼和不屑的眼光。 现在术师协会里,除了几位夫子和纪子期几人外,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不知道黎渊的真实身份。 他现在这般选择中立的行为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算是背叛师门了。 黎渊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古夫子旁边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子。 阳光下绒毛纤毫毕现,如玉般透明的光洁肌肤,唇边挂着一抹动人的微笑,眼里流光四溢,比阳光还耀眼。 美是美,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别说与掌珠无法相提并论,就连他宫里的那四个美人也比不上。 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气息,让他移不开眼。 黎渊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气质,比倾城容颜更让人沉醉无法自拔。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黎渊终于在心中确认了一件事,或者说,终于决定面对一件事。 他心里有了她。 有了她,那就想尽办法让她心里也有他。 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亲吗?一切都未成定数。 他不相信,他堂堂黎国大皇子未来的皇帝陛下,会比不上区区一个威远将军杜峰! 许是他的眼光太炙热,阳光下的少女转过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光正好相撞。 黎渊对着她勾唇一笑。 那眼里的光芒和唇角莫名的笑,让纪子期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微一颔首,然后眉头轻蹙,别开了眼。 术师协会的梅会长是个看上去非常慈祥的老者,身形带着几分福态,如同一个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的富家老太爷。 与纪子期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术师感觉都相去甚远,许是因为退隐已久的关系,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了术师特色分明的气质。 像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玉石,滑不溜手。 为了显示尊重,所有人都在术师协会外恭候梅会长的大驾。 与一众人寒暄完后,梅会长带着众人进入了无涯堂,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 支持派与反对派分别就坐在他的左右两边,中立派则坐在对面。 反对派的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学生众多,总共有差不多三四十人。 古夫子门下只有纪子期一人,好在卢夫子门下有新入门的田礼等十人,加在一起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 就坐后,梅会长开口了:“老夫已不理世事十多年,这次出来是因蒋大师的委托,让老夫来当这切磋的判官。 老夫想着既然还能在这风烛残年之际,为术数协会的示来贡献最后的一点心力,也是老夫的荣幸。 术数的未来均系在各位身上,老夫今日来,只是做个评判,不对支持或反对的各位,作任何的论断。 各位放心尽情发挥,一展所长,为自己心中的坚持而奋斗! 现在请两方代表上前抽签,切磋斗数正式开始。” 上前抽签的人是马夫子和古夫子。 马夫子抽中了长签,由反对方选择想要斗数的对手,并且先出题。 马夫子选了卢夫子,倒不是因为他认为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其术数水平早已下降。 而是因为古夫子和纪子期初到术师协会时,他曾让自己的学生挑战过纪子期,结果大败。 他不觉是自己会输给古夫子,而是对这事始终心里有阴影,在气势上无法占据上风。 何况古夫子在山村十年,卢夫子在地宫十三年,严格说来,两者之间并无太大差别。 在不会被人诟病的前提下,马夫子自然会选在心理上对他有利的一人,卢夫子。 卢夫子欣然应战。 他在被困地宫前,就看不惯马夫子的得瑟样,而在地宫全靠不停解术数题的他,自认水平进步了许多,只会比被困地宫前强,不会弱。 正好趁此机会,打压打压马夫子。 一来一往间,两人已连续互出了三题,均被对方解出。 这一斗之下,卢夫子发觉自己小看了马夫子。 马夫子人虽骄傲自大,可在术数上的钻研倒未曾落下。 因此卢夫子收起轻视之心,认真应战,一点也不敢马虎。 马夫子更是心惊,他自知自身天赋有限,于是这么多年来,表面上他装出自满的样子,实际一直暗中苦苦钻研,力图给人营造他天赋极佳的假象。 而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即使他日夜苦解术数,可毕竟条件有限,能进步到哪去? 但结果却是,四题已过,两人均是平手。 若是单纯一对一斗数,如两人一直未分出胜负,则会一直互相出题,直到有一方胜出为止。 今日这斗数算得上是集体斗数,固而每一轮均会有时间限制,若时间到还未分出胜负,则以平局计。 当卢夫子和马夫子分别答出对方的第五题时,时间到了。 两人五题均被对方解出,自己亦解出了对方的五题,梅会长宣布,此局平。 一上来就出现了平局,两方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妙,心中暗自盼望着,这一轮己方夫子能赢,争取获胜的优势。 相对于丰夫子,古夫子成名更早,只因他隐居乡村十年,才慢慢被后来者取代。 因而丰夫子并不敢掉以轻心,古夫子亦然,两人一来二往的,已进行了两个回合。 仍是平局,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已过巳时,原本凉爽的无涯堂内温度开始慢慢升高,许多人开始坐立不安。 明知当着梅会长和众多夫子的面不应如此失态,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动来动去。 又过了两题,还是平局,屋内众的人心更加紧张了。 若最后一题还是平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古夫子心中对丰夫子升起了惺惺惜才之心,这样的才能,若能将心思全放在术数钻研上,定不会只如此成就! 丰夫子内心亦是如长江水涨般不能平静,他以为古夫子隐居十年,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下降。 现在看来,下降或许是下降了,却仍能与他斗成平手。 倘若他不是在乡野隐居十年,而是在术师协会内悉心研究十年,自己怎能是他的对手? 丰夫子与马夫子不同的是,马夫子在术师中天份普通,但肯吃苦,而丰子是属于天份高,真正傲气清高之人。 也因为如此,心思重,对排在天份不如他之人的后面,耿耿于怀,反而不能集中精神钻研术数。 如今碰到隐居十年的古夫子,居然占不了便宜,丰夫子开始在内心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产生了怀疑。 先前是纪小雪,对于她的术数天赋,他心里虽曾有过一丝嫉妒,倒也很快释然了。 毕竟无论从年龄地位等级等来说,两人之间不具有丝毫可比性。 再来是古夫子,在各方面均有可比性的情况下,他讨不到半分便宜,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了。 最后一题已过,又是解出的平局。 两战两平局,接下来该怎么斗,众人齐将眼光看向了梅会长。 梅会长沉思片刻,道:“四位夫子水平高深,旗鼓相当,再相互斗下去怕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分出胜负。 接下来的斗数,老夫建议稍作调整,交给各位的学生们如何?” 原本该是理所当然应下的事,各方反应却不同。 马夫子与丰夫子深知纪子期之能,倘若是群斗,自己的学生们与她碰上,绝对讨不了好处。 古夫子与卢夫子同样有所担心,对方人数众多,且有好几位天份甚好,不出十年必能成为三等术师。 而自己这一方,除了纪子期外,其余人等均是被困地宫许久的人。 古夫子离开协会十年,卢夫子是最早被困地宫的人,因而对田礼等人被困地宫之前的水平不甚了解。 如今被困几年之后再出来,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退步,这一想心里更是没底的很。 倘若是一对一斗,他们输的机会非常大。 如此一想,古夫子和马夫子同时出声,“学生同意,方式建议群斗。”“学生同意,建议一对一,五局三胜。” 话一出,均同时瞪向对方:兀那老儿,打得好算盘啊! “古夫子,马夫子,一个一个来慢慢说。”梅会长看着斗牛似的二人,面上露出一丝不赞同,“在各位学生面前,还是要保持为人师长的分寸。” 两人这才收回眼光,轻咳一声,道了声:“是!” 马夫子道:“学生建议两方各派出五名学生,一一上场斗数,每局三题,五局三胜。” 古夫子道:“学生这边的学生们,除纪小雪外,均是被困地宫许久,刚出来不久,还未曾正式深入术数研究。 一个再有天份的人,若长期不钻研,其水平也会下降。因此,学生建议,进行群斗,这样可以集众人之所长。 也符合陛下和蒋大师对术师协会的期望,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所有人一起,集思广益,才有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两人都说得有理,一个是传统斗数的方法,最没有争议;一个从己方实际情况出发,提出折中的方法,又扯上陛下及蒋大师,也合理得很。 梅会长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无涯堂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众人均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等着梅会长做最后的决定。 “学生冒昧,想提出第三种方法,请梅会长允许。” 清脆空灵的声音突然想起,所有人不自觉地望向了那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纪子期一脸浅笑,淡定自若,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带着震慑人心的吸力,正看向梅会长。 梅会长也看向了她。 这个即便他早已不理世事,仍是会被人传至他耳中的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 在所有人都急躁不堪的当下,那星眸中仍是一片深海般的沉静,却又似被阳光照耀般反射着粼粼的光。 好一双灵动的眼! 梅会长心中一动,这个纪小雪,不简单! 他压下心中的波动,带上温和的笑意:“这位想必就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纪小雪同学吧,有什么方法,说出来让老夫参详参详。” “梅会长,学生认为,各位夫子既为夫子,除了自身水平要过关外,还有一点,就是授业解惑的本领,而这是术数之所以不断延续下来的根本所在。 这两者间的关系,并不完全相通,自身水平高,不代表授业解惑的本领高。 而倘若只有自身水平高,其能力不能延续下去,好似无法流动的水般,想必术数界很快就会沉寂或干涸。 所以学生建议,这最后一轮,比夫子们授业解惑的水平。” 寂静的无涯堂内,少女的声音清脆悠场,如山间泉水叮叮咚咚,却自有一股穿透力,直达众人心底。 梅会长还未出声,马夫子已抢先开了口,他面上神色明显不郁,“按纪同学的说法,还是群斗的意思吧?” “是,也不是。”纪子期微微一笑,“是群斗,但不是在学生们之间群斗,而是学生们与对方的夫子斗。” 此言一出,无涯堂内众人顾不得礼仪,忍不住发出惊叹声,喧哗了起来。 若不是教养良好,怕是当着自家夫子的面,就开始议论起来了。 然即使没议论,也知道大家心里共同的想法:这纪小雪同学,疯了吧? 这里面的人甚至包括了卢夫子门下的田礼等人。 他们虽从心里认同纪子期的能力,可你一一等术生,居然想连跨三级,挑战一等术师,若不是疯了,他们实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 场上对此无甚反应的,除了早已知情的古夫子与卢夫子外,怕就只剩黎渊一人了。 当纪子期话音刚落时,他确有一瞬的呆楞,心里的念头不是认为她疯了,而是被她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但很快,这惊异就散去了。不知为何,心底反而觉得就该如此,本该如此。 只要提出此方法的人是她,一切就都理所当然了。 黎渊唇边浮起淡淡笑意。 马夫子却被纪子期激起了脾性,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不过就是做成了几件事,得到了一些赞誉,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吗? 他冷哼一声,顾不上还未出声的梅会长,不阴不阳道:“看来纪同学早有准备,既如此,老夫应下了。 不知纪同学这斗法可还有什么规则?一并说出来,莫要临时出人意表地提出来。” 纪子期对他的暗讽毫不在意,微笑道:“没有规则!” “没有规则?”马夫子面上肌肉跳动,好似痉挛,“纪同学的意思是说,即使老夫出一等术师的题让你解,也没关系吗?” 纪子期道:“是的,学生正是此意。” 马夫子怒极而笑,“好,不愧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黎国术数的未来,有胆量!老夫只希望你的才能能撑得起你的胆量!” 他哈哈两声怒笑,转而面向梅会长,“梅会长,学生愿意应战!” 保持中立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与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这一等术生向一等术师挑战的事,可行吗?” 另一人略一沉思,“严格说来,还真是可行。 术数界关于斗数的规定,是高等级不可向低等级挑战,没说低等级不可向高等级挑战。 只是向来斗数之人,大家心知肚明,这术数水平不同武林功夫,没有个标准,只能向高手挑战来证明自己。 术数晋升每年二次等级考试,若真有这个能力,每年都有两次的机会证明自己。 所以谁会闲着没事,去跨级挑战自取其辱? 这纪同学,到底是初入术数界,不知深浅妄处尊大?还是真的是水平深不可测,有必胜的把握?” 先前那人道:“这个师弟也说不清,咱们拭目以待吧!不管输赢,这纪同学名垂千古是肯定的了。 单单这份敢于当着众人跨三级挑战的勇气,就值得你我佩服了。” 那师兄道:“师弟说得在理,特殊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心性也值得咱们学习!” 当然也有人抱着不同的看法:“这纪小雪同学想出名想疯了吧?居然敢用这种方式?” “马夫子此举不甚妥当啊,若赢了理所当然,若输了,那可就成为术数界的笑柄了,居然连一个一等术生也比不过!” “也不是马夫子一人,还有丰夫子,古夫子和卢夫子。” 梅会长也有瞬间的惊诧,也不知是针对纪子期提出如此大胆的想法,还是马夫子居然答应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既然正方反方都同意了,他作为判官,自是应该应允双方的要求。 梅会长收回惊诧,清清喉咙,做了最后的决定:“既然两方都不反对,就按纪同学所言,由一方的学生接受另一方夫子的考验。 不限题型,三局两胜。至于谁先出题,不知两位是何意见?” 他双目扫过纪子期和马夫子,用眼神询问。 纪子期微笑望向马夫子,等着他回答,毕竟他是长辈。 马夫子刚才冲动之下应下了挑战,心中已开始后悔不已。 无论赢还是输,最大的输家都是他。 赢了,外人会传理所当然,他一一等术师居然被一一等术生言语相激,应下挑战,定会对他不以为然。 输了,成为整个术数界甚至黎国最大的笑话,而且在这四位夫子中,目前来说,他的名声最广,威望最大。 攀得越高,摔得越重,从云端跌下来时,损失最大的自然也是他。 而对面的纪小雪,无论赢输,都将会是赢家。 好个有心计的女子!马夫子心中重重哼道。 这一迟疑,就忘了要回答梅会长刚刚的提问。 纪子期并不知道他心中对她此举的想法,见他不出声,便对着梅会长道:“学生都可以。” 一答之下又立见高低,一个面色发青沉默不语,一个神色自若宛如胜券在握。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此时,作为一等术生的纪子期,在众人看来,已在气度上胜了一筹。 马夫子立马意识到了气势上的问题,在纪子期答完后,立马补充道:“学生也不愿占便宜,重新再抽签定先后。” 虽然先出题若对方解不出,能在心理上占据优势,但此时马夫子却顾不上了,他毕竟是名望的人,必须先找回面子再说。 果然,这话一出,场上氛又有了些变化。 一等术师不愧是一等术师,自是要有该有的胸襟。 抽签重新开始,这次马夫子没有之前的好运了,抽到了短签,由古夫子方先向他与丰夫子这边的学生出题。 解题是由所有学生一起解,出题是由一位夫子单独出。 古夫子与卢夫子商议后,决定第一题由他出,第二题由卢夫子出,至于第三题,只能看情况而定了,反正这点并没有硬性规定。 马夫子方有几个学生确实很有天份,古夫子虽为一等术师,也并不敢掉以轻心。 题一出,马夫子方以他的学生贾轻为首,围成一圈开始进行讨论。 这边,田礼悄悄靠近了纪子期,“纪师妹,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提出向一等术师挑战的要求,师兄们都被吓了一大跳。” “对不住啊,田师兄,师妹之前答应两位夫子不能泄露出去,所以未曾知会各位师兄们,还请师兄们谅解。”纪子期小声赔礼道。 “这点纪师妹不用担心,咱们现在都是一船上的人,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田礼低声道: “众位师兄弟只是比较担心,万一咱们到时候答不出题,怎么办?还是说纪师妹你有把握赢?” “没关系的,田师兄,咱们尽力就行。”纪子期道:“师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总得试试!” 其实纪子期心里何曾不明白此举可能带来的后遗症,她不是没有把握赢。 她明白这一来,她将会完全地曝光于黎国,甚至整个天下,为自己带来无数的非议。 可南临之行,西烈墨的行为,让她明白到,她所拥有的才能,早已引起了有心之人的觊觎。 与其一直藏着,还不如公布于天下。 反正支持她的人还是会支持她,而反对她的人,既然都反对了,她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还有关键是,杜峰在天水,随时就会与西羌的投石机面对面对上,而她现在还没有想出有效的解决方案。 还有苏小年之死,她无形中已被牵扯进其中,一日不尽快查出幕后之人,纪氏一家和她随时都会有危险。 如果她出了事,蒋大师出了事,现在黎国的术数还想靠古夫子等人的方法,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西羌看中了她的才能,说明术数在西羌也十分盛行和重视,一方重视大力发展,而一方已岌岌可危。 若不破釜沉舟,不出二十年,黎国危矣。 所以现在的纪子期,一切只能朝前看,快刀斩断麻,彻底斩断旧有的腐朽。 她想,若杜峰在,一定也会认同她支持她这么做。 一想到这,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想他,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同样在想着她,还是跟她之前一样,忙到连想念的时间都没有。 场上答题的时间已到,贾轻等人并未解出。 支持方暂胜一局。 场上众人倒没什么反应,这要能解得出才是见了鬼了。 轮到反对方出题了,这边先出题的是马夫子。 马夫子自知纪子期有些歪才,出题时更是小心翼翼,斟酌了好久。 缓缓写下题,又沉思了一会,才递给了纪子期。 田礼等人以纪子期为中心,迅速聚拢到一起。 纪子期看完后,便递给了田礼,然后一一往下传。 田礼搔搔头,呵呵道:“纪师妹,这题以师兄我的水平,可解不出。” 其余人也跟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是!” “纪师妹,这题,”田礼小心打量纪子期面色,“你可有想法?” 一旁的陈韩拉了拉他,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中,马夫子精心想出的题,又特别针对她,自是比她以往所碰到的任何题都难了许多。 眼看着时间过了大半,纪子期还在思考中,马夫子面上神色不由渐渐缓和。 这边的古夫子和卢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一直注视着她的黎渊,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正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纪子期身上时,她忽然睁开了眼。 那一瞬,黎渊好似看到了满天星光在她眼里流动,光彩夺目,耀眼得令人窒息。 他的心脏怦怦剧烈跳了起来。 时间还未到,田礼见她眼开了眼,小声问道:“纪师妹,可是有了想法?” “嗯。”纪子期唇角含笑,轻轻点头。 “真的?”田礼刚刚也就随意一问,见纪子期点头,大吃一惊后道:“可否给师兄们讲讲?” “没问题。”纪子期微笑道:“这题的思路是这样的……” 几人聚在一起,声音有些小,那边的马夫子等人听得并不真切。 但马夫子在纪子期睁开眼的一刹那,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因为他有预感,这题纪子期,解开了。 那一瞬,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纪小雪只是一个一等术生而已,怎么可能会解出这道题? 他很想对自己说,也许她根本未解出,也许她解错了。 可他的直觉却很肯定地让他知道,这局,他输了! 他即将成为这天下最大的笑话,被世人唾弃! 马夫子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呼吸急促。 不一会又好似被抽光似地,面色煞白。 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理会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嘴巴一张一合同田礼等人解说的纪子期身上。 那嫣红的唇辨,像花朵般芳香诱人,黎渊觉得自己浑身一热,不自在地避开了眼。 时间到,纪子期交上了题。 梅会长接过后看了看,带着万分惊异看向纪子期,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中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惊呼声。 事实上,当纪子期同田礼等人讲完后,众人已经从他们惊喜的面色上知晓了结果。 大白天的,他们真是见鬼了不成?一个一等术生居然解出了一个一等术师出的题! 那些人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不置信。 于是当梅会长这一点头最后确认后,曾经心存侥幸的一些人,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叹。 早已预料到结果的马夫子,在确定了最后的结果后,反而定了下来。 都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再想也于事无补,不如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比赛。 还未到最末路的时候不是吗?还有机会的,不是吗?马夫子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第二轮开始了。 轮到卢夫子出题了,刚才纪子期答出了题,确实让他与古夫子大大松了口气。 因为如果纪子期解不出,这样不停平局下去,想推行新制度的想法随时可能会泡汤。 现在虽未最后分出胜负,但好歹领先一局,这心里也安定不少。 安定归安定,卢夫子出题也丝毫不敢马虎。 同上题一样,马夫子丰夫子那边的学生仍是未解出。 这一来,丰夫子整个人压力就非常巨大了。 若这一题,纪子期又解了出来,则他们直接输了。 若解不出,还有机会进入第三轮,扳回一局。 站在他旁边的人,能看到丰夫子拿笔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了。 ------题外话------ 感谢QQ062214pc594e02、轻铃悠悠、读天下、altmbymy、xyyjq、182**4363、幽然处、abigalechen、谪2诩、WeiXin66ac6560bc、183**9301、Kriston、xixuejimeixi、Jessie潔、DEVIL彡、开心果403732632、今昔何昔520、紫海芋、笋因落箨方成2等亲们的留言票票和花花,大大的么么~ 正文 147、杜峰来信 这一题,关乎着他一生的荣誉啊,赢了,保住,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丰夫子深吸两口气,摒除掉胸口的闷气和杂念,缓缓落笔。 题很快到了纪子期手上。 田礼等人只随意看了一眼,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将题交到了纪子期手中。 丰夫子的题严格来说比马夫子看似简单一些,但其精妙度更胜一筹。 在众人焦急地等待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纪子期同样花了近一半的时间解了出来,她更准备同田礼等人讲解时,丰夫子出声了,那声音里有着不为人知的颤抖。 “纪同学,假如你对自己的答案非常确定,就不必非等到时间才公布了。答案现在就交出来吧!” 纪子期看向梅会长,见他点点头,便将手中的答卷交了上去。 梅会长看了一眼题,又看了一眼答案,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哇~”底下忍不住又发出一阵惊呼。 各位夫子作如何想不得知,但不少中立派的学生却兴奋不已! 他们居然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黎国术数史上,第一次一等术生连跨三级向一等术师挑战,居然赢了!实在是太震憾了! 不!其实不能算是赢,毕竟双方并不是直接对战。 但,那些学生才不会如此想,一个一等术生能解答出一等术师的题,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赢了! 马夫子和丰夫子同时跌坐回椅子上,面色惨白。 输了,真的输了!他们居然输给了一个一等术生! 虽然不是直接对上,但,从本质来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两人均快六十的人了,而对方只有十六岁,居然就已经达到了他们现在甚至更高的水平! 他们出的那道题,除了梅会长,无人看过,因此没人知道,那两道题当初他们是花了多长时间才研究透彻的! 而且为了防止蒋大师曾给纪小雪讲过类似的题,两人不约而同地作了很大的调整。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这个纪小雪,居然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解了出来。 这种天赋是何等的可怕啊! 又有时运,又有天份,如何争得过? 两人心中心灰意冷,对梅会长最后的宣判也听不进去了,“此次斗数,以古夫子卢夫子为代表的新制度支持方胜出。 按照双方的约定,输的一方必须无条件支持胜出一方的决定。 术数新制度将于明日上报朝廷,由朝廷择日公布,请各位夫子和学生勿必严格遵守约定! 违规者,将一律按新制度上的惩处条例进行处罚,望各位好自为之!” 至此,古夫子和卢夫子才长长吁出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纪子期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她还真怕马夫子与丰夫子不依不饶地要再直接进行比试,那到时候就真是让二人无法收场了。 好在二人到此为止,虽名声受了一点小损伤,但只要资格考试尽快进行,以二人的能力,若能取得甲上的成绩,便依然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古夫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梅会长公布结果后,补充道:“新的制度,朝廷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 同样的,资格考试相信也会在这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内进行,到时候,便是真正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了。 请各位夫子和学生们,在这两个月内,抛开藩篱,撇开成见,一切为自己的荣誉着想。 不懂的,想问的,尽情地请教,尽情地沟通,争取在资格考试上全部取得甲上的好成绩!” 马夫子和丰夫子此时才从失利中清醒过来。 是啊,如果新制度马上推行,资格考试马上进行,那么他们不就可以证明自己,一雪今日之耻辱了吗? 在这一刻,二人突然间比任何人都希望新制度迅速推开,这样他们才能尽快证明自己,挽回今日失去的自尊与名声。 看着马夫子和丰夫子神情由失落转为斗志高昂,纪子期心中最后的大石终于落地。 如果作为反对派的二人,都迫切地希望新制度能快速推行,那还有什么能阻碍得了呢? 圆满解决完此事的纪子期,告别古夫子等人,走出术师协会,准备回府。 “师妹,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纪子期刚走没几步,碰到了准备离去的黎渊,他笑容清明,眼神热切,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谢谢杨师兄!”纪子期微笑回礼。 “师妹好像变得客套起来了,”黎渊笑容不变,眼神中却多了一丝锐利,“先前在纪伯父布行学习的时候,师妹好像不是如此这般的!” 纪子期呵呵道:“杨师兄,那时师妹还未真正接受杨师兄的身份,行事上有些忘我,还忘杨师兄莫放在心上!” “哦,师妹的意思是,你现在接受了师兄的真实身份?”黎渊语气中有丝不经意,“那你接受的是作为师兄杨成的真实身份,还是大皇子黎渊的真实身份?” 纪子期道:“杨师兄既是杨成,亦是大皇子黎渊!” 黎渊垂下眼,淡淡道:“那师妹的意思是,以后你我的同门之情里,永远都夹着君臣之别吗?” 纪子期道:“杨师兄,你身份高贵,师妹不敢逾越,还请杨师兄谅解!” 黎渊抬头,目光如炬,“若我不同意呢?” 纪子期心中一咯噔,被他眼神和语气中的不容抗拒吓了一跳,勉强挤出笑容,“杨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师妹这么聪明,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黎渊唇角勾起,“师兄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见!” 说完也不看纪子期面上神色,转身走了出去。 纪子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忽地浮起一个念头,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念头刚起,马上甩甩头,她现在算是名花有主,认识的人都知道,怎么会呢? 纪子期压下心中奇怪的感觉,走出了术师协会。 今日因是术师协会内部斗数,杜乐并未跟随进去。 纪子期一出来,便见到皱着眉表情严肃的杜乐。 她还未开口,杜乐一见她,抢先道:“纪小姐,今日先去纪府吧,杜安和杜喜在那等着你。” “可是秦娘的事有了消息?”纪子期问道。 杜乐点点头,“杜安和杜喜只是托人送了口信过来,详细的,还是去了纪府,由杜安和杜喜亲自说给你听!” 天色已不大早,杜乐赶得急,马车很快就到了纪府门口。 纪子期下得车来,便见到一个书生型的瘦弱男子和一个满面笑容的白脸小胖子。 见她下来,两人迎上来,拱手道:“杜安,杜喜拜见纪小姐。” “不必多礼!”纪子期微笑道:“进去再说吧!” 看着走到她前面的杜乐,还有跟在她身后杜安和杜喜二人,纪子期突然有了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 不过杜乐为何会对纪府如此熟悉?或许当时杜峰是让他出面来办置的吧。 纪子期随口问道:“杜乐,这纪府是你办置的吗?” “不是。”杜乐也随口答道:“这是杜安的主意,说找个小点的宅子,人少点,适合少爷和少夫人见面。” 是适合少爷和少夫人私会吧?纪子期暗中一咬牙,就说这厮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买宅子,原来背后有人在支招。 后面的杜安听得此言,心道不妙,少爷说这未来少夫人最是害羞,偶尔有点小记仇,不会就此将他记上了吧? 书房里已准备了一些小点心,杜安道:“纪小姐今日刚进行完斗数,想必精力消耗极大,请先用些点心填填肚子,厨房里阿天已在准备晚膳,稍待片刻便可享用。 纪小姐事忙,秦娘之事颇有些特殊,不得已,请了您过来一起商讨!” 杜安似乎好久未说过这么长一段话,说完已有几分气喘。 这杜安是个病秧子啊,纪子期心道。 “纪小姐,杜安骨身子不好,详细的由我来向您解说。呵呵。”杜喜接过话头, “据前去秦娘家乡查探的人回报,当地确实曾有一个名秦娘的寡妇,大约十年前变卖了她向死去相公留下的遗产后,离开了。 至于去哪了,无人知晓。秦娘的相公虽是生意人,但秦娘始终是后宅妇人,只听说生的甚是貌美,却基本无人见过。 秦娘爹娘早亡,她相公亦是独子,嫁过去没多久,公爹公婆相继去世。府中人口简单,下人也不多。加上贴身丫鬟厨房婆子等总共七八人。 离奇的是这些人在秦娘走后约三年左右的时间内相继去世,死因各有不同,有病死的,有淹死的,有犯了错被新主家打死的。” “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纪子期听完后,轻笑一声道:“一个从不见外人的后宅妇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八面玲珑的美艳老板娘,这任谁听了,都知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杜安道:“确实如此!从那些下人在秦娘离开后两三年去世,可以判断此秦娘非彼秦娘!” 杜乐插嘴道:“为何如此说?” 杜喜道:“若秦娘还是原来的秦娘,即使另有目的和阴谋,留着那些下人证实她的真实身份,不是更好吗?呵呵。” 纪子期道:“还有查到别的什么线索吗?” “暂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杜安道:“秦娘所找的这个身份实在太巧妙,除了性格上的变化,若不是有心去查,怕是很难知晓!” 杜喜道:“我认为现在需要改变查探的方向,从秦娘现在接触的人入手,呵呵。” 纪子期点点头,“临仙居所接待的都是高官贵人,秦娘用此身份的目的,恐怕正是为了接近这些达官贵人。” 杜安道:“由此推断,秦娘冒用身份有两种可能性:一为复仇,当今皇帝陛下虽圣明,但仍免不了冤案发生。” 杜喜接着道:“若秦娘恰好是受害者家属,借用一个合理的身份来接近她的仇人,完全说得过去; 二则为贵人专门培养出来的探子,负责打探各类消息。呵呵。” 纪子期道:“不过贵人的身份就很广了,可能是黎国人,可能是武夷人,可能是苍月人,也可能是西羌人。” 她对着二人微微一笑:“这一来,怕是要辛苦二位了。” “少爷交代过,纪小姐的话就是少爷的话,我二人自当尽力!”杜安道。 是少爷交代所以才会尽力,而不是因为她是未来的少夫人而尽力去办,两者之间好似没差别,细想之下差别却大了。 这里面暗含的意思是,少爷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只是按照自己主子的意思去做事,他们会尽力,只是恰巧少爷要他们尽力而已。 此时的纪子期并不以为意,一来她还未嫁入杜府,二来既是杜峰的人,不管是杜乐还是杜康,她从未想过要抢过来。 不过和聪明人说话还真是爽快,无需解释更多,便知对方想说什么。 纪子期如此想,杜安杜喜也如此想。 如此聪慧过人的女子,作为杜府未来的少夫人,确实绰绰有余,也难怪少爷会上了心,花了这么多功夫把人骗到手,不,追到手! 一旁的杜乐除了刚开始问了句后,后面干脆连听都懒得听了。 三人都是聪明人,再插嘴只会显出他的愚笨而已,反正他杜乐也不是靠脑子吃饭的人。 离开前,纪子期同杜安杜喜约定,若一般消息,派人带口信即可,若有重要消息,则约在这纪府见面相商。 这边术师协会内斗数的结果一出,那边一直待在宫中等结果的蒋大师,立马将新制度呈给了皇帝陛下,请求同意立刻执行。 皇帝陛下边看边听蒋大师讲解边点头,最后忍不住拍案又带着几分可惜道:“蒋大师,你这曾外孙女纪子期真真是了不得! 这胸襟、志向、胆识,样样不输男子,身为女儿身,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蒋大师笑容满面:“谢陛下夸奖!臣先前也曾有过可惜的念头,不过现在,臣可是一点也不觉可惜了。” “哦,何解?说来听听。”皇帝陛下饶有兴趣问道。 蒋大师道:“小雪作为女子,唯一遗憾的地方,是不能入朝为官。 以她之能,成为术师指日可待,以后指不定能超越臣,从这点上来说,多得陛下英明,在术数上并未限制女子不得作术师。 只要成了术师,不是官也是官,而且没有为官的束缚,反而更加自由,陛下哪里需要用到她,她便可以在哪里发挥所长。” “蒋大师所言极是!”皇帝陛下哈哈笑道:“现在的术师协会虽说有很多不尽如意的地方,但朝中大部分官员始终出处此。 若将来纪子期能担起术师协会之重责,为朝廷输送更多有用的人才,那才是流芳百世的功劳!” 蒋大师心中一喜,看来陛下有意支持小雪成为日后术师协会会长,“臣定会一旁督促她,让她以此为己任。” “哈哈,好!”皇帝陛下满意大笑,如此一来,国将大定,黎国最少能再安稳个五十年以上了。 术师协会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大半,纪子期心情也很畅快,去兵部时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崔伯父,前两日小雪将各地粮草署的数据摘取了部分出来,结合兵部的将士信息以及未来的部署,重新制成了一份宏观调控表,将小雪的分析和建议写在了上面。” 纪子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崔大人,“请您先过目,小雪再一一给您细说。” 崔大人看着看着,面上神色由平静转为激动,手不自禁地抖了起来,颤声对着一旁的侍从道:“去,将总署众人全部唤来。” “这,这个小雪啊,伯父这次可多亏有你了,要真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伯父难辞其咎。”崔大人长吐一口气,有几分唏嘘。 纪子期道:“兵部事务繁忙,偶有疏漏不足为奇,崔伯父不必过于自责。” 崔大人正色道:“小雪此言,伯父虽知你是在安慰我,但还是不能认同。 公务繁忙并不是可以出错的理由,况且兵部一错,累及的是数万甚至更多将士的性命,自该用最严标准要求自己才是! 伯父身为朝廷兵部尚书,上要对得住陛下的厚爱,下要对得起全天下的将士。 自不能用此借口来安慰自己。” 纪子期肃然起敬,为自己刚才随口之言真心道歉:“崔伯父所言极是,是小雪浅薄了!” 说话间,粮草总署的人已到。 崔大人沉声道:“小雪,开始讲吧。” “是!”纪子期恭声应道,然后面对众人,“前两日小雪将所有数据抄录后,重新制成了一份表格,并进行了分析,发现了一些问题。 如刚刚大家所看到的,因西羌异动,北地天水除了现有的人,以及从西南部东部天凉调过去的十万多将士外。 兵部最新的计划里,打算从全国各地征调八万将士调往天水,预期在两个月内完成。 户部根据各地粮草署需求,现时生产力完成原有的这些需求,大约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而即将去往天水的八万将士,所需要用到的军需物资因为没有人提出需求,并没有纳入户部采购的范围。 也就是说,按现在的生产力,即使现在向户部提出需求,户部最快也要在两个月后才能进行物资采购。 加上采购生产时间,加上运输时间,到达天水后约在四五个月甚至更久之后了。 在天水本身没有足够后备军需物资储备的情况下,又新增八万兵力后,天水的军需物资将陷入严重的短缺。 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向户部提出需求。 同样西南亦有此情况,不过西南与武夷长年处于对峙状态,人员及军需准备较为充足,变动对比天水亦小太多,但还是应提前作好准备。 另外便是东部了,东部的弥星国,去年刚发生内斗,几位皇子为争夺皇位内战不休,已元气大伤。 按各位将军及崔大人的推测,估计三五年内,弥星国无法抽出兵力与财力来侵犯黎国。 那么,原来的军需物资可暂时抽调部分出来,先支援北地天水,缓解现时的紧急情况,待后期户部再补充上。” 话音落地后,兵部官衙里,久久没有人出声,只听得到粗重地喘息声。 许久,一位粮草总署官员神色激动问道:“粮草总署,原来可以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远远不止。”纪子期道:“全国兵力布署,以及兵力调动安排,全在陛下和兵部的军事战略中。 而这一军事战略,有时甚至连各军元帅也未必知情,因而各军粮草署更是无法提前预知而提出需求。 但粮草总署可以,全国的兵力变动,户部的生产能力,对各国的异动推测,粮草总署是最先知道的。 因而,如果发挥得当,粮草总署便能真正做到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确保战场上军需物资的最有效发挥。” 粮草总署几人听得热血沸腾,面上因激动而现出不正常的红色,“纪,纪小姐,请跟下官等人详细说说您的方法!” 一旁的崔大人敛住面上喜色,轻咳两声,训道:“今日重点,是先将纪小姐刚说的事去办了。 一是立刻计算天水未来的军需需求,二是立马向户部提出要求,并告之其紧急情况,三是算算东部能调多少过去。 至于让纪小姐教你们,急什么!纪小姐又不会跑掉,每隔两三天来一次,够你们问的了。” 刚刚那急切的官员嘿嘿闭上了嘴。 “还不快去?”崔大人佯装一声怒吼。 “是!”粮草总署众官员齐齐精神抖擞应道,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一溜烟跑了出去。 见人走了出去之后,崔大人立马换上一脸和善的笑容,笑眯眯道:“小雪,你看这培训总署官员什么时候方便? 缺不缺什么,要是缺了什么,尽管说,伯父立马让人去办!” 纪子期道:“刚刚的事情若这三日可以解决,下次来的时候,便可以进行培训的事情了。” “好,好!”崔大人笑得眼眯成缝,“那接下来,就辛苦小雪了。” 纪子期亦微笑道:“崔伯父不用客气,这是小雪份内事!” 离开兵部的时候,纪子期经过了操练场,却见一个士兵正在用一个小号投石机,试图打中对面的稻草人。 连续几次都失败了,但他却丝毫不气馁,继续一遍遍试验。 纪子期觉得好奇,走上前问道:“小哥,这是在做什么?” 那士兵正聚精会神中,突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一松,投出去的石块居然就砸中了那个稻草人。 他转过身,见是纪子期,慌忙行礼道:“纪小姐好!” “小哥不用多礼!”纪子期微笑道:“你刚刚这是在做什么?” 士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试试怎么样才能击中目标。” “为什么?”纪子期奇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在战场上,若有敌军冲破防线,对着操作投石机的兄弟挥着刀砍过来,最好就是能用投石机砸中他,否则来不及拔刀的情况下,可能就会被对方砍中了。” 那士兵面色有些发窘,“我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只是我大哥去了天水,他是负责操作投石机的。 我只要一想到万一有人拿着刀砍向他而他来不及防范时,就吓得睡不着觉,所以便想着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方法,让纪小姐见笑了。” 对啊!应对不了,可以先击中嘛! 纪子期兴奋难耐,开心大笑起来,顾不得男女大防,伸出手拍了一下那士兵的肩膀,“小哥,多谢你!我有办法了! 你放心,关于击中想要击中的目标,我有办法,明日我过来教你,你先回去,今日别再试了。” “真的吗?”那士兵高兴问道。上次纪子期做试验时,他也在场,心里对她的本事十分佩服。 “真的!相信我!”纪子期咧着嘴,大力点点头。 得到保证的士兵,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出了兵部外,杜乐正等着她,纪子期仍难掩兴奋,“杜乐,我想到法子了!” “什么法子?”杜乐莫名其妙,这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 纪子期却不再多言,快速爬上马车,催促杜乐快点回蒋府。 回到蒋府,纪子期只来得及向蒋大师及纪氏夫妇问安,顾不上与几个小的亲近一番,便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要将刚刚想到的点子,马上详详细细地写下来,明天一早送到兵部,让崔大人火速派人送往天水,交到杜峰手上。 至于明日去户部的事,只能派人去跟林大人说声,兵部这边有急事,那边先缓一天。 第二日一大早,纪子期去到兵部时,碰到刚下朝春风满面的崔大人。 崔大人惊讶道:“小雪,今日不是去户部吗?怎么来这了,可是有急事?” 纪子期道:“崔伯父,关于投石机之事,小雪想到解决方法了。” “真的?”崔大人惊呼一声,“快,快进去,咱们进去说。” 纪子期将昨日写好的信拿出来交给崔大人,“崔伯父,请看,这是小雪写的解决方法。 之前小雪一直想着的是如何避开对方的密集式投射,而苦思不得其法。 昨日见到一位士兵小哥在训练如何击中目标,小雪得到启示。 既然避不了,那咱们可以先发制人,击中对方的投石机,只要破坏掉对方的投石机,让其发挥不了功效,也就等于避开了危险!” 确实是这个理,只是可以准确击中对方的投石机吗? 崔大人想起那日试练时,纪子期如何确定地将稻草人放在指定的位置而被击中,那么反过来,应该也可以的吧? 这一想,崔大人内心无比激动。 今日早朝,他将昨日之事上报,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大力赞赏,下了朝后不少同僚纷纷贺喜。 若这投石机的事情能解决,即西羌忧患可解大半,陛下怕是不知有多高兴了。 崔大人边看边点头,只见那信上详细列明了,想要击中目标所使用的力度弧度及石块重量等方法。 若使用投石机之人多加练习,就算不能做到百发百中,起码也有六七成的命中率。 这样一来,敌军战斗力将大大减弱。 崔大人看完后,猛地站起身,“小雪,伯父即刻进宫面见陛下,你随意!”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皇宫内,皇帝陛下刚好收到杜峰写来的战报,看完后,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一旁的大太监见他神色,小心翼翼道:“陛下,可需要将兵部尚书崔大人唤来?” 皇帝陛下轻轻点了点头。 大太监正准备咐咐下去,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陛下,兵部尚书崔大人求见!” “宣!”大太监立马大声道。 “臣兵部尚书崔由庭拜见陛下!”崔大人跪地拜道。 “崔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皇帝陛下道:“这是天水杜将军刚发回来的战报,崔爱卿请看看!” 一旁的大太监立马将战报送到了崔大人手中。 “看来这西羌果真如陛下所言,蓄谋已久,只待侍机对我黎国发动进攻。”崔大人道:“陛下之前的部署没有白费。” “西羌本就善战,如今又有了投石机,如虎添翼。”皇帝陛下忧心道:“杜将军虽年少有为,然天水军始终到位时间不长。 虽暂时被他收服,磨合终究还是需要一段时日,若一旦遇上大战事,特别是在西羌已掌握制造投石机的前提下,只怕难以抵挡西羌的进攻。” “陛下洪福齐天,臣进宫来,恰好是为了投石机一事而来!”崔大人难掩喜色。 “哦,说来听听!”皇帝陛下也来了兴致。 崔大人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一旁的大太监,“陛下,这是纪小雪写的如何破坏对方投石机的计算方法,请过目!” “破坏对方投石机?若能做到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皇帝陛下惊喜道:“纪子期真有法子?” “陛下看过便知。”崔大人微笑道。 皇帝陛下看完,面上忧郁之色尽去,最后转为大喜,“好啊!这下看西羌如何能胜?哈哈!” 崔大人也喜不自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哈哈,好了,崔爱卿,别拍马屁了!速速派人将此信送往北地!”皇帝陛下开怀大笑,心头郁闷一扫而空。 就在纪子期想出解决方法的前一日,投石机运到了北地。 除杜峰外,天水将士们均未见过投石机。 到达的当天,杜峰立马请运送的士兵当着全军的面展示投石机的威力。 当一块块巨石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被抛出老远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这需要多大的力气啊! 当那些巨石落在地上,发出怦的巨响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抖,天,这要是砸在身上,还不得被压成肉酱啊! 所有人都欣喜不已,特别是上次被西羌军困住吊打的那些士兵,心中豪气顿生,奶奶的!下次非得将你们这群兔崽子砸成肉酱不可! 然而回到帐内后,杜峰下一句话,让各营将军营长的心立马跌到了深渊,“西羌同样掌握了投石机的制作方法,估计最多一个月后就会制造出来!” 亲眼目睹投石机威力的将军们,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那意思就是说,被砸成肉酱的,也有可能是自己手下的兵? 杜峰点点头:“没错,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避开对方的投石机,或者如何主动出击!” “如何主动出击?”一位将军问道。 “前些日子,本将军收到朝中来信,里面详细写明了如何避开投石机的方法。 但本将军细细思量过后,认为投石机避无可避,倘若对方只是一台投石机逐一发射,那还有避开的可能性。 但倘若对方数百台或数千台同时投射,则避无可避。 所以本将军认为,应该主动出击,反过来,不是避开对方的投石机,而是破坏对方的投石机!让他没有发射出来的机会! 三天前本将军重新修书,一封已经寄往朝中,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回来。 在未有结果之前,本将军希望,负责投石机的士兵,主动训练如何击中对方。” “将军,这可行吗?”一位将军疑惑问道:“投石机不比弓箭,通过天赋以及反复训练,便可达到相应的命中率。” “无论行与不行,都要先试过才方知,绝不能坐以待毙!”杜峰沉声道:“必须在试验的过程中不断发现问题,找到方法并加以解决!” 杜峰第一次寄出的信总共两封,第一封交到了皇帝陛下手上,另一封则寄往了蒋府。 从兵部回去后的纪子期,一入房便看到了摆在桌上的杜峰的来信。 她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 里面有两张信笺,一张是关于投石机的问题,一张则是专门写与她的,情信。 正事要紧,纪子期先看了那封关于投石机的信。 杜峰在信中表明倘若对方密集投射时的担忧,因此决定在投石机未到之前,先发制于人。 正文 148、掌珠相约 但结果并不太理想,因为某位营长的不听号令,任意妄为,不但未给对方当头一击,反而让我方的将士信心有所下降。 不过此事也并非全无益处,因那一战的失利,原本的杨家军、魏家军、天凉杜家军、天水驻军等,全部合成天水军,开始逐渐磨合。 纪子期看完后将在放在一边,心想古代这点真是麻烦,这信一来一回的,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很多事早已发生了变故。 这一次投石机的破坏方法送过去后,应该能帮到他吧! 投石机的事抛开后,她看起了另一封信,刚看两句,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期期,你寄来的礼物,我甚欢喜。” 说明白点啊,是匕首,还是那块抹胸布,还是两者都喜欢? 纪子期心中暗自好笑,决定自动理解为后者。 “我这边暂时一切安好,只是十分想念你,还有你身上属于我的全部。” 呸! “如你所言,西烈墨绝非常人,京中他的人怕是不少,你万事要小心。 杜乐想必已在你身边了,如有其他事,可找杜安与杜喜。 杜安学富五车,见识颇广,为人冷静,能谋善断,对京中情形了如指掌,乃杜府幕后大军师,最善布局和运筹帷幄。 杜喜负责杜府大小事务,以及三百暗卫的管理,表面看着和气,实则精明能干,笑里藏刀,最善制定方案和收服人心。 杜乐武艺颇高,可与大皇子身边阿大阿二相媲美,江湖上难逢敌手,为三百暗卫之首领,最善执行任务! 这三人联手不可小觑,我爹和我常年在前线军中,后方之事全由此三人打理,名为主仆,实乃幕僚。 期期若有事需要人帮忙的,可找这三人,我已吩咐下去,他们定会鼎力相助。 等着我回来!杜峰。” 纪子期撇撇嘴,还以为是封情信呢,结果只有想念你,与等着我回来。 就不会说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吗? 纪子期认真想了想如果杜峰写上这些话她看了后的反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小雪,睡了没?”门外是蒋灵的声音。 “娘,还没睡。”纪子期赶紧的将信收起来,别的倒不怕,只是信上那句“你身上属于我的全部”。 虽说得含蓄,可蒋灵是过来人,肯定一看就知其中意思,若让她看到,纪子期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娘进来了。”蒋灵边说着,推开门走了进来。 “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纪子期站起身走向蒋灵,“小星睡下了吗?” “睡下了。”蒋灵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小雪,娘想跟你说件事。” “说吧,娘。”纪子期道:“什么事?” “是烟姨,也就是你外祖母的事。”蒋灵轻抚她的手,叹息道:“你外祖母从林府搬了出去后,娘带着小星去看过她老人家几次。 比上次来的时候,身子差了许多。娘猜想着,估计还是你外祖父的事,伤到她的心了。 年岁大,本身身子就不是太好,这一打击之下,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娘劝过她两次,想让她搬回林府,才说了两句,就被她淡淡挡回了。 娘没想到,你外祖母也是这般心高气傲之人。 你二叔和表弟虽也时常去看她,可始终不能常住在那里。 娘很担心她的身子,她一个人住,只请了几个丫头婆子,万一有个好歹,娘怕那些人照顾不周。 小雪,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劝她回林府?” “娘,外祖母不能原谅外祖父,不是因为当年的事,而是因为,他明明不爱她,却娶了她,误了她一生。 女儿觉得这感情一事,外人不是当事人,很难体会这其中的心情,最好不要掺合进去。 若娘担心她,不如劝她搬来蒋府住!”纪子期道。 “搬来蒋府住?”蒋灵楞了一瞬,“这,会不会让人说闲话?” 纪子期道:“娘,外祖母已经搬出去好一阵子了,那些人要说闲话,怕早已说开了。 而且女儿觉得,咱们自个过自个的日子,理他人说甚。 外祖母与蒋外祖母关系好,情同姐妹,也可算太爷的半个女儿。 这来蒋府住,一来代蒋外祖母尽孝心孝顺太爷, 二来也让咱们尽尽孝心,孝顺孝顺她老人家。 至于外祖父之事,太爷现在也看开了,迟早会让外祖父来蒋府看咱们的。 这外祖母在蒋府,外祖父过来蒋府,两人迟早会见面。 至于两人将来会如何,咱们只能制造机会,其他的,就看他们的缘份了。” 蒋灵听完,细细一想点了点头,“小雪,你这么一说,娘也觉得可行了!到时候就让你外祖母与小雨一个园子。 小雨性子活络,也会哄人,娘平时再带着小星陪着她说说话,定能让她老人家开怀不少。” 纪子期道:“嗯。外祖母现在一个人,越是容易胡思乱想,来了蒋府后,不要让她老人家闲着,让她管管小雨,带带小星。 这人一有事做,就没时间多想了,自然就会敞开胸怀的。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下心中的执念了。” “小雪说得在理!娘明日就去找你外祖母说说,无论如何,也得让她老人家先搬来蒋府。”蒋灵说完站起身,“小雪,夜了,你休息吧,娘先走了。” 术师协会的整顿方案皇帝陛下第二天就公布于天下了。 坊间议论纷纷,不少人偷偷向协会里的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的人却三缄其口,默不作声不说,还来去匆匆,一副繁忙的样子。 当然得忙啦,因为资格考试的时间定在了九月,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忙着互相请教,全力钻研。 毕竟是新制度执行后的第一次考试,全黎国人的眼睛都会盯着。 万一到时候过不了被降了级,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无涯堂的氛围比以往好了许多,不再是各自夫子门下聚在一起,而是开始与其他夫子门下的学生交流了。 这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纪子期放下了心,便同古夫子告了假,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主要放在户部,来的次数会更少了。 古夫子虽心有不舍,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点头应下了。 因着投石机的问题,纪子期隔了两日才去了户部。 林大人进了宫,却碰到了从湘西分别后到现在第一次遇到的曹云清。 不知是不是一个多月未见面又是盛夏的关系,纪子期觉得曹云清清瘦了不少,人也有些憔悴。 “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纪子期微笑着同他寒暄。 “子期,好久不见。”曹云清再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原本暗淡的双眸突然发出光芒,面上止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今日过来,可是为了总账的事情?” “嗯。”纪子期点点头。 “可有了眉目?”曹云清问道,然后似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自嘲笑笑,“有与没有,暂时都是机密,想必不宜对外公布。” 两人只说了几句,双方都发现好似已无话可说。 曹云清心中苦笑,他现在已不是天凉粮草署的曹巡官,而她也已不是纪文书,现在的他们,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说呢? “大人,子期先去忙了!”纪子期微笑看着他道。 “我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曹云清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纪子期看着他略显削瘦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轻轻推开置放账本的房间,纪子期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仔细检查了一下桌上及地下,发现果然如她所料,有人进来过这间房间。 在她看的那本账本上,她放置了半根头发丝,不过那根头发没有移动分毫。 而事实上,那半根头发丝也只是幌子,真正的机关,是在椅子上,以及这张桌子的四周,放了一些浅浅的细碎的鬓发。 只要有人走进桌子周边,那些细发定会被行走间的衣风吹动,变换位置。 她来户部的第一天,曾与林大人约定,如果她不在,这房间暂时不许任何人进去,即使是负责打扫的下人也是一样。 此刻椅子上的头发有移动,桌脚边的头发也有移动,说明在她没来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有人进来过。 看来今晚得让杜乐约上杜安杜喜二人,一来了解一下秦娘那边的进展,二来主要是让他们帮忙查查这户部里的这些官员。 黄昏的时候,杜安杜喜如约而至。 几人落坐后,杜安道:“秦娘那边这几日均待在临仙居未曾外出。 打探她与朝中大臣家眷关系的探子倒是有了一些初步的名单,但未有证据前,不敢猜度,请纪小姐见谅!” 杜喜道:“临仙居向来招待朝中大臣与贵人为主,有些来往不足为奇。 因而需要些时日再去查证,与她来往的官员是本身有问题,还是真的只是被她利用来打探消息。呵呵!” “好,我知道了!”纪子期点头道:“今日请二位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二位帮忙。” 杜安道:“纪小姐请说!” “想必你二人也知道,我最近在户部查总账的事,这件事虽未对外公布,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也算是摆在了明面上。 也因此,那幕后之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不敢动应该只是暂时的,因为目前我还未看出账本的问题所在。 但,那人显然很心急,我才去了几次,就开始有人监督我的进度。 上次离开的时候,我在房间里设置了一些小陷阱,今日去,发现果然有人进来过。” “户部有内鬼?”杜安道:“纪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纪子期道:“是的。这赈灾款项由户部拨出,若没有户部中人配合,想要从中贪污,怕是有些难度。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户部有内鬼,而且此人官职应该不低。 只是对于户部中人,除了我太爷林大人,以及曹云清曹大人外,其余人等一概不熟。 我一人能力有限,无法查出到底谁是内奸,所以想请二位帮帮忙,查一查这户部中哪些人有嫌疑。” 杜安道:“纪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二人定不负所托,竭力查出嫌疑之人。” 蒋府里,蒋灵已经死皮赖脸地将范铭烟带了回来。 她所用的理由是,“烟姨,您看这府里大大小小事务都得我一个人操劳,真是累得够呛! 小雪虽懂事,但她岂是安于困在后宅的女子?她每天那么忙那么累,我也不忍心再让她头痛家里的事。 小雨那丫头年纪越长,反而越来越调皮,像个野猴子似的,外祖父春哥又纵着她,偏她又生得如此绝色,我真怕她哪天惹上不该惹的人。 还有小风,聪明是聪明得紧,可就是太聪明了,跟那些同龄小孩,总是玩不到一块去。 心地说得好听是单纯善良,说得不好听是蠢成一根筋,指不定哪天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银子。 我真是每天担惊受怕的很,生怕哪天他被人骗走,就回不来了! 还有个更小的小星,虽然乖巧懂事又听话,个个都疼他,可年岁太小,得时时盯着,一刻也不敢放松,就怕不小心出了漏子,我一辈子心里不安。 外祖父身体也不好,而且年岁这么大了,随时都有病发的可能。 你看这一家老小的,我一个人可真是看不过来。 想着烟姨一个人过得这么清闲自在,我这心里可不痛快了。 烟姨,您怎么的也得帮帮我才是。 我娘又没兄弟姐妹,只得您一个好姐姐,您若是事忙不帮我,我娘肯定不怪罪。 可您现在这么悠闲,要不帮我,可说不过去了。” 范铭烟被她说得哭笑不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蒋府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似的。 她心里明白蒋灵是为她好,只不过她一出嫁的妇人,真要回也该是回范府才是,哪有去蒋府的理由? 蒋灵见她不出声,继续道:“烟姨,我也不好意思让您帮太长时间的忙,先一个月,一个月如何? 等小雪手上事忙得差不多了,有时间顾一顾家里了,您再回来如何?” 小雪那孩子,以她的才能,哪会有停下来的时候?蒋灵不过是想找一个她去蒋府的理由而已。 范铭烟看着与蒋若仪相似神情的小脸,皱眉时纠结在一起像虫子似的眉毛,骄傲小巧的下巴,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蒋灵连反悔的时间都没给她,立马帮她打包了两件随身的衣物,拉着她上了马车,回了蒋府。 纪子期回来的时候,小雨小风已经围着范铭烟撒娇卖萌了好一会,惹得范铭烟不停大笑,看起来神色开怀了不少。 蒋灵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发觉还真是如纪子期所言,有事做,有人陪着聊天,这人会精神很多。 “外祖母,娘,小雪回来了。” “姐。”“大姐。”小雨小风齐声道。 那个偎在范铭烟怀里的小星,也不甘示弱地朝她张开双手,“大姐,抱抱!” “小雪,来,过来外祖母这。”范铭烟微笑着朝她招手,“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纪子期走过去,乖巧地蹲在她身边,任她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这才半月多没见,小雪就瘦了,定是你娘照顾得不周到!”范铭烟带着几分心疼,“这段日子让外祖母好好帮你调养调养, 包你在出嫁前,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那是要把她当猪来养吗?到时候杜峰回来还认得出来吗? 纪子期心中做了个鬼脸,面上笑着撒娇道:“外祖母,小雪就靠您了,这么多个孩子,阿娘她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外祖母,小雨也要!”小雨娇声道,“您可不能偏心只疼姐一个,娘已经偏向她了,您可得偏向我才行!” “好,好,都有份!怎么少得了咱们小雨呢?”范铭烟乐得大笑。 还不太明白状况的小星跟着起哄,“也要,也要!” 蒋灵在一旁故作哀伤道:“烟姨,您这一来,可把我风头都抢去了,一个二个的连娘都不要了,就粘着您。 也好,以后我就乐得轻松了。” 范铭烟被这一家子逗得大乐,心中郁闷散去了大半,快到晚膳前,突想起一事道: “阿灵,前几日你二叔铭意托人给烟姨传来口信,让烟姨有空带着你们一家子去范府聚聚。 你们既然认了林府,便算烟姨外家范府的外孙了,之前你二叔因为心疼烟姨,不愿与你们相见。 现都过去这么久了,许是看着烟姨是真心接受你们,便想着大家亲戚聚一聚认上一认。 你看什么时候有空,烟姨带着你们回一趟范府。” “我倒是什么时候都有空!”蒋灵看向纪子期,“主要是看小雪的时间了。” “外祖母,娘,小雪现在时间也挺自由,若有事提前说一声就是了。”纪子期道: “要不这样,过两日小雨小风沐休,咱们就那天去如何?” 因着纪氏一家子要过去,范同那日也请了假留在家中。 范府很低调,但从其布局及格来看,看得出是家学渊源的那种有底蕴的人家。 范铭烟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前些年生病去世,现在范府是二老爷,也就是她的弟弟范铭意作主。 范铭意是户部左侍郎,因与林家的姻亲关系,是在户部是除了林大人之外的实权人物。 即使在皇帝陛下面前,也能说上几句,是公认的未来户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范铭意生得与范铭烟有些相似,四十五六的年纪,儒雅俊秀,很有几分修仙之人的飘逸出尘,与户部中整天同钱打交道的世俗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蒋灵带着纪子期四姐弟,一一拜见了各位长辈。 到了范同面前时,纪子期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小表叔!” 她没啥,倒是范同红了脸,有几分不好意思。 先前因为替自己的姑妈不值,与纪子期摆明要划清界限,现在他爹说要认回来了,他无权反对,只得接受,弄得他有些尴尬。 纪子期反而对范同多了几分好感。 范府家底一看就是不俗,作为一个大家少爷,原本靠着家族庇荫,也能谋得好差事。 他却自愿去术师协会当个小厮,作下人的活计,只为了求学,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份心性,倒真是难得! 范铭意笑道:“同儿和小雪均在术师协会,只可惜同儿术数水平一般,无法拜见夫子门下,只得进去做了个小厮。 倒是小雪,身为女子,又年纪轻轻,这术数之能已深不可则,这天赋不谓不佳! 以后若有空闲,可得多教教你小表叔才是!他虽资质一般,胜在心清,为人又实在,若有人肯教,定会用心研习。” 范同带着几分羞恼道:“阿爹!” 若说他现在这身份,换了别人,可真得羞愧死。 身为长辈,在外却是下人,若是心性差些的,肯定打道回府了。 好在范同一心只为求学谋出路,只要两人少碰上,倒也没什么。 只是被他爹这么明晃晃地戳破,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的。 两人身份与地位相反,多少有些不自在,纪子期也不知如何答这话,只得道:“小雪谨遵外叔祖吩咐!” “对了,你在户部查总账的事进行得如何了?”范铭意道:“外叔祖之前因未与你相认,也不好过去打搅你。 若是查总账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与外叔祖商议,外叔祖对那些账目也熟悉得很。” “谢过外叔祖!应该是小雪去拜见您才是。”纪子期道:“过两日去了户部,小雪一定先去拜见您!” 范铭意笑道:“哈哈,好,好!今日家宴,公事还是留待去户部的时候说!” 见聊得差不多了,范铭烟道:“来,小雪,外祖母带你去女眷那边,聊聊咱们女人家的事。 至于这些个男人们,让他们自个聊公事聊个够!” 范铭意见被自己亲姐一顿抢白,只得无奈摸了摸鼻子。 范铭烟几姐弟样貌不俗,后辈们个个也都男的俊女的俏。 只可惜,当纪子期四姐弟往那一站,硬生生将众人风头压下。 论貌不及小雨一半,论才连纪子期十分之一不到,论聪明比不上小风,论可爱比不上自来熟的小星。 范府一众小姐少爷们心里大受打击。 原本这几位小姐少爷不管从样貌还是才气上,无论与京城哪家相比,都毫不逊色。 哪知这半路杀出来的亲戚,生生将他们压了一大截。 纪子期坦然面对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处变不惊。 这下轮到范同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要知这范府有几个侄女,一向恃着貌美,有些嚣张跋扈,任性妄为。 如今面对美貌才气均胜过她们的纪子期和小雨,言语中自是带上了几分隐隐的敌意,或若有若无的暗讽。 比如乡野出生啦,身份不高贵啦等等。 可惜纪子期从头倒尾笑语晏晏,好似听不懂她们话中的暗示,又好似大人在看小孩子无理取闹般的包容,一一有礼应对。 倒是一旁的小雨有几次气红了脸,想出声反驳,却被纪子期用眼神制止了。 后来几位小姐见根本气不到人家,反倒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 终于意识到人家根本懒得跟你争,也不屑跟你争,你一个人在那唱大戏,不是丢人现眼吗? 这一想明白,便都聪明地闭上了嘴。 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和和睦睦。 刚到蒋府,下人来报,宫中掌珠公主传来口信,约她明日宫中一聚。 掌珠公主?纪子期眉头微蹙,以她二人现在的身分地位,如此尴尬的情况下,有什么好聚的? 南秦之事已了,杜峰又去了北地天水,不可能还跟她说什么,她绝不放弃之类的话吧。 这话说一次两次就够了,再说多几次说的人不烦,听的人都烦了。 可是,掌珠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啊,莫非是西羌西墨烈的事? 纪子期想起那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又忍不住同杜峰担忧起来。 —— 身在天水北地的杜峰,这几次心情又是痛快又是忧心。 投石机运过来没多久,除了要求操练的人多加练习,争取达到好似射箭那般的准度,能一击击中对方的投石机外,还主动对西羌发动了一场大进攻。 黎国富裕,周边列国之所以虎视眈眈,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企图在这块大肥肉上咬上一口,西羌也不例外。 所以向来均是敌国主动发动进攻的机会多,黎国多以守为主。 同不主动进攻苍月的理由一样,打了胜仗抢了地盘,只是增加了自己国家的负担而已。 加上黎国皇帝不喜战,所以他在位二十年来,其军事战略上以守为主,攻为辅。 只不过苍月是小国,不过是头上的一个跳蚤,稍微施点力便能将其碾死。 现在的西羌、武夷等却不同,一个是狼,一个是豹,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撕个粉碎。 杜峰在战事上的思路与皇帝陛下完全不同,谁若敢觊觎我黎国,就打到你连觊觎的心思都不敢有。 他自然不会傻等到西羌制造出投石机送到战场上,主动来进攻天水,而天水则被动的防守。 投石机运到,武器上占了上风,经过半个月的磨合,天水军现在虽说比不上成名已久的杜家军魏家军和杨家军,也自有自己的风格。 这么好的机会,杜峰怎会错过? 第三天,他便发动了全面的进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事,天水军因为有着投石机的相护,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到了西羌军队本营。 逼得西羌大将军连城不得不后退三十里,并向王宫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 天水军个个杀红了眼,这一战天水军死伤不过上千,而西羌却死了近两万人,伤者不计其数。 如果高比例的敌我伤亡对比,在黎国战史上史无前例。 天水军个个情绪高涨,杜峰心情痛快之余,心中却不免心惊,难怪当初投石机在工部被制造出来时,期期会那么大的反应! 他们这次是因为抢占了先机,但不出半月,西羌的投石机肯定能制出来,到时双方的死伤人数则难以预估了。 西羌大军现在后退三十里,按理说应乘胜追击,打到西羌回老巢才是。 但天水军现在根本无法再追下去,因为,粮草署的军需物资已经不多了。 若到时粮草供应不上,西羌大力反扑,天水军必将全军覆没。 新兵在不断增加,粮草数量却没有变化,粮草署已连发两封急件到京中,只是路途遥远,也不知兵部和户部收到了信没,收到后又是如何处理的? 杜峰忧心忡忡,天水现在一来随时面临着西羌的大力反扑,二来面临着粮尽的危险。 前者他可以努力化解,将伤害减至最少,后者,他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 同上次一样,纪子期在被带着转了十八弯之后,来到了公主殿。 上次她虽没时间也没心情好好欣赏一下掌珠的公主殿,却也能感受到它的奢华和霸气。 这一次,却明显朴实了许多,有种归于沉寂的低调,细品之下反而别有韵味。 珠帘响起,有宫女宣道:“掌珠公主驾到!” 一身华服的掌珠公主出现在纪子期面前,仍是那般倾国倾城耀眼的美。 挺直着优美的脖颈,浑身散发着公主的威仪,却似乎少了在南秦时的生气,带着几分死气沉沉的味道。 “民女纪小雪拜见掌珠公主!”纪子期跪地行礼叩拜。 “起来吧!”掌珠慵懒的声音中,似乎也多了丝无趣,“赐座!” “谢公主!”纪子期站起身,坐在一旁宫女为她准备的小凳子上。 “你们先下去吧!”掌珠朝着那群宫人挥挥手。 “是,公主!”宫人齐齐应道。然后一一鱼贯而出,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不愧是皇宫专门训练过的,真真不同凡响,纪子期心道。 宫人离开后,掌珠长长吁了口气,一向笔直的腰杆松了下来。 纪子期有些茫然,咱俩虽同患难过,但好似也没熟到可以在她面前自毁形象的地步吧。 掌珠却全然不管这些,许是这些日子憋坏了,对着纪子期开启了吐槽模式:“子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公主是这样的累! 从南秦回来之后,我母后就将我严加看管起来,去哪都有一堆的人跟着。 以前的时候觉得是荣耀,我是黎国的掌珠公主,自该有一大群人拥护着,才能显示我的尊贵。 可现在,我只觉得烦,只觉得累赘! 我时时都想着南秦的百姓,南安的二狗寻亲记,南临的斗室,虽然惊险,却自由自在!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公主,我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但这皇宫,时时刻刻让我觉得,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而我,只是其中一只最美丽最骄傲的鸟儿。 穿着最华丽的衣裳,住在最奢华的宫中,像个精致的玩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着单调而无趣的生活! 我与我母后说我的想法,母后说我是因为太过安逸寂寞了,想找些刺激而已,让我多找些贵族小姐进宫聊聊天。 我试过了,可那些小姐们只会谈论首饰,衣饰,无聊得让我想发疯! 所以我真的不是因为安逸平淡,我真的喜欢外面自由的空气,清新的土地,鲜活的人群! 子期,我现在真羡慕你!羡慕你的自在和洒脱!” “公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纪子期轻声道:“民女也有民女的烦恼。” 将心中郁闷一股恼讲了之后的掌珠,感觉精气神回来了不少。 听闻纪子期此言后,不由从鼻腔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中多了一丝冷然。 “所以,你的意思,也同母后一般,认为本公主庸人自扰?” 纪子期微笑道:“怎么会呢?公主,在子期心中,您并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相反,您心里有着远大的志向,有着天下黎民,有着勇于承担责任的魄力! 只是,您公主的身份,限制了您的行为,所以您心里有些急躁而已。” 掌珠静静看着她,眼里发着璀璨的光,面上带着摄人心魄的笑,“我就知道,虽然你我二人不能成为知己。 可这天下,若说最懂我的,也只有你了!” “公主过誉了,民女愧不敢当!”纪子期呵呵道。 “这可不是什么赞誉。”掌珠撇撇嘴,转而面带兴奋:“听皇兄说,你在术数协会内部推出了什么新制度,仔细说来与我听听! 还有你不是一等术生吗?怎么会解得了一等术师的题?当初在南临的时候,我就有些好奇了,你快快一一说来!” 此时的掌珠,就像个要听故事的好奇小女孩,睫毛一颤一颤,绝美的脸上带着天真与祈求,以及渴盼与激动。 纪子期的心突然有一刹那的柔软。 她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公主,民女六月中旬刚回到京城,太爷蒋大师便向民女提出了一个请求,当时吓了民女一跳……” 正文 149、只是想和师妹说说话 当说到蒋大师爱吃甜食时,掌珠也惊了惊,瞪大眼插嘴道:“蒋大师居然爱吃甜食?这实在跟他老人家形象大相径庭啊!接下来呢?” 很快便到了术师协会内部大斗数的时候,当纪子期提出由两方学生分别解答对方夫子出的题,且不论级别时,掌珠惊呼:“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题你居然也解得出?” “你又解出来了?” 纪子期说完后,掌珠长长吁出一口气,仅管早已知晓结果,但在听当事人亲自讲述当时事件时,她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心惊。 “子期,难道你就没担心过,万一那些题你解不出,到时候该怎么办?”掌珠问道。 “公主,子期不只是担心过,而且是担忧万分。可后来民女一想,这次输了,那就再想别的法子来整顿术师协会。 既然这是一件非要去做不可的事情,无论失败多少次,都必须不停尝试,直到成功为止!” 纪子期道:“这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输了就输了,大不了重头来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期,其实你想出斗数这个法子,心里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是吧?”屡败屡战的精神虽可佳,掌珠却不全信纪子期所言。 “呵呵,那是当然,若无一点胜算贸然提出,那是不自量力。”纪子期呵呵道,“不停尝试的前提,是有一定的把握,而不是毫无胜算的鲁莽行事。” “虽斗赢了,但术数界心中对你含恨的人肯定大有人在。如此一来,你不是为自己树立了太多敌人吗?” 掌珠皱眉道:“纪子期,这不太像你一贯的行事作风!” “这个民女心里自然清楚!”纪子期正色道:“可是南临之行,西烈墨之谋略、胆识与野心,相信没有人比公主与民女更清楚。 黎国之所以近几十年来稳定发展,与其六十年前大力推广术数有着密切的关系。 西烈墨能在南临开斗室,而且已有十年,说明西羌早在十年或更早前就已开始重视术数对国之发展的影响。 黎国的术数因为术师协会的不识进取,在不断向下,而西羌的术数却如初升的太阳正冉冉升起。 按如此下去,不出十年,西羌必定能超越黎国。 我黎国地理位置好,土地肥沃,绝大部分老百姓只需辛勤劳作便可获得温饱。 但周边各国百姓即使再辛苦,受限于地理环境,仍在饥饿中苦苦挣扎苦苦求生。 因而我黎国不稀罕他国土地,他国却对我黎国觊觎已久。 若西羌一旦能与黎国相提并论后,必会举全国之力,发动攻击,黎国周边其他国家也定会伺机而动,绝不会放过此机会。 到时整个黎国必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将是黎国的大灾难! 因此,民女才迫切地强势推行新制度,在最短时间内建立新的根基,试图保持住黎国术数目前的优势,让西羌不敢轻举妄动!” 掌珠听得心怦怦乱跳,双眼盯着因侃侃而谈而不自觉全身发着光的纪子期,久久不能离开视线。 这个女子,总是一再地刷新她对她的印象,也难怪,他对她如此倾心了。 奇异的是,掌珠突然发现,她再想起他时,心中竟没有了原来揪心不已的痛! “子期,你总是让我忍不住惊叹!你身为一普通女子,心中不只有装有现在的黎国百姓,还装着黎国的未来。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你让我十分的敬佩,也让我自愧不如! 我身为黎国的公主,从小接受皇宫教育,却仍然没有你的高瞻远瞩,掌珠惭愧!” 掌珠说完,脑海中画面一转,出现西烈墨那放肆又侵略的眼,她忍不住蹙眉,带着几分恼怒暗道:早知他是西羌大王,当日就该让阿二杀了他,一了百了。 掌珠心中其实只是如此一想而已,西烈墨能在南临站住脚,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其人手一定不少,自己区区二十人,哪会是他的对手? “公主,”纪子期微微一笑,眼光变得迷蒙起来,似陷入了回忆中。 “若您有机会去到前线战场,亲眼见到那些昨日还与你说笑的熟悉面容,今日就一个个支离破碎地死在你面前时,心中定会被深深触动。 这一触动之下,心中自会有了想法,一旦有了想法,自会想得更加深远。” 掌珠若有所思,“因为北地天凉的亲眼所见,你不愿见到战争和死亡,所以你才会不惜以身犯险,如同在南秦等地时一样?” “是的,公主,”纪子期点点头,“如果您见到过战争,相信您会跟民女一样厌恶战争!” “那么,当你见过战争后,你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掌珠问道:“是想阻止战争吗?” “是!”面对着聪慧的掌珠,纪子期直言不讳。 掌珠仅管心中确定了纪子期的想法,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惊了一惊,“你一弱女子,如何能阻止?或者说,你打算如何阻止?” 纪子期道:“公主,还记得从南秦回京城途中,民女跟您说的话吗?百姓是羊还是狼,取决于他们的肚子是否能得到温饱! 黎国百姓如此,武夷西羌百姓亦如此。这两国之所以全民皆兵,正是因为没有粮吃,但打仗若胜了,抢到了粮食,便不用饿肚子了! 如同之前的苍月国一样。如今的苍月因为有了黎国的粮食支持,谁还愿意去上战场,冒着生命危险去抢粮? 只有当百姓人人都有饭吃了,便没有人愿意去当兵,没有人当兵了,各国的军力将大大下降,那么黎国之威胁便可除。” 掌珠被她话语中的谋思所惑,颤声道:“你,你打算怎么做?” 纪子期的眼中迸射出光彩夺目的光茫,“发展经济!不只是黎国,而是带动周边所有的国家一起。 只有经济上去了,才可能做到人人皆有粮,才能真正杜绝战事的发生!” 掌珠猛地站起身,激动万分:“你打算如何做?” 然后望着纪子期,眼里亮晶晶的,坚定地道:“不,你不用现在答我!我不管你打算如何做,我只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做!” 这下轮到纪子期吃惊了,“公主,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掌珠摆摆手,面上满是坚毅,“母后一定不会同意的! 但,就像你说的,只要心中有了目标,一次又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做,我就会想尽办法,一定要达到目标!” “公主,”纪子期欲再劝,掌珠却打断了她,“子期,你不用劝我,这事我定要做到,你等着我去找你!” 掌珠话已说到此份上,纪子期知她确实心意已决,遂道:“那民女在宫外等着公主。”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当纪子期想在告别时,掌珠突然道:“对了,皇兄开始准备要选妃了,这事你知道吗?” “大皇子要选妃?”这个消息纪子期倒是第一次听到,“我已有几日未去术师协会,倒是不曾听说过。” 掌珠道:“皇兄也有些日子未去术师协会了,父皇现在开始让他处理一些重要朝政了。” 纪子期嘴角噙着笑,并不出声,这皇家内部家事,听听就好,哪容得她置喙。 掌珠看着她,眼里似有担忧,“皇兄常说我执拗,可皇兄的性子,其实比我更执拗。 母后说他从小便如此,一旦认定某事或某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后来大些略好些了,但或许是因为那事或那人,并未获得他的认可,让他有誓要得到的决心。” 这,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想起前几次黎渊莫名的神情和上次似是而非的话语,纪子期心中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吧? 纪子期迎向掌珠的眼,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掌珠却避开了她的眼,“子期,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出宫吧。” 然后坐下后,挺直着脖子重新变回了那个优雅骄傲的掌珠公主,声音中透着威严唤道:“如月,送纪小姐出宫,直到宫外。” “是。”一个小宫女应声而入,走到纪子期面前,“纪小姐,这边请。” 纪子期看向掌珠,她却已微微阖上了眼。 她只得随那个叫如月的小宫女走出了公主殿。 纪子期一路低着头想着掌珠话中的意思,未留意到前面不远处立着的男子,盯着她的方向,好似等了许久。 见到她的身影越行越近,面上带上浅笑,唤了一声,“师妹!” 纪子期抬起头,惊讶唤了一声,“大皇子?” 然后意识到这里是皇宫,连忙蹲低行了个礼,“民女纪小雪见过大皇子!” “师妹不必多礼!”黎渊走近,声音轻柔得像春日里吹过的风,伸手欲扶她。 纪子期心底突生起一股怪异,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了,于是黎渊的手便僵在了空中。 她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却见黎渊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仿若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过。 “你先下去吧,本皇子亲自送纪小姐出宫!”黎渊对着那小宫如月淡淡道。 如月哆嗦道:“大皇子,公主吩咐奴婢要送纪小姐到宫外。”公主之令不敢违,大皇子之令她也不敢违! 纪子期见那小宫女吓得都有些颤抖了,便道:“大皇子,天色不早了,民女该离去了。” “下去!”黎渊声音冷了几分,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却是对着那小宫女。 如月面色顿时惨白一片,颤颤微微应了声:“是!” 纪子期看着这样的黎渊,越来越觉得陌生。 在南秦时,他是大皇子,身上时时带着皇族的威严不足为奇。 可那时的他,是个广纳良言的上位者,尽管威严却不可怕。 现在的他,让纪子期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 似乎只要他一怒,随时可以毫不留情地斩下所有人的脑袋般残酷,以及唯我独尊。 “大皇子留下民女,可是有要事相询?”纪子期压下心中的情绪,语气平淡道。 黎渊换回了原本温和的神情,柔声道:“许久未见师妹,想同师妹说说话而已。” 纪子期忍不住眉头皱起,黎渊这话,无论是语气,还是话里的意思,都有欠妥当! 在术师协会里,他们虽同属古夫子门下,仅仅只是普通的同门师兄妹而已。 现在,皇宫内,他是大皇子,她是普通民女。 两人从无深交,亦无私交,哪有什么话好说? 而且一男一女,又特意支开宫人,单独一起,凭谁见了,也会生出不好的猜测。 “大皇子若有话说,下次到术师协会古学堂里,也是一样的。”纪子期温声道,声音里透着疏离,“天色已晚,民女该回去了。” “师妹不知师兄已经离开了古学堂吗?”黎渊声音清冷。 离开了?嗯,刚刚掌珠好像提过。 只是纪子期自从听了掌珠的话后,思绪有些乱,现在偏又遇到摆明不肯让她走的黎渊,心里更乱,一时倒忘了。 “刚刚掌珠公主提过,民女一时忘了!听说大皇子已开始独自处理政事了,恭喜您。” 纪子期深呼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微笑道:“掌珠公主还说皇后开始为大皇子选妃了。 相信皇后一定会为大皇子选中一位无论样貌家世,才貌性情,都能与大皇子相匹配的绝色女子,民女就先在这恭喜您了!” 黎渊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贵气容上露出冷然笑意,盯着她的眼里寒光点点,“师妹这是什么意思?” “民女没什么意思,只是恭喜大皇子而已!”纪子期迎着他眼中的寒意并不退让,面上笑容淡淡, “民女现在不只是一等术生纪子期,也是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纪小雪,身为女子,自该有些避讳。 单独与未婚夫以外的年轻男子相处,会被有心人说闲话的。 大皇子既对民女有师兄妹之情,还请大皇子体谅民女不能陪您久聊的心情!” 纪子期行了个礼,转身欲走,“民女先告退了。” 黎渊却上前一把拽住她衣袖,怒道:“谁准你离开了?” 力气之大差点站纪子期站立不住倒入他怀中。 稳住身形的纪子期惊呼一声,“大皇子,请松手!” 黎渊抓住她衣袖的手却不松开,面上罩着寒冰,声音残忍,“谁敢说闲话?本皇子立马拔了她的舌头,砍了她的脑袋!” “大皇子,请松手!”纪子期头微垂,盯着他抓着她衣袖的手,忍着怒意与惊慌,沉声道。 那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与疏远,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难以追索,黎渊的心一阵刺痛,手不自主地松开了。 纪子期快速后退两步,仍是低着头不看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垂着的睫羽映下一片灰暗,遮住了那眼里的不耐烦, “大皇子,民女可以先行告退吗?” 黎渊拢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双眼微眯狠狠盯着她,炙热得如同这盛夏里的阳光,似要将她灼出洞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咦,子期,你还没出宫吗?皇兄,你怎么在这?妹妹刚见到你身边的宫人正四处找你,好像说父皇有事与你相商!” 是掌珠,纪子期强装镇定的神情松了下来,她是为了她而来的! 纪子期抬起头,望向走近的掌珠,感激微笑道:“公主,民女正准备出宫,碰巧遇到大皇子,打了个招呼,这就离去了。” 掌珠牵起她的手,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和僵硬,微楞了楞,面上笑容不减,“那正好,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还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 来,我亲自送你出宫,咱们边走边聊!” 然后转过头好似看不见黎渊面上的铁青,娇笑道:“皇兄,妹妹先走了,你快去见父皇吧!” 出得宫门,看到外面候着的杜乐,纪子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掌珠真诚一鞠躬,“谢谢公主!” 掌珠受下了她这一礼,叹道:“今日是我召你进宫的,自该将你平平安安送出来。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民主记住了!日后定会远离不该靠近的人!”纪子期道。 掌珠张张嘴,欲言又止,“子期,皇兄一辈子还未受过任何挫折。” 纪子期苦笑道:“谢公主提醒!” 掌珠走后,杜乐不解问道:“纪小姐,刚才公主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出宫时,碰到了大皇子,他,”纪子期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眼神迷蒙,“强留我说话。” “什么?”杜乐大惊,“大皇子对你……” 纪子期默默点点头,上了马车。 不是吧?大皇子居然想跟少爷抢媳妇?不行,不行,得赶紧告诉杜安杜喜,让他们想想法子。 杜乐这一想,手下鞭子舞得飞快,不一会,从宫门这看去,便只剩下了一个小灰点。 掌珠回到公主殿时,却见黎渊正等着她。 她似乎毫不意外,扬起美丽的脸,淡淡问道:“皇兄,来找妹妹有何事?” “阿姝,你刚刚是什么意思?”黎渊忍着怒气问道,他面容上似结满寒冰,令这公主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掌珠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挥挥手,“都下去吧!” 那些宫人齐声应道:“是!”语气里满是感激和放松。 看来她们都被这样的大皇子给吓着了。 掌珠嘴角无奈勾起,“哥哥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妹妹之前已提醒过很多次,她已经订婚了,哥哥你为何还要一头栽进去?” 黎渊的怒火似散了些,盯着掌珠的眼轻轻移开,声音有些虚无又透着坚定,“是,哥哥知道,可这是哥哥能控制的吗? 若能,哥哥一定不愿意自己心里有了她。可既然有了,哥哥就不想轻易放弃!” 掌珠有些怒其不争,“可她已经订婚了,她心里有人了!哥哥你这又是何苦?” “阿姝,你还记得你确认他订亲后生病的那天吗?哥哥也曾问过你同样的话,你这又是何苦?” 黎渊收回眼光,黑眸中盛满冷然,盯着她,“阿姝,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答的吗?” 原以为已经慢慢放下他的掌珠,闻得此言似又回到当日,心中如刀割般刺痛,面上顿时失去血色。 她紧咬下唇,眸中似有泪光盈出,“哥哥,现在是拿刀子捅妹妹的心吗?” “不!哥哥只是想让你知道,哥哥现在的心,同你当时是一样的。”黎渊坚定道。 掌珠含着泪,轻轻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不,哥哥你错了!我心里有他,所以我愿意尊重他的意愿。 他心里没我,我可以去争取,但我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威逼他接受我! 可是哥哥你现在的做法却是在逼她,这一点,恕妹妹不能认同。” “所以你得不到他!”黎渊语气淡淡,却字字诛心,“正因为你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都无法得到他,说明你的方法错了。 哥哥不想重蹈你的覆辙。” “皇兄!”掌珠惊住了,眼里的泪瞬间滑落,微挑圆睁的凤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黎渊。 这还是疼她爱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皇兄吗? 黎渊说完,看到掌珠神情,想到自己居然对一向疼爱有加妹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心里一阵紧缩。 他现在,只要遇到与她相关的事,连理智也失去了吗? 黎渊敛住心神,叹口气:“阿姝,刚刚是哥哥一时失言,你莫往心里去。 你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哥哥不希望因为她的事和你发生冲突。以后,哥哥的事,你莫再管了。” —— 回到蒋府的纪子期,手中紧紧握住杜峰的来信,这才觉得定了些。 因着这封信是在投石机方案的第二天收到,纪子期原本打算过多几日再写回信。 但今晚,仍有些心神不安的她,想写信了。 提起笔,又有些犹豫,今日之事,该不该告诉他? 她要求他凡事不要瞒她,同样的,那她也应该做到凡事也不瞒他,这对他才公平。 可他在前线,随时都处在战斗的状态中,一刻也不能分心,若因为她的来信,恍惚了心神,在战场上受了伤怎么办。 纪子期咬着唇思虑半晌,终于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等他凯旋回来后,再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若他到时候恼了,就,任他处置吧! 纪子期一想到杜峰的处罚方式,在她身上游走的放肆的唇和大手,忍不住脸上发热,身子也躁动得厉害。 面红心跳之余,心中暗道,这厮花样这么多,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等回来后定要好好拷问他。 这一胡思乱想之下,倒将黎渊带给她的后怕抛在了脑后。 略一思索后,纪子期提笔写下了满满的一页:杜峰,我想你了! 放下笔,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然后满意点点头,并将那张纸折成了心型。 又想想,觉得这也太简单了,杜峰肯定不太满意,还得寄点什么才行! 肚兜?没什么新意!头发?太老套了! 印个唇印?嗯,这个可以考虑。 纪子期如此想着,便立马行动了,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唇脂点上,重重在那心型信笺上印下了一个吻。 放下信,看着镜中春心荡漾面带桃花的自己,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大胆的主意。 现代的时候,听说许多情侣间喜欢拍些性感的照片发给对方。 这个,她也可以试一试。拍不了照,画幅画好了。 心动不如行动,纪子期立马给自己画了个美美的浓妆,栓上房门,然后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 侧卧在床上,对着铜镜在心中默默勾勒了一番线条轮廓,动起了笔。 如此反复几次,美人侧卧图终于画好了。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佳作。 身着浅绿肚兜白色亵裤的女子娇软地侧卧在床上,青丝黑发全部撩到了背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可爱温润的耳珠。 一手撑在脸颊上,双眼微眯,满是春情,带着慵懒魅惑的笑。 艳丽红唇微张,隐约可见粉色的丁香小舌,似在盼望看画之人的爱怜。 肚兜故意松开一半,露出半个浑圆。 纤腰盈盈一握,又向上陡的突起,形成优美的半圆形弧度。 白色绸缎亵裤拉到了膝盖处,能看到修长圆润的小腿,还有嫩生生的脚丫子。 看这厮能不能忍住!纪子期忍不住得意大笑。 原本打算再过多几日才寄信的纪子期,迫切想知道杜峰收到信后的表情。 于是第二日一早就问杜乐道:“杜乐,你们平时与你家少爷联系,可是有专门的信使?” “有的,纪小姐!”杜乐道:“你是有信要送去给少爷吗?” “嗯,是的。”纪子期道:“那一般送给杜峰的信,会拆开来检查吗?” 杜乐道:“如果是转给少爷的,一般会先检查,确认有没有问题!不过内容是不敢看的。” “那我给杜峰的信,也要检查吗?”纪子期眼皮一跳。 杜乐呵呵道:“纪小姐身份一同,自是不需要的。” 开玩笑,未来少夫人给少爷写信,他哪敢看,万一里面有什么辣眼睛的东西,被少爷知道了,可没他好果子吃。 “那就好。”纪子期放下心来,掏出袖中的信,递给杜乐,笑眯眯道:“让人帮我送去给你家少爷吧。” 杜乐被她一脸古怪的笑容整得身子抖了抖,接信的手都迟疑了几分。 “对了,”临上马车前,纪子期突正色道:“昨日皇宫之事,先不要让你家少爷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他因担心而分心。” “明白,杜安也是如此交待的。”杜安道,“不过,纪小姐,你可得小心点。” 小心点别惹上什么闲话,让杜府丢脸,小心点别被富贵迷了眼抛弃咱家少爷。 不过这话杜乐不敢说,只能在心中默念。 纪子期还以为他担心她,嗯了一声道:“以后只要不进宫就成了,就算是掌珠公主再邀约,我也会推掉的。” 上了马车刚到户部,就碰到了范铭意,纪子期现在得称外叔祖的户部侍郎范大人。 “范大人好!”纪子期只前日见过他一次,说了几句话,摸不透他的性子。 现在又是在户部,加上两人实际并无血缘关系,只是面子上的亲戚关系,她便唤了一声范大人。 “小雪,你虽是来户部帮忙,算不得户部中人,还是唤我外叔祖吧!”范铭意清雅面容上满是笑意。 “外叔祖好!”纪子期立马转了口。 范铭意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小雪,跟外叔祖说说那查总账的事情,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头绪,外叔祖。”纪子期道。 “还没有头绪?”范铭意面露疑惑,似有些不信,“不是重点查赈灾款项的账吗?” “是的,外叔祖。”纪子期应道:“但去年以前的账本,均是旧式记账法,很难看出问题。” 蒋铭意讶异道:“那你是打算将以前的账全部用新记账法抄一次?” 纪子期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小雪确实曾这么想过,可账本这么多,万一重抄的时候,哪里不小心出了点小错,再重新核对起来,怕是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范铭意一听,眉头微皱,“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法子?” “小雪暂时也想不到好的主意,只能先随意看看,边看边想。”纪子期求助似地看向范铭意,“不知外叔祖有什么好法子没?” 范铭意叹口气,“外叔祖要是有好法子能查出这账里面的问题,早就着手进行了,哪会到现在都没法查出,让那些贪官祸害我黎国百姓! 好了,小雪,你先去忙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外叔祖说一说,外叔祖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会尽力帮你。” “谢外叔祖!”纪子期恭声道:“外叔祖慢走,小雪就不送您了!” 范铭意走后,纪子期松了口气,他要是再细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户部有内鬼,她不敢随便怀疑谁,也不能随便相信谁,索性一视同仁。 包括她太爷林大人在内,若要问起进度,也会如之前回答范铭意那般回答的。 问题其实她已看出了一些,但需要更多的数据来支持,以往的那些账本查起来,真的是非常麻烦。 所以在没有明确证据前,纪子期也不敢随意说出来。 下午离开户部后,同往常一样,坐在马车里的纪子期,习惯性地要先将今日看到的数据还有思路,在脑海里整理一遍。 回到蒋府后,若无特殊情况,则会将这些完全放到一边。 这是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毕竟工作和生活,始终还是要分开。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间,伴着马儿的一声嘶鸣,马车突地急停,紧接着,外面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 她猛地睁开眼,心里大惊,这是遇到了袭击? 纪子期手按在胸前,压住乱跳的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来了多少人?杜乐一人应不应付得了? 她是该下马车趁杜乐挡着敌人时逃走,免得成为他的累赘,还是留在马车内,以免下车暴露形踪反而惹来麻烦? 纪子期还未做出决定,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 车帘被掀开,杜乐担忧的脸出来在她面前,“纪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见杜乐完好无缺,发髻衣衫都未乱,纪子期松了口气,“杜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刚从巷子里突然出来两个黑衣人,执着剑便朝我砍过来,但很奇怪的是,只对了十来招,他们便撤了。” 杜乐面无表情,似并未被刚刚的对战所影响,“感觉就好像只是发出警告一般,而并无伤人之心。” “只是发出警告?”纪子期眉头微蹙,“那你觉得那二人是在对你发出警告,还是在对我发出警告?” 杜乐看了她一眼,并不出声,其意思不言而喻。 纪子期头轻点,“我也觉得是,看来这总账之事幕后之人开始行动了。” 杜乐面上神色不变,声音里却有丝担忧,“纪小姐,你还打算继续查下去吗?” 纪子期轻哼一声,道:“查,怎么不查?若说这天下能看出那总账中问题的人,怕是不超过三人,我便是其中一人。 即便我现在不查,对于那些人来说,始终是隐患,迟早会想办法来对付我或我的家人。 既如此,还不如早些将这件事查个清清楚楚,将那些人揪出来,以除后患!” 杜乐道:“纪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纪子期道:“明日约上杜安杜喜,将今晚之事告诉他们,顺便看看户部内鬼和秦娘之事,现在查得如何了。” “是。”杜乐应道。 蒋府里蒋大师和纪氏一家子正等着她用晚膳,还有新搬来的范铭烟。 纪子期自从南秦回到京城后,因忙着术师协会兵部和户部的事,大部分时候都天黑左右才回家。 每每回来见到等着她用膳的一家子,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正文 150、挣扎 纪子期曾多次向纪氏夫妇提出,小风小星都还小不能经饿,小雨也正长身体,蒋大师年岁又大,为免饿坏几人,让他们不用等她一起用晚膳。 纪仲春和蒋灵却坚持一家人本就难得见面,若连晚膳都不能一起用,见面机会会更少,不利于家人间情感的交流。 而且老的也好,小的也好,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用担心饿着。 纪子期无法,也明白即使是家人,若长期无交流,感情也会变淡,便默认了纪氏爹娘的决定,只每日尽量早一些回家。 今日从户部出来本就有些晚,中间一耽搁,回到蒋府时更晚了,看到等着的蒋大师、范铭烟和纪氏一家,纪子期心中愧疚无比: “太爷,外祖母,爹,娘,小雪回来了。今日又晚了些,耽搁您们用膳了。” 范铭烟朝她招手:“小雪,今儿个又累着了吧,快过来坐下用膳。” 蒋大师一发动,小雨小风迫不急待地大口吃了起来。 看样子真是饿坏了,纪子期心里怜惜,对着二人道:“小雨小风饿坏了吧,是姐不好,以后姐尽量早点回来。” “没事的,姐。”小雨嘴里含着一口饭菜,含糊不清地道:“其实也不是太饿。” 这毫无形象的样子惹来蒋仪一顿白眼,“小雨,注意仪态,你外祖母今儿个才说过你,这么快你就忘了? 你好歹也咽下口中饭菜再回答,现在这像什么样子?你年岁也不小了,过两年便要说婆家了! 你这个样子,哪家婆婆敢要你?” 小雨暗中吐下舌头,低下头继续埋头苦干。 纪仲春在一旁笑呵呵地做和事佬,“呵呵,好了,都快吃,菜都凉了!” “大姐,小风确实有点饿。”倒是小风老实道:“不过,小风今日回来的也有些晚。” “哦,为何?可是背不出书,被夫子留堂了?”纪子期笑眯眯逗他。 小风放下手中的筷子,很认真地答道:“大姐,不是的!夫子留的功课,小风总是第一。 是快出学院的时候,阿辰哥哥说要跟小风玩捉迷藏。 小风已经好久不玩了,但看阿辰哥哥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玩小孩子的游戏,肯定是以前玩得太少,便答应了他,于是就晚了。” 阿辰是杜乐送过来的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纪子期想到回来路上的袭击事件,心里一跳,装作无意问道:“是你藏他找吗?” “是啊,是啊!大姐你怎么知道的?”小风兴奋道:“不过阿辰哥哥真笨,小风藏了好久,他才找到小风。” “不是阿辰哥哥笨,是咱们家小风太厉害了。”纪子期笑眯眯夸他,心下却暗惊,想着等会定要找阿辰问个明白。 得到表扬的小风开心得咧开嘴大笑,小脸因激动而有些发红。 一旁的小雨听得此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纪子期两眼。 “小雨,有事要跟姐说吗?”纪子期问道。 小雨环顾一下桌上众人,吞吞吐吐道:“姐,我等会去你园子里再跟你细说。” 莫非?纪子期后背一阵发凉,看向小雨的眼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小雨似明白了她眼中的深意,轻轻点了点头。 纪子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当下更是惴惴不安,食不知味。 蒋灵在一旁看到两人的互动,又看看纪子期突然有些苍白和无措的脸,轻轻皱了皱眉。 晚膳过后,纪子期唤来了阿辰,犹带着苍白的小脸上布满严肃,“阿辰,今天小风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说来,不得有瞒!” “是!纪小姐。”阿辰行礼道:“今日快下学的时候,小的在学院外等小风少爷,无意中发现有两个陌生中年男子背着长剑,不知从何时起站在不远处,盯着学院门口。 气势冷冽,看得出有几分功夫在身,面孔僵硬,应是有进行过简单易容,怕被人认出。 小的想起杜首领的交待,若遇到无缘无故出现的身怀功夫的人,绝对要小心。 便假装和小风少爷玩游戏,让他藏了起来。 出来学院门,那两人也发现了小的,小的和他二人就这样默默对峙了一阵。 后来过了约小半个时辰,那两人便离去了。” 阿辰接着道:“那两人明显冲着小风少爷而来,但如此明目张胆,说明只是想给个警告而已。 纪小姐,出了什么事?您是否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纪子期点点头,并未多言,便让阿辰先下去了。 她咬着唇,双手握得紧紧的,全身僵硬,脚步踉跄的回到了自己的园子里。 房间时,蒋灵和小雨正等着她。 小雨和她约好了的,在这里不奇怪,可蒋灵为何也一起跟来了? 纪子期怕被蒋灵发现她的异常,忙深呼吸几下,压制住心头烦乱情绪后,装作讶异地看了蒋灵一眼,问道: “娘,这么晚了,您还过来,可有什么事?” “你和小雨刚晚膳的时候打着哑谜,当娘不知道啊?”蒋灵白她一眼,“有什么事说出来,让娘也知道!” “娘,”纪子期微怔,清妍双眸里有些犹豫。 蒋灵语气坚定:“小雪,若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你该说出来,娘虽然帮不上忙,也可以和你说说话,安慰你两句; 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更应该说出来,好让一家人早点防范。” 听到蒋灵所言,因着刚刚小风的事,纪子期强压住的烦乱又涌了上来,她定定看向蒋灵,只见蒋灵眸中带着她从见过的凛冽。 为母则刚!纪子期心头浮现这句话,不由点了点头,“小雨,你先说说你今日遇到的情况。” 小雨道:“今日出了学院后,阿如姐陪着我走了一会后,突然拉着我的手,附到我耳边悄声道,让我不要回头,走快点。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有两个人从出院门口,就一直跟着咱们,已经好长一段路了。 而且她感觉到那两人有功夫在身,虽无杀气,但现在特殊时期,还是小心点好。” 小雨接着道:“刚听小风一说,我猜想他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所以阿辰哥将他藏了起来。 姐,我刚看你用眼神问我,神情不对,今日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人?” 纪子期道:“嗯,经过街口的巷子时,突然马车急停,原来是从巷子里冲出了两个黑衣人,拔剑就向杜乐砍去。” 小雨惊呼道:“那姐没事吧?杜乐哥呢,他没事吧?” 蒋灵刚听小雨说完,本就苍白的脸,现更加惨白,一把扯过纪子期,急道:“小雪,快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撞到哪?” 边将她上下打量边数落,“你这孩子真是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回来居然像没事发生过一般。” “娘,我没事,那些人这次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而已。”纪子期抓住蒋灵的手,交缠在一起的两手有些颤抖,不知是她在抖,还是蒋灵在抖。 “娘,咱们坐下来说。”纪子期道。 蒋灵犹沉浸在后怕中,胸口跳得厉害,连连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缓了过来。 纪子期心中也是大乱,若那些人只针对她一人,她怕,可是怕也要面对。 如同先前同杜乐说的那般,她的存在始终是那些人的隐患。 与其一直生活在担忧中,倒不如主动出击,将那些人揭发出来。 可现在不同了,她虽想过那些人会用纪氏一家子来威胁她,却没想过,居然这么快。 也许不只是小雨小风,纪仲春的布行,待在蒋府里的蒋灵,或许也有人过来明目张明地盯过。 只是杜峰派过来的人,担心他们害怕,没有告诉他们而已。 这一切表明,幕后之人这是在明晃晃地警告她,让她不要再查总账的事了,否则下一次,就绝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这一瞬,纪子期萌生了退意。 她可以拿自己的安全来赌,但却不能拖着纪氏一家子一起陪她赌。 无论是小雨或小风,或是纪氏任何一人出了事,她都无法想像失去他们的情形。 纪子期看着蒋灵毫无血色的脸,倘若她们四姐弟有人出了事,她也无法想像纪氏夫妇会是如何的悲痛欲绝。 蒋灵好似也想到了这一点,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娘,”纪子期轻轻拍拍她的手,“我打算放弃了。” 蒋灵和小雨同时惊讶出声,“放弃?”“你不帮少爷了吗?” “没人比你们更重要!”纪子期坚定道:“这样只能对不住他了。” “姐……”小雨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娇美的面上全是黯然,如此一来,少爷不是更可怜了吗? “小雪,”蒋灵紧拽纪子期的手,让她略转过头,双眸里还带着后怕,却直直看进她眼底,“之前你曾跟娘说,不管你帮不帮苏少爷,咱们家都有危险时,娘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或者说从你才华显露的那一天起,娘就已经知道了。 可这不是你的错! 即使没有你,还有小雨,还有小风。 小雨生得这般美貌,没有庇护迟早会惹来麻烦。 小风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能力,亦早晚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若要说是谁的错,只能怪娘将你们生得太优秀。 咱们一家子,早就处在只能进不能退的位置上了。 小雪,你做的事情娘不懂,但娘懂得,只要你拥有这样的才能,只要你还在,藏在暗处的敌人一日都不会安心。 你难道打算用你一人的性命,来换咱们一家的安全吗? 就算你换了,这样的安全能维持多久?你不在了,杜峰会护咱们多久?林家又能护得了多久? 最多不过十年,十年后,小雨仍风华正茂,小风锋芒正露,小星刚刚成人。 除非小雨能嫁个厉害的婆家,可小雨这性子,你觉得她适合高宅大院吗? 若为了护着纪家,将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娘不舍得。 所以小雪,娘不是糊涂人,别说娘不会牺牲你来换家人的安全,就算娘舍得,你舍得离开咱们吗?舍得离开杜峰吗?” “娘……”蒋灵双眸里的担忧,渐渐转为坚定和心疼,看得纪子期双眼发红。 蒋灵握紧她的手,“小雪,你现在做的事,若退缩了,危险仍然一直存在。 若继续向前,将藏在暗处的人揪出来,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小雪,你是个聪明孩子,相信你一定知道如何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法子!” “嗯,”小雨在旁边点头,“姐,我同意娘说的。我虽然什么也帮不了你,但不愿意拖你的后腿。 最多以后我老老实实的,在事情没解决之前,下了学后,绝不随意往外跑,乖乖跟阿如姐回来。” 蒋灵横她一眼,心想你这丫头的事晚点再找你算账。 “小雪,天子脚下,娘不信他们敢青天白日之下就动手,以后让你爹天黑前一定要回来,小风也是一下学院就回来。 你太爷那,听说陛下有派人暗中看着,应该问题不大。倒是你,每天那么晚回来,才是最该担心的那个。” “娘,小雨,让我再想想。”纪子期点点头。 蒋灵说的话,她何尝不知。 如同先前在南临时,她面对西烈墨递过来的毒药,选择了吞下去暂时抑制病情一般。 先保住了眼前这一刻,才有更多的时间去谋划未来。 否则现在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将来? 何况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纪氏一家子的性命,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支柱! 若连他们都护不住,她所做的那些,她想要做的那些,又还有多大的意义? 纪子期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不得安眠。 恍恍惚惚中,天很快就亮了。 纪子期从床上爬起来,脑子里仍是晕晕沉沉,昨日发生的一切,还在她脑海里天人交战。 她猛甩两下头,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才觉得好了些。 外面传来蒋灵熟悉的呼唤声,“小雪,起了吗?” 每天早上挨个将自己的孩子叫起来,似乎成了蒋灵的习惯。 其实纪子期几姐弟早就形成了生物钟,到点就会自然醒来。 可蒋灵还是坚持要这么做,她说,娘只是想多跟自己的孩子亲近亲近,等你们大了,成了亲嫁了人后,娘想喊你们早起,都没这个机会了。 纪子期一想到若有一天,她再也听不到这熟悉的唤她起床的声音时,眼眶迅速地红了。 —— 来到户部时,她苍白憔悴的样子,吓了所有人一跳。 “纪小姐,你,昨晚可是出了什么事?”有人犹犹豫豫问道。 纪子期猛地抬头,目光如电,“你怎么知道?” “今早林大人和范大人派人过来传话,说昨晚出了点事,今天要晚点过来。”那人在她的眼光下瑟缩了一下,“下官看你神色不好,胡乱猜的。” 纪子期大惊:“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两位大人坐的马车的马,被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惊着了。 两位大人没事,只是摔了一下,不过两位大人年岁不小,可能还是受了点伤。” 那人道:“两位大人道晚些会过来,怕纪小姐担心,特意派人传了话。” 纪子期心中又惊又怒,那帮人不光威吓纪氏一家,这是要连林氏,还有才刚见过一次的名义上的蒋灵外祖家都要牵连进来吗? 坐在账本间的纪子期,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就这样呆坐着过了快一个时辰,搁在她面前的账本,还是一页也未翻过。 整个人陷入呆滞中,直到外面有人道:“纪小姐,林大人和范大人到了”时才清醒过来。 纪子期连忙起身,直奔林大人处。 房里不止有林大人,还有范铭意,纪子期来之前,两人好似在谈些什么,面上神色凝重。 “小雪见过太爷,见过外叔祖。” “小雪,听说你昨晚也遭到袭击了,没事吧?”林大人一看到她,顾不得自己老腰还痛着,忙站起身走向纪子期。 纪子期扶住他,“小雪没事,太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闪了一下老腰。”林大人呵呵两声,又转为愤怒,“这帮贼子实在太可恨了,太爷晚点就去见陛下,将昨日发生之事禀告陛下,请陛下做主!” “林伯父,这会不会太小提大做了?京中江湖人士甚多,昨日不小心冲出来惊了咱们的马,或许只是碰巧而已。”范铭意劝道。 范铭烟是林大人大儿媳妇,作为她的弟弟,范铭意按礼称呼林大人为林伯父。 即使在户部官衙,若无外人在场,范铭意也一向如此称呼。 初时林大人曾提过几次,范铭意也改过几次口,不知怎的慢慢又变回来了。 林大人见他公私分明,从未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叫错过,也就作罢了。 林大人冷哼道:“老夫和你算凑巧,那小雪呢,那可是拿着剑直接杀过去的!” 范铭意道:“小雪现在术师协会和兵部粮草署之事都有份,也很难说是不是这两方面得罪了人,因而被袭击。” “哼,老夫不管,总之小雪现在在帮朝廷做事,朝廷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这事,无论如何,老夫也得上报陛下!” 林大人越说越肝火上升,“老夫现在就进宫面圣!” “太爷!”纪子期喊了一声,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林大人已起身快速离开了,动作敏捷得完全看不出腰被闪过的痕迹。 纪子期和范铭意只能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去。 “看来林伯父还真是疼你啊!”范铭意感慨道。 纪子期还挂念着林大人的腰伤,对范铭意之言并未入耳,只自己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走这么快,腰有没有事。” “小雪,”范铭意轻唤她,见纪子期转头看向他,遂正色道:“你太爷进宫去找陛下了,但外叔祖心里还是不太同意。 不是因为外叔祖受到了威胁,而是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啊! 你太爷和外叔祖年岁大了,出点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活着也够本了。 但你太爷家有孙子曾孙,外叔祖家也有孙子,小雪你还有弟弟妹妹们。 若是这些小辈们出了事,外叔祖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外叔祖,实在是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纪子期抱歉道:“小雪也在想是不是要放弃为好。” “小雪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外叔祖不逼你,只希望你为了那些小辈们多想想!”范铭意点点头,又换上可惜的神情,叹道: “不过小雪你非寻常女子,也要考虑你自己的情况,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告诉外叔祖,外叔祖一定支持你。” 纪子期拱手道:“谢谢外叔祖!” 范铭意一番话,让纪子期心里退意更甚,她坐在账本间,魂不守舍地过了一下午。 后来实在撑不住,便告别了户部众人,提前离开了。 第一次见她这么早出来,杜乐有几分意外,纪子期神色疲惫道:“杜乐,现在就去纪府吧。” “是!”杜乐应道:“到了纪府后,我让老李传信给杜安杜喜,让他们早点过来。” 纪子期轻轻嗯了一声,上了马车。 她到达纪府的时候,杜安杜喜正在来纪府的路上,杜乐吩咐老李出去没多久,几人就一齐回来了。 “纪小姐,听杜乐说你昨晚遇袭了,没什么事吧!”杜安一见她人,连忙问道。 “我没事。”纪子期道:“昨晚出事故的,不光是我一人,我妹妹小雨和二弟小风,以及户部尚书林大人,户部侍郎范大人都遇到了意外。 不过那些人并没有发动攻击,林大人和范大人是惊了马受了点轻伤,小雨和小风二人,则只是不掩饰行踪地远远跟着,暂时都只是警告。 我猜想,若总账之事再查下去,下次就不会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所以,我想放弃了。” 杜安看着她因倦怠无力而轻垂的眼眸,面上犹带惶恐的神情,想着她不管如何厉害,始终是一柔弱小娘子,心里有丝怜惜,轻声道: “纪小姐,不如先听听我和杜喜二人查到的消息后,再做决定可好?” 纪子期抬头睁眼,原本暗淡的双瞳,露出点点光芒,“有消息了吗?” “是的,先说说秦娘这边。”杜喜道:“我派人查了这近三十年的疑似冤案,主要是家中有已婚妇人或小女童的案子。 其中大约有五六桩是当时比较轰动的,但无一能与现在的秦娘划上等号。 若秦娘只是一相貌普通女子,或许会很难断定。 但她容颜如此不俗,那五六桩案子中倒都是有已婚妇人以及女童等,却无一能在样貌上与之匹配。 由此可以断定,秦娘接近那些官员,或官员家眷,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探听消息。 也就是说,秦娘是密探! 因是密探,而其在黎国潜伏近十年,均未被人发现,说明与她接头的人非常小心谨慎,传递消息的的方式或地点亦十分隐蔽。 因此具体是哪国派来的密探,暂时还未查到。呵呵。” 纪子期闻言略一沉吟道:“可否从西羌开始查起?” “为何是西羌?”杜安问道:“秦娘的身形样貌倒比较像武夷那边的人。” “具体我暂时没什么证据。不过,我在南临的时候,遇到一位姓连的斗室老板,他幕后之人正是西羌大王西烈墨。” 纪子期道:“当时发生的种种事件表明,从我离开京城到南秦,这一切的行踪西烈墨都了如指掌。 那么说明他在京城一定有人,而且隐藏许久。 而现在,碰巧这临仙居掌柜也姓连,碰巧这临仙居老板秦娘又是密探。 我不能肯定两者之间一定会有关联。但既然现在暂时无法查明秦娘是哪国派来的密探,不如先从西羌下手!” 杜喜道:“纪小姐这么说也有道理,既然暂时没有多线索,那就从秦娘身边的人再查起,第一个自然就是连掌柜了。呵呵!” “秦娘的事暂且说到这。”杜安道:“杜喜,你再说说户部内鬼的事。” “这段日子,我派人专门查了查户部几位侍郎巡官,暂时一切如常,查不到任何问题。”杜喜道:“不过,倒是有一点很巧的地方。呵呵。” “哪点很巧?”纪子期问道。 杜喜道:“有几位位巡官倒是经常去临仙居相聚。呵呵。” “临仙居?”纪子期惊呼,“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与秦娘勾结,或才说秦娘的幕后之国,可能与这赈灾贪污有关?” 杜安道:“是的,纪小姐。” “如果这样一来,这查总账之事是想停也停不了了?”纪子期喃喃道。 “还有一事,纪小姐!”杜安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多人同时在白天的时候遇到警告?” “不想我再查下去!”纪子期道。 杜喜呵呵道:“是的,不过还有一点,纪小姐可能忽略了。呵呵。” 纪子期问道:“哪一点?” “就是这些来警告你们的人,从哪里来的?”杜安道。 纪子期道:“江湖?” 杜安道:“没错,江湖。查总账之事几乎是半公开之事,可这些人居然请得了江湖中人来威吓。 说明一,他与江湖中人很熟;二,那些江湖中人是因为知道只是来吓唬吓唬人,并不是真的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杀人,与皇帝陛下作对,所以才来的!” 纪子期楞住,这点她还真没想过。 苏小年之死,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对方不惜铤而走险。 可她现在什么也没查到,对方就找人威吓她,一说明他们在怕她,二则说明他们自己也在胆怯。 这里是京城,若在天子脚下杀死明着帮皇帝陛下做事的人,那不是活生生打皇帝陛下的脸吗? 皇帝陛下若一怒,到时整个江湖怕是会掀起腥风血雨,那些人就算爱钱,但不至于想送命吧。 毕竟她同苏小年的情况不一样。 苏小年本身是杀手,有仇家,而且他是在暗中替皇帝陛下做事,出了事,皇帝陛下再恼怒,也不能明着查。 但她是不同的。她年纪轻,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即使与术师协会中人有些矛盾,也不至于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这一想,纪子期心里的忧虑去了大半。 杜喜道:“这朝中能与江湖中人很熟的……” “兵部和刑部!”纪子期脱口而出。 杜安道:“若论熟,刑部绝对比兵部熟,毕竟刑部一来专管刑案,每日里接触的都是江湖中人,虽然大部分是些二流子之类的,但其中亦不乏一些真正的高手。” 纪子期道:“我曾听一位前辈说过,只要双方做的事不过份,朝廷与江湖向来两不相犯,但倘若杀了不该杀的人,朝廷是绝不会放过对方的; 另外,若朝廷中有些什么用正规手段解决不了的事情,便会委托江湖中人去解决。” 杜喜道:“纪小姐说的对。所以若论熟,兵部不及刑部,江湖中人单打独斗行,打仗却不听命令,没有团队精神,是兵部中人最不喜欢的。 但刑部很多时候必须倚仗江湖中人来破案,反而私交甚多。呵呵。” 纪子期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赈灾银子贪污的背后,有刑部中人参与其中?” 杜安道:“不仅有,而且此人官职不低。” 纪子期道:“如果户部内鬼与临仙居有关,那是不是说明刑部与临仙居也有关?” 杜喜:“是的,纪小姐,呵呵。” 杜安道:“纪小姐,这赈灾银子贪污的背后,现在已经牵扯到敌国、户部与刑部,无论查与不查,纪小姐都会被牵涉其中。 他们现在做出警告,是希望纪小姐您暂时放弃查这件事,好给他们时间销毁证据。 但纪小姐也好,纪小姐家人也罢,都会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让他们寝食难安。 倘若我是那幕后之人,定会等风头过后,找个好时机,将纪小姐一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所以,这件事现在反而不得不查了!” 纪子期听得心惊肉跳。 杜安大力喘了两口气,杜喜接着道:“纪小姐,现在不光要查,还要更彻底地查。明面上不好查,咱们可以将此事由明转暗! 现所有人都知道纪小姐昨日受了惊吓,生了退意,纪小姐正好趁此机会阳奉阴违。 表面上装出打算放弃又碍于皇命不能放弃,只得做做样子,私底下悄悄记下有问题的地方,查出问题所在。呵呵。” 纪子期面色兀自苍白,紧咬下唇,“好,我明白了。” 若我是那幕后之人,定会将纪氏一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响! 是啊,她想退,也要对方允许她才行!若退的后果,是对方的毫不手软,那怎么能退? 到时候这件事的风头过去,皇帝陛下不再关注,失去了这层庇护时,那才是真正凶险的时候! 既不能退,就只能前进!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前行!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纪子期,缓缓吐出胸口的闷气,露出坚定的神色。 —— 当天晚上,一名男子趁着夜黑,摸进了秦娘的闺房。 正在对镜梳妆的秦娘,看到铜镜中突然出现的男子脸,不惊反喜,露出噬人心神的浅笑。 她转过头,眼里春水流动,唇角轻勾,露出半截雪白手臂,轻轻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柔情中带着期盼的惊喜:“大人,您来啦!” 那渴盼等着有情人上前拥住她轻怜蜜爱的娇媚神情,怕这天下少有男子能抵挡。 但那男子似并未被她所惑,沉着脸也不看她,径直走到一旁桌边坐下,“你找我来又有什么事?” “瞧大人您说的,不找您,您会来吗?”秦娘对他的视而不见毫不在意,起身走到他身旁。 身子一软娇柔倚坐在他腿上,雪白玉臂一伸,挂在他脖子上,柔媚红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媚声道:“秦娘想您了嘛,大人。” 那男子并未动,可若仔细看,能看到他的喉头在不自觉地滑动,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他垂在两侧的手正紧握成拳,能看到上面青筋暴起,好似正在用全身的力气,克制这怀中女子对他的诱惑。 秦娘似乎早已习惯,她单臂挂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顺着衣襟滑进,来回轻抚他胸膛,下巴微抬,红唇微启,吃吃笑道: “大人,您不想秦娘吗?昨日之事,秦娘还没好好多谢您呢!” 怀中的女子一袭白衫,裹得密密实实,看不到半点裸露肌肤,结合那妩媚入骨的神情,和清纯绝美的容颜,便产生了致命的诱惑。 就像一貌美尼姑身着倒人胃口的灰色宽大尼姑袍,反而让人生出想要狠狠撕开那袍子的冲动。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禁欲美。 那男子终于受不住此诱惑,在秦娘的手划过他腹部往下时,一把大力地捉住,抱起怀中的女子,重重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然后粗鲁而疯狂地撕碎她身上的衣衫,对着那诱人红唇大力吻了下去,手下狠狠揉捏,惹得秦娘不断娇呼。 正文 151、又纯又魅的香味 那男子许是刚才压抑过久,此时爆发起来,像野兽一般狂野,不断撕咬,又好似在发泄什么一般。 秦娘不但没斥责他的辣手摧花,反而勾起双腿,主动地配合着身上男子疯狂的动作。 很快的,两人都陷入了迷情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醉人心神的娇吟声。 激情过后,那男子毫不留情地抽离,转身而去。 床上的秦娘满身云雨后的红痕,面上春情还未褪去,迷蒙双眼望着离去的男子,并未出声挽留。 只眼眸慢慢下垂,看不清里面的神情,嘴角露出自嘲自怜的笑容。 也不知是在自嘲自怜刚刚那男子,还是她自己! —— 另一边,一老者对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男子,大发雷霆,“这事老夫绝不能做!不,老夫根本破坏不了。 术数协会内部的新制度已被朝廷广而告之,协会里的所有人经过上一次的斗数之后,早已默认了新制度! 老夫如何能破坏得了?恕老夫无能为力,你另觅他人吧!” 对面那男子面色不变,“想想您那刚成婚的曾孙,听说您曾孙媳妇已经有了,您老人家几代单传,在下也不希望您在这么一大把年纪的时候,断子绝孙!” “你?”老者气得全身发抖,“十几年前你用老夫曾孙威胁老夫,现在又用重孙要胁老夫?你们都不烦的吗?” 那男子一边嘴角轻翘起,并不动怒,反而带着几分悠闲,“不烦!有用的威胁,再用多十年也不烦!” 老者气得说不出话来。 “在下等着您老人家的好消息。”那男子并不将老者的愤怒看在眼里,淡淡扔下这句后,转身离去了。 留下的老者满面悲哀,这何时才是个尽头? 贼子何其可恨,连死都不让他死,非要将他利用透彻才甘心! 老者拳头紧握,心中悲愤,恨不得将其生生撕碎,可转眼想到自己还未出世的重孙,满心的愤怒只能化作阵阵悲凉。 —— 纪子期听从了杜安杜喜的建议,决定将总账之事继续查下去。 并且将查账之事转为暗处,去到户部之后悄悄默记下有疑点的地方,回到蒋府后逐一写出来,最后再按自己的方法制成新表分析问题所在。 明面上仍然装出不想查账的神情。 除了将此事告诉了蒋灵之外,纪子期谁也不告诉,包括知情的小雨。 也包括请她去的林大人,还有新认的外叔祖范铭意。 在不知道谁是内鬼的情况下,越少人知道,这件事越能有效进行。 林大人当日进宫将此事告知了皇帝陛下后,皇帝陛下果然大怒,下令御林军全力搜查现在京中的江湖中人,稍有可疑者,立马抓回交刑部查问。 一时间,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里鸡鸣狗盗之事少了不少。 谁都害怕本来只是一三流子混混,若在这两天犯了事,被御林军抓住送到刑部,那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京中的江湖中人也一下子散去了不少,身为江湖中人,谁身上都会有一两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子在身。 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先避避风头再说。 纪子期将时间又分成了术师协会、兵部、户部,并且去户部去得晚,走得早。 林大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想起纪家那几个可爱的小家伙,不得不接受了纪子期的选择。 倒是范铭意当着她的面,道了一声:“可惜!”又表示支持她的选择。 —— 杜峰收到纪子期来信的时候,正在同各将军商讨军务。 前几日兵部寄来了纪子期写的关于如何破坏对方投石机的方案,杜峰立马安排下去,加紧训练,两三日下来,成效不错。 今日的会议,便是因收到探子回报,西羌连城大将军军中已收到了第一批约三百两的投石机,大军悄悄向前移了十五里。 这代表着西羌大军随时会发动进攻。 除了纪子期的方案,兵部崔大人还写明了后方军需物资、军力等调动的安排。 若无意外,东部杨家军中调过来的物资约在五日后可达,户部物资,约在二十天后可分批到达,正好填补天水军粮草署的缺失。 有了后方的大力支持与配合,各营将军激动异常,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当门外侍从小丁报“将军,杜府杜安来信”时,杜峰以为是关于朝中或杜府相关事项的汇报。 趁着小歇的空档,杜峰撕开了信,边喝茶边拿起放在上面的折起来的信。 打开一看,立马将口中的茶水噗地一声,尽数喷了出来,剧烈地大咳起来。 然后迅速将手中信一折,塞入怀中,好似从未收到过一样。 杜峰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那熟悉圆润的线条勾起了他心里最深的欲望。 他重新端起茶盏,猛喝两口,试图压住身体里的躁动。 抬起头,有人惊呼:“将军,您流鼻血了!” 帐内一行人手忙脚乱,有的人去找军医,有的人去找干净的布,有的人去打水。 杜峰从未如此狼狈过。 纪子期,你个小妖精,等着爷回去,看爷如何治你!他暗中咬牙切齿。 军医很快过来了,把把脉后道:“没什么事,年轻人火气旺盛了些而已!” 在座的各位将军,均是过来人,一听之后恍然大悟,了然地看了眼杜峰。 寻思着这少年将军自持稳重是好事,可这万一憋坏了也不是个事,现在又关键时期,绝不能出岔子。 几人暗中一商量,决定找个晚上带他去红帐去去虚火。 饶是杜峰脸皮厚,被几个将军用那种眼光上下瞧了瞧后,也不禁觉得面上有几分发热,心中又将纪子期蹂躏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当他回到帐中,将那图细细品味抚摸一番,又看到另一封折成心形印上红唇写满了“杜峰,我想你了”的信时。 满身的欲火顿时消散,一片缠缠绕绕的柔情像蜘蛛网一样从心中升起,将那颗跳动的心网在了其中,动弹不得。 刚刚还想着要狠狠蹂躏她一番的念头,立马变成只想生出翅膀飞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轻道:“期期,我也想你!” 杜峰心中默念道:期期,我也很想你!等着我回来! —— 除了减少去户部的时间外,纪子期还增加了休闲的时间。 例如,同田礼等人一起去可免费享用一年的临仙居。 “田师兄,师妹见各位师兄们这些日子准备资格考试这么辛苦,想约各位师兄一起去临仙居透透气。” 纪子期微笑道:“学习之道也要松驰有度,一味苦学,精神紧张压力大,难有进步。” 田礼等人久未研习术数,许多已经生疏了,这一次的资格考试时间紧迫,众人只得加紧练习,自是苦不堪言。 听纪子期这一说,一来觉得甚有道理,二来想起秦娘那娇媚入骨的风情,心下有些飘飘然,便都同意了。 一群人约了明日午时过去。 纪子期是直接从户部过去的,她跟林大人告了假。 林大人虽然接受了纪子期在总账一事上的退让,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认同纪子期对此事的态度。 若不想查,直接说明不想查,或查不出,提出退出便是。 可她现在还是偶尔来一会,去转个圈,喝两杯茶就走了。 如今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做做样子给陛下看,表明她虽受到了胁迫,还是愿表衷心?然后私下阳奉阴违? 林大人对纪子期一向十二分的满意,但经过此事,多少有了几分不满。 作为长辈,他当着纪子期的面,虽未明说,但那神情却说明了心中所想。 纪子期自是明白,可又不能跟林大人说明,只得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逼不得已要去打招呼,也尽量快点走人。 好比今日,她跟林大人告了假,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快速告别出了门。 因着临仙居里隐藏的未知的危险,这一次杜乐陪着纪子期一起进了听荷间。 听荷间即是上次纪子期等人第一次来的,那间外面满是荷花的雅间。 进得雅间,一阵凉意袭来,带着淡淡荷香,沁人心鼻。 纪子期来得晚了些,一进雅间便拱手道歉:“田师兄,各位师兄们,对不住,师妹来迟了!” 然后感觉有道炙热的眼光粘在她身上,一抬头,对上黎渊似笑非笑的眼。 纪子期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几分,“杨师兄,你也在啊,好巧!” 旁边的田礼哈哈笑道:“纪师妹,惊喜吧?师兄想着大伙许久未见过杨师弟了,你二人又是同门,便托人送了口信约了他出来。” 纪子期跟着呵呵笑。 惊就有,喜就没有!黎渊住在皇宫,田礼又不知情,也不知他托的何人送的口信,又是送到哪里去的。 “田师兄好本事,居然连杨师兄住哪都知道。”纪子期轻笑一声,语气却淡淡。 黎渊一手握着茶盏,眼睛看向她,毫不掩饰,“是师兄主动告诉杨师兄的!师妹太忙,想见上一面太难。 所以师兄前几日便跟田师兄约定,若日后大家相聚的时候,可约上师弟我一起。” 纪子期呵呵两声,不再言语。 席间只剩下一个位置,正在黎渊左手边。 纪子期不想让人看出二人之间的纠缠,装作若无其事带着浅笑走了过去。 杜乐名义上还是下人,因而并未有安排他的位置,便站在了纪子期身后。 他虽未见过黎渊,却知道杨成便是大皇子黎渊。 看着他眼光毫不避讳的盯着自家未来少夫人,眼里发着绿光,杜乐心中有些气愤,但碍于身份不敢造次。 何况黎渊身后还站着一位武艺高强的阿二。两人并未交过锋,但从对方暗中流露出的气息中,均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秦娘虽对纪子期有着莫名的敌意,却并不是吝啬小气之人,从厨房端上来的菜品便可看出。 按他们上次来这点菜的价位来估算,这一顿最少三千两以上。 田礼等一众师兄弟,对秦娘印象更好了。 免费的饭菜不吃白不吃,加上她和秦娘始终会是对立的两人,纪子期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吃了起来。 丝毫不顾及形象,当旁边黎渊的不存在般。 正吃着间,黎渊突对身后的阿二道:“去,跟厨房说,加一份藕尖,师妹爱吃。” 纪子期顿时一口菜卡在喉间不上不下,黎渊体贴的将茶盏推到她面前,“师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来,喝口茶。” 语气间的宠溺和亲昵让席间一众师兄弟傻了眼。 纪子期端起茶盏快速喝了两口,咽下口中的饭菜,呵呵笑道:“谢谢杨师兄,有您这样亲如哥哥的师兄真是师妹的福气。” 哦,原来两人亲如兄妹,那就难怪了!田礼等人恍然大悟。 听说纪师妹定亲都快一年了,和杜将军感情也好得很,以二人的年龄,估计最迟今年年底或明年就要成婚了,定不会再和外人纠缠不清。 两人同属古夫子门下,朝夕相处大半年,亲如兄妹也说的过去,而且纪师妹一看就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这一想,众人都有些羡慕起黎渊来:我也想有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妹妹! 纪子期以为她这一说开之下,黎渊会有所收敛。 哪知黎渊被纪子期堵了之后,反而干脆做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大大方方的给她夹菜。 “师妹,试试这个”,“师妹,这个不错,来,师兄给你夹一个!” 看得身后的阿二目瞪口呆,一旁的杜乐白眼直翻。 这一来,纪子期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只得放下筷子,淡淡微笑道:“杨师兄,师妹饱了。” 席间只纪子期一个女子,加之刚刚纪子期也说了两人亲如兄妹,所以黎渊对她特别照顾,众人也不以为然了。 吃到差不多时,秦娘来了。 同上次一样的浅色长衫,包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肌肤,然天生媚骨,浅浅一笑,即酥软了席间众男子的心。 身旁的黎渊倒没多大变化,好似只是见到了一个普通的女子,倒是让一旁的纪子期有几分刮目相看。 再一想,黎渊的反应也算正常。 皇宫大院内什么样风情的美人儿没有? 秦娘在民间来说算得上绝色,但若放入皇宫内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中,怕也算不得顶出众。 纪子期觉得黎渊的反应正常了,秦娘却略愣了愣。 来这临仙居的男子,虽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但多少初见时都会露出几分惊艳的神色。 眼前这俊美中带着几分贵气的男子,倒是有几分与众不同。 秦娘心下微动,面上带着笑,“田公子,您旁边这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好似上次并未来过,不知如何称呼?” “这是术师协会类的杨师弟,”田礼介绍道:“这位是临仙居的老板娘秦娘。” “杨公子好!”秦娘眼波慢慢转向黎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纯情与妩媚共存,好似会说话般,暗藏着无数的欲语还休。 连只是在一旁看着她的纪子期,都有几分心跳加速,何况是她正眼看着的男子。 黎渊却只是淡淡从鼻腔溢出了一声嗯。 那明显的疏离和冷淡,让席间所有人一愣。 秦娘两次受挫,虽心有不甘,却也识趣的很,不再纠缠。 田礼同样感受到了黎渊无形中的冷漠,看着秦娘有些僵硬的脸打着圆场道: “秦娘,上次那个游戏木板还保存着吗?就是纪师妹玩到八千一百九十二的那个游戏。” “田公子特意要求保留,秦娘自是不敢不从!可是需要秦娘命人拿出来?”秦娘面色已恢复如常,下巴微扬,娇笑道: “不过各位公子现在不是正准备术数资格考试吗?还有心情玩耍游戏?若因此而耽误了各位公子的正事,可是秦娘的罪过了。” “无妨无妨,纪师妹说了,劳逸结合,既然出来玩,就得放开来,玩个痛快!”田礼哈哈道。 “看来纪小姐在各位公子心中甚有威望啊!”秦娘跟着笑道,话语中的意思意有所指。 这话似褒又似贬,略有几分挑拨之意,一群大男人,对个小娘子说的话,言听计从,也太丢人了吧! 田礼等人丝毫不以为然。 纪子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说,而且身份高过他们,天份高过他们,为人又谦和有礼。 各师兄弟们术数上有不懂的问她,总是很耐心地解答,讲得易懂又有趣,一众人以她马首是瞻,均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世上之人,通常会嫉妒各方面胜过自己一些的人,但对于高过自己数百倍数千倍只能仰望的人,绝不会有丝毫嫉妒之心,而是敬畏。 好比你有一百万,对于有两百万或五百万的人,你会心存不甘和嫉妒:这人也不咋的,为何会拥有的比自己还多? 但倘若对方有一亿甚至更多,你绝对会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的脚下,按他指令行事,并将其尊为自己的偶像。 田礼等人现在便是这样的心态,纪子期说的话自然是对的。 因此反而并未觉得秦娘的话有何不妥! 但对纪子期抱着其它心态的黎渊听了此话后,面色沉了下来,声音冷淡: “秦老板,我师妹身为术数北斗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曾外孙女,工部尚书林大人的外孙女,自该受人敬仰! 你这小小临仙居连我师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肯来这里是你临仙居的造化,秦老板顾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其他的,请慎言!” 言下之意就是,我师妹轮得到你来挑拨离间,给我闭嘴! 这话说的很是不留情面,秦娘面上笑容滞住,嘴角完美弧度变得僵硬,“看来杨公子对纪小姐真是爱护有加啊! 刚刚是秦娘的不是了!秦娘这厢给纪小姐陪个不是。” 田礼等人刚刚还有些同情被黎渊打脸的秦娘,听得此言后,心底纷纷对秦娘有了意见。 纪师妹再厉害,也是个女儿家,女儿家名节最重要,特别是纪师妹已经订了亲,这话能随便说吗? 秦娘说完后,双眼带着微微挑衅看向黎渊。 黎渊头微转,下眼也不瞧她,对着身后阿二的方向,淡淡道: “阿二,去找京城府尹李长天,传我的口谕,就说这临仙居与前几日袭击户部尚书杨大人、户部侍郎范大人、术师学院纪子期等人的贼子有关,让他速速派人前来搜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杨师弟什么身份?居然敢直呼京城府尹名号?田礼等人愕然。 一旁的阿二道了声“是”正欲离去。 秦娘的面色瞬间苍白! 黎渊并不知道临仙居与赈灾银两贪污案有关,若一查之下打草惊蛇怎么办? “杨师兄!”纪子期连忙阻止,“秦娘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师妹并没有放在心上,杨师兄莫要小提大作了!” 说完朝秦娘使了个眼色。 秦娘此时方知惹了不该惹的人,心中暗恨不该为了纪子期而失了方寸,见纪子期主动给她台阶下,忙走至二人座位中间。 靠得近了,纪子期只觉得一股幽幽暗香扑鼻而来,萦绕鼻尖。 那香味甚是特别,带着薄荷的清冽与蔷薇的沉醉,像她的人一样,又纯又媚。 这个女人,倒真是非常懂得自己的魅力所在,且非常善于让自己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光身上这香味,就能引起男人无数遐想。 秦娘弯腰行礼,轻声娇柔,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姿祈求道:“杨公子,刚才是秦娘失了分寸,请杨公子莫同秦娘一妇道人家计较!” 黎渊声音柔和,却并不是对着秦娘,“既然师妹说放过,那就放过吧。” 秦娘自来黎国开此临仙居,所遇到的每一个男子,哪个不是对她倾慕有加,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千方百计想讨她欢心? 如此伏低做小却仍然对面前这男子无视,秦娘心中越发不甘,却只能挤出笑,“秦娘谢过杨公子纪小姐!” 这一变故之下,雅间内的气氛有些凝滞,众人没了玩闹的心思,便提前结束了今日的聚会。 出得临仙居,田礼等人因要回术师协会,一行人先告辞离去了。 “杨师兄,多谢刚刚对师妹的维护。”纪子期拱手道:“师妹还有事,先告辞了,杨师兄慢走不送。” 黎渊面带微笑,双眼紧盯着她道:“师妹,既然知道师兄刚刚帮了你,光口头上的多谢二字,可实在不足以表达你的诚意。” 纪子期淡淡道:“不知杨师兄想要师妹如何表达谢意,才能满意?” 黎渊抬头看了一眼临仙居高高在上的招牌,声音飘忽,“既然是在食肆之地帮的师妹,那师妹就请师兄一顿,当作回报!” 纪子期应道:“杨师兄,没问题,待田师兄等众位师兄过了资格考试,师妹作东,约上杨师兄,大家一起再聚聚。” “师妹,若师兄只是想你单独宴请师兄呢?”阳光很热,沐浴在金黄阳光下的黎渊,也掩饰不住话语中的点点冷意。 “杨师兄,你我虽为同门师兄妹,但师妹身有婚约,实在不适宜与杨师兄单独相处。”纪子期淡然道: “若杨师兄不愿和田师兄等人一起,那等师妹未婚夫杜峰从天水归来后,我二人再宴请杨师兄以示谢意!” 黎渊只觉她的话像把锋利的无形的剑,直直刺进他胸口,气血翻涌,咬牙暗恨,“纪子期!” 纪子期无视他眸中的阵阵寒意,定定迎向他的眼,“杨师兄,师妹哪句话说错了吗?” 那眼里的幽幽水光倒映出他有些变形的脸,偏又让他无限神往! 黎渊多么希望自己的身形能长驻其间,他呼出口气,突道:“今日出皇宫前,师兄已向父皇表明了心意。父皇同意了。” 纪子期大惊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已订婚了!” “那又如何?”黎渊轻哼一声,带着残酷笑意,“不是还未成婚吗?” 皇帝陛下确实允了黎渊的请求,却不是纪子期以为的那种允许。 今日黎渊去御书房向皇帝陛下告辞出宫时,恰好碰到掌珠正与皇帝陛下诉说纪子期那日关于发展经济的言论。 最后,掌珠依在皇帝陛下身边,精致下巴微抬,恳求道:“父皇,掌珠作为黎国公主,除了南秦一行外,从未为百姓做过任何事,出过任何力。 这一次,请您允许掌珠同纪小姐一起,为黎国昌盛贡献自己的一分力。” 皇帝陛下犹自沉浸在纪子期惊人的论调中,她的言论,再一次刷新了皇帝陛下对她能力的认知。 皇帝陛下叹口气:“此女若生为男儿,绝对是旷世奇才啊!倘若她生在别国,不出二十年,黎国忧矣! 有她在,早黎国最少可享五十年稳!” 黎渊听得心一动,趁机插嘴道:“父皇,若皇儿未来的皇妃有此之能,怕不只是保黎国五十年之安稳,或许是百年甚至更多。” 皇帝陛下震惊道:“渊儿你?” 掌珠惊呼道:“皇兄你?” 黎渊道:“父皇,您应该可以想像,若皇室有这等才能的未来皇妃,生养的孩子该是何等的优秀! 如此一来,何愁黎国不能再兴旺百年以上?” “渊儿你何时动了此等心思?”皇帝陛下听得有些心动,是啊,若纪子期为未来的皇后,这黎国何止是会兴旺百年。 可他并未被黎渊之话蒙蔽到丧失理智,“纪子期身为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两人情投意合已久。 杜元帅在军中威望甚高,这等夺臣妻之事誓必会令整个杜家军蒙羞! 渊儿,父皇听你一说也甚是心动,先不说蒋大师和两位林大人会如何想,单单杜家军,你就该打消此念头。” 黎渊跪地请求:“父皇,儿臣不是希望父皇下旨,直接将她赐与儿臣为妃。 只是想向父皇求一个机会,让儿臣以杨成的身份,主动去争取。还请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 掌珠沉声道:“皇兄,你这又是何苦?他二人早已情比金坚,你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为何非要插进去? 他二人根本不会有分毫动摇,最后受伤的只是皇兄你!” 黎渊不为所动,“掌珠你当日女扮男装,死活要跟去南秦,不就是为了要死心吗? 皇兄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而已,也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皇兄曾经争取过!” 皇帝陛下看着自己一对优秀无双的儿女,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同样在感情上遭受沉重打击,心里突然对杜峰纪子期二人生了些许怨念。 他想着倘若到时黎渊真的得到纪子期的心,让她做出了毁婚的举动,到时他再将掌珠公主赐与杜峰,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纪子期再优秀,又怎能同自己的掌珠公主相提并论? 皇帝陛下这一想,突然觉得黎渊这个提议甚好,即成全了他自己的心思,也成全了掌珠的心思。 最最重要的一点,黎渊和纪子期将来生下来的皇孙,不用想,也知其将会是何等的优秀,那么黎国未来百年兴旺绝对不在话下。 因着这些原由,皇帝陛下终是答应了黎渊的请求:“渊儿,父皇答应你,让你去争取你心爱的女子。 只是纪子期和杜峰二人身份特殊,你要争取可以,但绝不许用半分皇家的身份去压迫! 倘若不成,也不许心怀忿恨,对杜家蒋家林家嫉恨在心。那几人,可是黎国的栋梁啊!” “谢父皇成全!”听得皇帝陛下应允,黎渊大喜,“请父皇放心,出得宫去,儿臣只是术师协会杨成!” 得到皇帝陛下默许的黎渊,确实未曾想过用身份去威逼纪子期。 可纪子期毫不留情面地直接拒绝,深深地伤到了他。 黎渊冷笑道:“我父皇已经应允了!” 纪子期惊惶失措片刻后,恢复了冷静,“大皇子,民女相信皇帝陛下是明君!” 相信皇帝陛下是明君,那意思就是说不相信皇帝陛下会同意他做出夺人臣妻引起朝乱的事情? 纪子期,你这般地聪慧和敏锐,让本皇子如何舍得轻易错过你? 黎渊嘴角向外扯开,带上温和的笑意,“师妹倒是聪明得紧!” 此言一出,纪子期松了口气,她心中虽笃定,在未得到明确答案前,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她心头定下来,看着黎渊的眼,真诚道:“杨师兄,你是人中龙凤,身份尊贵无比,能得到你的垂怜是师妹几世修来的福份。 但师妹心中早有他人,立下誓约,今生非他不嫁! 所以杨师兄,请莫要浪费时间在师妹身上了。 你我二人的同门之谊,师妹会永远珍惜,还请杨师兄不要将这点同门之谊也抹去。” “同门之谊?”黎渊心中苦涩,喃喃自语道:“谁在乎?若得不到你,要那同门之谊来做甚?” 临仙居门前人来人往,两人站立太久,已有不少人频频恻目。 这里出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说不定会认得黎渊或是她。 纪子期道:“杨师兄,师妹真该离去了,告辞。” 说完不顾黎渊是否同意,转身就欲爬上马车。 一旁的阿二与杜乐同时伸出手,一个挡住纪子期,主子都未发话,你竟敢私自离去? 一个不准挡住纪子期,我杜府未来的少夫人,你们凭什么拦? 阿二与杜乐两个只出了一招,却浑身紧绷,一触即发。 只待自家主子发话,立马就拼个你死我活。 此处确实不是诉衷肠的好去处,黎渊摆摆手,阿二收回了挡着纪子期离去的手臂。 他对着纪子期扬起灿烂的笑容,眼里是誓在必得的笃定,“师妹今日暂且离去,好走不送,下次你我师兄妹另行相约。” 呸!好不要脸!杜乐心中大怒,我家未来少夫人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这样死缠烂打是什么意思? 纪子期并不答他,垂下眼上了马车,在黎渊火热的注视中,快速放下了车帘。 全程并未看他一眼。 在纪子期放下车帘的瞬间,黎渊面上的笑容瞬间散去,想着她毫不眷恋急着划清界限的举动,心中越发苦痛。 纪子期却在心中暗下决定,看来短期内也不能同田师兄等人出来相聚了。 日后除了术师协会兵部户部外,其他地方能不去就尽量不去,避免与黎渊碰上,惹来不必要的纠缠。 黎渊身为未来的皇帝陛下,若非不得已,她实在不想与之对上。 她话已说得如此直白,他却仍要一意孤行,除了减少一切可能碰上的机会,她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心中虽做了决定,还是觉得烦闷不已,此时未到酉时,日头还猛,马车上虽置了冰块,空气仍然又闷又稀薄,让人有些烦躁不安。 纪子期索性让杜乐停了马车,下得马车来走走。 阳光虽照得人浑身发热,空气却清新了不少,偶有微风吹过,倒也不觉难受。 置身在熙攘人群中,各种不同声音交织,占据了纪子期的脑海,挤走了盘踞在她心头的郁闷。 纪子期长长吁出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还有杜峰呢! 这一想心情倒轻松了不少,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两旁的商户。 刚一抬眼,便看到有家小食铺前排着长长的队。 有人从身边经过,对着后面行色匆匆的汉子道:“咦,这不是老李吗?好久不见,今儿个什么风将你吹到这来了?” “罗兄是你啊,好久不见!”那李姓汉子停下,拱手道:“听说这张记新出了一种荷花糕,入口即化,还有股淡淡的荷叶香,不甜不腻,大人小孩都合适。 我家几个小子丫头前几日试了一回,这几天,天天吵着要吃,我娘子实在烦不过,便让我今儿个来买些回去。” “是不错,这不,我也是来买的,走,咱们一起去排队。” 纪子期听得心一动,蒋大师和小风都甚爱吃甜食,趁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她也去排队买上一些,回去哄哄二人。 杜乐原本想让纪子期上马车,他去排队买。 纪子期不同意,“杜乐,车上空气太闷,我正好趁机透透气。你看那小食铺伙计手脚都挺快的,一会就买好了。你在这等着我!” 人流确实排得挺长,大半个街都占住了。不过如纪子期所言,那几个伙计也很利索,很快就快到她了。 纪子期探出半边身子,看那装着荷花糕的盘子里,还剩多少,会不会刚好轮到她就没了,只能等下一炉。 冷不防的,被身后心急的人一挤,人被挤到了一旁不说,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倒。 有双手从斜地里伸出来,拉了她一把,因用力有些过猛,纪子期险些撞到那人胸膛上。 一瞬间,有股奇异的香味钻入她鼻子里,又纯又媚。 正文 152、术师协会内的谣传 她心一动,连忙多谢又道歉:“谢谢,谢谢,实在对不住。” 抬头一看,却是个不太熟悉但认识的人。 当初刘夫子案件中,那个一脸正气的吏部杨大人。 “杨大人?”纪子期瞪大眼,“您怎么会在这?是来办案子的吗?” “纪小姐?”杨大人似也有些意外,面上却略有些不自然,“因家中娘子爱吃这张记的甜食,又听闻这里新出了一款荷花糕。 下官今日轮休,便趁着有空,过来买上一些顺路带回家中,给娘子及家中犬子尝尝!” 杨大人扬了扬手中已买到的糕点,“纪小姐也是来这买荷花糕的?” “是的。”纪子期道:“子期也是听说这荷花糕不错,想买点回去教敬一下太爷。” 两个这一说话,已轮到纪子期了,那店伙计道:“小娘子,来多少斤?” “两斤!”纪子期转过头答道。 一旁杨大人道:“纪小姐,你先忙,下官先告辞了。” “杨大人慢走,子期不送了。” 纪子期盯着杨大人匆忙离去的身影,想着刚刚那股奇异的香味,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小娘子,您要的已经打包好了,一共五十文!” 纪子期回过神来,从袖中掏出一碇碎银。 走回马车时,杜乐问道:“纪小姐,刚刚没事吧?我正准备过去,看到你和那人聊了起来,想必是熟人,便没有过去。” 纪子期答非所问道:“杜乐,现在可以找到杜安和杜喜吗?” “可以!纪小姐可是要见他二人?” “是的,你让他们现在去纪府。”纪子期道:“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纪子期不知杜乐用何种方法联系的二人,也许是传说中的暗卫在中间传递信息,她到了之后没多久,杜安和杜喜就到了。 “纪小姐,可是有什么新发现?”杜安问道。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你之前不是说过,那次袭击我的人,与刑部之人有关吗? 今日我发现了一人,我觉得咱们可以从他身上查查。” 杜安道:“谁?” “杨大人!”纪子期道:“刑部侍郎杨大人!” “杨大人?”杜安和杜喜同时惊呼,“怎么可能?” 一向沉稳自制的杜安,面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纪小姐,你没弄错吧?怎么可能是杨大人?” 杜喜道:“杨大人为官多年,最是公正廉洁,在他手下从无冤案错案。 而且一向洁身自好,与家中娘子感情甚好,亦无通房小妾之类。 从官风品行上无一能挑出错处,是个大公无私之人。老爷和少爷对他都甚是钦佩!” 纪子期来京已快一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应对术数大赛考试等事上,对京中官员了解甚少。 杜安和杜喜这一说,她不禁有些迷惑了。莫非她想多了? 杜安道:“纪小姐为何会怀疑到杨大人身上?” “今日我和田师兄一行人去了临仙居,无意间闻到秦娘身上有股很奇异的香味,清淡与妖娆并存,似薄荷与蔷薇混在一起的感觉。 后来无意间在张记小食铺面前,碰到了杨大人,恰好他身上也有这种香味!所以才生出了这个想法。” 纪子期道:“或许是我想错了,对女子所用之香我无甚研究,或许杨大人的娘子杨夫人,也喜爱这种香,所以杨大人身上才有那种淡香。” 杜安道:“刑部暂时未发现有可疑的官员与临仙居有来往,既然暂时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可以按纪小姐的疑虑,查上一查!” “会不会太麻烦?”纪子期问道。 杜喜道:“查案子不管明里暗里,经常有查错方向之事,纪小姐不必在意!这一次就当咱们用的是排除法,先从杨大人开始!” 纪子期点点头,“说到刑部这事,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杜安道:“纪小姐请说!” 纪子期道:“咱们暗中查找先前佯作袭击我和林太爷那一帮人,然后设计让其中一部分人走投无路。 倘若那些人进京来找某位官员,特别是与吏部官员相关的人求助,不就可以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吗?” 杜喜常年挂在面上的笑容中露出几分激赏,这少夫人若做起坏事来,不,整起人来,估计也是会让对方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纪小姐,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不过杜府一向与江湖中人接触甚少,暂时还未查到那帮人的行踪。呵呵!” 纪子期道:“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应该能帮到咱们!” “谁?” “苏府老爷苏小年身边的哑叔。”纪子期道:“据他说,当初他和苏小年同时进入煞血堂,两人同为杀手,成名甚早。 后因其犯了口舌之罪,差点连累苏小年,才自罚有生之年绝不开口,并自愿跟在苏小年身边做一仆人。 苏小年退出煞血堂后,进了皇帝陛下私人的暗凤组织,因崦在暗中还是需要跟江湖中人接触。 哑叔做为他的助手,想必对江湖中之事依然了如指掌。 过得几日,苏小年和苏夫人的头七一过,苏谨言便会带着哑叔上京来。 到时候,可请他出面去查此事,想必很快就会结果。” 杜安道:“如此实在太好了。” 杜喜道:“关于临仙居连掌柜此人,暂时并未查到什么特殊情况,不过南临那边传回消息,斗室已易了主人。 推算日子,大约是在纪小姐离开南临后的那段日子,以非常低的价格,火速卖给了当地一位富商。 我已派人画了连掌柜画像,偷偷潜入西羌,不过西羌路远,最快也要二十天左右才会有消息传回。” 纪子期道:“这段查账的日子里,我突然想起我忘记了一件事。 当初看总账的时候,我看了两天后,发现毫无破绽,当时心中曾想过,这做账之人,怕是个极厉害之人!居然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这些日子事情一多,居然将这事给拉下了:账本是谁做的?或者说,是谁在幕后指使这账本的记账事宜?” “若说这记账能做到纪小姐也看不出问题的程度,怕是只有,”杜安杜喜对望一眼,“术师协会中人!” “没错!”纪子期道:“即使不在术师协会内部,但必定是二等术师以上之人。” 杜安道:“杜乐!传令下去,这明里或暗里进入临仙居的二等以上术师,或临仙居中人主动与之接触的二等以上术师之人,通通先记下来,再一一排查!” “是!” —— 八月初五,为苏小年及苏夫人守满头七的苏谨言,和哑叔一齐到了京城。 先收到消息的纪氏一家均在门口等着二人的到来。 差不多黄昏时,街头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夕阳余晖中,一人一马一车,染着金光,朝蒋府的方向驶来。 哑叔驾着马车停在了蒋府门口。苏谨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仍是那俊朗的眉眼,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纪子期发现,记忆中傲娇阳光的苏谨言,已经完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和冷意,坚毅冰冷的苏谨言。 即使他在看到纪氏一家后露出了笑脸,却驱散不去他眼底眉稍的戾气和冰冷,仿若他天生便如此一般。 蒋灵等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初在天顺苏府天天和小风小雨闹成一团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少爷苏谨言。 苏谨言拱手行礼:“见到纪伯父,纪伯母!” 又转向小雨小风,露出微笑,“小雨小风近来可好?还有小星呢,会说话了没?” 小雨美目不停眨动,动人粉唇因惊讶半开,试探唤道:“少爷?” 小风仍有些不置信:“少爷哥哥?” 只有对人有着超强记忆力的小星,似乎丝毫未被苏谨言的转变影响,对着苏谨言伸出手,软软道:“少爷哥哥,抱!” 苏谨言冲着他一笑,“小星真乖,哥哥现在不方便抱你!” 怕小星被拒绝受到伤害的蒋灵,忙将他搂到了怀里,“来,来娘这,娘想抱抱咱们小星了。” “小少爷一路辛苦了,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大家长纪仲春道。 “不了,纪伯父!”苏谨言婉声拒绝:“我有孝在身,您府上有老也有小,不是太方便。 我已经找好了客栈,先住上几日,明日会开始找个院子住下来。” “少爷!”小雨惊呼:“你不和我们一起住吗?” “不了!”现在的小雨,同样不再是苏谨言记忆中那个一起玩耍的娇俏灵动的小丫头了,而是已经成为了一个有着动人风情的绝色小娘子。 无论内外气质如何变化,身体的变化却无人能敌过岁月,同处青春期的苏谨言有些不敢直视她,“有空我会来找小风一起玩的。” “少爷哥哥!”小风小脸上也满是失望,“小风特意将园子收拾了一遍,专门等着少爷哥哥来呢。” 苏谨言摸摸小风的头,柔声道:“小风真乖!以后叫谨言哥哥就好了。还有伯父伯母,子期小雨,以后唤我谨言即可。” “我不!”小风撅着嘴,圆溜溜的大眼里盛满倔强,“你就是小风的少爷哥哥!以后也一直是!” 小雨也跟着道:“少爷,小雨已经唤习惯了,不想改口。” 蒋灵顺着他的意思改了口,“谨言,以前小雪三姐弟多得你照顾,现在也该到伯母回报的时候了。 小风的园子大,已经收拾好了住处,你就搬进来一起住吧!” “不了,伯母!”苏谨言不再多言,面上笑容淡淡,却显示出了他的决心。 “娘,既然谨言已经订好了客栈,先让他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纪子期经过在天顺亲眼看到苏谨言的变化,心知这个小少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好说话的小少爷了,“谨言,我送你去客栈,正好有点事,咱们一路走,一路说!” 有话要说,那自然是关于苏小年之事了!苏谨言点点头,告别了纪氏一家子。 驾马车的人换成了杜乐,纪子期和哑叔苏谨言三人同时坐在了马车上。 然后她将这些日子查到的相关信息告诉了二人。 “老爷被刺杀之后,我曾猜想这案子定是牵连甚广,想不到连西羌和术师协会也被牵扯了进来!”哑叔叹道。 “目前只是怀疑中,一切还待证实。”纪子期道:“不过现在有件事要麻烦哑叔了。” “什么事?”哑叔问道。 “前些日子,我,我太爷户部林大人、外叔祖户部范大人,均在同一天受到了攻击,但并未直接攻击人。 小风和小雨也有陌生江湖中人,身背长剑在学院外监视着他们。 这一切做得毫不隐藏,摆明是恐吓。皇帝陛下知道后震怒,下令全京城搜捕,那些江湖中人望风而逃了。 后来我和杜府中杜安杜喜沟通过后,认为这一切的幕后主指人,可能是有吏部中人参与其中。 想找回当初恐吓我们的那帮人,但杜府同江湖中人相交不多,暂时未有找到人。” 纪子期道:“哑叔你在江湖成名已久,想必有关系可以找到那些人。” “天子脚下,居然敢袭击朝廷重臣?这帮能为了这么一点银子冒风险的,想必不是什么有能之辈。”哑叔冷笑一声, “我虽退隐许久,要找几个小喽罗的号召力还是有的。这件事包在哑叔身上!你告诉哑叔,找到人后该如何做?” 纪子期道:“只需找到人便可!后面具体的,杜喜会派人去办,不需哑叔您亲自动手。” —— 在苏谨言到京的这天,西羌连大将军对天水军发动了进攻。 连城大将军在西羌颇负盛名,西羌大王西烈墨极为重视对天水的战役,特派了他带兵驻守边境,确保与黎国对战的胜利。 随知还没多久,就遭到了两次挫折。 第一次,新来天水的将军杜峰,突如其来的发动了进攻。 连大将军当时心中暗喜,西羌军早就暗中部署到位,天水军此举无异自行送入虎口。 他下令命前锋军佯装败退,诱敌深入,打算给予天水军最痛一击。 结果杜峰带着刚组成不久的天水军奋力突围而出,双方损失惨重。 勉强算得上是平局,但对早已做好准备的连大将军来说,对方不过是初来天水一个月的杂牌军,居然与他训练有素的连家军战成平手,实乃生平大辱! 第二次,天水军又主动发起了进攻,这一次他们用上了新型武器,投石机。 无数大石从天而降,连家军避无可避,被砸重者,绝大部分当场死亡,有部分侥幸逃脱,最少也是付出了失掉一条手臂或一条腿的代价! 如此威力之下,军中人心涣散,士气低落,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倒退三十里,心中庆幸天水军并未乘胜追击。 如今在大王和国师的努力下,同样制造出了投石机,连大将军攒了一肚子的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投石机到位后,连大将军立马安排了训练,要求务必在五日内掌握投射的决窍。 因为他打算在五日后发动攻击。 连败两次的连家军也斗志高昂,誓要在投石机的帮助和掩护下,一血前耻。 初五这天,一切就位,西羌连家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结果,原本信心满满的连家军,甫一上场,就被天水军打懵了。 己方的投石机才投出去一次,有些连一次都没投出去,就直接被对方击中,操练士兵当场死亡,投石机成也被击成了一堆废木。 对方的石块源源不断投射过来,入耳全是士兵的惨叫声,还有马匹被击中的悲鸣。 而天水军虽也有部分被击中,大部分居然给避开了。 站在将军车上的连大将军,在不远处观看着眼前的这场战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 这天水军,是有什么妖法不成?能击中他们的投石机不说,又能避开他们投出的石块! 连大将军悲愤不已,虽心有不甘,然陪伴他数十年的将士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倒下时。 不得已,他命随从举起了手中的旗,“撤—退!” 这一次,在军需物资供给充份的情况下,杜峰下令乘胜追击。 天水军一个个兴奋不已,原本还担心像上次一样,杀得正起劲时,突然被叫停。 这下一个个像入了羊圈的饿狼,手起刀落,杀得双眼通红,全身血液沸腾。 眼看快天黑,杜峰才下令停止了追击。 连家军不敢原地逗留,继续连夜前行,等到天亮时,几乎退了五十多里。 一日一夜未睡的连大将军,立马奋笔疾书,将这一战况呈报西烈墨,并自请降罪! 信在当天晚上就送到了西烈墨手中。 原本等着胜利消息的西烈墨,俊美无双的脸上立马罩上了一层阴影,将信转给了一旁的国师。 那国师六十左右,满头白发,身形清瘦,脊背挺得甚直,嘴角下垂,颇有威严。 其容貌与西羌深邃轮廓大不相同,却与黎国人一致。 国师看完后,重哼一声,“大王,当初老夫就要求,无论如何也要将那纪子期带回来!若不成,则杀之! 大王惜才,不听老夫之言,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战败之局! 纪子期想出了破解投石机之法,老夫无能,无力破解此局! 若此女还留在黎国,先大王的遗命恐不能实现!还请大王早下决断!” 西烈墨面色暗沉,他确实未料到纪子期回到黎国京城后,居然连连破掉国师和先大王布署了十几年的局不说,如今更是想出了破解投石机之法! 国师继续道:“如今,黎国术师协会已进入了整顿时期,老夫苦心布置了十几年的局基本已废。 已现在西羌的术数水平,倘若黎国术数步入正轨,完全不可与之抗衡。 如今在军事力量上,我军士兵体力及战马这些先天优势胜过对方,黎国富裕多年,军力难以征调,而我西羌却可做到全民皆兵。 然这投石机一事,黎国已有了破解之法,如此再对上,我西羌讨不了半点好处! 唯今之计,唯有不惜暴露京中暗藏多年的人,立马派人抓走纪子期,如若不成,则杀之。 如此一来,我西羌方有机会再图图徐之!” 见西烈墨面上还有些犹豫,国师跪地大呼:“大王!您已经心软一次酿成大错,毁了先大王和老夫十几年的局。 万不可再错过了,否则西羌大忧!” 西烈墨慌忙扶起跪地的国师,“夫子此举,实在折煞学生了!” 他绝美面容上露出坚定神色,“阿从,传本王口谕,无论如何,必须将纪子期带回西羌!” “是!” —— 纪子期这边,哑叔很快就查出了那帮收银子来京威吓纪子期等人的江湖中人。 如他所料,除了那两个袭击杜乐之人略有些名气外,其余均是一帮不入流的江湖人士。 功夫一般,但因外形高大,肌肉发达,往那一站,确实能唬住不少人。 于是靠被人请去镇镇场子,协助收收保护费之类的生活。 既然无江湖中真正的高手、或知名的门派参与其中,整件事就好办许多了。 这些不入流的江湖中人,无家无根,吃喝嫖赌是他们每日的生活必备。 杜喜旧计重施,诱了其中三人欠下巨额赌债。 那三人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在身,样子又能唬人,一言不合之下,便想赖账。 奈何杜喜派去的人,都是杜家暗卫中身手排前的高手,别说两三人,十来人也近不了身。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森森长剑一出鞘,气场一开,那几人立马怂了。 杜喜并未让人逼问那三人当初是谁出钱让他们上京威吓纪子期几人的。 一来身为江湖中人,信誉最重要,若失信于人,以后就不用再江湖上混了。 二来既然是私下指使,定是小心翼翼,以防留下把柄,若强行逼问,恐打草惊蛇。 于是另派了几人与那三人交往了几天,每日里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哄得那三人恨不得将心窝子掏出来。 后来言谈中,得知三人欠下了巨债,便怂恿道:“三位大哥在江湖甚有名声,想必帮不少贵人暗中做过事。 小弟建议三位,可以想想有没有哪个贵人有把柄在你们手上,然后让贵人帮个忙,日后有钱了再还上便是!” “那怎么成?”其中一人大声反对道:“老哥我虽没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但这江湖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这勒索事主之事,最为江湖中人不耻!若砸了这招牌,我哥几个以后哪有活路?” “大哥莫恼!小弟不是这个意思。”杜喜派去的人道:“不是勒索,只是暂借! 三位大哥想想,这赌坊如何计算这欠银的,三位大哥心里想必清楚得很。 这利滚利越滚越多,三位大哥哪怕当了所有家当,只怕连那利息也还不上! 而且小弟建议三位大哥是去找有钱的贵人,不是普通人家。 那几百上千两的银子,对三位大哥来说是巨款,对那贵人来说,不过是去一趟酒楼的钱! 而且三位大哥只是向贵人借银子而已,向其表明只是暂借,并立下借据,三年内还清。 这样一来,三位大哥既还得清现在的债务,又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三人一听,均觉得言之有理,私下一合计,便生起了向贵人借银子的心思。 这最近有接触的贵人,自是属找他们上惊恐吓人的贵人了。 什么都没干,去了两天,一人就拿了五十两银子。 这等好事,一年也碰不上一出。 想来那暗中的贵人定是个有钱的主! 这几个江湖中人虽有些江湖规矩,但向来也习惯会留些把柄在手,万一哪天被人灭口时,也能拿出来保上一命。 于是,某天深夜,在这三人悄悄上京时,杜喜派来的人也暗中跟上了。 —— 又提前离开户部的纪子期,回到园子后,将今日看到的账本中的疑点记在了她专门制成的账本上。 她盯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的一切好似就要被揭开了,又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现过。 毕竟现在的一切,均是推断,她也好,杜安杜喜也罢,均还未有十足的证据。 杨大人秦娘处,还未有明确迹象,连掌柜身份未明,藏在暗处的户部和术师协会中人,亦未露出水面。 一切都已布好了局,只待收网,便能将那几条肥鱼网住。 但纪子期还是忍不住有些忧心,万一整个网都是空的,所有的思路都是错的,怎么办? 又或者,网中的鱼大到,足以让撒网之人不敢轻举妄动时,该如何? 纪子期将她从入术师协会之后到从南秦回京后的所有事,从头到尾又认真仔细地想了一遍。 赫然发现,她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或者说,并不是忽略了,而是因为事忙,暂且搁置一旁了。 刘天生刘夫子和他的地宫! 如若赈灾银子贪污一事,牵扯到户部刑部和术师协会以及西羌,西羌做为其幕后推波助澜之人,其目的是什么? 从中谋取利益?银子?肯定有其原因在内,国家的发展军力的增强,离不开银子。 再顺便发展一群贪婪自私的高官,动摇黎国的朝政! 但,人性本自私,贪污之人如野草般,除之不尽杀之不绝,历朝历代从不会少。 而且有贪官就会有清官,只要当朝皇帝陛下英明,推行政策行之有效,贪污之人永远只能在暗处暗中行动,无法成为国之常态。 以现任皇帝陛下的品性,以及下任皇帝陛下黎渊的品性来看,若想以此来动摇黎国的根本,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还不如寻些美人,诱惑君王日日不早朝来得行之有效。 以西羌的野心,怎可能花这么大的精力布署,只为了如此效果不大的一个局? 那么一定还有其他的手段! 倘若术师协会内有内鬼,那么刘夫子会不会是其中一人呢? 刘夫子一人绝不可能完成那个地宫机关的布置、抓走那么多人、还能封住其家人的口。 只是刘夫子死前亦不肯交待其原由,这地宫之事便成了吏部的未解之谜。 但若,刘夫子亦是西羌内鬼之一,只是他的任务是另一种呢? 比如,残害术数天份高之人,让黎国术数发展缓慢下来! 纪子期猛地站起身。 人才!一个国家的发展,还有什么比人才更重要? 黎国依靠术数的发展,辉煌了近百年。 术师协会作为术数界的核心,其影响与作用不亚于掌着实权的朝廷五部。 原来,西羌的野心主要在此! 让黎国术数内斗,让黎国术数人才凋零,让黎国术数无法延续! 纪子期的心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若西羌早就抱有如此野心,这新制度的推广现今如此顺利,想必其中必定隐藏着她未曾想过,亦未曾预知到的危险。 已有数日未曾去过术师协会的纪子期,决定明日去术师协会了解一下现时的情况。 这时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纪子期以为是蒋灵,随口道了句:“娘,门没关,进来吧。” “大姐,是小风!”小风推门而入。 “小风,你怎么会来?”纪子期奇道。 往常这个时候,小风基本都是同小星或小雨一块玩耍。 “二姐下了学院就去找少爷哥哥了,小星睡着了,没人陪小风玩! 小风也想去找少爷哥哥,可娘不让,说天色不早了,让小风改日再去。” 小风有些不满地撇撇嘴道:“大姐,小风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大姐正好忙完了。”纪子期捏捏小风鼓鼓的面颊,“等大姐收拾一下,就陪小风去玩好不好?” “嗯嗯,”小风兴奋点头,看着纪子期手上一张张写满数字的纸,好奇道:“大姐,这是什么?” 看着他乌黑圆溜溜的眼珠子泛着水润光泽,纯真又可爱,纪子期忍不住逗他:“小风猜猜?” 小风未上学堂前,过耳不忘,在识字后,过目不忘。 但他身为蒋大师的曾外孙,纪子期的弟弟,偏偏不喜欢数字。 不是说他术数不好,毕竟身上遗传着蒋大师的血脉,差也差不到哪去。 小风不喜欢的原因,是因为觉得数字太单调无趣,来来去去只有一到九几个数字,远不如文字多且繁复来得漂亮。 果不其然,小风在看清了那些纸上的数字后,皱皱鼻子来了一句,“真丑!” 纪子期大笑不已,爱怜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惹来小风一阵抗议。 —— 术师协会里,最近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因起源于前些日子的谣传,说当初所谓的术师协会内部大斗数,不过是一出戏而已。 蒋大师为了替自己曾外孙女纪小雪打响名声,特意请古夫子卢夫子,马夫子丰夫子几人,合力演了这一出戏。 刚开始只是几人私下交谈,很快越传越广,在术师协会里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纪子期前两次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了谣传,听到风声的古夫子等人,自是不敢告诉她。 想着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纪子期如今有重任在身,没必要告诉她,徒增烦忧。 但现在愈演愈烈,已经开始上升到有人提出罢考九月上旬的资格考试!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多。 古夫子和马夫子等人曾出面澄清,但向来抹黑之事,愈辩解愈招黑。 马夫子最初本着为他名声着想,自是不能任人污蔑,短暂的与古夫子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可后来有人提出罢考之事后,马夫子便闭上了嘴。 他既希望考试能继续,让他一雪内部斗数上败落的耻辱。 又希望罢考成功,让世人皆以为当初那场内部斗数,他之所以败落,并不是因为他本身能力不足所致。 不过短短两三日,术师协会内高呼罢考的声音越来越多,原本积极备考的各人也开始出现了消极情绪。 如此一来,本想着此事会自动平息的古夫子和卢夫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将此事上报了朝廷和蒋大师。 纪子期来的时候,古夫子刚派人将信送出去。她看到的便是古夫子一脸凝重的神情。 她刚进来的时候,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与她遇见的术师协会中人,打量她的眼光中,带上了几分轻视和不屑。 古夫子见到她,松了口气,也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纪子期眉头微锁,“夫子的意思是说,现在术师协会里,原本保持中立的那一派,均认为上次的斗术是一场为了替我扬名的局。 因为感觉受到了欺骗,而提出了罢考,原本反对的一方中,也开始有不少人相信这个谣传了?” 古夫叹口气:“小雪,都怪夫子无能,以为这事清者自清,时日一长,这谣言定会慢慢淡会,谁知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纪子期心中冷哼一声,对方以有心算计无心,怎会让这谣言散去? “夫子,这事与您无关!只怕是有人有心在中间搞鬼,咱们没有防备,被算计了。” “有人一心搞鬼?”古夫子大惊,“是谁?小雪,你可有证据?” 这事纪子期昨日才刚刚完全理清头绪,事情牵连甚广,她自是不敢将古夫子拉扯进其中。 “夫子,学生也就是猜测,您想想,原本最为反对的马夫子和丰夫子都接受了新的制度。 保持中立的那些夫子和学生,对这制度也无甚意见,若不是有心人故意散播谣言,怎会有这流言蜚语? 按理说,有人心中存疑是很正常的事情,私下与友人谈论一番也不足为奇。 奇就奇在,夫子和马夫子均站出来解释了,那些谣言不但不散,反而愈传愈猛,令不少人信以为真。 中立派中人大部分向来不喜与他人来往,或独立特行,或随波逐流,与己无关之事,一向很难入他们的眼。 所以这一次若没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挑起中立派心中的不满,那才是奇怪了。” “这点夫子倒也明白。”古夫子道:“只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那幕后之人,而是要尽快平息目前的事件。 九月资格考试眼看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倘若到时候大半以上人罢考,这让朝廷与术师协会的脸面往哪搁?” 如果先前布下的网能在这个月内收拢,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时,眼前的困境自会不解自破。 纪子期心中虽有六七成的把握,在短期内能收网成功,但还是不敢拿此事来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其结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夫子,学生明白您的意思了。事情因学生而起,学生定会想办法,尽快平息此事!” “都怪夫子无用!让你受这不白之冤!”古夫子自责道:“小雪,你要是有了对策,需要用到夫子的地方尽管出声,夫子定会竭力帮你!” 纪子期多谢道:“夫子无须自责!学生先在此谢过夫子了。” 正文 153、浮出水面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纪子期,决定先去无涯堂转一转。 无涯堂里的氛围,比起上次她来时,果然差了许多。 一进去,便感觉到无数带着鄙视的眼光朝她射过来。 田礼和陈韩等人缩坐一角,看到纪子期时,眼里欣喜一闪而过,转而又有些畏缩起来。 纪子期装作若无其事,甜笑着朝田礼等人打招呼:“田师兄好,陈师兄好,各位师兄们好!” 这帮人中,田礼性子最活泛,同纪子期也最熟。 几人一阵小声讨论后,田礼被推了出来。 “纪师妹,”田礼轻咳两声,“师兄有一事相询。” “师兄请问。”纪子期微笑道。 “那个,纪师妹有没有听到最近的谣传?”田礼抓抓耳,显然对自己也有些怀疑纪子期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流言最开始被流传开时,田礼等人义愤填膺,一个个挽起袖子,要与那些个人算账对质。 可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时,几人也开始动摇了。 若说纪子期当时解开的是三等术师的题,也许几人仍会深信不疑。 可纪子期解开的是一等术师精心布下的题,连跨三级,闻所未闻。 起初没人说时,大家都相信是纪子期有此才能,毕竟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开始猜想,会不会真的是有什么猫腻在其中?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在有心人的浇灌下,很快就生根发芽,开出了邪恶的花。 曾经有多么敬佩纪子期,如今就有多么地厌恶她! 田礼等人因为纪子期曾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且在预习的过程中,她从不吝惜教导他们,虽心中有所怀疑,始终还是有些希望那些谣言不是真的。 故而今日纪子期一来到,田礼等人一商量,决定当着无涯堂众人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纪子期面上笑容依旧,不疾不徐,“田师兄指的是师妹太爷为了替师妹扬名,指使古夫子和马夫子联手,上演了一出提前排练好的内部斗数大戏,这件事吗?” 田礼有些尴尬地点头,“纪师妹,师兄不是不相信你……” 纪子期截断他的话,笑道:“师妹明白!倘若师妹有某件事对田师兄和各位师兄们产生了怀疑,定会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绝不会在背地里胡乱揣度!” 田礼闻言松口气,哈哈道:“师妹是坦荡之人,定不会学那小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了无涯堂里无数人的攻击。 有人怒而起身道:“田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咱们这些人都是小人吗?” 有人不阴不阳道:“田礼,你和纪师妹熟,自然会偏帮着她,有什么说什么!咱们又找不到这么好的靠山,只能私底下讨论讨论。 黎国难道有不准人背后讨论的规定吗?” 有人冷哼两声道:“田礼,前两天你可不是如此态度?怎么,今日看到靠山来了,态度又变了?你这可比墙头草还转动得厉害啊!” 田礼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那帮人说不出话来。 纪子期拉住他衣袖,示意他放下手臂,“田师兄不必动怒!” 然后走到正中间,朗声道:“既然各位师兄们均对师妹心存怀疑,那趁着今日师妹在此,师兄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师妹,师妹定会力证自己清白!” “纪师妹,你这话说得倒好听!”先前那不阳不阳的人出声道:“除了让纪师妹解题力证你的能力外,师兄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 但谁都知道咱师兄弟们,在术数水平上不如你,要是出题考你,必能被你轻易解出! 而且咱师兄弟们,又没有什么靠山,也难以得到一等术师的题,如何考?这话说了不是白说吗?” 纪子期也不恼,“那依师兄们之意,希望师妹如何证明自己,才能相信师妹呢?” 一群人轻哼一声,却不说话。 人有时候很奇怪,当你心里肯定一个人时,那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若心里怀疑一个人时,则那人无论怎么,做在他看来,都会是错的。 如今的纪子期,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后面这种情形。 怀疑的花朵已经开得太盛! “那师妹换个问题问好了。”纪子期见众人均不作答,换了个方式,“师兄们认为现在的晋级考试,是否会存在作弊的情况?” “当然没有了,那么严格!”有人答道。 但除此之外,还是无人出声。 纪子期道:“那师妹是否可以理解,各位师兄们对于晋级考试的权威性还是相当认可的?” 又有人出声了,带着几分不耐烦,“纪师妹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说!师兄们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耗!” “那好,师妹就直接说了!”纪子期并不为他的不礼貌而动怒,面上仍带着浅笑: “既然上一次的斗数,各位师兄弟们均怀疑那是一个局,即使马夫子与古夫子出面解释,也不能消除各位师兄们的疑惑。 那这一次,咱们换个方法! 田师兄等人被困地宫数载,术数水平早已下降,这点师妹不说,想必各位师兄们也知道。 这一次的资格考试,田师兄几人能否成功保住原有的等级证书,相信大家心中都略有猜想过。 那么师妹想跟各位师兄打个赌,在这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田师兄几人的术数研习由师妹来陪同研习。 倘若这次的资格考试,田师兄等人均获得了甲上的成绩,则算证明了师妹的清白。 倘若没有,则算师妹输了!各位师兄们以为如何?” “纪师妹!”田礼等人大惊,“你怎可做如此赌注?这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日子!” 田礼等人深知自己现在的水平,连获得甲下都难,哪有可能获得甲上的成绩? 纪子期这话一出,几人均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夸大了。 然田礼等人认为纪子期托大,对面的那些人却不作此想,“纪师妹说来说去,目的还是想让咱们去参加资格考试吧! 就算你输了,你一弱女子,师兄们又能对你如何?若传出去,反倒堕了咱们的名头,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一弱女子!” “既师兄们不愿立下赌约,那就由师妹来定吧。”温和而平静的声音在无涯堂里响起,纪子期面上泛着惊人的光, “倘若师妹输了,师妹自愿退出术师协会,永生不入!” 这下不只田礼等人,对面亦有不少人都惊呆了。 黎国虽对女子并无前朝那般诸多束缚,但仍是被限制在后宅之内居多。 以纪子期如此才能,真离开了术师协会,怕也只能尽早成婚后一辈子待在深宅后院里,平淡过完一生。 这对一个天纵奇才的女子来说,是多么可怜又可悲的事情! 可还是有人对此不满意,“纪师妹身为女子,本就该安居后宅,哪怕纪师妹真输了,也不过是回到你本该待着的地方去! 这等赌约若对咱们师兄弟而言,确实是重,若对纪师妹而言,或许正好为纪师妹找了个下台阶。 纪师妹年岁也不小了,正好趁此机会回到闺房里,绣绣嫁衣,准备嫁入杜府,舒舒服服地当杜家的少夫人!” 此言一出,田礼等人气红了眼不说,纪子期亦有些动怒了,她白皙透明的面上渐渐罩上一层寒意,小脸一板,莫明带上了几分威仪: “这位师兄,师妹刚才与各位师兄们说这么说,又立下赌约,其目的,确实是希望各位师兄们能参加资格考试! 但,这资格考试所获得的成绩归谁,难道是归师妹我吗?还不是归于各位师兄自己身上。 各位师兄苦研术数多年,为的是什么?往小里说,是光宗耀祖,光大门楣。 往大里说,是为了黎国术数的发展,黎国国力的发展,黎国百姓的富裕,贡献自己的一分力! 可如今,师兄们为了师妹是否作弊之事,早将自己的理想抛到了脑后,而一味地意气之争。 这样公私不分轻重不分的人,是朝廷需要的人吗?是皇帝陛下需要的人吗? 若各位师兄们心里不清楚,那么师妹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各位:不是! 既然不是,皇帝陛下和朝廷会愿意为了各位而朝令夕改吗? 师妹也可以肯定地告诉各位:不会! 那这一切闹剧下来,最后受损失的是谁?是幕后告诉你们这一切的人吗? 不是!只是各位师兄们自己! 各位师兄们在被气愤蒙住心之前,可考虑过一个问题:如若不去参加资格考试,有没有人从中获益尚不得知,但一定会有人从中失利! 而最大的失利者,不用师妹说,想必师兄们心里也明白得很:是师兄们自己! 师妹刚刚说这么多,不过是看在同属术师协会的份上。 但既然师妹说什么,各位师兄们都要怀疑,那刚刚师妹所说的那一番话,就当师妹没说过! 各位师兄们想如何,便如何!与师妹我有何干系?” 话音刚落,对面那一群人,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田礼等人却热血沸腾,“纪师妹说得好!” 然后,无涯堂内一阵沉默,对面那些人不少人面上神色由青转红又转白,看来已有些人想通了。 可还是有些人想要继续闹下去,“纪师妹没听过法不责众吗?若咱们师兄弟们这么多人一起,何愁蒋大师和梅会长不会改变心意?” 纪子期轻哼一声,面上笑容浅浅,“既然师兄们均认为师妹倚仗着师妹太爷蒋大师的名号,那师妹今日就倚上一倚! 若朝廷让指证谁是这起谣言的制造者,师妹就将刚刚听到的,一一如实往上报!” “你什么意思?纪小雪!”那人面色铁青,面孔狰狞,挽起袖子,似要冲上来打人。 田礼等人往前一站,纪子期往后一退,高唤一声,“杜乐!” 一个身影刷地一下窜了进来,以众人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 杜乐站在纪子期面前,拔出剑,横在胸前,面上神情淡漠,气场全开,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 田礼等人虽见过他一次,还是被他身上气场震得后退了两步。 那原要挽着袖子上前的人,也被惊得蹬蹬蹬不断后退,险些倒地。 在他身后之人则纷纷散开,生怕被视为同伙,被那个仗剑的可怕家伙一剑给劈了。 “纪小姐,可要动手?”杜乐冷冷问道,那神情似乎在说,只要纪子期说动手,那剑便会毫不犹豫地劈下去。 对面那人立马面色苍白,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杜乐在心中冷哼数声,弱鸡!跟他站一块,都掉了自个的身份! 纪子期默默在心中为杜乐点了个赞,有些人还真是欺软怕硬。 她刚刚苦口婆心一番劝,不及杜乐冷着脸,拔剑往这轻轻一站。 她心中忍不住露出嘲讽之意,面上却保持着刚刚的淡然,“不用了!始终是同门,血刃相见,不好! 不过,倘若再让我听到无中生有之言,再请你出面就是!” 对面一群人面色惨白,纷纷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纪子期冷眼一扫,那群人不敢与她对视,默默移开了眼。 纪子期心中满意万分! 这仗势欺人的感觉果然一级棒!看来以后这个法子,在面对脑子不清醒之人时,可以时不时用上一用! 离开术师协会前,纪子期悄悄交待田礼:“田师兄,这几日麻烦你看着无涯堂里那群人,看看他们的态度是否有所转变。” “纪师妹,可需要师兄做什么?”田礼问道。 “不需要!”纪子期道:“有什么情况,田师兄记下,到时告知师妹便可。 按刚刚与那帮人的约定,在资格考试前,师妹会多些过来,田师兄及各位师兄若有疑问,师妹定会尽力解惑!” 田礼奇道:“纪师妹,刚刚你不是说那约定作废了吗?为何还要履行?就算你守了约定,那帮人也会不以为然的。” 纪子期道:“田师兄,师妹并不完全是为了与那些人的约定,主要是为了各位师兄们。 各位师兄久困地宫,其术数水平下降太多,尽管这两月加强了研习,但若要恢复先前的水平,怕还是有些难度。 师妹之前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未能全力将经验教与各位师兄。 现正好有些时间,便想着尽尽作师妹的职责,为各位师兄这次的资格考试助上一臂之力!” 田礼心中虽仍存着疑惑,但纪子期如此好意,他也不好拒绝,“那师兄代各位师兄们谢过纪师妹!” 与田礼交待完毕后,纪子期又去了一趟古夫子院子里,将刚刚无涯堂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古夫子。 “夫子,学生刚才有些狂妄了些,怕会给夫子带来非议!”纪子期道歉道。 古夫子听了反而大笑,“狂得好!对付那等人,就该如此! 夫子这些日子心里不知道多憋屈,你刚刚这一狂妄,惊得那群人有话也不敢说,夫子心中甚是畅快!哈哈!” 离开术师协会后,纪子期让杜乐驾车去了纪府。 杜安杜喜到后,纪子期将昨日自己所想,以及今日术师协会发生的事重新讲了一遍。 杜安立马道:“杜乐,派人去盯着术师协会那些人!” “是!”杜乐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按理说他气也帮忙出了,还要去盯什么? 不过他一向以杜安杜喜马首是瞻,对于二人之话从不怀疑,只管照办就是。 杜喜一向带着笑意的白胖脸上也露出严肃的神情,“若真如纪小姐所言,西羌的目的主要是为削弱黎国的术数水平,那纪小姐作为这里面的领头人物,只怕是更加危险了!” 杜安道:“纪小姐,临仙居秦娘、连掌柜、户部各官员、吏部各官员,以及那帮江湖人,现在加上术师协会中人。 杜府暗卫几乎已经倾巢而出了。纪小姐,收网之前,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刻,一不小心,反有被鱼扯落水的风险,你一定要小心!” 纪子期道:“我知道了!” 杜安道:“那几个江湖中人昨晚已经来了京城,最迟明晚之前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就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杜喜道:“临仙居那边最近好似有些异动,多了几个异族高手频繁进入。 如此一来,咱们的人不敢随意靠近,只能等里面的人单独出来时,再行跟踪!” “好!”纪子期呼出一口气,“一切就在这几日了!” 第二日上午,纪子期正准备出发前往户部,忽有一人急忙递给了杜乐一封信。 杜乐展开看过后道:“纪小姐,咱们现在必须得先去纪府了!” “可是有了进展?”纪子期问道。 “是!一切去了纪府再说!” 纪府里,杜安杜喜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似乎一夜未睡,神情憔悴,面上还有着不可置信。 “发现了什么?”纪子期问道:“可是吏部那边有了消息?” “不是!”杜安摇摇头,“是术师协会!” “术师协会?”纪子期道:“谁?” 杜喜看了她一眼,“梅会长!” “梅会长?”纪子期惊呼:“怎么可能?梅会长早已退隐十多年!” 杜安道:“昨晚我和杜喜刚回到杜府,就收到下午派出去的人回传的消息,术师协会中有人,在纪小姐离开后,去了梅会长处!” 杜喜接着道:“我们二人开始也不敢相信,梅会长或许术数水平不及蒋孟两位大师,但其名声威望绝不低于二人,完全没必要做这等出卖术师协会之事! 我连夜派人再追查,终于查出梅会长的独孙曾在三岁时,也就是大约十七年前曾遭人绑架过,后来不知为何又送了回来。 这件事在当时并没有传开,知道的人甚少。 只知道这一事之后,梅会长提出了退隐的意愿,以身体不好为由,想回家颐养天年。 当时陛下及两位大师曾极力挽留,但梅会长去意已决,最后只得同意了他的请辞。 如今梅会长这独孙已成亲一年多,他娘子刚有了四个月身孕!” “你的意思是说,梅会长很有可能被对方挟迫而作出对术师协会不利之事?”纪子期惊道。 “是的!”杜安点点头,“若有梅会长的暗中支持,刘夫子的地宫之事以及户部的账本,便会容易许多。 同样的,现在术师协会的那帮人,因为有梅会长在其背后撑腰,才敢在制度公布之后,又生出反对之心!” 杜喜道:“纪小姐昨日这一出以暴制暴,一下子让对方慌了手脚,只得求助于梅会长。 这些人应该是梅会长新找的内应,时间太短经验不足,遇事容易慌张,才会这么快露出了马脚。” “这个事情我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纪子期捏捏眉心,“若真是梅会长,以他的影响力,这事还真不好办。特别是在没有明确证据的前提下!”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今日先回去与太爷商量一下。” 离开纪府后,纪子期先去了术师协会。 倘若术师协会的幕后之人真是梅会长,这次的罢考事件,只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果然,来到无涯堂后,里面的人经过一夜后,除了田礼等人外,只有小部分老老实实地解起了题。 大部分人虽不敢明着用眼神鄙视纪子期,但面上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既然孺子不可教,纪子期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帮人身上。 以后是好是坏,全靠各人造化了。 她径直走到田礼等人身边,微笑道:“田师兄,各位师兄,师妹来了。” “纪师妹快请坐!”有人让开了位置,让她坐在了中间,呈包围保护之势。 纪子期心中感动,这是怕对面那帮人突然发难啊! 时间紧迫,纪子期也不虚礼客套了,“各位师兄可有未曾解出之题?” 之前各人均趁纪子期有空的时候,向她请教过一两次,知她之能。 如今她这一说,便纷纷将自己不懂的题递上。 纪子期接过后,略略看了一眼,便开始给田礼等人讲解起解题思路来。 她最早教过唐宋吴三多苏谨言几人,后来是程清江嘉桐,再后来是棋林学院甲级甲班,以及棋林学院全体学生。 对如何深入浅出讲得易懂透彻很有自己的心得。 如今想要让对方明白得更彻底,讲得更是细致。 很快的,手上的纸一张张减少,田礼等人则越听越兴奋。 之前是个人单独问问题,从未一起讲解过。 如今几位师兄弟们坐一起,听她从头到尾逐一讲解,许多之前始终想不透彻的,竟然豁然开朗了。 而且纪子期解题思路不同于传统术数,每每讲来,总是让众人惊叹不已。 田礼为自己昨日怀疑纪子期是否有能力,让他们在资格考试上获甲上而汗颜! 这一个多时辰的讲解,完全不亚于他们之前两个月努力研习所得之功效。 无涯堂里很是安静,只听得到纪子期清脆的声音响彻其中。 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也并未故意抬高音量,只是按平时说话的语调缓缓道来,不疾不徐,从容淡定,有种奇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慢慢的,对面那些人开始由面上的不屑,转为竖起耳朵偷听,慢慢的,开始有不少人还偷偷拿笔记了下来。 原来这题还可以这样解啊!原来这题竟然有四种解法? 原来这题居然只是将两种最简单的解题思路混在一起便可以解出了! 慢慢的,在纪子期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涯堂的氛围悄然发生了转变。 除了少数几个强硬派,大部分人都开始端坐起来,像被夫子教导的学生一般,将纪子期所讲的内容一一记了下来,只等晚些时候再自行研究。 精彩的授课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等纪子期讲完斤中的题时,已是午时过半了。 纪子期想着下午还要去户部,便停了下来,“各位师兄们,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纪师妹,不要嘛,讲多一点,师兄还没听够!” “是啊,纪师妹,刚刚这一路听下来,师兄犹如被人打通了奇经八脉,体内洪荒之力正源源不绝被唤出。 你这一走,师兄我怕那洪荒之力立马就散去了!” “噗!”纪子期被逗得大笑,“刘师兄,你太可爱了!” 那位姓刘的师兄托着腮,眨眨眼,“纪师妹,看在刘师兄如此可爱的份上,就不要走了嘛!” 纪子期大笑不已。 旁边的田礼知纪子期还有要事在身,“好了,各位师兄弟,纪师妹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去! 何况她又不是不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下午咱们师兄弟们,好好将纪师妹讲的这些巩固巩固! 免得明日师妹过来考咱们的时候,解不出来可就丢脸了!” 纪子期笑道:“田师兄说的是,今日下午先巩固。师妹给各位师兄们出几道题,是融合了刚刚所讲的要点在内的。 师兄们下午可仔细想一想,明日师妹可要过来一一检查的哦!” “纪师妹,快将题说出来听听!”有人开始捋袖子了。 纪子期将题一一道出,共了五题,三题是巩固型,两题是提升题。 题一出完,几人顾不得午膳时间已过,又埋头算了起来。 对面那些偷偷记下题的人,也顾不上去用膳,同田礼等人一样,开始思考起那几题的解题思路来。 纪子期下午去了户部,仍装出同往常一样不大情愿的样子,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就走了。 账本的事已经差不多查完了,纪子期每日来看并记录下来的,便是其中有问题的部分。 原因已找到,幕后之人还必须等杜安杜喜那边的发现。 回到蒋府,纪子期与范铭烟及蒋灵问过安后,直接去了蒋大师书房。 她轻敲房门,“太爷,您在吗?我是小雪!” “小雪啊,进来吧!”蒋大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太爷,小雪有个事想听听您的意见!”纪子期进入书房后,直接道明来意。 “什么事?”蒋大师放下手中的公文。难得这曾外孙女有问题想问他的意见,蒋大师自是要慎重对待! 纪子期斟酌着如何将整件事说出来,“术师协会里出了点事!” “你是指罢考之事?”蒋大师道:“昨日古夫子已来信说明了原委,晚上又派人来告之你在术师协会的所作所为。 你做得很好!太爷昨晚原本想找你谈谈,见你回来得有些晚便罢了。” 蒋大师说完后重哼一声,“哼,那帮人实在太过份了!今早太爷与陛下也讨论过,陛下对那帮人的行径也甚是不满! 表明坚决将此制度执行下去!让太爷不用担心,也让太爷转告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莫要被其影响! 等九月上旬考试一过,陛下定会严查!” “不单是这件事!”纪子期道:“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一切的,幕后之人?”蒋大师敏感地抓到她话语中的意思。 “是的,一切!”纪子期点点头,“太爷,这件事说来有些长,小雪给您慢慢一一道来!” 蒋大师原本略带惊讶的神色,随着纪子期的娓娓道来,越来越沉重。 而后转为惊呼:“这一切均是西羌在背后搞鬼?目的是为了破坏黎国的术数界发展?而术数协会内的内鬼是刘天生,和梅会长?” 蒋大师原本前倾的身体向后瘫倒在太师椅上,望向纪子期的眼神,仍是不敢相信。 “太爷,现在这一切还未有到最后水落石出的时候,但,小雪肯定,有九成是的了!” 纪子期道:“梅会长年岁比您略长,既是同门,亦是多年相知,小雪知道您心中一定很难受,也无法接受! 等您心情平复些,小雪再来找您!现在这事,除了在暗中帮我的杜府几人知情外,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太爷您暂且别报与皇帝陛下,免得打草惊蛇!很快一切就会有定论了。” 蒋大师毕竟七十多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很快就从打击中缓过来,摆摆手道:“不用了!太爷没事!” “太爷,梅会长德高望重,此事若被揭发出来,恐会引起术数界大动荡!”纪子期道:“所以,这事小雪请您拿个主意!” “这事容太爷想两天!”蒋大师叹道:“倒是你,如今在户部的一切行为都是装出来的吧!” 纪子期呵呵道:“小雪也是没办法,户部有内鬼,小雪不敢确认! 上次遇袭之事后,小雪心里又怕又怒,于是听从杜安几人的意见,表面装作害怕放弃,暗地里偷偷将证据抄下来!” “所以连你林太爷都骗?”蒋大师有些不满,“你林太爷跟太爷抱怨过几次,说小雪最近怎么变了? 你害他这样担心,实在不该!等事情完结后,好好去给你林太爷赔个不是!” “是!小雪晓得的!”纪子期道:“不过,太爷,这事还是先别告诉林太爷知道。 户部内的内鬼应该离他很近,小雪怕他老人家轻信别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或是控制不住表情,让旁人看出端倪!” “这点太爷明白!”蒋大师道:“小雪,这最后时刻犹为关键,对方很有可能铤而走险,你自己万事要小心!” 第二天早上,杜乐又收到了杜喜派人送过来的消息。 “纪小姐,吏部的人查出来了!”杜乐道。 纪子期问道:“谁?” “就是纪小姐猜测的那人,吏部侍郎杨大人!”杜乐道:“杜喜顺着那些江湖人之事查了查, 发现上次与刺杀苏府老爷苏小年之人交易的,也是杨大人!” “去纪府吧!不,先去谨言和哑叔所在的客栈。”纪子期道。 京中房子不好找,找得到的又不是甚合心意,于是苏谨言和哑叔便一直住在客栈里。 来到客栈,纪子期接了二人上马车。 “子期,可是老爷的案子有了眉目?”哑叔问道。 纪子期点点头,“目前杜安和杜喜查到,与那帮江湖中人进行交易的,是吏部杨大人!” “吏部杨大人?”哑叔惊呼出声,吏部与江湖中人关系一向有些难以言说,吏部杨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在江湖上的名声不错。 在苏小年进入皇帝陛下的凤卫后,哑叔对这朝中人士更多了些了解,对那杨大人之名也是听说过,心中对他一直有几分敬佩。 如今听到指使人来刺杀苏小年的人,居然是他时,不由大吃一惊! 旁边的苏谨言听到杀父杀母仇人时,拳头紧握,额上青筋直跳。 一直留意着他神情的纪子期拍拍他的手,柔声道:“谨言,很快苏老爷苏夫人的大仇就能报了!你莫要冲动!” 苏谨言艰难点头,从喉腔里挤出几个字,“子期,我明白的!” 纪府里。 纪子期替几人做了介绍,“这是哑叔,那几个来京威胁我们的江湖中人,就是哑叔帮忙找出来的!” “见过哑叔!”杜安杜喜恭敬行礼。 哑叔很少与文质彬彬的书生类型人打交道,有些不自地点了点头。 “这是苏府少爷苏谨言。”纪子期道:“这是杜安杜喜。” 杜安杜喜拱手道:“苏少爷好!” 苏谨言回礼:“两位杜大哥好!” 几人寒暄完毕后,纪子期道:“杜安杜喜,你们将详细的情形说与谨言和哑叔知吧。” “好的,纪小姐。”杜喜接口道:“上次哑叔找出了那几个江湖人之后,我依据那些人的特性,从中挑选了三人。 设计让其欠下巨债,并怂恿三人寻找被他们握住把柄的贵人借银还债。 那三人最近接的案子只有去恐吓纪小姐等人这一桩,因而第一反应便想到了此事。 前几天,三人来京后,偷偷去找了一个老者,我派人跟着那老者暗中查探,发现他与吏部杨大人心腹曾有过来往。 由此,基本可以判断纪小姐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吏部杨大人是这赈灾贪污案的幕后主指人之一。 杨大人名下的财产,不管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都很清楚,无不明不白之处。 那么,应就是纪小姐之前怀疑的,杨大人禁不住临仙居老板娘秦娘的美色诱惑,而作下了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临仙居才是最大的幕后之人!” 哑叔冷哼道:“一个小小食铺居然鼓动朝中重臣暗杀皇帝陛下之人?他们什么来历?有什么企图?” 杜安道:“还未有明确证据,但我们怀疑,临仙居或许是西羌在黎国的据点,暗中打探黎国机密,以及伺机破坏黎国安定。” 哑叔道:“你的意思是说,西羌在背后暗中操纵着赈灾贪污案。 老爷可能查到了些什么,因此被西羌煽动吏部杨大人,暗中重金联络江湖中人,暗杀老爷?” 正文 154、暗杀 杜喜点点头:“赈灾贪污案牵连甚多,术师协会和户部均有朝廷重臣牵涉其中。 此事若扬开,必会身败名裂身首异处,所以那帮人才会铤而走险!” 杜安道:“不过现在一切还未最后浮出水面,哑叔和苏少爷还请耐心请待几日!” 哑叔道:“好!老夫明白了。在未有明确结果前,老夫和少爷会再谨慎些。 若无重要事,也尽量不会去找纪小姐,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虽说所有知情人都心知肚明,纪子期查总账之事与苏小年脱不了干系。 但纪子期现在明面上是不愿再查的样子,若来往过于频密,定会引人怀疑。 —— 临仙居内,连掌柜握着刚刚飞鸽传书送来的密令,面沉如墨,“王传来了密令!不惜一切代价,带走纪子期!若不然,杀之!” “不惜一切代价?”秦娘浑身发软,几乎立不住,“意思是,王和国师要放弃我们了吗?” “秦娘!”连掌柜声音冷淡,毫无感情,“你我二人从接受任务那天起,早就预知到会有今日,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我是不同的。”秦娘秀眸微垂,喃喃自语。 连掌柜冷笑道:“秦娘,我早就同你说过,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当初国师不过是看上你的术数天份,带你回去教导了你半年,让你有机会靠近了王,你就以为自己当真与众不同了吗? 好比我筋骨奇佳,被带去传授武艺一样,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你我被看中的才能不同而已。 是你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现如今,该死心了吧!” 秦娘面上露出凄婉哀绝之色,心中浮起那个俊美如神邸的男子的容颜。 他与她,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地底烂泥,她连不该有的念头都不敢想。 曾经如此卑微地陪在他身边,只盼他的眼光能落在她身上分毫。 只是,他的眼光即使偶然间落到了她身上,也好似穿透了她,在想着另一个人。 她哪里是不死心,只是有些不甘心! “秦娘!”终是十年的老搭档,连掌柜冷硬的心也生出一些不忍,“完成这件事情之后,咱们立马撤走,未必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生还的机会?”秦娘嘴角略微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浮现其中,“咱们已被人盯了许久,你当我真不知道吗? 若不是,你为何会请那几个异族男子过来,企图混淆他们的视线? 但这最多也只能阻得了几日,不出七日,咱们必定暴露无疑。到时候,哪还有什么活路?” 连掌柜道:“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七日内动手! 户部那边我会交代下去,让他放火烧了户部账本间,到时候死无对证,光凭杜府几人的推断,无法将其定罪! 这样一来,至少又会争取多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趁着混乱,立马动手,要么带走,要么杀之,成事后火速撤退!” “呵呵,”秦娘轻笑出声,带着几分寒凉和自怜,“连掌柜,你是在欺骗我,还是在欺骗你自己? 先不说纪子期身边那个叫杜乐的,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对手。 还有一直隐藏在暗中,从未露面的几个功夫与你我相仿的杜府暗卫,咱们在京中的人虽多,为防引起怀疑,高手却不多! 倘若有足够的时间筹谋,或许能将纪子期带走; 现如今,除了玉石俱焚,两败俱伤,方有一半机会击杀纪子期外,还有什么方法?” 连掌柜面色铁青,“秦娘,你知道便好!若你再如此沉沦下去,别说一半机会,连三成机会都没有了。 那咱们这十年来,在黎国所有的筹谋全将付之一炬! 你认为,如此一来,就算王和国师仁慈,但咱们的家人和族人,在西羌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秦娘想起离家时,家中幼小的弟妹和年迈的爹娘,下唇紧咬,闭上了嘴。 —— 户部的账本问题已记录得差不多了,纪子期专心放在了术师协会教导田礼等人的事情上。 令她欣慰的是,她本来是与那些人打赌而做出的决定,反而因此缓解了谣传带来的对立情绪。 田礼悄悄告诉她:“纪师妹,前日你走后,之前反对你的人,不少偷偷来问我刚刚你布下的那几题的解题思路。 还有询问你之前讲的那些题,说是开始没留意听,错过了,希望我能给他们重新再讲一遍。” 纪子期心道,早知道一开始什么都不说,直接讲题就好,害她浪费那么多口舌。 看来这群人只是脑子糊涂了些,但对术数倒是真的热爱。 再想想,也觉得很难怪他们,谁都有伟人情节,只要是伟人说的话,必会奉为座右铭。 梅会长在术数界特别是术师协会内的威望,不比蒋大师和孟大师低。 在这场谣传中,蒋大师身陷其中,其言语自然缺少了公正性。 而梅会长却是局外人,完全一副为术师协会学生着想和抱不平的态度,再加上他的威望,这些人一时脑子发热倒也情有可原。 今日的无涯堂依然很安静,之前反对她的那些人,仅管并没有和田礼等人坐在一起,但从其面部细微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挣扎和纠结。 只除了两三人之外。纪子期轻轻呵了一声,那几人正是之前不断煽动其他学生反对她的几人,也就是梅会长新找的还没有经验的内应。 那几人仍带着仇视的目光盯着她,纪子期懒得理会,径直走到了田礼等人身边。 “各位师兄们,昨日的题解得如何了?师妹可要开始考验了!” “没问题,纪师妹尽管问!师兄我打包票能答得出,若答不出,以后各师兄弟们一个月的伙食费全由师兄我包了。”一人拍着胸膛保证。 “呸!纪师妹你少听他胡扯!这家伙别的不行,吹牛最在行!”旁边一人不屑道:“你好像忘了昨日的晚膳银子还是找我借的!” “所以才说解不出大伙以后一个月的伙食费就由我包了,以此来证明我能解出题的信心!” “滚!” 几人笑闹成一团,完全视无涯堂里其他人为无物! 打闹过后,开始进入了考验环节,田礼等人立马正襟危坐。 这几人在数字游戏上甚有天份,其术数水平也不差,否则也不可能入得了刘夫子的眼。 纪子期一考验之下,几人基本都能答出,田礼和陈韩甚至还有些新的思路。 这不止令纪子期刮目相看,一旁的另一群人眼里也露出了惊愕。 在他们心中,田礼等人虽大多是前辈,但因被困太久,术数水平下降得太厉害,实在很难对他们产生尊敬。 毕竟术数界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和认可,资历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能力。 先前的田礼等人显然不具备能力这一条件。 但田礼等人在经过纪子期的启发,激发了原本的潜能后,竟能解出他们也无把握解出的题。 若再过多些时日,岂不是很快就能超过他们的水平了? 不行!倘若自己还原地不动,而别人却在大步向前跑,怕是很快就会被超越不说,甚至会被甩到老后。 那群人这一想,心中顿生警惕,开始怀疑之前自己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原本他们对于是否推行新的制度均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若不是后来不知从哪传出,上次的斗数只是一场局。 说他们是被人利用了的消息,而后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他们根本就不会因为愤怒而当术数研习放在一边。 术数如此美好,人生如此苦短,谁有闲功夫理他人的事? 疑虑一生,同之前的怀疑一样,便很难消去了。 如纪子期所言,不管如何,这场闹剧的最终失利者不是别人,是他们! 朝廷对于罢考者会如何惩处暂不得知,但现在的失利已经摆在他们眼前了。 他们一向不大瞧得上的田礼等人,已追上他们的脚步,眼看就要超越了。 倘若还一意孤行,浪费的也只是自己的时间而已,那些人该如何过还是会如何过。 这一番心里纠结之下,原本反对纪子期的那帮人中,已有大部分决定放下此事。 管你是真是假,扬不扬名,与我有何干系?我自是研究我的术数便是了。 —— 出得术师协会,纪子期正打算去纪府,杜乐沉声道:“纪小姐,今日暂且莫去了。” “为何?”纪子期奇道。 “今早从蒋府出来后,我察觉到一直有人在暗中尾随着咱们的马车。”杜乐道: “我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已派人去跟杜安说过了,今日若有消息直接派人送过来。” “那今日就回蒋府吧!”杜乐这一说,纪子期有几分担心小风小雨和蒋府里众人的安危了。 杜乐担心的事并未发生,杜喜却送来了一封让纪子期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的信。 户部的内鬼,也即是赈灾贪污案的幕后主指之一,居然是范铭烟的弟弟,她才认没多久的外叔祖。 原来昨天下午,临仙居的连掌柜终于有所行动了。 杜喜信中道:连掌柜功夫高强,他派出的人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跟着他。 连掌柜下午出门后,一直四处晃悠了大约两个多时辰,才终于进了一间茶楼里喝了口茶。 喝茶的时间很短,对一个逛了许久累了的人来说,坐下来喝盏茶解渴最是正常不过。 但杜喜派出的人丝毫不敢怠慢。就在连掌柜离开后约小半个时辰,范铭意出现了。 他坐到了刚刚连掌柜坐过的位置,叫了碗茶。 留下守着茶楼的人,亲眼看到他伸手在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连掌柜武功高强,又隔得远,杜喜派过去的人并未看到他的动作。 但范铭意不懂功夫,只是个普通寻常人,因此即使隔得远,也让杜喜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杜喜收到这一消息后,立马将派去查户部其他官员的人调了回来,全心放在对范铭意的调查上面。 从他的行踪、他的身边人到他的财产,一样不落下。 原本在查户部内鬼时,并未因为范铭意是纪子期的外叔祖而特意排除在外,因为连林大人也在被查范围之内。 昨日之事发生后,杜喜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一点也未查到范铭意的不妥之处了。 因为那两个人基本不见面! 杜喜派人连夜彻查,并将之前属下收集回来的消息,与杜安进行了再次整理。 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 范铭意名下的财产并没有多到让人咋舌的地步,若府中管家打理得当,能有如今的家底也完全说得过去。 问题在于,他的儿子范同、娘子陈氏、妹妹范铭烟、死去的大哥、侄子侄孙等数百亲戚名下均有一笔财产。 每一个人的财产不算多,但若合在一起,就是一笔不斐的银子。 而这些财产,到底是真正分别属于那些人,还是实际上范铭意只是借用了那些人的名头,很简单就能查证。 只要找几个人假装无意问上几句就知道真假了。 杜安杜喜均是谨慎的人,纪子期知道,当这封信送到她手中时,想必已经过了多方验证。 难怪她才查总账不久,范铭意就派人送信给范铭烟,说要认回亲戚,早干嘛去了? 难怪总是有意无意问起查账的进度,真有问题想问时,又借故避而不答。 难怪每次有点事情发生,范铭意总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或诱着往其他的方向想。 纪子期与他相识不久,并无多深的感情。 她所在意的人,是对范铭意信任有加的太爷林大人,还有对她慈祥和蔼的外祖母范铭烟,甚至于积极进取的小表叔范同。 此事一出,最受打击的怕是这三人了。 杜喜信中最后写道:范铭意的财产还在做最后的调查,最多两三内便可收集到全部证据。 最后这几天内,请她勿必要小心! 纪子期放下信后,长长吁了口气。 “小雪,该用晚膳了!”房门外传来范铭烟的声音。 纪子期一惊,慌忙将手中的信收好,起身开了门。 “外祖母,怎么是您亲自来?”门口的范铭烟经过在蒋府一段时日的调养,面色红润了不少。 纪子期亲昵拉着她的手,眼底神色复杂。 范铭烟轻拍她的手,温柔道:“外祖母老人家需要多走动走动,小星刚好醒了,你娘去照顾她了,外祖母就过来唤你了。” 两人边走边闲聊。 纪子期道:“外祖母,今年这天气热得有些反常,都快入秋了,还是这么躁热,您老人家身子还受得住吧?” “小雪有心了,外祖母没事,倒是你太爷经常胸闷,你有空多去看看他老人家。”范铭烟柔声道。 “小雪记下了。”纪子期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小雪让娘带咱们一大家子找个乡下庄子去避避,也好去去这暑气。” “好,外祖母等着。”范铭烟笑道:“说起这乡下庄子,外祖母之前和你小姨曾在一个庄子里住了两年。 那地方空气真好,夏天也不热,凉爽的很!” 纪子期装作无意问道:“那是外祖母您的庄子吗?” 范铭烟摇摇头,“不是,是你外叔祖朋友的庄子。你外叔祖说他那朋友很少过去,让外祖母尽管住。 你太奶,外祖母阿娘的阿娘,喜玉器首饰,不喜欢庄子,嫌麻烦,因此留给你太奶的玉器首饰有一屋子,却只有几间铺子。 后来外祖母出嫁的时候,那几间铺子作为嫁妆一起带到了林府,接着你小姨阿娆出嫁,又作了她的嫁妆。 外祖母铺子庄子虽没有,玉器首饰等还有不少,等小雪出嫁的时候,定会给你添妆!” 说到最后已带了打趣的意味。 在亲耳听到范铭烟所言,从侧面证实了范铭意的罪行后,纪子期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她搂着范铭烟的臂膀,将头靠在她肩上,声音中有丝哽咽,“外祖母,小雪不嫁,小雪一辈子陪着您!” 范铭烟轻笑出声,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道:“傻丫头!” 过了两日,杜安杜喜终于收齐了所有的证据,两人一估算,范铭意手中所有财产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万两以上。 纪子期心底最后的一丝不忍立马散去了,一千万两,也就是说,最少有九百万两是贪污所得。 这十年来,朝廷下放的各类赈灾款项,合计也就三千五百万两,居然有近三成落入了范铭意袋中! 有多少百姓因为他的贪婪而陷入了绝望之境? 这种人就该死!纪子期眼底泛起冷意。 一切就绪,八月十四这天早上,纪子期揣上自己记下的账本上的问题,准备向林大人说明一切。 林大人不在,听说是被皇帝陛下留下了。 纪子期只好去到了账本间。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纪子期有些心烦意乱,起身在各个置放架子的账本间来回走动。 并随意抽起其中一本未看过的账本查看消磨时间。 毫无察觉间,门被人从外面悄悄地锁上了。 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钻入纪子期的鼻子。 她边吸鼻子,边朝气味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 纪子期走进门边,伸手拉了拉门,发现拉不动。 卡住了? 她又拉了拉,还是纹丝不动。 纪子期嗅着那越来越重的味道,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突生出不详的预感。 就在一瞬间,门外火光冲天。 一股火热带着致命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 纪子期迅速往后退,大声喊道:“快来人,着火啦!” 火油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漫延开,浓烟顺着风吹进了房间里,很快的,纪子期已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她边咳边四处寻找可以灭火的东西。 可这里是账本间,灭火的东西没有,助燃的东西一大堆。 房门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倒下,火苗迅速窜了进来。 透过火光,纪子期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群目瞪口呆之人,被这突来的大火惊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取水!救火!”纪子期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外拼命大吼。 浓烟趁机呛进了她的喉咙里,纪子期一阵拼命咳嗽,咳得她眼泪直流,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止不住弯下了腰。 然后她听到有人惊呼:“纪小姐在里面!快,快去打水!” 那帮傻眼的官员,终于你推我攘、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了。 火势太大,很快整个账本间一排排的放着账本的架子迅速燃起来了,只剩下纪子期所在的最里面的书桌所在的一小块地。 屋里的温度瞬间升温,纪子期全身都快湿透了,她将茶水倒在衣袖上,捂住口鼻,大口大口呼吸。 狂舞的火焰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窜上了屋顶,像地狱之火,又像尖叫着的恶魔,带着死亡的气息,眼看就要扑到她身上,将她毁灭。 这是纪子期第一次眼睁睁的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 高温很快燃尽了氧气,纪子期的眼已开始花了起来,意识涣散。 迷蒙中,杜峰的身影闯入脑海,他低沉的如大提琴般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期期,期期!” 对不起,杜峰! 明明身体里水份已经被高温蒸发殆尽,一想到就此与杜峰永别的纪子期,眼眶里还是蓄满了泪。 在她感觉双眼已无法睁开的瞬间,有个身影冲了进来。 “纪小姐,纪小姐!” 是杜乐! 她有救了! 纪子期不知从哪生出来的一股力气,猛地睁开眼。 杜乐将一件被水浸过的外衫从她头顶披下,然后一把横抱起她,“纪小姐,对不住了!” 就在杜乐抱着纪子期冲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屋顶的横梁掉了下来。 账本间成了火海,吞噬了里面一切的阴暗。 在杜乐怀中的纪子期略一转头,便看到了这最后的一幕。 若是晚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几秒钟,自己,就要与杜峰天人永隔了吧! 纪子期心中一阵后怕,忍不住全身簌簌发抖。 杜乐并未在户部停留,而是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车。 “纪小姐,你坐稳,我送你去医馆!” 杜乐只丢下一句话,然后匆匆跳上车辕,大力一甩马鞭,大声吆喝道:“驾!” 马蹄扬开,马车疾驰而去。 正在宫中的林大人闻讯大惊失色,立马告假往户部赶回来,一同出宫门的还有大皇子黎渊。 只不过,林大人只能坐上马车,而黎渊是策马狂奔。 杜乐驾着马车急匆匆地行了大半里路,突然从马车旁逆向经过的一个行人,猛地拔出了刀向他冲过来。 紧接着有人推着一辆车挡在了前面,杜峰用力勒住僵绳,马儿一声长鸣,马车停下了。 然后,有约二十左右假扮成平民的杀手,纷纷从挑着的柴火堆,立着的货架等地方抽出刀剑等各式武器,朝着杜乐身后的马车冲过去。 杀气四起! 纪子期并不懂,可急停的马车,以及外面突然传来的尖叫哭喊声和急切奔跑的声音,让她意识到出事了。 在那些杀手冲向马车的瞬间,亦有四个灰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加入了战斗。 这四人是杜府暗卫,这一加入,杜乐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 但,也仅仅只是暂时。 一人对四人对杜乐等人来说没什么问题,但,若要分身顾及毫无功夫的纪子期,就显得很吃力了。 一个不及,那把刀就砍向了马车。 马车里的纪子期早已将车帘掀了起来。 虽然这样会直接暴露在那些杀手眼中,但她更不想睁眼瞎般,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刀剑砍到身上。 反正那些人早已知道她在马车上。 眼看有把刀砍过来,纪子期狼狈一矮身,整个人趴在了马车上。 杜乐的剑及时赶到,格住了那人正欲砍出的第二刀。 纪子期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等危险暂时解除,她缓缓坐直身子。 突然不知哪里刺过来一把剑,纪子期躲避不及,整个人就地一滚,落下了马车。 “好痛!”纪子期不敢叫出声,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那把剑阴魂不散地朝着她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又纯又魅的香味。 是秦娘! 纪子期来不及多想,狼狈往边上一滚,险险躲过那一剑,然而那剑毒蛇信子般地又缠了过来。 纪子期先前吸入了不少浓烟,早已全身无力,加上刚刚拼尽全力地避开几次刀剑,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消耗尽了。 眼看着秦娘的箭就要当胸刺入,突然传来一声肝胆欲裂的嘶吼声,“师妹!小心!” 纪子期楞了楞,对面执剑正欲刺入她胸口的秦娘也楞了楞。 在那千均一发的时刻,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纪子期只听得到扑哧一声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以及身上男子痛楚的闷哼声。 紧随着黎渊而来的阿大,又惊又怒,拔出随身佩剑,运足十成的力,朝秦娘一剑劈下。 其速度之快,秦娘刺入黎渊体内的剑根本来不及拔出,便被阿大硬生生砍下了整条手臂。 “啊!”人群早已散去的街道,只听得到秦娘凄厉的尖叫声。 像把锥子一样,刺入那些躲在巷子或门背后人的耳膜中。 黎渊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两人的衣衫,他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 “杨师兄!你没事吧?你醒醒!”纪子期颤抖着将双手捂在他胸前的伤口处,试图让不断冒出的鲜血能不再流出。 有了阿大的加入后,场上的局面迅速扭转。 但他主子受了伤,他只迅速解决了两人后,便从纪子期手中接过黎渊,跳上马朝皇宫疾驰而去。 阿大甚至来不及看纪子期一眼,不管是愤怒还是怨恨都好,他都来不及。 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件事:他的主子受伤了,他必须尽快将他送进宫,找太医医治! 光天白日,大街上发生了刺杀案,京城府尹的人收到消息后,立马赶过来了。 场上的杀手被迅速制住,却在被绑上的一瞬,纷纷口吐黑血,垂下了头。 看来是一帮死士! 死了又如何?只要人还在,总能交差,也总有迹可寻! 杜乐看向一边因失去手臂而痛得几近昏迷的秦娘,残忍地下令:“卸了她的下巴,止血,留活口!” 一人应声而去,秦娘原本娇媚入骨的容颜,因易容失去了颜色,如今又因痛苦挣扎而现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那人毫不手软地执行了杜乐的命令,众人只来得及听到一声闷哼声,手臂上的痛,以及下巴处的痛,让秦娘已痛得昏过去了。 衙门的人迅速清理了现场,有些胆子大些的街坊,已从紧闭的店门后探出了头。 见全部人都走了,开始蹿出来,迅速聚拢一起,津津有味地谈论起刚刚看到的一切。 眉飞色舞间,刚才的惊慌失措早已消失殆尽,好似亲自参加过打斗一般,兴奋地讲了起来。 上了马车的纪子期,眼前仍是黎渊白如纸的脸,和身上诡异妖艳的鲜红,一阵晕眩之后,忍不住大口吐了起来。 只是已有大半日未用膳,胃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只呕出了少量酸水。 前面听得动静的杜乐担忧道:“纪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吐完之后的纪子期无力趴在长凳上,“杜乐,先去纪府吧!然后帮我去买套女装。” “纪小姐,还是先去医馆吧!” “不用了,”纪子期坚持,“我没受伤,只是被烟呛了一下,先去纪府。” 杜乐只得依言送她先到了纪府。 厨房的阿天迅速提来了温水,大热天的,泡在桶中的纪子期仍感觉周身是驱散不去的寒意。 那白和红不断在她眼前闪过,即使她闭着眼,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刺目凄惨的颜色,和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衣服很快送来了。 纪子期并没有泡太长的时间,衣服一送到,她立马从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然后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早就换过无数次,纪子期还记得上次她来这卧室的时候,床单的颜色是深蓝色的。 这一次换成了清爽的水蓝色,但这仍不妨碍纪子期从中寻找杜峰的味道。 两人曾一起躺在过这张床上,他的气味一定还在!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似乎真的闻到了杜峰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 精神几近崩溃的纪子期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倦意袭来,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梦到了杜峰没有,纪子期是在一片血红与惨白中惊出了满身的汗,然后醒来了。 屋外已有些黑了。 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刚从噩梦中醒来的纪子期,犹有瞬间的失神,转眼从那场大火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慢慢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明明差点在大火中死去,她的眼里却只剩下了那片血红与惨白的沉痛记忆。 屋里有些昏暗,纪子期摸索着下了床。 外面传来杜乐的声音,“纪小姐,起了吗?” 看来杜乐一直守在门外。 “我起了。”纪子期起身打开门,“杜乐,我饿了,有吃的吗?” “纪小姐稍等!”杜乐说完匆匆离去。 不一会,端上了一碗温热的粥。 温度正好,不冷不热,饥肠辘辘的纪子期三两下便喝进了肚中。 杜乐适时地又递上了一碗。 连喝三碗的纪子期,才终于感受到胃中有了一丝饱意。 杜乐见她恢复了一丝神气,便道:“纪小姐,杜安和杜喜在书房里等着,你是要现在回蒋府,还是见他们一面再走?” “我爹娘那知道消息了吗?”纪子期问道。 杜乐道:“蒋府、林府、术师协会,我均派人送去了纪小姐平安无事只是受到了惊吓的消息。” “好,”纪子期点点头,“那去书房吧。” 书房里的杜安和杜喜尽管早听杜乐说过纪子期身体无恙的消息,还是有几分焦躁不安。 毕竟有时候心理的伤害比身体的伤害更严重,偏又最容易让人忽略。 直到纪子期走进书房,杜安和杜喜见她面上只略有些苍白,而神情如往常一样淡定自若,才略略放心了些。 杜安和杜喜齐齐拱手谢罪:“纪小姐,请恕我二人安排不当,保护不周,让纪小姐险些受伤!” 纪子期摆摆手,“不是你们的错!若不是杜乐,和那四名暗卫,我早就葬身火海或死在杀手的剑下了。” “纪小姐,本来你刚刚受到惊吓,不应该告诉你的。”杜喜道:“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时间紧迫,我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 “户部的账本间已付之一旦,纪小姐记下来的问题点所制成的新账本, 也因在火海中被您身上的汗水湿透,后来又被血浸住,里面的内容九成以上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手中倒有一些纪小姐先前送过来的账本疑问处,但量太小,想必根本不齐全。” 杜喜道:“不知道纪小姐可有留多一份底稿?或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 “什么?”坐在椅子上的纪子期猛地挺直脊背,“九成已经模糊不清?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 “如果纪小姐没有底稿,或不记得上面的内容的话,”杜安沉痛道,“是这样的。” 杜喜道:“各地府衙虽有细账留底,但分散黎国各地,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纪子期心中悔恨不已。 她在摘抄的时候,确实有一份一份的底稿,后来重新制了一张表,将所有数字填上去后,就将底稿给扔掉了。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而且那么多数字,怎么可能记得?她又不是小风,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她只是术数心算能力较高而已…… 对了,小风! 纪子期眼里露出狂喜,对着几人激动道:“我没有留手稿,我也不记得那上面的大部分内容,但有人可以!” 杜安几人又惊又喜,“谁!” “我弟弟小风!”纪子期心脏狂跳不已,“小风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前几天这证据资料整理完毕时,小风来过我房间,我曾拿那上面的数字逗过他!” “真的吗?”杜喜白胖的脸上充满惊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人拥有常人难以想像的超常能力! 但,这一向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而且坊间所传,一向过于夸大事实,小风的能力他曾有耳闻,只是他有些担心被夸大其实了。 “嗯。”纪子期自信地点点头,“小风真的有这个本事,他的能力比坊间传闻的更厉害! 只是我太爷和爹娘怕惹来事端,一向禁止他在外表现出来。” 正文 155、进宫,黎渊重伤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好了!”杜安一向沉静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兴奋。 “事不宜迟,我先回去了。”纪子期道:“明早有了消息后,我让杜乐通知你们!” 蒋府里,不只蒋大师范铭烟和纪氏一家在等着她,还有林大人、林寒轩、哑叔和苏谨言。 见她平安归来,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蒋灵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忍着泪意道:“小雪,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娘!我真的没事!”纪子期转向众人,“两位太爷,外祖父,外祖母,爹,哑叔,谨言小雨小风,小雪让您们担心了!”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林大人面上神色放松不少,“小雪,时候不早了,太爷和你外祖父就先告辞了。” “太爷,您先别走!小雪有件事想跟您说。”纪子期出声留下林大人,“还有太爷、哑叔,请一起到书房。 还有小风,你也一起来,大姐需要你的帮助!” 林大人有些糊涂,蒋大师先前已听纪子期说过整件事,如今将几人留下,怕是有了眉目,点点头:“去书房!” “大姐,小风也要去?”小风奇道,小脸上满是新奇。 “嗯,有件事非小风不可了!”纪子期微笑望着他,招招手道:“过来,跟大姐一起走。” 书房里。 “小雪,一切可是有了明确证据?”蒋大师问道。 “是的,太爷。”纪子期道:“今日刺杀我的人,其中便有临仙居的秦娘。 而户部那场大火,是有心人为之,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谁?”林大人惊呼出声。刚刚听到刺杀纪子期的人是临仙居的人时,他已经震惊万分了,忍住没开口。 听到此言,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在他的户部里,居然有人想要谋害他的曾外孙女,这怎么不让他震惊和愤怒? 纪子期沉声道:“外叔祖范铭意!” “范铭意?”蒋大师和林大人同时叫出声,“小雪,你没弄错吧?” “没有。”纪子期肯定点点头,“自从上次被人警告后,我表面上装作不想查账的样子,实际上偷偷将其中有疑虑的地方记了下来。 慢慢的越来越多时,我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但当时仍只知道户部有内鬼,不知道具体是谁! 直到几日前杜府杜安派去的人,查到外叔祖与临仙居的连掌柜有私下接触。 再一细查,才发现外叔祖手中握有的财产,按市值估算,约有一千万两以上。” “一千万两以上?”林大人震惊道:“这怎么可能?范家家底太爷虽说不是一清二楚,大致还是清楚的,能有一百万两就不错了。” 纪子期道:“千真万确!只是那些财产并不是全部用外叔祖的名号置办的,分属到了范家近百人头上。 若单看其中一人的财产,都不算太过出格。倘若合在一起,则有一千万之多。” 林大人问道:“难道不可能真的是那些人的财产吗?” 纪子期道:“杜安曾派人调查过其中部分人,我也私下探过外祖母口风,确定他们手中实际的财产与他们名下的财产并不相符。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借用了他们的名头置办财产,而真正的地契屋契商契均在他人手中。 外人想要如此做或许有些难度,但外叔祖身为户部左侍郎,想做这些事轻而易举。” “真,真是他吗?可有确实证据?拿出来让太爷瞧瞧。”林大人此时已接受了纪子期的说法,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和脆弱。 “有!”纪子期道:“不过在今日的变故中,已经毁了。因而现在需要小风的帮忙!” 她转过身,对着小风的方向,微笑道:“小风,还记得前几日在大姐房里看的那些数据吗?” 小风黑如点墨的眼珠转动两下,点了点头。 “那帮大姐全部写下来!” “好。”小风乖巧地爬上林大人的椅子,像个小大人般,铺开纸,提笔写了起来。 “小雪,这事不止如此简单吧?”林大人道:“范铭意将你锁在账本间,根本没想过你能出来,不可能多此一举的安排杀手来埋伏你。” 纪子期道:“太爷,小雪也想过这个问题,小雪近段时日去户部时间不定,外叔祖根本无法预计准确时间。 小雪估计外叔祖收到的指示是烧掉账本间,而小雪恰巧在那个时间内在户部,他便索性将小雪锁在里间,想一起毁掉。 不过,这件事确实还有原由,请听小雪给您一一道来。” 于是她便将西羌企图,以及吏部杨大人术师协会梅会长亦参与其中的事,重新讲了一遍。 末了道:“杜安已派人看着杨大人和梅会长了,以防逃脱和发生其他变故。” 此时一旁的小风已经默写完那些证据,脆声道:“大姐,小风已经写好了。” 林大人近乎呆滞地接过纪子期递过来的纸张,还未从刚听到消息中喘过气来。 “太爷,您先看看,便知小雪所说是真是假了。 秦娘和全部杀手已抓,只需审问未死之人,或循着他们身上的蛛丝马迹往深里查,定会查出确凿的证据。” 纪子期轻声道:“太爷,您明日进宫面圣时,请顺便打听一下大皇子的伤势如何了!” 此话一出,蒋大师和林大人刚刚才放下的心又被高高吊了起来。 皇后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大皇子黎渊和掌珠公主最是护短。 倘若有了什么意外,两人对望一眼,忧心仲仲。 皇帝陛下或许能尚存一丝理智,可面对一个失去希望的母亲,谁能挡得住她的疯狂? 一干保护不力之人,怕是难逃严惩! 第二天一大早进宫的蒋大师和林大人,先找相熟的大太监打探了一下大皇子的伤势。 听闻已大致脱离危险后,均松了口气,但大太监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两人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听闻凌晨时分,大皇子醒来过,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师妹,小心!’” 众所周知,大皇子黎渊口中的师妹,便是同在古夫子门下的纪子期。 昨日黎渊是如何受的伤,只有在现场的人知道,蒋大师和林大人听闻纪子期被困火海后,立马往户部赶去。 等去到户部又听说遇袭,又慌忙往遇袭的地方赶去。 去的时候只剩下正收拾现场的捕快。 一问之下知道人已离开,身上是带着血迹。 离开的时候听到捕快提到听说黎渊受伤的事,但那捕快亦是黎渊离去后才到的,具体如何受的伤不得而知。 但大皇子这迷糊中的一声“师妹小心”,无意中透露了黎渊的受伤与纪子期有关,甚至很有可能是代她而伤。 这样一来,即使黎渊没事,皇后心中恐怕仍会对纪子期心存怨念。 蒋大人和林大人心中一颤,想着该如何化解此事,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两位老人心里思索着这件事,宫里的皇后一大早听到宫人来报后,立马唤来了阿大。 阿大不敢隐瞒,将黎渊是为纪子期挡了一剑的事说了出来。 皇后盛怒,立马派了身边的女官,命人将纪子期带进宫来。 为了你一卑贱女子,我皇儿如今生死未明!你居然待在闺中如无事般安稳度日?没门! 怒极了的皇后,此时根本什么也顾不上了! 管你是谁的曾外孙女,谁的外孙女,谁的未来儿媳,谁的未婚妻! 管你曾为黎国立下了多少功劳,将来还会为黎国做出多少贡献! 她只要想到自己从小用心呵护长大的皇儿,面色青灰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任凭她如何呼唤也不肯睁开眼来看一看她。 她的心就像被利刃穿透,连呼吸间都带着噬骨的痛意! 与掌珠略有几分相似的容颜罩上寒霜,凌厉的凤眼全没了往日的温和,带着隐隐的杀气! 看得身旁的女官心中一惊!皇后娘娘,这是真动怒了! 蒋府内纪子期刚用完早膳,回到房内打算小休片刻,前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奉皇后娘娘口谕,带纪氏小雪入宫!” 苍老干硬的声音由远而近,而后停在了门外,想必是被杜乐拦住了。 纪子期打开门,一个面容硬朗的老宫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对杜乐拔出的剑视而不见。 她的身后是数十位皇家带剑护卫,此时因杜乐先拔了剑,也纷纷拔出剑,对峙着。 “纪氏小雪,老奴奉皇后娘娘口谕,带您入宫!”老宫人一双精利的眼射向她,里面半分波动都无。 无旨无召,无凭无据,带着一堆手持利剑的人,这分明是来问罪的! 杜乐道:“纪小姐,你身子不适,最好等到蒋大师下朝回来后再行定夺。” 老宫人声音平静,却暗藏着危险,“想抗旨不遵?” “纪小姐身为术师协会中人,受蒋大师管辖,即使皇后娘娘要见人,理应由他老人家亲自带着进宫才是!” 杜乐毫不胆怯,冷声道:“而且纪小姐刚刚为查赈灾贪污案受到了袭击,精神恍惚,若此时进宫失礼于皇后娘娘,这罪责谁担得起?” 老宫人白眼一翻,懒得与他理论,手指一抬,正欲唤后面的皇宫侍卫直接将人带走。 “杜乐,你让开吧。”既是皇后娘娘让人带她去,肯定是因为黎渊受伤的事情。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皇后娘娘此举无可厚非。 何况她也想亲自去看看黎渊的伤势到底如何了,毕竟那一剑本该是她要受的。 纪子期面色淡淡,对着老宫人道:“我随您进宫,请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随从。” “这是自然!”老宫人有些讶意于纪子期此时的淡定,“皇后娘娘只是吩咐老奴将纪小姐带进宫,只要蒋府无人阻拦,自不会多生枝节!” 纪子期道:“好!嬷嬷您看我这身装扮进宫可会失礼于人?” 老宫人愈发愕然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想到这些? 她将纪子期上下打量一番,娇好面容上略带一丝苍白,眉眼柔和却又带着凛然英气,沉寂黑眸定定看着她,又清又亮,竟让人些不敢直视。 一袭素色长衫,身形凹凸有致,算不上绝美,却自有动人风姿。 并不是皇后喜欢的如掌珠公主般的贵气与艳丽,但,大皇子有伤在身,卧床不起,这等清淡素色此时却是最合适的。 老宫人点点头,“走吧。” 杜乐还欲劝纪子期,却让她伸手制止了,“杜乐,你去告诉我爹娘,说我进宫去看大皇子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连‘很快就会回来’这样的话都不说,是已经预料到没那么容易出宫,还是已经打算好没那么快出宫? 杜乐抬眼看她,然后在她清亮眸光中垂下眼,低低应了声是。 —— 大皇子受伤的消息令整个皇宫都震惊了,所有嫔妃和宫人太监均大气都不敢出。 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到悲愤中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早朝时亦如此,原本喜欢在朝上互相攻击的几派朝臣,今日都乖乖闭了嘴,噤了声。 原本盼着快快结束早朝的众官员,却在最后被户部尚书林大人和蒋大师的举动惊到了。 林大人跪地高呼:“老臣有罪!” 蒋大师亦跪地高呼:“老臣有罪!” 皇帝陛下一心想下朝后去看看他的皇儿黎渊,若此时跪的是旁人,他肯定会大发雷霆了。 可现下两位是三朝重臣,居功志伟,皇帝陛下亦不敢轻慢,只声音略有些沉,“林爱卿,蒋大师,起身说话!” “老臣重罪,愧对陛下!”林大人道:“赈灾贪污案已查明,背后之人,有户部左侍郎范铭意牵连其中。” “什么?”皇帝陛下大惊。 “老臣亦愧对陛下隆恩!”蒋大师道:“赈灾贪污案背后亦有术师协会梅会长参与其中!” 原本安静的朝堂立马喧哗了起来。 “两位爱卿,请将此事一一道来。”皇帝陛下龙眼一眯,凝眉倒竖,天子威仪震得众大臣立马噤声。 林大人和蒋大师一番推让,最后由蒋大师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好啊!这就是朕的重臣,好得很啊!”皇帝陛下听完,不怒反笑,却令一众官员更是惶恐。 “陛下,请息怒!请重惩贪官贼子!”所有官员伏地高呼。 关在吏部牢房的秦娘还未招供,最后的证据并未拿到,若是以往,必会有人出声反对。 但今日,无人敢提出此言论。 伤了现今的大皇子,未来的皇帝陛下,就算没有十足的确凿证据,皇帝陛下想如何惩处这些人,没人敢有意见。 “吏部尚书,朕给你两日时间,查明真相!”皇帝陛下厉声道。 “臣,遵旨!”吏部尚书脊背冒出一身冷汗,慌忙应道。 因着凌晨黎渊突然地清醒过来片刻,大半宿未睡的皇后,在安排人请纪子期进宫后,婉拒了所有嫔妃的请安,守在了黎渊床前。 同她一起的还有紧握她双手,给她力量的掌珠。 纪子期进宫后,便被直接带到了东宫黎渊的住所。 “皇后娘娘,纪小雪到!” “带进来!”皇后一点头,旁边女官高声道。 “母后,您为什么将子期召进宫来了?”掌珠奇道。 皇后冷哼一声,咬牙切齿,“你皇兄便是替那纪小雪挡了一剑才身受的重伤!” “皇兄他……”掌珠不敢置信,她以为她的哥哥只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想不到,原来他竟已是情根深种! 为了纪子期,不顾自己未来国君的身份,居然拿全天下最尊贵的身子去替她挡剑? 掌珠侧脸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平静的黎渊,眉头因伤口的疼痛微微皱起,忍不住对她的哥哥产生了怜惜。 哥哥,你这又是何苦? 掌珠勿在叹息中,感觉手心一阵刺痛,原来皇后娘娘不自觉地用力捏住了她的手。 因为,纪子期进来了。 “民女纪小雪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纪子期跪在地上,伏低身子。 皇后面上涌上的恨意,让那张风韵犹存的脸看起来有向分阴寒,看得一旁的掌珠心惊。 “抬起头来!”声音中暗藏隐忍的怒意,带着冬月刺骨的寒风。 她让纪子期抬头,却并没有让纪子期起身。 她想看看这个抢了自己最骄傲的女儿掌珠心上人的女子,夺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黎渊的心的女子,到底是生得何等模样? 纪子期缓缓抬起头。 东宫里很亮,亮到皇后能看清眼前女子透明如玉的脸庞,粉嫩的唇角勾起时的阴影。 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以及清泉般幽静的眼里,那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淡然。 融合进眉间的英气,形成一种天下罕有的空灵气质,耐人寻味却难以追寻。 在她看来,那便是绝代风华! 在宫中,皇后看过太多的美人,娇艳的,清纯的,妩媚的,妖艳的。 可是她们身上总是缺少了一种东西,一种让人沾之上瘾寻之沉醉的东西。 所以后宫美人频繁更换,皇后从来从容以对,她知道,那些人,进不了皇帝陛下的心! 而在纪子期抬头的这一刻,皇后突然间明白了为何皇儿会看上她的原因。 因为她身上的那股灵气,便是她一直未曾想明白的,所有美人缺少的那一点。 她的五官生得如何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只那一点灵气,足以让她倾国倾城,却又不会随着年华的老去而年老色衰,让人唏嘘! 这样的女子是上天的眷顾! 皇后满身心的愤怒突然间化成了悲哀和无力。 她可以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她的皇儿,可她给不了一颗活人的真心!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中突然充满了疲惫,紧握着掌珠的手也松开了。 纪子期应了声:“是!” 只跪一小会,膝盖已有些酸疼了,可她不能揉。 皇后要看她,她只能让她看,她却不能直视皇后凤颜,只眼角余光瞟到那张脸与掌珠有些相似,更温和,也更凌厉。 在让她起身那瞬间,纪子期能明显感觉到皇后的杀气和怒意消失了。 她头微垂,乖巧立在一边。 床上的黎渊突然轻轻呻吟了一声,“水!” “快,拿水来!”此刻的皇后已完全将纪子期忘到了一边,有宫人手忙脚乱地递上了水。 皇后坐在塌边,亲自端起玉盏,将水送到他唇边。 黎渊喝了几口后,缓缓睁开了眼,看着一脸惊喜和担忧的皇后,扯开笑容,虚弱唤道:“母后!” “渊儿!”皇后隐忍了许久的伤心终于化成泪,从她美丽的凤眼里滴落,“你这般,是要让母后心疼死吗?” “母后,是皇儿的错,让您担心了!”黎渊柔声道。 皇后还欲责备,掌珠轻扯她衣袖,“母后,皇兄刚刚醒来,您让他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说的话,等到皇兄好了后再说!” 黎渊听到掌珠声音,头微侧,轻声道:“掌珠,你也来了!” “嗯,皇兄,你要快点好起来。”掌珠眼里噙着泪,用力点头。 黎渊唇角微勾,正欲安慰她,眼光一瞟,看到了不远处微垂着头的纪子期。 他的眼里瞬间光彩四射,“师妹,你也来了?” 说着间竟挣扎着想起身,伤口在胸前,这一挣之下,扯动了伤口,唇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汗珠冒出,双眉紧皱,痛楚难耐。 皇后刚刚才下去的愤怒,又不可抑制地升了上来。 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你枉顾父皇母后赐予你的身体发肤,竟是要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吗? 皇后这一下不仅是恨上了纪子期,连黎渊也一并恨上了几分。 哼,果然,养儿有什么用,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皇后忍不住酸溜溜瞪了他一眼。 在黎渊痛呼出声的那一瞬,纪子期已走上前,行礼道:“民女纪小雪见过大皇子,谢大皇子救命之恩。” 黎渊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忙道:“师妹不必多礼,快起来!” “谢大皇子!”纪子期依言站起身,恭敬地垂目站着。 “师妹,你怎么会进得宫来?”黎渊问道。 塌边的皇后身形略滞了滞。 “回大皇子,民女心忧大皇子伤势,求了皇后娘娘,进宫来看看您!”纪子期温声答道。 算你识相!皇后娘娘心道。 黎渊眼里露出惊喜,“那师妹明日还会来吗?” 纪子期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并未看她,轻拍着黎渊的手道:“纪小姐来求母后,说想来照顾你的伤势,直到你好了,她才出宫!” 既然母后给不了她的心给心,那母后就给你制造让你得到她心的机会! “真的吗?”黎渊满脸的渴求与期盼。 纪子期轻轻点点头。 来都来了,皇后怎会轻易放她出宫,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黎渊始终是为救她而伤,这份恩情她不能不还。 “好了,渊儿,你好好休息,母后晚些来看你!”皇后柔声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母后吩咐御膳房去准备!” “不用了,母后,按太医的嘱咐来准备就好了。” 皇后欣慰点点头,又带着一丝苦涩。 皇儿小的时候生病了,总是任性地想吃些太医不让吃的东西,自己通常要哄好久才哄得好。 如今是真的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股儿大不由娘,只能看着他渐渐远行的心酸油然而生。 皇后在女官的搀扶下离开床榻,经过纪子期身边时,平静的声音里已掩去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重新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纪小姐,我皇儿就拜托你了。” 纪子期一矮身子,行了个礼,“民女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大皇子,直到他康复为止,请皇后娘娘放心!” —— 当天晚上,杜安派去西羌核实临仙居连掌柜身份的人回来了。 他确实是西羌人,祖上是弥星人,因家乡闹灾荒,他的曾祖父被迫自卖为奴,被带到了西羌。 他本是连城大将军的家奴,因武艺高强被赐了连姓,并选为密探,来到了黎国。 秦娘祖上亦是同批卖到西羌为奴的弥星后人,因相貌出众,且术数天份奇高,被国师看中,重点培养了几年。 然后同连掌柜一起来到了黎国,秘密执行前任西羌大王和国师倾覆黎国的伟大计划。 范铭意原本以为就算秦娘和连掌柜被识穿了身份,账本间已烧,根本无证据证明他也参与其中。 就算从各地将账本调回,重新抄录,这没个一年的时间怕是无法完成的。 而这一年间,他可以做很多事。 百般狡辩之下,林大人亲自来到了刑部,将纪子期记下的账本问题,扔到了他的脸上。 范铭意捡起一看,面色大变,“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账本间被你烧了,所以不可能是吗?”林大人重哼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自会露出马脚。 西羌用玉石贿赂你,换走了赈灾中的粮食,梅会长教你混如何淆数据,让你从中牟利。 西羌缺粮,其王族拥有几座玉石山,那些玉石在西羌不足为奇,在黎国却是至宝。 只是两国不通商已久,那些玉石无人敢拿到黎国市面上来卖,这便便宜了你。 先用粮食换玉石,再低价将玉石买回,再高价在暗地里卖出。 所获之利这么多年下来,居然已高达九百万两。 就算没有这账本,你手上的那些财产,大部分挂在你所有亲眷的名下,若一一盘查,会不知道这中间的问题吗?” 林大人痛心疾首,“阿意,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连那么隐蔽的财产都被查出,那这账本确实真与假根本无关紧要了。 范铭意原本想死咬这数据无账本可对,为自己争取时间,可如今连隐藏的财产都被发现了,说明早有人在暗中调查了他许久。 再争辩已没有意义了。 范铭意原本出尘的气质,瞬间变成了狰狞,语气嘲讽:“林大人,您说得可真轻巧! 若不是我年年费尽心思从各地淘些新奇的宝贝,逢年过节送给各位大人,我范铭意能有今天的地位? 托人寻宝,以及宝贝本身,哪一样不需要大量的金银? 若不是,单凭我爹留给我的那一点微薄资产,能孝敬得了您们? 若不是那些宝物天下难见,又岂能让见惯异宝珍奇的各位大人入眼? 您老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就是你贪下那些银子的理由?你身为朝官,心中无百姓,只有你自己的锦绣前程,而你居然还将这一切推到了别人身上?” 见他如此不知悔改,林大人心中悲愤,懒得再与他说,“老夫言尽于此,看在大媳妇份上,你若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出来,老夫能办到的定会尽力办到。” 说完转身就走了,身后传来范铭意如野兽般的嘶吼,“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林大人脚步顿了顿,叹口气离开了牢房。 比起范铭意的抵口耍赖,杨大人和梅会长很轻易地就交待了一切的罪状。 如之前纪子期几人推断的那般,杨大人是因为抵挡不住秦娘的诱惑,犯下大错,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越陷越深,已无可回头。 梅会长则是因为当年曾孙被绑架,不得已同刘夫子联手设计并暗中完成了地宫,而后离开了术师协会,希望那帮人能放过他。 但一直未能如愿,一直受着胁迫,做着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至于刘夫子为何会同帮西羌,残害同门,梅会长却不得而知。 回到林府的林大人,将林寒轩叫到了书房,让他去蒋府和范府,亲自将这一切告诉范铭烟和范府众人。 林寒轩走后,林大人看着书房里挂满着的各地门生送上来的古玩字画,想起牢中范铭意的那番话。 他默默地亲自动手,将那些古玩字画摘下来,准备明日让人拿去卖掉,所得银两纳入国库。 范铭意的那番话或许是狡辩,然而还是在林大人的心目中留下了痕迹。 他是否也曾以朝廷得高望重的高官自居,对于下属门生送上来的这些孝敬觉得理所当然呢? 没有受贿人,哪有行贿人? —— 行刺失败的消息,以飞鸽传书的消息,不出几日便到了西羌王宫。 年迈的国师满目萧索,“失败了?居然又失败了?这纪子期,莫非是老夫的克星? 若没有她,这一切怎会变成现在的局面?老夫的大仇又怎会无法得报?” 他身份尊贵,即使上朝也能得到赐座的尊荣,此刻在西羌大王西烈墨的书房,自是享有坐下的权利。 国师瘫坐在椅子上,仿若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 黎国布署十多年的据点尽数被毁,九成以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抓的抓,即使还有少部分侥幸逃脱,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国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心布置,居然短短半年内毁于一旦,对着西烈墨的神情带上了不满: “大王,从地宫被破的那一天起,老夫早就告诉过您,纪子期不可留!您不听,现在果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国师大人!”西烈墨绝美的面容上反而神色平静,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冷然,“本王到现如今,都不觉得当初选择放过纪子期是个错误的选择! 她有如此之能,值得本王真诚以待!就如同国师您初到西羌,先王对您的信任一样! 本王对有才能之人,一向是收服为主,绝不会先杀之! 即使收服不了,本王输得起! 本王的术数来自国师大人您的教导,纪子期作为术数界最优秀的术生,未来更有可能成为术师或大术家。 但本王并不担心,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一个国家的繁盛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是纪子期创建术师协会新制度的目的,她要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培养更多优秀的术师,让后人更多地超越她! 而不是自己站在术数的顶端,俯视她脚下的术数界人士,见到有能者便杀之,踩之。 这是她的胸襟与气度,亦是本王欣赏她而不愿杀她的理由,若能收服最好。 若不能收服,本王亦可以从她身上学到很多,然后用到西羌各行各业的发展上! 先王想要征服黎国的目的,是想要西羌百姓人人有饭吃。 倘若本王能让百姓人人有饭吃,又何必去强占黎国的百姓,让我西羌百姓远离故土? 倒是国师大人您,本王下令是让将纪子期抓回来,为何最后会变成了暗杀? 您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西羌,还是为了您自己的私仇?” 话到最后,已带上了一丝凌厉。 国师面色大变,厉声道:“大王,您这是何意?是暗讽老夫气量狭小? 老夫当初留在西羌,答应先皇竭尽全力帮助西羌,其中一条就是必要报复黎国术师协会,一雪前耻! 大王现如今将此话题提及,是何用意?” 西烈墨沉声道:“所以对于术师协会里地宫一事,即使残害了许多后起之秀,本王亦未曾多说过一句。 只是地宫破了,就是输了,国师大人您却偏不肯认输,非要杀了纪子期心中才解恨,已与您当初一雪前耻的愿想早已相去甚远。” 他狭长细眸扫过国师身上,带着王者之风,看得国师忍不住挺直脊梁,“国师大人,本王准备向黎国递上议和书!” “不!绝对不行!”国师站起身,大叫道:“大王,此举绝不可行!老夫绝不同意!” “国师大人,本王不是在征寻您的意见!”西烈墨对他的怒火丝毫不受影响,“本王只是告诉您本王的决定!” “大王,先王有命,您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必须先与老夫商议后方可执行!”国师厉声道:“大王这是打算违背先王遗命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西烈墨绝美面容上寂然一片,“国师大王莫要忘了,现在,本王才是西羌的大王!” “你……”国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差点要伸出手指头指着西烈墨质问。 “国师大人,本王心中仍敬您为师,只是这西羌是本王的西羌,本王不喜有人不按本王意愿行事! 您老人家年纪不小了,身子又不好,以后就多些时日在府中休养身息!若有需要用到您的地方,本王定会亲自上府请教!” 国师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上他悉心教导的学生,从何时起,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不将他放在了眼里? “大王这是因为,老夫私下让人换了送往黎国的密令,将不惜一切代价抓获纪子期,加上了若不成则斩之的惩罚吗?” 国师犹不甘心地问道。 “是,也不是。”西烈墨道:“本王也想效仿黎国术师协会,放手让年轻一辈的术生大胆去试,大胆去闯! 本王心中仍然尊敬您,但国师大人您已经老了,思想已经固化,若您还引导着这群术生术师,恐西羌的术数水平永远限于此了。” 原来,是因为年纪大,被嫌弃了!可这世上谁能阻止苍老?国师心底一片悲凉之意升起,声音萧索,“老夫,明白了!” 正文 156、黎渊的纠缠 隔日,杜峰收到了西烈墨派人送来的亲笔议和书。 西羌国同苍月国不同,苍月国本就国小,且一直依附黎国存活。 所以当苍月国向黎国发动进攻时,无疑是叛主的行为,因而杜峰完全有理由不接受议和,只接受对方的投降。 但西羌不同,两国从来就各自防备,相互对峙,虽然时间长了后有些松懈,但两国从未有过更多的交集。 而且西羌地大,根本不可能打到他投降为止。 杜峰收到议和书后只略看了看,就派人立马送往京中,由皇帝陛下定夺。 —— 纪子期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所有该伏法的人均已伏法,不过她能猜到。 她不知道蒋大师和林大人曾多次向皇后娘娘开口,想见她一面,均被皇后娘娘以各种理由驳回了。 甚至连掌珠也很少来东宫了,她也不知道原因。 但这一切,纪子期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专心地做着两件事。 一是报恩,静待黎渊伤势好了以后出宫; 二是等着杜峰回来。 西羌在黎国所有的布署全被破坏,投石机亦对天水军起不了威胁。 除了投降或议和,纪子期实在想不出西烈墨还会有第三条路可走。 所以她安心的在皇宫里等着杜峰回来,等着他回来后接她出去,或是等黎渊的伤势好了,她出宫后在蒋府里等他回来。 只不过,黎渊的伤势都已快半个月了,却一直反反复复不见愈痊。 纪子期百思不得其解,私底下问了太医,太医说可能是天气还有点热的缘故。 纪子期拢拢身上衣衫,现在已九月入了秋了,仅管还有些余热,也不至于影响到伤口的复原。 何况为了怕伤口不好复原,引发并发症,皇后还特意命人在黎渊的处所里放置了部分冰块。 因而他的房间可以说是整个皇宫里温度最低的了。 纪子期端着刚熬好的药,往黎渊住所走去。 走了小半程路,一个娇柔的美人儿出现在她面前,纪子期已见过她两三次,是云美人,黎渊的后宫美人之一。 云美人生得娇小玲珑,说话柔声细语,一张巴掌大的瓜子小脸,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看起来让人心生保护的欲望。 只是能在这皇宫大院里生存下来,还能获得宠爱的女子,有几个是真的柔弱无依? 可纪子期根本懒得拆穿她的伪装,这是她生存下来的保护色,或者说这是这个世界赋予给女人生存的武器。 她根本无权置喙。 纪子期略略矮了矮身子,“民女见过云美人!” “纪小姐,快起来快起来!”云美人忙不迭伸手去扶她,“早跟纪小姐说过,见到姐姐无需行礼! 你我一见如故,姐姐早就将你当成妹妹看待了!” “谢云美人厚爱!小雪愧不敢当!”纪子期轻声道。 这东宫即使只是个美人,其出身也不低,若说两人结为姐妹,也不存在谁吃亏的事情。 但纪子期心知肚明,这些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不过是想利用她讨黎渊的欢心,或担心她会成为她们的争宠对象之一。 “哎呀,纪小姐真是的!”云美人佯作生气地轻推了她一下,样子说不出的娇嗔可爱。 纪子期不为所动,只静静微笑看着她。 云美人在那清亮眸子注视下,生出几分不自在,抬手理理鬓发,露出半截雪玉一般的手臂,“纪小姐,大皇子现在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吧?” “民女不懂医术,不敢妄议!云美人可去请问太医!”纪子期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可有其他人等去见过大皇子?”云美人问道。 “民女在的时候,房间里便只有大皇子、二位宫人和民女!” 这才是云美人真正想问的问题吧!大皇子身体好了没?有没有开始召人侍寝,又是召了谁? 或者说,大皇子允许哪位美人去看他了? 纪子期并没有在心底瞧不起她,只是觉得有些替她悲哀,将自己的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的恩宠上! 可这一切,能怪得了她吗?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何止是这古代,即使是在现代,又有多少女人同样想用自己的美貌和身体,以换取更好的物质生活? 纪子期不轻视她,却不愿意将自己卷入这些人的明争暗斗中。 所以对无意遇到她的每一个美人,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和礼仪,以及相同的问题,便是相同的回答。 云美人还欲再问,纪子期扬扬手中的药盅,微笑道:“云美人,药快凉了,大皇子还等着民女的药!” 云美人无耐,只得点点头放她走。 看着她端着的药盅,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若是这煲药送药之人是她该多好,想必这么多天下来,大皇子怕早就对她情根深种了吧! 其实哪用得着纪子期亲自煲药,她不过是在一旁看着宫人煲药而已。 她既已知黎渊的心思,虽想着报恩,能减少接触的机会还是尽量减少,这才是对大家最好的方式。 “师兄,师妹给你送药来了!”纪子期轻敲房门。 “师妹,进来吧,门没关。”黎渊的声音温柔中透着欣喜。 纪子期留下来的第二日,黎渊便要求她不要唤他大皇子,希望她唤他师兄。 仅管纪子期想着要保持距离,可黎渊当时苍白唇色,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反正是一个称呼而已,就当在术师协会里好了。 便顺了他的意,皇后娘娘或皇帝陛下不在的时候,她便唤他师兄。 “师兄,今儿个觉得身子如何?”纪子期放下药盅,轻声问道。 黎渊见到她,面上露出浅浅笑意,眼里的神采不自觉亮了几分,“一切如往常那般,劳烦师妹挂心了!” “今儿个天气好,一会师兄喝了药,师妹推着师兄去晒晒太阳!”纪子期倒出药,用手摸了摸玉盏温度,刚刚好。 便递到了黎渊手上。 “好!”黎渊接过药,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大口便喝了进去。 黎渊伤势总是反复,纪子期不是没怀疑过他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将药倒了。 于是这几日来,都是等他把药喝了,才去忙别的事,但黎渊的伤势仍是如先前一般反复。 纪子期很想说让换个御医瞧瞧,可那替黎渊把脉的御医便是这宫中医术最好,且自黎渊打小便帮他把脉的御医。 对他的身体体质了如指掌,若换了另一个人,开了什么有忌讳的药,怕是会伤上加伤。 喝完药,黎渊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上轮椅,由纪子期推了他出来。 原本皇后是不同意的,后来御医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皇后才同意了。 纪子期的工作,便变成了看着宫人煎药、送药、监督他吃药,然后推着他出来晒太阳。 她把自己定位成一名看护。 去往花园的路上,畅通无阻。 纪子期每次端着药去黎渊房间的时候,总能偶遇的那几个美人,在这个时候都自动自觉地避到了一边。 先前黎渊刚受伤两天,几位美人抢着要去照顾黎渊,甚至有一位仗着跟了黎渊多年,自认有些感情,跑到他房门口哭闹。 皇后一怒之下,令人杖打了那位美人,才让其他几个消停了。 据说那位美人卧床十来天了还不能下床,若不是因为黎渊重伤,皇后不想闹出人命,寓意不好,那位美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之后,便没有人敢再闹着要去照顾黎渊,也没有人敢偷溜去他的房门口守着了。 东宫中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也别有特色。 又是菊花盛开的季节,望着满园怒放的争相竞妍的菊花,纪子期想起去年与杜峰订婚后,他带她去看的那片菊海。 一个是高墙精舍细心娇养,一个是天高云阔肆意绽放。 就像现在的她和那时的她! 这一刻,她更怀念和杜峰在一起的日子,他似乎,从未想过要束缚她,任她自由自在,甘愿做她一转身时温暖的停靠。 这时,她也更能深刻体会掌珠住在华丽鸟笼的心情,她只是住了半个月,掌珠却住了十几年。 纪子期面上的追忆和向往,在黎渊看来便是对这花园美景的赞叹。 他心中浮起一丝期盼,面上笑容盛开,“师妹觉得这东宫花园如何?” “很好!”纪子期面带笑容,微笑而有礼地回道。 “这东宫花园在这皇宫中,不过是万千美景中的小小一隅。 在这皇宫里,多的是比这景色更好的东西,只要师妹愿意,随时都可以得到。”黎渊若有所指。 纪子期眼神透过菊花,飘向了曾经见过的那片菊海,对黎渊之语装作不懂,笑而不答。 这些日子以来,黎渊曾无数次暗示过,他可以给她更多的东西,只要她愿意留下来。 纪子期每次均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过话茬。 而每一次,黎渊也都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沉默看她片刻后,转向别的话题。 纪子期以为这次也会是一样,然短暂的沉默后,黎渊却继续道:“师妹,这东宫中的花园,相比杜府花园,觉得哪个更好?” 这话却不能不答,纪子期浅笑道:“皇宫中所有的一切均是天下最好的,这花园自然也是,杜府自不能与东宫相提并论!” 黎渊咄咄逼人,“那师妹更喜欢哪一个?” 纪子其有轻描淡写:“这花园里的花,以师妹来看,虽各有千秋,还是东营略胜一筹!” 黎渊双眸紧盯着她,似想从她面上看出端倪,“师妹,你知道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兄说的不就是花吗?”纪子期淡然一笑,双眸看向花海,略带迷蒙: “若以花比花,自是东宫胜出;若以花喻人,却端看各人的选择了。 好比师妹一样,若师妹也是这花园中的一朵,却更希望开在野外,肆意享受阳光和雨露,狂风和暴雨。” “即使被人践踏任意采摘也在所不惜?”黎渊面色一冷。 纪子期淡淡道:“如果是花,无论在哪里,都摆脱不了这被采摘的宿命!既是宿命,何须强求? 就像人终有一死,但每个人在死前仍想要轰轰烈烈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躺在床上等死。” 黎渊步步紧逼,“但无论是花还是人,都可以选择更加安稳更加舒适地死去。” “师兄说得没错,可以选择才是最重要的!有人选择孤独地死去,有人选择热闹地死去。 正因为有万千世间百态,所以这世间才会如此多彩多姿!”纪子期道: “人人都可以在能力所及范围内,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成为温室的花朵。” 黎渊道:“倘若师妹留在了这宫中,师兄一样可以让师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纪子期嘴角上扬,并不答他,反问道:“师兄认为师妹想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黎渊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纪子期看向他的眼,那淡然的目光好似一直望到他眼底深处,“师妹想过的生活,不过是和心爱的人组成一个温馨的小家庭,生儿育女,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 “以师妹之能,何需如此委屈自己?”黎渊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出如此平常的,同世间女子一样的话。 “不委屈!女人的宿命不过是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师妹亦不能免俗!” 纪子期道:“何况他绝不会束缚师妹,他会站在师妹身后,作师妹最坚强的后盾,面露骄傲看着师妹一步一步成长。” “师兄也可以做到!”黎渊的音量提高了几分,“只要师妹肯给师兄一个机会,师兄定能做到!” “师兄,这世上有一种情叫爱情,能够超越一切的世俗,眼里只能看到他,心里只会想到他。” 纪子期悠悠道:“不是因为他能为我做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他。 师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只因为他是杜峰!就像人终究难逃一死的宿命,他便是师妹的宿命!” 黎渊的面孔变得狰狞难看,怒吼道:“我不甘心!他不过是早我认识你而已!凭什么? 如果他是你的宿命,我便逆天改命,打破这宿命!” 纪子期被他突如的吼声吓住,怔怔看着他,“师兄,你这又是何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师兄迟早会遇到自己的宿命!” “我不要!如果不是你,其他的我统统都不要!”黎渊似乎陷入了疯魔状,全身紧繃,握着推椅的手背上,青筋暴涨。 这样的黎渊亦是纪子期未曾见过的,她真的有些被吓着了。 苍白的面色,惊恐的神情,清澈如水的眸中倒映出黎渊有些气极败坏的脸。 黎渊看着那倒影中的自己,长长吐出几口气,情绪渐渐平复,胸口因为刚刚的激动,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看来伤口裂开了。 这样也好!黎渊自嘲地想,至少不用他自己动手了。 也不用逼着御医替他隐瞒,也不用愧对母后心疼的目光了。 还有又有借口,让她多留些日子了! 黎渊深吸几口气,缓慢垂下眼,神情萎靡,“师妹,今日出来够久了,师兄有些累,送师兄回房。” “师兄,”纪子期看他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扯到伤口了?师妹去唤御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黎渊冷冷道,“送师兄回房!” 面上全是不容抗拒的神情。 纪子期不敢再多言,只得将他送回了房。 并叮嘱一旁的宫人,若大皇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马去找御医过来,并通知她。 今日花园这一闹之后,黎渊又恢复了如常,每日里轻声细语的同纪子期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偶有试探,纪子期装作不知道巧妙应对过去或避而不答后,也不再继续纠缠了。 纪子期心中略略放下心来,他应该是慢慢死心了吧!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几日,术师协会新制度下的第一次资格考试也已经结束了。 梅会长的事情暴露后,术师协会里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先前几个受梅会长蛊惑煽动众人抵制新制度,散播谣言的学生,也被吏部抓走,受到了严惩。 其他受到蛊惑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好在蒋大师等人出面求情,皇帝陛下下令其他人等暂一律免责,严令其日后定要恪守己任,莫再轻信谣传! 十五的时候,资格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田礼等人,果然取得了甲上的好成绩,古夫子卢夫子马夫子丰夫子几人,也均取得了甲上的成绩。 但有约三成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取得了乙的成绩,被降了级。 全国上下一片喧哗。 那些个曾经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人,原来水平也就这样,一试之下便露出了真身。 整个术数界的风气,慢慢地变好了。 十六日,皇帝陛下收到了天水前线马不停蹄送来的西羌议和书。 早先,杜峰已先飞鸽传书将此信息传至了京中。 当时的皇帝陛下仍处在自己的皇儿黎渊被西羌刺客重伤的震怒中。 收到消息后,也不与朝中大臣相商,搁置到了一边。 知道这消息的大臣,也不敢主动提及,怕被皇帝陛下的怒火波及。 反正天水离京路途遥远,西羌议和书还需要些日子才到,等议和书到了,说不定皇帝陛下的怒火也消了,到时再议也不迟。 如今议和书到了,皇帝陛下深知不能再往下拖了,便在朝堂上将此事提了出来。 底下众大臣一时面面相觑,不太敢接这个话茬。 大皇子黎渊的伤过去已月余,至今仍未痊愈,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这心里指不定多揪心了。 皇帝陛下也知这帮臣子的想法,直接点名了,“崔爱卿,你作为兵部尚书,先说说你的看法!” 崔大人站了出来,“回陛下,臣以为这西羌狼子野心,这议和之事,怕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户部林爱卿呢?”皇帝陛下不动声色。 林大人心里一戈登,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西羌刺客重创大皇子,老臣认为不可轻易放过!” “所以林爱卿是认为,朕应该为了自己的皇儿,枉顾黎民百姓,将国库耗尽,也要继续打击西羌吗?” 皇帝陛下声音平平,却透着冷然之意,林大人惊得立马跪地,“陛下息怒!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一个二个别给朕耍嘴皮子!朕的皇儿重伤未愈,朕很心痛,确实是恨不得将西羌碎尸万段!” 皇帝陛下突然发怒,厉声道:“可朕不只是一个父亲,更是这黎国万民的王!朕怎能为了自己的皇儿,将万民置于危难之中?” “陛下圣明!”底下群臣个个面露惊惶,纷纷伏地跪拜。 皇帝陛下重哼一声,“西羌议和之事,今日务必议出结果,谁要是敢再耍嘴皮子,休怪朕无情,重治众爱卿的罪!” 天子一怒之下,群臣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斟酌起用语来,既要确保说到点子上,又要确保不小心激怒皇帝陛下。 几大部根据黎国现在的国力、兵力等,建议应与西羌议和,因为西羌议和的条件可以说是写得相当有诚意的。 二十年内,绝不主动进攻黎国,每年愿奉上玉石战马等价值约为五百万两的贡品,同时希望允许两国通商通婚,共结两姓之好。 这等条件,与其说是议和,实际上已经算得上是投降了。 这也是皇帝陛下愿意正视的原因之一。 倘若西羌大王西烈墨不是如此用附属国卑微诚恳的语气,写出这份议和书,他心里怕也不能这么快就同意议和。 九月二十二,同意议和的消息飞鸽传书到了天水。 天水营帐一片欢呼沸腾。 这次天水与西羌的交锋,是黎军伤亡最少,斩杀敌人最多,获得军功最大的一次。 若不是第一次进攻时那位营长的贸然行事,天水军的伤亡只怕最少。 仅管是因为有着投石机的帮助,仍不能妨碍杜峰在天水军心中至高无上的位置。 从最初的有意刁难,到如今的真心追随。 杜峰命人将消息送至西羌后,准备打道回京。 九月二十六,天水军撤离天水,部分人前往西南,部分人前往京城。 杜峰心里有些遗憾的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纪子期的生辰。 想到去年她生辰那晚的情景,杜峰的心里就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双翅膀,飞奔回去。 想必他的期期也已经知道西羌主动议和,他就要回去了的消息了吧。 杜峰伸手摸摸怀中的裹胸布,以及那幅皱巴巴的美人侧卧图,心中暗暗期盼着,这次回去后,他的期期又会给他准备什么惊喜呢? 杜峰这一想,就觉得浑身发热,血液全部集中到了某一处。 —— 黎渊的伤势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不知是花园那一番话,还是怎的,黎渊不再折腾自己的伤口,按时吃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后,伤势就逐渐复原了。 自从他的药由一天三次,改为三天一次后,纪子期曾几次有意无意暗示过,她该出宫了。 黎渊当作未听到一般,顾左右而言其他,怎么也不接让她出宫的话题。 纪子期无法,只得尽量待在自己房间,减少与黎渊接触的时间。 好在黎渊伤好后,皇帝陛下又开始让他接手部分朝政,他也慢慢忙了,没时间来找她。 只是这样住在东宫时间长了,总会惹来非议。 纪子期其实并不太在意,但她不想蒋府以及杜峰因此背上莫须有的谣传。 她并不知道,杜安杜喜为了防止这样的谣传,在外面花了多大的功夫。 据说,近日来,黎渊在民间以及众官员的心目中,其威望又上了一个等级。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他替她挡了一剑。 本来应该是一出香艳的英雄救美人的爱情故事,因为杜安杜喜的处理得当,变成了大皇子对有才之能人的舍身相救。 就在纪子期刚入宫的那天,杜乐找了杜安杜喜。 他因为跟在纪子期身边,比二人更清楚黎渊对纪子期的企图。 因而希望杜安杜喜能想想办法,别让少爷一回来就没了媳妇,未婚妻变成了皇妃。 人已入了宫,入宫劫人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利用民意,让大皇子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这出舍身相救的故事,在故意虚化纪子期性别的前提下,在坊间传开了。 黎渊自是也知道,曾私下发了好大的火,奈何消息已散开,无人能挽回。 皇帝陛下曾劝他放手,倘若被民间及众官员知道,他救她并不是什么为了臣子以身犯险。 而只是一个为了美色冲昏头脑的皇子时,只怕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会跌到谷底。 “渊儿,若你是个普通人,舍身救美人,会是一出流传千古的佳话。 可你是黎国的皇子,是未来的皇帝!你如此公私不分,为了一个女人置黎国于不顾,何人会相信你? 你如何能有威望,让各位臣子按你的意愿行事,按你的想法来塑造黎国?” 黎渊心中何曾不知,只是,一想到那个笑容浅浅的女子,他就无论如何也放不开手! 纪子期在心中默算着杜峰回京的日子,估计最快都要到十月底了。 也就十几天了,她在心中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随着天水大军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黎渊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有时宫人不小心做错了一件小事,他也会大发雷霆。 弄得东宫人人自危,连那些个一心祈盼他快点好痊的美人儿,在他真的好痊后,也不敢随意往前凑了,生怕被怒火波及。 只有当纪子期出现时,黎渊才会回到之前那个所有人心目中大度的大皇子。 因而东宫所有人都知道了,住在这东宫里那个与大皇子师兄师妹相称的纪小姐,是黎渊最看重的女人。 或许从她进入东宫那一天起,宫里这些人精似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 只是让他们不解的是,听说这纪小姐是威远将军的未婚妻,怎么又会和大皇子纠缠不清? 若那两人婚约已除,那为何大皇子不快点给她个名份? 而且听说皇后为大皇子选的皇妃候选人名单里,根本没有这位纪小姐的名字! 宫人们都糊涂了,不敢得罪纪子期的同时,也不敢随意往她身边凑。 倒让纪子期乐得清闲。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纪子期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黎渊仍无一丝想放她出宫的打算,她心里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装作无聊想绣绣花,向宫人要了剪子等绣花用的物件。 然后偷偷藏进袖拢,装作不小心遗失了剪子。 十月二十五,纪子期生辰,杜峰回京的前三天。 黎渊不知从哪得知了今日是纪子期生辰,命人备了一桌酒席,说要同她庆生。 因着黎渊受伤的缘故,皇后特意从御膳房调了两个合黎渊口味的御厨过来。 特意准备的饭菜自然很精致,纪子期想起去年生辰与纪氏一家一起庆祝的场景,对这满桌的饭菜,毫无味口。 黎渊备了薄酒,亲自斟上两杯,将一杯放到纪子期面前,举杯示意道:“师妹,今日你生辰,师兄敬你一杯。” 纪子期本不想饮,但今晚黎渊的面色似乎不大好,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遂道:“谢师兄!师妹不善饮酒,只能意思一下,师兄莫见怪!”然后举起酒盏,放在唇边轻轻抿了抿,又快速用衣袖擦了去。 去年生辰饮了两小杯清酒之后,就糊涂成那样,说明这具身体对酒精太敏感,纪子期不敢冒险。 黎渊却一口就干了,看得纪子期心口突突直跳,见他又立马倒了一杯,忙伸手阻止:“师兄,你身子才刚好,御医说了,不能饮酒,师兄莫要再饮了!” 黎渊却不理她,端起起杯,一仰头一口干了,然后又满上了一杯。 纪子期无法,只得趁他饮酒的时候,抢过酒壶,并挟了两筷子菜放他碗里,轻笑道:“师兄,空腹饮酒伤身,多吃点菜。” 黎渊面色一沉,对着外面唤道:“来人,再拿壶酒来!” 气氛有些僵,纪子期站起身,垂眸行了个礼,淡淡道:“既然师兄有饮酒的雅兴,师妹便不再劝了。 不过师妹并不擅长饮酒,就不打扰师兄了。师妹告辞!” 她转身欲离去,黎渊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拽。 纪子期慌忙扶住桌子,狼狈跌回椅子上。 因这一动静,桌上的酒壶打翻了,酒水倾泻下来,滴到了她的衣裙上。 酒是温的,暂时并不觉得冷。 屋子里顿时都是酒的清香,引人迷醉。 “师兄,请放手!”纪子期小脸一板,带着几分怒意道。 黎渊面上的怒意更甚,“师兄不过是想同师妹庆庆生,心里一高兴,想多喝两杯,师妹这点面子也不赏吗?” “师兄的心意,师妹很感激。只是师兄身份不同,又有伤在身,自该爱惜身子才是!”纪子期拼命想扯回自己的手。 奈何黎渊握得紧,就是不松手。 纪子期放弃挣脱,冷冷道:“师兄的心意师妹收到了,天色已晚,师妹该回去休息了。” “回去休息?师妹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远离师兄吧?”黎渊心中气愤,手下用力,捏得纪子期的手生疼。 她强忍着不出声,索性决定将话说开,“师兄,你伤势已好,师妹想明日便出宫去,望师兄准许!” “想出宫?是因为知道他快要回来了吧?”黎渊冷笑道:“那师兄实话告诉师妹,没有我的准许,你休想跨出这东宫一步!” “大皇子是想囚禁民女吗?”既以撕开,纪子期也懒得师兄师妹的绕来绕去,心中害怕,却仍是厉声质问道。 另一手轻放腰间,摸到藏在此处的剪刀时,心里略定了些。 “是又如何?难道他还敢进这东宫来抢不成?”黎渊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若如此,正好让父皇治了他犯上的死罪!” 纪子期气得说不出话来。 敢情他一直不放自己出宫,打的是这个主意? 以杜峰的性子,一怒之下,说不定还真是会如此做。 纪子期怒极反而平静下来,双唇一抿,对着黎渊灿笑,话语却像利箭刺入黎渊心口:“如若他真为了民女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民女便陪他去地府,做个同命鸳鸯又何妨!” 那带着绝决的笑容容光之至,看得黎渊心脏骤停,转而一阵剧痛从心底传开。 “你为了他,竟然打处置双亲不顾陪他共赴黄泉?” 纪子期坚定道:“若反过来,他亦会如此!当初掌珠公主召见民女时,他害怕民女受到伤害,本打算带民女走,被民女制止了。 后来在地宫时,为了与民女相见,他不惜让刘夫子迷晕他,只求他将他与民女关在一起; 地宫谜题解开时,也是他抢在民女面前,冒着生命危险,破了那地宫! 他可以为了民女将生死置之度外,民女亦可为了他共赴黄泉!” 黎渊的声音里露出了一丝卑微,“我也可以为了你付出性命!当日挡下的那一剑,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心意吗?” 想到他当时奋不顾身的那一挡,纪子期的心突然有些软了,她垂下眼睑,“大皇子,民女很感激大皇子的舍身相救! 可大皇子,民女对您只有感恩的心!若大皇子执意想索要民女还不起的恩情,民女只能赔您一剑,两相抵过!” 语音一落,黎渊面上血色迅速褪去,他胸膛剧烈起伏,用力甩开纪子期的手,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向那桌精美的饭菜。 桌子倒了,桌上盛菜的精致玉盏撞到一起,不愧是皇家玉盏,哗啦哗啦,发出悦耳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滚!”黎渊怒吼,声音里带着像头被拔去利爪的野兽般的无助与愤怒。 纪子期匆匆行了礼,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黎渊的房间。 跨过门的那刹,纪子期听到后面黎渊愤怒压抑的嘶吼,却仍是没有回头。 纪子期不知道离开后,黎渊到底发了多大的火,只知道自己离开他房间后,不由自主地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拴上门,后背抵在门上,双手抚上胸口,才发觉那心脏跳得如此之快。 她闭上眼,大口大口喘着气,在心中默默呼唤着:杜峰,你快点回来! 杜安杜喜不敢将纪子期被关在东宫的事告诉杜峰,因而在二十七这天中午提前到达京城的杜峰,并不知晓发生的这一切事情。 大军还有三天才到,迫不急待赶回来的杜峰先回了杜府,打算洗漱一番后便去见自己心心念了好久的纪子期。 ------题外话------ 感谢QQa96ac8b71300da、今昔何昔520、QQ3529de4ab21119、美梦君、ly90、一个小女人zyf、150**1073、aoyuxuan3689、南宫轻雪、WeiXin33720f4e89、萝卜卜、空调酱、呆萌羊羊的妈妈、QQ062214pc594e02、柒城旁、星雨心雨、孤莫、开心果403732632、沉迷茨酒的网瘾少年、书迷糊涂、紫海芋、150**8441、luxinxia1976、2016hsy、xiaoyu56518、小妖精HY、dangzh、wu5055、樱桃love、mina527、陈喜平1、bluekey1、张萌芽、zcy030119、5768688、悠悠青草香等各位亲亲的花花石石和票票~ 正文 157、杜峰回来了 一入杜府,却见到了本应待在纪子期身边的杜乐。 “杜乐?你怎么会在这?”他皱眉问道。 刚从战场回来的杜峰,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直接问到了他头上,杜乐不敢隐瞒,实话实说了,“纪小姐查赈灾贪污案时查到此事与西羌密探有关。 八月中的时候,对方派人来刺杀,大皇子黎渊替她挡了一剑,第二天皇后娘娘将纪小姐接进宫去照顾大皇子去了。” 除了曾被警告一事外,刺杀前一切事情的来胧去脉杜峰都很清楚。 但是,听到黎渊为纪子期挡了一剑时,他很感激。 但他为什么会挡?他受了伤为什么会让期期去照顾?而且已经二个多月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杜乐,是不是大皇子对期期生了别的心思?”杜峰沉声问道。 杜乐不敢骗他,点了点头,“大皇子很早就表现出对纪小姐的企图,纠缠了她几次,纪小姐怕影响少爷的心情,让咱们几个不要告诉您!” 杜峰眸光闪动,“马上备水,我要沐浴更衣进宫!” “少爷!”同他一起回来的杜康大惊:“您要进宫?是打算去抢纪小姐回来?” “抢?期期是我的未婚妻,她的未婚夫回来了,理当出来相见!何来抢之说?” 杜峰声音沉静,带着不容辩驳,“我只是去接她回来!” 杜康无法,只得偷偷给杜乐眼色。 杜乐摊手,老爷不在,没人好找,杜安杜喜也劝不住,总不能去找夫人吧? 杜康用嘴形道:“蒋大师,林大人!” 杜乐领悟过来,匆匆往蒋府和林府而去。 蒋大师和林大人收到消息后大吃一惊,这未来曾孙女婿,居然想直接进宫去要人? 这万一要是冲撞了贵人,治个擅闯顶上之罪,如何是好? 就算不判死罪,万一流放边关,难道让小雪陪着他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吃苦? 这个没脑子直肚肠的家伙!要是进宫去求情有效,他们二人早就将人救出来了,还等着他去? 蒋大师和林大人慌忙叫了管事备好马车,往宫中的方向追去,祈求着能在他入宫前将他截住! 只可惜,马车如何能跑得过马?特别是在杜峰骑着追风,快马疾奔的前提下。 等到蒋大师和林大人赶到宫门口时,宫门口的士兵道杜将军早就进去了。 二人又在心时将杜峰骂了一通后,齐齐进宫去面见皇帝陛下,请求他看在杜峰刚立下战功以及迫切想见未婚妻的份,格外开恩。 杜峰并未去东宫,而是来到了皇后殿外。 皇后娘娘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他的面见。 杜峰双袍一撂,直直跪在了殿外,不顾来来往往的宫人,朗声道:“末将四月二十五收到兵部密令,西羌异动,即刻赶往北地天水。 收到密令后的第二日,末将马不停蹄连夜从南秦赶往北地,累死了三匹战马,在五月三十这天赶到了天水。 西羌强大,末将不敢松懈,日夜操练,每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 六月到七月期间,总共与西羌三次对战,二胜一平,折损西羌兵力三万,我方损失一万五千。 末将说这些,不是想向皇后娘娘邀功,只是想皇后娘娘知道,末将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护我黎国百姓安稳,更是为了让末将亲人无忧。 末将心中感谢皇后娘娘对末将未婚妻的喜爱,但如今末将回来了,末将希望与未婚妻团圆,请皇后娘娘允许!” 他跪在那,背脊挺直,声音不卑不亢,像把出鞘的剑,开封的刀,浑身散着凛冽的寒意。 殿内的皇后看不到,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 她心中叹息一声,这个男子,此时此刻,心中极端愤怒之下,仍有这般智慧,大度而又隐忍,这份气度就已超越了自己的皇儿。 若说纪子期被困宫中,林大人和蒋大师来求,她亦有道理将人扣下! 我皇儿救了你们的曾外孙女小雪,难道让她来照顾几个月都不可以吗? 可只有杜峰来,她不可以!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立下了赫赫战功,还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 这天下哪有什么理由阻止从边关回来的未婚夫,想见自己夫婚妻一面,这最基本的人之常情呢? 他光明正大的跪在那,语气中毫不动怒,只是平静地诉说自己的请求,无人可以指摘! 难怪掌珠会对他如此倾心! 若是他能对掌珠上心,纪小雪能对渊儿上心,该会是多么美好的两段姻缘啊! 只可惜,老天爷在赐予皇家无上的尊贵与荣耀时,同时也收走了他们得到幸福的机会。 身为皇家人,享受得了繁华,就得耐得了寂寞!这是他们的宿命! 或许这样的劫数,对渊儿和掌珠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皇后娘娘心中叹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朝身边侍候的女官一挥手,“带他去吧!” 那女官应了声“是”退出到了殿外,径直走到杜峰面前,“将军,这边请!” “谢皇后娘娘!”杜峰表情平静,似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此时的纪子期正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在药房里看小宫女煎药,没办法,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东宫对她来说,就像地宫里巨大的棺材屋,她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却不能走出这东宫大门。 同样外面的人也是一样,别说人,连只苍蝇也难飞进来。 随着杜峰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越发觉得这时间难捱。 有时候回头一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东宫无所事事地过了两个多月的。 她无聊地换了个姿势,歪着头,盯着那药炉里细小的火花,以及不断冒出的烟状热气。 “期期!” 咦?她好像听到杜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纪子期将头歪向另一边,叹口气,哎,她又在做白日梦了。 “期期!” 哎,纪子期在心里答道。你到是快点回来啊!别总让我在心里想着你。 “期期!” 讨厌讨厌!干嘛不停在耳边响起? 等等!纪子期猛地松开托腮的手,坐直身子,这声音怎么这么真实? 她扭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门外身姿坚毅挺拔、笑得一脸温柔的男子。 不是她眼花吧?难道太过想念他出现了幻觉?纪子期猛地揉揉眼睛。 没眼花!杜峰回来了!那厮真的回来了! 她猛地起身,尖叫一声,开心地朝他跑过去。 杜峰双脚才刚踏进门,她就跳到了他身上。 杜峰微笑着张开双臂,伸手接住她,略微往上一用力,纪子期便用双腿缠住了他腰身,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 不顾皇后身边的女官还在,不顾药房里的小宫女还在,不顾门外走来走去的宫人。 热切而盼望地吻了下去。 女官年岁略长,一惊之下慌忙转过身,急急离去了,只看得到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屋内的小宫女年岁小,瞪大眼看了一会之后,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她应该看的画面,尖叫一声后立马一手捂住了嘴,一手捂住了眼。 然后羞得满脸通红,欲哭无泪。 那不知羞的两人在门入口处,她在屋内,她怎么出去啊? 偏偏那人吻得缠绵,吻得热烈,吻得无所顾忌,还不时发出羞人的声音。 小宫女只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两只手,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听不到这羞死人的声音。 或者是突然来场失忆,让她忘记了今天看到的这一切。 小宫女虽心中如此想着,却仍是忍不住生了向往。 直到多年后,小宫女熬成了大宫女,熬成了女官,今日所见到的这一切,仍是她生命里最鲜活的记忆。 每每想来,总能让她脸红心跳。 纪子期不待杜峰反应过来,急切地将小舌送入了他口腔内,想要感受他让人安定的气息,弥补自己心底的空虚。 杜峰只楞了一瞬,便进行了疯狂的反扑,许久未尝到肉滋味的男子,狠狠地吸吮着她的唇舌,想像将这大半年来的缺失补回来。 因为她的主动,杜峰几乎失去了控制,力气大得让纪子期唇舌剧痛。 可她并未像以往一样呼痛,并娇声道“轻点轻点,痛!”,而是越发努力地撩拨他,让他身上的热火不顾一切地焚烧她。 她想要用这样的痛,来证明杜峰已经回来了的事实。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吻到双方的唇舌均已麻,吻到几乎可以尝到血腥味,吻到胸膛里的氧气已殆尽,才松开了。 唇舌分开的二人,仍保持着刚才相拥的姿势,纪子期的手仍捧着他的脸,低着头细细看他的眉眼。 她如此,杜峰亦如此,他几近贪婪地看着纪子期面上的甚至是一根毫毛也不愿放过。 眉似剑锋,眸含星辰,北地的风霜将他打磨得更有男子气概! 纪子期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眼弯弯地笑了起来,然后一低头轻啄一下他的唇,喜笑颜开。 这个男人,怎么会越来越帅了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笑意不减轻声问道。 好似生怕一眨眼,眼前的男子就消失了。 “两个时辰前。”杜峰亦如此,几月未见,他的期期越发美丽动人,像一团柔和的光一样,让他移不开眼,只愿紧紧追随。 而且抵着他胸膛的丰润似乎更加饱满了,杜峰很想垂眸或用手亲自验证一下,可纪子期捧着他的脸,让他动弹不得。 “一回来就进宫来接我回去的吗?”纪子期嘴角弧度翘起得更加厉害,眼睛里柔得似要滴出水来般。 “嗯。”杜峰的声音从鼻腔里轻轻逸出。 然后搂着她腰的手略一用力,“这是惩罚你不告诉我!” 有些痒,纪子期躲闪了一下,咯咯大笑,朝他轻眨一下眼,俏皮娇声道:“就这样?我心里还想着我骗了你,任你惩罚呢!” “真的?”杜峰双眸熠熠生辉。 “嗯。”纪子期乖巧点头。 杜峰轻声道:“那咱们回去吧!” “好!”纪子期滑下他的身子,柔声应道。 然后两人手牵着手,走出了东宫,走出了皇宫。 不知是否皇后下了命令,出宫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 追风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外,看到主人出来,轻轻扬起马头,嘶鸣了一声。 杜峰一招手,它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杜峰双手搂着纪子期的腰向上一用力,将她放在了马背上,然后一抬腿,跨上马背坐到了她身后。 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一扯缰绳,追风已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的披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让她受到一点寒风的侵袭。 纪子期偎在她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熟悉的味道,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满足地叹了口气。 追风很快就停在了纪府门口,杜峰先跳下马,然后双手放在她腰上,将她提溜了下来。 门房老李看二人,惊喜道:“将军?纪小姐?” 老李虽对具体事情不是太清楚,也知道凯旋回来的大军要三日后才到,也知道纪子期被关在宫中,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一下两人齐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吓了一大跳。 “老李叔。”纪子期亲切地打招呼。 “老李,”杜峰道:“去通知蒋府、林府和杜府,我和纪小姐都出来了,晚些回去。” “是!将军!” 当纪子期被杜峰牵着手,有些迫切地进入寝房时,像初入新房的小媳妇般,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只是她还没不好意思多久,已被杜峰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深金色的被褥上是怀中女子披散开的黑丝,白玉的脸庞以及轻轻颤动的睫毛。 杜峰想起纪子期寄给他的那幅美人侧卧图,那旖旎风景慢慢浮现脑海,眼里迅速聚满了欲火。 纪子期咬着唇,有些不敢看他太过炙热的眼。 看着怀中小人儿娇娇怯怯的神情,杜峰忍住满身的欲火,调笑道:“期期,你是害羞了吗?” 然后俯身靠近她,鼻尖轻触,声音因情动而变得格外魅惑:“刚刚是谁说任我处罚的,嗯?” 鼻腔里逸出的声音让纪子期浑身一软。 她用力一咬唇,下巴一扬,带着不肯服输的神情,略带挑衅道:“哪有?来吧,谁怕谁?” 杜峰含笑的眼里光彩溢动,转而变成更为深邃的幽幽绿光,声音暗哑道:“好,等下可不许求饶!” 身上男子的脸越靠越近,纪子期忍不住闭上眼,然后感觉到自己敏感的耳珠子被湿热的唇舌含住,细细啃噬。 又像将它当成是可口的糖果般,轻轻舔舐。 纪子期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唇离开了耳珠子,一路下滑,来到脖颈,然后有双手轻轻解开了她的衣衫。 她紧咬下唇,浑身越发软得厉害,双后无助地抓住底下的被褥,承受着杜峰的唇舌和手带给她的颤栗。 杜峰的身子迅速地炙热僵硬起来,原本想逗弄她的,受到惩罚的却仍是自己。 …… 许久之后,他倒在一旁,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胸前。 纪子期也累得不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息着体内不断涌起的悸动。 毕竟已是深冬,火热过后,身子便觉得有些凉,纪子期想将衣衫并拢,却被杜峰阻止了。 他的大手缓缓移动,在她耳边轻轻道:“期期,我来帮你!” “不行!”纪子期的反对还没出声,便被他的唇堵在了喉间。 …… 余韵过后,纪子期埋怨地瞪了杜峰一眼,那脸上犹带着激情过后的红晕,于是那一瞪便带上了勾人的风情。 杜峰忍不住再次情动,浑身瘫软的纪子期,手指头都不想动,索性任他为所欲为。 两人这一闹,已至天黑,纪子期不得不回去了。 蒋府里,蒋大师及纪氏一家子正焦急地等着纪子期的归来。 蒋灵心里忍不住埋怨:死丫头,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向外!就派了个人来说一声,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也不晓得爹娘和太爷等得有多心急! 杜峰送纪子期回来后,跟蒋府众人一一行礼打了招呼,道过几日专门上来拜访就告辞离去了。 纪子期想起自己离开前对镜梳妆,那红肿的唇外人一看便知发生过何事。 如今面对蒋府一家人时,眼神闪躲,有几分不好意思。 蒋灵看到完好无缺只双唇略有些红肿的女儿,心里一直的埋怨就消散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纪子期和蒋大师纪氏爹娘行过礼后,左右瞟瞟不见范铭烟,轻声问道:“娘,外祖母呢?” “她回范府了。”蒋灵叹口气:“范府现在一团乱,范家下一代最出息的是你小表叔范同。 大房的几个,听说不怎么成器,以前你外叔祖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一下。 现在他一出事,大房那边就开始闹了,你外祖母只得回去暂时主持一下公道。 她虽已外嫁,但身份摆在那,那些人不能不有所顾忌。” “外祖母,没怪我吧?”纪子期心下有些忐忑。 “怎么会呢?你外祖母又不是那等不识大体之人,你外叔祖犯下的是死罪,被天下万民唾骂的死罪! 虽是你查出来的,但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况他还差点烧死你!”蒋灵一说起这事,气得浑身发抖,“你外叔祖,可真不是人!” “好了,娘,别气了,都过去了。”纪子期安慰她:“外祖母身子不好,这一打击之下,我怕她老人家会受不住!” “娘也担心,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等范府那边安定下来后,再将她老人家接来。” 蒋灵道:“小雪,你在宫里也担惊受怕了这么些日子,想来吃得也不好,睡得也不香,今儿就早点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跟娘说!” 回到自己房间的纪子期,全身大字型瘫在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突然转到下午在纪府里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面上滚烫。 这厮,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下次定要他老实招供才行。 纪子期钻进被窝,闻到熟悉的味道,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了下来,嘴角带着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依然是在蒋灵的呼唤声中起的床。 她其实早醒了,只是很久没听到蒋灵每天早上定时的呼唤声,很是怀念。 因刚从宫中回来,蒋大师便让她休息几天,挨个去林府杜府拜访后,再去术师协会。 小雨小风去了学院,纪子期只得逗弄一下小星,陪他玩耍。 两岁半的小星说话已经非常顺溜了,而且越来越会讨人喜欢。 “大姐,这个大姐喜欢吗?喜欢小星送给你。” 小星举着手中一个拨浪鼓送到纪子期面前。 “这个呢?”“这个呢?”“大姐,要不小星通通都送给你!” 纪子期被哄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抱着他猛亲。 一旁的蒋灵翻个白眼,“小雪,你莫被这小子骗了!他是想送你之后,再讨要新的!” “娘亲!”小星撅着嘴抗议。 纪子期捏捏他圆鼓鼓的小脸,大笑道:“小星莫生气,下次大姐买新的小玩意来送你好不好?” “大姐人真好,小星最喜欢大姐!”小星兴奋地搂着她,凑上去响亮地亲了一口。 蒋灵看得直摇头,“这小子,一张嘴也不知道像谁,就会哄人!” “来,小星,让大姐好好瞧瞧像谁?”纪子期故意捧住他的小脸瞅着他的小嘴仔细瞧了瞧,然后大声道:“像阿娘!” “像阿娘!”小星跟着大声道。 蒋灵也被逗乐了,“哎哟,你们这两个家伙,合起来欺负阿娘了?” 两人齐齐摇头,“不敢!” 蒋灵看着在宫中待了两个多月的女儿仍如之前那般开朗贴心,放下了心。 想起昨日送女儿回来的女婿,好像更加英挺沉稳。 而且两人亲密的态度看来,似乎并未因为纪子期被关在宫中两月而心生隔阂,心里更是高兴万分。 “小雪,杜峰大半年没见,好像更加沉稳了!”丈母娘对女婿的爱会越来越深沉,蒋灵现在便是如此。 沉稳?呸!花样越来越多倒是真!纪子期想起那放肆的手指,忍不住面孔发热。 “还好吧,好像同之前差不多。”她顾左右而言他,迅速转了话题。 “娘,谨言回天顺没?没回的话,我下午想去看一看他和哑叔!” “谨言啊,”一说到他,蒋灵突然又想了另一桩糟心事,“谨言离开了,他是一个人走的。 走之前来找过小雨,第二天你哑叔来,我才知道谨言是来告别的。” “他去哪了?是不是回天顺了?”纪子期问道。 “应该不是!我问小雨那丫头,她不肯说,只单独告诉了你哑叔。”蒋灵叹口气,面上带着忧心,“小雨那丫头,好像看上谨言了。” “什么?”小雨和苏谨言?在她心中就是两个未长大的孩子,居然看对眼了?纪子期心中愕然道。 “也是谨言走了之后,小雨那几天神情恍惚,一时偷笑,一时面红,一时又哀伤得像个大人,娘才发现异常的!” 蒋灵道:“娘也不是嫌弃谨言,只是自从苏老爷苏夫人去世后,他性子大变,娘是怕小雨跟着他会受罪。” “娘,您问过小雨了吗?”纪子期问道。 “这做娘的,这种事最不好过问。”蒋灵道:“小雪,你是大姐,小雨又听你的,你帮我探探她口风,她十四,也不小了。 又生得这般模样,前些日子已经有好几家悄悄在打听她了。你让她回个话,娘这心里也好有个底。” 纪子期道:“行,娘,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下午小雨从学院回来后,纪子期趁未到用膳时间,来到了小雨的园子里。 “大姐,你怎么来了?”小雨有些惊奇。 “小雨,谨言去哪了?”纪子期直接道明来意。 “少爷他,”小雨楞了一瞬,转而眼眶微红,却没有直接回答纪子期的话,“若当日大姐在,定能说服少爷打消此念头。” 纪子期升起不好的预感,又问了一句:“谨言去哪了?” “少爷他,”小雨幽幽叹口气,“去煞血堂了。” “什么?”纪子期大吃一惊,“他去煞血堂做什么?苏夫人的死,虽说是煞血堂中人收了银子刺杀苏老爷而引起的。 但那些人已经被苏老爷杀死,且幕后之人也已经绳法,他还想去找煞血堂报仇?” 小雨咬着唇摇摇头,“不是!少爷说要去煞血堂做杀手,想体验一下苏老爷当年的生活!” 纪子期楞住,她想不到苏谨言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怕是从他要哑叔教他功夫的那天起,就已经做了如此打算吧! 一旁的小雨突然痛哭起来,“姐,我拦不住他!我跟他说我喜欢他,过两年咱们成婚,生几个孩子,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 可他不要我!他叫我不要等他,过两三年找户殷实简单的人家嫁了,不要挂念他!” 小雨扑到纪子期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他不准我告诉别人,哑叔也不许告诉!可哑叔过来找他,我担心他,还是告诉了哑叔。 姐,少爷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姐,少爷才学了几个月功夫,去煞血堂会不会出事?” 纪子期搂着小雨,心中微微发酸,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江湖的事她虽不懂,可有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说明还不都是争夺钱与权的问题。 只不过江湖中人依靠武力,朝堂中人依靠脑力。 苏谨言一个初学功夫的人,好比一个刚拿书本便立志进入官场的学子,其艰难辛酸可想而知。 而且哑叔曾说过苏谨言已经过了最佳练武的年龄,若想有所成,必要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坚苦。 纪子期轻轻叹口气,抚摸着怀中犹自伤心不已的小雨的秀发,安尉道:“小雨,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哑叔吗? 哑叔真的很厉害的,江湖中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有他在,谨言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吗?”小雨从她怀中抬起头,黑亮的眼珠子被泪水浸过越发清澈,咬着下唇,抽抽噎噎道:“那少爷会生我的气不理我吗?” “怎么会呢?”纪子期伸手捏捏她的俏鼻,“我们家小雨这么可爱,谨言怎么会不理你呢?他要是敢不理你,姐替你去揍他!” “讨厌!”小雨俏脸上犹带着泪,却被一下子逗笑了,那一笑好似千万朵海棠在雨中齐齐盛开,娇艳之至。 看得纪子期心神微动,心道,这苏谨言竟能挡得住小雨的美色诱惑,这定力与心性绝非常人啊! 她将小雨搂入怀中,大笑起来,心里却有丝心酸与骄傲浮起。 一眨眼,这个初见时为了她与小风的安全,不惜被那贼夫妇捉走的俏丽小丫头,已经大到懂得情滋味,且开始为情而伤怀了。 第二天下午,蒋灵带着纪子期还有小星去了林府。 林府里林大人和林寒轩刚下朝回来,见到蒋灵和纪子期小星三人,满是皱纹的威严老脸上,立马露出温和的笑容。 “祖父,爹!”蒋灵轻唤道。 看来她不在的这两个多月,蒋灵已经对林寒轩完全抛开了成见,那声爹喊得亲切自然。 “太爷,外祖父!”纪子期一一行礼,小星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喊。 “好,好!都是乖孩子!”林大人笑得满脸的褶子越发明显。 小星还是改不了要抱抱的招数,伸着双手朝着林大人求抱抱。 “小星!”蒋灵沉下脸喝道。 小星已经两岁多,养得又结实,她现在抱他都有几分吃力。 林大人七十多了,万一不小心折了腰啥的,可大可小。 “没事没事!”林大人乐呵呵地抱起小星。 一抱之下心道,哎哟,几日没见,这小子又长沉了。暗想着,是不是也得每日锻炼一下? 不然过不了几个月,这小子再长下去,他想抱都抱不动了,岂不是让这小曾外孙看扁? “小雪,一切都还好吧?”许久未见的林寒轩,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白发丛生,额头眼角皱纹也多了不少。 纪子期在知道当年真相后,每每遇见他,总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到底是死了的人更悲,还是活着的人更伤,实在难以分辩。 一场误会,终是害了三个人的一生。 “外祖父,小雪一切都好,劳烦您们挂心了。”纪子期轻声道。 蒋灵见一旁抱着小星的林大人有些气喘了,忙伸手接过了小星。 林大人大力吸了两口气,心中感慨,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然后转向纪子期:“小雪啊,这段日子你就先多休息休息,别想着什么为谁效劳不效劳的事。 你蒋太爷和太爷我虽老矣,可这身子骨还结实,捱多几年是不成问题的。 太爷想着吧,过完年,杜峰二十二,你十七,你们这婚期也该定下来了。 这术师协会也好,户部兵部也罢,哪都别去了。 好好在家里准备嫁妆,等成了亲生多几个娃,到你蒋太爷和太爷我都动不了的时候,你再出来接班。” “太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纪子期抬头柔声道。 “没什么事。”林大人道:“这大皇子对你的心思,没人敢拿在明面上说,可一些心思玲珑的,都猜到这一层上了。 大皇子除了年轻些无经验,从才能品性来说,他日登基后,必定是个有作为的好皇帝。 可这年轻人,总会有为某件事执迷不悟的时候。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误入歧途。 因此不管是为着黎国的未来着想,还是为着你和杜峰着想。 太爷都希望你们尽早成婚,趁此绝了他的心思,免再多生事端!” “太爷,小雪知道了!”纪子期点头应道。 蒋灵纪子期小星三人在林府早早用完晚膳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蒋灵又对婚期的事跟纪子期进行了探讨: “小雪,娘觉得你林太爷说得对。先前杜夫人探过几次口风,娘本来是打算今年替你办过生辰宴之后就订下婚期。 可三月你和杜峰去了南秦,不知道你们要去多久。 等到你六月回来了,杜峰却去了北地天水,又是不知归期! 娘和杜夫人也没辙,总不能到时候定下了婚期,结果新娘子和新郎倌都不在,那两家可真是失礼人了。 现在出了大皇子这事,你和杜峰又都回来了,娘也同意趁早成婚的好。 只是可惜不能帮你办个盛大的生辰宴,娘这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娘,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了,明日杜峰过来或后日我去杜府的时候,我跟他商量一下。” 纪子期捏紧蒋灵的手,“娘,生辰宴我真的没关系,只要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比十个甚至百个生辰宴更让我满足。” —— 明日正好是大军回京的日子,杜峰身为主帅,到时候必须与之汇合,因此第二日很早就来了蒋府。 经过天水战场和风霜洗礼的杜峰,在白天看来,更加沉稳挺拔,锐利又不失睿智,像出鞘的宝剑,让人无法忽视其光芒。 蒋大师很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受了他的大礼后,进宫去了。 小风小雨去学院前,也纷纷唤了声“大姐夫”才离去。 乐得杜峰露出满口的白牙。 当然最让讨他喜欢的还是那个自来熟的小星了,“大姐夫,抱抱~” 杜峰微楞之下,有些僵硬的抱起了小星。 他个子高,小星被他抱起后,一下子视野开阔了不少,高兴地直拍手。 杜峰心里发软,见他高兴索性一用力,让他坐在了自己肩头,带着他在园子里窜来窜去。 兴奋得小星直叫唤,嘴里的好话更是拼命往外冒,“大姐夫,你好棒!”,“大姐夫,小星最喜欢了!” 等把杜峰哄得心花怒放之后,就开始指使起来了,“大姐夫,小星想去那里看看。”“大姐夫,再高点再高点嘛。” 蒋灵越看越喜欢,这对小孩子都这么有耐性的男子,以后一定会疼媳妇的。 纪仲春越看越生气,抢走了自己娇美的大女儿小雪不说,现在又来抢自己鬼灵精的小儿子。 哼!他一生气,甩甩袖,硬梆梆道:“我去布行了!” 在纪子期印象中,可从未见过纪仲春沉过脸,这一下就有些糊涂了。 “娘,爹他怎么啦?” 蒋灵下巴一抬,指着杜峰的方向道:“吃醋了呗!” 纪子期忍不住掩着嘴轻笑起来。 因杜峰时间紧,几人早早用过午膳后,便送他离开了蒋府。 婚期的事,便只能留到明日纪子期去杜府再说了。 —— 北地天水回京封赏的将士,是下午快晚上的时候到的京城,第二日皇帝陛下只简单召见赞赏了几句,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庆功及封赏宴定在了三日后。 纪子期一早便去了杜府。 ------题外话------ 呜呜,咱们的将军终于回来了~ 福利嘛,哈哈,肯定是有的,过两日在群里发哈~ 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每月全订阅奖,明天中午12。00开始哟~ 正文 158、订下婚期 杜元帅去了西南,正在归途中,杜夫人一人在杜府,实在是无聊了很久。 见到纪子期,心中非常欢喜。 本来她心中担心皇宫一事后,婚事会有变。 但儿子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只说过两日纪子期会上门来拜访。 那意思看来就是一切照旧了。 杜夫人便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纪子期在宫里遇到过什么,她不知道,可她儿子都不计较,她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 笑吟吟地牵着纪子期的手,嘘寒问暖,不停暗示,这婚期该订下了。 纪子期笑着点头应下。 早早从宫中出来的杜峰,迫不急待回了杜府。 昨日被那小不点缠着,都没来得及跟他的期期好好说说话。 难得今日有空,定要好好恩爱一番,嗯,说说话才是。 “娘,我回来了!” 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先响起了。 这个儿子哟!杜夫人忍不住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一推纪子期,“去吧!” 纪子期面上一热,起身行礼,低声道了声“是”。 她站起身刚迈开步子,杜峰已冲到了门口,看到纪子期正朝他起来,咧开嘴笑道:“期期,你来了!” 纪子期白了他一眼,含着娇嗔风情,看得杜峰更是眼馋。 “娘,我带期期去转转,午膳的时候再过来同您一起用膳。” “去吧,去吧!”杜夫人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朝二人挥挥手。 杜峰得令,一把抓住纪子期的手,带着她往自己房间走去。 甫一入房门,便将纪子期一把抱住,压在门上,狠狠吻了下去。 纪子期含糊不清地道:“轻点轻点!” 虽说杜夫人是过来人,年轻的情侣在一起会做些什么事不会不明白。 可要让她怎么好意思,肿着双唇出去,面对未来婆婆? 杜峰显然明白了怀中人儿的担忧,很听话的放轻了力度,只轻轻吮吸。 不过双手很迫切地开始解她的衣衫。 冬天的衣衫有些多,杜峰又急,只用手摸索越急越是解不开。 纪子期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杜峰一恼,就想用力扯。 纪子期慌忙按住他的手,“扯烂了,我怎么回去?” 杜峰用力一咬她唇瓣,恶狠狠道:“不能回去正好,留下来给我做媳妇儿!” 纪子期呼痛,横他一眼,自己动手解开了衣衫。 想起那日他用手指之事,面上一热,红着脸轻咬唇瓣,“今日可不许乱来!” 杜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看着她艳若桃花的脸,漆黑眸中溢出笑意,“谨遵娘子之命。” 必日未曾亲热,他虽迫切,此刻看着身下人儿轻颤不已的睫羽,却心生了怜惜。 一低头,温柔地吻在纪子期眼珠子上。 那般的虔诚与珍重,让纪子期心中充满了感动。 伸手搂住杜峰的腰身,将他拉向了自己,并主动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两个心中眼中只有对方的有情人,用自己的唇与舌诉说着心中的情思。 纪子期今日是上门做客,杜峰终是不敢太放肆。 只深入品尝把玩了一阵,便抑住满腔的欲火离开了她的身体。 然后将她揽在怀中,倒在一旁大口喘气。 纪子期浑身软得不行,脸靠在他胸膛上,深呼吸平息体内的躁动。 就这样静静躺了一会儿之后,杜峰从怀中取出一物,“期期,你的生辰礼!” 那物是用布块包裹着的,细细长长,猜不出是什么。 纪子期想起去年雪夜生辰,杜峰送给她的春宫图生辰礼,有些不敢接。 谁知这厮会不会出人意表地送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她问道,却不伸手。 “自己瞧瞧!”杜峰的声音犹带着情动后特有的低沉,听得人心里发颤。 “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纪子期抬起头,望向他的眼。 “猜猜?”杜峰似也是想起了那本春宫图,嘴角迅速勾成优美的弧度。 “搞的这么神秘!”纪子期小声嘀咕,收回放在杜峰腰上的的,接过那物件。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接过,慢慢掀开层层包裹的锦布,露出里面那物件的真容。 是只钗,钗头镶着一颗小巧的珍珠,造型看上去谈不上多特别,做工质量也谈不上有多精巧。 她疑惑看向他。 杜峰下巴微抬示意道:“试试用力按那颗珍珠。” 纪子期依言用力按住钗头的那颗珍珠,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钗头竟然露出约食指长的一截长针,寒光闪闪,一看就异常锋利又坚韧。 纪子期惊呼出声。 杜峰轻吻一下她发顶,“这是专门造来给你防身用的。” “嗯,”纪子期鼻头有些发酸,轻轻应道,“之前的事,吓坏你了吧!” “何止是吓坏,胆都快吓破了!”杜峰的语气中忍不住带上几分咬牙切齿,搂着她的双手一用力,让她与自己贴合密实。 “一想起你居然还敢瞒着我,我就想狠狠打你屁股!” 纪子期凑上去轻吻一下他脖子,软软道:“杜峰,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定不会瞒着你了!” “那说定了!以后任何事都不许瞒着我!”杜峰紧搂她,盯着她双眼许诺:“我也不瞒你!” “嗯。”纪子期迎着他的眼,郑重点头。 片刻后。 “期期。” “嗯?” 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还没送过我生辰礼。” “嗯,”纪子期脸埋在他胸膛,闷声道:“你四月二十生辰,要不咱们在你明年生辰那天成婚好不好?” 美人在怀,贴得又紧又近,闻着那淡淡幽香,久了,杜峰的身体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故而一时未听清纪子期所言,只心不在蔫的“嗯?”了一声。 然后恍若被惊醒,一把松开纪子期,瞪着她带笑的脸,不敢置信道:“明年?四月二十?成婚?” 纪子期眼光温柔,唇角勾起,轻轻嗯了一声,灵动的眼里转而又浮起一丝狡黠,“你要是嫌早的话,成亲的日子可以往后推一推。” 杜峰用力一捏她后腰下浑圆,惹来她抗议的惊呼,“谁嫌早?” 纪子期笑着求饶,“没,那就说定了,明年四月二十。” “不能再早点吗?”杜峰哀怨。 “不要再得寸近尺了!现在都十一月了,总得准备嫁妆,你不是想我就这样只身一人嫁进杜府吧!”纪子期瞪他。 杜峰望着她的眼,深情款款,“你一人,抵得过黄金千万两!” 纪子期娇嗔瞪他一眼,忍不住笑开颜。 “那,生孩子的事呢?”杜峰想起女子年岁太小生孩子有危险的事,有些担心。 纪子期一手抚上他胸膛,无意识地划着圈,眼微垂,嗫嚅道:“你要是忍得了的话,那就再等多几个月圆房。” 她偷瞄一下他神情又快速垂下眼,声音越来越低,“要是忍不住的话,那就随你的意好了。” 杜峰看着她一副可怜小媳妇任人宰割的小样,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那就看娘子能不能将为夫侍候好了,若是为夫满意了,就放你一马!” 纪子期立马换上灿烂的笑容,凑到他唇上响亮一吻,“相公真好!” 这声相公哄得杜峰心花怒放,一翻身将纪子期压在了身下。 纪子期主动勾住他脖子,两人又开始吻得难分难解起来。 等到两人浑身都烫得厉害,呼吸急促,杜峰才放开了她。 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后,倒在一旁,“期期,以后我定会护你安全,不让你再受到一点点伤害。” “嗯。”纪子期轻轻应道,同时在心中暗道,杜峰,咱们一起努力,成为让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动,都会忌惮的有能之人。 互诉衷肠的小两口搂在一起小憩了一会后,门外响起杜康的声音,“少爷,纪小姐,要用午膳了。” 两人齐齐睁开眼。 杜峰原本还担心纪子期,会不会因为被杜康知道她在他房间而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她面上神情温柔带笑,没一丝异样。 在定下婚期后,纪子期已经完全放下了。 反正没几个月之后,他们就会看见二人一起起卧,现在不过是早点让人适应而已。 “杜康哥,好久不见!”出门后,见到立在门口的杜康,纪子期笑着打招呼。 反倒是杜康年轻,有几分不好意思,“纪小姐,这以后,唤小的杜康就是了。” “杜康。”纪子期从善如流轻唤道。 从在天顺那时起,两人在天凉时建立的友谊,就明白会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消散。 如今心下虽有些怅然,纪子期倒也平静接受了。 午膳的时候,杜峰将婚期一事告诉了杜夫人,“娘,我和期期决定明年四月二十,我生辰那天成婚!接下来的事,就麻烦娘了。” “什么?”早盼着这一天的杜夫人突然听到喜讯,一时过于惊讶,连手中的筷子也掉了。 一旁侍候的下人,连忙拿了一双干净的送上来。 “明年四月?好啊!”杜夫人反应过来后眉开眼笑,转而又有些埋怨,“你两孩子真是的,哪有自己私自作主定下婚期的? 这得找人好好合合日子才成!要是万一这四月二十那天日子不好,该怎么办?” “伯母!”纪子期微笑着接茬,“杜峰出生的日子定是好日子!” “哎呀,你这丫头,可真会说话。”杜夫人想着很快就可以抱大胖孙子了,乐得合不拢嘴,“亲家母也同意了?” “阿娘只说希望快点订下婚期,具体日子是刚刚和杜峰商议定下的。”纪子期道。 一旁的杜峰垂下一只手,悄悄一捏她腰侧,小丫头,哪有和他商议?明明是你主动提出的。 纪子期有些痒,忍不住扭了一下,用眼角余光瞟他:不同意就改日子。 杜峰悻悻收回手。 杜夫人虽目不斜视,二人私下的小动作却是瞒她不过,心里想着,是该早点成婚了。 以这二人的恩爱黏糊劲,说不定过完年就以抱孙子了。 杜夫会越想,心里越发乐得不行,“子期啊,今日回去后你跟亲家母说一声,伯母没意见。 不过这具体四月哪一天,伯母还是想专门让人合计看看,不然这伯母心里不安。” 纪子期乖巧应道:“好的,伯母,就按您的意思办。” 杜峰看着这一对未来婆媳聊天,心里愉悦得不行。 听军中的前辈说,这婆媳关系最难处理,一旦闹起来,身为相公和儿子的,可就遭殃了。 帮了老娘,你就准备着媳妇儿几个月不会有好脸色,厉害点的连房门都不给进。 帮了媳妇,老娘哭天喊地,大叫养儿无用! 若两边都不相帮,那更是不得了,老娘和媳妇儿会合计起来将你往死里整! 总之左右都是错! 不过现在看来,他以后应该没有这种忧虑了。 回到蒋府后,纪子期将与杜峰订下婚期的事,告诉了蒋灵。 “四月二十,这么快?”蒋灵惊呼,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这嫁妆哪里来得及备?” 纪子期满不在乎,“娘,反正杜家也不在意这个,我也有私房银子。到时候直接抬银子过去也成!” 蒋灵怒了,伸手一点她脑门,“你这死丫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直接抬银子?有哪家嫁女儿是只抬银子的?” “娘!”许久没被蒋灵怒火波及的纪子期有些呆住了。 “之前怎么也不肯嫁,现在好了,一说要嫁,就巴不得马上成为人家的人!”蒋灵气不打一处来,若手边有鸡毛惮子,说不定就直接挥上身了。 纪子期傻眼,“娘,不是您说尽快订下婚期吗?” “娘让尽快订下婚期,没说要让你尽快嫁出去,八月也成,九月也成,干嘛订得这么急,订在四月?”蒋灵怒道。 “娘,四月二十是杜峰生辰,我想着从未送他生辰礼,便定在了那天。”纪子期眼巴巴看着蒋灵,带着几分可怜兮兮: “娘,都已经跟杜伯母说好了,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蒋灵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准备嫁妆呗!” 然后又余怒未消道:“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多点待在家,帮娘准备嫁妆!” “是,娘!”纪子期一把抱住蒋灵手臂,扬起小脸撒娇道:“还是阿娘最疼女儿!以后去了术师协会,女儿定会早些回来。” “你呀你,”蒋灵手指头又点上她额头,“一向最乖巧少惹事,哪知一来就给娘整个大麻烦! 娘倒好说,你爹那估计又得花好长时间去哄他了! 这些日子多陪陪你爹,少些与杜峰相见,让你爹心里顺畅些。” “嗯。”纪子期乖乖点点头。 —— 隔了一日,纪子期去了术师协会。 虽然危险已除,杜峰担心会有不死心的余党,仍是将杜乐派给了她。 两人已进入预备成婚的阶段,杜乐便直接改口,叫起了少夫人。 术师协会里一如往常,但可以明显感觉出气氛变得好了许多。 之前不少对她有意见的人,如今见到她,都主动地点头示好。 纪子期也一一微笑回礼。 耶月哈也在上月回来了,对于这几月发生的事情,从古夫子口中也了解到了不少。 古夫子虽未明说皇后将纪子期召进宫后,为何一直扣着她不让她出宫的原因。 但耶月哈虽性子耿直爽朗,始终已成亲生子,对这男女之事也并非一窍不通。 因此见到纪子期,很有眼色地并不提及皇宫的事,反倒是对未曾去过现已封了的临仙居有些遗憾。 “纪师妹,那临仙居真有坊间传闻那么好?那秦娘真有那般动人?” 纪子期道:“呃,耶师兄,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田师兄等人!师妹也不好答你!” 耶月哈有些蔫蔫的,“就是听田师兄等人说的。还有那数字游戏,听说也甚是精巧! 师兄好后悔,真该早点回来的!” 对一个不久前从秦娘剑下死里逃生的人,不停地说临仙居这事真的好吗? 纪子期额头冒下三根黑线,转移了话题,“耶师兄,都这个时辰了,你为何还在这,没去无涯堂?” “听说纪师妹今日过来,师兄特在这等你一道。”耶月哈道。 纪子期心中有几分感动,“那耶师兄,咱们一道去吧!” 两人告别古夫子,相携去了无涯堂。 无涯堂里田礼等人早就等得脖子都长了,一见到纪子期身影,立马站起身,兴奋大叫:“纪师妹来了!” 纪子期还未进门,就被一群蜂拥而至的人给吓着了。 有几个之前曾出言讽刺过她的人,率先开了口,“纪师妹,以前是师兄愚昧,受人蒙蔽,错怪了师妹,请师妹莫见怪!” “纪师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跟咱们师兄弟一般见识!” “纪师妹,多亏了你上次讲的题,师兄才考取得了甲下的成绩,保住了一等术生的资格证。” 一群人一人一句,听得纪子期都晕了。 等所有人都说完乖乖有序站在一旁后,田礼挥挥手,“都散了吧!” 那群人便拱手告退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纪子期目瞪口呆,悄声问道:“田师兄,怎么回事?” 田礼笑得狡猾,低声道:“你上次不是跟他们打赌说,让咱师兄弟们考得甲上成绩吗? 后来九月资格考试成绩一出,果然是甲上。 加上那时候梅会长和那群散播谣言的人也被抓了,这些人便一个二个老实了。 可纪师妹受到了冤枉,咱师兄弟几个哪能这么轻易就完事? 所以成绩出来后,就跟那些人说了,等师妹来的时候,必须给道歉! 否则咱师兄弟几个就跟他们斗上一斗!那群人最好成绩也就甲,心知不如咱师兄弟几个。 而且好几个保住现在的等级证书,还是全靠你之前给咱们讲解时,偷偷听了几次,才有现在的成绩。 这不,就有了刚刚的事情。” 纪子期偷偷伸出大拇指,冲他眨眨眼,“田师兄,厉害!” 田礼得意大笑,“那当然!” 正说话间,容若来报,说古学堂里有一名叫杨功的人找纪子期,古夫子让他来唤她过去。 因范府出事,范同也好些日子未来术师协会了,古夫子也未找其他人,只跟范同说,等着他安定好一切后回来。 所以现在一切跑腿的活,都由容若承包了。 杨功?掌珠?她怎么会出来找她? “纪师妹,你有事你先忙,师兄不打扰了,等你忙完,咱们再聚。”田礼道:“这次师兄又发现了一个好去处,下次带你去瞧瞧!” 又来?纪子期想起秦娘刺向她的那狠毒一剑,还有黎渊不甘心的面容,呵呵笑了笑,不敢应下。 掌珠扮成了男子模样,因在京中,也没特意遮掩,来到术师协会一报名字,古夫子便亲自接到了古学堂。 先前去南秦时,掌珠便用的是杨功的名字,故而古夫子一听便知。 “夫子不用客气,我在外是杨功,您学生杨成的弟弟,您请坐下说话。” 未经遮掩的掌珠难掩艳丽,令朴素的古学堂一下子亮了起来。 容若看得有些傻眼。 因掌珠并未摆明公主的身份,容若并不知晓。 古夫子看容若失魂落魄的呆样,怕他出丑,也怕他不小心冲撞凤颜,便支开他,让他去找纪子期过来。 没人在场,古夫子便直呼掌珠称号了,“公主,您身份尊贵,老夫不敢檀越!站着答话便好。” 因着纪子期被关在皇宫中二个多月的事情,古夫子心中对皇家多少也生了一些怨念。 特别那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学生。 如同纪子期先前对皇家的认知一般,古夫子也通过这件事,对皇家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若是以往,掌珠如此说,他可能就会下了。 如今因着这不满和认知,古夫子决定还是恪守礼仪的好。 纪子期来到古学堂的时候,便是见到坐着喝茶的女扮男装的掌珠,还有垂手立在一旁的古夫子。 “子期!”见到她,掌珠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唤道。 “民女纪小雪见过公主!”纪子期正欲行礼,掌珠伸手阻止了,“我今日是杨功。” 纪子期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们一时公主一时杨功,一时皇子一时杨成,本姑娘实在陪你们玩得有些厌了。 “公主,今日找民女可是有事?”纪子期露出得体的笑容问道。 恰到好处的笑容,仍难掩话语里的疏离和陌生,掌珠一楞。 也是,皇兄将她囚了那么久,不准她去见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去见她,连她想去见一面都不准。 父皇母后亦不出声相劝,也难怪她心里有怨言。 “子期,今日来找你,是有事想听听你的看法。”掌珠看了一旁立着的古夫子一眼。 古夫子立马识趣道:“公主,小雪,你们慢聊,老夫告退。” “子期,坐下说话吧。”掌珠眼光转向她身侧的凳子。 “是,公主。”纪子期施施然坐下了。 她可不会像古夫子那般,让自己站得难受。既然公主有令让她坐,自然不得不从。 纪子期的态度明显疏远,掌珠也不再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之前我邀你进宫时,你曾说过的那番话,可曾记得?” 纪子期微点头,道:“民女记得!” 掌珠道:“我曾将这番话转述给父皇听,他老人家听了万分高兴,说黎国有了你,最少能再兴旺五十年以上。 也许正是因为那些话,当皇兄提出若娶你为皇妃,下一代孩儿必定优秀,黎国最少能兴旺百年以上的要求时。 父皇一时心动,默许了皇兄以杨成的身份来接近你。 而后因为发生了皇兄替你挡一剑受重伤的事,父皇母后心疼皇兄,明知他的行为不对,还是默认了。” 纪子期微笑道:“公主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说此话吗?” 掌珠细细观看她面部神色,“这只是其中一点,我认为需要跟你说明一下,父皇母后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原委。” “民女知道了,公主请继续!”纪子期面上神色不变。 掌珠有些怔仲,要知道她刚才这话,算是有道歉的意思在里面了。 母后说,这天下都是皇家的,皇家怎会有错? 她如此这般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可纪子期居然神情还是如此平常? 纪子期微笑回望她,并不出声,只是那眼里的神情,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却让掌珠有些看不清楚。 “子期……”她不由轻唤出声。 纪子期仍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微笑道:“民女在,公主请说!” 掌珠突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的话还要说吗?她是否也会同林大人拒绝父皇一般拒绝她的请求? 纪子期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掌珠犹疑片刻,终之还是开了口,“三天前的时候,父皇曾提出让林大人请你去户部,协助让国库富足起来。 林大人拒绝了,以你刚回家需要休养几日为由;今早的时候,父皇又提出了此请求,林大人又拒绝了。 这次的理由是,你与他婚期已定,时间紧迫,需要专心准备嫁妆! 父皇心中多少对你有愧,林大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因而不敢过于强求。 无奈之下,便让我来跟你说说,听听你的想法。” 纪子期垂眸问道:“公主想听什么想法?” 掌珠道:“自然是你是否愿意去户部,推动你提出的发展经济的想法!” 纪子期答道:“若陛下有令,民女不敢不从!” “就这么简单?”掌珠似有些不敢置信,“若父皇下了令,你真会尽力照办?” “公主,民女身为黎国中人,自有义务为黎国百姓造福。”纪子期微笑看向掌珠。 为何不去?她想要做的这些事,不是为了对皇家尽忠,而是为了对百姓尽责。 为何不去?只有她自身越来越强,影响越来越大,才能护住她自己,还有她的家人。 她不止要去,还要做得更好! 纪子期继续道:“公主请放心,民女明日自会同林大人说清楚民女的决心!” 掌珠怔怔道:“那你的婚事呢?听说暂定在四月,时间确实很紧!” “谢公主挂心!婚事自有家中长辈操持,民女知轻重,不会因小失大!”纪子期恭声道。 因小失大?那,哪个是小,哪个是大? “如此,先恭喜你了!”掌珠默看她良久,“父皇已同意让我与你一起共同推进发展经济的大计。 我已暂时搬出皇宫,住进了公主府,若有事你派人去公主府通知我即可。 我会安排下去,所有找杨功的信息一律第一时间传达。” “是,公主!”话已说完,纪子期站起身,行礼恭送掌珠。 掌珠静静看着垂头低目,感觉不到喜怒只能感觉到疏离的纪子期一会,起身离开了。 蒋府里,纪仲春兀自生气着,深感自己作为一家之长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作为阿爹的心情受到了打击。 订婚的事,他没能作上主。 成婚的事,他亦是没能作上主不说,还是最后一个知晓。 他也不傻,知晓女儿为何这么仓促要订下婚期的原因。 可这都不能阻止他作为一个阿爹,看着自己精心娇养的女儿,立马要成为别的男人的新娘的心酸。 还有作为大家长,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悲痛。 纪仲春蔫蔫躺在床上一天,连铺子都没去。 任凭蒋灵如何哄他,就是不肯起来。 蒋灵又好气又好笑,“春哥,这儿女婚事婚期,一向都是由双方亲家母共同商定的。 哪个当家男人会插手管这事?都是定了之后再告诉当家男人的,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闷气?” 纪仲春仍是侧着身子不理她。 蒋灵看着他宽厚的背影露出几许落寞的神态,突又有些心酸,柔声道:“春哥,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小雪,我心里又何尝舍得? 可女儿大了,总得嫁人,难不成待在家里养她一辈子?你若这般难受,小雪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咱做爹娘的,做不了儿女们的后盾,也不能扯她们的后腿啊! 开开心心地放开手,看着她幸福快乐,生儿育女,才是咱们做为爹娘给儿女们最好的礼物!” 纪仲春这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可他还是难受得紧。 两人夫妻多年,蒋灵又怎会不知他心里所想,叹口气,站起身道:“春哥,今儿个你就好好休息一天。 晚些个小雪回来后,就莫要如此了,啊。我先出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纪子期早早回来后,听蒋灵说了纪仲春的情况,先去了厨房,打算煮个莲子羹晚上再去哄哄她老爹。 还要跟蒋灵说嫁妆的事情,她可能又没时间帮忙了。 纪仲春出来用晚膳的时候,面色还是有些萎靡,一家人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随意说笑,快速用完晚膳后,回了自己房间。 简单洗漱后,纪子期端着煮好的莲子羹来到了纪氏夫妇的房间。 纪仲春看到她,眼里一阵欣喜,转而换成了失落。 她装作看不见,笑吟吟地道:“爹,女儿看您晚上用膳用得少,特意煮了莲子羹孝敬您。” 然后冲他俏皮一眨眼,“只给爹您煮了,连太爷都没有份的。” 听说是专门给他的,纪仲春的精神才好了些。 看着女儿花一般的小脸,娇俏温柔地看着他,纪仲春又是满意又是失落。 眼见着自家阿爹一大碗莲子羹下了肚,纪子期才低声道:“爹,以后我会时常回来看您和娘、太爷,还有小雨小风小星的。 女儿就算嫁了,仍然是爹的女儿,除非爹打算将女儿当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样,不打算收回了。” 见纪仲春面色还是郁郁,转而换成撒娇的语气:“爹,女儿还想着万一以后杜峰欺负我,还要找您来帮忙呢?您可不能不要女儿了啊!” 纪仲春面色开始和缓,板起脸训斥道:“胡说些什么呢?你是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嗯。”纪子期将头靠在纪仲春肩上,软软道:“阿爹,以后女儿一定常带外孙外孙女回家长住,到时候您可别嫌女儿来打扰您!” 纪仲春心里软得不行,面上强装家长的威严:“女孩子家家,嫁都还未嫁,就将外孙外孙女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阿爹教训得是!女儿知错了!”纪子期有头蹭蹭他肩,乖巧应道。 纪仲春这才满意了,双唇一咧,忍不住就露出了招牌式的纪氏阿爹笑容。 阿爹哄好了,还有阿娘那要交待。 纪子期端着盘子离开前,对蒋灵道:“娘,您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您说。” 蒋灵点点头,母女俩相偕来到叁园。 纪子期将今日掌珠公主来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娘,我决定去户部帮林太爷,所以打点嫁妆嫁衣的事情,可能还是要麻烦娘您了。” 蒋灵了然点点头,拍拍她的手,“娘那天不过是气头上那么一说,娘的小雪既非池中物,哪能困在这些闺阁琐事中? 娘已经将你婚期的事告诉了你外祖母,她老人家说下月初过来帮娘打点。 头一次嫁女,娘生怕有不周全之处,她老人家有经验,娘心里就安定多了! 小雪,你就安心做你该做的事。娘相信你做的任何选择,都是为了咱们一大家子着想!” 纪子期轻轻嗯了一声。 —— 早朝后回到户部的林大人,看到等着他的纪子期,既惊喜又意外,“小雪,你怎么来了?” “想太爷您了啊!”纪子期笑眯眯道。 明知是哄他开心的话,林大人还是笑开了怀,“行,别贫嘴了,说说,有什么事找太爷?” 纪子期上前挽住他手臂,体贴道:“太爷,早朝累坏了吧,您先坐下,小雪先给您沏壶茶。” 林大人心头十分受用,在纪子期的搀扶下坐到了太师椅上。 茶水倒上后,纪子期进入了正题:“太爷,昨日掌珠公主来找过小雪。” 林大人面上的笑容冷了下来,“可又是跟你说,让你来户部帮太爷的事?” “是的。”纪子期笑道:“太爷您可真厉害,一猜就中。” “小雪,这件事你不用管,太爷已经以你要置办嫁妆为由,拒绝了陛下。” 林大人对她明显的拍马屁形为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 “太爷身为臣子,理该为陛下为黎国尽心尽力,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曾外孙女受欺负,而无动于衷。” “太爷,小雪明白您是在为小雪抱不平。”纪子期轻声道:“可小雪心里却有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林大人眉头微蹙。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大皇子,不顾您和蒋太爷的多番苦求,仍将小雪留在宫中。 不过是因为他们恃着身为皇家人的身份,万臣臣服,万民膜拜。” 正文 159、如老夫老妻般夜半私会 纪子期道:“但一个国家的运转不是只依靠皇族人,而是需要无数有能之士的共同协作。 皇家人再尊贵,对这些人也必须礼让几分。 小雪认为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避开这一切。 因为这黎国都是皇家的,可以避到哪去? 所以小雪决定:面对这一切,让自己成为连皇家也不敢轻易动摇的有能之士! 因而小雪答应了公主的请求,望太爷您成全!” 林大人怔怔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的曾外孙女很优秀,却不知她心性也这般坚韧。 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险阻,也敢于迎难而上! 前方若是海,便造舟过海,前方若是山,便奋力攀山! 这样的心性,世间还有什么艰难阻碍能难得倒她? 而她心中自有丘壑,怎能用一般世俗想法来衡量她? 也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大皇子,会对她这么钟情,不惜冒着得罪朝中重臣的风险,也要将她囚在宫中。 也难怪陛下和皇后娘娘,无论他与蒋大师如何出面恳求,始终不愿正面回应此事! 皇宫被囚一事,表面看来是小雪吃亏,可林大人如今一想,却觉得实际上最吃亏的却是皇家。 人没能留住,丢了心又伤了身,还让他与蒋大师以及部分朝臣对大皇子心生了不满之心。 林大人心生感慨,看着眼前全身发着光的纪子期又骄傲顿生,“小雪,你这一番话,太爷不得不说,连太爷都受教了。 面对困难,不是避开它,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好!小雪,太爷支持你! 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不管发生多大的事,都有太爷在后面替你撑着!” “谢谢太爷!”纪子期喜笑颜开,亲手替林大人续上一杯茶,“太爷,您趁热喝!” 林大人浅酌一口,放下茶盏后,又想到嫁妆的事情,“那你置办嫁妆的事怎么办?你娘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娘说外祖母下月初会去蒋府帮忙!”纪子期道。 “大媳妇是个好性情的。”林大人叹口气:“是你外祖父辜负了她。” 林大人轻摇两下头,转回了正事上:“公主请求你做的事,可有了头绪?” 纪子期将初步的计划跟林大人说了一遍,末了道:“关于邀请各商行的人,听取他们的意见一事,就拜托太爷了。” “这个简单。”林大人道:“不过订在下月初一,这时间上会不会太赶了些?” “是稍微有点。”纪子期道:“小雪主要是考虑到,此时快至年关。 如果下月初一不行,就得往后推二三个月,到二月下旬三月初了。 小雪清楚这事不可能一两次便会有定论。 第一次的全国商会,咱们的目的,重点是当面宣传推动商业的决心,顺便听取建议。 所以各商行只需派出京城附近能说得上话的管事过来即可,然后由他们将消息传至各商行当家耳中。 那第二次咱们就可以订在三月,第三次则订在八月左右,这样明年年底前就可以全面推广开了。” 林大人点点头:“这事确实宜快不宜慢,黎国近些年来战事频繁,的确需要尽快让国库充裕起来。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 回去之后,纪子期派人送了口信到公主府,约了明日早上在茶楼相见。 到了约定的时间,身着男装的掌珠如约而至,身边跟着一位脸生的浓眉大眼、一脸英气的侍卫。 那侍卫一看就是练家子,纪子期也能一眼看出那是一个女子。 她来到这古代,唯一见过的会功夫的女子就是秦娘。 不过秦娘只是再刺杀她的时候展露了一下,让她心中想起她的功夫时,心中只有恐惧。 眼前这女侍卫能被安排在掌珠身边,想必功夫不弱。 纪子期不由好奇多看了两眼。 掌珠还未走近,身后的杜乐突低下身子,用种奇怪的语调道:“少夫人,我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事?”纪子期奇道。 “您过来这边说话。”杜乐说完便往一边走开了。 纪子期疑惑不解,还是伸手朝不远处的掌珠比划了两下,表示她暂时离开一会。 “杜乐,什么事?”纪子期问道。 站在她旁边的杜乐突然露出扭捏的神色,扭了扭身子,扭得纪子期汗毛直竖。 “少夫人,以前的时候,您答应与少爷成亲后,要帮我说门好亲事的,您还记得吗?”杜乐脚蹭着地,像个害羞的小娘子般。 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纪子期回想了一下,貌似那时候只是威胁他,若他让她心里不爽了,不帮他说亲而已。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杜乐这一副突然发花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嗯,我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纪子期边想边点头,“不过,你怎么突然会提起这事?” 杜乐耳尖发红,小声道:“我找到想说的媳妇了,少夫人您可得帮帮我!” “啊?”纪子期惊愕张大嘴,突然心灵所至,转头看了一眼掌珠身边的女侍卫,“你是说公主身边那位?你认识她吗?” 杜乐点点头,又摇摇头,“就是她,不过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这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纪子期有些傻眼,“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你又是如何确定你一眼就相中了她?” 杜乐道:“杜喜说,看到喜欢的人时,会有一种特别的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刚一看到她,就有了这种感觉。” 这,感情的事情,外人确实很难说清楚,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纪子期带着几分促狭道:“那你想我如何帮你?直接去向公主提亲?” “提亲肯定是要提的,不过不用那么快!”杜乐很认真答道,转而又露出羞涩,“我昨晚没更衣,先让我回去换身衣裳过来!” 若纪子期口里有茶,此时肯定喷了出来。 她强忍住笑,挥手道:“去吧,快去快回!” 纪子期带着抑制不住地笑意,走回桌边,感染了已坐下来的掌珠。 她微笑道:“子期,什么事这么开心?你那侍卫呢,怎么突然间离去了?” “没事没事。”纪子期哈哈大笑,忍不住看了掌珠身边那女侍卫一眼。 女侍卫看起来岁数不小,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因练过功夫的关系,身型很是健美,面上肌肤也很紧致,呈健康的小麦色。 配上精致大气的眉眼,有种狂野的美感。与古代普遍的审美观有些不符,但若是放在现代,倒是个健康阳光的美人儿。 纪子期心道,想不到这杜乐眼光倒不错。 掌珠见她不时偷瞟身后的女侍卫,主动介绍道:“子期,这位是父皇新派给我的护卫,叫阿玉。阿玉,这位是纪小姐。” “见过纪小姐。”声音低沉,动作爽俐,纪子期满意点点头。 “公主,以后咱们相约在外,就以莫问和杨功之名相称如何? 子期的名字怕是京中许多人已经知晓了,为了方便行事,我想以莫问的名字行事。” 纪子期道:“若公主不嫌弃的话,莫问和杨功就以表兄弟的身份存在。” “表兄弟?”掌珠面上露出兴奋,看来纪子期又有新点子了,“好!我略长过你,我为表兄,你为表弟。” 掌珠有些迫不急待,“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咱们扮成一对从外地来京城经商的表兄弟,而且是第一次从商,毫无经验。”纪子期道,“想要发展经济,必要推动商业。 而要促进商业的发展,首先得制造一个利于商业发展的环境。 我虽从户部大概了解过经商需要的手续,所交的税费等,但往往真实执行中,必定有很多问题存在。 这些问题想通过上官询问下官的方式得到,肯定是不真实的。 所以我想扮成一个初次从商,有些闲银但毫无门路关系以及经验的菜鸟,亲身去体验一下这黎国从商者的感觉。” 纪子期说完,趁掌珠正在思索中,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一抬头,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全喷了出去。 然后指着不远处过来的杜乐,捂着肚子,想笑又不敢放肆大笑,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难受之极。 杜府离此并不远,加上回去时杜乐全力奔跑,很快就换了身衣裳回来。 换身衣裳这没啥,关键是他穿的衣服的颜色,一身大绿,青蛙色那种。 纪子期忍得辛苦,实在是受不住,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掌珠见她神色,顺着她眼光方向望过去,也被破了功。 但为了保住她公主高贵的形象,伸起衣袖遮住了大半张脸。 若女子如此做来,自是楚楚动人,可若男子做起来,反而让人生出怪异之感。 掌珠此时身着男装,于是茶楼内不少人纷纷将眼光看向这边。 这一看,自然看到了一身青蛙色的杜乐,顿时,一阵哎哟哎哟的声音响遍茶楼。 杜乐浑然不觉,只有些羞涩地看向掌珠身边的女侍卫阿玉。 阿玉在见到他的一瞬,眼皮抽动了一下,瞬间恢复正常,此时目不斜视,丝毫收不到杜乐的示爱眼神。 杜乐有些失望地走回纪子期身边。 纪子期笑得肚子都疼了,忍不住问道:“杜乐,你这身衣裳,谁帮你选的?” 杜乐蔫蔫道:“前几日跟杜喜一起出去,我问他这件好不好看,他说这颜色像夏日池塘的荷叶,甚是清爽。 这一说,想必就是好看了,我就买了下来。本来打算过年给老爷夫人少爷磕头的时候穿的。” 不过今日为了你,我就先穿了出来!杜乐看了眼阿玉,见她仍是没反应,带着几分失落收回了眼。 阿玉心里不屑哼道,这哪里来的呆子?怕是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偏面上还要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纪子期实在不想看到他一次笑一次,想了个法子将他支开,“杜乐,公主和她身边的阿玉还未用早膳。 但这茶楼里的点心不合她二人味口,你去买点点心回来吧!” 他看中的媳妇没用早膳?那不行,本就这么瘦了,决不能再瘦下去。 他一定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才行。 “是,少夫人,我这就去办!”杜乐转身欲走。 纪子期叫住他:“以后我着男装出来的时候,你唤我少爷,唤公主表少爷,我唤你阿乐,阿玉还是阿玉。” “是,少爷,表少爷。”杜乐看一眼阿玉,有几分恍惚,轻唤道:“阿玉。” 看得纪子期瞠目结舌,这小子,真动心了? 要说纪子期与杜峰订下婚期的消息传开后,最开心的莫过于杜乐了。 杜乐杜安杜喜与杜峰同年,来年就二十二了。 可少爷不成亲,几人也不好说亲。 这下少爷终于要在明年四月完婚,杜乐一想到如果将少夫人侍侯好,自己也许能在明年年底前娶上媳妇,就兴奋得不得了。 杜喜挖苦他:“杜乐,又不是你娶媳妇,你高兴个什么劲?呵呵。” 杜乐嘴上不敢驳他,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杜安身子不好,早打定了终身不娶的念头。 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盯着人家那小丫头已经好久了,这府里任何的男性生物都不允许靠近。 那么小一花骨朵,亏你也好意思? 杜乐心中不屑杜喜盯着人家一小丫头,只愁着自己该找一什么样子的媳妇比较好。 圆润些的?高挑些好?还是娇小些好? 杜乐为此苦恼了好几日。 结果今日阿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杜乐前几日的苦恼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就要找这样的!这就是老天赐给他的媳妇! 杜乐沉浸在终于找到未来媳妇儿的兴奋中,领命而去。 “表兄,”纪子期进入了角色,“咱们若想在这京城开铺,得先找个客栈住下来。” 掌珠心领神会,“表弟说的是,就按表弟说的办。咱们先去租上一个月。” 两人在这附近的客栈里,以莫问杨功的名字,租了四间上房,为期一个月。 分开前,纪子期道:“公主,明日同一时间,约在这客栈见面。 莫问和杨功的身份来历证明,我已经让太爷帮忙去办了,预计今日晚些就可以拿到了。 明日咱们先到这集市上闲逛一番,找间铺子租下来。”掌珠点点头,转过身后突然又转来,面上神色欲言又止,终是下定决心,“子期,前日有件事未来得及跟你说。 你离开宫后,皇兄回到东宫,被告知你离开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将屋子里的陈设砸得粉粹。 又将东宫门口的侍卫一人杖责了一百,那些人现在还未能下床。 若不是身旁阿大拼命拦着,怕是会跑到母后殿中大闹了。 这几日我去母后殿中请安时,偶尔碰到皇兄,面色阴沉又苍白,还不时咳嗽。 太医说是那天发怒扯到了伤口,需要静养。 昨日,母后为他订下了礼部尚书成家的嫡女,皇兄终之还是去母后那闹了一场。 父皇动了怒,下令禁止他出东宫,直到他悔改为止。” 掌珠的话语中,分明透露出这事还没完的讯息,至少对黎渊来说是如此。 纪子期心下有些沉重,对掌珠一行礼:“谢谢公主告之此事,民女自会谨慎!” 杜乐拎着一大堆的早点回来的时候,见掌珠和阿玉已离开,很是失望。 看得纪子期心里有些内疚,心道这小子也实在太实诚了。 这是在京中,掌珠公主岂会随意食用外面的小食?—— 晚上准备歇息时,门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纪子期心中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就浮现了一个名字:杜峰。 下床打开门,果然是那厮。 藏青色长袍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只一双眼眸黑暗中亮若辰星。 她嘴角浮起浅浅笑意,意料中一般轻问道:“你来啦?” 那般熟稔自然的语调,好像两人早做了约定似的。 杜峰轻轻嗯了一声。 一手拥着她走入房间,身上犹带着冬日夜里寒风的清洌。 纪子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怎么啦?”察觉怀中人儿的异动,杜峰柔声问道。 纪子期老实答道:“冷。” 杜峰嘴角带笑,“那去床上可好?” 还未成婚呢,两人就已经似老夫老妻般,将上床说成跟吃饭一般寻常。 那可不行!纪子期心中暗道,这夫妻间要是这么快就完全没了神秘感可不行! “我去,你不准去!” 杜峰楞了一下,转而笑得暧昧,“是怕我对你使坏?还是怕你自己忍不住对我使坏?” 纪子期有些羞恼地白他一眼,“反正你不准!” 杜峰宠溺一亲她头顶,“好,期期怎么说,就怎么做!” 纪子期嘴角弯弯,麻溜地钻进被窝里,双手轻抓住被褥,露出半截白玉手指在外边,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光,定定看着他。 杜峰看得心动,忍不住俯下身,对着那红唇,就想吻下去。 纪子期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挡在两人唇中间,“杜峰,这是在我家呢,明早被阿娘知道了不好!” 浅浅醉香透过手指钻入他唇中,杜峰愈发沉醉,有些欲罢不能,诱哄道:“期期,我轻点,一下下就好,嗯?” 纪子期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不答他,却咯咯笑着摇头。 杜峰无奈,只得移动唇,在她面颊上大力亲了一口,发狠道:“以后做了我媳妇儿,看你如何找借口拒绝我?” “别生气嘛,”纪子期娇笑着搂住他脖子,在他面颊上回亲一口,“这样够不够?” “不够!”杜峰手从被褥边上探进去,在她身上狠狠捏了几把,痛得纪子期一声惊呼,才抽出手来。 死男人!下手这么重!纪子期忍住想揉揉胸口的冲动,心中腹诽道:以后若成了婚,定要教这厮学会如何怜香惜玉才行。 杜峰摸了两把稍微过了瘾后,面色好了些,语气却还是幽怨:“期期,你今日让人送过来的信是什么意思?” “阿爹知道婚期后,心里很不痛快,阿娘说他是舍不得我,让我这些日子少与你见面,多哄哄他老人家。” 纪子期道:“而且阿娘也说,快成婚的两人,最少婚前少些见面。” “不行!你要是白天不找时间与我见面,那我就天天晚上来找你!”这一刻的杜峰像个赖皮的孩子。 纪子期忍不住轻笑出声,娇声道:“你要是敢天天晚上来,我就告诉阿爹!” 这是,在威胁他? 杜峰双眼一眯,眼里发出危险的光芒,纪子期看得心一跳,正欲改口。 下一秒,被褥被掀开,杜峰整个人钻了进来,压在了她身上。 “你干什么?”纪子期惊呼出声。 杜峰并未堵住她的唇,快速地脱去了自己的外袍,只剩下了里衣。 两具只剩里衣的火热身子纠缠在一起,屋里一时寂静,只听得到对方沉重急促的呼吸。 被子里全是纪子期的味道。 杜峰按捺不住,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衫。 纪子期伸手按住不让他解,可哪是他对手,三两下被剥了个精光。 她有些惊慌了,“杜峰,你,你别乱来!” 被子里很黑,只看得到他亮得发绿的眼眸,然后低沉魅惑的声音响起:“期期不是担心吻你,明日被岳母大人发现吗? 那我吻其他岳母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好了。” 看不到的地方?纪子期浑身一哆嗦,伸手推他,颤声求饶:“别,杜峰!” 身上男子却不理她,一手固定她双手,快速而迫切地俯下了身。 片刻后,她已颤抖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字,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身体里的感觉地却更加清晰。 那声音里的诱惑与娇媚,听得杜峰炙热处越发肿痛得厉害。 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停止了继续向下,将头收回到纪子期耳边,急促地喘着气。 被子里的空气早就被二人耗尽,杜峰怕闷坏了她,掀开被子。 两人露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黑夜里新鲜的空气。 “讨厌!”缓过气来的纪子期,伸手捏了他腰侧一下以示抗议。 “你刚刚不是很喜欢吗?”杜峰轻笑出声。 “哪有!”纪子期面上一热,抵口否认。 “这样啊!那看来为夫技术还不行,需要再多练练。”杜峰作势要往下移。 纪子期忙伸手按住他,“别!” 杜峰轻咬她耳朵,“那是喜欢吗?” 纪子期怕他继续乱来,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杜峰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只手在她身上轻轻捏了两把。 “那成婚前会让我再来见你吗?”身上的大掌并未离开,大有若她敢说不,便会继续的趋势。 纪子期慌忙点头,又怕黑暗中他看不到,大力道了一声,“让!” 杜峰这才满意摸了两把当奖赏后离开,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乖!这是奖赏!” 纪子期面上不敢反驳,心里却是气得不行。 想着总是在这事上被他压迫,实在太不爽,咬牙想着以后如何找回场子。 只可惜,这种事情上,天生的男强女弱。 成婚后的纪子期,试过几回后,发现越想找场子最后输得越惨,才终于绝了这心思。 思忖间,睡意来袭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杜峰心中一软,“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嗯”,纪子期眼皮开始沉重。 “我娘已经找人合过了日子,四月二十那日,是个好日子!明日她会上门亲自跟岳母大人商议婚期的具体事宜!” “嗯”,纪子期脑子发晕,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杜峰见她实在困得不行,轻轻在她眼皮上印下一吻,“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着了。” 纪子期已沉沉睡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半身赤裸着,才记起昨晚杜峰来过后发生的事。 然后想起临走前,那厮好像说日子确确实实地定在了四月二十。 纪子期嘴角浮起笑意,五个多月后,她就是他的新娘了! 想起他温柔含笑的眼,火热霸道的唇,还有放肆的大手,突然觉得不过就隔了几个时辰而已,她居然又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这一想,发觉五个多月的日子其实好长啊。 这厮真是的,不会生在一月吗?那不就只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纪子期面孔微热,在心中呸了自己一声:纪子期,你有那么迫不急待吗? 默默朝自己做了个鬼脸后,起了床。 今日主要是和掌珠去找牙行,寻问合适的铺子。 按理说纪仲春已经开了间布行,其中流程已是一清二楚,何不亲自问他呢? 但纪仲春不知道,纪子期却心知肚明的很,纪氏布行开得如此顺利,怎会没有蒋大师的原因在内? 虽说纪仲春不愿打着蒋大师的名头行事,但这事京中相关人等怎会不知? 哪敢在开铺过程中有半点阻碍? 所以这也是纪子期假扮外地陌生有钱少爷,又毫无经验的原因之一。 毕竟能与官府扯上关系的百姓,并不是很多。 许多想开铺子讨生活的百姓,便只能用钱来打通关系。 只是这中间到底有多黑,有多少人望而却步,却是无人能知。 纪子期现在想做的,便是了解这其中的黑暗,打通这些节点。 旁边的杜乐又开始扭捏起来了,纪子期不用猜,便知是掌珠和阿玉到了。 她微笑着行礼:“表兄,阿玉!” “表弟!”掌珠对这个称呼甚感新鲜,唤了一声后,便忍不住露出艳丽笑容。 这一来,即使身着男装,面上点了无数小点点,仍是引得了不少人侧目。 这天生丽质,果真是难以自弃! 无论扮成什么样,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让人难以抵挡的动人风情! 纪子期心中赞叹,面上笑着道:“表兄,咱们去牙行里去瞧瞧吧!” 牙行里人来人往的,比想像中热闹。 纪子期为了表现出贵家少爷的气度,特意选了两身丝绸的男子长袍。 阳光一照,暗暗生光,加上她满脸的淡定自若,倒真有几分富家少爷的高高在上。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脸男子迎了上来,“两位公子,是想出租铺子宅子?还是想找铺子宅子?” “找铺子!”纪子期道:“听闻京中繁华,在下与表兄二人初次上京,想在这京里做点小生意。不知掌柜的有何好的铺子建议?” “在下不是掌柜的,少爷请唤小人老田便可!”老田乐呵呵道:“不知两位公子打算做什么行当?有多少本钱?想找的铺子大约多少价位比较合心意?” “这个嘛,”纪子期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在下与表兄只是家中有些祖产,想开个铺子玩玩,倒没想过这么多! 田叔你见识广,不如跟在下说说,做什么行当赚钱?” 老田好似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听得此言并不惊奇,仍是一脸笑意:“不知两位公子可曾有开过铺子行商的经验? 或是家中产业有铺子,曾去观摩过?” “在下家在乡下,祖产多是以田地收租为主,对商铺知之甚少。”纪子期道。 “既如此,老田建议先开个小些的铺子,摸摸门路,待有了经验后,可再扩大产业。” 这老田倒是个实在人,纪子期心中暗道,又继续追问:“那田叔建议在下开什么行当比较好?” 老田道:“衣食这两样,是最多人做的,虽若要挣大钱,必须往大里往精里开。 初初开始做,必定难以挣到钱,不过拿来练手倒是不错,怎么的也不会亏太多!” 纪子期装作钦佩的表情,“田叔说得有理,那就开个绸缎铺吧!” 难得碰到如此好说话不挑剔又听得进去的客人,老田也很是高兴,“那两位公子,老田手上刚好有几处合适的铺子,现在带二位去看看如何?” 纪子期点点头,便和掌珠几人尾随田叔步行到了集市上。 老田边引路边道:“京中铺子虽贵,有钱人亦多,这大部分铺子在手中最多闲置两三天便会脱手。 两位公子来得巧,恰好昨日有家字画铺老板家中出了点事,想将这铺子快速转出,位置不错,租金也合理。 可整店转,即连里面的字画一起转,也可单店转,即只转铺子。租金是三十两银一个月,交一个月的押金。 两位公子先看看!” 两个去那铺里大概看了一圈,纪子期满意点头道:“不错,方方正正,朝向也好。” “公子年纪轻轻的,还懂这个,不错不错!”老田不动声色地恭维。 纪子期呵呵两声笑:“经常听家中老人说,听得多了,也自懂得一二。” 刚出店门,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哭泣争吵声。 其实刚来的时候,那边便聚了不少人,不过那时候没声音,以为做生意的地方,多聚点人也是正常。 这下听到声音,心中便知应是之前出了什么事。 纪子期心中好奇,便想过去瞧上一瞧。 老田却阻止道:“两位公子,还是去看看下家铺子吧!” “田叔,那边发生的事情您知道吗?”纪子期问道。 “都好几天了,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让自己心酸,还是别去了。”老田叹道。 掌珠面上愈发好奇,不过同在南秦一样,纪子期怕她声音露馅,让她尽量不要出声。 因此掌珠不停拿眼瞧纪子期,让她继续问问发生了何事。 纪子期看她神色心中了然,配合地继续问道:“田叔,你这一说在下心中更是好奇,您就说来听听吧。” 见客人这般执着,老田无法,只得道:“闹事的是户乡下人家,听说辛辛苦苦攒了好多年银子,终于攒够了本。 想来这京中开间铺子,等儿子大些为儿子说上门好亲事。那夫妇花了好长时间才相中了那间铺子,可谁知那铺子本身是有纠纷的。 去衙门办手续的时候,衙门里的人也不知是何故居然给批准了。 那夫妇高高兴兴地拿着契约准备去铺子里好好打点一番,谁知被另一伙人提前进去了。 同样拿出衙门里的契约,时间竟是比他们早上一天。 那夫妇一下子懵了,便去衙门里询问,衙门里的人看了一眼双方的契约,轻描淡写道,既然他时间先,就该给他。 顺手将那契约作废了。 夫妇俩也不懂,既然铺子租不成,那就将交出去的押金收回,再寻另外一家就是了。 谁知同去衙门签契约的那管事却让夫妇俩拿出契约来,否则不予退还押金。 契约已被衙门人毁去,那夫妇拿不出,只得去各衙门求助,衙门中人却一直推托。 有人看不过去,便私下告诉那夫妇,拿些银子塞给那人,指不定就请动了人。 结果不知如何,听说要五十两才肯出面。 夫妇俩祖上几辈积攒下来的银子,总共也才两百两,租这铺子交了六十两订金,若给那出面的人五十两,这六十两就算要回来了,又有何意义? 何况万一要不回来,不就白白多损失了五十两? 夫妇二人心有不甘,便带着孩子在这地方闹了几日,闹过,求过,跪过,都无用! 所有人都知这里面有问题,可契约已毁,死无对证,只能怪那夫妇流年不利,碰上了这等倒霉事!” “那这夫妇当初是如何找到这铺子的?自己找的,还是牙行的人介绍的?”纪子期问道。 “听说是听人介绍的!这坊间有些小老板为了节省支付给牙行的银子,很多会自行私下交易。”田叔道: “若是懂这交易的规则,自行交易确实能省些银子,可这夫妇俩人一直在乡下,对这规则不甚了解,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了。” 掌珠面露怒容,纪子期继续道:“那夫妇不懂规矩情有可原,但那衙门中办此事的人,怎会不懂?为何会当面销毁契约?” “呵呵,”老田打了两个哈哈,“个中原由,老田不敢擅议。” 这意思,分明是说可能中间有人故意搞鬼,欺诈那两夫妇! 纪子期见掌珠气得快控制不住,遂对老田道:“田叔,在下想起还有点事要办!这样吧,刚看的那间铺子我二人都很满意,就它了。 今日您先回去,明早在下去牙行找您去办相关手续如何?” 老田有些犹豫。 纪子期明他担忧,道:“田叔,在下知这铺子抢手,也不为难您。 若明日辰时过半在下还未到,您便当我二人爽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何?” 辰时过半也就刚开门一小会,也合理得很,老田点点头应下了。 老田离开后,掌珠忍不住了,怒道:“这京城李府尹治下,居然有这等合伙欺骗良民之事发生?我看他这官当得也太失职了。” 正文 160、我未婚妻,明年四月成婚的未婚妻 “公主!”纪子期忍不住道:“请恕民女直言,民女认为,上位者最忌一件事:轻易听信他人言! 这世上所发生的事情,即使你亲眼见亲耳听都有可能是片面的,何况还是经过数人口口相传的事情? 三人成虎的故事想必公主早已听过,还请公主三思!” 掌珠的怒气散了些,“那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公主,民女非衙门中人,自是无法插手衙门中事,关于这件事情本身,民女无能为力。” 纪子期道:“但通过这件事,民女刚刚想的不是如何解决眼前的这件事,而是如何杜绝此事的发生!” “杜绝此事的发生?”掌珠秀眉轻锁,“这是衙门的事,你刚说无法插手衙门中事,现又说想杜绝,听得我都有些糊涂了。” 纪子期微笑道:“因为民女的方法,并不是通过衙门来杜绝此事,而是从商人本身出发,来杜绝此事! 当初订立术师协会新制度时,民女曾对夫子说过:不要将这一切的根基建立在人性基础上。 同样的,民女也不会将这一切的希望,放在衙门中人从上至下清正廉明一丝不苟的期望上。 毕竟事情是人做的,只要是人做事,便会有出差错的时候。 而且人性是易变的,容易受到诱惑的,所以是有心失误还是无心的差错,有时候太难断定。 衙门当然需要更多的约束,但民女还希望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即从商人角度出发,来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如何做?”掌珠略带激动问道。 纪子期道:“那对夫妇之所以受骗,如牙行田叔所说,是因为缺乏对从商行业规则的了解。 不管是因差阳错下导致的失误,还是被人有心谋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对规则的不了解这一根源问题。 倘若他二人知道这规则,还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吗? 所以民女的想法很简单,三个字:透明化! 将所有从商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写下来印成册子广而发之。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若想从商,该如何防止不必要的损失或被骗了。 而这租赁铺子该注意的事项,便是第一步。” “透明化?”掌珠喃喃默念了几遍。 父皇对贪污之事一向打击甚严,然最大的贪污案却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直到前两月,才由纪子期发现问题,揪出了幕后主指人范铭意等人。 说明想杜绝贪污,单靠朝廷如何严管也不可能杜绝! 现在这租赁铺子一事,相信也是同理。 若按纪子期的法子,如果想要从商的人,都掌握了这其中规则,懂得自我保护,还会被有心人谋算吗? 掌珠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子期,你说的对!从朝廷入手,只能抓得了一时,从商人入手,才能真正永远杜绝! 这件事,朝廷方面交由我,我亲自去同父皇说,商人方面,你刚说的将注意事项写下来,这件事就由你负责。 这双管齐下之下,我就不信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公主!”纪子期拱手道:“不这过注意事项,恐需晚些时候写,待公主和民女将整个开铺子的流程走完后,再将所有注意事项一一写下来。” “子期,”掌珠有些怔怔,“为何我觉得,你好似早就知衙门里存在这些弊端似的?” 纪子期微笑道:“公主,若权力无人监管,自会容易发生腐败!没有一个地方会例外。民女只是明白这个道理而已!” 掌珠面上神色奇特中带着迷惑,“你到底是在哪习得这些古怪又新奇,偏又一针见血的想法的?” 现代人经过研究中国古代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总结出来的,怎能不一针见血? 纪子期笑而不答。 掌珠也只是有感而发,并未曾想过要听到确切的回答,“子期,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见!” 纪子期不知道掌珠用了什么法子,第二日在牙行付了订之后,掌珠悄声告诉她,那间铺子的事已经办妥了。 纪子期笑笑,并未继续追问。 反而是掌珠奇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公主,您身份尊贵,亲自交待下来,下面的人自是不敢不快速办理。”纪子期道。 掌珠有些悻悻,“昨日你说对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衙门里办那件事的人,还真是个不懂规矩的新人。 原本负责契约之事的文书家中有事回去了,临至年关衙门事多,那新人便被临时派去办理契约之事。 因为不懂规矩,而造成了疏漏。偏那人胆子小,不敢将此事告之上官,便开了个五十两的价。 希望那夫妇二人吃个哑巴闷亏,就此揭过,谁知那夫妇二人不依不饶。 昨日一审之下,很快就交待了。”掌珠冷笑一声,“那人确实是失误,但昨日还真是查出有人与商铺老板合谋坑骗不懂规则的良民之事。” 两人小声交谈间,老田已带着几人到了衙门处,商铺的老板也在那等着。 老田在这一行做了十几年,与衙门中人有些交情,很顺利地便办好了租赁手续。 纪子期也掏出银子付了押金以及下个月的租金,还有老田的佣金。 佣金是一个月的月租钱,同市场上行情相差无己,说明老田并未因她二人是外地人无经验,而故意坑她们。 看在这份心性上,纪子期便没在同他讲价还价,很爽快地付了钱。 老田难得遇到如此爽利的客人,喜笑颜开,临分开前乐呵呵道:“公子若是在这接下来的办证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老田。 老田在这行混了十几年,多少了解些情况,也有几分薄面!” 纪子期原本就打着扮成外行人去探探深浅的念头,自是不会去找老田,但面上还是装出感激的神情道:“谢谢田叔,在下若有不明之处,一定登门请教!” 在黎国,找了铺子,签了契约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便是要到衙门办理从商资格证,类似于现代的经营许可证或营业执照之类。 办理从商资格证的部门是在衙门另一处,等纪子期等人终于找到时,已至午时用膳时间,大门已关上,几人只得退了出来。 纪子期倒无所谓,反正在现代公务员都是这样,谁会免费给你加班干活。 掌珠身为公主,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居然还有敢让公主吃闭门羹的衙门? 办理各项契约的地方人多,这里的人倒不是太多。 只等了一小会,便轮到了纪子期和掌珠。 负责接待她们的是一四十多岁略胖的中年人,姓罗,留着撮小胡子,眼睛鼓鼓的,很有几分喜感。 纪子期道:“罗大人,在下刚找了间铺子,想做绸缎生意。不知办这从商资格证,需要什么手续,需要多长时间?” 那人鼓鼓的眼睛将纪子期和掌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看了二人身后的杜乐和阿玉,漫不经心道:“第一次从商?” “是的,罗大人。”纪子期舔着笑脸,“在下和表兄家在乡下,只有田产,想到这京中置些铺子,做点生意。 因无经验,牙行中人建议先从小铺子做起,所以我二人便选了现时这铺子,做绸缎生意。” “这样啊,”罗大人拉长语调,带着官腔,“那你先将这契约放这,过两日办好了证一起来取。” “谢罗大人!”纪子期装出开心的样子,起身告别,刚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一般,嗫嚅道:“罗大人,这个契约放这, 需不需要写什么收条之类的?” 罗大人面一沉,摆出官威,“你这是何意,是信不过本官?衙门文书处有你的契约在,本官即使拿了有何用?” “不是,不是!”纪子期一摆手,赔笑道:“在下在乡下收租收习惯了,收了别人的东西必定写下收条。 押了东西给别人,也习惯了要索要收条,并不是怀疑罗大人的意思! 在下一时失言,请罗大人莫怪!在下这就走了,过两日再来打扰大人!” 说完生怕得罪人似的,拉着掌珠快速离开了。 “那个罗大人,不会是故意的吧?”出来后,掌珠问道。 纪子期道:“我也有此怀疑,但暂时不好断定,后日过来瞧瞧便知了。” 因从商资格证需等多一日,纪子期与掌珠便约了后日再见,自己乖乖留在蒋府帮着蒋灵准备嫁妆。 杜夫人已亲自上门告知了蒋灵,两家儿女的婚期,找了城中几位高人看过,四月二十那日,是个好日子。 也就是说,纪子期与杜峰的婚事,尘埃落定,一切只等时间慢慢过去。 “这该置办的物件,娘列了清单让你外祖母看过了,少的该添加的,都补上了,只等一一采购下订即可。” 蒋灵道:“至于你的嫁衣,娘也没指望你亲自动手,请了城中最好的绣娘,完工之前,你自己缝上两针意思一下就是了。 阿娘原本还担心这样会不会被婆家轻看?你外祖母说,现在大家小姐都这样,谁舍得让自家女儿为了绣嫁衣熬坏眼睛? 都是在外请的绣娘动手,新娘子只是绣一小片,象征一下就行了。 但有一样,新郎倌的里衣,你得自己亲手做。这个你熬夜也好,抽时间出来也好,这个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你的。 你外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嫁衣毕竟只穿一次,对的是外人,里衣却是一辈子的事,对的是自己未来的相公。 女儿家暗含的心意都在这里衣里体现出来。” 于是纪子期便乖乖留在自己园子里,想着如何给杜峰做件特别的里衣。 里衣一般都选舒服贴身的细软棉布或锦缎,造型简单,素色为主,缝制起来也很简单,只需针脚细密即可。 因为贴身穿着,也不会绣上花花草草之类的。 最多就是在襟口处袖口处或脚边某处,绣上女儿家的小名在上面,代表着亲近甜蜜之意,基本上千篇一律。 可是身为现代人的纪子期,怎能同古代女子一样,如此毫无创意呢?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曾听说古代不管男女,里裤都是开档,当时她还想着那也太那个了吧? 不过这个黎国,倒没有这种恶趣味,规规矩矩的现代式的简单长裤。 “要不,给那厮做条开档裤?”纪子期自言自语道,然后脑补了一下某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情形,一阵恶寒,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档裤不行,那就来个现代式方便小解的男式睡裤,还有大裤钗,夏天穿着凉爽。 好在原主会缝制,里衣裤对裁剪的要求也不太高,大半天下来,也剪裁得七七八八,只剩最后的缝合了。 纪子期在拿起针准备动手的一刹那,突然觉得好似这样也太简单了。 她寻思着,“怎么的也得绣点特别的东西上去才行!” 纪子期盯着那里裤开档口,眼珠子一转,嘴角浮起恶作剧的笑容,来了主意。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时的恶作剧,让婚后的她吃尽了苦头。 被那厮往死里折腾不说,最后还将矛头归到了她自己身上。 杜峰的里衣有了主意,纪子期又开始想着,是不是该给自己来几套类似现代版的情趣内衣,好让那厮高兴高兴? 想着那厮到时候目瞪口呆,鼻血直喷的场面,纪子期忍不住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心动不如行动,主意一定,便开始动手画起稿子,再找个时间去找齐所要的布料,比如,纱~ 一夜北风,早上起来,温度又冷了不和。 纪子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先前纪子期和掌珠在客栈里订了四间上房,是预备着万一衙门来查。 于是每次见面,都是先约在客栈里,然后再一起出门。 许是天气冷的关系,衙门里的人,也感觉懒懒散散的,答起人来有气无力。 好比眼前的罗大人。 “莫公子,你那个从商资格证啊,有些麻烦,怕是要等多些日子喽。”罗大人手捧热茶,眼微垂,只看得到被眼皮包住的鼓鼓的眼珠子的形状。 轻轻酌了一小口,许是热茶下肚后,全身都暖了起来,眼微眯,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看得纪子期嫉妒不已。 她拱手道:“罗大人,不知哪里有麻烦,还请罗大人指点一二。” 罗大人一手抚着茶盏边缘取暖,一手轻敲桌面,整个人重心向后,舒服地靠在太师椅上。 那椅上铺了厚厚一层毯子,看着都觉得暖和。 “这个事情嘛,本官也不好说。”随着那手指敲击的节奏,罗大人的头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毕竟上官事忙,咱做小的,只能帮其分忧,哪能置喙?” 这话滴水不漏,又好似说了也白说。 “那不知还要等上多久?”纪子期赔笑道:“罗大人您也知道,在下这契约已签下,又近年关。 在下本想着在年关前进上一些货,小赚它一笔。 但眼看着这日子很快一天一天就过去了,还没有着落。 在下与表兄二人心里着急,请大人您帮帮忙,通融通融!” 对面的罗大人看着纪子期急切真诚的脸,忍不住轻轻阖上眼,那眼里的不屑与嘲讽一闪而过。 他心里轻哼一声,两个楞头青! 只一瞬,睁开眼后,那眼里的情绪便消失不见,复又变回那不紧不慢的样子,“这事嘛,大家都急。 先办谁后的办谁的,都是上官的事,本官也说不清。不过莫公子既然这么急,本官就趁上官心情好时,提上一提。 至于成与不成,端看莫公子造化了。” “谢谢罗大人!”纪子期感激道:“那不知在下何时再来打听消息比较好?” “过两日吧!”罗大人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头也不抬。 “那在下先告辞,不阻罗大人您办公了!”纪子期告辞完离开了罗大人的办公所。 没见到他们推开门的那刹那,罗大人翻了个白眼,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 然后从一堆准备送上官盖章的公文里,将纪子期两人的那份从商资格证抽了出来。 “表弟,那罗大人什么意思?”掌珠皱眉问道。 “可能是等着咱们送银子吧!”纪子期平常道。 “什么?”掌珠却大吃一惊,“这本该就是他份内之事,为何还要送银子?” 纪子期想说,这世间事本就如此,可想到掌珠身份,谁敢在公主面前暗示,要有银子才肯办事? 这一想觉得掌珠的出身和经历,怕是难以理解这世俗之事,便闭上了嘴。 掌珠低头想了一会,了然道:“看来这同皇宫中各妃嫔,不断偷偷给父皇身边能说得上话的宫人送礼是一样的。 即使母后再公正,那些妃嫔们,还是想多得到些父皇的宠爱。” 呵呵,纪子期心中轻笑,忘了掌珠虽无社会经历,但皇宫本就是个大染缸,怎么无知至此? “公主说得对!”纪子期道:“那罗大人现在就是如此,若咱们送礼,应该会很快办下来!” “那你为何不送?”掌珠不解。 “我本是想试试,若不用礼,这从商资格证能否顺利或者说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办下来!” 纪子期道:“但现在看来,恐怕时间比我所想的要长。” 两人此时还在往衙门外的方向走去,杜乐和阿玉一左一右护着。 突然左边有个人急匆匆跑过来,杜乐伸手一拦,两相冲撞之下,那人一时立不住,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公子,您没事吧!”纪子期急忙走到那人身边,“对不住,公子,我家侍从一时用力过度,伤了您!在下送您去医馆瞧瞧可好?” 那人忙摆手,“不用不用,在下还有急事!” 说完便想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又轻呼一声痛,坐回了地上,手伸向脚踝处。 纪子期朝杜乐使了个眼色,杜乐蹲下身,在那人脚踝处轻轻按了几下。 “还好,跑得急,轻微扭了下,回家休息两天就成了。”杜乐道:“这位公子,对不住了,刚才是在下没收住力,在下找人送您回家!” “不成不成!”那人急得直摆手,“这眼看年关了,我家新开的铺子,还等着拿从商资格证,定了税率后开业!” 那人约二十四五年岁,略有些黑瘦,听口音像南秦那边的人。 纪子期问道:“公子,您这从商资格证已经办好了,还是未办好?” “已经办好了!”那人道:“在下今日是过来拿证,再去另一处核税率。” “那这样吧,公子。”纪子期道:“在下先让侍从送您去拿证,再送您去核税处,然后等您完事后,再送您去就医如何?” “不用麻烦了,”那人动动脚踝,似乎有些痛,倒吸一口气,“我家仆人在外面等着,请帮在下去唤他进来即可! 就说安掌柜的车夫!” “杜乐,你去找人!”纪子期道。 杜乐应了声是,去了没多久,很快就领回一个四十左右高大的汉子。 纪子期坚持要赔些银子,那人道:“刚刚也在下走得急,你家侍从也是怕在下会冲撞到二位公子,才出手拦了一下。 这脚刚才是有些痛,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而且公子帮在下唤了仆人进来,已经感激不尽,再谈银子就伤感情了。” 纪子期无法,只得收回银子,拱手道:“若有缘再见,定要请公子喝上一杯!” 那人大笑,“好!若有缘再见,咱们再聚!” 纪子期和掌珠在外面用了顿膳后,决定折回衙门,付银子将那从商资格证办下来再说。 去到衙门的时候,罗大人正在闭目小憩中。 若只纪子期一人,她定会等到罗大人休息够了才会出声打扰。 但掌珠在一旁,扮成她的表兄也还是公主的身份,怎能让她久等? 便轻声唤道:“罗大人!” 罗大人眼珠子好似动了一下,纪子期以为他要张开眼的时候,那眼珠子又恢得了平常。 “罗大人!”纪子期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 不细看之下还真以为他睡着了,只是那鼻孔在她再次出声唤过后,明显的翕动了一下,好似从鼻腔里发出不耐烦的冷哼一样。 “罗大人!”纪子期轻声道:“在下刚与表兄出去用膳的时候想了想,这各位大人事忙,想必十分辛苦。 在下觉得不表示一下心里过意不去,特意折回,来表示一下在下的诚敬之心,还请大人您务必要收下!” 纪子期说完此话后,停顿了数息,终于见那罗大人懒洋洋地睁开了眼。 好似刚醒来般,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四人,惊讶道:“莫公子这么快就来了,可是有要事?你也真是的,有事叫醒本官嘛。 大家这么熟,本官份内之事,能帮的本官一定相帮!” 纪子期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笑嘻嘻凑过去往罗大人手中塞去,“罗大人,刚刚在下在外面用膳的时候想啊,各位大人日夜为了咱们这些小商人操劳,怕是连顿暖饭热茶都顾不上喝一口。 在下这一想,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便又转顺来,想表达一个在下的心意。小小意思,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罗大人微眯着眼轻轻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轻轻掂了掂手中银两的重量,就这么点,几人分了之后连塞牙缝都不够。 罗大人眉头微皱,嘴里推托,“本官食君之禄,自该分君之忧,为百姓做实事是本官的本份!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本官就心领了!” 纪子期见他神情,知他嫌少,又拿出十两,塞到他手里,“应当的,应当的!不过是喝口茶而已!” 罗大人又掂了掂,略微满意了点,又摇头晃脑道:“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 看样子还是嫌不够,纪子期又拿了十两,“应当应当!” 然后站直身子,拱手道:“罗大人辛苦了,在下过两日再过来打扰!” 罗大人此时面上方喜笑颜开,“莫公子既然如此着急,本官便帮着催上一催。你明早过来吧!” 纪子期装出兴奋的表情,“谢大人体恤!” 出了衙门,掌珠重哼一声,“想不到一个小小吏书随便一开口,居然就要三十两! 若每日里都有几个急着开铺子的人,这吏书该贪多少?” 纪子期道:“官府中下面的人受贿自是不可能一人独吞,绝大部分都是用在孝敬上官上面了。 而且我觉得这贿银的多少,跟开铺子的人的身家和关系有关。 好比咱们现在,外地人,家财多,无经验,无关系,自是要多些。 倘若是京中一些贵人家眷族人、或有关系的商行开铺子,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照办?最多拿到对方赏的一点小小辛苦费。 另一些用全部身家来开一间铺的,也不敢开这么大口,这不把人都吓跑了? 或碰到哪个楞头青告了上去,查下来也是麻烦事一桩。 这些与三流九教打交道的吏官,最是能把握这其中的尺度!” 纪子期顿了顿,叹道:“但,这还只是其中一项!还有后面的核税,还有开铺后的保护费等。 这七七八八算下来,开个铺子还真是不容易!” —— 行贿了罗大人三十两银之后,果然从商资格证办得特别顺利。 纪子期和掌珠第二天一早去衙门,很快就拿到了。 罗大人见到二人,不似前两天的漫不经心,笑得鼓鼓的眼睛都成了缝,“莫公子,祝你生意兴隆! 明年便立马开第二间第三间的铺子,到时候来找本官,本官必定最快帮莫公子办下这资格证!” 这银子的魅力果真是无穷大! 纪子期感叹一声,笑吟吟道:“多谢罗大人吉言!” 去到税率核算处,人也不多,很快就到了纪子期二人。 负责核算的是个五十左右的瘦小老头,表情一丝不苟,看也不看二人,“每月十两。” “十两?”纪子期吓一跳,“这么多?” “嫌多就别开铺子!”老头不阴不阳道。 纪子期赔笑道:“大人,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想着这铺子月铺就三十两,加上人工成本等,每月能余下十两已非常不错了。 若这税率就十两,岂不是每月都白做工?” 老头翻了个白眼,“废话少说!办不办?” 纪子期呵呵笑道:“大人,这京城税率是按一间铺子十两起吗?” 这个问题老头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看铺子大小位置面积,一两至二十两不止。” 果然如此!纪子期正想掏银子再试试,门外来了一个人,却是昨日被杜乐撞到的安掌柜。 这人看来与这官衙里的人有些熟,未经通传便径直走了进来。 他看到几人,似也有些惊奇,却并未打招呼,只轻轻点了点头。 纪子期轻轻点头回礼,转向那老头呵呵道:“那大人有事先忙,在下晚些再来打搅!” 几人并未走远,而是出了门站在不远处,等着那安掌柜。 安掌柜很快就出来了,看到几人,微楞一下,便上前主动打招呼:“两位公子,好巧!” “好巧,安掌柜!”纪子期拱手笑道:“安掌柜等会可有急事要忙?” 安掌柜知她提的是昨日约定之事,微笑道:“这税率之事已办妥,在下可略缓口气。 今日既与几位相遇,说明有缘,不如由在下作东,去清香阁一聚如何?” 清香阁是衙门附近的一家素食铺,纪子期含笑点点头,“安掌柜,在下有事想请教安掌柜,还是由在下作东!” “哈哈,”安掌柜似是明白她想问何事,也不推托,只笑了两声,“如此,便一起前去。” 进入清香阁,点了几份清淡小食,纪子期进入了正题,“实不相瞒,安掌柜! 在下与表兄二人从无开铺经验,今日去核税时便遇到了点麻烦,那位大人说要十两银子一月。 在下一合计,若是每月光交税就要十两,这铺子真是不开也罢。 可我二人大好男儿,总该有所追求才是,若不开铺子,又想不出其他营生的行当! 所以这一见安掌柜,便想请教一番。” “莫公子二人开的是什么铺子?位置在哪?月租多少?”安掌柜问道。 “绸缎行,城东集市,三十两。”纪子期毫不隐瞒。 安掌柜低头思索一会,“这十两一月的税,确实重了些。” 纪子期满脸期盼,“那安掌柜可有法子,让在下这税能略少些?” 安掌柜抬眸看向她,似笑非笑,“刚在下没进去前,莫公子不正是在想办法降低税率吗?” 看来他进去时看到了她掏银子的动作!纪子期呵呵一笑,也不觉尴尬。 “当时在下确实是打算送点小礼,看看能不能通融!恰好安掌柜进来了,又恰好安掌柜的事办得又顺。 在下就想,这家中的财产也是祖辈辛苦挣下的,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莫公子这话实在!甚合安某心意!”安掌柜面上浮起笑容,道:“世人都道商人小气,可这商人的银子也是辛辛苦苦凭自己劳动挣下的。 谁也不是从天而降的财产,自是不能随意挥霍!” “自是如此!”纪子期给安掌柜续上一杯茶,“安掌柜办这税也花了不少钱子吧?” 安掌柜叹道:“不过虽说财产不是从天而降,可确实是有钱人越来越有钱,穷人越来越穷! 好比这税率,你若无银送礼,只能缴高税,你若有银送礼,便可享受相对合理的低税! 安某也是这两年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所以安某现在新开的几家铺子税率都还算合理!” 这就是不想明说了!但这其中的辛酸与感概却能听得明明白白。 “如此,在下明白了!”纪子期笑着道谢。 穷的更穷,富的更富!始终仍是钱和权在中间作怪。 时近年关,正是商行最忙的时候,纪子期与掌珠同安掌柜食用了些小食又闲聊几句后,便分开了。 两人去往衙门的路上,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子期还未出声,不远处原本表情庄凝的男子一转眼看到她,突然唇角上扬,满面温柔与笑意,眼里流光四溢。 周边的一切人与声音突然沦为了背景,于千万人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期期!”隔得有些远,纪子期并未听到他的声音,却从他微微翕动的唇,判断出他在唤她。 明明听不到声音,偏感觉那声音在耳边响起,绵绵密密,全是深情。 她不由抬起脚,迎向他走过来的方向。 杜峰腿长,纪子期还没走几步远,他三两下就到了她的面前。 几日未见,杜峰努力克制住想将她拥入怀中亲吻的冲动,只双眼灼灼地盯着她,“期期,你怎么在这?” 纪子期突然想起自二人订亲后,似乎从未在外面人多的地方待过。 她好似也有些不大适应,可心里却又欢喜得紧,仰着头笑眼弯弯看着他,“有事要去衙门,你呢?” “天水前来受封的将士过两日离京,今日为他们饯行!”杜峰近乎饥渴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 当眼光下移到那在冬日阳光下仍泛着水润光泽的红唇时,双眼立时变得幽深,喉头不可抑制地滑动。 两人情定已久,纪子期自是明白他的眼神和动作代表了什么意思,众目睽睽之下,忍不住全身发热,红了脸。 杜峰艰难咽了咽口水,觉得在这样下去,怕是会忍不住拉了她就跑,然后找个无人之地好好恩爱一番。 他低下头,俯到她耳边,轻声道:“今晚我去找你!” 纪子期双目轻颤,咬着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将军,这位是?”那边见杜峰久未过来,一位四十左右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 见到两人动作表情有些奇怪,心中腹诽这将军在营中无论如何也不肯去红帐,莫非是因为他好的是男色? 军中人性子直,心中如此想,便直接问了。 “我未婚妻,明年四月成婚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那男子有些傻眼了,这明明是一俊俏少年郎啊! 纪子期大方行礼,用了本来清脆嗓音:“见过大叔!今日小女有事出来,扮男装方便行事!” 原来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娘子! 那男子很是高兴,“叫大叔可不敢当!我与将军称兄道弟,弟妹就叫一声大哥吧!” “大哥!”纪子期毫不扭捏,脆生生唤道。 “弟妹好样的!甚合大哥心意!”那男子爽朗大笑,“大哥与将军正同天水将士饯行,要不弟妹一起?” “不了。”纪子期笑着拒绝,“你们男人相聚,自有许多男人间的话要谈。 小妹虽扮作男子,却使终不是男子,多少会阻了大伙兴致! 大哥要是不嫌弃,下次小妹作东,专门请大哥畅饮一番如何?” 正文 161、说来又不来,想来就来!美得你! “哈哈!”男子笑得更夸张,一伸手拍向杜峰肩膀,“弟妹大度!将军好福气!” 然后冲着纪子期拱手:“既如此,大哥就先过去了。弟妹莫忘记了欠着大哥的酒!” 纪子期和杜峰二人视线交缠一阵,便微笑着目送二人离去了。 等杜峰身影越来越小,才想起还有立在一旁的掌珠杜乐和阿玉。 纪子期有些尴尬地走回几人身边,摸摸鼻子道:“去衙门吧!” 她连掌珠神情也不敢看,生怕看到什么不好的表情。 但掌珠这些日子以来,已慢慢将杜峰放下了。 今日再遇到,对他从来对她视若无睹的行为,早已习惯。 除了心底有些怅然若失外,剩下的便是满满的羡慕。 反倒是一旁的杜乐,有些哀怨地看了纪子期好几眼。 少爷因为少夫人,完全将他给无视了。 他又看一眼一旁永远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阿玉,心里更加郁闷。 这几日,无论他作何动作,怎么想引起她的注意,她永远都是目不斜视,只盯着掌珠公主周侧,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优伤的杜乐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下午衙门里老头大人那里不知为何等的人特别多,纪子期几人等了一会,见等待人数不减,便先行离开了。 她因为杜峰说晚上来找她,特意早早回了房,将那些什么里衣里裤情趣内衣啥的,收回了箱子里。 结果左等右等,等到她眼皮都打架了,还不见杜峰身影。 这厮是爽约了?还是出事了?可那么多将军一起喝酒,哪个不长眼的敢往前靠,如何能出事? 若没出事,他为何不来?喝个酒能从中午喝到晚上,莫不是喝醉了? 可他向来说话算话,既然说了要来找她,定不会让自己喝醉才是。 难道? 纪子期心中咯噔一下拔凉拔凉的,这男人喝了酒最喜欢去哪?或者说最喜欢去哪喝酒? 毫无疑问,自然是青楼了! 纪子期突然痛恨起自己之前为了给杜峰撑面子,硬装出的大度! 什么男人喝酒聊天,女人在一旁会扫兴! 呸,以前在天凉时,还不是一起欢庆过! 纪子期越想越挠心,万一这男人不小心被哪个狐媚子给勾走了,看你还大度不大度? 这一宿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担心他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一时担心他被狐魅子给勾走了怎么办? 担心一阵,咒骂一阵,一晚上的没睡好。 早上起来自是面色发青,双眼无神,吓了蒋灵一大跳,“小雪,昨晚怎么了?” 纪子期蔫蔫道:“娘,没事,就是没睡好而已!” 蒋灵自动将她的失眠归纳到对即将出嫁的担忧和恐惧,轻轻拍了拍手,离开了。 出得门来,见到立在马车旁的杜乐,吩咐道:“杜乐,你安排个人给你家少爷送个口信,就说我有事找他!” 杜乐不知纪子期用意,随口道:“好的,少夫人!那何时见,在哪见?” “你让人告诉他,他自会晓得。”纪子期道:“信送到后,让那人立马回来回复。” 坐上马车的纪子期暗中咬牙切齿,若是被她知晓他昨晚一夜未归,看她如何饶他! 掌珠同样被她青白无神面色吓了一跳,本想张嘴询问,想起昨日她与杜峰分别时的依依不舍,猜想她许是心中挂念他,整晚不得安寝所致。 如此一推想,便闭上了嘴。 纪子期心不在焉,强打起精神来与衙门那老儿交涉,又送了三十两银,将税由每月十两降到了两两。 杜乐派去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纪子期不好意思当着掌珠的面询问,便将那人叫到了一边。 “口信带到了?”纪子期低低问道。 “是!” “你家少爷状态如何?”她追问道。 “好似醉酒刚醒的样子,正准备出门去早朝!”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纪子期紧咬牙帮,醉酒刚醒的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昨夜半夜醉酒回来? 这本以为问了之后,心里舒服些的纪子期,这下心里更不舒坦了。 没事居然也不来找她?她心中火气一起,决定他下次若来找她,坚决将他拒之门外,让他尝尝等人的煎熬滋味! 纪子期心中一恼火,面上便露出浮躁之色。 掌珠见她问了那下人几句后,面色更加烦躁不安,以为是出了什么不方便告诉她的事,便主动提出今日便如此,先散去吧。 从商资格证与商税确定后,剩下的便是开铺了。 只不过她们又不是真正开铺,随便进点货放在铺子里做做样子,再从蒋府调两个机灵点的小厮过去,也就是了。 这事安排好后,最快也要明天开业。 纪子期点点头,便与掌珠分开回了蒋府。 一整天,纪子期都有些心神不宁,蒋灵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遂直接问道:“小雪,可是突然对婚期产生了恐惧感?” 婚前恐惧?好像不是吧!貌似确定日子以来,她从未有过担忧! 纪子期摇摇头,“娘,许是月事将至的缘故。” 蒋灵掰掰手指头,好似是差不多了。 这女人来月事的前几天,确实容易情绪异常,便道:“那你先回房休息休息。到晚膳的时候,娘再叫你。” 纪子期觉得回房后,憋在房里一个人,更容易胡思乱想。 但又怕时间一长,蒋灵看出端倪,便起身回了房。 回了房的纪子期无心缝制里衣裤,情趣内衣的画稿也扔到了一边,脑子里不停胡思乱想。 等胡乱想完一阵后,又在心里唾弃起了自己! 为了个男人,将自己弄得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值得吗? 呸!关自己什么事?若不是那厮说了要过来,又不过来,也不派人捎个口信,她犯得着如此揪心? 纪子期长长吐出一口气,又将杜峰那厮骂了千万遍! 晚上熄灯就寝后,感觉身体很疲惫,然而脑子还是精神得很,黑暗中她瞪着一双大眼,毫无睡意地盯着那虚空的黑。 “咚咚,”门外响起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是杜峰! 纪子期顾不得寒冷,掀开被子冲下床,正准备开门时,突然想起自己下午的决定:让那厮好好等等! 哼!她慢悠悠钻进被子,躺回床上。 杜峰见等了一会没人应,又抬手轻叩两下,低声唤道:“期期。” 纪子期心中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他! 说来又不来,想来就来!美得你!本姑娘就不睬你! “期期,外面好冷!”外面的男子不知她为何不理睬,用起了苦肉计,声音哀怨:“我,好像快要感冒了!” 感冒?就这么一小会就感冒?本姑娘才不信! 纪子期心中虽如此说,却还是不由自主下了床,披了衣衫开了门,只是却不让他进来。 她打了个哈欠,也不看他,“我刚睡着了,今天累得很,你下次再来吧。” 杜峰不知她为何生气,自是不肯轻易离去,双手环肩装出哆嗦一下,柔声道:“期期,你冷不冷?我冷,咱们进去说好不好?” 那语调柔得让纪子期心软,她忍不住瞪他一眼,还是开了门。 杜峰一把抱起她,纪子期忍不住惊呼,怒道:“放我下来!” “不放!”进了门的杜峰,恢复本色,笑嘻嘻道:“放了你就会赶我出去了。” “你?”纪子期又好气又好笑,偏那厮力气又大,根本挣脱不得。 只得任他将自己放回床上,然后快速除了外衫,和自己一起钻进了被窝里。 不管不顾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纪子期想起昨日的担忧,恼火上来,还是忍不住用脚狠狠踢他。 却被杜峰紧紧夹住动弹不得,那身体的异样处越发明显。 混蛋!纪子期在心中骂道。 杜峰全身僵硬得难受,偏偏怀中小人儿明显生闷气的模样,只得硬生生忍下,低低哄问道:“期期,怎么啦?为什么生气?嗯?” 这一问之下,纪子期的委屈浮上来,眼里不自觉蓄上了泪。 一低头在他胸口狠狠了一口,直到听到他传来闷哼声才松开。 杜峰看到她眼里委屈的泪水,扁着的小嘴儿,心疼不已,“期期,怎么啦?” “你还说?”纪子期睁着眼控诉:“昨晚你去哪了?” “没去哪,喝了酒就回家了。”杜峰楞楞答完后,突然明白过来怀中小人儿如何跟她置气了。 他轻笑一声,低头向她唇吻去,却被她偏开头。 他只得含住她耳珠子一阵吸吮,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更加柔软轻微颤抖后,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昨晚是有些醉了,但还没醉到不能来找你的地步。 可我担心自己见一你后,一时把持不住做了不该做的事,便不敢来! 期期可是在为我说了来又没来的事生气?” “你不来,可以派个人来说声的嘛!”纪子期心中软了几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杜峰亲吻掉她眼睫上悬挂的泪珠,柔声道:“那么晚了,而且我担心如果被人知道我晚上来找你,你会害羞,对你名声也不好!” 纪子期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却道,呸!未订婚前,就三番四次进我房,又摸又亲的,还说担心对我名声不好?假仁假义的家伙! 杜峰见她不出声,又轻轻道:“不生气了?” 哼,还有点!纪子期咬着唇不出声。 “以后我应声你的一定做到,好不好?”杜峰继续轻声道。 骗子!不相信你! “以后我尽量少些与人去吃酒,若非去不可,必先报备于你可好?” 这还差不多!纪子期轻轻嗯了一声。 正想说“绝对不许去青楼吃酒”,声音在喉腔还未开始吐出来,便被杜峰一个旋身压了下面。 声音狼似的恶狠,“那现在轮到你开始补偿我,将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来的心灵损失!” 心灵损失?这厮哪里来的这么现代化的词语? 纪子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杜峰火热的唇已淹没了她的意志。 她不由自主地勾上他的颈,同他一起沉沦。 杜峰忍了几天本就难受,特别是昨晚微醉后,更是想她想得全身发疼,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来找她。 如今怀中人儿如此乖巧顺从地任他亲吻,积蓄了几日的火便瞬间燃爆了。 一连窜不停歇的疯狂的热吻,似要将怀中人儿融化,从唇到下巴,从下巴到脖子,点燃一路的火种继续下移。 纪子期只觉得今晚的杜峰特别迫切,她的双手插入他发间,不知是想将他用力推开还是想让他更加靠近。 衣衫散了一地,赤裸的肩膀半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再往下却是一片火热。 她在这冰与火的双重交织中,想与他一起燃烧,想与他一起尖叫,想与他合为一体。 在她的脑子还没作出判断前,她的身体已自动代替她作出了选择。 她的腿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腰。 很快地,在压抑的闷哼和尖叫声中,两人都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身上出了密密的汗,粘粘的很不舒服。 昨晚没休息好的纪子期经过刚才的激烈后,睡意袭来,顾不得那身上的不适,搂着他的腰,沉沉睡了去。 杜峰本打算等会就离去,可看着搂着他腰的细白手臂,还有她在他怀中依靠眷恋的模样,舍不得了。 他轻轻拨开她额头的秀发,虔诚地印上了一个吻。 熟睡中的纪子期似感受到了身边男子满腔的爱意,唇角勾起,犹如置身在一个美妙的梦中。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男子已不在了。 她不记得他何时离去的,只记得自己紧紧抱着他,舍不得松手。 他便用力回抱她,直到她完全没了意识为止。 房间里还残留着昨晚二人留下的淫靡气息,又香艳又怀念。 纪子期怕被蒋灵发觉,便起身打开了窗,让外面冷冽的风吹进来,带走了那香艳印迹。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那寒冷气息一直深入肺部深处,然后再缓缓吐出。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与纪子期心中天气不同的是,外面一直阴着天,略带黄色的天空预示着一场风雪的即将来临。 蒋灵也明显的感觉到自家女儿今日的不同,面色红润,眉稍眼角提前带上了春天的风情。 像隔着层细雨,迷迷蒙蒙看不真切,偏又觉得动人之至。 不过才隔了一天,变化就如此之大,还说不是一想到婚期,就患得患失? 蒋灵心中轻哼一声,也不戳穿她。 今日与纪子期见面的掌珠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她今日的不同。 或许昨日回去后,她去见了他吧。 掌珠心中只是猜测,不知二人是不是真的见了面,也不知二人是怎样见的面。 但不管如何,咱们的掌珠公主真相了。 店里摆上了一些绸缎,蒋府的两个小厮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门口。 纪子期带着掌珠窜门子去了。 因为新开业,虽说是假的,纪子期还是学现代新店开业一般,备了些点心,供进店的客人享用。 因货品不多,伙计不专业,进店的人明显很快就少了。 那些点心也剩了大半。 纪子期用油纸包起了一些,拉着掌珠去了隔壁店。 “掌柜的,在下是隔壁新开绸缎庄的二老板,这位是在下的表兄,大老板。 今日新开业,特来送点小礼,还请掌柜的以后多多照应一下。 看您这店不错,想必生意也好,也让在下沾沾光。”纪子期笑眯眯地同那掌柜打招呼。 今日因为天气不好,上街的人少,掌柜的面色本不大好,看到纪子期言笑宴宴的脸,又满口的吉祥话,面色缓了下来,露出商人式的招牌笑容。 他呵呵笑道:“承小哥吉言!咱商户人家,一年四季也就指望着这两个月了。” “掌柜的说的是!”纪子期笑着搭腔,“您老一看就是多年经验的掌柜,这店在您经营之下,想必是赚了不少钱子。 不知您开了几家分店?” “哈哈,小哥抬举!老哥我一辈子就只做了这一门生意,自是做得比人精细。”掌柜的似有几分自得,“银子倒是挣了不少。 可这商税太重,加上衙门里头上上下下一打点,那银子花得太多,老哥哪敢开?索性在乡下买了一些地,租给乡下佃农种。 虽说收成少些,但风险也小些,何况那地又跑不掉,积累个几十年下来,老了回乡下做个小财主,日子也过得滋润。” “老哥这主意倒是不错!”纪子期顺口喊上了,“不过老哥,若这衙门不再需要打点了,商税也减轻了,老哥您是想做个小财主呢?还是想做个大商行老板?” 虽明知这不可能,那掌柜的还是不由自主陷入了幻想中,良久叹口气:“老哥年岁虽不小,可雄心壮志还在。 人这一生匆匆几十载,若在乡下悠闲度日,不是太浪费了吗?老哥十岁出来做伙计,二十岁时存够钱开了间小铺子。 三十岁时换了间大铺子。原本想着能在五十之前开个三五间,给我那两个小子一人分两间。 可事与愿违啊,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这税虽说没怎么涨,可这上下打点也花了不少钱。 老哥又不想家中老妻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陪着老哥一起捱,便将挣下的银子买了地,收点租,家里压力小,日子也过得顺心些。 倘若这再开新铺真有如此好的条件,老哥自是会心动,说不定真会再开个两间试试。” 掌柜的说完,又自嘲地笑笑,“不怕小哥笑话,老哥二十岁开第一间铺子时,可做着要将这铺子开到全国甚至是周边国家的梦!” 看着纪子期有些严肃认真的表情,掌柜哈哈两声笑,“小哥,不说老哥了,你那铺子可得用点心。 别当开铺那些银子不是自个挣下的不心疼,你不心疼银子,银子也不会心疼你的!” 纪子期便跟着笑了起来,“老哥说的是!” 然后看到有人进店,一拱手,“那不打搅老哥做生意了,祝老哥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掌柜的笑得不断点头,朝二人拱拱手,表示有客便不相送,起身去招呼客人了。 出得店来,掌珠问道:“子期,刚听你话中意思,是打算减轻商税?” “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纪子期点点头,“不过此事牵涉甚大,我不敢擅自作主,需得回去与太爷商议一番!” 掌珠道:“父皇之前曾多次有过此念头,但考虑到黎国现在的处境,迟迟下不了决心。 周边列国一直视我黎国为盘中餐,从未放松过警惕,虽说减轻商税从长远来说或许是好事。 但却会让黎国国库短期内急剧减少,而陷入眼前的灾难中! 所以,子期,若你有通过减税的方法来推动商业发展的念头,一定要慎重!” “公主,民女明白!”纪子期道。 “少夫人,”杜乐突然从门外进来,见到无外人在场道:“少爷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这个时候送信?纪子期接过信,有些拿不定主意拆不拆。 万一里面写的东西见不得人怎么办? 杜乐道:“刚送信的人说少爷交待了,里面是正事,让少夫人先看,心里有个底。” 这什么跟什么嘛?这一明说,岂不让人误会两人之间经常写些不是正事的信? 纪子期面孔微热,撕开了信。 只看了一瞬便眉头微皱,抬头凝视掌珠:“公主,他信上说今日早朝时,陛下收到西羌议和使臣团的来信。 这次使臣团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西羌大王西烈墨,预估三日后便会到京。 为了表示对西羌的重视,陛下提高了接待团的规格,为大皇子首,兵部尚书与他,以及朝中数十名官员。 不过信中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派出术师协会中人一起作为接待团成员,其中点明古夫子、卢夫子和我!” “点明?”掌珠想起那男子放肆的眼,冷哼一声:“怕是重点就是你!” “西羌亦重术数,我猜测这次的使臣团中应该是有西羌术数高手,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纪子期道: “看来这次的议和,并不会如预期那般顺利!” “那又怎样?”掌珠凤目中流露出高傲神色,“那西羌主动提了议和,若想反悔,我黎国自当奉陪! 若想在这议和过程中耍威风,试图压制住我黎国,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我黎国哪会惧之?” 此时的掌珠身上气势一露无遗,倒有几分睥睨天下的男儿气概,纪子期心中暗暗激赏,点头应道:“公主说的是。” 既然皇帝陛下允了西羌使臣团的意见,圣旨最迟明日定会下达。 纪子期与掌珠二人便提前分开,各自回了府。 圣旨来得比预料中还快,纪子期回蒋府没多久,皇帝陛下便派人下了旨。 接待团由大皇子带领,相关事宜自有各官员去办。 皇帝陛下考虑到现在纪子期正在帮户部做的事情亦是紧急万分,只让她在迎接使臣团到达那天,以及庆祝议和的宴席上出现即可。 纪子期轻吁一口气,如此最好。 黎渊作为此次接待团最高官员,若长时间待在接待团,两人定会碰上面。 她实不想与他有过多纠缠。 皇帝陛下作出此安排,或许也有考虑此层原因吧。 西羌使臣团比预期的又早到了一天,好在纪子期也担心这中间有变故,一直待在蒋府未外出。 才没至于在突然收到一个时辰后去城南迎接使臣团的消息时,手忙脚乱。 不过这一消息却忙坏了接待团众人,火速派仪仗兵从城南一字站开,直到皇宫门口。 整条从城南通往皇宫的青石路上快速地铺上了红地毯。 好在这一切礼部早已备置妥当,只是突来的行程变故暂时慌乱了手脚,很快便步入了正轨。 为了显示对西羌大王西烈墨的尊重,皇帝陛下派出了仅次于陛下出行的仪仗,三十二抬。 论官职与地位,纪子期一无官,二只是一等术生身份,在一众高官的包围下,排在了最后面。 不过如此一来反而引起了更多围观百姓的注意。 接待团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娘子,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而且这小娘子什么身份?没听说朝廷有女子为官的啊?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啊了一声,了然地同身旁人小声道:“听说术师协会里有一女术生,莫非是她?” 然后一众人将纪子期从头到脚观察了一番,与坊间传闻中那名貌美女术生一合,均恍然大悟,是她莫属了! 天冷,风有些大,却挡不住百姓看热闹的心情。 纪子期的脸被风吹得有些通红,垂目立在末首,等得有些无聊。 她悄悄交身子往边上移了移,在一众官员中寻找杜峰的身影。 清一色的亮蓝锦色长袍,然而只一眼,她就捕捉到了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腰身,还有被隐藏住的结实大长腿。 她的男人,连背影也比人帅! 纪子期有些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从未后面拥住他,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部过。 要不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试试? 她嘴角带着笑,陷入了迷思中。 未发觉此时自己含情带俏的模样,亦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黎渊觉得自己胸口的伤又剧烈地痛起来了。 他是此次的最高官员,加上他的身份,他并未像其他官员一般站立得笔直,头微垂,带着恭敬之姿,好似面圣时一般。 而是带着几分放松站在一旁,眼角余光不时往接待团最末端瞟去。 黎渊知道她在那,在纪子期悄悄将身子移出来的那一瞬,他便留意到了。 他带着近乎贪婪的神情,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纪子期在看到杜峰背影面上露出甜蜜动人微笑时,他亦看到了。 黎渊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肉中一阵刺痛,几乎能感觉到那刺痛处的湿润。 “西羌使臣团到!西羌大王到!” 宫人的高呼声,惊醒了悲愤中的黎渊和沉思中的纪子期。 她轻轻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将自己淹没在一众官员的身后。 黎渊调整好呼吸,放松紧绷的身子,摆上和煦又不失贵气的笑容,迎向前来的西羌使臣团。 纪子期在后面,不知道前面几人在寒暄什么,只知道很快的,就听到宫人高声道:“起轿!” 迎接团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黎渊坐在前面的十八抬仪仗上,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十数官员。 然后是西烈墨的仪仗,西羌使臣团,最后便是纪子期等在后面的二十官员。 仪仗开始缓慢前行,人群中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看来是西烈墨那妖人般的俊美容颜惊到了众人。 前面大皇子的仪仗渐渐靠近纪子期,她的姿态恭敬,浓密而翘的睫毛遮住微垂的眼,像一道帘幕隔绝了里面的情绪。 黎渊毫不避忌地看着她,好似要用眼里的热将她灼出洞来。 渐渐地,越来越近,她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挺俏的鼻,小巧的下巴,樱色红唇,如一幅绝美的画,安静而遥远。 远到如同隔了万水千山。 仪仗经过她面前的一刹那,黎渊的胸口突的剧痛,忍不住低低咳嗽了起来。 纪子期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或者说她根本分不出一丝半毫的注意力放在黎渊身上。 因为杜峰的双眼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放肆地,邪魅地,如同每个私会的晚上一样,一件一件,粗鲁而狂野地剥去她身上厚厚的冬装。 纪子期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自己的耳尖像被他温热地唇舌含住时,那般发烫。 只是在他快要经过时,她还是忍不住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然后在他眼里看到了了然的笑意。 隔得有些远,纪子期偏觉得好似能在他如漆墨的黑眸中,看到自己娇怯的羞人模样。 她双眼微睁,无声地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波光粼粼的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之后,原本有些虚幻的周遭,便清晰了起来。 身后百姓的议论随着风传到了她的耳中。 “那个是西羌大王?长得真是英俊不凡!” 然后便是小娘子的尖叫声,“快看,他在看我了,啊~” “阿娘,女儿要嫁与他!做小妾也愿意!” “不知羞!快跟老娘回家去!” 仪仗上的西烈墨唇角微翘,似笑非笑,狭长眼眸微眯,目光所到之处,似含了无数的情。 神情慵懒,紧致下巴微抬,整个人放松地靠在雪白狐裘铺着的靠背上,风吹过,珠帘跃动,露出尊贵俊美的半边容颜。 那气势,仿若王者般睥睨众生!对匍匐在他脚下的世人视若无睹。 这个男人,完美得近乎妖孽! 纪子期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垂下了头。 没注意到西烈墨后面坐在小轿上的国师,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毒和阴冷! 整个迎接使臣团的队伍走了一半,人群后面出现了一娇小的红衣女子,十四五岁模样。 许是刚听到消息没多久,匆匆过来,却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拦住,看不清仪仗上人的模样。 于是她便想利用个子小的优势,从人群中钻到前面来,却被几个高大的下人似的男子拦住了。 她很生气,整个人像是一团火般,愤怒地朝她身边的几个男子怒吼,张扬而明艳。 那几人被吼得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但就是不让她离去。 娇小红衣女子气得恨不得拿脚一人一脚将他们踢飞,但她身量不及那些人肩。 花拳绣腿踢过去,对方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眉都懒得皱,反而自己像踢到了铁板般,淤红一大片。 早就已经学乖的红衣女子,自是不会干这种蠢事,她灵机一动,伸手朝那边一指,面露惊讶:“咦,安三哥,你也来了?”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都是陌生的面孔,哪有什么安氏商行的安三爷? 一回头,那红衣女子已趁机钻入了人群中。 “小姐!”几人大叫,拼命想拨开人群,抓住那红衣女子。 只可惜人太多,红衣女子又甚是灵活,三两下就钻到了老远。 转头看到被自己甩开的下人,忍不住做了个鬼脸,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个不防,后面的人一挤,娇小的红衣女子便被挤了人群,头撞上护送仪仗的烈马马腿上,整个人呈后仰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马受惊,蹄子一抬正要踢出去,马背上的侍卫亦被吓到,一时来不及反应。 所有附近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齐齐后退,并惊呼出声 眼看那蹄子就要踢到那红衣女子身上,突被伸出来的一双褐色大手用力地勒住了僵绳。 那手骨节分明,结实有力而又修长,干静整洁的指甲在阳光下发着淡淡的光,手背因用力青筋直暴。 马儿被大力扯到了一边,马蹄子将将落在了那女子的脸旁。 不远处的纪子期看得心惊肉跳,这一场景又好似有些熟悉。 红衣女子脱险后,有好心人将她扶了起来,低声询问:“这位小娘子,有没有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看到仿若无事回到接待官员团中的杜峰,纪子期嘴角浮起笑意,心中暗忖:该何时告诉他,她就是当初那个被他救下的被绑少女呢? 红衣女子的下人也赶到了,看到土头土脸的女子,吓得惊白了一张脸,忙低声劝道:“小姐,小的带您去医馆!” 红衣女子面色怔怔,似未从刚才那惊险一幕中回过神来,她楞楞看着渐行渐远的接待团和使臣团。 突然朝着前方的背影大声喊道:“我叫叶小娇!” 她没有指名道姓说出她是想告诉谁,可刚刚目睹这一切的围观百姓还是明白,她是冲谁在喊。 纪子期自然也明白。 刚扶叶小娇起来的那好心人叹口气道:“小娘子,那位将军已经订婚,明年四月二十就成婚了。” “订婚了?”叶小娇惊呼,她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居然订婚了?“和谁?” “那,”那人手一伸,指向纪子期的方向,“就是这位,术师协会里的一等术生纪小雪。” 在两人对答间,纪子期正好快要经过两人面前。 那人话音一落,纪子期一抬头,与那叶小娇目光相撞。 一个神色淡淡,一个像火般热烈! 好个张扬的小女子!纪子期心中赞叹一声,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今日的行程只是迎接,皇帝陛下的接见,以及与各大臣的相互认识。 以纪子期现在的身份来说,自是还轮不到她出场。 于是纪子期尾随着接待团和使臣团到了皇宫宫门后,便自行回了蒋府。 西烈墨既然指定了她要成为迎接团一员,说明后日的庆祝宴会上,肯定会有所刁难。 这一次的斗数,同以往都不同,关乎着黎国的脸面,她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正文 162、西烈墨御前求亲 回到蒋府后,一切吃食住行都异常小心,生怕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或冻着了,到那天出丑。 庆祝宴会在午时后开始,早上纪子期准备前去皇宫前,门房突然送来了一封信。 “小雪小姐,这是一位叫叶小娇的小姐遣人送来的,说是送到后直接报上名号,您自然会知道是谁。”门房恭敬道。 叶小娇?纪子期面前浮现出那张娇小张扬的脸,野火般的眼神。 纪子期接过信,有些不敢拆。 若是平日,她并不会在意。但今日不同往日,她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犹豫片刻,她转身将信放回房,出了门。 皇宫里除了皇帝陛下及大皇子,黎国的众官员都到了。 纪子期站在一个角落里,不由自主在人群人搜索杜峰的身影。 人有些多,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半角长袍,和高出挡在他前面那人的半个青黑头颅。 纪子期有些失望,心想着这厮怎么跟她一点心灵感应也没有! 看了一会正想移开眼,那个男子的身形突向后移了半步,头微转,对着她轻轻一笑。 纪子期从那笑意中看出了他的恶作剧,讨厌!故意逗她呢? 然后趁着无人往这边瞧,快速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杜峰笑得更欢!眼里的星光似在对她说,期期,你想我了吧!我也很想你! 纪子期朝他抛个媚眼,又一吐小舌:鬼才想你! 那调皮又诱惑的动作,看得杜峰浑身一热,眸光一沉,瞪她一眼,小丫头片子! 纪子期越发得意,摇晃着下巴,露出一副“来呀,有本事你来咬我呀”的挑衅神情。 杜峰眸色更暗,张开嘴无声道:“等—着—我!” 纪子期张嘴无声回他:“谁—怕—谁!” 两人用表情和嘴形,大庭广众之下无声地调情,旁若无人。 眼看着午时快过完,西烈墨带着他的使臣团出现了。 一袭锦红长袍,绣着暗金色图腾花纹,低调又张扬,衬得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更加完美。 今日的西烈墨妖孽神情有些收敛,面上一派闲散,好似在西羌王宫内与自家大臣闲谈一般。 仅管这个男人是派人刺杀他的幕后之人,纪子期仍不得不为这个男人的气度赞叹。 纪子期的眼不自觉瞟向了杜峰,却见他双眼含冰,冷冷地看着西烈墨,眼里全是压抑的杀气。 西烈墨似是有所察觉,朝着杜峰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官员纷纷让道,他径直走到了挺拔而立的杜峰面前,微微一笑。 杜峰面无表情,毫不避让,两个出色的男子就这么对峙着。 一个是他国之大王,一个是黎国之大将军! 按理说,从身份上来说,杜峰的气势理该要矮上一大截才是。 可在这两人对峙的瞬间,竟让人生出旗鼓相当的感觉! 一个高贵,一个清冷,一个妖魅,一个坚毅,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却不相伯仲,毫不逊色! 武将地位向来比文臣低些,加上杜峰年纪轻,虽屡屡出奇致胜,然始终年轻,累积军功有限。 或许在一群后生当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对一群朝中爬摸打滚数十年的老臣来说,之前的杜峰只能勉强入得了他们的眼!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毫不收敛气势的杜峰,只挺直站着不动,便有千军万马之势,傲笑江湖之姿! 那样的姿态,生生地刻进了众人的心底。 也看得纪子期胸口怦怦直跳。 她的男人,这一刻,真是帅—呆—了! 西烈墨唇角勾起,打破了僵局:“杜将军,久仰久仰!” 杜峰双手抱拳,沉声道:“威远将军杜峰见过西羌大王!” “久闻杜将军之名,一直未见到甚为遗憾!”西烈墨的俊容上浮起真诚赞叹,“今日一见,果如传言一般! 我西羌连家军败在杜将军手下心悦诚服!” 杜峰神色不变:“大王过奖!本将军受之有愧!” 西烈墨正色道:“杜将军,本王来这,是想跟杜将军道个歉,并许下一个诺!” 旁边的官员开始忍不住议论起来了,这两人,私下有事? 然后有人瞟到角落里的纪子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当日本王并未派人刺杀将军的未婚妻纪小姐,不过阴差阳错之下,这件事还是发生了。”西烈墨道: “本王承认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已查办并惩处了相关人等! 杜将军,本王在此向你郑重许诺,有生之年绝不会再派人动纪小姐及其家人一根毫毛! 相反的,本王还想向纪小姐真心请教关于术数方面的许多问题!” 杜峰双眸紧锁着他,想从他面上神情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只片刻,杜峰便相信了他的话。 仅管他在微笑,仅管他话语中语态是示好,然而那张扬的气度,终掩不了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唯我独尊的狂妄! 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他根本就不会再意任何人的看法。 又何须扯出莫须有的话,来隐瞒众生? 杜峰朝着纪子期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明白的道理,纪子期何尝不懂得!这个男子,骨子里有着同掌珠同样的高傲与不屑!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遇刺之前,纪子期始终未在这一点上防备过他。 她朝着杜峰轻轻点了点头。 “大王,本将军是本将军,纪小姐是纪小姐,她虽为本将军的未婚妻,却是一个独立的人。” 杜峰转头直视西烈墨,“本将军不敢替她应下,还请大王见谅!不过本将军会将大王的请求带到。 至于成与不成,全凭她自行作主!” 这个男人,西烈墨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掌珠公主曾喜欢过的男人,确实值得! 西烈墨心中赞道:掌珠的眼光不错。 然后带着浅淡笑意,朝着纪子期的方向微一颔首。 “皇帝陛下到!皇后娘娘到!大皇子到!”宫人声音尖利地响起。 众官员迅速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跪下身子,“微臣见过皇帝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大皇子!” “众爱卿平身!今日是为庆贺我黎国与西羌立下友好盟约的庆功宴,众位爱卿不必多礼!” 立在上位的皇帝陛下意气风发,毕竟再没有比在自己的领地上,接见前来议和的邻国王更得意风光的事了。 “众位爱卿请就座,大王请就座!” 一群人有序进入属于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宫廷表演开始了。 丝竹声起,粉色纱袖满场旋转,酥胸半露,一片迷蒙的粉与白,衬着舞伶娇艳如花的面容,看花人的眼和心。 媚眼如丝,缠缠绵绵,织成一张张多情的网,朝着场上众多优秀男子抛去,盼望着能网住其中一人。 倘若得到些许回应或赞许的眼光,那柳条似的腰枝扭得越发欢快,好似要与身子分离一般。 纪子期看得目瞪口呆。 几杯酒下肚,场上不少官员开始放松下来,面上露出些许本来神色,不时与身边人指着场上某位舞伶指指点点。 有些自控力略差些的,眼里已有了几分色眯眯的意味。 纪子期偷偷看向杜峰,他坐在兵部尚书崔大人身边,两人低着头,不知在交谈什么,始终未看场上舞伶一眼。 她略略放心了些,吸口气,收回了目光。 却在回收那一刹那,对上黎渊深沉的眼。 那眸竟似古墓般幽深且带着阴冷,看得纪子期心一跳。 这样的黎渊对她来说,已完全是陌生人了。 她轻轻一颔首,装作享用眼前的美食,举起筷,别开了眼。 然而那阴冷的目光却一直笼罩在她周围,久久不肯离去。 纪子期心中叹息:师兄,你这是何苦? 歌舞宴很快进入了尾声,西烈墨起身拱手道:“陛下,闻名天下的黎国歌舞果然只应天上有,本王今日有幸见到,实乃本王之荣幸。” “哈哈,”皇帝陛下笑得爽朗,“大王过奖!” 西烈墨道:“不过这黎国闻名天下的却不只有这歌舞,还有术数,因此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陛下在西烈墨点名要术师协会中人陪同时,已预料到今日必会有斗数之事发生。 当下微微一笑,“西羌与我黎国已互为友国,大王有话请直说!能成全大王的,朕一定成全。” “谢陛下!”西烈墨道:“本王自幼研习术数,深知术数对国之发展助力之大!在我西羌,亦是同贵国一样,大力推广术数! 然我西羌推广术数不足二十年,水平有限,因而国内不少术数人才,对贵国术师协会中人崇敬万分! 此次本王带来的使臣团中,便有不少术数能士,想一仰黎国术师协会之风采! 因此我西羌想与贵国术师协会中人,来一场友谊切磋赛!请陛下恩准!” “不知大王想如何切磋?”皇帝陛下问道。 西烈墨道:“本王有位恩师,原本是黎国人,二十年来因故来到西羌。便是因为这恩师,先大王才开始推动术数。 而西羌也因为术数的推动,这二十年来发展稳定!然而恩师虽二十年未回黎国,心中却对黎国术数念念不忘! 西羌国其他术数之士与贵国人才相比,水平低下,不值一提。 唯有这位恩师,略略有几分与贵国术师协会中人相互切磋的能力。 因而本王这边,便由这位恩师,即西羌国师西之栋与贵国术师协会中人切磋。” 此时,一位坐在他身边的瘦个老头站了出来,正是西羌国师西之栋。 蒋大师林大人及一些年长些的官员,包括古夫子与卢夫子,这一细看之下,均大吃了一惊。 这位国师大人,在前天的接见上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现身。 今日现身后,一直低垂着头,站在使臣国一角,也不与人搭话。 是以黎国众人均未留意到他。 如今他这一站出来,即刻引起了震惊。 原来现名为西之栋的国师大人,便是二十年前,因蒋孟两派阵营之故,与另一位二等术师斗数而败北的苟之栋。 也因为此事,朝廷严令禁止二等术师以上级别进行私下斗数。 输了之后,他履行赌约,退出了术师协会,回到了家乡,而后术数界便失去了他的消息。 朝廷禁令颁布后,蒋大师曾派人去他家乡寻过他,被告知已搬去了别处,具体无人知晓。 却不曾想,原来是去了西羌。 认识苟之栋的人中,不少人露出了鄙夷之色。 你一黎国人,跑去西羌帮人家发展术数发展国力,本身就已经算是欺师灭祖了。 居然还让西羌攻打黎国,实在是可恨得很! 苟之栋此时的面上,却是一片安然。 对他来说,现在的西羌才是他的家,而黎国最多只能算有些回忆的故国。 而这回忆,却全是不好的回忆。 当然,在那场斗数中落败的他,郁郁回到家乡。 却不知为何,这件事竟传到了他家乡。 一时间,原本对他恭敬有加的家乡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暗讽他沽名钓誉。 他刚成婚的唯一的儿子,因不满有人说他爹的闲话,与人起了争执,竟被对方失手捅死。 他娘子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儿媳妇见情况不对,卷了家中财产与人私奔去了异地。 一夜之间,苟之栋失去了所有,他悲愤交加之下,告到了官府,一是为他儿子讨回公道,二是追回他的财产。 然而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官府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二等术师,不过是一被逐出术师协会的无用中年人。 因着捅死他儿子的那家人家中有不少财产,为了保住儿子的命,不惜拿出一半来贿赂当地的官府。 于是那县丞大人便判了无罪,认定是苟之栋的儿子在与对方争斗过程中,自己不小心捅到了自己。 这样的判定结果出来后,那家人欢欣鼓舞,苟之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那么多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县丞大人居然做出了如此的判定? 他在衙门口跪了三天,无一人理会。 后来有位以前同他有些交情的师爷,不忍心见他如此,劝他回去,并偷偷告诉他,那些人证早已被那家人买通,改了口供。 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物证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因而让他不要再跪下去了,早些将家中一切丧事置办完,尽快娶个娘子,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后。 苟之栋此时方知原来真相如此。 他仰天大笑三声,比哭还要让人想落泪,然后拖着差点跪残的腿,回到了家中。 过了几日,苟之栋将家中剩下物件全部变卖,离开了家乡。 苟之栋原本并未有计划要去西羌,他一路北上,无意间与当时年轻的西羌先大王遇到。 一个满心悲愤,一个为了当时苦难的西羌忧心仲仲。 一个想报复黎国,一个见到富裕的黎国,恨不为己所拥有! 两人一见如故! 而后苟之栋随西羌先大王去了西羌,各自为了各自的目标,达成了合作协议。 之后便开始了对黎国一切的布署,以及对西羌的推动发展。 因所作所为极大地帮助到了西羌,先大王赐了他西姓,改名西之栋。 而在黎国的一切,在暗中布署了十几年,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黎国术数协会不少人才在地宫中死去,没了梅会长的从中协调,内部争斗愈发激烈。 年轻一代有希望接管户部与刑部的范铭意与杨大人,已被金钱和美色所惑,没了雄心斗志。 如此下去,不出十年,黎国便会如棵内部腐朽的树般,慢慢被挖空,只剩下一副勉强可以看得上眼的皮囊。 这样一来,他的梦想实现了,术师协会被他睬在了脚下。 这样一来,西羌先大王的梦想实现了,黎国如一外强中干的老者,不必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居然被一个叫做纪子期的小女子,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内,全部毁掉了。 他二十年的心血啊!就那么轻易地,被毁掉了。 西之栋怨恨地看向纪子期的方向,这个女子,坏他好事,早就该杀之! 若不是西烈墨心软,怎会让她活到现在? 只可惜,只可惜啊,西之栋心中一阵悲凉,若不是她,自己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转眼那悲凉便化为漫天的愤恨,朝着纪子期急射而去。 他毫不掩藏的恨意,很多人都感受到了。 蒋大师,林大人,杜峰,古夫子,卢夫子,还有黎渊。 原来,背地里真正想害他期期的人,竟然是眼前的这位西羌国师大人!杜峰心中冷笑。 西之栋望了纪子期的方向一眼,转向了皇帝陛下,“陛下,大王,老夫只想与术师协会纪子期纪小姐一斗!” 不是吧?不少人其实已猜出了他的目的。 只是他毕竟身为长辈,又位高权重,如今当着皇帝陛下西羌大王,以及一众官员的面。 居然亲口说出要与黎国一新成名的一等术生相斗? 要知,他还未离开黎国前,已是二等术师中的佼佼者。 如今二十年过去,以他的天赋,若一直勤学苦练,自是早已达到一等术师水平甚至更高。 可现在,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一等师生挑战? 这说得过去吗? “这个,”皇帝陛下亦有些为难了,“国师大人既曾为黎国人,想必知道我黎国斗数的规矩,这高等级之人不得向低等级之人挑战! 国师身为西羌最高术数之人,而纪小姐暂时只是一等术生,如今国师这要求,实在让朕有些为难!” 苟之栋朗声道:“陛下,听闻纪小姐曾在术师协会内部力挫马尚舟与丰子蒙,那二人早已是黎国一等术师中的佼佼者。 纪小姐因这一战,天下闻名! 纪小姐虽暂时只是一等术生,但若黎国的规矩允许跨级考试,老夫绝对相信,纪小姐能轻易获得一等术师的称号! 因而今日老夫向她提出挑战,并不算是违背了黎国斗数的规矩!” 都说最了解你实力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西之栋此言一出,最震惊的莫过于纪子期本人了。 她与他素不相识,他居然了解她如此之深!此人看来,比起马夫子和丰夫子等人要难对付多了! 话已说到此份上,皇帝陛下碍于情面,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正犹豫间,纪子期主动出列了。 空灵的少女声音一响起,便盘旋在这空旷的大厅上空久久不散,“陛下,民女愿意一试!” 纪子期从最后面走了出来,双眸晶亮,带着漫天的光芒,眉间英气衬着如玉的肌肤,风姿无双。 亮红罗裙在行走之间摆动,像开了朵朵的桃花。 面上含笑,脚步沉稳,像是去见疼爱自己长辈的晚辈一般那般从容。 杜峰骄傲地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女子,涌起无言的情绪,他的期期,本就该如此! 那淡定闲散的气度,看得一众原本对她认识不深,因而对刚才她口出狂言而有些不满的各官员,连连点头。 不愧为我黎国女子,大气得体,丝毫不输男儿! 纪子期缓缓走上前,对着皇帝陛下一行礼,“陛下,民女愿意接受挑战!” 皇帝陛下看着眼前恭敬垂目的少女,娇好的身形,淡然的气度,立在满场男子中间,从容淡定,风华无双。 与他骄傲的掌珠公主相比,丝毫不逊色!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他赞叹了无数次,感慨了无数次的天才少女纪子期,面对面。 之前在东宫,倘若他前去看望渊儿,这个女子总是很自觉地回避,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亦未曾特意召唤。 作为帝王,他欣赏她的才能,作为父亲,他痛恨她的无情。 快五十的皇帝陛下,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 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几个年轻人自己折腾。 直到杜峰凯旋回京,到宫中求到皇后面前,纪子期亦毫不留恋地随他出了宫。 黎渊大怒,不惜顶撞自小爱惜他的皇后。 他才惊觉,这件事,不能再如此不管不顾下去了。 他惊叹她的才华,舍不得杀她! 他忌惮她身后错综复杂的势力,蒋大师、户部尚书林大人、工部尚书林大人、杜元帅、威远将军杜峰、术师协会,不能杀她! 如此,他只能约束他的渊儿,委屈他的渊儿。 谁说帝王便可任性妄为?帝王的辛酸与隐忍,又有几人知? 皇帝陛下的心思只是一转即逝,他看回眼前的少女,温声道:“可有把握?” “回陛下,民女定当竭力而为!”少女的声音清脆坚定,带着不屈,掷地有声。 “好!”皇帝陛下满意大笑,“国师大人想如何斗?” “依照黎国规矩,三局两胜。”西之栋的声音同样坚定。 皇帝陛下微点头,身旁大太监很有眼色地高呼:“来人!备纸墨!” 斗数向来以抽签论先后,小太监备好纸墨的同时,亦备上了抽签的竹筒。 面色阴沉的西羌国师西之栋,从长袍里伸出手,往外一翻,作了个请的姿势。 纪子期微笑道:“不用了!国师大人远来是客,自当以客为先,方为待客之道!国师大人,请出题。” 皇帝陛下连同场下一众官员面露微笑,频频点头,端的好气度! 西之栋鼻翼噏动,好似哼了一声,又好似什么声音也未发出。 同以往所有与纪子期斗数而落败的人不一样,那些人从来都小看了纪子期的术数才能。 而西之栋,则将她当成了生平最强劲的对手。 甚至于超越当年曾让他败北,离开术师协会的那人。 他丝毫不敢小觑,亦不敢轻敌。 从来黎国的那一天起,所有人他均闭门不见,只待在别馆里修身养性。 期望以最佳状态来应对今日与纪子期的斗数。 他想赢,他一定要赢! 他要用这样的结果告诉大王西烈墨,他并不是因为输不起,也并不是因为嫉妒她的才能,而要将她摧毁之! 他亦要证明自己,他并未老去! 术数对斗犹如高手过招,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场上二人均知对方实力过人,很快便进了忘我状态。 一众黎国官员和西羌使臣,屏住呼吸,生怕会惊扰了场中二人。 一时整个殿中,只听得到笔尖游走在纸上的沙沙声。 西之栋停下笔,将题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闭目沉思片刻。 睁开眼,面向皇帝陛下和西烈墨:“陛下,大王,老夫的题出好了!” 皇帝陛下手一抬,“国师大人,请读题!” “院内秋千未起,板绳离地一尺。送行两步(十尺)恰杆齐,五尺板高离地。仕女佳人争蹴,终朝小于笑语环戏。良士高士请言知,借问索长有几?” 西之栋声音刚停下,殿内不少人倒抽一口气。 这道题据说是黎国第一任大术家离世前留下的,只可惜那位大术家未来及留下解答方法,便与世长辞了。 在黎国流传于今至少已有五十年,包括现任的两位大术家,蒋大师与孟大师,亦未能解出。 后来慢慢的,这十几年来,提起此题的人,便慢慢少了。 这其中当然不乏不少自认有能力的一二等术师,曾暗中偷偷解过此题。 但既无答案流出,说明仍是无人解出。 西之栋属于年长一代的术师,知晓此题并不奇怪。 但是,如今他将此题拿出来与纪子期斗,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将此题解开了? 那是不是说明,西之栋的术数水平,已经进入了大术家的行列,甚至隐隐超越了蒋孟两位大师? 一些先前对纪子期抱着期望的官员,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一些对纪子期本就不熟,持怀疑态度的官员,心中越发担心焦虑了。 这万一要是输了,输的可不是纪子期的脸面,而是黎国的脸面,皇帝陛下的脸面。 皇帝陛下对术数研究并不深,此题他年少时也略微听到过几次,但他并不知晓这题至今仍无人解出。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眼前局势的判断。 因为蒋大师以及一众对术数研究颇深的官员,已经用他们急变的面色告诉他:这道题,出乎想像地难!黎国很有可能会输! 也许这场上除了纪子期本人外,对她抱着信心的只剩下杜峰与西烈墨了。 杜峰对术数了解不深,他只是本能地相信他的期期。 而且,就算是输了又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输赢又能说明什么? 不论输赢,他自会同她站在一起,共同承担! 西烈墨曾在南临斗室,见识过纪子期的水平。 那时的她,很明显地隐藏了自己的实力,然而还是轻松地通过了从未有人通过的九室。 不知何故,西烈墨就是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女,一定能解开这道题。 坐在皇帝陛下右手边的黎渊,却无疑是这场上心情最复杂的一个人。 他知道这题的难度,他亦知晓她师妹的水平,但他仍不能肯定,她是否能解出这国宝级的难题。 他希望她赢,赢了之后,所有人都会欣喜万分。而他自己则在高兴之外会有更多的失落。 他又想她输,输了之后,所有人都会怪罪于她,也许他亦会怪她两人因此而生份。 这样一来,他自己不就多了机会了吗? 因为无论如何,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怪她的。 只是父皇和黎国的脸面就无存了。 黎渊在这种复杂矛盾中,双眸紧紧盯着纪子期不放。 所有的人都盯着她。 纪子期从未听过此题,亦不知此题在术数界的地位。 她只是有些震惊,这西之栋慎重又慎重之下,写出来的题,居然,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简单。 如此平凡无奇! 怎么办?现在西羌与黎国刚议和,两国正是热恋期。 若是她答得太快,会不会伤了西羌的脸面? 虽说是斗数,亦是友好切磋。 虽说是切磋,亦要展现各国的实力。 纪子期缓缓闭上眼,嗯,还是先养养神,等多一会儿再答吧。 至少也要做出她是冥思苦想了好久的样子。 装作侥幸答出,保存双方的脸面。 这种时候,个人的荣辱得失,必是比不上两国的脸面重要。 她相信,皇帝陛下会愿意她这么做,蒋大师会赞同她这么做。 至于杜峰,她觉得她无论怎么做,他都会认同,继而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 纪子期忍不住嘴角微翘,又想起如今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忙地克制住自己的念头,眉头微锁,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解题便是这样,有时候以为找到了思路,面上便会放松,但一深想,又好像不大对,自然又会面露深思。 纪子期刚刚的表情,在所有人看到后,都以为是如此,因而各自的心情随着她的表情变动而变动。 只有杜峰除外,他一眼便看出,他的期期,刚刚分明是走神了。 他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这个小狐狸,为了保存两国的颜面,在骗人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闭目的纪子期差点儿困得想打哈欠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估算了一下时间后,缓缓睁开了眼。 好像被打开的石门一般,所有人都想窥探那里面是不是藏着宝藏。 只可惜,那如水黑眸太过平静,平静得好似刚刚的闭目苦思,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到底是想出答案了,还是没想出答案? 大部分官员心中仍是没有底,猫抓似的难受。 倒是对她有些了解的蒋大师和林大人两人看出了一些端倪。 自己的这个曾外孙女,看样子怕是早就解出来了吧。 只是碍于两国的交情,不好意思那么快说出答案,故意拖到现在。 两人心中浮起满意,不急不躁,进退得当,甚有大将之风,不愧是他蒋大师(林大人)的曾外孙女! 纪子期睁开眼后,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眼看着时辰已近,众人期盼已久的清灵女声,终于响了起来,“陛下,大王,国师大人,各位大人们!这题,民女,解出来了!” 声音沉静,缓缓道来,好似她此刻并不是代表着黎国与西羌在进行斗数,而只是学堂里解出了夫子教的作业题而已。 只是,想当初,自己在学堂时,解出夫子的题仍是兴奋不已啊!哪会有这般的淡定? 这个泰山崩于面前仍不动声色的女子,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动容? 一众官员想起自己年纪一大把,仍及不上眼前女子的十分之一,心下自叹惭愧。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切磋赛,输了又如何? 难道就说明黎国不如西羌了吗? 真正的强者,在面对输赢时,仍会如平日般平静,因为他不仅赢得起,亦,输得起。 好比此时的西烈墨,他的神情,从头至尾都未变过,因为,他输得起! 想明白这个道理的不少官员,在看到西羌大王西烈墨俊美的容颜上,一如之前的绝美笑容,忍不住为他折服。 在转而看着上面皇帝陛下身边,面色有些阴睛变动的大皇子黎渊,心下叹息:原本大皇子是不错,但跟这西烈墨一对比,却是落了下乘。 皇帝陛下有些紧张的心,此刻放松了下来,他面露微笑,“将答案说来听听!” 一旁听到纪子期说已解出的西之栋,在那刹那,面孔惨白,好似受到了沉重打击。 为何不呢?这题是在西烈墨送出议和书,将他关国师府,他心情极度愤恨之下,突然间茅塞顿开,解出来的。 那一刻,他狂喜万分! 他虽不在黎国,却仍时刻关注着黎国术数的发展,这题至今没有人能解出这事,他自是知晓的。 也因此,他才会如此兴奋难抑! 可现在,他想了二十年从未放弃过研究的这道题,居然竟被眼前这个少女,小半个时辰内就解出来了! 难道,他先前收到的消息有误?其实黎国早就有人解出此题了? 西之栋看向蒋大师,他的面上是还来不及掩藏的震惊。 这说明什么,说明蒋大师本人根本就未解出! 说明这题真的是纪子期,这个不到十七的少女自己解出的! 西之栋心中的恨意与嫉妒狂泄而出,为什么?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为何总是不让他如意?为何总是要在关键时刻,让这个少女挡住他的路? 西之栋觉得,若此时不是在黎国皇宫,若此时他手中有把剑。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眼前这个,老天爷专门派下来挡他好事的纪子期! 纪子期缓缓道:“这道题的答案是:十四又半。” 仅管所有人都觉得不应该震惊了,可还是被惊到了! 这个不到十七的少女,居然真的解出了这道五十年的黎国难题! 关键是,这题已不在坊间流传有近十年了,以她的年岁,去哪听过此题? 莫不是蒋大师?可她不过一一等术生,谁会用这种难度的题去与一个一等术生商讨? 那这个少女,这术数水平,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这一想,连自认对她水平有些了解的蒋大师和林大人都有些惊住了。 这个曾外孙女,还是被他小瞧了啊! 只有杜峰,从头到尾,未露出一丝异样,只有满心的骄傲,他的期期,本就如此厉害! 黎渊轻轻吐出一口气,连他自己也无法判断,此时他的心情是失落,还是失望。 答案已出,根本无须有人公布对与错。 术数的奥妙之处便在此。所有人一听,再一核算,便知对与错了。 因而,很快的,就到了纪子期出题了。 她提起笔,很快地就写下了题,然后面向西之栋,缓缓报出题: “有一数,三三数余二,五五数余四,七七数余六,九九数余八,一十一数整,问该数最小为几?” (意思是:有一个数,除3余2,除5余4,出7余6,除9余8,除11余0,这个数最小是多少?) 此题一出,殿中众官员,又齐齐张大了嘴。 脸上表情扭曲,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不出声。 西之栋的面色难看极了。 在术数界曾流传着一道题,“三三数余二,五五数余三,七七数余二,该数最小何几?” 只是这题中数字太少,花点时间猜,也很快就猜出来了。 西之栋年轻时,曾加大了难度计算,他发现只要将余数改改,难度就会加大一些。 而如果增加一个数来除,难度就会数十倍甚至更多增长。 而如果再增加一个数,如纪子期出的这道题,则在数十倍基础上再难上数百倍。 他曾经将试过增加一个数,然后将自己关在书房研究了七天,结果仍是找不出什么快速的诀窍。 这么多年来,偶尔闲暇时,也会拿出来自己再演算一番,仍是找不到丝毫窍门。 可他最多试过四个数字余数求解,何曾试过五个数字? 连四个数字余数求解,他都不能在小半个时辰内解出,何况从未试过的五个数字?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岁,这一身的术数,到底是在哪习得的? 西之栋定定看着纪子期,陷入了呆楞中。 纪子期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西之栋,将他神色尽收眼底。 此时的她,还并不知晓,此人便是真正想要杀害她的幕后主使。 那双眼里无丝毫特别的情绪,只礼貌地看着他。 却让西之栋无端心虚,垂下了眼。 他默默看了一会手中的题,缓缓放下后,对着皇帝陛下道:“皇帝陛下,大王!此题,老夫无法在半个时辰内解出! 因此,老夫想听听纪小姐关于此题是如何快速解出的思路!” 皇帝陛下并未出声,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纪子期。 纪子期未料到此题西之栋居然如此直接就放弃了。 是她出的太难了吗? 此时的纪子期顾不上多想,敛住心神,浅浅一笑:“有一题国师大人想必也听过:三三数余二,五五数余三,七七数余二,求最小数。 这道题的解法可以是这样的:先将三个数独立算出符合各自余数,且符合另两个数倍数的数。 如三三余二时,用五乘七,得三十五,三十五刚好符合三三余二,记三十五, 五五余三时,用三乘七,得二十一,二十一五五数只余一不符合,而二十一的倍数六十三就符合了, 七七余二时,三乘五得十五,同理十五七七数只余一不符合,十五的倍数三十则符合。 最后,三十五,六十三,三十,三者合分,得一百二十八,则符合以上条件了。 但题目要求的是最小数,三乘五乘七,得一百零五,用一百二十八减一百零五,得二十三,就是这最小的正确答案了。 其余题不管如何变化数字,都可用此解法。” 见众人一时陷入思考中,纪子期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道题在此基础上稍微又增加了一些难度。 民女最初在计算这题时,也差点被骗住了。 按上述方法,在算三三余二,又满足五七九十一的倍数时,遇到了一些难处,发现怎么也没有一个数能符合这个条件。 后来民女仔细一思索,明白自己犯了个错误,九是三的倍数,又怎么可能除三余二,除九是整数呢? 晚辈便将三三余二置之一边,从五五余四开始演算,最终得出了这数:二千五百一十九。” 语音落地,殿中陷入了呆滞。 这里面的官员没有一人有很强的心算能力,前面例题三个数字的还好些,后面就完全跟不上了。 有些个心痒痒的,开始在手心里比划起来了。 西之栋拿起毛笔,按纪子期说的方法,在纸上刷刷算了起来。 算了三个数字的,算四个数字的,算了一题,又算一题,再到五位数的。 西之栋手下的笔越写越快,面上神色不知是喜还是悲,说不出的怪异。 算完后,他提着笔,看着纸上满满的数字,露出似哭非哭的神情。 其余人离得远,又都在心底验算纪子期所讲的方法,包括西烈墨在内。 因而无人留意到此时的西之栋,那满身的锐气已失,全然已是个无措的孤苦老头。 站在对面的纪子期,和一心只在她身上的杜峰,却清晰地感受到西之栋已失去了斗志。 殿内一时安静,纪子期正考虑着要不要打破僵局时,对面的西之栋突然开声:“陛下,大王,今日之斗数,老夫,认输!”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认输?这两个字,将殿中一众官员和西烈墨从解题思路中惊醒过来。 西烈墨反而松了口气,此时的他,以为自己的夫子,西羌的国师大人,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了。 一众官员却惊住了。 这才过了第一题而已,后面还有两局,虽说纪子期先胜了一局,可未到最后,这结果谁能说得清?怎么会这么快就认输? 不认输又能如何?西之栋心下悲凉,两题一出,高下立现,再坚持下去,不过是输得更惨而已! 如若他今年只有四十,或许明知输,他亦会继续斗下去。 输了又如何?他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可如今,他已经六十了,身子早就一天不如一天,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二十年来,为了复仇,他兢兢业业,穷思竭虑,早就掏空了身子。 黎国地宫被破后的一连串事件,到最后西烈墨的执意议和,成了压倒他苦苦支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西羌来到黎国,再到这殿前斗数,已是油灯枯竭前的回光返照。 再斗?再斗下去有什么意义? 他本来只是想趁着离开人世前,再证明一下自己。 结果老天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非要他含恨而终! 一股腥味从他口腔内涌上来,西之栋硬生生地将它咽了下去。 “陛下,大王,老夫身子有些不适,望陛下和大王批准,让老夫先回别馆休息!” 西之栋的面色呈现一片死灰色,像个将死之人。 此时皇帝陛下和西烈墨均留意到了,“国师大人年岁已高,又长途跋涉,身子早就吃不消了。 今日勉强抽出时间来与我黎国进行术数切磋,实乃我黎国之幸!” 皇帝陛下的一句话为今日的殿前斗数划上了休止符,“来人,送国师大人回别馆,传御医立马过去查看!” “是!”身边大太监领命而去。 西之栋道过谢,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大殿。 背影是无法言说的凄凉。 斗数用的桌椅笔墨抬下去后,立马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刚刚的斗数,好像只是一场空而已。 可怎会是一场空?或许无人记得西之栋离去时的萧索,所有人却都记住了那个气度无双的纪子期。 不少家中有优秀子侄的,暗自悔恨自己的有眼无珠,否则说不定这么优秀的女子就是自家的了。 于是看向杜峰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然后顺着杜峰的眼光,便看到了正与他视线纠缠笑容甜美的纪子期,一脸小女儿娇态,与刚刚殿上斗数的淡定风华完全不同。 唉,那些人摇摇头,算了,早就没机会了!瞎痴心妄想啥! 转而与身边人细细谈论起场上的舞姬来。 纪子期以为这次的西羌议和之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哪知晚宴结束后,西烈墨却突然离席,当着黎国众官员和西羌使臣的面,跪在了大殿中央。 殿中顿时沸腾一片,这什么意思? 皇帝陛下也楞住了,“大王,快请起!” 西烈墨跪地不起,“陛下,本王曾说过黎国闻名的不只歌舞,还有术数。但最闻名天下,且令本王心心向往的,便是黎国的掌珠公主! 因此,本王恳请两国联姻,将掌珠公主嫁与本王为后!” “什么?”“不是吧?”“他居然想娶掌珠公主?” 群臣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皇帝陛下的面变得很难看,皇后娘娘的面色变得更难看。 那个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掌珠,连公主府都已早早盖好,怎会舍得让她去那苦寒之地受苦?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让自己渊儿受伤的罪魁祸首? 他可以因为黎国百姓,和眼前的男人议和把酒言欢,但怎能接受他成为自己的女婿? 皇帝陛下心下十分不痛快,面上却不能直接表露出来,只淡淡道:“大王能看上掌珠,是掌珠的福气。 不过今日是两国议和之庆功宴,议和之外的事莫提了。” 一旁的大太监立马大声道:“散—席—” 西烈墨似乎早已预料到此结果,自如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皇后娘娘看着他不卑不亢的气度,心里愤怒之余,又有些可惜。 若他不是西羌的大王,若他不曾让自己的皇儿受伤,以他的容貌与气度,还真是配得上自己的掌珠! 只是,她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掌珠去异族受苦,一生都与自己无法再见上一面? 甚至于,皇后娘娘看了一眼西烈墨,这个男子,怎会愿意永远屈居黎国之下? 若掌珠嫁过去,万一两国战事再起,让掌珠如何自处? 纪子期却怔怔地看着西烈墨,想起了在南安和南临两次遇到西烈墨,他看掌珠时,那莫名的眼神。 那时候,不,或者说,在更早前,他就已经知道掌珠的存在了吧。 纪子期心下唏嘘,隐约的有些替掌珠担心。 这个男人,他的手段和心机,她和掌珠都十分清楚的很。 若他早已盯上了掌珠,掌珠又如何能逃得脱? —— 回到蒋府后,纪子期被拎到了蒋大师书房。 “小雪,给太爷老实说清楚,你这术数水平到底到什么程度了?”蒋大师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个,太爷,小雪也不是很清楚!”纪子期有些无奈道。 蒋大师皱眉:“那你这一身术数水平,从何处习得?” 纪子期心中突的一下咯噔,“这个,小雪也不知道如何说!” 蒋大师面上满是怀疑:“不知道如何说?” “就是,一看到,就觉得会解的感觉。”纪子期吞吞吐吐地解释。 蒋大师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锐利起来,这世上,难道真有人天生就懂术数不成? 他知道他的曾外孙女天份很高,如果遗传自他,然后青出于蓝,也解释过去。 可今天一连两题,均是连他都解不出题,她又是如何知晓解出思路的? 除了用生来就懂,老天恩赐来解释外,蒋大师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来解释纪子期这逆天的术数才能! 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惶恐,那水盈双眸中,盛满了不安。 蒋大师看着她嫩生生的脸,光洁的额头,稚嫩的容颜,叹了口气。 这个懂事乖巧、大气又淡定的少女,何时有过这么不安? “小雪,”蒋大师语气放缓,“太爷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 或许这世上真有些人在某方面异于常人,好比小风之异能,你或许是在术数方面有超于别人的天赋。” 纪子期暗中吁出一口气,呵呵陪着笑。 “那十二月的三等术师考试,你打算去参加吗?”蒋大师问道。 “小雪想去,太爷您觉得如何?”纪子期小心试探道。 蒋大师点点头,“想去就去。没必要为了别人可能的闲言闲语,隐藏你自己的才能!” “是!”纪子期放松下来。 蒋大师看着推开书房门离开的纪子期背影,如同当初的蒋灵一般,心中暗道:老夫不管她是谁,老夫只知道她现在是我的曾外孙女。 西烈墨当着众官员请求联姻的消息,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和黎渊,均很有默契地没有告诉掌珠。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本是不可能同意的事情,何必说出来多添烦忧? 然而在场那么多的宫人太监在,皇帝陛下又未曾明令禁止此事说不得,于是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侍侯掌珠的宫人,见她这两日有些闷闷不乐,便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了掌珠听。 “公主,听说那西羌大王,被您的美色倾倒,昨晚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和西羌使臣的面,向陛下请求联姻,被陛下婉拒了。” 西烈墨?掌珠脑中浮起那双讨厌的眼,忍住涌起的不舒服,将他甩出了脑海。 哼?那个讨厌的男人,才懒得理他! 父皇母后连派都不派人告诉她一声,想必心里定是打定主意不会同意的了。 掌珠将这消息抛在脑后,无聊地倚在栏边,看那水池里的薄薄的冰下,缓慢游动的红色锦鲤。 离十二月初一没多少日子了,她与纪子期约了明日再去集市转转,多听些商户的意见。 她曾说她很羡慕纪子期,不光是她得到了他的爱,还因为她可以如此的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掌珠自己,就好像现在那薄薄冰下的红色锦鲤,看似自由,实则只能在一处狭小的范围内活动。 她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天空呢? 这时的掌珠,突然想到了西烈墨,想到了西羌那广阔的世界。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眼里射出奇异的光芒。 “准备一下,本公主现在要去母后那。” 皇后殿。 “不行!母后绝不同意!”皇后娘娘的声音激烈,带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激烈。 掌珠的声音却很平静,“母后,掌珠身为黎国公主,皇室中人,本就有义务要为这黎国百姓谋福祉。 西羌大王西烈墨绝非泛泛之辈,相信母后见过后,心中一定同掌珠一样的想法。 他虽与父皇订下了二十年互不侵犯的契约,可若西羌一旦强大起来,掌珠相信,他绝不会本分地遵守这约定。 这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西烈墨绝不是那等为了堵住天下人之悠悠众口,而墨守陈规的人。 向来国与国之间友好解决争端,最有效和直接地方法,便是联姻! 掌珠何尝愿意离开父皇和母后,但掌珠认为,身为皇室儿女,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忘了自己的责任!” 一旁的皇帝陛下也是满脸不赞同,“掌珠,你能这样懂事,父皇十分欣慰。 但若父皇的天下,要用你的幸福来成全,父皇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父皇,母后,您们眼中,掌珠的幸福是什么?”掌珠幽幽道:“找个对掌珠一心一意的,生几双儿女,在父皇母后的庇护下。 将来在皇兄的庇护下,在公主府里安度一生吗?” 皇后怔怔道:“生为女人,难道不都是这样吗?难道你还想学那男子上场杀敌,或出入朝堂?” “如果可以的话,掌珠想!”掌珠坚定道:“可掌珠明白,这不可能! 这天下将来是皇兄的天下,掌珠现在不想让父皇为难,将来亦不想让皇兄为难! 可掌珠有掌珠的想法!之前的南秦之行,子期在掌珠面前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女人的世界! 不用上场杀敌,不用出入朝堂,一样可以为天下百姓谋福,为父皇分忧! 掌珠始终记得子期说过的一句话,她说:这百姓为恶还是为善,端看他们的肚子,饱了是羊,饿了便是狼。 制止战争的方式,可以不是以暴制暴,而是发展经济。 倘若这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饱饭,谁还愿意去参军打仗,谁来会来对我黎国虎视眈眈? 西羌亦如此,果是掌珠嫁过去,将黎国所学,黎国之长处,在西羌推广开来。 西羌百姓不再饿肚子了,他还会愿意来侵占我黎国吗? 父皇,母后,契约随时可以毁,而经济的发展,才是真正的阻止战争的最有效的办法!” 皇帝陛下看着这样侃侃而谈的掌珠,既骄傲又心酸。 他的掌珠,一向大气,这不到半年的磨炼,现在更是有如此豁达的胸襟和独特的见解! 对感情,亦能拿得起,放得下!若生为男儿,只怕比渊儿还要优秀得多! 皇帝陛下想起自己还未从情伤中走出来的皇儿,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皇后娘娘亦有些陌生地看着这样的掌珠,她的女儿,何时起,竟已有了国母风范? 这样的女儿,这样的气度,这黎国,哪有男子能匹配得上,压制得住? 若没有,强行婚嫁的结果,亦只能让她郁郁一生。 皇后娘娘身为过来人,十分清楚一个优秀的女人,心中向往英雄和被征服的情结。 她相信她的掌珠,那么骄傲的掌珠,更是宁缺勿滥! 所以,她才愿意放弃一样,而选择另一样吗? 既然这天下找不到能征服她的男人,就让她来征服这天下吧! “掌珠,你想清楚了吗?”皇后盯着掌珠那同她相似的容颜,淡淡问道。 掌珠美丽的凤眼里,突然射出动人光芒,她轻点头,明明那么轻,却像山一样沉,压在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 “是的!父皇,母后,掌珠已经想清楚了。掌珠想见见那西烈墨,如若他同意掌珠的想法,支持掌珠的做法,掌珠愿意下嫁于他!” 待在别馆里的西烈墨,好似知晓当他向皇帝陛下提出联姻请求被婉拒后,掌珠公主会召见他一般,一整天在别馆里,哪也没去。 在掌珠身边的宫女过来时,整整衣衫,立马随她去了公主殿。 反倒是掌珠未预料到他会来得如此之快,有些措手不及。 忙吩咐人在接见的殿里挂上了一层厚重的珠帘。 如此虽有些失礼,但掌珠生怕自己一见到他放肆的双眼,就忍不住想反悔自己在父皇母后面前的信誓旦旦。 “大王,这边请。”前面的宫女微红着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伸出一双纤纤玉手作指引的动作。 看来掌珠公主身边的人调教得还不错! 西烈墨想起那双看向他美丽又愤怒的凤眼,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公主,西羌大王到了!” 西烈墨以为他会与掌珠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居然是一层厚重的珠帘。 “你先下去吧。”珠帘后传来掌珠清冷动听的嗓音,“大王,男女授受不亲,请恕本公主失礼了!请坐!” 西烈墨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地坐在了掌珠为他特意准备的椅子上,正对着珠帘。 珠帘很厚,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从里面看出来,也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掌珠看那模糊的人影矮了下去,猜想他应该已经落座了,直接进入了正题,“想必大王已经清楚,本公主与大王见面所为何事?” 西烈墨端起前面的茶盏双眸微垂,看了看那碧绿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然后轻轻抿了一口,“不知公主召见本王,所为何事?” 这是明知故问?掌珠噎了噎,压下升起的厌恶,“听说大王向父皇请求联姻了。” “皇帝陛下拒绝了!”西烈墨放下茶盏,丝毫不像是求亲被拒的受挫男子,身子略往后仰,好似在自家王宫中一般自在。 掌珠一口气卡住,这什么意思?意思是说,父皇拒绝了,他就放弃了? 那自己召他来见面,想同他约定若她嫁过去后,莫要将她束缚于皇宫的念头,不就是自作多情了? 掌珠咬咬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就这样让他走?又有些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 主动提及?她黎国公主的脸面置于何地? “公主召见本王,是否想告之本王,关于联姻之事,还有商讨的余地?”西烈墨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掌珠隐隐觉得那声音里,好似带了一丝笑意。 掌珠吸口气,下定了决心,“如果大王能够同意本公主的条件,联姻之事,本公主可以说服父皇同意!” “条件?”西烈墨将这两个字在口腔里咀嚼片刻,嘴角兴起一丝玩味,“公主但说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掌珠声音清脆而坚定:“联姻后,希望大王莫要将本公主困于后宫,本公主不会插手朝政,只希望能为西羌百姓献上一两分微薄之力!” “不想困在后宫,不愿插手朝政,只想为百姓谋福?”西烈墨眼里浮现淡淡笑意,“公主打算如何做?” 掌珠道:“本公主正与术师协会纪小姐,共同策划推动商行发展事宜,纪小姐的本领相信大王您十分清楚。 本公主虽不及她,但若能学到一二,相信对西羌的未来必定大有裨益!” “以公主之身份,心中宏愿在黎国亦能实现,为何要到西羌?”西烈墨双眸微垂,目光触及桌上茶盏,里面神色看不分明。 因为如此才能兵不刃血,不战而屈人之兵,才能换来我黎国世代安康! “这黎国的未来是皇兄的,而黎国的民间已有了纪小姐,本公主不愿与之争夺,亦不愿屈居二人之下!” 掌珠淡淡道:“西羌地大,大王治国有道,百业正兴,正是本公主一展所长之所!” “这样啊…”西烈墨双眸缓缓抬起,里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似欣喜又似沉痛,说完这三个似自言自语的字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掌珠咬着下唇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复,殿内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良久,珠帘外那男子身影站了起来,向着掌珠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若公主能答应本王一个请求,本王便答应公主之所愿。” 那声音很近,好似在耳边一般,低沉又悦耳,带着淡淡的魅惑。 掌珠只觉是自己的心跳好似快了几分,下意识问道:“什么请求?” 然后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开了珠帘,西烈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放大出现在了掌珠面前。 “你!”掌珠先是一惊,接而大怒。 她未料到西烈墨如此大胆,未经允许便自行挑开了珠帘,紧抿的红唇微启,正欲唤人。 却见西烈墨邪魅一笑,放肆的暗沉双眸紧紧锁在她骄傲美丽的脸上,“若公主让本王见上一面,本王便如公主所愿。” 掌珠欲唤来人的声音卡在喉间,气得浑身发抖。 现在不给看也已经看过了,若喊人来拉了他出去,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掌珠咬着唇,凌厉的凤眼瞪着他,带着愤怒:“大王现在既已看到了,还请遵守您的诺言!” 然后头微偏,下了逐客令,“大王,请您出去。” 西烈墨却保持着先前挑帘的姿势不动,轻笑道:“看是看到了,但还没看够!” 掌珠被气得浑身颤抖,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何曾有人在她面前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王,请自重!” 西烈墨眉一挑,“本王不过是想多看自己未来的王后两眼,何来不自重之说?” 掌珠咬牙切齿,“大王,黎国与西羌还未订下婚约,请大王注意自己的措词!” “公主刚刚不是已经亲口允诺了吗?难道是本王理解有误?”西烈墨嘴角微翘,那欠揍的语气和神情,即使被暴打一百遍也不能解掌珠心头之恨。 她恨恨盯着他,西烈墨看着她眼里愤怒的指控如燃烧的火焰般,衬得她本就绝美的脸庞更是美的惊心动魄,不由有些痴了。 那眼里赤裸裸毫不遮掩的侵略欲望,令掌珠再也无法忍受,她厉声唤道:“来人!” 西烈墨有些可惜地想道,看来真生气了! 然后收回手,放下了珠帘。 与此同时,一位宫人应声而入,“公主,有何吩咐?” “送客!”掌珠毫不客气道。 西烈墨走后,掌珠仍有些余怒未平,想着自己的决定,又想着那人的无赖,差点就想放弃了。 掌珠闭上眼,深吸两口气!以后若嫁到了西羌王宫,少些与他见面就是。 听说他宫里已有四位大王妃,八位小王妃,还有数十名美人儿,这一排下来,一个月顶多能见上一面,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西烈墨年岁比皇兄还长,纳妃也早,登上王位两年后,后宫居然仍无所出! 看来这人某些方面是有问题的!掌珠有些恶毒地想道。 西烈墨并不知道掌珠在背地里诅咒及怀疑他某些方面的能力,他的心里早就被终于见到掌珠真人真容这件事带来的欢欣给填满了。 真的是同他想像中的一样!又骄傲又美丽,除了做他西烈墨的王后,这世上还有谁能与她匹配? 掌珠,果然是为他而生! 西烈墨嘴角浮起迷人笑意,忍不住便想将这个消息与国师西之栋分享。 却被西之栋的贴身小厮拦住了,“大王,国师大人说他需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一个小厮居然敢对一国之大王说出如此之话,做出如此之举动,莫不是活腻了? 西烈墨却好像习以为常,他敛去笑容,眉头微皱,“国师大人今日可曾出来过?” “不曾。”小厮恭敬道。 “可曾唤你进去过?” “未曾。” 西烈墨面色大变,“快进去看看!” 小厮有些犹豫,“国师大人交待……” 西烈墨厉声道:“交待什么?国师大人年岁这么大,一天未曾出门,亦未曾让人进去,还不给本王滚进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以往的西烈墨因为西之栋的关系,对西之栋身边的人一向和颜悦色,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那小厮被惊到,颤声应道:“是!大王!” 然后慌不迭转身推开了门。 却见国师大人平躺在床上,被子盖至颈部,双眼紧闭,一副安睡的模样。 小厮松了口气,“大王,国师大人正在休息中!” 西烈墨恨不得一脚将那小厮踹开,他狠瞪了他一眼,抬脚跨进了屋。 小厮被他瞪得身子缩成一团,跟在西烈墨身后进去了。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西烈墨走近床边,见到西之栋双眼紧闭,眼睑下一片青灰,整张脸呈现死白色,心下大惊,轻唤了两声。 躺在床上的西之栋一动不动。 西烈墨伸出一只手指头,颤抖着放在西之栋鼻子下,然后面色惨白,后退两步。 原来西之栋已经没有了呼吸。 西之栋在西羌的地位,仅次于大王西烈墨,能跟在他身边的人,聪明伶俐自是不在话下。 那小厮之前因对西之栋过于崇拜,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圣意一般严格执行。 是以先前一时未想到其中不妥之处。 如今一见西烈墨动作和神情,再看看床上睡了一夜一日的西之栋,心知大事不妙,慌忙跪了下来。 西烈墨看着床上的西之栋,面色几变,终是叹了一声,声音沉痛:“阿从!” “属下在!”一人应声而入。 西烈墨沉声下令:“立马飞鸽传书回国,国师大人殁,举国守丧三日!” 阿从先是被国师大人殁吓到,接着又被举国守丧三日惊到。 这举国守丧,只有皇族中至高无上之人如大王王后或嫡出的王子公主去世,才能享受的最高礼遇。 阿从略一恍惚后,看到西烈墨扫过来的冰冷眼神,忙应道:“是!主子!” 西之栋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蒋大师纪子期以及杜峰耳中。 纪子期已经从蒋大师处得知了西之栋生平,听到此消息后在心里略略可惜了一下。 杜峰收到消息后,心中冷笑道:死得好!敢派人暗杀期期,就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你了! —— 西羌议和之事已过,按西烈墨的计划,大约会在黎国过完元宵之后才动身回国。 不过这与纪子期和掌珠已经没有关系了。 昨日与西烈墨谈妥后,收拾好心情的掌珠便将此结果告之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皇后仍是不允,皇帝陛下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知这黎国已难困住她,便默默点头应允了。 原本今日就该开始商议两国联姻之事,不过西羌国师西之栋突然离世,此时不好再议亲事,双方决定推迟半月后再议。 这一切对掌珠来说没有丝毫影响,本就是政治联姻,自有皇宫中礼部专门来办妥此事。 她只需要在需要她出现的场合和时刻依时出现便可以了。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和纪子期一起完成这次的计划。 纪子期却对掌珠应下西烈墨的婚约有几分不认同,“公主,您何须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护住黎国的安定?” 掌珠轻轻一笑,那笑意带着几分虚幻,“子期,我曾同西烈墨道,这黎国有了皇兄和你,无我发挥之所。 这话虽是骗他,却亦有我几分真心在里面。幸福二字,对于一个普通女子来说,也许太容易不过。 可我身为公主,早已明白这世上之事,不可能两全齐美。 上天既给了我这份心性,这份尊荣,总会让我在某些方面无法完整。” 掌珠的目光转回到纪子期身上,“子期,我不仅欣赏你,羡慕你,亦嫉妒你。 这世上能像你这般两全的女子,实在太少。我怕我若留在黎国,得不到想要的幸福,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夺了你的幸福!” 明明说着狠毒的话,纪子期却听得心酸,轻轻道:“公主,您不会的!” 掌珠突然展颜大笑,笑得释然和开怀,转而又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怕只有你最懂我了。你既懂我,又何必劝我?” “公主,正因为民女懂您,所以才希望您能得到幸福,莫要为他人而牺牲自己!” “作为女子的幸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但作为公主的幸福,已经在眼前了。 我无法为了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女子的幸福,而放弃掉眼前作为公主幸福的机会!” 掌珠幽幽道:“西烈墨已同意不困我于后宫,这一点对我来说,已足够了。” 她转过头,对着纪子期微微一笑,“子期,我心意已决,你莫在相劝了。现在你能帮我的,便是让我快速成长。 我年岁已不小,西烈墨亦已二十有三,联姻细项一谈妥,很快就会到出嫁之时了。” 纪子期压下心头酸涩,轻轻笑道:“是,表兄。”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谈笑间,离两人不远处突传来一阵骚动。 纪子期与掌珠二人约定的时辰有些晚,茶楼里的人并不多,因而这骚动便格外明显。 一个红衣张扬的娇小女子,正对着拦着她的杜乐拳打脚踢。 因对方是女子,且心仪的阿玉就在边上,杜乐不好还手,只得不停躲闪。 那娇小女子正是叶小娇,见眼前的瘦高个男子虽闪躲不停,却始终拦着不让她过去。 发起怒来,抓住他手臂,就欲咬下去。 一旁的阿玉手中剑鞘一伸,叶小娇张着的嘴便咬到了那剑鞘上,只听得牙齿咯嘣一声响。 杜乐都忍不住替她呼痛。 叶小娇果然痛得龇牙咧嘴,她一手捂着唇,泪眼汪汪,一双大眼睛狠狠瞪向阿玉。 阿玉身为女子,自无男子怜香惜玉之心,对叶小娇控诉的眼神毫不在意。 叶小娇知道踢到了铁板,暗中将这两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咬了一遍又一遍。 眸一转,见到纪子期与掌珠眼光正好看向这边,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 “纪小雪!本姑娘知道是你!你为何躲着我?” 纪子期也认出那娇小的女子,便是那日对着杜峰背影大喊“我叫叶小娇”的女子,听得她此言,吓了一跳。 话说她扮成男子以来,除认识的人外,几乎无人能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子的身份。 可这叶小娇不过同她见过一面,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纪子期朝杜乐使了个眼色,杜乐手臂收回,身子一侧,让出了路。 叶小娇头微扬,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经过杜乐和阿玉身边时,还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纪子期允许了叶小娇进来,却没允许跟着她的几个仆人进来。 那几人一看杜乐与阿玉气势,便知不是对手,只得乖乖立在一旁,心急地看着自家小姐。 “纪小雪!我约你你为何爽约?”叶小娇走到二人身边,对着纪子期气冲冲道。 “你为何断定我是纪小雪?”纪子期奇道。 叶小娇呵一声,带着几分得意,“我派人在蒋府外面守了几天,今早终于看到你出门,便悄悄跟了去。 后来见你入了一间客栈后,便不见了人影。” 叶小娇将她上下一打量,“你扮男人还真是挺像样的,居然连我叶小娇也瞒过去了。 只可惜,你换了装,你身边的侍从并未换装,若有心盯着你,还是能认出来。” 说着又哈哈两声笑,“刚刚我一使诈,喊了声纪小雪,你就自动招认了。” 一席话说得纪子期和杜乐双双汗颜。 杜乐自认功夫高强,对这跟踪与反跟踪之事了如指掌,哪知居然被个小丫头给钻了空子。 其实这事还真难怪杜乐,杜乐一向防的是懂功夫的人,叶小娇所派去的,只是家中普通下人。 多往蒋府瞟两眼,也只会被认为对蒋府中人有些好奇。 毕竟那里面住着术数北斗蒋大师,黎国第一位一等女术生名动天下的纪小雪,堪与掌珠相媲美的绝色美人纪小雨,还有据说拥有过目不忘神奇能力的纪小风。 这几个月来,蒋府外头经常会有些好奇的老百姓来窥探,府中一众人等已见怪不怪了。 因而叶小娇派去的那个寻常下人,便被忽视了。 纪子期汗颜的是,她自认变装了得,不会教人轻易认出,却忽略了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杜乐。 若是有像叶小娇这样的人,专门盯着她,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这一刻,纪子期对叶小娇还真是有几分感激。 叶小娇却对她的走神很不满意,“纪小雪,我先前约你,你为何不赴约?” “约我?”纪子期想起临去宫前收到的那封信,当时走得匆忙,回来后又一时忘记了。 “抱歉,叶小姐,前几日我有事不在府,回来后一时忘了此事,请问叶小姐找我有何事?” “我要和你挑战!”叶小娇下巴抬得高高的。 “挑战?”纪子期眉一扬,“为何?” “我看上了你的男人,倘若我胜了你,你便将他让与我!” 叶小娇说这话的神情,好像看中了一件好看的衣裳或珠钗,想让人相让般,无丝毫的扭捏。 纪子期楞住了,掌珠楞住了,一旁的杜乐也楞住了。 纪子期看着她撅起的小嘴,忍不住笑道:“不知叶小姐打算如何与我挑战?” “如何挑战?”叶小娇眨眨眼,也楞住了。 惊愕的掌珠忍不住笑出声,原以为是头会咬人的小母老虎呢,原来是只刚出生的小崽子,光会张嘴吓唬人,连牙都没有。 听到笑声,叶小娇有些不高兴了,下巴一抬,“本小姐不管,反正你的男人我看上了。 你要是不让的话,本小姐就抢。要是抢不过,那就共侍一夫,本小姐为大你为小!” 纪子期刚刚正要喝口茶润润嗓子,听得此言,手一抖,茶水倒了出来。 “叶小姐,你多大了?”她忍着笑问道。 “十五!” “嗯,我十六了,我年岁比你大。” 叶小娇以为她说的是共侍一夫为大为小的事情,一咬牙,“既然你年岁大过我,那你为大,我为小好了!” 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可爱!纪子期忍不住大笑出声,“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叶小娇以为她同意了,高兴地唤了一声,“你同意了?” “唉!”纪子期大大地应了一声,转而笑眯眯道:“同意?同意什么?” “同意咱俩共侍一夫啊!” “小娇妹妹,姐姐我还未嫁过去呢,这同不同意还轮不到姐姐我作主啊!”纪子期笑吟吟,“这事得去问杜将军!” 叶小娇反应过来,怒道:“纪小雪,你耍我?” 纪子期轻笑道:“怎么会呢?小娇妹妹,我年岁长过你,你唤我一声姐姐公平得很啊!” “是吗?”阴恻恻地男声响起。 纪子期拿着茶盏的手又一抖,抬头却见杜峰正在不远处,沉着一张脸,凶狠地盯着她。 在他旁边的,正是西羌大王西烈墨。 掌珠亦随着声音望了过去,正好撞进西烈墨幽深的眼里,心中一紧,别开了眼。 纪子期看着杜峰的眼神,头皮一麻,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娇声道:“杜峰,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的掌珠几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说纪子期现在身着男装,就算她身着女装,一行人除杜峰外,从来只见过她从容淡定的一面,何时听她用如此娇滴滴的语气说过话。 “在你们刚刚姐妹情深的时候。”声音冷冷,听不出多的情绪,姐妹情深几个字,杜峰故意咬得重重的。 纪子期心中却一咯噔,这厮生气了! 她正想解释,旁边的叶小娇却欢呼一声,小跑到他身边,“杜将军,我是叶小娇,前几天你从马蹄下救过我,还记得吗?” “不记得!”冷酷的声音。 叶小娇噎住了,按正常来说,就算不记得,礼貌上来说,也会问一问“不知小姐指的是哪一次”或“原来是小姐你”等等之类的。 哪会直接说“不记得”将对话堵死? 可叶小娇是谁,只略一楞,立马摆出受伤的表情,娇嗔道:“就是几天前迎接西羌使臣团时,小女一时不慎被人挤了出去,惊了马,差点死于马蹄之下。 若非将军出手相救,小女恐怕已与家人天人永隔。这话本子上都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小女愿伺候将军您!” 一众人听得张得了嘴,这叶小娇,也太大胆了,当着众人面,直接表示愿意以身相许,侍候人? 叶小娇的仆人,更是捂脸无颜以对:大小姐,您确定您懂什么叫侍候吗? “谢小姐厚爱,本将军已订婚了,以后后宅之事自有夫人操劳。”杜峰淡淡拒绝。 “真的吗?”叶小娇喜道:“刚刚姐姐已经同意了!” “是吗?”杜峰冷冷地扫向纪子期。 “不是!不是!”纪子期被他冷风扫过,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生怕那纪小娇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叶小娇生气了,“纪小雪,你当真说话不算话?” 纪子期呵呵道:“叶小姐,那个,刚刚我是看你年岁小,与我妹妹小雨相仿,生得又可爱,真是将你当成妹妹,别没的意思!你可别误会!” “你,你们俩,合伙欺负我!”叶小娇咬着唇,眼红红的,泫然欲泣。 纪子期看着叶小娇欲哭不哭的神情,有些心软,扭头偷瞟一眼杜峰,却见那厮对着她轻哼了一声,摆明很不爽的样子。 纪子期心中怒吼,她才是最该生气最该哭的那个好不好! 一个自个招来桃花,一个想抢她男人,明明她才是最冤的,为何最后变成了都是她的错? 纪子期虽对叶小娇有些不舍,但明显哄回自己男人这件事更重要。 当下也不理了,拱手对着掌珠与西烈墨道:“公主,大王,民女先告辞了。” 说着牵着杜峰的手就往外跑去。 杜乐识相地拦住了欲跟着一起出来的叶小娇。 杜峰气得牙痒痒,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在她背后,随便与陌生女子姐姐妹妹地唤得亲热,怎么的,想将他推出去? 他恼归恼,还是任由纪子期牵着他走了出来。 走出茶楼后,街上人很多,纪子期现在还穿着男装,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引来不少人异样的眼光。 纪子期反应过来后,便想松开杜峰的手。 谁知那厮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并将她拉向自己。 纪子期挣脱不得,只得由着他,小声道:“杜峰,追风呢?咱们骑马离开好不好?” “怎么啦?不想被人看到跟我在一起?”那话语里是隐藏不住的酸意。 什么跟什么嘛?纪子期有些哭笑不得,“杜峰,我现在扮的是男子!” “那又如何?”杜峰不以为意。 纪子期翻个白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行,反正她现在着的是男装,没人认得出!就算被人诟病,也是冲着杜峰! 这一想,干脆将手伸进他臂弯里挽住他,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于是,路人的眼光更是毫不避忌地开始用厌恶的神情来打量了。 纪子期一手抬起遮住脸,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心里恶作剧地想到:小样,看你能忍多久! 没一会,杜峰果然有些受不住了,手伸到唇边吹了个哨子,追风立马就跑了过来。 他用力搂住纪子期的腰,紧得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然后跳上马,往纪府的方向跑了去。 身后的男子浑身僵硬,好像还在生气。 纪子期咬紧下唇,想着等会如何哄他,最多,嗯,就帮他那个吧。 这一想,面上就躁热得不行。 一恍神间,两人已到了纪府,纪子期被杜峰拉进了房间里。 这一次,杜峰并未向往常一样,两人单独相处时,总是迫不急待将她搂在怀里,死命缠绵。 反而倒退几步,眯着眼将纪子期上下扫量,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许久,杜峰冷淡又危险的声音响起:“知错了吧?” 纪子期忙点头,咬着下唇可怜兮兮道:“知错了!” 那快速点头的样子惹得杜峰差点想发笑,强忍着板脸道:“哪错了?” 纪子期大声道:“以后若有人想与我做姐妹,我一定要义正严词拒绝:杜峰是我纪子期一个人的相公,谁也不许抢!” 杜峰心中满意万分,面上仍强装严肃,“既然知错了,可愿意接受惩罚!” “愿意愿意!”纪子期眨着眼,娇声道:“相公,我错了!” “行!愿意接受就好!”杜峰双眉一挑,“相公要沐浴了,去打水!要热一些!” 现在大白天的要沐浴?然后要她去打水?纪子期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子。 见他双眼眼神一变,忙道:“那我去打水了!” 好在现在是冬天,厨房里时时备着热水,不用纪子期动手烧水。 当她拎着木桶,吃力地往房里拎时,厨房阿天不忍了,“少夫人,小的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纪子期慌忙摆手,“阿天,你忙你的,若需要你帮忙,我再喊你。” 那厮明显生气想折磨折磨她,她要是敢让阿天帮忙,指不定他会更生气! 小气鬼,小肚鸡肠,混蛋,衰人…。 许久未做过劳力的纪子期,提了两桶水后,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无力。 终于将水打满,却见那厮伸手摸摸水温,略带嫌弃地道:“冷了点!这次就这样吧!” 这次就这样吧?什么意思?难道还打算有下次? 纪子期忍不住火起,正想开声质问,却见杜峰已将外衫脱了下来,很快就只剩里衫了。 她呆住:“你干什么?” “沐浴!”杜峰慢条斯理道,然后斜睥她一眼,带着莫名的神色道:“又不是没见过!” 她何时见过?纪子期欲怒,突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几分眼熟。 转而想起初到天凉军中,被迫去他帐下做小厮后,第一件差事,便是替他打水让他沐浴,然后帮他擦背。 纪子期突然张大嘴,这厮,不会是因为她今天着男装,想着旧事重演吧? 就在她想着的当口,杜峰已脱得只剩下一条里裤了。 赤裸的上身线条分明,肌肉凹凸起伏,能看到结实的八块腹肌,以及往下延伸的人鱼线一角,混和着野性的力与美。 纪子期看得口干舌躁,忍不住吞吞口水,想移开眼又舍不得移开。 杜峰一脚跨入浴桶,一边朝她勾勾手指,“过来,帮你相公擦背!” 这厮果然打的是这主意!纪子期从未在白天见过杜峰身体,如今这厮一脱,她也有几分舍不得,想多看两眼。 当下也不矫情,乐呵呵地走了过去。 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澡巾湿了水,开始擦拭他手臂。 细看之下,才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细碎的小疤痕,想必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纪念品。 “嗯,大力点!”杜峰双眼微眯,从鼻腔里轻轻哼出。 又低又沉,端的是销魂无比。 纪子期全身一麻,忍不住嘀咕道:要不要叫得这么淫荡? 她刚刚提了几桶水,浑身早已发热,如今再使出吃奶的力气,加上热气氤氲,很快身上脸上就出了薄薄的汗。 热得难受不说,呼吸还有几分困难。 ------题外话------ 关于女主的那道术数题,在百度上只能搜到三个数字的解题过程,大大按那个方法算了好久都算不出来,本来想放弃的,突然有一天被大大想到了问题所在,忍不住写上去跟大家分享,哈哈~ 正文 163、木桶里的纠缠 杜峰听到她略有些喘急的呼吸声,星眸微睁,看了她满面潮红的脸一眼,身子一热,低声诱哄道:“期期,热吗?热的话就脱两件衣服!” 纪子期不疑有他,反而觉得他说得有理,起身脱了两件衣裙。 冬天天气冷,衣衫穿得多,脱了两件,还有两件,跟夏天穿的差不多,仍是严严实实的,一点春光也看不到。 杜峰有些不乐意了,“期期,要是热的话,还可以脱多两件。” 纪子期这才明白他意图,瞪他一眼,不欲理会。 返到澡桶边,拿起澡巾,继续大力帮他擦。 擦完了手臂,擦前面。 纪子期有些颤抖地覆了上去,她还真没在大白天,这么坦荡荡地帮他擦过澡。 这手下力道一轻,就不像是在擦澡。 “期期,大力点!再大力点!”他闭着眼,声音暧昧得差点让纪子期手中澡巾掉入木桶中。 这次纪子期偏不如他的意,反而故意放缓放轻力度。 桶中男子的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猛地睁开眼,那眼里浓得像墨的欲望让纪子期瞬间清醒过来。 纪子期慌忙想收回手,却已是来不及。 杜峰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木桶里,跨坐在他身上。 身上虽还有两件衣衫,颜色却浅也薄,如今被水一浸湿,紧紧贴在身上,现出内里粉色肚兜上精美的刺绣,滑嫩细腻的雪肤,一览无疑。 纪子期整个人被泡在水里,想骂混蛋的声音还未发出,身上传来又麻又痛的异样感,原本的尖叫便走了调。 她抬手便想推开他,被他一手握住,反剪到背后,反而将她朝他送得更近。 许久后,纪子期早已软得不行,连杜峰何时放开她的手双手都不知,只无力地喘着气。 热气薰得她整个人都是粉红色的,眼里亮晶晶又带着迷蒙水润。 整个人像要滴血一般,迅速染上了一丝绯红。 杜峰看着水中女子绯红的肌肤犹如桃花般耀眼,愈发情动,将她拉向自己。 纪子期的脸红得就快要爆了。 …… 水渐渐冷了,激情过后的纪子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杜峰将她抱起,快速除去她湿漉漉的衣衫,用自己干净的衣衫将她包住,抱着放到了床上。 若不是担心床上小儿会着凉,杜峰实在很想趁刚才的机会,在大白天的,从头到尾细细看个够,品个够。 做了小半天苦力的纪子期本就累得不行,这一激烈下来后,更是全身发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杜峰那厮却不肯放过她,帮她盖上被子后,爬到床另一端,手伸进被子里,把玩起了她的小脚丫子。 揉捏一会之后,忍不住掀开被子,抬起她的脚丫子,细细端详起来。 果然是他记忆中又白又嫩,可口异常的样子。 加上刚刚经过水泡过,更加白皙水嫩,小巧可爱的脚指头发着粉红光泽,像珍珠丸子般,杜峰忍不住含在了口中。 纪子期触电似地坐起了身,“你,你干什么?” 她拼命想抽回,杜峰不放,又怕大力伤着她。 两人这一拉扯间,纪子期整条修长美腿便暴露在了杜峰眼前。 原来还有更动人的!杜峰眼珠子直了,大手顺着脚踝的方向轻轻向上滑动。 大掌上的茧子与细嫩的皮肤一摩擦,带来阵阵颤栗。 纪子期忍不住扭动起来,“别,痒!” 第一次见到此美景的男子,哪肯轻易放手,握着她的脚细细把玩许久。 刚刚因泡完澡带来的热气,很快就因暴露在空气里而散去了。 不知是因他手的缘故,还是有风吹过的缘故,纪子期全身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忍不住咬唇娇呼:“杜峰,冷,我冷。” 那野兽般的男子终于停止了不断觅食的举动,看着大半赤—裸在寒冷空气中的美丽小人儿,对这冬日充满了怨恨。 他不满足却又无可奈何地将双又直又长的美丽双腿掩在了被子之下。 手却不肯拿出来,伸进被窝里不停作怪。 纪子期满身的疲惫,又被他扰得不得安寝,只好再次咬着唇,扮可怜状:“杜峰,我累了,想睡。” 对个本就欲求不满的男子说想睡,明知道是字面意思,杜峰还是忍不住想到别处。 眼里火花一闪,吓得纪子期一阵哆嗦。 这厮,不会又要来吧? 好在杜峰知道她是真累了,爬到她身边,搂住她,轻吻一下她额头,声音暗沉带着浓浓的火,“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纪子期这才放下心下,头枕着他臂膀,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因而看不到杜峰怨念的眼神。 这身子还是这么弱,可不行!操练,必须地,不管以后她如何撒娇哀求,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一定要操练,加倍地操练! 杜峰看着怀中人儿白净的小脸,暗暗下定了决心。 醒来时,天色已不早了,杜峰有心想再恩爱一番,可想到岳父大人那张一看到他就暗沉的脸,终于还是放过了她。 纪子期穿着杜峰递过来的里衣衫,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声,看来这厮早有预谋,连里衣衫都备得妥妥的。 不过她这次还真冤枉了杜峰,准备是早有准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不是预谋。 两人一出来,见到在外立在马车边候着的杜乐,纷纷暗道这小子机灵,得给他涨点月银才行。 原本纪子期有些担心若被纪仲春看到,杜峰送她回去会生气,在看到杜乐后,放下了心。 —— 纪子期和杜峰甫一离开,见没了对象,叶小娇也哭着离开了。 杜乐见自家两个主子双双抛弃他离去,有心想在阿玉那寻求安慰,阿玉却只哼了一声,转头两大步离开杜乐,欲回到掌珠身边。 杜乐无趣地摸摸鼻子,一个人下了茶楼,想着杜峰和纪子期应是去了纪府,便驾着马车往纪府方向驶去。 人都走了,掌珠站起身也准备离去,西烈墨却大喇剌地坐了下来。 纪子期和掌珠所坐的位置本来就靠近里边,一面是窗,一面是墙,桌子也不大。 西烈墨这一坐下,长腿一伸,便阻住了掌珠的去路,将她阻在了角落里。 走过来的阿玉见状,皱着眉正想将西烈墨拎开,却被阿从伸手挡住了。 阿玉看着横在胸前的手臂,看也没看阿从一眼,反而看向了掌珠。 意思是问她,动手还是不动手? 掌珠咬咬牙,轻轻摇了摇头。 “大王,这是何意?” 茶楼上无人,掌珠直接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脆,带着女儿家的柔。 并未刻意压低的娇美声线,与满脸的麻子一相衬,形成一种别样的魅惑,至少对西烈墨而言如是。 他的眼神暗了暗,本就磁性的声线像暗夜里被拨动的琴弦,愈发诱人沉醉。 “本王刚刚与杜将军走了大半天的路,有些累了,坐下来吃口茶。” “大王慢用,本公主还有事,不奉陪了。”掌珠站起身,望向他伸出来的长腿,意思不言而喻。 “公主,本王从西羌远道而来,即为客。国师大人昨晚去世,本王心痛难忍守了一夜。 今日向陛下要了杜将军相陪,打算出来散散心。结果……”西烈墨唇角一弯, “杜将军遇到自己的未婚妻纪小雪,将本王弃之不顾。公主,你说本王该回去将此事报知陛下吗?” 掌珠胸膛起伏,咬着唇狠狠盯着他。 西烈墨收回拦着的长腿,“本王不过是想有人代杜将军尽尽地主之谊,若公主有事,就请先回吧!” 掌珠恨恨瞪他一眼,咬咬牙坐下了。 西烈墨眼眸微垂,挡住里面止不住的暖暖笑意,“本王有些饿了!阿从,唤掌柜的上来。” “大王,现在外面,称呼上可否遮掩一下?”掌珠忍不住道:“在外,请换我杨公子!” “杨,公子,那就依杨公子所言!”西烈墨有些特异的口音,总有一种被含在口中反复玩味的感觉,“那杨公子就按在南临的称呼,唤我聂公子。” 掌珠眉头微皱,极力忽视这种不舒适感。 “听说这间茶楼有道点心,是用豆腐制成的,杨公子可试过?” 豆腐?掌珠心下微动,她自小不偏食不挑食,唯独对这普通的豆腐有几分偏爱。 皇后不许她乱吃民间小食,怕坏了肚子,而她与纪子期来这茶楼相聚,均是有事相商,一向只点两壶清茶,茶也只是小酌两口,从未叫过点心。 如今天色不早,掌珠肚子实有几分饿了,听他这一说,忍不住有了几分向往。 虽如此,她却不想让眼前男子知晓,淡淡道:“聂公子对这京城倒是熟悉的很!” 西烈墨见她偷咽口水,偏又装作不想在意的模样,宠溺一笑,对着一旁候着的掌柜道: “本公子对豆腐情有独钟,这店里只要跟豆腐沾边的小食,每样先来两份。” “是!”掌柜恭声应道。 豆腐最是寻常,花样再多,价钱也便宜,这客人虽点的是最便宜的,但那容貌气势一看就知非富即贵,伺候好了,赏银定会少不了,因此掌柜的丝毫不敢怠慢。 这茶楼用豆腐制成的小食有五六种,份量虽不多,每样两份,也摆满了一大桌子。 煎的煮的炸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掌珠越发觉得饿了,却迟迟不愿动筷。 西烈墨举起筷子,隔着袅袅雾气,看着掌珠有些模糊的脸,微笑道:“杨公子是主,在下为客,还请杨公子先动筷。” 掌珠仍有些迟疑。 西烈墨道:“杨公子,在下大半日未曾进食,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杨公子作为主人家,这样怠慢客人,去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也说不过去。” 话已说到此份上,掌珠不得已,拿起筷子挟了一小块豆腐碎放入唇中,轻轻咀嚼一下,嗯,真香。 然后放下筷,扯开唇角,对着西烈墨道:“聂公子请随意。” “那本公子就不客气了!”西烈墨双眸看着掌珠,唇边笑意带着了然。 掌珠别开眼,眸微垂,不想看到西烈墨的脸,也不想看到满桌的豆腐,只能看不能吃。 嘴里还残留着豆腐的清香,肚中越发觉得饥饿难耐。 对面的西烈墨偏偏一边吃一边赞:“这炸豆腐外酥里滑,放上小许辣椒葱蒜,味道别具一格。” 掌珠咽了咽口水。 “这炖豆腐加入了白菜和猪肉,极普通的食材经厨子巧手一烹调,居然能如此鲜美可口,不错不错!” “咦,这个就是这茶楼最出名的玉圆团了吧?也不知是如何做成的,又白又嫩,有豆腐的清香,却无豆腐的易碎,果然心思巧妙。” 西烈墨赞完后,好似才看到掌珠许久未曾动筷,“咦,杨公子,这些都不合你口味吗?要不再来些别的小吃?” 掌珠咬牙道:“聂公子请自便,本公…本公子不用了!” “来,试试这个,”西烈墨用筷子指着那盘炸豆腐。 “不—用—了!”掌珠觉得自己快要忍得发飙了,只能看不有吃,已经够难受的了,偏偏这家伙从头到尾唠唠叨叨个不停。 西烈墨好似也已知她快要到发飙的边缘,终于乖乖闭了嘴。 桌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听得到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等到西烈墨终于放下筷子后,掌珠舒了口气。 终于熬过去了。 临起身前,西烈墨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其实本公子以前最讨厌吃豆腐,后来因为某人,竟越吃越爱吃了!” 掌珠心一跳,这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抬眸向他望去,却见西烈墨已站起,高大身形对着还未起身的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走吧,该回去了!” 掌珠眉微皱,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发号施令的感觉。 她是黎国的公主,凭什么听他的? 西烈墨却并未再看她,一转身已往楼下走去。 出了茶楼,掌珠微一行礼,打算与他告别。 西烈墨微笑道:“杨公子,本公子初来京城,对这京城路况并不熟悉。出来的时候由杜将军带路,回去的时候若没人带路,只怕会迷路。 而且本公子始终是客,杨公子就这样丢下本公子,自行离去,怕是不大好吧。” 难道还要她送他回宫?掌珠睁大眼。 难道不应该如此吗?西烈墨眉微挑。 公主府离皇宫也不远,掌珠深吸一口气,决定表现自己黎国公主的气度,不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那杨公子跟在后头,本公子在前头带路。” 掌珠说完,在阿玉的搀扶下,准备跨上马车。 “杨公子,你是打算自己坐马车,让本公子在一旁步行,还是打算邀请本公子一同乘马车?” 西烈墨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若杨公子不介意,本公子愿意与杨公子共乘一辆马车。” “聂公子这是何意?”掌珠的腿僵住。 西烈墨俊朗面容上笑意更甚,“意思就是,本公子出宫的时候,与杜将军是步行出来的。如今回去,自然只能步行回去! 杨公子身为主人家,没理由你乘车,本公子步行的道理吧?” “难道要本公子陪你一起步行?”掌珠怒道。 “也可以与本公子共乘一辆马车。”西烈墨眸光变暗,声音突然低沉,“如果你愿意的话。” 想得美!掌珠瞪他一眼。 这一刻的掌珠突然对纪子期和杜峰充满了怨念,你二人不管不顾,当众秀恩爱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跑了。 留下个烂摊子给她来收拾! 掌珠满肚子的火无处发,偏那个烂摊子还在一旁笑得得意又放肆,那双盯着她的眼亦毫不避讳。 烂摊子!本公主今日暂且忍你。 掌珠瞪他一眼,也懒得再与他招呼,直接抬脚就往皇宫的方向走去了。 西烈墨许是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耐,未再与她搭讪,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 阿玉面无表情地驾着车跟在后头。 最后面的阿从头疼了,他们出宫的时候虽然没驾马车,可有牵着马出来的啊! 现在那两匹上好良驹是牵回去呢,还是任它放在那? 阿从左右为难好一阵,虽舍不得那两匹良驹,更怕拆穿自家主子的谎言受到惩罚。 一咬牙,便跟了上去。 这一走,便走到了天黑。 即使是上次偷偷跟着去南秦,掌珠亦未曾试过一次走这么长时间的路。 等走到皇宫的时候,双腿早就沉得迈不开了。 若不是因为不想与那烂摊子搭话,又不想被他看扁,掌珠早就坚持不住了。 娇贵的掌珠何曾受过这么大的罪,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在这烂摊子未离京前,一定要与之少见面。 不,如非不得已,最好不要再见面。 到了宫门口外,掌珠吁出一口气,转身对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西烈墨道:“大王,皇宫已到,本公主先告辞了。” 西烈墨未答她的话,莫名来了一句,“本王今早去见陛下的时候,提了三件事,陛下允了。” 什么意思?掌珠下巴一扬,并不出声,等着他自动往下说。 “第一件自然是昨日与公主约定之事,陛下允了。因国师突然去世,联姻之事会在十五日后开始商议。” 掌珠神色不变,这事不说她也知晓。 “第二件事,是关于术数晋级考试,听闻黎国十二月中旬前会有一次术数晋级考试,本王向陛下提出去参与考试的请求,陛下亦允了。” 掌珠神情微动,这事倒还有点新鲜,一国大王参加黎国的术数晋级考试!但,这与她有何干系?爱考不考,谁管你! “第三件事,便是公主现在与纪小姐在做的这件事,本王提出要参与其中,陛下允了!” “什么?”掌珠惊呼出声。 “不过,本王身份始终有些特殊,因而与陛下商议的参与方式,便是与杜将军分别扮成纪小姐与公主的侍从。 在本王离京前,长伴公主左右。”西烈墨笑意清浅,“陛下的意思是,公主与本王即将订下婚约,如此一来也可顺便培养一下感情。” 培养感情?鬼才要跟你培养感情?掌珠怒气冲冲,“本公主现在就去见父皇!” “公主!”西烈墨突然敛去笑意,狭长双眸微眯,整个人变得锋利起来,“你是打算再在你父皇母后胸口上插上一刀吗? 他们明知你因何而愿意嫁去西羌,也愿意成全你的心愿!但作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得到幸福? 公主你难道连做做表面样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愿意让他们看看吗? 即使是政治联姻,说不定也能如同普通夫妻那般恩爱,这是他们作为父皇母后,心底最后的念想!公主难道连这点念想也要打破吗?” 掌珠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西烈墨突然靠近她,从怀里掏出一物,扯住正要往后退的掌珠衣袖,放入了她手中。 声音突然变得又柔又遥远,好似刚刚的疾言厉色,只是掌珠的幻觉而已。 “公主,这是玉圆团,本王特意买来让你试试的。” 说完不管呆滞中的掌珠是何表情,扭头便往宫里去了。 等西烈墨高大背影消失不见,阿玉一旁轻道“公主,该回公主府了”时,掌珠才回过神来。 她捏捏手中的食盒,很想将它扔出去,可嘴里仅存的豆腐香一再地提醒她,那玉圆团该是何等的美味! 掌珠心中忿忿道:反正她扔了,那烂摊子也不会知道,说不定还是以为她吃了,那她就索性吃了吧! 驾着马车的阿玉,想起刚刚西烈墨之言,心下一阵恍惚:那是不是说,她以后也见不着那傻小子了? —— 一大早,纪子期走出蒋府,看到停在外面的马车,随口道:“杜乐,早啊!” “早!”熟悉低沉的声音。 纪子期惊得抬起头,大清早的,杜峰那厮怎么会在这? 却见立在马车旁的人,已不是杜乐,而换成了满脸络腮胡的杜峰! “你,你怎么会在这?”纪子期左右看一眼,有些结巴道。 “不想看到我吗?”杜峰胡须翕动,语气里有些不满。 纪子期瞪他,“说重点!” 杜峰轻笑一声,“西烈墨向陛下恳求参与推动经济一事,陛下允了,但不许直接参与,只能旁观。 于是西烈墨提出扮成侍卫,陪在掌珠公主身边,旁观这一切。 陛下担心会出什么事,便派我同样扮成侍卫,跟在你身旁。一来保护你们,二来监督西烈墨。” “这事你昨日就已知道了吧?”纪子期有些生气,“你昨日为何不说?” “昨日呀,”杜峰声音悠悠,有几分向往之意,“昨日时间太仓促,有许多想做之事都未来得及做,这事也就忘了。” 这话里歧意太明显,想起昨日木桶里的欢愉,纪子期觉得自己全身都红了,瞪他一眼,重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期期,生气啦?”杜峰声音里带着笑意,“要不这样,等会回来的时候,咱们先去纪园,你想怎样惩罚为夫都成,如何?嗯?” 你想得美!怎么都是本姑娘吃亏!纪子期白他一眼,撇撇嘴爬上了马车。 杜峰哈哈大笑,手中马鞭一扬,身下马儿撒欢似地快速跑了起来。 到达茶楼的时候,掌珠已经一早等着了。 身旁之人不是阿玉,而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子。 纪子期看着掌珠扭捏不郁坐立不安的神情,知那人必是西烈墨无疑了。 她突然忆起昨日抛下几人,将杜峰拉走哄讨之事,不由带上了几分尴尬。 掌珠心中虽对杜峰已放下七八分,然而始终是喜欢了多年的男子,不是一放下就能完全放得下。 再加上一旁令她讨厌偏又拒绝不得的西烈墨,总有几分不自在。 两个大男人除了觉得气氛有些低沉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感觉。 不过他们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却不适合过多表达意见。 一时几人都有些沉默。 纪子期舔舔唇,毕竟接下来他们几人要办的事情,她是带头人,遂先开了口:“以后这称呼是不是得改改了?” 掌珠赞同点点头。 纪子期再开口,“我与公主二人,扮的是表兄弟,公主为表兄名杨功,我为表弟为莫问。 你二人在外,须唤我们少爷和表少爷,至于你二人的称呼…。一个小杜子,一个小西子如何?” 掌珠忍住笑大力点头表示同意。 西烈墨带着面具看不到神情,倒是杜峰有几分哀怨,这名字,怎么那么像太监的名字? 然后一磨牙,期期这是在暗示对他某方面的不满吗? 纪子期避开他灼灼的眼神,“小杜子,叫声少爷,表少爷来听听!” 杜峰咬咬牙,“少爷,表少爷!” 纪子期突然乐不可支,“乖,等会少爷给你打赏!” 掌珠看着这样发着光的纪子期,有些恍惚。 以前的她,或者说在外人面前的她,就像一颗在阳光下的夜明珠,仅管亮,却淡。 现在的她,当杜峰在她面前时,就像将那颗阳光下的夜明珠突然放进了黑夜里,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璀璨却不灼人,带着温暖和安定的光芒。 她与杜峰之间,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她一动,他便知,他一动,她亦知。 掌珠突然间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倘若纪子期所言的女子的幸福是如此,那她,就这样放弃了,这一生真的不觉得遗憾吗? 在杜峰挑眉的神情下,纪子期终究不敢太放肆,止住笑后,见掌珠神情迷离,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表兄,也该让你的新侍从喊喊人!” 掌珠回过神来,斜眼一看身后的西烈墨,配合道:“小西子,叫声少爷,表少爷来听听!” “少爷,表少爷。”西烈墨性感的声音从面具下响起,“小的更希望少爷能唤小的阿墨,不过既然少爷喜欢小西子,那就小西子吧。” 阿墨?掌珠忍不住恶寒。 喜欢小西子?这话听着真让人不舒服!烂摊子,你在本公主心目中就是一烂摊子,欠收拾!掌珠心里哼了一声。 倒是纪子期听得此言,忍不住多瞧了西烈墨两眼。 掌珠有没有察觉,她不知道,但她一早就察觉西烈墨对掌珠有企图,在南安南临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掌珠公主身份的原因。 今日这一见,又好似没那以简单! 但西烈墨第一次来京,肯定是第一次见到掌珠真容,他又是何时起对掌珠有了企图? 若说是在南安初次见面就产生的,那西烈墨的味口也太奇葩了吧,毕竟那时的掌珠只是个一脸麻子的少年。 纪子期想不明白,索性将这问题放在一边。 掌珠是个好女孩,倘若西烈墨能对她一心一意,她乐见其成两人相亲相爱,至于她与西烈墨之间的仇怨,她完全可以因为掌珠而放下。 毕竟那是国与国之间对弈而产生的后果,并不是他与她之间的私怨。 如今两国议和,至少在明面上,没了国与国的交锋,他与她便可相安无事。 只是,西烈墨身为一国之王,后宫美人无数,他真能做到对掌珠一心一意吗? 倘若不能,纪子期宁愿他不要随便去挑动掌珠的心。 掌珠那么骄傲一个人,她无法想像当她动了真心而对方真心不只她一人时,那时的掌珠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出来! 纪子期心中纠结,面上便露出了些许愁容。 掌珠学她刚才动作,伸手在她面前晃动,“表弟,在想什么?” 纪子期回过神,看着掌珠点满麻子仍能看得到原本绝美面容的脸,心生怜惜,柔声道:“没什么,只是十二月初一就快到了,在想推动方案的事情!” 掌珠欲细问,眼角瞟到一身形略有些熟悉的男子走了过来,闭了嘴。 “莫公子,杨公子?”那声音带着一丝欣喜:“真是有缘,想不到又遇到了二位!” 来人却是之前见过几面的安掌柜。 纪子期站起身,拱手笑道:“安掌柜,好巧好巧!” 只是立在她二人身后的男子,却不觉得巧了,双眼微眯,直直射向安掌柜。 安掌柜被那莫名眼光一扫,瑟缩一下,迟疑问道:“这两位是……” 纪子期扭头看到杜峰眼中略带凶煞的神情,瞪他一眼,转回头对着安掌柜呵呵道:“这是我与表兄新买的侍从。 先前那两个太瘦小了些,我与表兄初到京城,也不知这京城里民风如何,心里有些不踏实。 便又买了两个高大威猛的,怎么样?安掌柜,威风吧!” 掌珠听得直乐呵,杜峰眼皮直抽,西烈墨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具下的容颜,想必也是直抽动。 安掌柜呵呵陪着笑,对那二人心里陌名犯憷,想着打声招呼后离开。 纪子期已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坐下了,“来,安掌柜,难得这么巧遇见,坐下来聚一聚,顺便向我表兄弟二人传点生意经!” 安掌柜来这茶楼,本就是因为心里有些郁闷,想出来散散心,难得遇到不算太熟但说话十分对味口的纪子期二人。 虽对身后两个高大身形有些心里发毛,犹豫一下,还是坐下了。 纪子期察言观色,“安掌柜,见你面色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表兄弟二人虽说无甚经验,未必帮得上忙。 不过还是可以听安掌柜诉诉苦,排解一下烦忧。” 安掌柜端起茶盏小抿一口,叹口气,“两位初到京城,又初次行商,想必不知道过几日户部召集各大商行,商议推动商业发展之事。” “哦,这个在下倒略有耳闻,”纪子期飞快与掌珠对望一眼,不动声色:“安掌柜也在受邀请之列?”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安氏商行的三少爷,人称安三爷。 三年前,家父将家中两位兄长及在下分别派出,明令若五年内谁挣的银子对多,或对家族安氏商行贡献最大者,便是下一代的安氏商行大当家。 在下当时抽签抽中了这京城,来此地已有三年。此次户部召集参加商行会议的商行中,便有安氏商行。 我安氏主要在黎国东部,京中能话得上事的人,便只有在下一人。 时近年关,户部虽未求一定是商行大当家参与,但这身份地位自是不能太低,家父便传信让在下代为参加。” “失敬失敬,没想到安掌柜便是黎国四大商行之一,安氏商行的安三爷,直是失敬!”纪子期拱手道,继而话锋一转, “这安氏大当家吩咐安掌柜去参加户部的商行会议,是好事啊,安掌柜为何烦忧?” 安掌柜叹口气,“家父虽不能来参加,但却十分重视,对这利弊也进行了分析,认为弊大过利,心中很是担忧。 他老人家本就身子不大好,才让在下三兄弟出来独自闯荡。” “原来安掌柜是担心安大当家身子,孝心可嘉!”纪子期道:“不过,依在下之见,户部召集各大商行商讨,而不是直接下令,按理来说,是想听从各商行意见。 集思广益,而后制定符合商行利益又行之有效的推动方案,怎么说也应该是利大于弊,安大当家为何认为是弊大于利呢? 在下不是太想得通,安掌柜要是不嫌在下愚钝,可否为在下解解惑?” 安掌柜道:“莫公子杨公子初次从商,对这中间曲曲折折的明规暗矩了解不深,想不通透也是人这常情。 所谓官商官商,官与商之间,表面看是官在欺压商,实则两者共同依靠,共同谋取双方所想之利益。 黎国的各大商行,早已在数十年的摸索试探中,与官府中人结下了不可斩断的关系,双方共谋利益。 安氏能有今日之成就,亦不能免俗。 这户部召集各大商行,本意是想为黎国所有从商者谋取得利益。 但利益只有这么多,你若能得到了好处,便会有其他人无法得到好处。 这一来,与官府关系错综复杂的各大商行,包括官府本身,怎会真心实意提出有益见解? 谁愿意将自己到手的银子拱手相让他人? 倘若户部心中早有定论,邀请各商行只是做做样子,该推行的制度强行推行,只怕会适得其反! 明面的不能得罪,暗地里的亦不能得罪,各商行皆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到时候遭殃的倒霉的,还是咱们商行! 莫公子,杨公子,你说家父能不忧心吗?” 安掌柜说完,纪子期神色倒还好,反而掌珠神情凝重,眉头深锁。 见气氛严肃了起来,安掌柜打个哈哈道:“这等不开心的事,不说也罢。一切还是未知之数,说不定会另有机遇。 两位公子莫被在下感染,户部再怎么制定新方案,对这小商户还是有益的,两位莫要忧心!” “安掌柜说的是!”纪子期跟着呵呵附和。 闲聊几句后,安掌柜似乎心情好了些许,起身道商行事忙,便先告辞了。 纪子期便送他下了楼,方才折回。 “子期,我觉得安掌柜刚刚说的话,十分在理,咱们之前所想的那些,怕是难以推行开。”掌珠忧心仲仲。 纪子期点点头,“公主不必过忧心。我先前与公主所做的那些事,只是我目前打算推行开的方案中的第二步,而且只是先在小范围内推开。” 掌珠不解道:“这是何意?” “安掌柜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也是我所担忧的。不管方案或制度如何好,倘若不能得到所有商户和官府的认同,根本不可能推广得开。 其原因便如安掌柜所言,利益只有那么大,你多了,我便会少,谁会愿意让出? 而小商户与大商户及官府根本无力抗衡,所以想快速创建如同术师协会新制度中,公平的竞争环境,来带动商户的发展,以目前现状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因而从一开始,良好的从商环境是我最终的目的,但并不是短期的目的。 短期内,我并没有打算从制度出发,而是想直接将原本的利益扩大,让所有人都能多分上一羹。” “利益扩大?”一旁的西烈墨沉声问道:“如何扩大?” “这个嘛,呵呵,暂且卖个关子,过几日商行会议上,自会揭晓。”纪子期呵呵道。 此言一出,掌珠和西烈墨便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刚出茶楼,又碰到了另一位许久未见的熟人,唐大公子。 上次从天顺回来到现在,已有半年时间未见,见到久违的老朋友,纪子期很欣喜。 若不是杜峰在一旁冷冷盯着她,怕是早上前了。 唐大公子也看到了她,眼里火花一闪而过,转而变成了平静。 “子期,你怎么在这?为何又扮成了男装?” “你呢?你怎么会上京?”纪子期高兴道,而后了然,“你是来参加户部的商行会议的?” “你也知?”唐大公子略微惊愕了一下,然后转为不可思议的语气:“莫非?” 两人毕竟相处近一年的时间,虽说因为唐大公子的缘故,不能成为好友,但那份默契还在。 唐大公子话未说完,纪子期已明白他想说的是莫非这户部的商行会议是你推动的? 她点了点头。 唐大公子眼中既欣喜又似觉得十分合乎情理,“原来上京之前,家父还十分担忧,但既然是你,我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无论你想做什么,想推行什么,我必定会说服家父,唐氏商行必定会第一个响应。” “谢谢你,唐宋!”纪子期对他的信任心存感激,一旁的杜峰便是满肚子酸溜溜,不停拿眼瞪她。 只可惜,他一脸大胡子的样子唐大公子并未见过,只觉得纪子期这侍从也太大胆了些,光天化日之下敢给主子眼色看。 又看看一旁陌生的掌珠和西烈墨,猜想他们可能是有重要的事,遂道:“子期,今日见得有些匆忙,你有事先忙,再找个时间与你好好聚聚。 程清他们都很想你,知道我要来京,特意让我代她们向你问候。下次再聚,我好好与你说说他们的现状,你也说说你的,好让我回去交差。” “好,唐宋,户部商行会议过后,咱们约时间再聚。”纪子期听到程清等人消息,更是兴奋。 江嘉桐不知何故许久未曾来信,程清要备嫁妆,想必忙得很,信也来得少。 这一想,好似好久未听到她们消息,如今唐宋带来几人信息,纪子期心中高兴,脸上不自觉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旁人眼里,便有了其他的意义。 比如杜峰,比如不远处的叶小娇。 叶小娇本是出来闲逛,结果居然让她撞见她心上人的未婚妻纪小雪,与一陌生男子相谈甚难,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笑得如此不知廉耻! 叶小娇本想上前来大声指责她,脚刚迈开,突然又想到了其他的点子。 指责她太便宜她了,她要将她的行为写信告诉杜将军,让杜将军知道他的未婚妻如何不守妇道! 哼,最好休了她,谁叫她上次欺骗她! 叶小娇心里恶劣想道,转而又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话说她都给杜将军写了四五封信了,封封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封信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这一想,叶小娇又觉得光写信不行,还是应该直接找纪小雪,用刚才的事情要挟她,让她同意二人共侍一夫。 叶小娇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打定主意后,便想着去找纪小雪。 一抬头,刚刚那四人已不见了踪影。 她跑快两步,左右四下打量,还不是纪子期。 她有些悻悻地往回走,却看到了刚才与纪子期搭话的唐大公子。 成,抓住奸夫也成!叶小娇心里一阵得意地笑,朝着唐大公子走了过去。 驾着马车的杜峰一言不吭,纪子期明显感觉到那厮不用说,肯定是吃醋了。 可她也不是有心的啊,难得碰到好久不见的朋友,而且唐大公子明显已经放下许多了,打声招呼小聚一下也不为过吧。 何况他也在一旁,又不是背着他偷偷去见别的男子。 小气鬼,爱吃醋!纪子期在心里偷偷做了个鬼脸。 然而相公大人还是要哄的,纪子期掀开车头的帘子,能看到杜峰挺直的僵硬身板。 “相公!”纪子期柔声唤道。 驾着马的杜峰身子一热,暗地里骂了声小妖精,却不搭话。 “相公,可是生奴家的气了?”纪子期故意憋着嗓子娇声道。 杜峰身子触电似的一抖,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相公,别生气了嘛,下次奴家好好,侍。候。你,给相公赔罪可好?”伺候你三个字,故意拉长语调,说得暧昧万分。 杜峰终于忍不住,恶狠狠道:“闭嘴!要是不想你家相公出事,未进门就做寡妇,老实闭嘴!” 语气虽凶,声音里却带着笑和只有纪子期明白的压抑的欲望。 纪子期撇撇嘴,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能随便说吗? “是,相公大人,奴家不说了,请安心驾车!”纪子期捏着嗓子说完最后一句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寒,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杜峰听得马车里小人儿得意又开心的笑,忍不住翘起唇角,面上满是宠溺。 手下的鞭子扬起,马儿跑得更加欢畅。 到达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了,纪子期下了马车后,有心给杜峰一个告别吻,却在想到他满脸的大胡子时止步了。 这个,真心吻不下去啊! 看着杜峰在马车边忙活的背影,想起自己还从未从后面拥过他,心一动,便悄悄走到他背后。 杜峰听得脚步声,却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狠吻一通。 但已到蒋府门口,万一被人看见,期期定会同他生气。 正想说让她进去,一双手臂从他后腰处穿过,在他腹部相缠,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背上。 杜峰身子蓦地僵住了。 纪子期面贴在他背上,满足喟叹一声,果然如她想像中那般,又温暖又安全。 她舍不得分开,身前的男子却忍不住了,声音暗沉,带着深深的欲望,轻轻唤了一声,“期期。” “嗯。”纪子期双眼紧闭,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快松开,我怕我会忍不住。” “不要。”纪子期娇声道,还抗议似地蹭了蹭身子。 那胸前圆润晃动,愈发撩拨得前面男子欲火中烧。 他抓住她环在他腹部的双手,想将她拉到前面,拥入自己怀中,却听到纪子期低声呢喃道:“杜峰,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杜峰的心突地软得一塌糊涂,他强忍着满身的欲望,将想拉开她双手的动作,变成了轻轻抚摸。 就这样任由她从后面抱着自己,靠在自己身上,眷恋的。 然后慢慢的,他发现自己满身的火,就在这静静地拥抱中,散去了。 变成了满心满眼的柔情,像水一样,盈满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真想就这样,溺在其中永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全部暗沉,两人融入黑暗中的相拥身影已瞧不大分明,纪子期才松开了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转过身的杜峰,只能在黑暗中看到纪子期亮晶晶充满活力的眼。 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进去吧。” 除了等她用膳的蒋大师和纪氏一家外,还多了个许久未见的熟悉的人,范铭烟。 纪子期张大嘴:“外祖母?” 范铭烟朝她温柔招手:“小雪回来了,饿了吧,快过来坐下用膳!” 语气熟悉自然得好似从未离开过一样,又好像范铭意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纪子期看着她鬓角新生的白发,眼角额头新生的皱纹,忍不住红了眼。 已发生过的事,再当作没发生,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实。 “小雪。”范铭烟朝着她轻柔笑道:“你外叔祖的事确实对外祖母影响甚大,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自责,按理说外祖母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揭发出来,指不定你外叔祖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人牺牲性命能解决的了。 指不定,整个范府都会被满门抄斩,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而且,你外叔祖还差点想烧死你,说起来,还是外祖母亏欠了你。” “外祖母。”纪子期鼻头发酸,走过去坐在范铭烟身侧,拢住她臂膀,轻轻靠在她肩上,“小雪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瞧你这话说的,”范铭烟笑道,“你是想说你以前不孝顺外祖母吗?” 小雨趁机拢住范铭烟另一条手臂,撒娇道:“外祖母,小雨以后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你呀,”蒋灵白她一眼,“给老娘乖乖听话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小雨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不出声。 小风小星也趁机表衷心,“外祖母,小风(小星)以后也要孝顺您!” 乐得范铭烟笑个不停。 “哼哼,”蒋大师佯装不开心了,“那太爷呢?” “也孝顺太爷!”几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看着欲开口的纪仲春和蒋灵,“也孝顺爹娘。” 几个长辈都满意笑了起来,蒋大师举起筷子,“开动。” 一大家子吃了个乐呵呵的晚宴,不过有人却是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纪子期回园子里的路上,见到靠在柱子边低头不语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杜乐,好奇问道:“杜乐,你怎么啦?” 杜乐现在马夫的工作由杜峰代替了,不过杜峰并未让他回杜府,让他暂时待在蒋府,若有需要帮忙的搭个手。 纪子期见他不出声,还以为他是因为在蒋府无聊。 除了丫环下人,平时只有蒋灵和小星在家,小星那小家伙粘人得很不说,还好动。 便道:“杜乐,要是你觉得无聊,我跟你家少爷说说,让你先回杜府。” 杜乐抬起头,带着可怜兮兮的神情:“少夫人,少爷要当您的侍卫当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也说不准。”纪子期道:“得看那个西烈墨要跟着我和掌珠公主到什么时候。” “要是事情都结束了,那少夫人是不是与掌珠公主也不再见面了?” “杜乐,你想问什么?” 杜乐苦着一张脸,“那我不是再也见不到阿玉了?” 阿玉?纪子期恍然大悟,原来杜乐是单相思病犯了,这才一日未见而已,有必要如此吗?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想见阿玉是吧,很简单,我有办法。” “真的?”杜乐突然来了精神,“少夫人快说说!” 纪子期本来再逗他一逗,看他一副纯情小处男的模样,不忍心了,点点头,“我明日碰到掌珠公主,问问她阿玉的沐休时间。 待她休息的时候,你去找她不就好了。” 对哦!杜乐一拍脑袋瓜,到时候只有他们两人,说不定还能,嘿嘿,嘿嘿。 杜乐心中想得猥琐,那面上神色便表露了出来,纪子期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杜乐,我可警告你,不许对人家姑娘家乱来! 否则我定告诉你家少爷,让他治你的罪!” 杜乐忙点头应好。 心下却不以为然,他家少爷不就是靠乱来这招才搞定了少夫人你做他媳妇儿吗? 这么好的招数,不用白不用! —— 第二天,纪子期先去找了今日沐休的林大人。 “小雪?今儿个怎么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林大人见到她,既高兴又惊讶。 “太爷好!”纪子期乖巧喊了一声,听得林大人心花怒放,“不是的,太爷,小雪今日来,是想跟太爷您商量两件事。” “商行会议的事?说来听听!” “嗯。第一件便是会议的事,”纪子期道:“小雪这几日想了想,既然咱们是用户部的名义邀请各大商行来提建议, 整个氛围就不能搞得太随便或太严肃。” “不能太随便,也不能太严肃?”林大人想了想,问道:“那小雪什么看法?” 纪子期道:“一般传统商人间做交易,都会找酒楼吃吃喝喝,顺便叫上几个名伶相陪,耳热酒酣之际,生意也谈上了。 若是官府召集商行开会,一般则是官家在上,两边是商行中人,规规矩矩,一丝不苟,都怕失了颜面。 这两者前者太过随意,后者则太过严肃,与咱们这次的商行会议都不大相符。 所以小雪想办一个酒会,既轻松,又不会过于随意,各人可以任意走动交谈,但谈的肯定是跟这次会议有关的内容。 到最后大家都放松了,再召在一起,听听各方的意见,最重要的是宣传咱们的想法。” 林大人点点头,“这酒会什么的,太爷不大懂。不过太爷既然答应了你,这次的事情全权由你负责,你想如何做太爷都答应你。” “谢谢太爷!”纪子期喜笑颜开,然后从袖中抽出几张纸,“太爷,这是接下来的计划,需要得到陛下的认可,太爷您先看看。” 林大人接过逐页逐页看了起来,越看那手越发抖得厉害,到最后颤声问道:“这第一点,你确定那些商行愿意自动做吗?” 纪子期道:“小雪将这个问题仔细想过无数次,认为关键点还是那些优惠条件。 这优惠小雪计算过,最多一年的时间,朝廷国库收入便会回到同之前一样的收入。 但这点始终还是需要皇帝陛下认可!所以这点就要拜托太爷了。 至于第二点,需要提前在今年年底前布署,希望太爷保密,万不能走漏风声!” “这个太爷自然清楚!”林大人还未从第一点方案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事情,老夫想了几十年,可国库一直不充裕,周边战事连连,只得一直拖,然后就拖到了现在。 你这点子要是奏效的话,黎国富强指日可待了!” “那一切就麻烦太爷了。”纪子期道。 “本就是太爷份内之事,现在是小雪在替太爷分忧,小雪辛苦才是真。”林大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太爷现在就进宫去见陛下。” 离商行会议不过三四日时间了,时间紧迫,纪子期便没有阻止林大人的举动,只是心里有些自责。 为什么不早将这一切想得清楚明白,那么林大人也不必在好不容易的沐休日里,还要如此奔波了。 —— 到了与掌珠约定的时辰,纪子期坐上马车,杜峰驾着车,匆匆赶去。 酒会上负责接待的人,如是从皇宫出来的,效果自会更好。 这点就需要掌珠的帮忙了。 掌珠今日出来得很准时,等了一小会见纪子期还未到,便出了茶楼。 她不愿与西烈墨两人待在那,便出茶楼到街上闲逛。 西烈墨好似知道她不愿搭理他,也不出声,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然后见到前方有两个妇人,因为觉得对方挡了自己摊位的事情起了争执,都是市井妇人,又抛头露面惯了。 你一句“骚蹄子”她一句“下贱的妇人”破口大骂。 掌珠听得有趣又目瞪口呆,她何曾听过这么粗鄙的对话? 两个妇人骂了一阵,见不能占据上风,便脱下脚下的鞋,开始往对方面上扇去。 掌珠张大嘴,眼看得一眨不眨,心脏怦怦直跳。 两个妇人扭打一阵后,突然那个肥胖妇人手里的鞋子没抓紧,本来扬起手臂是要打对面那瘦小些的妇人的,结果鞋子失手,朝着掌珠的方向飞了过来。 掌珠看着急飞过来的异物,被惊得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然后有双有力的臂膀,一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拦腰提起,双脚离地,转到了一边。 鞋子在她眼前飞了过去。 掌珠陷入瞬间的呆楞,一时忽略了那双紧搂在她腰部的臂膀并未在她站稳时松开。 而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在外人看来,便是两个男子相拥的画面。 直到路人纷纷侧目,掌珠才反应过来,背部能感受到身后男子炙热的胸膛以及心脏跳动声,还有腰间比铁还硬的手臂,以及莫名的男子气息,让她的脸迅速变红。 “放开!”掌珠咬牙,忍着小声道。 西烈墨轻笑一声,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掌珠急速向前跨出两步,与身后的男子拉开距离,站稳后,发觉自己心跳得有些过快,刚刚与之接触的背部与腰部,像被火烧过一般,那热度迟迟不散。 不知为何,掌珠竟有些不敢回头,与西烈墨对视。 犹豫的当下,纪子期与杜峰来了,她朝她招手:“表兄!” 掌珠暗中吁出一口气,也不管身后之人,朝着纪子期以小跑的姿势快速跑了过去。 那逃避的姿态,令西烈墨面具下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丝丝笑意。 纪子期看她面上有些微红,气息有些急促,奇道:“表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掌珠低声道,“走得急了些。” 纪子期不疑有他,以为掌珠身娇肉贵,走了两步路便气息不稳,便不再追问,说到了正事上:“表兄,我今早去了林太爷处,跟他说了一些想法。 林太爷基本同意了,不过有些事,需要表兄你帮忙,咱们去茶楼细说。” “嗯。”掌珠点点头。 有了纪子期杜峰二人在身边,掌珠急跳的心,慢慢缓了下来。 不过是她遇到危险出手相助了一下,这等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掌珠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刚才的不得体,不管怎样,西烈墨也算是免了她当众被市井妇人鞋子砸到这等大丑,她应该表现出该有的风范,好好道个谢才是! 这一想,掌珠便暗自下定了决心,晚上回府时,跟他郑重道个谢,免得让他以为黎国公主不识大体。 来到茶楼就座后,纪子期将商行会议按酒会形式举办的想法说了一遍。 听得三人欣奇不已。 掌珠道:“子期,这法子光听就让人觉得好!需要我做什么?” “这酒会上的侍从想公主从宫中抽调些训练有素的宫女过来。”纪子期道:“公主可别小看这些侍从,整个酒会给到那些商行掌柜当家什么感觉,就全靠这些宫女了。” 掌珠点点头,“这个我明白!宫中的人要出来有些麻烦,不过公主府里的人,直接听命于我,那些人,父皇原本是为我尚驸马准备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掌珠见纪子期神情突然温柔起来,微微一笑,“正好派上用场。 厨子也可以从公主府里调出来,是父皇从御厨里精心选出的一位厨艺水平最高的。” 纪子期轻声道:“好,那这一切就麻烦公主了。我明日去公主府,与她们说一下简单的注意事项。” “还有没有需要用人的地方?别的我帮不上忙,这些倒是可以。”掌珠道。 纪子期道:“暂时够了,公主。若有需要公主出面的地方,我一定会直说,不会客气的。” 掌珠道:“那明日我在公主府里等你。” “嗯。”纪子期点点头。 到达公主府前,掌珠不愿让西烈墨搀扶,自行下了马车。 “大王!”掌珠舔舔唇,冲着他的背影开口道:“刚才在集市上,多谢大王出手相助,本公主铭记于心!” 此时的西烈墨已经除去了面上的面具,背着光的身影,显得越发高大,俊美面容虽瞧不大真切,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其绝代的风华。 他走向对着夕阳余光的掌珠,晚霞照在她面上,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些许艳丽,夕阳倒在她眼里,像两颗跃动的小火球。 掌珠突然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西烈墨带着动人磁性的声音响起,“本王一向不喜欢让人铭记于心!” “那你想如何?”掌珠下意识问道。 西烈墨浅浅一笑,容颜越发俊美,狭长眸子微眯,带上几分魅惑之色,他并未出声,却朝着掌珠伸出了手。 掌珠不知他何意,倒退两步。 随知西烈墨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摸到了自己头顶上。 好似刚刚朝着掌珠伸手差点碰到她脸颊的行为,只是因为想活动一下四肢,而不小心就要触到而已。 “欠债还钱,欠人情嘛,还人情就好了。” “大王想如何还,可否直说?”掌珠忽地有些气愤了。 这人说话干嘛兜来兜去,讨厌得很! 可她哪知西烈墨只是想同她单独多相处一会,逗她多说两句话,“这人情如何还,端看受欠一方的诚意了。 本王出手相助,是出于真心,并未想过要向公主索讨什么,倘若公主不还,本王也不会有意见的。”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这个烂摊子,真讨厌。 掌珠皱皱眉,不想再与他继续说下去惹自己心烦,“既然大王如此说,那这份人情本公主就自行斟酌着还了。” 然后微一行礼,“大王慢走不送。”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公主府。 西烈墨对她的行为丝毫不以为意,直到公主府大门紧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分毫,才慢慢迈开腿,往皇宫方向晃悠悠走去。 他不以为意,暗中的阿从却气得不得了。 自己的主子何曾对哪个女子如此和颜悦色过? 王宫中的那些大小王妃,一个二个想尽法子想往主子身边凑,主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让人轰走。 现在不单给人家当车夫,救了人不但没被感激还被嫌弃,一副巴不得与主子划清界限的模样。 真是不识抬举!阿从心中暗恨,心想以后等你嫁到了西羌王宫,看你还敢不敢给面色主子看。 从这一刻起,阿从就一直默默期待有一天能看到掌珠公主,像王宫中其他女人那般,一看到自家主子就喜笑颜开,满面春情的模样。 只可惜,他等啊等,等到头发都快折白了,也没等到那一天。 因为他的主子自从娶了掌珠公主后,作为大王的节操更是碎得没了影。 —— 这边纪子期和杜峰还未离开,又碰到了阴魂不散的叶小娇。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翻白眼,她与那叶小娇的缘份也太密了些吧! 事实上,当叶小娇知道纪子期经常身着男装在这茶楼出现后,她就早早在此等候了。 原本是想等着看那日与她见面的那个叫唐宋的人会不会出现,结果等来等去也只有那常见的几人。 掌珠也扮成了男子,且叶小娇亦未认出她是女子身份来,只是她满脸的麻子,完全不符事叶小娇的审美。 话说叶小娇的审美,其实更偏向唐宋那类外表看起来温润清朗的男子。 只不过她觉得,杜将军救了她,以身相许这件事听起来更好玩更浪漫。 因为掌珠不符合叶小娇的审美,而唐宋又恰好符合叶小娇的审美,因而叶小娇自动地将唐宋当成了纪子期的奸夫。 “纪小雪,本姑娘那天看到你的奸夫了!”叶小娇张开双臂拦住二人。 “什么?奸夫?”纪子期张大嘴,光听到这两个字就能感觉到身旁男子身上急剧散发出的怒火,嗯,醋火。 “对!”叶小娇个子小,大约只到纪子期下巴,因而她不得不扬着头说话,“就昨天下午,你不是和那个奸夫在大庭广众之下聊得很开心吗?” 昨天下午?唐宋? 纪子期眨眨眼,忍不住笑道:“叶小姐,那是我一个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而且,如果有奸夫,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见了面也会装作不认识吧!” 话音刚落,一道冷飕飕的眼风扫过她脖颈。 纪子期忍不住缩了缩,说漏嘴了,就算是大实话,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呀! 纪子期偷偷瞄他一眼,却见他正咬牙切齿对着嘿嘿冷笑。 糟!纪子期心中暗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厮最近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莫非是婚前恐惧症? 话说这病不是都是女人才会患的吗?他一大男人,有什么好患得患失的? 纪子期陷入沉思中,便将眼前的叶小娇给忘了。 被人遗忘的叶小娇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我已经将昨日之事,写信送到将军府,告诉杜将军了。” “嗯?”纪子期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怔看着她。 叶小娇以为她害怕了,得意一扬下巴,“害怕了吧?不过如果你答应同本姑娘共侍一夫,本姑娘就再写封信告诉将军,说昨天的事,是本姑娘认错了人。” 那傲娇的小模样,惹得纪子期忍不住想捏捏她可爱的小鼻子。 她忍住笑,瞥一眼杜峰,然后逗她,“叶小姐,你知道杜将军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叶小娇眉一扬,也不用纪子期追问,自顾自说了起来,“玉树临风,潇洒风流,清朗倜傥,如天边之月,有着天人之姿!” 这,听起来倒是个绝世美男子!只是感觉这些描绘与杜峰完全搭不上边啊! 纪子期用手一指杜峰,笑问道:“叶小姐心目中的杜将军,与我这侍从相比如何?” 叶小娇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杜峰,面露嫌弃。 太高了,太壮了,与自己娇小身材一点也配不上。 还满脸的大胡子,一看岁数就不小了,哪有什么可比的? 她撇撇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哪个天上,哪个地下?”纪子期忍住笑。 “自然是我家杜家军天上,你家侍从是地下。”叶小娇白她一眼,似乎觉得纪子期连这话也要问,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纪子期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倒是把叶小娇给笑得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纪子期边笑边揉肚子,“就是刚刚想到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忽视至此的叶小娇不满意了,怒道:“你倒是爽快点,答应不答应? 要是不答应,本小姐再写封信去将军府,说你不仅背着将军私会奸夫,还背信弃义!” 纪子期乐得不行,想起杜峰的叮嘱,勉强忍住笑,一本正经道: “叶小姐,杜将军是我纪小雪一个人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从我身边夺走,我亦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他!” “你,你,你,”叶小娇被她突来的斩钉截铁惊住,“你就不怕我写信给杜将军?” “叶小姐不是已经写了吗?”纪子期微笑道,“杜将军今日未来质问我,说明他是相信我的!” 我,我根本还没写好不好?叶小娇很想冲口而出。 她昨日确实起过写封信送到将军府,揭穿此事的念头。 后来想到要以此为把柄要胁纪子期,便暂时决定不写信。 再后来又觉得这种在人背后说人坏话的做法,始终有些不光彩,就将写信告密这事给抛在脑后了。 今日来堵纪子期,本就只是想威胁她而已,哪是真的要在背后说人坏话? 结果反对人家给堵了。 叶小娇气得两眼汪汪,又小又张扬的模样,甚是惹人疼爱。 纪子期忍不住想出言哄她,还没张嘴,叶小娇已经哭开了,“你是坏人!你欺负我!呜呜……小叔小叔,有坏人欺负我!” 纪子期呆住了,然后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高大的汉子,一人面红耳赤地低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姐有些任性。” 另一人哄道:“小姐,让小的带您去找叶七爷来报仇可好?” 叶小娇边哭边点头,像个受尽委屈的可怜孩子,抽抽噎噎地跟着那人走了。 走出茶楼没多远,忽然碰到远处一袭青衫的唐大公子,神情疏朗,气质清远,像明月一般发着清冷且淡的光芒。 叶小娇忍不住止了哭声,朝唐大公子走了过去。 倒是唐大公子一看到那个昨日纠缠他,非要他出来作证是奸夫的叶小娇时,头皮一麻,忍住想逃跑的冲动,稳住笑容继续与京城唐氏商行的管事小声交谈。 —— 十二月初一,第一次的全国商行会议在户部召开了。 林大人既然决定了将此事全权由纪子期负责,整场会议过程中,他决定不出面,只在会议结束的最后时刻出场,以表示他对整件事情的支持与肯定。 掌珠依然是原来做杨功时的装扮,西烈墨戴着面具,杜峰继续贴着大胡子,只有纪子期换回了女装。 会议的地点是在户部,原本纪子期担心在户部搞什么酒会,会不会影响户部在民间商行的形象。 林大人笑呵呵道:“户部在众人心中一直高高在上,正好趁此机会拉近距离才是。 何况如果在酒楼举办,会让商行的人少了震慑力,怕到时候效果不如预期。” 他这一说,纪子期便打消了顾虑,其实这如果酒会办得成功办得好,反而会提升户部在商行心中的地位。 来参加会议的人约有五十人左右,共二十家大商行,有些带了一两名管事。 等酒会的大门一打开,除了唐大公子之外,其余人都有些呆住了。 唐大公子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只要是纪子期办的事,自是会不同寻常,他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题外话------ 大大新文,《倾天下,商女为后》占坑中,喜欢的亲,请先收藏哈~ 现代女高管溺水,穿越到宁王府不受宠小妾的…妹妹身上, 而小妾早已香消玉殒! 府中王妃身子弱,大小姬妾斗法不断,争夺掌家权。 最后落到了光吃饭不干活的莫安生身上。 当她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后, 各方人马为控制她使出残酷手段, 激起了莫安生隐藏在血液里天生的反骨。 一把大火,抛弃一切,从头来过! 三年时间,忍辱负重,步步筹谋。 天下大半资源尽握手中的莫安生,索性与某个狼狈为奸的合伙人建立商国。 只是说好的,立国后你为董事长我为总经理,将商国当成集团公司管理, 为何变成了你为帝,我为后? 某人无赖一笑:你为皇,我为皇夫也可! 正文 164、来,帮相公更衣! 一袭浅蓝长裙的宫女,齐齐行礼:“欢迎光临!” 明明侍女的身份,那挺直的脊背,微扬的下巴,得体的美丽笑脸,却处处显露出公主般的骄傲,让被服侍的人心底飘飘然之际,又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宫人们大方又得体,让习惯了在青楼混迹谈生意的一些人,心底生出自愧不如之敢,行事说话间也收敛了许多油气。 均让自己看起来举止得当,进退有度,让人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商人。 因是户部召见,这些人出门前又好好将自己从头到尾打点了一番,此时收敛身上气息,倒颇有几分儒商派头。 倒是让掌珠心中对这些人高看了几分。 令这些商人们惊奇的,除了这些在他们看来身份低下,却有着公主般骄傲的侍女外。 还有那些摆成宝塔造型层层叠叠的点心,以及装在透明酒杯中的五彩斑斓的不知明液体。 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首先第一点,便是得具备好奇心,以及敢于尝鲜的勇气。 不少商人在惊奇地欣赏了一会后,不约而同地端起面前色彩各异的酒杯试了试。 一试之下,顿时瞪大了眼,原来那酒杯里装的,是用各种水果兑成的鸡尾酒。 既有水果的清甜,又有水酒的甘香,让人喝了还想继续喝。 有些好酒的,将各色鸡尾酒均尝了遍,酒量浅些的,面上已现了微红。 此时便有公主府出来的宫女伸手阻止了,“这位公子,贪杯误事,请适可而止。” 若是旁人,被阻止之人必定会发火,可眼前侍女笑容甜美,恭敬有礼,又不卑不亢,让人不得不按她意愿行事,乖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人劝的,如跟着她小叔来此的叶小娇。 身材娇小的叶小娇,许是为了不让人忽视她的存在,特别偏爱红色,今日又是一团耀眼的红,衬着她已微醺的小脸,引得不少人侧目。 她身旁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颇高,叶小娇只到他腋下,眉清目秀,与叶小娇面容有二三分相似。 此时正皱着眉,一脸无奈地看着摇摇晃晃的大侄女,“小娇,别再喝了,再喝小叔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叶小娇脸颊鼓鼓,嘴里含了一口鸡尾酒还未完全咽下,听到她小叔之言,咕咕哝哝道。 叶家小叔头疼的看着这个大侄女。 作为黎国四大商行之一叶氏商行大当家的独生长女,叶小娇自小备受宠爱。 加上性子活泼又带着几分商家女的刁蛮任性,在一众商行少爷小姐中间也很吃得开。 年长的将她当成自家侄女疼爱,同辈的将她当妹妹般宠爱,造成她性子越发大胆妄为。 这不,听说京城户部召开商行会议,叶家作为黎国四大商行之一,自是在受邀请范围内。 叶家大当家派了自己的小弟叶七爷过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叶家大小姐叶小娇也跟在后面偷偷摸摸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叶七爷想着这大侄女也十五了,过两年便得成亲生子,以后怕是难得有机会出来游玩。 便只是口头上训斥了一番,让她留了下来,派了几个有些身手的京城侍从跟着她,免得她不小心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可刚来两天,叶七爷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叶家娇养着长大的心肝宝贝,居然吵着闹着要给人家做妾,两女共侍一夫! 叶七爷气得恨不得将她禁足,好在一打听,原来自家侄女看上的是威远将军杜峰! 呵呵!叶七爷心中冷笑,这京城谁不知道这威远将军对他未婚妻一往情深? 不惜用尽手段骗下婚约,死缠烂打不说,还愿意舍命相护,有情又有义之下,终于赢得了美人心,明年四月大婚。 这大侄女从小未吃过什么苦头,就让她好好碰碰钉子,也知知好歹。 于是,叶七爷对叶小娇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份,由得她折腾。 可是当这大侄女三天两头哭着跑回来的时候,叶七爷这心里,又很不是滋味的很。 我叶家这大小姐,虽说娇纵了些,可人品样貌均摆在那,比起那些所谓的官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威远将军就算对自家未婚妻情深不变,好歹也怜香惜玉点吧。 叶七爷心里一怨恨,就对叶小娇心软了下来,一个不察之下,答应了带叶小娇来这商行会议上。 然后又被叶小娇的任性给气得白眼直翻。 “叶小叔,这么早就到了?”与他打招呼的,是安三爷安掌柜,两家素有交情,“小娇妹妹这是怎么了?” “安三哥!你也来了!”叶小娇满面红晕,醉醺醺喊道。 然后拿起一杯橙色的鸡尾酒,塞到安掌柜手中,双眼亮晶晶,“安三哥,这个好好喝,你快试试!” 一副发现好事物要与别人分享的模样,安掌柜不忍拒绝,轻轻嘬了一小口后,面上露出惊奇,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那面上的表情成功地取悦到了叶小娇,她得意大笑,“安三哥,怎样?好喝吧?来,陪小娇好好喝几杯!” 叶七爷眼皮直抽,安掌柜善于辩人面色,忙笑道:“小娇妹妹,安三哥今日来此是有正事要办,不能陪小娇妹妹多喝! 要不这样,过两日,安三哥做东,专门请小娇妹妹去京中最大的酒楼畅饮一番如何?” 商家儿女均善酒,这同邀畅饮之事很是平常,故而安掌柜有此一说。 叶小娇却不依地皱了皱鼻子,水眸一转,发现了一个熟人,“你们不同小娇喝,小娇去找别人!” 叶七爷与安掌柜不知她所说的别人是何人,只是这是在户部官衙内,入口处有人把守,没闲杂人等能进入。 而且就这么一点大,也不担心她出事,见她踉踉跄跄地,摇摇头,任她去了,心里想着,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被这大小姐缠上了。 那个倒霉蛋自是唐大公子了。 唐大公子被她纠缠两次,一见她就想躲,可这里面地方小,避无可避。 他只得悄悄往一人身后移,期盼能被挡住,不被那难缠的丫头看到。 可叶小娇一早就发现他形迹,本就是直奔而来的,哪容得他躲避,她大声叫道:“唐宋!” 因喝了酒,声音算不得很大,只是这酒会的气氛轻松之余又有些庄严,各人都只小声交谈,不敢大声喧哗。 叶小娇这一喊,便让不少人纷纷抬头看过来。 唐大公子尴尬不已,摸摸鼻子走了出来,挤出笑脸同那些熟的不熟的人点了点头。 然后走到叶小娇面前,拱手道:“叶大小姐,请问唤唐某何事?” “走!”叶小娇直接拉住他手臂,“陪本姑娘喝酒去!” 年轻男女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本就容易惹人遐想,如今这小娘子说话如此随意,更让人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不可告人之事了。 “叶小姐,”那些人眼里的暧昧唐大公子自是注意到了,他硬着头皮道:“唐某来此还有正事,请原谅不能恕陪之罪!” 叶小娇蛮横道:“本姑娘不管!你若是不陪本姑娘喝酒,本姑娘就将你私会纪……” 纪字还未出口,唐宋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叶小娇虽口不能言,亮晶晶的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威胁:你要是不陪本姑娘喝酒,本姑娘就将你私会纪小雪之事广而告之! 唐大公子头痛不已,这个叶大小姐,三番两次拿这个来威胁他,先前他可以不理会,但今日不同。 今日是纪子期公布推动商行计划的日子,若被叶小娇这一打岔,闹出这等绯闻,就算没有人会相信,可这心里总会带上几分有色眼光去看二人。 最关键的是,纪子期所说的话,所提的建议,无形中便会打了折扣。 唐大公子不确定叶小娇是不是会真的胡说一通,但他不敢赌,只好拉着叶小娇来到摆酒的案桌旁,端了两杯酒,塞了一杯到叶小娇手中,郁闷地一口喝下。 叶小娇这才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掌珠和西烈墨因是以商行的身份参加的,因而先到了会场。 西烈墨饶有兴致地喝了几杯,掌珠却碰也不敢碰。 前几天纪子期刚整出来的时候,她也跟这里所有初次见到的人一样,控制不住地喝了一杯又一杯,以为没什么事。 当时纪子期曾提醒她这虽是果汁多酒少,但始终含酒,喝多了一样会醉。 她心下不以为然,想着能有多少酒?她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济。 结果第二天头痛胸闷了一整天。 所以今日再见到这果汁酒,掌珠虽还是有些眼馋,却不敢喝了。 她暗暗瞥了一眼西烈墨,若没有这烂摊子跟着她,说不定她还会尝上一两杯。 可有他在,掌珠一杯也不敢喝,生怕万一忍不住喝多喝醉了,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惹那人笑话。 纪子单位估摸着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谈的也都谈了之后,走进了会场。 今日她换回了女装。 化着精致端庄的妆容,着一深宝蓝色绸缎长裙,款式简洁,无市面上女装的繁琐,衬得整个人大气干练。 虽身为女子,其气势却不容小觑。 再加上她精致的眉眼,眉间的英气,形成强烈而又独特的个人风姿,一进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纪子期唇角含笑,目不斜视,走到了场地前方。 所经过之处,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是哪家商行的小姐?” “在下也好奇得很!没听说过哪家商行出了位这么优秀的小姐?” “难道是家不起眼的新商行,所以咱们从未留意?” “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 纪子期并未让所有人过多猜测,站定后,微微一笑,“各位商行的当家掌柜们,大家好! 我是术师协会纪小雪,亦是此次商行会议的发动者。”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除了熟识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张大嘴看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少女。 她就是传说一年两次术数考试均晋级、南秦赈灾至今未花朝廷一文钱、整顿术师协会、被大皇子舍身相救、殿前一题击败西羌国师、那威远将军使尽手段才得到手的纪小雪,纪子期? 叶七爷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缠在唐氏商行下任当家身边的叶小娇。 不得不承认,这纪小雪早已是飞在天空的雄鹰,而自家大侄女,还只是在地上兀自玩得欢快的小鸡,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 一旁的安掌柜倒是皱起了眉头,总觉得那上面的女子有几分眼熟。 他抬眸向她望去,纪子期目光正好经过,便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那熟悉的动作和神情,一下子让安掌柜想起了一个人,莫公子! 他四处张望,在不远处发现了那日守在莫公子身后的大胡子男子,此刻正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纪小雪。 奇怪是因为那面上的大胡子遮住了他的神情,安掌柜看不分明。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莫公子是女子,莫公子便是眼前的纪小雪! 安掌柜想起那日茶楼里说的那番话,忍不住背部有些发凉。 不会因此给安氏商行带来什么遭难吧? 安掌柜忍不住又看了看一脸自信笑容浑身发着光的纪子期,突然心里又安定了下来。 这么奇特的女子,怎会是那等小人?何况他当时说的也是实话。 议论惊讶声渐渐小了下去,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声音灵动而清脆,“各位当家掌柜们,想必已经知道户部此次召集各位前来的目的。 我就不在此重复了,各位有什么发展的好建议,尽管提!” 说到切身利益上了,各当家管事立马恢复了原本的精明相。 这种与官府打交道的事,自然是少说少错,只听不说,是为上策,非到不得以之时,随意说上两句应付过去便是。 谁也不愿做这种出头鸟。 场内一时安静了下来,纪子期面色不变,似早料到会有这般情况发生。 唐大公子作为纪子期最忠实的拥护者,思考了片刻后,率先开了口:“纪小姐,各位当家管事们,在下唐氏商行唐宋。” 原来这位便是唐氏商行下一代大当家唐宋!不少人见他风姿绰越,仪表不俗,与传闻倒也对得上号,纷纷点了点头。 唐宋年岁不大,入商行时间虽长,多是打打下手,但这并不妨碍商行间对他的关注。 毕竟唐氏商行业务覆盖范围广,这里不少商行都与之有商业往来。 而下任当家的人品能力,直接影响着这家商行的长远发展,也影响着其他商行是否要选择扩大与之交易的范围。 如今亲眼所见之下,不少人倒是暗中作了决定:这唐氏商行,值得继续加大加深合作! “唐某年轻,先前在商行大多是随着阿爹对账,近一年才深入了解商行运作,见解不深。若有说得不周全之处,还请各位谅解!” “唐公子请说!” 唐大公子道:“以唐氏为例子,唐氏是一家相对成熟稳定的商行,每年会投入大量新的铺子,每几年会投入新的行业。 在新铺子以及新行业开始之前,会进行大量的实地考察,所消耗人力物力巨大。 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每间铺子每个行业都能赢利。 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投资眼光的问题,还有信息的闭塞。 唐氏人脉再广,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如果官府能将经常收集一些信息,定期向商行传播,肯定会对商行发展大有益处。” 唐大公子此言一出,附和者众多,反对者亦多。 有时候商行博弈便是如此,你输便是他赢,你赢便是他输。 这家商行在此失利,必会有其他掌握信息的商行从中得利。 唐大公子作为唐氏商行下一任当家,能说出此话,其实相当不容易。 因为作为一家大商行,其掌握的信息必然比其他小商行要全面且广得多。 倘若信息流通,得益的更多是小商行,而给大商行带来竞争。 如同安掌柜之前所言一样,原本已享受到好处的官与商,绝不会愿意将到口的肥肉拱手让出来。 因而很快地,就有人出言反对了,“唐公子,这获取信息来源,也是各大商行立足的根本。 倘若信息不及时,受了骗或上了当,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家信息收集速度慢。 与其想着官府出面解决此事,还不如加强自家商行信息来源途径。” 另有人道:“依在下看,这信息不信息的问题,还不如这运输时间的问题。 比如我闵氏商行,今年三月时候雨水大,预知江南首批蚕丝收成不好,从北地西南千辛万苦买了一批运到江南。 结果路途遥远,道路难行,等到运到江南的时候,第二批蚕丝已经出来了,白白辛苦折腾了一番。 倘若这路好行,今年我闵氏商行定不会只有如此收益。” “是啊,是啊,”此言一出,附和者众多了,毕竟这属于自然气侯,如同天要下大雨要刮大风一样,谁也无法改变。 特别是对一些全国性的大商行来说,这是最要命的一点,往往看到了商机,因为路途遥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 纪子期眼里露出光芒,“那各当家管事的意思是,最希望朝廷能做到的,是帮助商行缩短运输距离?”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如若真能如此,对这些大商行来说绝对是天掉馅饼的事。 既能不损失现有与官府间的优势,又能扩大商业版图,谁不乐意呢? 只是,这事儿谁也都清楚,朝廷根本没有银子来办这事。 若真要办,只能加大税收力度,到时候需要的银子摊在了各商行头上不说,真正能办出什么事出来,还是未知之数。 各商行久与官府打交道,自是知道官府中人拿银子手段一流,做人手段一流,做事手段九流。 到时候银子缴了,路修不成,而且或许会以此为借口,不断向各商行索要银子。 那时候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了。 所有人沉默不语,纪子期好似明白众人心中担忧,微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说出来给各位参详参详,看是否可行! 刚刚所言,无非指向一点,修路!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 但相信各位也知道,现在黎国周邻战事不断,西羌刚刚议和,国库空虚,无法拿出大把银子修路。 所以,这修路一事,最后还是要落到各商行头上。”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原本担心的事成了真,众人心中气愤不已。 性子急的人,直接冷声质问道:“纪小姐的意思,是要商行出银子修路?若如此,我李氏商行抱歉得很,没银子!” “李当家的莫急!请听我说完。”纪子期对他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修路所需的银子确实是由各商行出。 不光如此,应该说是修路这件事,由各商行全权负责!” “什么意思?”有人不解了。 纪子期道:“意思就是,修哪里的路,怎么修路,由愿意负责的商行自行决定,官府只出修路的标准!” “那这商对行有什么好处?” 纪子期道:“好处一,哪个商行修的路,则该路段用该商行的名字命名! 好处二,商行修路花了多少银子,则按今年该商行所缴之税计算,免掉多少年的税。 举个例子,唐氏商行今年所缴税银五万两,而唐氏修路花了五十万两银子,则唐氏未来十年免税。 好处三,修好的路上官府每隔一段距离,会建立收费站,所经过的马车按标准收费,但倘若是该商行所修之路,永久免收过路费。” 纪子期每说一点,底下便传来一阵抽气声。 第一点,对一些大商行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毕竟人一旦银子多到一个普通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后,想的便是流芳百世的事。 而第二点,对一些发展中的商行来说,则更有吸引力,这个做法等于是提前按现在的规模交税。 对于有野心的商行来说,每年都在扩张,则代表税也同样在扩张,若只缴现在规模的税,省下的银子足以支付现在向银庄借银的利息。 因为前两点太震憾,第三点对现在的各人来说反而只是锦上添花之事。 “我唐氏愿意出银一百万两修建天顺前往南秦的路!”深信纪子期的唐大公子,第一个表了态。 一旁有些醉了的叶小娇,听到唐大公子说出一百万两,也不管是什么事,跟着大吼了一句,“我叶氏也出一百万两!” 叶七爷脸色铁青,恨不得将她那句不经大脑的话塞进去,更甚者将她整个人塞回大嫂的肚子里。 要知刚才那几点确实很吸引人,可万一自家商行收益不好,或是天灾人祸呢,那到时候银子也出了,路了修了,收益却不好。 不是将整个商行都赔进去了吗? 所以仅管人人都想到了莫大的益处,再一想到这同等的风险时,又都有些犹豫了。 毕竟这有可能是流芳百世的事,也有可能是赔上全部身家的事。 而且来的这些大多数并不是当家作主的商行大当家,不敢当场拍板。 除了唐大公子或叶小娇这种类型的。 还有对纪子期莫名信任的安掌柜,“我安氏商行亦愿出资修路,但具体从哪到哪,以及出资多少,需要与家父商议过后再报朝廷。” 纪子期了然点点头,“修路事宜,并不需要各位现场决定,以明年二月底为限,倘若在二月底前回复的,则按刚刚所说优惠执行。 若过了此时间段,则其税收按每年一成的递增来计算其免税年限。 若同一路段有几家商行愿意承包,以最先收到详细计划的为先。 同样,若二月过后,想要承包修某段路的,以公开竞标方式进行,不具有先到先得的优势。 以上,请同时转达给各商行大当家!” 来参加此商行会议的人,忐忑不安地来,迷迷糊糊地走了。 外面候着的马车车夫,闻到自家当家掌柜身上的酒味,均以为是喝多了。 却不知那些人脑子里正不停计算着得与失,以及该如何上报,包括自己的建议等等。 安掌柜走了,走得很迅速,因为他要立马将此事告之他的父亲安氏商行大当家。 他直觉认为此事可行。有时候商人的这种敏锐性毫无逻辑可言,但通常成功的商人必定会有这种上天赐予的直觉。 叶七爷走了,他在头痛该如何将那百万两银子的事给抹过去。 若是在对外说了也就说了,小孩子家家说话不经大脑,此今日场合不同,是户部举办的。 这一言既出,若想反悔,在户部心中留下坏印象,以后在什么证啊税啊之类的卡上几卡,那损失可就可大可小了。 叶七爷这一头痛,便将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叶小娇给遗忘了。 唐大公子本想与纪子期多寒暄几句,却被那个叶小娇给拉住走开不得。 等到人群都散了,他看着醉醺醺的叶小娇,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家人呢? 掌珠听完纪子期的言论后,心情亦很激动,不同的是,她既担心没人承包,又担心承包了,到时候国库收入减少了怎么办? “子期,你刚刚的法子,父皇同意了吗?” 纪子期点点头,“前几日我找过太爷,给他算了一笔帐,告诉他,一年内国库必会有增无减。太爷认同了,便去找了陛下,后来陛下也同意了。” “既然父皇林大人和你都觉得不会减少国库收入,那我也放心了。”掌珠道:“不过这商行真的会自愿掏银两出来修路吗?” “会的!”纪子期肯定道:“今日来的这些人,并不是商行大当家,不能当场拍板一来是因为权力不够, 二来则是因为想将利益得失计算清楚,而这却正是他们与商行大当家之间的区别。 有时候机会来临的时候,若考虑太多,机会便过去了。 而真正有远见的商行大当家,别说掏银子了,就算借银子也会来修路的。” 几人边说边往外走,纪子期抱歉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唐大公子,用眼神示意他下次再约。 唐大公子温和笑笑,表示理解。 等人都走光了,唐大公子看看斜倒在一边的叶小娇,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叶小姐,叶小姐。”他轻轻晃动她手臂。 叶小娇手臂一扬,啪地一声打在他手背上,“别吵,本小姐要睡觉!” 唐大公子左右看看,无奈之下只得抱起叶小娇朝外走去。 他本来还担心她被突然抱起会大力挣扎,随知叶小娇头趁势倚到他臂弯,娇哼了一声,然后像只小猫似地蹭了蹭。 唐大公子看着她微红的巴掌大的小脸,红润的唇,卷翘的睫毛,完全没了醒着时的张扬。 心道,这叶小姐睡着比醒着可爱多了。 —— 鱼饵已下,只等鱼上钩。 纪子期将这事暂且抛在了脑后,因为术数晋级考试要来了。 她便专心在蒋府里研习以往的一等术师试题。 对于纪子期来说,那些题不难,但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在房里闷久了,出来走动的时候,便碰到了见到她扭头就走的杜乐。 “杜乐!”纪子期心下生疑,出声唤他。 杜乐不敢装作没听到,只得停在原地,却不肯回头。 纪子期好奇不已,快走两步到了杜乐前面。 她一站定,杜乐就转了身,纪子期这下更好奇了。 她再转到他前面,杜乐又转身。 如此两个回合后,纪子期不耐烦了,“杜乐,不许动!” 杜乐没法,只得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 纪子期走到他前面,却见他用手捂着脸。 “手放下!”纪子期故意板起脸。 杜乐犹豫半晌,终于放了下来。 纪子期往他脸上瞧了一眼,却见两个淤青的黑眼圈,明显是被人揍过,诧异之余忍不住想笑。 “杜乐!怎么回事?”杜乐身手不凡,按杜峰的说法,鲜有敌手,可这两个明显的熊猫眼,一看就是被人揍的。 纪子期十分好奇。 杜乐支支吾吾不出声。 “杜乐,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你回你少爷那去!”纪子期吓唬他。 杜乐在纪子期身边一段日子,知道纪子期性子,明知她不过嘴上说说,还是扭扭捏捏地答道:“被人揍的!” “谁?” “阿玉。”杜乐小声答道。 “阿玉?”纪子期不解,“她为何要揍你?” 杜乐低着头,“我,那个,昨天她沐休,我去找她,然后,想抱她一下,然后,被她揍了。” 纪子期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你跟她表白了?” “表白?”杜乐不解了。 “就是,你跟她说,你想娶她做媳妇了?” “还没来得及。”杜乐不好意思道:“本来想抱住她后,跟她说的,结果来不及。” “没表白,你就敢抱人家?”纪子期哼道:“是我,一脚踹死你。” “不能吧?”杜乐怀疑,“少爷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纪子期噎住,敢情杜乐这招是从那厮那里学来的? “你们家少爷,”纪子期咬牙切齿,不愿承认自己一开始不是不想踹死他,而是根本踹不死他,“一开始就说了要娶我的!” 杜乐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我顺序不对,下次遇到她,我要先跟说,我想娶她,再抱她,最好……” 杜乐突然红了脸,一看就知想到了别处。 纪子期心里突然有想踹他两脚的冲动,磨着牙恨恨道:果然这天下男人一个德性! 不过,这杜乐是不是理解错了? 纪子期想叫住杜乐再说几句,那家伙却早已一溜烟不知跑哪去了。 后来被别的事情一耽搁,纪子期就把这事给忘了。 然后不出意料的,隔了两天,杜乐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熊猫眼更肿了。 这次他不但没有闪躲,反而捂着眼跑到纪子期面前控诉:“少夫人,您不是说跟阿玉说我愿意娶她做媳妇,她就会让我抱吗? 结果,我话才刚出口,又被揍了。” 说完还将手放下,特意将两个熊猫眼展现在纪子期面前。 纪子期看着杜乐脸上原本的淤青还未散又添红肿,忍不住笑了。 “少夫人!”杜乐满脸的哀怨,“您教的法子不成!” 她什么时候教过他法子了?纪子期一回想,想起他刚才的控诉,有些无语。 谁说男人是一条筋的?她不过说那厮很早就说了要娶她,他就自动理解为因为少爷说了要娶她,所以她才允许他动手动脚! 同理,他跟阿玉说要娶她,然后阿玉就允许他动手动脚。 结果,现在又被阿玉揍了,杜乐便来指责她的方法了。 呵!揍得好!纪子期想起先前被那厮欺负得无招架之力,现在看杜乐这模样,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 “少夫人,您说过帮我说媳妇的!”杜乐见她不出声,委屈道。 见他一脸委屈的小模样,纪子期心软了,“行!不过你得听我的,我说可以做的,你就做。 我说不可以做的,你绝对不允许做! 要是你能答应,我就教你!要是不能,趁早滚蛋!” “好!少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杜乐忙不迭点头。 “首先,在阿玉没有同意的前提下,绝不允许对她动手动脚,也不可以开口闭口说你想娶她做媳妇!” “不这样,她怎么知道我想娶她做媳妇?”杜乐傻眼。 纪子期忍不住扶额,这想法到底是谁灌输给他的?莫非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杜康杜安杜喜好像挺正常的呀。 纪子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清楚,只眼一瞪,“听不听我的?” “听!”杜乐身子一缩,老实闭了嘴。 “其次,每天给阿玉送一束花!不用直接交到她手上,让人代为转交!再来,打听阿玉喜欢什么,投其所好!” 纪子期想了想,“先就这样,等阿玉对你有好感了,再往下教你。” “什么叫有好感?是不是她愿意做我媳妇了就是有好感了?” 纪子期揉揉眉心,“有好感的意思是,不会一见到你就揍你两个黑眼圈了,明白不?” 杜乐挠挠头,“明白了。” 纪子期满意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挥挥手,“下去吧!” —— 很快到了术数晋级考试的日子。 纪子期在考场里,不意外地碰到了西烈墨。 两人点了点头,并未交流。 倒是其他来参加一等术生晋级三等术师考试的术生,忍不住悄悄打量他俩。 纪子期自不必说,在术数界的名声已传开,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她就是个遥远的天才般的存在,只可仰视,才能瞻仰到其容颜。 因而看她的眼神,大多是带着好奇和敬畏。 看西烈墨就不同了。 西烈墨样子妖孽不说,气场又强大,一进考场就震得那些人忍不住将自己身子缩小再缩小,不自觉生出卑微之感。 后来据说,与二人同一考场的这班术生是有始以来成绩最差的。 因为完全被二人身上强大的光芒所折服,脑子出现了暂时的短路,无法集中精神。 出了考场后的纪子期不顾众人的眼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放下手臂,便见到前边立在追风处的男子。 一人一马,立在冬日寒风中,均生出挺直不屈之感。 杜峰一见到纪子期,忍不住就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纪子期笑眼弯弯迎了上去,“杜峰,你怎么来了?” 因着纪子期忙着商会会议和考三等术师的事情,两人已经许久没有私下单独见面了。 “来接你。”杜峰柔声道。 纪子期忍着投入他怀抱的冲动,笑得像朵春日盛开的桃花,“等了许久吧!冷不冷?” “本来有点冷,见到你就不冷了。” 这厮什么时候将情话也说得这么溜了?纪子期心里如此嘀咕,却挡不住泛滥开的甜蜜。 她抬眼望着她,水汪汪的眼里全是他的身影,“等会去哪?” “去哪?自然是送你回蒋府!”杜峰促狭道。 讨厌!纪子期白他一眼,顺从地任他抱着上了马。 追风跑动之前,杜峰突然将手伸到她面前,然后摊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朵梅花。 风一吹,莹白花瓣轻轻颤动,带着丝丝清香钻入纪子期鼻子中。 “什么意思?”纪子期扭过头,不解。 “送你的。”杜峰附到她耳畔轻声道:“你不是教杜乐那傻小子追阿玉吗?我猜,你也应该喜欢,就折了朵带来给你。” 好吧,算你识相!纪子期伸手取过那朵梅花,手指故意轻轻划过杜峰掌心,惹得他浑身一颤。 纪子期忍不住笑着靠到他怀中,用头在他胸口蹭蹭。 杜峰惩罚似地用力揽住她往自己身上拉近,紧密得好像要将她嵌到他身体里。 纪子期难受,不依地扭了扭,杜峰才松了些。 心中咬牙道,若不是今日有事要办,定要狠狠治你,让你求饶! 风很大,纪子期躲在杜峰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受一点寒风的侵袭,也看不清外面的路况。 她并不知道杜峰会带她去哪儿,只迷迷糊糊间,杜峰轻声道:“到了。”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批风里钻了出来,纪子期盯着蒋府的大门,有些不敢置信。 这厮居然、真的、送她回了蒋府? 这太阳从西边升起了?突然转性了?脑壳进水了? 不然纪子期实在无法解释他见她,没想着找地方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居然规规矩矩地送她回了蒋府! 还是说,他这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不可能!纪子期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刚刚坐在马背上,都能感觉他全身的炙热和僵硬! 百思不解间,杜峰已抱着她下了马。 纪子期眨眨眼,迟疑着要不要问他,这厮是不是有要事去办? 杜峰见她久不离去的身形,暧昧地笑了,“期期是不是舍不得为夫?” 纪子期撇撇嘴。 “进去吧,进去收拾两件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杜峰伸手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 收拾衣裳?去个地方?要过夜?咋听起来这么地惹人遐想呢? 纪子期心中忍不住雀跃,面上又不好意思显露出来,嗫嚅道:“阿爹阿娘知道吗?” “我已经知会过岳丈岳母了,他们同意了。” “什么?”纪子期更加糊涂了,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阿娘一直交待,婚前要少见面,其意思不言而喻,怕两个准未婚夫妇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事出来。 阿爹不用说,巴不得她晚点嫁,看杜峰一向是防狼似的,怎么会突然同意呢? “阿爹阿娘,都同意了?” “嗯。”杜峰一本正经点点头,“我带你去乡下见我祖父祖母,再将两位老人家接回来过年。 祖父祖母在乡下已经三年不曾回京了,阿娘担心,便想着让我带你去。 让两位老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年回来过个年,顺便等到大婚之后,最后是不要再去乡下了。 我将阿娘的意思一转达,岳父岳母便同意了。” 原来是去乡下见祖父祖母啊,害她以为是要去哪度假,白开心了一场。 纪子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杜峰促狭大笑,“期期是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嗯?” 呸!纪子期心中唾弃了他一番,做个鬼脸,转身进了蒋府。 蒋灵已经替她收拾好了换洗的衣衫,明知自家女儿懂事,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小雪,见到亲家祖父祖母要有礼貌。 嘴要甜,要主动帮忙干活,多陪老人家说说话,少跟杜峰腻歪,别让人家觉得不庄重,知道吗?要留个好印象!” “知道了,娘!”纪子期笑眯眯应道,然后临出府前,一转身用力抱了一下范铭烟和蒋灵,“外祖母,娘,不要太想我哦!” “这个鬼丫头!”蒋灵微笑目送纪子期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招!” 看着看着,眼眶就发红了,女儿在身边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只是出去两天都已经如此不舍了,到时候若真嫁人了,这心里该会是多么想念啊! 一旁的范铭烟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阿灵,小雪的嫁衣晚些就送来了,咱们得找个光亮些的地方好好瞧瞧。” 蒋灵眨眨眼,将即将要出眶的眼泪眨了回去,打起精神,微笑道:“好的,烟姨,等会您也帮我过过眼,看看有没有漏针的地方!” 不是母女亲似母女的二人,相扶着走到了后院。 —— 杜峰带着纪子期一路疾驰。 跑得虽快,因杜峰骑马水平了得,倒也不觉有多颠簸。 不过在披风里憋久了,有些气闷。 纪子期便钻出来头来,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此时已不知出了城门多久,迎着夕阳的光,纪子期判断是往西边的方向。 京城周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畅通无阻的官道上左右望去,能看到不停被抛在身后的散居小村落,已缓缓升起了炊烟,直升天际。 慢慢的,天色暗沉,银红色的天空转为了暗蓝,四处烟雾缭绕,与蔼蔼暮色融为一体,逐渐看不分明。 终于在天完全黑透前,杜峰在一处白墙灰瓦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马蹄声刚停,有道苍老洪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过来,“谁?” “祖父,是孙儿!”杜峰边抱着纪子期下马边答道。 “峰儿?”紧接着是一声惊喜的女声,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慈祥与安宁。 “是,祖母,孙儿来看您两老了!” “你来干什么?”先前那洪亮的老者,杜老太爷声音隐约带着一丝不满,“不是交待过,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搅祖父祖母吗?” “峰儿,可是出了什么事?”屋内的杜老夫人狠瞪了一眼按住她不让她下炕的杜老太爷,声音有些焦虑。 “祖父,祖母,没出什么事。”杜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被寒风吹得有些发抖的纪子期,忍不住对他祖父有些埋怨。 “孙儿带未来孙媳妇给您二老瞧瞧。” “孙媳妇也来了?”杜老夫人一听乐开了花,立马下了炕。 杜老太爷听到孙媳妇几个字,也不好意思再阻拦,跟着下了炕。 木门吱的一声开了,满头银丝的杜老夫人箭步如飞地奔了出来,打开了院门。 乡下的院门其实就是一大半人身高的篱笆门,防的主要不是人。 主要是防一些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进来糟蹋了院子里种的菜。 或是黄鼠狼之类的,半夜跑来偷鸡。 “见过祖母。”杜峰和纪子期齐声道。 杜老夫人约六十左右,个儿中等,细长眼睛面庞极小,因此面上皱纹不大明显,看上去五十出头的样子。 许是日子过得极为舒坦的缘故,嘴角及眼角的皱纹能看出时常微笑的痕迹。 杜老夫人先是将自己好久未见的孙儿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比印象中更加俊朗精神后,满意点点头。 然后伸手牵住纪子期的手,柔声道:“小雪是吧,来,外面天冷,跟祖母进屋子里去。” “是,祖母。”纪子期乖巧应道。 杜家的传统一向是有了媳妇,儿孙屁都不是,杜峰很自觉地自个关上了院门,跟在后头进了院子。 “来,小雪,这是你祖父。”杜老夫人指着坐在正屋里,满脸有些不大高兴的杜老太爷道。 杜老太爷六十左右,浓眉大眼,面上倒是干干净净的,并不像时下一些老人留着胡须显示其智慧。 肩膀很宽,坐在那都能感觉很是壮硕。 纪子期矮身行礼,“小雪见过祖父。” 杜老太爷可以给脸色自家孙子看,却不能给脸色未来孙媳妇看,当下调整面色,勉强带上一丝和蔼, “听说你有个名字叫子期,这名字大气,以后就在杜府,就唤子期。” “是,子期见过祖父。” 见未来孙媳妇一点也不扭捏,杜老太爷心下的满意就多了几分。 “那祖母也唤你子期。”杜老夫人在一旁偷偷打量纪子期。 刚刚见面的时候,因为不了解性子,杜老夫人怕她害羞尴尬,没敢多看。 如今灯下一看,眉眼如画,肤白如瓷,眉间英气衬得整个人空灵而大气,绝不是一般普通女子! 杜老夫人心下暗赞孙儿好眼光。 虽说纪子期的事迹从杜夫人时不时的来信中,也了解了大概。 不过听说与亲眼所见,毕竟还是不同。 如今这一见,杜老夫人便放下了心。 这个孙媳妇,只怕比外面传闻以及杜夫人信中描绘的还要出色得多。 “峰儿,子期,还未用晚膳吧,祖母去给你们下碗面,今晚就将就着吃一顿,明儿个祖母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谢祖母!”两人齐声道。 杜老太爷不高兴地撇撇嘴。 这家里就养了两只鸡,一公鸡一母鸡,每天一个蛋,老两口一人吃一半。 今儿个晚上下的这蛋,给这两人吃了,那他们明天吃什么? 杜老夫人装作没看见自家老头子不郁的面色,起身去了厨房。 纪子期忙跟着过去帮忙。 “不用,不用!”杜老夫人摆手,“下碗面而已,很快!你要是闲得慌,就帮忙将那间空着的屋子收拾收拾。 晚上让你祖父和峰儿挤一屋,你就和我这老太婆睡一屋。” 纪子期应道:“好的,祖母!” 这一来,杜老太爷越发不高兴了,眼瞪得老大,狠狠射向自家独孙。 杜峰被杜老太爷眼风一扫,忍不住缩缩肩。 来的时候,倒真是没想过这一出。 他倒是很想和期期一屋,可两人虽名份已定,始终还未成亲,在长辈面前,也得避讳一下。 杜峰不敢瞧杜老太爷神情,心里却忍不住抱怨:要不是您老不肯回京城,阿娘怎会让他来接? 他若是不来这,现在也是搂着他的期期正恩爱甜蜜,哪会像现在这般,只能看不能摸不说,还要做个被您老人家嫌弃的孙儿? 杜峰眼见着纪子期去收拾房间去了,忙不迭道:“祖父,孙儿去帮子期忙,您老先休息会。” 不待杜老太爷挥手,就匆匆朝纪子期方向奔去了。 祖母手脚利索,一顿饭下来都花不了多长时间,何况只是下碗面? 杜峰心中后悔,真该早些跟过来的。 纪子期拿着包袱刚一入房,正欲放下,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她晃动着身子,想摆脱身后男子的纠缠,“杜峰,别闹,祖母让我收拾一下,晚上让你和祖父歇息。” 然后感觉身后男子松了手,纪子期道:“你先出去陪祖父,我很快就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峰用力一扯转过身子,倒入他怀中,被他滚烫的唇封住了。 纪子期一惊,忍不住伸手推他,杜峰捉住她双手拉向自己,让她离自己更贴近。 用力地吸吮研磨几下后,火热的舌迫切地想要进入自己的领地。 纪子期心中火起,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 强势的男子伸出一只手,在她身上用力一捏,纪子期忍不住惊呼,然后那舌便趁机追了进去。 像个王者般,在他的领土里快速地扫荡纠缠,用浑身的火热去征服。 舌与舌的追逐中,纪子期逐渐软了下来,星眸半闭,开始慢慢地回应他。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外面传来杜老夫人轻咳声,“峰儿,子期,面已经摊凉了些,先出来用膳吧。” 沉醉中的纪子期率先惊醒过来,不知何时被放开然后勾上他脖子的手松开,用力推开搂着她的男子。 杜峰的一只手还在她衣襟里,沉浸在欲望中的他,并未听到杜老夫人所言,手不愿意拿出来。 “祖母喊咱们去吃面!”纪子期咬牙小声道。 杜峰这才想起现在是乡下祖父祖母处,不能太过放肆,用力捏了捏,然后不情愿地抽了出来。 纪子期整理好衣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混蛋! 两人进来这么长时间,屋子里原样未动,不用猜都知道两人在这干什么! “没事的,期期。”杜峰附到她耳边小声安慰,“就说你刚到这,东西放在哪里不熟悉,找了半天没找到就是了。”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纪子期冷哼一声,懒得理他,抬脚往外走去。 杜峰见她真有些生气,也知自己刚刚有些过火,讨好地牵着她的手,在她欲甩开之前,柔声道:“期期,我错了! 回去后怎么罚都行,可千万别在祖父祖母面前闹别扭,让他们担心,嗯?” 纪子期睥他一眼,眼里还有些怒火,手上动作却停下了。 杜老夫人见到两人手牵手出来,乐呵呵道:“来,快来吃,吃了早点休息。” 然后朝一旁的杜老太爷道:“老头子,进来帮我收拾一下房间。 这屋里的东西啊,只有我老婆子一人知道在哪,别人是找不到的!” 若刚刚两人没在屋子里热吻,这话倒也没啥。 可经过了刚才长时间的吻,很明显就让纪子期觉得杜老夫人这话,是在故意为他们开脱似的。 她面上一热,垂眸斜睥了杜峰一眼。 杜峰倒是笑得开怀,心里默默狠赞了自家祖母一番。 简单的家常面,经过杜老夫人的巧手烹饪,味道贼香。 本有些饥肠辘辘的两人,很快吃了个底朝天,纪子期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杜峰见她动作,忍不住小腹一紧,快速凑过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看着纪子期咬牙朝他挥舞小拳头又不敢声张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讨厌鬼!纪子期动作不得,只得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就寝的时候,纪子期看着对杜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杜老太爷,心底无端生起罪恶感。 赶了一天的路,身子乏得不行,杜老夫人体贴地什么都没多问,拍拍她的手,两人倒头睡下了。 许是老人家怕冷,睡的是火炕,暖乎乎的,纪子期一睡下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是在鸡鸣中醒来的,天色未明,灰沉沉的蓝。 杜老夫人已经起身穿衣了,纪子期忙坐起身,杜老夫人按住她:“别起别起,你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多休息会。 祖母年纪大,睡不得太久,你多睡会,养足精神。等会早膳好了,让峰儿唤你。” 纪子期不敢大力挣扎,只得依言躺了下去。 等杜老夫人出了房门后,连忙麻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院子里,杜老太爷和杜峰正在对练。 别看杜老太爷年岁大,身手很是矫健不凡,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沉稳又大气磅礴。 与年轻的杜峰对练起来,丝毫不占下风。 两人许是对练有一阵了,身上衣衫单薄紧贴,能感受到衣衫下强壮的肌肉线条。 两人均面色红润,一呼一吸间在寒风中冒着阵阵热气。 纪子期默默看了一会,欣赏完未来相公的英姿后,含笑去了厨房,打算帮杜老夫人准备早膳。 杜老夫人一看到她立马挥手,“子期,别进来,免得被烟熏着了。” “没事,祖母,在家时,我偶尔也下厨帮帮忙。”纪子期边进去,边淡定道。 她确实下过厨,煮过几次,嗯,糖水。 老人家有时候就是这样,嘴里说不希望小辈在这瞎忙活,心里面却不知多指望着有小辈在一旁陪着聊聊天。 杜老夫人见纪子期坚持留下,面上装作无可奈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纪子期见她神情间是掩不住的喜色,露出会心的笑容,嘴下越发乖巧,“祖母,这个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是怎么做的?” 杜老夫人本是一乡下女子出身,除了在膳食方面有些心得外,无甚特别长处。 因而一听纪子期问到她是喜爱且擅长的膳食,忍不住便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纪子期一边专心听,一边点头,时不时地插几句问一下,杜老夫人越发有兴致,一讲便讲到早膳做完了。 讲了许久,杜老夫人才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同杜老太爷之外的人,讲过这么多话了,又担心被年轻人嫌弃,有些不好意思道: “哎哟,瞧祖母,一讲就讲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管你们年轻人看不看听。” “祖母,子期爱听的。等会用了早膳,要是祖父不嫌弃子期霸占着您,子期还要听您多讲讲。” 杜老夫人想到自家老头子,面上笑容中竟带上了一丝甜蜜,这个老头子,确实爱吃醋,除了他自个,谁也不许霸占着她。 连当年两人独子长青也不许。 杜老夫人想起往事,越想越乐呵,忍不住笑了起来。 “祖母,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纪子期好奇道:“说出来跟子期分享一下。” “呵呵,好,等用了早膳,祖母找个时间同你讲讲。”杜老夫人笑道:“去叫那两爷孙不要练了,换身衣裳后来用早膳。” “是,祖母。”纪子期乖巧应道,帮忙摆好碗筷后,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杜老太爷和杜峰刚刚收功,准备回房换衣衫。 两老生活作息稳定,每日起床用膳练功时间稳定,平日里基本不用叫唤,杜老夫人早膳一准备好,杜老爷子就开始换衫了。 杜老太爷和杜峰昨晚虽睡一屋,但衣衫还是在自己屋,因而朝前来唤他们用膳的纪子期一点头后,回了自己屋。 见没人在了,杜峰一把搂住纪子期的腰,在她脸颊上大力亲了一口,小声道:“来,帮相公更衣!” 正文 165、小样,想玩是吧?谁怕谁! 纪子期白他一眼,想用肘子支开他,却被他手臂一用力,单臂拦腰提起,拎进了屋子。 她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惊呼出声,惊到两位老人。 到了屋里,杜峰将她放下,腰间手臂却不曾离开。 刚刚运动过后的身体散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强势地钻到纪子期鼻子里,让她浑身发软。 杜峰拉着她的手帮自己解衫,坏笑道:“期期,不如就趁今儿个学习一下帮相公更衣如何?” 纪子期不愿,手下用力,却挣不开,低声怒道:“放手!” 杜峰不理,只越发笑得得意。 纪子期看着他得意张狂的笑,心中恼火,眼珠一转,呵了一声:小样,想玩是吧?谁怕谁! 当下手一动,主动伸手拉住他衣衫,口里软声道:“相公,奴家来帮您更衣!” 声音软软糯糯,纤细柔软的小手有意无意划过他胸膛。 杜峰身子猛地一僵。 哼!纪子期心中呵呵,故意靠得更近,口中气息尽数喷洒在对面男子赤裸胸膛上,垂头顺目,露出小半截白玉脖子。 杜峰猛地咽咽口水。 “来,相公,张开手臂!”纪子期拿起里衣,双手绕到杜后背后,细声道。 这一来,她整张脸都贴到杜峰胸膛上,柔顺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在他胸膛轻轻划动,撩拨着他的心弦。 那红唇离他胸膛僵硬处不过寸许,杜峰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全身,某处不可思议地热起来。 偏偏纪子期手下动作缓慢,帮他穿了半天也没穿上一只胳膊。 杜峰觉得,再等片刻,他恐怕自己会忍不住,将怀里故意挑逗她的小妖精给按到床上去。 本来是想逗逗她的,结果最后自己遭了罪。 杜峰心有不甘,伸出手在她身上狠狠捏了两下,然后推开了她。 那满面的潮红,起伏的胸膛,惹得纪子期吃吃笑。 活该!谁叫你不分场合的就想着欺负我!哼! 杜峰深吸两口气,快速穿上衣,努力平息心中奔腾的欲火。 桌旁的杜老夫人奇怪地看着手牵手出来的二人,一个满脸止不住的笑,一个郁闷地挤出僵硬的笑。 倒是杜老太爷身为过来人,看了一眼自家孙儿不自在的神情,估摸着知道刚刚出了什么事。 心中忍不住赞叹,这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他刚娶媳妇那会,还不是日日夜夜,咳咳,想得有些远了。 “开动吧。”杜老太爷轻咳两声,面上严肃,率先举起了筷子。 两位老人家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养生之道,桌上一时只听到勺子与碗轻轻碰触的声音。 直到用完了,纪子期帮着杜老夫人收拾碗筷,杜峰才开口道:“祖父,爹这几日就从西南回京了,恰好又逢过年,娘让孙儿来接您二老回去。” 杜老太爷嘀咕道:“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好看的。” 杜峰装作没听到,继续道:“孙儿和子期四月大婚,娘一人有些忙不过来,也想要祖母回去帮帮忙。” 你娶媳妇干嘛要老子媳妇去忙活?杜老太爷心中不爽,当着未来孙媳妇的面,这种话却只能埋在肚子里。 “知道了,祖父过两日和你祖母商量商量。” “来的时候娘交待过,祖父祖母岁数大了,不能再让祖父驾马车了,叮嘱孙儿必须亲自驾着马车接您们回去。” 商量?等您老人家商量好,年都过完了!杜峰心中道。 这是摆明着非要他们回去不可了?杜老太爷面上若是有胡须的话,此刻怕是已气得翘起来了。 杜老夫人和纪子期忙活完,走了过来,正听到杜峰说杜夫人交待他,必须亲自驾车接他们回去。 “好啊,祖母也几年没回京了,正好趁着长青回来,峰儿大婚,在京里待上几个月。”杜老夫人接口道: “峰儿大婚,长青媳妇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祖母这次回去,定要插手帮帮忙。” “谢谢祖母!”杜家虽说与其他家一样,表面上都是男子作主,但杜峰心知肚明,杜府里实际上都是他祖母和他娘说了算。 现在祖母开了口,祖父再不情愿,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几句。 “祖母您看,哪天动身比较好?”杜峰对着杜老夫人笑得谄媚,直接将杜老太爷自动忽略了。 杜老夫人想了想,“今儿个收拾收拾,明儿早点用过午膳后动身,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回府里。” 然后看了看一脸不开怀的杜老太爷,“老头子,来帮我收拾收拾。” 杜老太爷立马起身,跟在杜老夫人身后屁颠屁颠进屋了。 此时纪子期才发现杜老夫人,嗯,臀围大得有些异于常人。 然后想起杜老夫人,不时偷偷拿眼睛瞟她臀围时满意的神情,心里浮起怪异的感觉。 都说女人屁股大好生养,不过杜老夫人臀围这么大也只生了杜元帅一个。 难道还对她有些别的期望不成? 这个,她还真是没想这一出。 杜家已经单传五代了,若她不能生下男丁,在这看重香火的古代,杜元帅和杜夫人会逼着杜峰纳妾吗? 纪子期相信杜峰只愿娶她一人的承诺,可在孝义面前,他如何取舍? “杜峰,”纪子期咬着唇,睫毛不住颤动,犹豫轻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将来生不出男儿,你会怎么办?” “那就一直生到生出男儿为止。”杜峰扬眉轻笑,语气自信暧昧,“不过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定能一举得男。” 若这话在平时说出来,纪子期肯定会大声笑话他不要脸。 可此时心里正忧虑的纪子期没心思理会他的调笑,皱眉严肃道:“杜峰,我跟你说正经的。” “期期,我说的也是正经的。”杜峰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沉稳地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为了爹娘,咱们可以一直生,但倘若我命中无子,那便是命! 既是命,谁也无法改变。爹娘和祖父祖母都是开明的人,不会怪罪的。” 他轻轻一吻纪子期头顶,似是明白她心中担忧,许下承诺,“期期,不管以后你能不能生,能生多少个。 我杜峰今生今世,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也只要你一个女人!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那,以后咱们生几个?”纪子期听到他承诺,心中终于安定下来,感动如潮水般丝丝缕缕的浮了上来。 杜峰柔声道:“你喜欢生几个,咱们就生几个。” “嗯。” 房外的有情人紧紧相拥,房内的杜老夫人口中念念有词,收拾着要带去京城杜府的行李,怕忘了要带的。 坐在床沿边的杜老太爷看了杜老夫人好几眼,见她只顾着收拾行李,根本顾不上搭理他,忍不住道: “小碗,咱们走了,那一公一母两只鸡怎么办?” “鸡啊,”杜老夫人边收拾边随口答道:“今晚杀了炖汤喝。” 杜老太爷又道:“那田里的菜怎么办?” “等会摘了带去京城,京城的菜哪有自己种的好吃。” “那头小黑猪怎么办?” “让老王家帮着养几个月。” “这田里的种子要是春天不种下,到时候回来没菜吃怎么办?” 杜老夫人看着杜老太爷一直扯些有的没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阿雷哥,我知道你不想回京城,可总要体谅一下孩子们的孝心。” “什么孝心?”杜老太爷嘟哝道:“是想要咱们操心才是。” 杜老夫人走到床边坐下,将头靠在杜老太爷肩头,握住他的手,“阿雷哥,长青媳妇口头上是说让我回去帮忙操办峰儿的婚事。 可这个媳妇啊,你又不是不了解,外表看着柔弱,实则能干的很。自打她嫁过来后,这二十年来,家里何曾出过什么岔子? 这个时候回去,没多久就过年了,婚事和年事两样事掺在一起,按理说肯定会忙。 不过哪个大户人家过年,不是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准备了? 过年的事,长青媳妇啊,肯定一早就安排好了,不用咱们操心。 峰儿虽是新郎倌,但男方娶亲比女方嫁女要操心的事少得多,而且长青媳妇几年前就开始帮峰儿准备了,根本不需要咱们操什么心。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咱们几年不回京城过年,想咱们祖孙三代一家五口一起过个团圆年。 以后子期过门了,再添曾孙了,就不会再有咱们祖孙三代这个说法了。” 话说到这,杜老夫人突然转移了话题,“阿雷哥,我今儿早偷偷瞧了瞧子期那屁股,虽不是很大,但够圆,定是个好生养的!” 那跟老子有什么关系?杜老太爷心中咆哮。 可杜老夫人轻轻倚在他身边,他除了趁她看不见时,翻翻白眼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外,什么也做不了。 “要是子期过门后,能一举得男,咱们以后去了地府,见到公爹公婆也有个交待了。” 交待什么?那是杜峰的事!老子有了杜长青,已经是对死鬼老爹交待了,以后孙子是否再生曾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杜老夫人见自家老头子还是不说话,知道他心里不爽,安慰道:“阿雷哥,等峰儿大婚后,咱们马上就回来这里可好?” 不好也只能如此了!还能怎样?杜老太爷无奈嗯了一声。 这地方老两口已经住了十几年了,又有快三年未曾离开过,一天的时间收拾打点,确实有点紧迫。 杜老夫人嘴上说将那一公一母两只鸡杀了,但养了一年多,心里还是舍不得。 于是连同那只小黑猪一同让杜老太爷,送去了村里老王家寄养。 然后将家里存下来过冬的口粮之类的,也都送给了村里的人。 忙活了一整天后,晚上上床歇息的时候,杜老夫人反而精神十分的好。 纪子期便陪着她坐在炕上聊天,聊着聊着,就聊了杜老夫人和杜老太爷年轻的时候。 “祖母,您和祖父年轻的时候怎么认识的?”纪子期好奇地问道。 “这个事啊,说起来还真是巧。当时黎国和星宿国正打仗,你祖父和一帮兄弟们受命去借兵。 路上遭遇敌军偷袭受了伤,为了躲避敌军,躲到了祖母家的柴房里。”杜老夫人面上含笑,陷入回忆里,“祖母父母早逝,家中只有祖母一人。 祖母记得那天晚上天很冷,祖母冷得睡不着,打算去柴房里拿些柴火出来,烧个开水泡泡脚,让自己暖和暖和。 哪知你祖父正躲在柴堆里,因为受了伤,半昏迷,呼哧呼哧的,那声音听着可瘆人了。 最开始的时候祖母以为进了贼,祖母敢一个住胆子本就大,那天也不知怎的,胆子更是大得很,也没喊隔壁大伯,拎着菜刀提着灯笼就进去了。 后来掀开柴火堆,看到一张毛茸茸的脸,以为进了头黑瞎子,吓了祖母一大跳,正准备去喊人。 突然听到你祖父开口迷迷糊糊地喊冷,祖母一听是个人的声音,忙凑进去再仔细瞧了瞧,原来是个长了满脸大胡子的男人!” “哈哈,”杜老夫人想到当时情景,想到自己把人当成熊,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纪子期却忍不住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杜峰时,他也是满脸的大胡子,看不清楚长相。 以至于在天凉相处了那么久,那厮剃光了胡子去天顺找她,她也没认出来。 “那后来呢?您和祖父就这样看对眼了?”纪子期好奇道。 “哪的话,祖母当时可没看上你祖父!人长得又高又壮实,满脸大胡子像个中年大叔,眼睛又大又圆,瞪着人看的样子可怕极了。 所以当时你祖父伤口一好得差不多,祖母就催着他,让他快点走。 你祖父当时还想赖着不走,祖母一生气,拿扫帚将他赶走了。 结果你祖父走了没过几天,就带了一群当兵的来,抬着两担东西往院子里一放,说是聘礼!” 纪子期呆住了,杜老太爷居然这么…土匪?“那祖母您当时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当时都傻眼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一楞神,听到你祖父硬邦邦道:‘过几日选好了日子就接你过门’。 话说完也不问一句祖母同不同意,就直接走了。” “那后来呢?祖母您就直接嫁过来了?”纪子期听得入迷,忙追问道。 “不嫁没办法呀!你祖母一乡下女子,要是只有祖母一人,祖母是宁可死,也不会嫁的。 可祖母虽爹娘早逝,还是有一群伯父姨母堂兄姐妹在。 那时候那些当兵的,在咱们乡下人眼中,跟土匪没两样! 祖母不想连累亲戚,一咬牙,揣着把剪刀就上了花轿。 想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先杀了你祖父,然后自杀。 结果盖头一掀开,一看新郎官,傻眼了。” 杜老夫人边说边笑,“这新郎官不是个大胡子邋遢大叔吗?怎么变成了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小伙子? 莫不是哪家的新郎官搞错,抬错了花轿,娶错了新娘?祖母当时晕晕乎乎的,后面一切都感觉像做梦般不真实,然后,就这样了。” 昏黄灯光下,杜老夫人面上泛起了少女的娇羞。 洞房花烛夜之事不好言说,纪子期整个人被杜老太爷杜老夫人神奇的成婚给惊住了,也忘了继续追问。 “祖母是乡下女子,没什么学问,肚子没那么多弯弯曲曲,嫁人之后就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不过别看你祖父行事粗鲁,对祖母是真的好。慢慢的,便也处出感情来了。”杜老夫人叹道: “这男人啊,什么事得直说,得调教!不能都依着他,也不能不依着他,只要把握好这个度,这日子也就容易过了。 你看祖父祖母一晃都过了四十年了,除了刚成婚那两三个月,祖母心里恐慌不安,两人有过一些小矛盾外,后来一次脸都没红过。 因为祖母过不惯京里的生活,等后来峰儿出世大了些后,你祖父便早早辞了官陪祖母在这乡下度日子。 也真是难为他了,男人四十多的年纪,正是功成名就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功成身退。 当时好多老友战友都觉得可惜,祖母也问他:后不后悔? 你祖父说:后悔,后悔年轻的时候,一开始没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后悔让你为了替杜家传宗接代,生长青大出血差点死去。 若能从来一次,我一定选择和你慢慢相处,一定不要孩子。 咱们两个人在乡下,种上几亩地,养几只鸡几头猪,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到老,生死都在一起。” 纪子期听着听着,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杜老夫人慈爱地笑道:“傻丫头!” 纪子期将眼泪眨回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后你和峰儿,也会如祖父祖母这般恩爱的。只要你二人一心,不放弃对方,永远相信对方,支持对方,一定会相偕白头。” “嗯。我们一定会向祖父祖母学习的。” 杜老夫人开心笑了两声后,道:“好了,子期,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 第二天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京城。 纪子期简单拜见过杜夫人后,杜峰送她回了蒋府。 刚迈进大门,便被小雨拉住了,“姐,今晚和我一起睡,我想和你说说悄悄话。” “大姐,和我睡!”小风跟着来了一句。 “大姐是小星的!”小星不甘示弱,冲上前抱信纪子期大腿,眨着眼卖萌,“大姐,和小星睡好不好?” “你们两个臭小子!”蒋灵毫不客气将小风小星拉开,“大姐二姐是女孩子,可以睡一起。 你们是男孩子,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能跟大姐睡一起?” “那爹是男孩子,娘是女孩子,岁数也不小了,为什么爹可以和娘睡在一起?”小风不解。 蒋灵看着这个某方面智商为零的傻小子直叹气,这小风说起来也快八岁了,有些方面,真是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 “因为爹娘是夫妻,等以后小风长大了,阿娘帮你娶个媳妇回来,小风就可以和媳妇一起睡了。” 纪子期捏捏他犹自不解的小脸蛋,笑道:“媳妇只能从外边娶进来,知道不?” 不知道!小风撅着嘴,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他只要大姐二姐就够了。 但看着纪子期有些疲惫的神情,还是装作听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纪子期看着他一脸迷糊,心知他根本什么都没明白,也忍不住学蒋灵一般叹了口气,只盼着他再大些后,能自行开开窍。 一家人用过晚膳后,纪子期被小雨拉到了肆园里。 “小雨,你好歹让姐将这换洗的衣物放回叁园吧!”纪子期无奈道。 “哎呀,姐,先放这,正好明早阿娘一起拿去洗,免得还让阿娘多跑一趟。” 小雨一把接过她的包袱,随手往边上一放,“阿娘帮咱们做了几件新衣,昨日你不在,都放在我这了。 姐,咱们好久没一起出去玩耍了,明日咱们换上新衫,打扮得美美的,一起出去好不好?” 纪子期还未出声,小雨已鼓着双颊道:“姐,你就快出嫁了,等你出嫁了,咱们想一起出去都没机会了。” 说着说着,眼眶竟有些红了。 纪子期心中酸涩,轻轻搂了她一把,温声道:“好,明日姐保证将咱们家小雨,打扮得比天仙还美上十倍,让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 “嗯,姐也要打扮得美美的。”小雨破涕而笑。 纪子期昨晚陪杜老夫人说话,早上起得早,就在马车里颠簸了大半天,早累得不行了。 被小雨这一闹,也忘了小雨说要同她说悄悄话的事情,身子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小雨小小的脑袋偎在她颈边,面色红润,小嘴微微张开,正睡得香甜。 那种依赖与信任的姿势让她心中微动,伸手轻轻拂去了散落在她面上的发丝。 这一动作间,小雨醒了过来,她揉揉朦胧的眼,打了个哈欠,“姐,早啊,你这么早就醒了啊?” “嗯,可是吵到你了?”纪子期轻声道:“天色还早,你多睡会!” 小雨抱住她一边臂膀,脸贴在上面,娇声道:“姐,今天我要和你一块起来,我不起,你也不许起来。” “好,听小雨的。”纪子期捏捏她挺俏鼻子,“你再睡会。” 小雨闭上眼,用脸蹭了蹭她的臂,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 纪子期看着她绝色的容颜,心中柔软,不一会觉得有些困,也慢慢闭上眼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大亮了。 今日不知为何,蒋灵也没来叫二人起身,许是想着她昨日赶了大半天的路的缘故吧!纪子期如此想。 洗漱完毕用了早膳后,小雨便缠着她开始装扮了。 “姐,你先给自己打扮,若是我看着满意了,你才能帮我打扮。” 小雨性子虽有些野,却难得有如此缠人的时候。 纪子期当成是自己出嫁在即,小雨心中不舍,故而故意缠着她。 她想着以后怕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任她缠着,听她摆布。 纪子期飞快地调好胭脂水粉,往脸上涂抹。 不一会,一张惊艳的脸,便出现在了小雨面前。 白里透红的皮肤透着莹莹光泽,像初生的花蕾般娇嫩。 淡淡的眉尾轻挑,勾勒过眼线的水眸顾盼生辉,像颗黑宝石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动人光彩。 涂了口脂的红唇比以往更加鲜艳欲滴,衬得整张脸又英气又妩媚,像一幅稀世珍画,越看越有味道,让人久久无法移开眼睛。 小雨惊愕地张大嘴,喃喃道:“姐,你今日,实在太美了!” “小雨要是满意的话,那姐可以开始帮小雨装扮了吗?” 小雨摇摇头,将她上下一打量,“不行,你这发型不衬!姐,你先等等,我去喊外祖母过来帮你梳个头,她老人家梳头梳得可好了。” 说完不待纪子期回答,就兔子似地蹦了出去。 纪子期看一眼镜中的自己,也觉得甚是满意。 然后心下寻思着,要不要下次去见杜峰的时候,化个妆给他瞧瞧? 念头刚起,瞬间又被压下了。 还是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给他来个惊喜吧! 纪子期想起叁园里未完工的特制里衣裤,还有情趣内衣,觉得要加快进度了。 很快的,就在纪子期这一起一落的念头转换间,范铭烟已被小雨请来了。 那速度之快,让纪子期都不得不怀疑,范铭烟是不是早就在园子外等着了。 “外祖母。”纪子期起身道。 范铭烟亦被化了妆后的纪子期给惊到了,拉着她的手啧啧赞道:“哎哟,小雪今儿个实在是太美了! 这杜峰能娶到咱们家小雪,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然后一把将她按回铜镜前,“来,让祖母给你梳个美美的发髻,让咱们家小雪再美上几分!” 范铭烟的手确实很巧,三两下,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便梳好了,与她英气妩媚的妆容相得益彰。 小雨在一旁惊呼连连,不停唤着好看好看。 见头发已梳得差不多了,小雨抱来几件蒋灵为纪子期新制的衣裳,一件一件往纪子期身上比划。 “祖母,我觉得这件好看,您觉得呢?” “小雨眼光不错,祖母也觉得这件嫣红色的罗裙最适合小雪,衬得肌肤更白嫩。”范铭烟边看边点头。 纪子期吓了一跳,“祖母,小雨,这件颜色这么艳丽,是准备着过年的时候穿的吧。若普通的日子穿出去外面,太招摇了。” “年轻人嘛,现在不招摇,难道等到祖母这岁数了,才来招摇?”范铭烟不以为意,微笑望着她,声音轻柔带着期盼,“来,换来给祖母瞧瞧!” “祖母说得对,姐你以后嫁给了姐夫,要想穿得这么招摇出来,姐夫肯定不会依的。”小雨撒娇道:“换嘛,换嘛,姐,我也想瞧瞧。” 纪子期无奈点点头:“那就换上看看,不过先说好了,要是不好看,坚决要换下来。” 小雨猛点头,帮纪子期将衣衫拿到了隔间。 纪子期慢慢除下原本的衣衫,换上了这条嫣红罗裙。 手中触感异常的柔软,如牛奶般丝滑,比她以往所摸过的任何缎子都还要柔软。 衫身上的海棠刺绣栩栩如生,颜色层层递进,像朵朵真花开在身上。 能在如此轻柔的缎子上绣上这么精巧的刺绣,一看就知凡品。 阿娘为何会如此重手笔地为她置办衣衫,难道是因为她快要出嫁的缘故吗? 穿上衣系好带子后,纪子期带着些许疑惑走出了隔间。 屋子的门开着,外面冬日暖阳照进来,正好照射在走出来的纪子期身上。 缎子反射着粼粼的光,炫花了范铭烟和小雨的眼,双眼迷蒙中,只觉得对面的纪子期,好像从玄幻仙境中走出来般不真实。 等走得近了,看得更真切了,小雨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用略带嫉妒的语气道:“姐,我一直觉得自己生得不错,现在一看你,突然觉得自己也就一般了。” 纪子期轻笑出声,“傻丫头,人靠衣妆,若是小雨穿上这身衣裳,怕是九天玄女也比不过。” “姐,”小雨歪着头眼珠子一转,“我突然想起荷包落你园子里了,你陪我一起去找找。” 范铭烟道:“正好,祖母也有点事去找你们阿娘,咱们一起出去吧。” “好啊,好啊,”小雨一手插进范铭烟臂弯,“祖母,小雨送您。” 然后一扭头见到还未动的纪子期,“姐,快来呀,咱们一起送祖母。” 纪子期想着昨晚到今日的这一切,总觉得无端有些怪异。 她眼神微动,上前挽住了范铭烟另一边臂膀。 叁园挨着肆园,出了肆园转个弯,一小会就到了。 快到叁园门口时,不知为何,小雨突然哎呀一声,放开了范铭烟,猫低身子。 走快了两步的范铭烟和纪子期停了下来。 “怎么啦,小雨?”纪子期欲转身回头。 小雨却一个箭步冲上来,挽住了她的手臂,“没事,姐,就是刚刚脚抽了一下,快进去吧。” 纪子期心中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越发强烈,正想细问,脚一踏入叁园,就被惊住了。 园子里被布置得焕然一新,像要迎接新年般喜庆。 院子中央站满了人,有许久未见的,有昨日才见过的。 程清、吴三多、江嘉桐、罗书、唐大公子……。 古夫子、卢夫子、耶月哈、容若、范同、田礼、陈韩……。 杜老太爷、杜老夫人、杜夫人、杜安四人,还有杜峰…… 林大人、林寒轩…… 甚至于还有许久未见面的孟大师,也站在蒋大师旁边。 “你们?”纪子期怔怔看着眼前一张张含笑的脸,心头一酸,双唇微颤,话不成音。 “为何在这里”几个字,含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来。 站在一旁蒋灵出来解了她的惑,“小雪,今年阿娘原本想好好帮你过个生辰宴,后来事出有因,不了了之。 你明年四月就要出嫁,这是你出嫁前最后一个生辰,没能帮你过,娘这心里一直失落得很。 杜峰从天水回来时,恰好错过了你的生辰,他心里也觉可惜。 后来和阿娘一合计,决定给你补办个生辰宴,弥补咱们的遗憾。 阿娘和杜峰都知道你最看重这些朋友,希望他们都好好的,所以便想着邀请他们来同你一起补过生辰。 这不,你的这些朋友们啊,收到杜峰的邀请后,就都赶过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阿娘,您也不早点告诉我。”纪子期眼泪夺眶而出,边掉眼泪边埋怨。 古代化妆品不防水,也不敢用手擦,生怕就成了个大花脸。 蒋灵轻搂她一下,温柔道:“阿娘的乖女儿小雪,今日是个好日子,莫哭。先去同长辈们行个礼,再同朋友们一一叙旧。” 纪子期哽咽着点点头,依言先走到各长辈身边,一一行礼。 然后从程清开始,挨个挨个轻唤一声。 “子期,生辰快乐!”程清抱住她,“祝你和杜峰幸福!” “程清,谢谢你!”纪子期忍住泪,“祝你和吴三多幸福!” “子期,生辰快乐!”江嘉桐的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将一旁的罗书一把拽住,“我和罗书订亲了,明年底成婚!” “真的?恭喜你!”纪子期忍不住浮上笑意,真好,江嘉桐终于如愿以偿了。 只是罗书的耳尖迅速染上红意,看了眼不远处望过来的小雨,眼神有些闪躲。 纪子期有些担忧地看向江嘉桐,却见她一脸的不在意,反而扯住罗书小声道:“罗书,你又偷看小雨了是不是?” 罗书的脸愈发的红,江嘉桐哼一声,“我不管,反正除了小雨之外,以后只准看我一个。” 纪子期先是有些呆住,继而转为释怀。 世上爱情的样子千万种,她与杜峰是一种,程清和吴三多是一种,江嘉桐和罗书是另一种! 没有人有权利对别人的爱情指手划脚。 而且小雨在罗书的心目中,也许只是像现代宅男心目中的女神一样,是崇拜是向往,却不是爱情。 江嘉桐并不是现代人,她却能想明白继而接受这一点,这样豁达的女子,如何能不幸福? “嘉桐,罗书,祝你们幸福!”纪子期真诚道。 “子期,我和罗书商量过了,以后最少要生三个孩子。”江嘉桐笑眯眯道: “我和程姐姐已经说好了,以后咱们两家的孩子要订娃娃亲的,你和杜将军的孩子,咱们也订个娃娃亲好不好?” 纪子期看到一旁脸红得快要滴血的罗书,忍不住笑道:“好!” 被江嘉桐这一打岔,纪子期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激动仍在,伤感不再,她微笑着站在唐大公子面前,轻轻道一声,“唐宋,谢谢你能来!” 唐大公子的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神色有几分憔悴,下巴还能看到青黑的胡渣。 “子期,生辰快乐!祝你幸福!”他见到纪子期,面上露出温和笑容,“苏武本来也要来的。 动身前灵菊突然身子不舒服,找了大夫一看,原来是有了身孕,大夫说怀孕初期不宜长久外出。 他便托人送来口信,让我代他们夫妇跟你说声生辰快乐!” “太好了!唐宋,你回天顺后,也帮我跟他们说声,祝宝宝平平安安。”纪子期欣喜道,“唐宋,你也要幸福。” 纪子期正要走往下一人那里时,唐大公子忽然叫住了她,神色怪异,好似有些扭捏和微红,“子期,等等,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纪子期站定。 正文 166、我爱你 唐大公子小声道:“那个…叶小姐,就是叶小娇,你知道除了叶府外,她还会住在哪吗?” “叶小娇?住哪?这个我不太清楚,”纪子期有些奇怪,“你找她有事?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不用了。”唐大公子忙摆手,神色似有些窘迫,“不是很重要的事,我自己去问。” 纪子期再次奇怪看他一眼后,走到了耶月哈面前,“耶师兄。” “哈哈,纪师妹,恭喜你,你这次三等术师的晋级考试通过了!师兄一想到有个术师是我同门师妹,都觉得面上有光。” 耶月哈笑得一口白牙,“不过师兄我也不差,这次也通过了二等术生的晋级。” “恭喜你,耶师兄!”纪子期笑着道贺。 在同所有人的一一叙完旧后,纪子期回到了蒋灵身边。 面对那张张熟悉亲切的脸,整个人仍如同在云端般,快乐而又不真实。 每一份真挚的祝福,每一个真心的微笑,形成一幅隽永的长画卷,生动而灵活。 就这样永远地刻在纪子期心中,成为她一生中难以忘怀的珍贵画面。 一番觥筹交错后,天色已沉,众人开始告辞离去。 陡见时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的泪水,在此刻全化成了恋恋不舍与感伤。 特别是从天顺专程过来的程清几人。 然而离别终须要离别,在微醉眼泪与祝福中,纪子期送别了几人。 热闹过后,更显冷清。 蒋灵看着失魂落魄身形摇晃的女儿,忍不住道:“小雪,杜峰还在等着你。你与他出去转转,平复一下心情。” 而后又忍不住叮嘱道:“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早点回来。” 今儿个十六,月很圆,天很冷。 有些微醉的纪子期身子软得厉害,靠在杜峰怀里一动不动。 两个有情人难得在独处的时候,选择做一件浪漫的事情:坐在屋顶看月亮。 月亮又圆又大,清清冷冷,只是模模糊糊的,有好多个重影。 明月亘古不变,古今皆一样,她却已不知跨越了多少的年代。 纪子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摸自然是不可能摸得到的,她微眯着眼,透过手指间隙,看着那因被手指隔开而分成了几截的残月。 手指不停分分合合,从指缝间看到的月亮不停变大变小,她像个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般,咯咯地笑。 身后的杜峰眉眼挑着笑,眼里的深情与宠溺像海水一般源源不绝,又似天上明月般亘古不变。 他心中叹道:这个小人儿,真想将她永远拥在怀里不放开。 今日生辰宴,纪子期略喝得有些多,此时酒劲上来后浑身发热,身后男子的胸膛亦是炙热,被披风包着的她忍不住想钻出来。 “别动!”身后男子沉声道:“小心掉下去!” 原来在屋顶啊,怪不得觉得今晚的月亮离她特别近。 她乖乖地躺好不动,娇声道:“热。” 杜峰将披风散开,只双手紧搂着她。 “杜峰,你说,这人要是永远都能在一起,不分开该多好啊!”轻轻柔柔的声调。 身后男子温柔如水,“嗯,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我说的是和程清她们。”纪子期有些不满,嘟着嘴道。 说完后突觉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杜躲在眼里的宠溺好似要溢出来,“我知道,成婚以后,我们每年去一次天顺见她们可好?” “真的?”明媚双眸里的黑珍珠在星光下发着光,比这世上最贵重的宝石还要珍贵。 杜峰轻轻点头,声音柔得像春日里的风,“要是一次不够,咱们去两次三次也成。” 纪子期咯咯地笑,抬头在他下巴处落下一吻,然后双手搂住他腰,钻到他给怀里,脸贴在他胸膛,双眼微眯,低声喃喃道: “杜峰,你真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杜峰,我爱你!” 我爱你!也许我早就爱你胜过了爱我自己! 怀抱太暖,身后的男子太让人安心,纪子期陷入睡眠前,脑子里闪过的是这两句话。 杜峰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不是因为怀中人儿柔软香甜的身子,还有带着淡淡酒意的迷醉。 而是因为那句“我爱你!” 古人在情感的表达上向来含蓄,杜峰亦不例外。 他可以霸道地说“我要娶你做媳妇儿,我想要和你睡觉觉”,来间接表达他对她浓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欢喜。 但他从未开口说过“我喜欢你”或“我爱你”,来直接表达他的真心。 而就在刚刚,纪子期的一句“我爱你”像惊雷一样,炸到了他的心灵深处。 杜峰若有所思,以前的期期对他百般抗拒,或许只是因为他从未直接的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怀中的人儿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绵长,看来是已经睡着了。 杜峰低头轻吻她发顶,也不管她是否能听到,不断柔声重复:“期期,我也爱你。我爱你,期期。” 那低语声好似单调循环的音符,组合在一起织成了这世上最优美动听的曲子。 那曲子随着夜风飘荡开,然后钻入了纪子期的梦中。在杜峰看不到的地方,怀中人儿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夜已深,明月愈发清冷,杜峰的心中却火热一团。这样的画面和场景,他真希望能一直到地老天荒。 只是出门前,他答应了岳母大人要将她早点送回去。不得已,杜峰将纪子期抱起,纵身一跃,跳下了屋顶。 —— 早上被蒋灵喊床声叫醒的纪子期,在头痛胸闷中坐起了身。 她揉着太阳穴,难受地眉头紧皱,这个身子的酒量,也实在太差了些。 与去年生辰醉酒后脑子里短暂断片不一样,今日的纪子期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日所发生的每一个片段。 所听到的每一句话,以及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当然,也有她沉睡前的告白:杜峰,我爱你!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可惜的是,不知道杜峰那厮听到她的告白后,是何反应。 而且,她当时已经快睡着了,想必声音小得很,也有些不清楚,那厮听到了吗? 要不下次她与他都清醒的时候再说一遍好了,纪子期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早上蒋灵煮了酸酸辣辣的解酒汤,纪子期喝了一大碗出了身汗后,顿时全身清爽不少。 “小雪,昨晚你太爷交待娘转告你,让你今日去术师协会一趟。”蒋灵边收拾碗筷边道。 “术师协会有什么事吗?”纪子期抬头,不解问道。 蒋灵道:“你三等术师考试合格以后就是朝廷官员了,每月可享受俸禄,这证书发放自不比先前的术生证书,是由朝廷委派你太爷亲自给你颁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娘,我知道了。” 商行会议后,杜乐又恢复了车夫兼保镖的工作。 他站在马车旁,恭敬地看着纪子期上了车后,将她送到了术师协会。 古学堂里,蒋大师和古夫子等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太爷,古夫子,对不住,让您们久等了。”纪子期连忙行礼道歉。 古夫子乐呵呵道:“小雪,夫子还嫌你来得太早了。你要是再来晚点,夫子就可以多听听蒋大师的教诲了!” 要说这次的术数晋级考试过后,最春风得意的,莫属古夫子了。 他门下的学生之一,纪子期以十六之龄,晋级成为三等术师,成为黎国有始以来最年轻的术师,而且是唯一的一位女术师。 学生之二耶月哈,晋级成为二等术生,二十多的年纪,也是术数界的佼佼者。 门下小厮容若和范同,同样晋级成为二等术生,正式拜在了古夫子门下,成了纪子期的同门师弟。 而两人年纪均在十八左右,在各自家中遭遇大劫后,仍能沉着进取,取得如此瞩目成就,除了自身的努力和天赋外,古夫子自是功不可没。 一时之间,古夫子名声大噪,更甚当年数倍,古学堂的小厮职位人选,更成了京中最热门和最关注的事件之一。 不少大户家中有子侄术数有些天份的,都谋划着想送进来做个小厮。 容若和范同拜在了古夫子门下,按先来为长的规矩,他二人得唤纪子期一声“纪师姐”。 容若的一声“纪师姐”喊得轻松自然,他虽年纪略长过纪子期,但现在的纪子期无论才能与级别都在他之上。 再加上先前公主楼倒塌之事,若不是纪子期顺利解决,他大哥容禛哪是被免职这么简单。 因而容若早就对她心悦诚服,喊得毫无压力。 只是范同就有些尴尬了,论辈份,他是她的小表叔。 先前没拜在古夫子门下时还略好些,在术师协会里,他唤她纪术生,她直呼他名。 如今她要唤他范师弟,他则唤她纪师姐,可真真是让他不自在的很。 纪子期也不自在的很,可没法子,只得硬梆梆道了一句:“范师弟,恭喜你!” 好在这里众人都知晓二人的身份关系,打过招呼后,立马地转了话题。 蒋大师摆正姿势,严肃道:“小雪,今日接受了这三等术师的证书后,以后就是朝廷官员之一。 享受朝廷俸禄,亦得接受朝廷管制。望你日后发挥你之所长,尽忠尽职,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是!太爷!”纪子期对着证书恭敬一行礼,然后手举过头,从蒋大师手中接过了三等术师证书。 将证书交给纪子期,蒋大师又对着新晋级的耶月哈容若范同三人,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后,离开了古学堂。 几人神情庄重地送走了蒋大师。 纪子期也准备告辞了,她今日还计划去户部林大人那,了解一下关于各商行对修路之事的反馈。 容若站起身,“纪师姐,我送你。” 纪子期不疑有他,随着容若一起走出古学堂。 “纪师姐,”容若清秀的面容上忽地浮起一片红云,“上次来找你的那位杨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杨小姐?杨功?掌珠?纪子期想起从皇宫出来没多久,掌珠扮成杨功来找她的情形。 “容师弟,你说的可是上月初来找我的那位杨公子?” “嗯。”容若红着脸轻轻点头,“那位杨公子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称杨小姐比较合适。” “你…找她做什么?”纪子期小心翼翼问道。其实她看他神情,心下已有些了然。 容若的面更红了,“师弟对杨小姐一见倾心,想着若是高攀得上,便寻媒人上门提亲,若是高攀不上……”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因为此时容若的神情已转为了紧张不安。 若是高攀不上,自是不能高攀,只是那个美丽的女子,已像烙印一般印进了他心底。 容若心底明知能让能让古夫子和纪子期都礼让的女子,其身份自是不同寻常,然而,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了出来。 他想着,如果真是高攀不起,让他知道她是谁,让他有机会默默关注她,知道她幸福快乐也就够了。 可是,纪子期却连这微小的希望也不能给他,她叹口气,轻触一下容若的肩膀,“容师弟,她…不是咱们能高攀得起的。” 容若的面色急剧苍白,连身份都不能透露,那到底是高不可攀到了何种程度? 纪子期心下叹息,先不说两人配不配的问题,掌珠的身份岂是她能随便透露的?而且,容若知道了又能如何? 黎国与西羌已经开始正式谈论联姻事宜,只待一切细节谈妥后,择日便会公布天下。 容若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纪子期看着容若瞬间跨下去的背影,摇摇头,出了术师协会的大门。 户部里,林大人正在与唐大公子讨论修路的各种细项。 按理说,以林大人的身份,根本无需与一民间商行大当家之子会面。 不过一来此次唐氏做为第一个响应修路政策的商行,林大人觉得有必要给其长长面子,也让天下众商行知道朝廷对此事的重视与决心。 二来唐大公子曾是术数大赛获胜的棋林学院学生之一,又是自家得意的曾外孙女纪小雪的朋友,林大人对他也甚有印象。 于是,原本不需要亲自出面的林大人,主动召了唐大公子来户部,与他面谈。 一谈之下,发现此子言谈有据,进退得当,胸有丘壑之余又不急不躁,倒与自家曾外孙女有两分相似之处。 当下满意得很,不由多聊了几句。 林大人自是不知,唐大公子在与纪子期共同参加术数大赛期间,纪子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对唐大公子产生了巨大影响,继而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反思。 从而有了今日出现在林大人面前,内有乾坤淡定自若的唐氏下代大当家之风范。 两人都未料到纪子期今日会过来,听到门房来报时,都吃了一惊。 “小雪?你昨日饮酒略多,想必今日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应该在家多休息两天才是,怎么跑到太爷这来了?” 林大人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要责备她不爱惜自己。 “太爷,早上阿娘煮了醒酒汤,喝了一大碗已经没事了。”纪子期笑道:“今早去了术师协会拿证书,是朝廷规定,蒋太爷亲自颁发,延误不得。 那边的事忙完,想着还有时间,便来太爷您这瞧瞧,顺便打听打听关于修路一事,各商行的反馈如何。 正好唐宋在,小雪也想听听唐氏商行对修路的具体计划是如何的。” 说到修路一事,林大人眉开眼笑喜不自禁,顾不得唐大公子在场,径自说开了,“目前户部已收到十家商行的修路申请。 里面具体列明了希望承包从哪里到哪里的修路计划,以及投入的人力财力以及时间,甚至连具体的人员名单都列得清清楚楚。” 林大人说到这,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民间商行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此事若由朝廷主办,光是由谁主导,派谁辅助,何时开始修,第一期投入多少银子这等事,没个三五月,也不会议出个结果出来!” 他顿了顿,“原本还担心着元宵后会不会有结果,四月能不能动工,这下好了,各商行都催着太爷快点将工部的标准公布出来。 现在太爷我,天天盯着你外祖父,别的事不让干,先将这件事让人快点办好再说。 你外祖父现在一看到太爷,就像老鼠见到猫,躲都躲不及。哈哈!” 说到最后,林大人想起自家大儿被他追得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唐大公子道:“唐氏商行这边,已经提前向各钱庄预定了借贷银额,材料已下订,人手亦已提前到位。 选定了大年初五的好日子,只等朝廷标准一公布,一切均可按计划行动。” 林大人连连点头,“工部的标准这两日便可以出来,待陛下同意后,择日公布,唐公子多等几日。” “是,林大人!”唐大公子恭声道。 “不过,太爷还是有点忧心……”林大人说着看了唐大公子一眼。 唐大公子心领神会,“林大人,子期,您二位有事慢慢聊,唐宋先告辞了。” 唐大公子走后,林大人继续道:“这税收一事,太爷还是有点忧心。 国库的收入八成来自民间的税收,这些大商行合计占了约其中的两成多。 一旦开始修路,承包修路的各大商行开始全面免税, 头两年的国库收入会少到何种地步,太爷这心里,还是打着鼓,没底的很。 陛下十分赞成修路之事,甚至出言安慰太爷,不要对国库过于忧心。 还半开玩笑道,若是国库亏空得厉害,他就将后宫各嫔妃的日常用度减半。 话是如此说,但倘若国库一旦收支减少,整个黎国运行都会出现混乱。 太爷担着这户部尚书之职,掌管天下银钱,不能不忧心!” 纪子期道:“太爷!您放心!关于税收之事,小雪十分有信心。 如同小雪之前与您说过的那般,修路之事一旦开启,商家便会向钱庄贷银。 钱庄的银子不够,自会向民间开出高息存银的条件,这样百姓的收入无形中就增加了。 而且修路涉及大量人力物力,相关连的行业便会发展起来,到时候民间用工增加,百姓的收无又无形中增加。 收入多了,自然消费多,如此一来,各商户的生意好了,便会开更多的分店,招更多的小工,因此便会形成良性循环。 唯一可惜的是,商户开店之事暂时还不能做透明化,有部分商户会将挣到的钱买宅子买土地,而不是用在新店的投资上。 但商人最是机灵,朝廷在此事上的态度与决心,会增加他们投资的信心。 所以太爷,您完全不必忧心!这接下来三个月因为修路之事的火热,定会在民间引发各种投资狂潮,税收只会多不会少。 而三月过后,咱们的第二步推行开来,则会引发下一轮的投资。虽效果可能比修路带来的商机小,但同样会有三到五月的余温,保证国库收入不会减少。 而大半年过后,修路之事已完成得七七八八,全国交通便利,南货北运,北货南往,经济繁荣指日可待。” 林大人边听边点头,“这听你再说一遍,太爷的心里又定了些。不行,这修路标准一事,太爷得再催催,不光催你外祖父, 还要催陛下,早日公布,也好让各商行提前运作起来。” “太爷,第二步现在朝廷方面进行得如何了?”纪子期道。 林大人道:“这一次的官员升调考核,陛下亲自参与,目前已选出十人,只待陛下最后定夺,相信几日后便有最后定论。 而且被选中的人,陛下会亲自召见,当面耳提面命,那些人本就是品性正直心中有百姓之人,定能按计划严格行事。” 两人又针对修路之事以及第二步的计划进行了详谈,不知不觉天色已开始暗了下来。 林大人望望门外天色,道:“小雪,今日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明日好好休息一天,后日再过来。” “是,太爷。” 纪子期出得门来,意外地看到在门前不远处走来走去的唐大公子。 “唐宋,你还未离去?可是还有事?” 唐大公子看看一脸敌意地看着他的杜乐,欲言又止。 纪子期顺着他的眼光看了一眼杜乐,笑道:“杜乐,你稍等一会,我和唐宋说两句话。” 杜乐自己感情蠢得一塌糊涂,但对觊觎他家少夫人的人,倒是敏感聪明得很。 所以见到唐大公子在这里焦躁不安地等着纪子期,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可少夫人的话不能不听,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到另一处。 不过,他也不是没办法。比如,竖起耳朵,替他家少爷偷听。 “唐宋,你说吧,有什么事?”夜有些沉了,面上神色已有些模糊不清,但纪子期分明看到唐大公子面上的红意。 “那个……”唐大公子顿了又顿,终之开口道:“子期,你可否帮我去打听叶小姐的住处?” “叶氏商行在京也小有名气,叶家的宅子找人问问也应该知道,你为何要我去专门打听叶小姐的住处?” 纪子期心下不解,“唐宋,你…和叶小娇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的唐大公子突然出现一种纪子期从未见过的神情,似羞涩,似尴尬,整个人局促不安。 “我去过叶府了,叶小姐不住在那。问了叶氏商行的其他人,都说不知道叶小姐在哪。” 唐大公子嗫嚅道:“也许是她吩咐下面的人,特意不告诉我她的行踪。” “你们…真的…有事?”若是在现代,一男一女随便发生点什么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可这是在古代,纪子期心中无端有这种预感,但不敢随便认定。 唐大公子的头微不可见的轻点了一下。 纪子期不由张大嘴,“这…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商行会议后,叶小姐有些醉,又只剩她一人,我没办法,只好带着她,打算送她回去。 半路上她突然清醒过来,吵着要我陪她去吃酒,如果不去,便污蔑你我的关系。 我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去了一间酒楼,要了一个包间。 然后,两个人喝着喝着,都醉了,然后,……”唐大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低着,可以想像他是多么的尴尬。 当着曾经喜欢过的女子的面,说着他与只见过几次面的女子酒后乱性的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不在了。我当时很慌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家想了两天,觉得需要对她负责,便想先找她谈一谈,结果一直找不到她。” 唐大公子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纪子期,又快速垂下,“子期,你是女子,她又对你几次纠缠,倘若你去找她,她一定会见你。 若见到她,请你告诉她,我会负责的!让她不要再躲着我了。” 两个并不相熟的男女因为醉酒发生了一夜情,倘若在现代,若觉得有意,便可试着相处一下;若无意,直接挥手说拜拜。 但在这古代,女子失了清白,等于毁了她一生。 无感情的两人被迫捆绑在一起,在现代是不幸;在古代,是幸还是不幸,还真是未知数。 毕竟古代婚姻,许多人都是在婚前最多见过一两面,全靠婚后两人的理解与磨合。 唐大公子是个有担当的人,沉稳内敛,只是有些过于瞻前顾后。 叶小娇虽然有些任性,但天真烂漫,心地善良,敢作敢为,性情热烈而张扬。 若单从性格上来说,两人倒很是互补。 不过,感情的事情并不能单靠这一点来确定。 但不管如何,唐大人子既然找到了她,将事情合盘托出,纪子期觉得她也应该尽朋友的责任,帮上一帮。 “唐宋,我明日去找叶小娇,帮你将话带到。” “谢谢你,子期。”唐大公子感激道。 一旁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杜乐,明明只是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居然就融会贯通,明白了唐大公子没说出口的意思。 原来还有灌酒这一招啊!杜乐摸摸下巴,心中暗忖:下次定要约到阿玉去吃酒! 杜乐想着阿玉醉酒后任他摆布的情景,心里美得不行,不觉间面上便露出了猥琐的笑。 与唐大公子告别后走过来的纪子期,看到笑得龌龊的杜乐,面皮一抽。 心道这小子笑得一脸淫荡,莫非是在想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 “杜乐!”纪子期大声唤道:“该走了!” “是!”杜乐回过神来,伸手擦擦唇边的口水,连忙跳上了车辕。 —— 宫中的掌珠公主,正倚在栏上看薄冰下游来游去的锦鲤。 她双手无意识地摩挲栏杆,越发觉得这宫里好生无趣! 民间商行对于修路的动向,户部尚书林大人每日都会进宫来向皇帝陛下汇报进度。 因此事她有参与其中,皇帝陛下也不避着她,每次林大人来的时候,皇帝陛下会派人来将她召去一起聆听。 因而对整个事情的进度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相比于皇帝陛下和林大人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激动,掌珠反而平静得很。 自从南秦之后,她对于纪子期便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信任。 而当她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的筹谋,这种信任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掌珠相信,就算这次不成功,纪子期也会另想法子直到成功为止。 修路之事顺利进行了,以纪子期的控制与执行能力,掌珠相信,后面的事情亦会顺利进行。 她的心很平静,但她的血液却如烈火般燃烧沸腾起来了。 纪子期让她看到的世界,好像为她装上了一双无形的翅膀。 她渴望飞翔,渴望飞出皇宫这个华美而巨大的鸟笼,在外面自由的天空里翱翔。 与西羌联姻的日子订在了明年年底,京城离西羌路途遥远,预计在九月初,她就得从京城出发了。 掌珠算算日子,还有九个多月,可真是难捱啊! 她迫切地想要到那个广大无垠的天空里,发挥自己之所长所学。 只是,一想到西烈墨那放肆的眼,掌珠心里无端堵得慌。 这是这桩政治婚姻里,她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了。 若是对象是别人,掌珠觉得,她应该会更期待前往西羌的日子快点到来。 “公主,”楞神间,有个宫人走了过来,“西羌大王求见!” 他来做什么?掌珠皱眉,整个身子趴在栏杆上,懒懒道:“不见!” “公主!”宫人未料到掌珠回得如此干脆,抬头惊讶地唤了一声。 “不见!”掌珠的目光随着那锦鲤游来游去,头也懒得回,“就说本公主在歇息。” “西羌大王说,如果公主在歇息,他可以等公主歇息好了再求见。” 掌珠呵了一声,“你去跟他说,本公主有时一歇就会歇息两天,难道他要在公主殿外等候两天吗?” 宫人垂着头,“西羌大王说,公主让他等多久他都愿意等,只是怕皇后娘娘会等得心急!” 掌珠眸子一冷,握着栏杆的手渐渐用力。 这宫里面处处都是母后的人,倘若西烈墨在公主殿外求见,被她拒之门外,被母后的人看见后告诉了母后,本就不太愿意她嫁去西羌的母后,只怕心里会更担忧。 掌珠暗暗咬牙,这个欠收拾的烂摊子!摆明是在威胁她!哼,她岂能让他如愿? “如月,将西羌大王带进来。”掌珠眸光一闪,“就带到这。” “带到这?”如月轻呼,“公主,这,不妥吧?” 掌珠头微转,眼光扫向如月,无须言语,天生的皇族气质已令如月知晓,刚刚自己的问话逾越了。 她脖子一缩,勉强保持住公主要求的遇事莫慌张的镇定,应了声:“是!公主!” 西烈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掌珠慵懒地趴在栏杆上晒着太阳的模样。 双眼微眯,像只温驯的小猫眯,舒服地享受着阳光的照射。 阳光映得她的脸晶莹洁白,侧颜完美无双,小巧的鼻头随着呼吸轻轻翕动,让人生出想轻捏一下的念头。 带着西烈墨来的如月,揣摸到自家公主对这个西羌大王并不大满意的心思,很配合地并没有出声道“公主,西羌大王到。” 而是小声地对西烈墨大道:“大王,公主在小憩,您稍微等会。” 掌珠嘴角浮起笑意,在心里赞了如月一声。 公主殿外的任何地方是母后的天下,公主殿内却是她的天下。 她只需要做做样子给母后的人看到,西烈墨求见她,而她亦见了他。 至于如何见,做了什么,母后不会知道,她也不会让她知道。 掌珠本来半眯的眼缓缓阖上,头微微弯向一侧,好似直的在小憩一般。 西烈墨看着前方曲线玲珑的掌珠,没了正襟端坐时凌厉的美丽,像一个普通的貌美小娘子在自家花园里,悠闲舒适地晒着太阳,眼底的宠溺慢慢聚拢,越来越热。 那眼神是如此地肆意,肆意到掌珠即使闭着眼假寐,仍感觉如芒在背,身子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散漫放松,就连呼吸也好似急促了些。 全副心思放在掌珠身上的西烈墨,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眉眼勾起浅浅的笑,俊美无双。 掌珠咬牙勉强再撑了一会,原想着让那烂摊子自动识趣地离去,没想到是自己先沉不住气。 她心中忍不住对自己有些恼火,缓缓睁开的眼里便带上了一丝冷冽。 然后伸个懒腰,四下环顾,在看到立在不远处的西烈墨时,红唇微张,露出一脸故意的惊讶,好似才知道西烈墨已到一般。 “大王,真是对不住!殿里的宫女没规矩,大王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害大王久等,实在是本公主御下无方,等会本公主便治了那宫女的罪,给大王赔不是!” 西烈墨好似毫不在意,眉眼生辉,面上笑意更浓,“依本王之见,公主应该赏那宫女才是!” “大王此意何解?”掌珠眉轻挑,淡淡问道。 “若不是那宫女没规矩,本王也没机会欣赏到这么美的美人冬睡图,而且还欣赏了这么久。”西烈墨眼里含着浅笑,俊朗迷人。 落入掌珠眼里,却刺眼又堵心。 自己堂堂一国长公主,身份尊贵,竟然成为他眼里可以随意欣赏的风景? 她紧咬牙根,抑制住欲上扬的怒火,声音清冷,“不知大王求见本公主,所为何事?” 西烈墨紧锁住她双眸,看着她眼里燃烧的小火球,声音渐渐淡了,“本王与公主现已是明正言顺的夫婚夫妇,这未婚夫妇见面,还需要理由吗?” 正文 167、元宵夜,迷药 “大王现既已见着了,就请回吧。本公主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一下。”掌珠别开眼,美丽凤眼微垂,浓密睫毛像弧度优美的扇子一般,投下浅浅阴影。 不经意留露出的娇美,看得西烈墨的心越发热,可声音却更加的冷:“皇后娘娘忧心公主,今日特意召见本王,言语中多有暗示。 希望在本王离京前,能与公主多多相处,加深彼此间的了解。如若公主不愿见到本王,那本王就待在别馆里,不再自讨没趣。” 不可能,母后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掌珠轻咬下唇,压根就不相信西烈墨的鬼话。 只是她又不可能去向母后求证,就算母后没说,她这一提,以母后疼爱她的性子来看,想必是极力赞成的。 而且,万一母后真的说了呢?难道还没离开京城,就让母后为她担心吗? 掌珠睁大眼,瞪着西烈墨,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挑衅和侵略,心下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可是,他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明知是故意的,也只能顺着他的意。 掌珠心有不甘,此时又无可奈何,她暗暗呼吸,调整自己躁动的情绪:这烂摊子过完元宵就要走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忍! 如此默念几遍后,掌珠觉是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些,对着西烈墨挤出笑容,“大王误会本公主的意思了。 今日本公主在这晒了许久太阳,确实有些乏了,并非,并非…。” 她咬咬牙,硬生生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并非不愿意见到大王。” “是吗?那就好。”西烈墨突的笑了,那笑容不似之前那般邪魅,隐隐带着王者的强悍之姿,“本王希望公主明白,本王并不是任何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不过既然是本王的未婚妻公主殿下想见本王,那就另当别论了。 明日此时本王会再来求见公主,希望公主准备好该准备的,好好招待本王这个未婚夫婿。” “那是自然!”掌珠僵笑着应道,然后对不远处的如月高声道:“如月,送大王!” 待西烈墨走远后,掌珠脸上的假笑立马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愤怒,她只想摔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怒火,可手边无一物在。 气愤不已的掌珠,只得拼命跺脚,在亭子里不停跳来跳去地泄恨。 看得一旁的宫人目瞪口呆:她们家公主殿下,何时有过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 第二日,纪子期因着唐大公子的请托,让杜乐打探好叶府所在后,直接去了叶府。 门房并不认得纪子期,只看她穿得贵气,又是个美貌的小娘子,便问了姓名后,向上面通报了。 很快的,有人传回了口信,“大小姐不在,纪小姐若有急事请留下口信,待大小姐回来后,小的自会通报。” 纪子期微微一笑,“大叔,请再传个口信上去,就说商行会议那天发生的事情,纪小姐打算写封信告之叶大当家,不知叶小姐有何意见?” 门房本不耐烦,听到后面纪子期所言,立马瞪大了眼,商行会议?纪? “纪小姐,可…可是术师协会的三等术师纪小姐?” “正是!”纪子期微笑应道。 大冬天的,门房的后背衣衫猛地湿透了。 这个月来,坊间最爆炸的消息,自是莫属户部的商行会议,而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则非纪子期莫属了。 她以女子之身,不光完美策划了修路之事,令各大商行大当家刮目相看。 更是不足十七,便考上了三等术师,成为黎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术师,令无数男儿汗颜。 如今坊间传言中有着仙人之姿的纪子期正出现在他眼前,而他居然差一点因为不耐烦,将她赶走。 门房虚抹一把额头的汗,整个人变得战战兢兢,猛一弯腰,道:“小的立马去通传,纪小姐请稍等!” 说完后,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向叶府里面冲去。 然后更快的,跑得全身都有些出汗的门房回来了,恭敬道:“纪小姐,里面请。” 纪子期唇角微翘,果然让她猜中了,这叶小娇果然是躲在府里,并特意吩咐下来对唐大公子或与他相识的人避而不见。 半个多月未见,叶小娇神色差了许多,以往的明艳张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苍白萎靡。 看来叶小娇与唐大公子的事情发生后,这个张扬的小女子,受到了不少打击。 这也难怪,别说是在将清白视为比生命还重的古代,就算在现代,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没了清白,肯定也会惶恐不安。 叶小娇在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眼里冒出了火:“纪小雪,你知道什么?” 纪子期心里怜惜,轻声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怎么会知道?”对面的叶小娇对着纪子期张牙舞爪,“唐宋告诉你的?他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告诉你?” 叶小娇说着说着,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咬着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纪子期心里发软,忙道:“叶小姐,你不要误会,我与唐宋只是好友,他找不到你人,心里着急。 逼不得已才找到我,请我出面来找你。” 叶小娇吸吸鼻子,眨回眼里的泪,蔫蔫道:“那你告诉他,我暂时不想见他。” 纪子期小心翼翼道:“叶小姐,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你是不是应该与唐宋见一面,谈一谈比较好?” “不见,有什么好见的?”叶小娇撇撇嘴,“他能说什么,还不就是说‘不小心毁了小姐清白,小生定会负责任’之类的话。” “叶小姐不想他负责?”纪子期有些迷惑了,“那叶小姐想听什么?” “若不是真心的话,什么也不想听。”叶小娇轻哼了一声:“他心里又没有我,何苦将两个人绑在一起受罪。” 不得不说,叶小娇这话一出,连身为现代人的纪子期都有些被惊到了。 这等超时代的心态让她心里不由暗暗佩服,不过,“叶小姐,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杜将军心里也没有你,为何你之前又缠着要与我共侍一夫?”纪子期不解。 叶小娇小脸一扬,傲然道:“那不一样!杜将军救了我的性命,在我心中,他是个英雄,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要报恩,自该以身相许,话本里都是这样说的。” 原来如此!叶小娇对杜峰,只是一种英雄情节在作崇,为了她心中的英雄,她愿意奉献,与爱情无关。 “叶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纪子期道:“只是你与唐宋之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我作为外人,对于你们两人的事情,无权多说什么,不过作为唐宋的朋友,想站在他的立场,帮他代句话给你:他想约你谈谈。” “如若我不与他见面,你真的会将这件事写信告诉我爹吗?”叶小娇幽幽道。 纪子期郑重道:“叶小姐,那话只是为了与你见上一面,随口说的,叶小姐不要当真。” 叶小娇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纪小雪,希望你这次不要骗我!”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好不好?上次只是见你可爱逗逗你而已。 纪子期本想如此说,看着她认真严肃的神情,将那话吞进了肚子里,郑重点了点头。 得到承诺的叶小娇好似放松了些,然后背转身做出送客的姿势,声音从前面飘过来,有些模糊不清,“唐宋的事,我会考虑一下,等我考虑好了,我再派人通知他。” 得到了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纪子期离开了叶府。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叶小娇在她离开后,立马收拾好行李,连夜离开了京城。 而后唐大公子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才找到了她。 —— 工部关于修路的标准,在林大人的催促下,很快就出台了。 在十二月十八这天,这一消息以公文的行式,分别传到了各府以及各承包商行手中。 原本因临近春节而热闹非凡的集市,自这之后更加火爆,不少铺子的货都被清了个空。 那些收到商行间流传的即将修路这一信息的商户,因朝廷标准未出炉而不敢大量屯货的那一部分人,心中后悔得直吐血。 而另一部分胆子大的,一次性进了多于往年数倍货物的商户,则大赚特赚,数银子数到手软。 唐大公子始终寻不到叶小娇,年关已近,只好先回了天顺。 因着纪子期四月要出嫁,今年除夕夜,范铭烟回了林府,蒋大师和纪氏一家子便陪着纪子期一起度过了除夕。 而杜峰,也老老实实地陪着杜老太爷杜老夫人及杜元帅杜夫人过除夕。 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一,开始了马不停蹄的拜年事宜。 今年的纪子期被拜年这事折腾得够呛。 蒋灵认为她即将要出嫁成为人妇人媳,迎来送往,该备什么礼回什么礼,就算不用她亲自动手,心底也得有个底。 林府、范府、杜府,除了杜府外,林府与范府人数众多,老老少少四代人,每一个人的年岁生肖禁忌爱好等,都得大致了解。 光那一大串的名单,就将纪子期背了个半死不活,真是比当年高考还让人辛苦百倍。 纪子期羡慕地看着玩得乐呵呵的小风小星,第一次生出若是身为男儿该多好的心思,这些琐碎的事情根本无需搭理。 以往玩得最欢畅的小雨,郁郁寡欢地坐在一旁。 苏谨言离开已经快三个月,从无只字片语托人带回来。她们亦未在任何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纪子期曾安慰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句话稍微缓解了小雨的担忧,然而她心底的思念却愈发清晰。 小雨过了个无精打彩的年,纪子期忙完拜年事宜,休息了两天后,元宵节到了。 元宵节一到,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掌珠公主了,因为过了元宵,西烈墨就要回西羌了。 这大半个月来,掌珠强忍着性子与之周旋,早就憋得心里窝火,巴巴地盼望着元宵能快到来,那个烂摊子能快点离京。 最焦虑不安的,则莫过于林大人了,元宵过后,各府一年的收入情况,以及十二月的税收明细,就要逐步上报回京了。 年前民间集市,人头攒动的景象,他亦有所耳闻,但实际银子数据未报上来之前,他这心里实在是没底的很。 每年的元宵,皇帝陛下均会邀请京中大小官员,及其家眷进宫共度元宵,共赏花灯,今年亦不例外。 纪子期因十二月已取得三等术师的证书,已算入了朝廷官员之列,因而一并受到邀请,陪着蒋大师一起进了宫。 对于曾被禁在东宫中一个多月的纪子期来说,皇宫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蒋大师身侧。 蒋大师心里明白她的担忧,他自己亦有些担心,带着她一些同熟悉的官员打过招呼后,将她送到了杜峰身边。 今日虽要进宫,但纪子期并未多花心思在妆容及服饰上,一袭暗红色长裙端庄得来略显老成。 杜峰倒很是满意,他的期期最美的一面自然只能让他瞧见。 他冲着她挤挤眼,纪子期几日未见他,心里很是想念,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两人很想手牵着手,拥着一起说说悄悄话。 只可惜大庭广众之下,最多只能趁无人注意时,悄悄使个眼色,或偷捏一下小手。 元宵晚宴开始后,各官员便必须按官职大小排座了。 纪子期原本可以随着蒋大师坐在离皇帝陛下最近的一桌,不过她不想与黎渊对上。 便选择了以自己三等术师的身份,坐在了离皇帝陛下那一桌最远的角落里。 明月生辉,与各色花灯交相呼应,丝带翩翩,台上歌姬舞伶卖力演出。 时不时有欢声笑语弥漫在这皇宫的上宫,伴着寒风中飘来的阵阵酒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除了这精致菜肴微有些冷之外,一切都甚完美。 纪子期望着仿似隔了万重山的皇帝陛下那桌,心里的担忧略为减轻了些。 这么多的人,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这,想必不会碰到黎渊。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阵细小惊呼,然后她感觉手臂处传来丝丝凉意。 低头一看,原来坐在旁边的一位小娘子,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酒盏,倒了部分到她手臂上。 原本的暗红色长裙被这酒水一打湿,形成了幽黑的一大块,分外明显。 那位小娘子忙不迭道歉,声音颤抖都快要哭出来了:“纪小姐,对不住!小女失礼了!” 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妇人想必是那位小娘子的阿娘,一位美丽的贵妇人,双眼细长看起来颇为精明。 她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呵呵道:“纪小姐,妾身教女无方,失礼纪小姐了。” 那小娘子双眼含着泪,眉目清秀,一张樱桃小嘴儿,看起来颇有几分动人之姿。 纪子期微笑道:“无妨,吴小姐也不是有意的。” 贵妇人吴夫人又瞪了吴小姐一眼,转向纪子期赔笑道:“纪小姐,妾身与这宫中的如嫔娘娘自幼一起长大,私交甚好。 不如让小女陪着纪小姐去换身衣裳,当作赔罪,纪小姐意下如何?” “不用了,吴夫人!”纪子期礼貌拒绝,“只是湿了一小块,无碍!夜里有风,吹一吹很快就干了。” 吴夫人的神情好似带着几分担忧,“这天寒地冻的,万一让纪小姐染上风寒,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她看向自家女儿身后的粉红披风,“若纪小姐实在不愿去打搅如嫔娘娘,就请收下小女的披风,披上挡挡寒气。” 粉红色的精致刺绣披风镶着雪白的狐狸毛边,甜美纯真,满满的少女风情。 纪子期的内心早已过完了少女时代,对这披风兴致缺缺,却敌不过吴小姐泫然欲泣的莹莹眼波,收下来披在了身上。 在一连串的歌功颂德之后,晚宴结束,开始自由赏花灯。 皇家花灯自比坊间更加精致,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美人灯、走马灯、九转莲花、浮屠宝塔,品种繁多,姹紫嫣红。 各官家小姐聚在一起,浅笑嫣然,隐有暗香浮动,灯比人艳,人比灯俏。 不知是人多还是何缘,纪子期隐隐觉是有些胸闷,她扯下披在身上的粉红披风,搁在了臂弯上。 赏灯环节,并不限定男女或官职,只要找到愿意一同看灯的人即可。 可以是上下属,可以是夫妇,可以是姐妹朋友,亦可以是情人。 纪子期本想着与杜峰一起,见他身边有一眼生官员正与他交谈,两人一脸严肃的样子,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袖子上的湿处已有些干了,纪子期看一眼臂弯上的披风,打算先找到吴夫人与吴小姐,将披风还与二人。 御花园里四处张望走动,终于见到隐到一角里正坐在那歇息的二人。 纪子期快步走了过去,“吴夫人,吴小姐。” 走得近了,看到那吴小姐满脸通红,低着头,偶尔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坐在她身旁吴夫人好似正在训斥她。 听到纪子期呼唤,慌忙站起身,面上有丝紧张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迹,“纪小姐!” “吴夫人,吴小姐!”纪子期将手中披风递出去,“衣衫已经干了,特来归还吴小姐的披风。” 吴夫人并不接过,反而一把拉住她手臂,夸张大笑道:“纪小姐太客气了,来,坐在这!” 纪子期看着手臂上那双涂着大红丹蔻的红长手指,略有些不舒服地皱皱眉。 微用力想挣脱吴夫人的手时,却发现那手居然力气大得很,一挣之下竟纹丝不动。 她有些恼了,沉下脸想质问“这是何意?”,喉咙竟已发不了声。 纪子期大惊,再想用力时,身子已软得厉害,站立不住,倒在了吴夫人怀中。 “哎哟,纪小姐这是有些醉了,妾身送您去休息一下。”吴夫人故意大声道。 附近的一些贵妇人们见她在这御花园中大声喧哗,好似市井妇人般粗俗,忍不住皱眉。 然后轻掩面孔,以免被人看到其袖袍下轻视嫌弃的神情。 轻视归轻视,但吴夫人那句话,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纪小姐醉了,她现在送她去休息。 “娘!”吴小姐咬着下唇,略带不赞同地轻唤了一声,好似还有话要说。 吴夫人扶着纪子期,转过头狠瞪了吴小姐一眼。 吴小姐迫于母威,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纪子期口不能言,身子无力,然而意识却很清醒。 她此时心下已十分明白肯定,在这宫中对她有不良企图,指使吴夫人和吴小姐的人,除了黎渊不作第二人想。 身子无力,手还是能动,纪子期摸摸袖中杜峰送与她的珠钗,惶恐的心略定了些。 只盼望杜夫人扶着她走出御花园的时候,杜峰能发现她的异样。 可吴夫人扶着她,并不是往外走,反而朝里走了几步。 原来吴夫人和吴小姐所处的位置,不远处便有一扇小门,与御花园融为一体。 隐在两棵大树下,不认真仔细查看,完全看不出蹊跷。 纪子期突然浑身发冷。 黎渊如果早有预谋,自是早已谋划好了这一切,岂会轻易让人看出端倪。 入了那扇小门,再走多两步,眼前景色渐渐眼熟起来。 东宫!黎渊的东宫! 东宫的花园里挂着几盏巨大的琉璃灯,照得整个园子很亮,惨白一片。 能看到中间摆上了一张小巧的雕花木桌,一壶酒,两盏杯,还有正自斟自饮的男子。 吴夫人扶着纪子期走到那桌边,将她安置在了那张精致的梳背椅上。 然后对着饮酒的男子一行礼,声音带着一丝邀功的欣喜,“大皇子,人已带到。” “嗯。”黎渊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抬头看她。 吴夫人将身后的吴小姐往前一推,“阿萱,快行礼,这是大皇子。” “大皇子,这是妾身独女阿萱。” 吴小姐一个不防被推了出来,见到坐在桌前俊朗贵气的黎渊,脸蓦地红了,细如蚊蚁的声音道:“小女吴萱见过大皇子!” 黎渊头微抬,一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好似用眼角余光扫了吴小姐一眼,又好似什么也没看。 而后低下头倒了一杯,声音清冷,“知道了,下去吧!” 吴夫人面上一喜,拉着吴小姐行了个礼,离开了东宫。 东宫里的人也不知是被派去了别去帮忙,还是一早被黎渊支开,吴夫人两母女一走,整个东宫便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响。 只有酒杯酒壶被拿起又放下,与桌面轻触的声音,依次响起,以及酒水从酒壶倒入杯中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杯,纪子期看着酒意上来,面色越来越潮红的黎渊,心底越来越惶恐。 “师妹真能沉得住气!”黎渊倒了一杯酒,执起酒杯放在手中把玩许久,终于开了声,并抬头看向了她。 那眼底的冰冷与他面上的潮红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眼看过来,好似寒风吹过,纪子期浑身愈发凉。 纪子期无法出声,只能防备地看着他。 眼前女子眼中的惊恐与防备,看得黎渊心中刺痛,他自嘲一笑,“忘了师妹此时不能说话。” 黎渊一手端着自己的酒杯,一手端起纪子期面前的酒杯,放到她唇边,“解药在酒里,喝下去便可出声。” 纪子期并不相信,双目微垂头略转向一边,表示自己不信的姿态。 黎渊轻哼了一声,声音发冷:“师妹不喝也无妨,若等会有什么事发生,师妹连叫人来这最后的希望也放弃了,到时候可怨不得师兄。” 纪子期转回头,咬唇瞪着黎渊,执杯男子面上似有浅笑,眼底却是万年冰山,她生生打了个寒噤。 然后微一低头,就着他的手,不甘愿地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在她饮酒的同时,黎渊眼底的欢喜一闪而过,也举杯将自己杯中的酒饮了个干净。 酒一下肚,喉间似乎松动了些。 纪子期轻咳一声,轻微摩擦之下,有气流冲出,应是能说话了。 只是同时,面上红晕飞起,在惨白琉璃灯下,艳丽无双。 黎渊痴痴看着她,伸出手似想抚上她脸庞。纪子期脸一偏,错开了。 黎渊不以为意,收回手,双眸紧紧锁着她,柔声道:“难得见到师妹如此乖巧柔顺的一面。” 他见过她淡定自若、谈笑风声、言笑宴宴的样子,也见过她冷淡疏远、俏脸含冰、明眸带剑的模样。 唯独此时迷蒙温顺、吐气如兰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却在心底渴望已久的场景。 纪子期双眸微垂,扇贝似的睫毛遮住了眼中越来越深的惊恐。 黎渊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话,“师妹心中一定很好奇,师兄为何能恰好收买坐在师妹身边的吴夫人,对师妹下药,将师妹带至此处。 要怪只能怪师妹自己!若不是师妹不想见到师兄,不愿同蒋大师同坐一桌,师兄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师妹你可知,当师兄看到你并未同蒋大师一起时,师兄心里的心情有多复杂? 师兄原想着,倘若能坐在主位上,见到师妹笑脸,再与师妹喝上一小杯,师兄也如愿了。 可师妹偏偏连这个念想都不给师兄,师妹既无情,就别怪师兄无义了。” 黎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道:“师妹,你一定没想过御花园里有个小门吧。 那是小的时候,大约在师兄五岁左右,父皇吩咐宫人将师兄抱到了这东宫之中。 师兄那时年幼,离开了母后之后,便大哭大闹不止,任谁哄也哄不好。 不得已,母后只好每日让人抱着师兄去她殿中,待师兄睡着了之后再抱回来。 不过皇后殿与东宫相聚甚远,每每还未到东宫,师兄便醒了,然后便哭吵着要母后。 母后心疼师兄,便找人在这御花园开了个小门,径直通过御花园去到皇后殿,是最近的一条道。 后来师兄慢慢大了,便不再吵着要母后。那扇门便任其关着,慢慢被遗忘了。 原来伺候师兄的宫人,两年前已经去世了。除了师兄和母后外,连掌珠都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 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黎渊说完,又仰头一饮而尽。不知是因为喝得急,还是别的缘故,喝下去后咳嗽了几声。 复倒一杯酒端在手中,头微转看向那扇小门,声音飘忽,“母后从小对师兄宠爱备至。 无论师兄想要什么,都一定会想办法帮师兄办到。甚至连父皇的玉玺,母后也曾偷偷拿来给师兄当玩具玩过。” “可是,”黎渊双眸突然射向纪子期,眼中贪婪和不甘尽现,“只有师妹你!母后不仅不帮着师兄达成心愿,反而劝师兄放手!” 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咬着牙带着恨意和愤怒,“师兄何曾不想放手?可是师兄放不下!放不下!师妹你说,师兄能如何?” 酒杯啪的一声,重重地被他搁置在桌子上,纪子期吓一跳,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向眼前面孔已开始狰狞的脸。 那双眸子眼中的惧意,拉回了黎渊一丝理智,他吐出一口气,柔声道:“师妹莫怕,师兄不是在怪师妹,师兄只是在怪自己而已。” “师兄三月初三便要大婚了,师妹可知道?”黎渊的声音虽轻柔,看向她的眼里却是冰与火交织,有一种疯魔的征兆。 纪子期不得已,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回应,黎渊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一刻,好似又回到了以前术师协会里的杨成,温和里暗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骄傲。 “母后说师兄未来的皇子妃明艳大方,端庄大气,有母仪天下之姿。” “恭喜……师兄!”刚中了药又解了药,纪子期的声音带着沙哑,在这寂静夜里散开,别有风情。 她一开口似也意识到这点,说完几字后,便紧紧闭上了嘴。 对面黎渊的眸色果然暗了暗,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 黎渊是过来人,东宫美人不多,也有四个,从十八岁起到纪子期进入他心底之前,他虽不放纵,亦从未克制。 而今算来,他似乎已经大半年未碰过那些美人了。 他原本并未想过要对纪子期逾越,只是想在这样特别的晚上,她能单独陪他一起,赏月饮酒,欣赏花灯。 可是,对面女子柔弱无骨的样子,温驯又动人,嫣红唇齿间的淡淡酒香,即使隔得远,他亦能闻得到,忍不住便想要品尝那其间的芳香。 心里的野兽一旦出了笼,黎渊再也无法将其关进去,索性任它自由乱窜。 他看着她娇艳水润的唇,在她惊慌失措的眼光中,伏低了身子。 —— 御花园里刚与杜峰攀谈的男子,是刚从东林回来的一名将军。 西羌的战事刚停,星宿国又开始作乱了。 星宿国不同西羌,西羌地大,一眼望去尽是平原,投石机便可发挥很大功用。 星宿国水域与平原皆有,与其接壤的黎国东林亦如此。 投石机为木头所制,禁不得水,又因过于巨大,在船上亦容易导致翻船,因而在东林无法发挥作用。 那位将军此次回来,便是向朝廷申请援兵。 杜峰曾与他在西南战场上联手过,此次相见,便多谈了几句。 他心中挂着纪子期,而且此时此地亦不是交谈的好时机,再与那位将军谈了几句后,便匆匆结束,约定过几日再细谈。 等他结束完谈话,看向先前纪子期所在的方位时,已不见了她身影。 杜峰便在御花园里开始寻找起纪子期。 当他逛遍了大半个御花园,亦未见到纪子期时,心底浮起了不安。 然后一抬眼,不远处有块粉红镶白毛的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过去,拿起来细一端详,认出这是曾披在过纪子期身上的披风。 那披风遮住了她身上暗红色的长裙,衬得眉眼如画,肤色红润,他记得他看到时,瞬间惊艳。 而后心底便升起微微酸意,她这般美的样子,怎能让别的人看到? 因而打算迟些时候,质问她从哪变出来的? 因为她来的时候,明明没有披风的。 杜峰将批风放到鼻端用力嗅了嗅,能闻到纪子期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一股隐约的不正常的香味。 他皱皱眉,心底的不安加大。 杜峰拿起那件披风,走到坐在一旁逛得累了,正在亭子里歇息的贵妇人处,举手行礼道:“各位夫人好!请问可有见过这披风的主人?” 亭中贵妇人纷纷起身,还礼道:“杜将军好!” 然后所有人看了看他手中的披风,道:“妾身刚刚才坐下,并未曾留意。” 杜峰失望之下正想离去,忽听一个细小声音带着犹豫,“这披风,好像是吴家小姐的! 当时在宫门口,妾身与吴夫人同时下的马车,又一同进的宫,这件披风与吴小姐拿在手中的那件,有些相似!” “吴家小姐?哪位吴家小姐?”杜峰眼神锐利,像箭一样。 那妇人吓了一跳,“是翰林院侍读吴大人家的长女。” 见杜峰满脸戾气,生怕自己记错给人家带来麻烦,“杜将军,也许是妾身记错了,杜将军若有事相询,还请先问个明白。” “本将军明白。”杜峰行了个礼,微垂的眸中寒光四射,“本将军自会问个清楚明白。” 吴夫人和吴萱将纪子期送到东宫后,又返回了御花园。 吴萱面上时红时白,又是害羞,又是惊慌。 “镇定点!怕什么?”吴夫人抓住身边女儿颤抖的手,“咱们不过是按吩咐行事。 到时候大皇子将你收入东宫,有了大皇子作靠山,谁敢动咱们?” “阿娘。”吴萱还是有些担心。 “出息点!”吴夫人瞪她一眼,手下用力,“你爹和你弟弟的前程,可都在你身上。 这事只要咱们不出声,那纪子期若吃了亏,敢到处声张吗? 就算万一她说了出来,到时候有大皇子护着,你怕什么?” 在吴夫人不停的灌输下,吴萱似乎也接受了不会有事的答案。 杜峰拿着披风找到吴夫人和吴萱时,吴夫人想着女儿不久以后的风光,面上难掩得色,对面交谈之人不知说了什么,正笑得花枝乱颤。 而吴萱则心不在蔫的在一群大家小姐中,回忆着刚刚黎渊的英姿,面上一副小女儿姿态,与身边好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吴小姐,这是你的披风吗?”杜峰突兀的声音响起,引来一众大家小姐的惊呼。 正文 168、重拳,一巴掌 他虽即将成婚,但早在未订婚之前,便深得各大家小姐暗中爱慕。 如今一出现,那些暗中爱慕他的小姐们,忍不住红了脸,有些嫉妒地看着让他主动搭话的吴萱。 吴萱的面色却陡的白了,她咬着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吴夫人。 吴夫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面上惊惶一闪而过,终究姜是老的辣,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阿萱,有何事?”吴夫人朝这边走过来,好似将将才看到杜将军,惊讶捂住了嘴,“哎哟,这不是杜将军吗?这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然后略带尖声笑道:“杜将军英明神武,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妾身早就想一睹杜将军风采。 只是今儿个这里,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姐们,此等场合怕是不太适合杜将军您。 万一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对双方都不好。杜将军,您说是吧?” “这件披风是你的吗?”杜峰对吴夫人之话置若罔闻,只盯着吴萱苍白的脸。 吴萱看到自家阿娘,小嘴一扁,忙起身躲在了吴夫人身后。 杜峰对吴夫人不理不睬的这等行为,无异是当众落吴夫人的面。 当着众人的面,吴夫人面上笑容僵住,沉下面来,“小女怕生,杜将军这样威逼是何意?” 杜峰放下举着披风的手,走到吴夫人身侧,毫无感情地扔下一句:“贵公子正在那边玩水灯吧,这么冷的天,若是掉到水里,不知会如何?” 说完不理会吴夫人是何表情,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吴夫人面色大变,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甚至不惜为此,筹谋着将女儿送到东宫当妾,只求为她的儿子铺一条锦绣大道。 倘若她的儿子出了事,她的这些筹谋又有什么用? 吴夫人跺跺脚,拉着吴萱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少无人烟处,杜峰停了下来,厉眼扫过二人,“本将军未婚妻纪小姐在哪?” 吴夫人未料到他如此直接肯定地问出这话,惊愕神情收不住,落入杜峰眼中愈发肯定。 “杜将军真是好笑了,您未婚妻不见了,怎么会找妾身要人?妾身与纪小姐素不相识,怎么她去了哪里?”吴夫人僵笑道。 杜峰哼一声,双手快如闪电,一手扭住吴夫人的一条手臂,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吴夫人痛得立马要发出杀猪似的尖叫,杜峰抓住她另一手臂,挡住她的嘴,将尖叫声闷了回去。 然后厉声问道:“本将军未婚妻纪小姐在哪?” 吴夫人嘴被堵住,额头豆大汗珠不断滴下,表情扭曲,眼里却发着狠毒的光。 杜峰手下一用力,吴夫人愈发疼痛难忍,像见鬼似的惨白。 他阴森森道:“若再不答,接下来是吴小姐,再接下来是你的宝贝儿子。” 吴萱早已吓得瘫倒在地,此刻被杜峰如同来自地狱般恶魔的眼神扫过,全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迫于杜峰的威压,吴萱不顾吴夫人暗示的眼神,抖抖索索地吐出两个字:“东宫!” —— 黎渊盯着那泛着酒香的红唇慢慢低下了头。 纪子期的手藏在袖中,握着珠钗微微颤抖,她用力将头扭向一边,试图避开黎渊的轻薄,以及表达自己不怀愿的意愿。 黎渊伸出手,将她的下巴扣在手中,让纪子期想避也无法躲避。 “师兄,”不得已,纪子期只得再次开了口,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从黎渊在听到她师兄后陡然变深的眸色中,她亦能感受到。 但是,她仍想做最后的努力。 “师兄,虽然师妹不能回应你的真心,但是,师妹珍惜你喜爱师妹的这份心意。” 纪子期盯着黎渊的双眼,静静道:“希望师兄,不要将师妹心中对师兄,这点最后的珍惜也破坏掉!” 黎渊瞬间像被点了穴道般定住,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 那双眼是如此的澄净清明,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他满是丑陋情欲的脸。 她的话,她的眼,像一把利刃刺入了他的心脏,又快速拔出,刃不见血,只余剧痛。 他要搅乱这池湖水吗?还是站在一旁静静欣赏那澄澈的美? 黎渊的心中天人交战,欲望与理智像两根绳子,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使命拉扯着他。 急速奔来到东宫的杜峰,看到的便是黎渊将纪子期压在椅中,而纪子期任他鱼肉的情景。 他甚至能想像到她双眼含泪,在心里呼唤他来救她的无助模样。 杜峰胸腔里的野兽喷薄而出,什么君臣之礼,他早就抛在了脑后。 他将措手不及的黎渊一把扯起,一记积蓄了天崩地裂力量的重拳朝着黎渊的胸膛,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 黎渊的身子被击到了半空中,然后像块破掉的布一样,跌到了地上。 那记拳正好打中了之前为纪子期挡的那剑的伤口上,痛彻心扉。 黎渊整个人倒在地上,不断涌到唇边的血让他奋力咽了下去。 胸前伤口处的痛,让他全身抽搐不止。 然而,他却无声地笑了。心中喃喃道: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纪子期在看到杜峰的那一刻,袖中握着珠钗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看着朝她走来的他,就像看到了踏着金光而来的绝世大英雄,眼里充满了爱慕、眷恋和崇拜。 杜峰轻轻地将她从椅中抱起,好似捧着一块稀世珍宝,又好似一块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纪子期费力抬起手臂,抚上他紧皱的眉,移到他心痛难耐的眼,柔声道:“杜峰,我没事,你不要难过。” 杜峰的眼眶迅速聚满红意,纪子期很想再摸摸他的脸,可手上力气已使完,无力垂下。 她头靠在他脖子处,轻轻道:“杜峰,我们出宫吧,去纪园好不好?” —— 被一众嫔妃和世家小姐包围住的掌珠,找个空档,寻了个理由,偷偷地溜出了包围圈。 虽说是自由赏灯,但向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围绕在掌珠身边的人,自是不屑同吴夫人之流在一起。 掌珠溜出来后,想着能不能碰到纪子期,说上几句话。 左右盼顾之际,纪子期没见着,倒是见着了一个她最不想见着的人。 掌珠悄悄转身,想当着没看见,静静回到那群世家小姐中。 “公主!”西烈墨磁性的声音响起,在这夜里听来越发撩人,“本王见公主刚刚好似在寻人的样子。 想着本王身为公主的未婚夫,后日即将启程回西羌,公主应当是在找本王道别才是。” 掌珠不得已停住身子,转过身对着西烈墨敷衍一笑,“本公主在此祝大王一路顺风! 后日的送别,本公主亦会出席。那边的妃嫔们还等着本公主,先告辞了。” “公主。”西烈墨淡淡唤道:“本王记得公主还欠本王一次人情,尚未还清。” 掌珠咬牙:“本公主亦记是大王说过,不需要本公主偿还。” 西烈墨轻笑道:“当时本王确实是这样说过,不过本王的意思,是希望公主能主动偿还。 如今看来公主似乎早已将之抛到了脑后,本王不得不自己主动来讨了。” 掌珠心里呵了一声,磨磨牙,假笑道:“不知大王想掌珠如何还?” 西烈墨抬头四顾,缓缓道:“陪本王在这御花园逛逛,欣赏一下花灯即可。” 掌珠抬头看看已西沉的月色,想着夜已深,约摸着走一会也就是了。 找不到纪子期,回去同那般无聊的妃嫔和世家小姐一起,同样很无趣。 不如就还了烂摊子这人情,免得他以后还要拿此事来纠缠。 哼,我堂堂黎国公主,会欠你这点人情? “大王相邀,本公主自当奉陪。”掌珠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大王,请!” “公主,请!”西烈墨亦做了同样的手势。 两人隔着约一人的距离,并排向前走去。 掌珠身边的宫人如月,看着绝代风华的二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看起来这般的般配,为何总是剑拔弩张的感觉? 如月轻轻一耸肩,和阿从静静跟在了二人后面。 如果西烈墨不出声,掌珠亦不会出声,因而一路走下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西烈墨主动提问,掌珠则随意答上两句。 走着走着,掌珠便有些乏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反正她高贵的公主形象早在西烈墨面前丢光了,如今这哈欠打得自然又随意,好似独自一人身处在自己的公主殿中一般自在。 后面的如月忍不住抚额:公主,您的形象呢? 西烈墨唇角勾起笑,暗含着宠溺,他声音低沉:“公主可有兴致听听西羌元宵的习俗?” 掌珠心里其实已经不耐,嘴上却还得装出很有兴致的样子,“大王请讲!” “西羌的元宵亦很热闹,不过不是赏灯会,而是未婚青年男女的火舞节,所有的青年男女围成一个大圈,随着鼓点肆意起舞。 若看对了眼,便两人单独跳。若有两小伙看中同一姑娘,或两姑娘看中同一小伙,则那两人之间进行舞斗。 谁赢了,那姑娘或小伙就归谁。” “这,这也行?”掌珠满脸的不可思议,“若那姑娘或小伙恰好喜欢的是输的一方呢?” “那么就可以当面说出他或她的意中人是谁,赢者多半会大方礼让。 西羌的姑娘或小伙对感情热烈随性,合则在一起,不合则分开,无人约束,亦无人会过多指责。” 西烈墨道:“舞斗之后,还有另一种拳脚的武斗,是整个元宵的高氵朝,几乎所有的小伙子都会参加。” “为什么?”掌珠忍不住追问道。 西烈墨眉眼升起淡淡笑意,“因为武斗最后的的胜者,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掌珠双眼闪着好奇的光,“什么要求?” “可以获得在场最美丽女孩的一个吻!”西烈墨说完,看着掌珠水莹红唇,眼眸里闪过一丝幽深。 掌珠丝毫不察,“那如果那个女孩子已经有心上人了呢?” “同样可以!这是参加火舞节的规矩。”西烈墨暗哑着声音:“如果不愿意,一开始就不会参加。” 宽阔的平原上,热情的男男女女围着火,肆意地舞动,寻找着自己的有情人。 那种自由自在触动了掌珠的心,她突然间心生向往。 此时二人已走到一角,灯光黯淡,明月虽亮,却远不及眼前绝美少女眼中散发着的光。 西烈墨悄悄靠近了她,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掌珠,丝毫不察。 “公主,”耳畔忽然响起西烈墨磁性的嗓音,“日后你嫁到了西羌,本王带你一起去参加火舞节可好?” 那声音近在咫尺,呼出的风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拂在面上痒痒的。 掌珠一惊,想要向后倒退两步,却被西烈墨一把搂在了怀中。 她大怒,正欲斥责,西烈墨带着几分清冷的唇,已覆在了她的唇上。 后面的如月反应过来,跑着向前想救她家公主。 一旁的阿从将她拦腰抱起,一手捂住她的唇,不让她惊扰自家正在偷香的主子。 被吊在半空中的如月挥舞着手脚,挣脱不得,只能发出呜呜声。 西烈墨的唇很冷,舌却很热,当他火热地舌强势地进入她的口腔内扫荡时,掌珠才惊觉到自己被轻薄了。 她用力推开西烈墨,喘着气,眼里冒着火,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西烈墨定定地站着,任那巴掌呼到他脸上。 阿从呆住了,抓着如月腰的手和捂着她唇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了。 如月呆住了,嘴形还是刚刚想呼救的形状,却没了声音。 掌珠亦有些怔仲,她知道西烈墨会功夫,这一巴掌挥下去,她没想过会打到他的脸。 他虽轻薄了她,但他身份毕竟是一国之大王,被人打脸这么侮辱人的事情,即使因此挑起两国战争也不为过。 西烈墨却笑了,伸手轻摸被掌珠打过的地方,神情似是留恋。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双眼微眯,格外诱人,“本王想着后日要走了,向公主讨点念想回去,这下都有了。” 掌珠咬着唇,心里又气又委屈,还带着一点点惊慌。 西烈墨压低声音,略伏低身子,声音暗哑暧昧:“公主,本王十分期待公主嫁过来的日子!” 这一刻,掌珠忽然间对嫁去西羌之事充满了悔意。 这个男人,她不想见到他,她不想见到他! 光见到他,她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嫁去西羌后,如何能过一辈子? 可是两国联姻已定,怎能轻易悔婚? 掌珠看着西烈墨转身离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嘣响。 这个无耻之徒,好色鬼,在皇宫内就敢轻薄她,她若真的嫁过去后,他会放过她吗? 哼!贪图美色是吧?掌珠冷哼一声,明儿个让母后在全国挑选二十个绝色美女,随本公主一起陪嫁到西羌,让你美个够!只要你别烦本公主就行! 掌珠心中拿定主意后,觉得心中被轻薄的郁闷之气散了不少,转身回了公主府。 —— 吴夫人在宫中摔断手臂,出动太医为其诊治,惊动了皇帝陛下。 一查之下,便知黎渊以良娣之位,诱使二人对纪子期下药,并将她送到了东宫。 气急败坏的皇帝陛下,甚至等不及宣人召见黎渊,直接去了东宫。 此时的黎渊正自行在胸前伤口处随意敷了点药,绑上绷带,换上了新衫。 一切刚刚整理完毕,便听到外面小太监惊恐万分的高呼声:“陛下驾到!” 看来父皇已经知晓了!黎渊一边唇角勾起,又迅速放下,淡淡嘲讽快得似乎从未出现过。 黎渊起身走出房门,正欲下跪行礼,急匆匆赶来的皇帝陛下,已怒的一巴掌挥到他的脸上。 受了杜峰一掌的黎渊本就已身受重伤,皇帝陛下这一巴掌又使了大力气,一下子便将他扇到了地上。 皇帝陛下略怔了怔,看着黎渊不大正常的苍白面色,以及连一巴掌都受不住的孱弱,不安地皱了皱眉。 转而一想到纪子期事情上,怒火上升将那点不安迅速压了下去。 “你个孽子!”皇帝陛下从未对黎渊发过如此大的火,即便小时候他偷偷将黎国玉玺当玩具玩,他亦未发过火。 “你是想让我黎国灭国?皇室灭亡吗?” 黎渊坐在地上,伸手想让自己站起身,却发现身体里已无力气支撑,他转而改为了跪坐在地上。 东宫里在皇帝陛下怒冲冲过来的时候,大太监已很有眼色地支开了所有人,生怕他们看到听到不应该他们知道的,而遭鱼池之殃。 此时的东宫里,只剩下皇帝陛下和黎渊。 皇帝陛下气得浑身发抖,“你真以为身为皇室中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没有那些忠将良臣的辅佐与支持,黎国凭什么强大?皇室凭什么安稳? 你难道不知道纪子期的身后是谁?术数北斗蒋大师,一门双尚书的林家,黎国发展的根基术师协会,一府四代血战沙场的杜家! 缺了谁,黎国都忧矣!你是想逼他们造反?还是想逼他们集体辞官? 这一群人,无论去到哪里,都是我黎国的大患! 这一群人,为黎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你能杀之吗?你能寒了这天下百官的心吗? 就算不说这些人,单单纪子期一人,已抵得过朝廷半数官员,朕笼络她都来不及,你居然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 还有杜峰,纪子期的未婚夫,威远将军杜峰!你以为你上次将纪子期关在皇宫的事情,过去了吗? 杜峰虽只是将军,但征战沙场这些年来,在杜家军、天凉、天水、西南等军中,早已立下了无人可比的威望! 因为纪子期之事,他不仅将杜府暗卫提升至千人,亦同各地军中私下保持紧密联系。 杜府暗卫均从军中精挑细选,一人抵得过宫中御林军十数人,甚至数十人。 为了谁?为了防谁?为了他未婚妻纪子期,为了防你用强权夺他未婚妻! 朕知道这一切,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只有你,一切都在你身上。 只要你收起你的心思,现在的一切均不会改变,该忠心的人依然忠心!该为国效劳的人,依然会尽力尽力为国效劳!” 许是气得急了,皇帝陛下怒火攻心之下,大力咳嗽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他看着地上垂头不语的黎渊,怜其不幸,怒其不争,“从今日起,直到大婚,你就待在这东宫之内好好反省!没有朕的允许,哪里也不准去!” 皇帝陛下怒甩衣袖,如同来时一般,气冲冲走了。 走后许久,才有小太监探出了头,看到跪坐在地上的黎渊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才发现黎渊满面是汗,唇色苍白,呼吸虚弱,他大惊道:“大皇子!” “小声点!”黎渊的声音气弱游丝,“扶本皇子回房躺下,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本皇子拔了你的舌头。” “是!”小太监双眼含着泪,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黎渊扶了起来,颤颤微微地将他送到了床上。 —— 杜峰抱着纪子期出了宫,跳上追风背上,一路狂奔到了纪府。 府里无人,因是元宵,杜峰放了门卫老李和厨房阿天假,二人相约吃酒去了。 他抱着她来到卧室,轻轻放在了床上。 纪子期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期期,乖,我去找大夫!”杜峰轻声哄道。 “杜峰,我没事了,刚刚跑了这一路,身子已经缓过来了,再歇息片刻就会好了。” 纪子期抬头看着他,面露乞求,“杜峰,陪我睡会,我只想在你怀中睡一觉。” “好!”杜峰温柔应道,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除去外衫,脱掉鞋子,侧身躺在纪子期身旁。 双手搂住她,将她揽在了怀中。 纪子期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体止不住的轻微颤抖,语气轻柔: “杜峰,不要害怕,不要伤心,不要生气。我在这里,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杜峰的身子慢慢放松,感受到怀中的人儿呼吸渐渐绵长。 每年元宵,有不少官员都会宿在宫中,蒋大师和纪子期彻夜未归,纪仲春与蒋灵均以为是被皇帝陛下留在了宫中。 所以当早上蒋大师一人回来时,蒋灵诧异道:“外祖父,小雪呢?” “小雪昨日不回来了吗?”蒋大师也很意外,“听说昨儿个杜峰带着她离开了皇宫。” “什么?”蒋灵一听,肝火蹭蹭往上升。 这两个不生性的,还有二个月就要成亲了,难道这点日子也不能忍吗? 蒋大师身为长辈,也为男子,这等事不好细问,只在心里将杜峰暗骂了一顿,回房歇息去了。 因此当杜峰将纪子期送回,蒋灵看着倚着杜峰身边,面色萎靡的纪子期,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责骂两句。 纪子期幽幽道:“娘,昨天在皇宫发生了点事,我还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等会跟您说。” 那令她浑身酸软的迷药,药效是过去了,身子却乏得很,休息了一整晚还有些缓不过劲来。 杜峰亦沉声道:“期期就有劳岳母大人照顾了!” 蒋灵被二人语气中的严肃惊到,观察二人神情,完全不像是享受过鱼水之欢后的甜蜜与羞涩。 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回想刚刚纪子期说的,在皇宫发生了点事,女人的第六感敏感地感觉到,与大皇子黎渊有关! 蒋灵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一阵,心中叹口气,过去扶着纪子期,对杜峰道:“杜峰,你先回去歇息吧!小雪有我照顾你放心!” 纪子期是很累,却没有睡意。 昨晚杜峰那一拳分明是打在了黎渊的旧伤口上。 杜峰不知道黎渊的伤在哪,她却清楚的很。 那一拳积聚了杜峰的怒火与担心,力道之大,只怕比他平日时所使出的,还要大上数倍。 黎渊自受伤后,一直未曾好好养伤,昨日神色也是比之以前更加清减,如何能受得住杜峰的雷霆一击? 可她根本不敢将心中的担忧告诉杜峰。如若黎渊真出了什么好歹,她怎能让他承担? 面对蒋灵,纪子期将事情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 “娘,我想去见太爷,让他老人家明日进宫后,去探探风声。”纪子期道:“倘若大皇子真有什么差池,咱们也好提前有个对策!” 蒋灵完全呆住了,她的女儿差点被黎国大皇子侵犯,她的未来女婿为了女儿,重伤了曾替女儿挡过一剑的大皇子,而现在大皇子生死不知! 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不过是一个元宵节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天大的事? 蒋灵不是无知妇人,黎渊作为未来的皇帝,倘若真死在杜峰手下,无异于弑君! 弑君之罪,诛九族!蒋府作为杜府的姻亲,亦难逃连坐之死罪! 蒋灵瘫坐在床边,浑身发凉,一时缓不过气来! “娘,您先别专往坏处想,许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纪子期安慰道:“倘若大皇子真出了什么事,陛下昨晚就会派人来抓咱们了,哪会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蒋灵一听,心头略略放松了些,然而心还是突突跳得厉害。 “娘,这件事您谁也别说,包括爹和外祖母在内,我不想他们跟着担心。”纪子期道:“太爷那边,我会酌情说一点。” 蒋灵掩着胸口,点点头,“娘知道了。” 午膳过后,纪子期去了蒋大师书房,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未说杜峰重伤黎渊,只说两人起了点冲突。 但蒋大师何等人,纪子期既然特意来找他,将事情说出来,说明杜峰与黎渊之间,必定不是小冲突,只怕是伤了对方。 “小雪,太爷明日进宫去探探口风。” 两人刚说完,外面有小厮来报,说宫里来了圣旨。 纪子期心里咯登一下,看了蒋大师一眼。 蒋大师安抚道:“无事,不用担忧!若真出了事,必定是先派御林军围起来,而不是先传圣旨。” 果然如蒋大师所料,圣旨不光不是怪罪,反而是嘉奖纪子期一直以来的功劳。 但因其女子之身不能受封官职,便父凭女贵,封了纪仲春为从七品典薄。 官职虽小,好歹是官,被人稀里糊涂从店里叫回的纪仲春,完全不晓得这官为何而来,只顾得乐开了花。 既然不罚反赏,说明黎渊没事,陛下为了完抚蒋林杜三府,特意下的嘉奖。 同一时间,杜府亦收到了圣旨,西羌之事完满解决,威远将军杜峰功不可没,现封其为威远大将军! 只差一字,亦只是升了一级,却达到了一般将军数十年才能达到的位置。 杜峰收到圣旨后,冷笑一声,将其扔到了一边。 第二日蒋大师进宫,无黎渊受伤的只字片语,只听说要准备三月初三的大婚,朝政暂时不参与。 蒋大师回来将这信息告诉纪子期后,纪子期心里担忧更甚。 黎渊分明受了伤,却隐瞒了伤情,没有请太医。 这样下去,万一真的出了好歹,皇帝陛下最后一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蒋林杜三家,怕真的难逃噩运了。 纪子期浑身一惊,脑子里飞速地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 掌珠!她唯一能找的人,唯一能帮忙解决此事的人,只有掌珠了。 今天是西烈墨离开京城回西羌的日子,掌珠作为西羌未来的皇后,肯定要去送行的。 事不宜迟,纪子期同蒋灵打过招呼后,匆匆出了门。 同迎接西烈墨及西羌使臣的到来时的隆重一样,欢送的时候,亦同样隆重,只不过欢送团的官员变了部分。 比如带头的不是大皇子黎渊,而是掌珠公主。 比如术师协会几人均不在,包括纪子期在内。 比如新封的大将军杜峰,亦未曾出现。 然而大众对这一切丝毫不觉奇怪,他们的重点,全在立在城门口,依依话别的,那对天下无双的西羌大王与未来王后。 两人站在那,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美,就像海市蜃楼般清晰而遥远,又像惊鸿一瞥的绝世画卷。 所有人只想记住这画面,留待在以后的人生中,时常拿出来品味:他们曾见过这世上最美的、不似人间的风景。 然后在所有苦难的日子里,成为他们心灵最美好的慰藉。 此时的西烈墨眉眼微挑,嘴角勾起,带着邪气,他毫不掩饰地盯着掌珠的红唇,热烈而狂野。 掌珠袖笼里的手不停颤抖,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依然完美。 “本公主仅代表父皇及全黎国百姓,在此恭送大王,祝大王一路顺风!” 西烈墨将眼光移向她明媚双眸,不意外地看到那双眼里的怒火。 天还很冷,有点风,吹得掌珠的小脸微红,发丝飞散。 西烈墨伸出手,用手指挑起在半空中飞舞的一束头发。 “你干什么?”掌珠的话从齿缝间挤出来,面上表情不变,用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咬牙道。 对面的男子将发束缠在指间把玩一阵,然后轻轻拨到了她耳后。 手指离开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碰了一下她被风吹得有些冷的耳珠子。 耳朵的温度本就比较低,露在外面经风一吹,更是冷得像冰。 当西烈墨炙热的手指抚过她的耳珠时,掌珠身子一颤,感觉那处好似被火烧过一样灼热。 “帮本王未来的王后整理一下仪容。”看到她眼里的烈焰更甚,西烈墨嘴角向上咧,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本王实在等不及公主来到西羌的日子。还未离开,就已经舍不得了,公主,你说该怎么办?” 掌珠背脊猛地一挺,眼含防备:“你想干什么?” 西烈墨轻笑道:“大庭广众之下,本王能干什么?本王不过是告诉公主本王的心思而已。” 心思?色心吧?掌珠轻哼一声,别开眼,“时候不早了,请大王上路!” 西烈墨转身上马,居高临下。 原本略带轻佻的神情突然变是深情起来,连称谓也变成了普通情人间的称呼:“阿姝,我在西羌等着你!” 谁允许你喊我阿姝了?掌珠抬头,眯着眼愤愤看向西烈墨,马上的男子已一拉缰绳,马儿嘶的一声扬开了蹄子。 她心中憋屈不已,只想着将选二十美人的要求,尽快告之母后,让母后着手去办。 登上銮驾准备离开时,阿玉突然上前:“公主,纪小姐有事求见。” 子期?掌珠顺着阿玉的手望过去,正见到纪子期神色略带紧张地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 掌珠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心下一沉,心道莫非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纪小姐去公主府。” 公主府里。 “民女纪小雪拜见公主!”纪子期欲跪下行礼。 掌珠一把扶住她,“子期,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像之前一样,随意些。” 纪子期垂头恭敬道:“公主,子期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主能帮帮子期。” “什么事?”掌珠看着纪子期郑重的神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纪子期道:“昨晚元宵夜宴,大皇子找人暗中给子期下了药,而后子期被带到了东宫。 后来他赶过来,遇到大皇子正欲轻薄子期,一怒之下,对着大皇子挥了一拳。 那拳力量不小,而且正打中了大皇子的旧伤,子期猜测大皇子肯定受了伤,但东宫并未传出有召御医之事。 若大皇子伤而不医,出了什么事,不只黎国危,蒋林杜三府,亦要受到牵连。 因此子期恳请公主,可否去东宫看看大皇子的伤势?” “皇兄受伤了?”掌珠大吃一惊,“听说父皇将他禁在宫中,让他准备大婚事宜。 我还以为皇兄是因为对婚事有意见,与父皇母后起了争执,父皇一怒之下才将他拘了起来! 原来皇兄竟然做出这等事!” 掌珠忿忿,而后又转为忧心:“皇兄自上次受伤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也消瘦了好多。 若这次又受伤,不及时医治,恐怕真会出事!可是,他为何……” “不宣太医”四个字,掌珠还未说出,便吞回了肚子里。 忧心完,又转为了心疼。 为何不宣太医?还能为什么,如果宣了太医,则代表父皇会知道整件事。 皇兄虽不对在先,但毕竟身份不同,身为未来的国君,他对他拳脚相加,怎么算也是以下犯上,是重罪! 若他被治了重罪,纪子期又会如何? 皇兄啊,皇兄,你这又是何苦?你既不忍她伤心,又为何要做出这种事出来? 正文 169、第二次商行会议(上) 掌珠明白,纪子期何尝不明白,她低声道:“还请公主劝劝师兄,子期无法还他的情。 但子期发誓,一定在黎国的发展上不尽余力地助他一臂之力! 请他莫要再执着了!再下去,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掌珠郑重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好好劝劝皇兄!” 回到皇宫后,掌珠装作毫不知情,以想了解未来皇嫂为借口,去了东宫。 皇帝陛下禁止黎渊出东宫,但并未禁止外人不许入东宫。 此时的黎渊正躺在床上休息,听闻小太监报掌珠公主求见,挣扎着就要起床。 掌珠却已直接推门进来了他的寝殿。 当看到黎渊苍白的面色,青灰的唇,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没了灵魂时,瞬间红了眼眶,捂着唇哽咽喊道:“哥哥!” “阿姝?”黎渊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面色有多难看,见到掌珠神情,还以为她受了委屈,“出了什么事?” “哥哥!”掌珠又唤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阿姝,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哥哥,哥哥给你作主!”掌珠一向骄傲,又坚强,黎渊从未见过有任何事能让她如此情感外露,伤心又委屈的模样。 连当初杜峰亲口承认订婚后,她那么的悲痛,都未曾留过一滴泪。 “哥哥,”掌珠颤声道:“妹妹今日,见过子期了!” 黎渊恍然大悟,原来她的泪,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他。 他抬手抚上掌珠的脸,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哥哥没事!” 没事!没事!你没看到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吗? 掌珠突然发怒了,“哥哥,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你觉得父皇和母后若再见到你,看不出来你身子出问题了吗? 你若为了子期好,为了父皇母后,为了妹妹,更应该好好养病,照顾好你自己才是! 你现在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舔伤口,算什么?” 黎渊苦笑,带着凄凉,“不然哥哥还能怎样?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哥哥暂时的清醒,哥哥宁可被囚在这东宫。 因为哥哥怕出去后,又会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出来。” “哥哥,”掌珠痛心疾首,“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吗?从出生在皇室的那一刻起,你就不仅仅是你。 你不光是父皇母后的儿子,不光是掌珠的哥哥,不光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 你是大皇子,你是黎国未来的皇帝,你身上肩负着黎国万民的未来! 哥哥,你怎能如此自私?怎能为了一个纪子期,将这一切都抛在身后,置之不理?” “阿姝?”黎渊看着激动不已的掌珠,突然间,又好像不认识她了。 他的妹妹,被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长大的掌珠,期望她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掌珠,什么时候已经长大,有了如此高的眼界? 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纪子期,而过于忽略她,错过了她的成长吗? 黎渊有瞬间的恍惚,这个慷慨激昂的女子,是他的阿姝妹妹吗? “哥哥,”掌珠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如果你不想让父皇母后知道你受伤的事情,妹妹帮你一起隐瞒。 可是,哥哥,妹妹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妹妹想办法让太医来帮你治病,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嘴。” “如何封?”黎渊自嘲一笑,“哥哥不想师妹受到伤害,不想父皇母后还有妹妹你心痛。 可御医院的人,不是父皇,就是母后的人,你以为能瞒过他们吗?” “哥哥,御医院中自你小帮你诊治的张太医,虽是父皇的人,可这件事,只要将利弊讲清楚,妹妹相信以张太医的为人,一定会替哥哥保守秘密!” 掌珠道:“蒋府、林府、杜府,均是朝之栋梁,三府又因纪子期结合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皇兄受伤之事曝光,最为难的,不是别人,是父皇! 为了维持皇室的威严,他必须治罪!为了黎国的未来,他不能治任何人的罪! 如果张太医将此事上报父皇,父皇将会陷入两难之地! 因此妹妹相信,只要将此事摊开来同张太医讲清楚,若父皇不主动问及,他一定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黎渊听完后,自嘲苦笑,“阿姝,想不到哥哥连阿姝都不如。” “哥哥!”掌珠握住黎渊的手,坚定道:“你只是关心则乱!只要你坚持住,走出了这个心结。 你一定会变回以前那个英明骄傲的大皇子黎渊!让父皇母后放心,让百官安心追随的大皇子黎渊!” “会吗?”情感的不顺,让黎渊似是已失去了信心。 “哥哥,妹妹帮你,子期也会帮你的!”掌珠的眼里全是满满的信任,“来的时候,她让妹妹带话给皇兄: 她虽不能还你的情,但她一定会在黎国的发展上不尽余力地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态度,代表了蒋林杜三府的态度!有了蒋林杜三府,有了术师协会,还有妹妹,以及未来的西羌在背后支持你。 哥哥,你无需担心!你一定会是个优秀的、人人称颂的帝王!” 人人称颂的帝王?黎渊心里惨笑,这何偿不是他曾经的梦想? 可是在遇到纪子期以后,这个梦想似乎已经不在那么重要了。 只要能看到她,只要她能在他身边,哪怕是做个山野村夫,好似当初在那荒野一样,日日自己劳作,他也愿意。 但她不愿意!她说无法还他的情,她说她珍惜他对她喜爱的这份心意。 还能如何?他还能如何?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空。 黎渊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能够消失,只是他还有责任,他知道。 黎国万民是他的责任,延续皇室是他的责任!没有了感情,那就好好地尽自己的责任吧。 至少这样,他还能看到她,知道她珍惜着自己的心意。也许,这样已经足够了! “阿姝,哥哥知道了。”黎渊嘴角勾起弧度,却带不起丝毫笑意,“阿姝,你帮帮哥哥。” “嗯!”掌珠郑重点头:“今晚回去后,妹妹就开始装病,然后宣张太医进宫,再来就以病之由要求见哥哥你。 父皇只是担心你出宫铸下无法返回的大错,若只来妹妹殿中,想必是会答应的。” “好!”黎渊轻轻点头。 —— 过了几日,京中曝出一桩丑闻,翰林侍读吴大人,在青楼点了三名女子相陪。 正在一龙戏三凤之际,家中手臂吊着绷带的母老虎吴夫人,带着家仆上了青楼,将那三名青楼女子一顿暴打,其中两人重伤。 青楼老鸨一怒之下,将翰林侍读吴大人告上了官府。 按理说,民不与官斗,而且青楼女子命如贱草,别说只是伤了,哪怕是死了,最多也就私下赔点银子也就了了。 那老鸨却不依不饶,非得让吴大人赔偿医药费、误工费,还有心灵损失费。 这医药费好说,两个重伤的青楼女子,哪怕在床上躺个三五载,找个人好生侍候,也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 误工费,却不只是这两个青楼女子的误工费,是整个青楼的误工费,老鸨振振有词:“出了这档事,以后楼中女子见到官家之人都害怕,哪敢放心接待? 这一紧张,自然会伺候不周,若侍候不周了,客人自会少,这客人一少,青楼的收入就少了。 这些费用不由吴大人承担,由谁来承担?” 官府中人都劝此事最好私下解决,若再往上闹,丢脸的还是吴大人。 吴夫人牙一咬,为了夫君的前程,这一万两银,她认了。 但是为何还要赔偿那三个青楼女子一人三千两精神损失费? 老鸨道:“那三个女儿,因夫人这一闹,对接待客人产生了恐惧不说,甚至对男子产生了排斥。 这三人原本打算过两年,存够了银子从良,找个老实的乡下汉子成亲生子。 如今因夫人这一打,心如枯槁,已绝了嫁人的心思。 女人这一辈子只有两样是能依靠的,银子和儿子。 如今这三个女儿已经没了儿子可以依靠,自然只能依靠银子了。 夫人赔的误工费,是整个青楼的,分到各人头上所得不多。 所以这三人以后的依靠,只能靠夫人出的银子了!” 吴夫人气急败坏,又无可耐何,这事不光怪自家相公,背着她去偷吃,也怪她鬼迷心窍,被人一怂恿,火气一上来,就去青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得已总共付了两万两银,赔了半副身家的吴夫人,越想越不对劲。 为何偏偏那天有人悄悄告诉她,吴大人去了青楼?为何恰好有人在旁边大骂男人就该狠狠修理,狐狸精就该被打死? 为何这老鸨敢如此不依不饶?为何同朝为官,官府会不站在她这边? 当吴夫人心里暗暗心惊的时候,又传了吴大人收受贿赂的传闻。 在这到处是达官贵人的京城,吴大人官职虽不高,但胜在离陛下身边近。 因此各外放官员回京述职时,都不会忘了给他带份礼。 本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京中收礼的官员大把,所有人心照不宣,只要不太过份,皇帝陛下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坏就坏在,去年年前被刑部严办的某位外在官员送给他的花瓶里,藏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那位被严办的官员强抢民女,霸占良田,横行乡里,百姓怨声载道。 事发之后,陛下革了该官员的职,所有财产充公,将其发配到了边疆。 当今皇帝陛下最恨利用官职欺压百姓之官,只要被曝出来的,均给予了重罚。 此事如今还未过去,便查到吴大人与其牵连甚广,甚至怀疑那一万两银,是那位官员送给吴大人,让他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为其开脱的贿赂。 皇帝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定了吴大人的罪:财产充分,全家发配边疆。 吴大人当众大呼冤枉,道那花瓶里边根本没有银票,他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求陛下明察。 搜出的银票证据确凿,被人诬陷之事却是空口白话,皇帝陛下不予理会,直接让人将吴大人拖出了大殿。 人人都道吴大人不好彩,恰好在这个时候被人揪住了把柄。 可没有人知道皇帝陛下此举,实则是为了向蒋林杜三府示好,而默许的一场闹剧。 当凶神恶煞的官兵将吴府包围,将府中财产一一搬走时,吴夫人犹自不敢相信。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首饰盒子,披散着头发尖叫道:“我不相信!我要见大皇子!我女儿阿萱就要是大皇子良嫔了,我就要和陛下是亲家了。 陛下怎么可能下令将自己的亲家发配边疆?你们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眦目欲裂,形若疯癫,像个疯婆子一般。 负责抄家的官兵,理都懒得理她,直接用力一脚,将她踢飞在地,然后从她怀中抢过首饰盒。 吴夫人本就一条手臂被杜峰折断,如今一摔之下,好不容易接上的骨头再次错位,当场痛得大声尖叫,满地打滚,形容凄厉。 一旁簌簌发抖的吴萱搂着她的弟弟,吓得眼泪直流,一只手捂住吴小少爷的手,大气也不敢出。 后来,听说发配到边疆的吴大人一家过得极其不堪。 吴萱被某位粗鲁的士兵讨回家去做了侍妾,正房厉害,折打辱骂是常事,那士兵亦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很快的,一朵娇嫩的小花,便变成了残花。 而吴大人在知道他这一切的噩运,均是吴夫人为攀高枝所致,一怒之下休了吴夫人,因医治不及时废了一条手臂的吴夫人在被休之后,不知所终。 有人说她已自尽,有人说看见她沿街乞讨,有人说她去了最下等的妓寮。 总之一切如何,无人知晓。 对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杜安杜喜二人来说,让吴大人一家身无分文的发配边疆,已经算是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毕竟未来的少夫人纪子期,不喜见血。 让二人稍稍有点可惜的是,后面的大招还没使出,吴大人已经被了罪。 —— 元宵过后没几天,各地官府喜报频传,去年十二月的税收,几乎比往年番了一番。 林大人喜不自禁。 黎国人对过年有着特别的情结,有银子也好,没银子也罢,都会想方设法过个体面的年。 因而十二月的税收,一向占了全年总税收的两成。 如今番上一番,也就是说即使接下来的几个月税收,不如纪子期预期理想,国库亦暂时无忧。 不过,让林大人惊喜的在后面。 二月中旬,一月税收上报,比去年一月的税收番了五番。 一月因有半月是春节,税收一向是全年最低。 而今年因为修路一事,各大商行选了年初五动工,各地商户则都提早开了门。 未到初八,各地集市就热闹起来了,虽比不上年前,却比往年热闹许多,一点也不似以往的萧条。 因而今年一月的税收,一下子就爆发了。 承包修路方面,年前确定要修路的商行有十家,而年后各商行愿意修路的意向书雪片般飞往京城。 林大人更多的时间,是在确定是否有路段重复承包,以及按之前纪子期承诺过的,先到先得。 等到把所有的路段确定下来,林大人约摸一估算,全国各大通道,几乎有六成以上的路被承包了。 也就是说,很快,南货北运北货南往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而且,以纪子期的说法,这些路的使用期限,比以往官府修的路,使用年限要长,因为质量更好。 各商行所修的路段,一来主要都是自家商行运送货物必经之路,倘若这路修得不好,货物运送慢了,最后损失的还是自己; 二来,修路所用的银子,虽暂时是自家的,可实际也等于是朝廷的,那使起来自然是毫不吝啬,拼命往好里修。 而最令林大人高兴的,是有商行提出了修桥的意向。 修桥的技术一向是黎国最弱的,因为黎国大部分处于平原和山林,水域相对较少。 一些小型的竹桥砖桥还行,但若想修大型的石拱桥,工部暂时没有这个能力。 想修桥的商行表示,只要朝廷同意修桥,并按修路同样的条件给予减免税收,他们可以自行想办法解决。 林大人有些犹豫,连工部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民间竟然有人可以解决? 纪子期微笑道:“百姓的力量和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没有任何限制和牵绊,因而在想法上可以天马行空,这是与官府之间最大的区别。 从这次修路速度之快之完善,太爷应该相信,这世上,百姓的能力远比我们以为的要大得多。 所以太爷,放手让商行去做!商行提出要修桥,是因为他们的货物长年需要船运,一遇雨水或寒冰季节,风险很大。 而且他既然提出了修桥的想法,必有把握完成,否则最后损失的,还是商行自己。” 林大人遂下定了决心,将此事禀告皇帝陛下后,同意了商行的修桥申请。 纪子期与掌珠,又分别扮成莫问与杨功,开始在集市间走动。 因为西烈墨已回西羌,掌珠身边的侍卫换回了阿玉,纪子期身边的亦换成了杜乐。 要说此事最高兴的人,应属杜乐才是,可杜乐不仅不高兴,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纪子期奇道:“杜乐,你怎么回事?不想见到阿玉吗?” “想!只是不敢见她!”杜乐跨下肩。 “为何?” 杜乐一脸不郁,“前些日子,我一次趁她沐休的时候,邀请她出去吃酒,她同意了。结果,我竟然喝醉了!” “喝醉就喝醉了,有什么问题吗?”纪子期看他一眼,突然警惕道:“莫非你对阿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倒是想。”杜乐失望道:“问题是我醉了,阿玉没醉。” 纪子期道:“你的意思是,你本来想将阿玉灌醉,结果反被阿玉灌醉了?” 杜乐点点头,“我哪知道她酒量那么好。” “你想将她灌醉,是打算干什么?”纪子期双眼微眯。 “这个,”杜乐扭捏道:“我就想抱抱她而已,平时我根本进不了她三尺之内。” “谁给你想的这个馊主意?” “上次唐公子找少夫人您说话的时候,不是说叶小姐和他都喝醉了酒,然后那个…那个了吗?”杜乐伸出两根手指一相碰, 羞涩道:“我就想着,这个法子不错,找个机会将阿玉灌醉,说不定我也抱得美人归了。结果,反而被她灌醉了。” 难怪那天这小子笑得一脸淫荡,果然是在想些猥琐的事情。 纪子期呵了一声,毫不客气道:“你活该!若换成是我,哪会灌醉你这么简单! 我一定会扒光你的衣服,在你胸膛写上淫贼二字,然后将你扔到大街上,任人瞻仰。 所以这次我绝不会站在你这边,谁叫你想这些下流的法子!” 杜乐惊恐地捂住胸膛,“少夫人,你怎么知道?” “杜乐,你的意思是说,阿玉已经这么做了?”纪子期顿时乐了,“哈哈,阿玉这做法,实在甚得我心! 等会见到她,我一定要当面表达我对她的欣赏。” “少夫人,”杜乐一脸欲哭无泪,“我打又打不过阿玉,喝酒又喝不过她,已经够惨了!您就不要在我的胸口上插刀了。” 以杜乐的身手,每每被阿玉揍得双眼黑青,哪是他打不过她,只是他不舍得对她动手而已。 纪子期心知肚明,想着杜乐只是想法下流了点,实际行动其实正人君子的很,当下也不再同阿玉同仇敌忾了,毕竟杜乐才是自己人不是吗? “好了,杜乐,阿玉那边,我会尽量帮你说好话。你也不要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被人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算啥,反正也没熟人看到。” 此话一出,杜乐更想哭了,“杜安和杜喜那两个家伙都知道了。杜安还好,杜喜不仅笑话我,还让所有暗卫都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他们一看到我,就将头扭向一边偷偷地笑,我都不敢回杜府了。” 纪子期也很想笑,可看看杜乐,又怕伤了他纯洁的小心灵,强忍住拍拍他的肩,鼓励道:“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更加坦荡荡! 将阿玉追到手,然后成婚生子,三年抱两,让那些曾经笑话你的人,再也笑不出来!” 杜乐仔细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 娶到阿玉才是关键!被笑话什么的,都是屁! 杜乐这一想,立马挺直了腰杆,“少夫人,请上马车!” 然后跳上车辕,一扬马鞭,精神抖擞,“驾!” 相对于全国其他地方集市的火爆,京城并没有过于热闹,因为京城道路本就畅通。 纪子期和杜乐到达茶楼的时候,掌珠还未到。 她坐在茶楼里,点了壶茶,和两份小点,开始想修路和接下来三月初一第二次商会的事情。 在想修路事宜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好久的苏氏木匠铺。 每月银子一分不少,来到京城后,又从来没有操过半点心,纪子期觉得有些汗颜。 路修好了,代表着自行车的销量会更好。 以往多数是销往中部往北的平原地区,以后,怕是连南方都可以大量出售了。 纪子期想了想,觉得应该写封信给苏武,让他开始着手造制大三轮,可以载货和人的那种。 掌珠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正闭目沉思的纪子期。 听到响动,纪子期睁开了眼起身,“公主,你来了。” “子期,你刚刚在想什么?”掌珠坐下后道。 纪子期随之坐下,“是关于自行车的事情。这以后交通发达了,这自行车不光是载人来往,还可以将其扩大,用来载货!” “载货?”掌珠好奇道:“怎么扩大?” 纪子期用手在桌上随意画了两下,解释道:“将原来小孩子玩的小三轮,放大变成大三轮,然后将后座去掉,换成一个大木框。 里面可以放货,也可以坐人。这样一次运的货物就多了许多了。” 掌珠惊奇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好的!我黎国马匹贵,除了富人,或专门靠马为生的,普通百姓一辈子也难以存到买一匹马的银子。 按照原本自行车八百文的价钱,想必大三轮的价钱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般人家再省点,大部分也能负担得起,而且听说还可以分次付款,这样一来,实在是太好了!” 此话一出,纪子期倒有点被掌珠惊到了,“公主,想不到你对这民间的物价,了解得倒是挺多的。” 掌珠忍不住面露一丝得意,“在宫里闲得发慌的时候,便找那些小宫女聊天,听她们说说家里的情况,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过,”掌珠面露可惜,“西羌马多,寻常百姓家都有几匹马,这自行车怕是用不上了。” “公主,此话差矣。”纪子期微笑道:“物以稀为贵!马在黎国之所以这么贵,一来是因为确实有利于交通,二来则是因为稀少。 马在西羌不是稀罕物,所有人都能拥有。但马在黎国却是富人才有的象征。 同样的,自行车也可以如此,在黎国是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的,在西羌,可以专门针对富人,作为他们无聊时的消遣。 只要将其制作得够精美,够奢华,在西羌王宫率先流行起来,西羌达官及富人们,定会以拥有一辆自行车为荣。” “物以稀为贵?不能轻易得到的,才会更让人想去拥有,并不惜一切想要拥有?”掌珠喃喃道。 纪子期的话,好似为她开启了另一扇大门,她一时陷入了恍惚中。 蓦然间,掌珠的眼里散发出夺目的光彩,熠熠生辉,她抓住纪子期的手,惊喜道:“我明白了! 子期,如若去到了西羌,我应该按西羌国所拥有的和没有的,来断定物的价值,而不是按黎国的标准来!” “是的,公主!”纪子期点点头,“物的价值,很多时候并不在物本身,而在它的多寡! 多了便不值钱,少了便人人都争破头!好比南秦水灾时的粮食和药材价格一样,在稀少的情况下,可以比金子还贵重。” 前面的纪子期和掌珠交流着心得,后面的杜乐则对着阿玉挤眉弄眼。 阿玉面无表情,眉眼都懒得扫他一下。 杜乐不要脸地悄悄靠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悄悄道:“阿玉,你上次趁我喝醉,扒光我衣服,在我胸膛写上淫贼两个字,将我扔到大街上一整晚,差点冻死这件事,我决定当没发生过。” 阿玉心里呵了一声,就算你想当发生过,又能如何? 杜乐见她不出声,也不管,继续道:“阿玉,我下次还要邀你一起吃酒,你敢不敢?” 阿玉终于斜睥他一眼,这个傻小子,被灌醉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丑,还敢再来? “你不怕我再将你灌醉,作出什么更过份的事?” “不怕!”杜乐胸膛一挺,“若是连个女人都喝不过,那才是最丢脸的事。” 阿玉冷哼一声,“不怕死,你就来,我随时奉陪!” 杜乐嘴一咧,“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 “好,那就明天!不见不散,失约的是小狗!” 幼稚!阿玉心里翻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可惜杜乐看不到,勿自在心里傻乐。 “子期,每次和你出来,我总能获益良多。”掌珠感慨道。 “公主天资聪慧,一点即通,能与公主交流,是子期的荣幸。”纪子期面带微笑,而后转到了一直担忧的问题上,“大皇子现在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皇兄现在积极配合张太医的治疗,只是先前耽搁得有些久,太医说需要些时日慢慢调养,好在皇兄年轻底子好,过多几个月便无大碍了。” 掌珠道:“子期,你勿需担忧了。我看皇兄虽未完全放下,但正在尝试慢慢放下。 皇兄这个人,执着起来很执着,容易钻入死角,不达目的不罢休。 倘若他一旦决定放下,同样也会直到放下为止。这一点,我对皇兄抱有信心!” “那就好,谢谢公主!”纪子期放下心头大石。 三月初一,全国商行第二次会议开始了。 同上次一样,这一次户部发出的邀请中,同样说明可以指派代表参加。 意思是说,各大当家可以自己来参加,也可以派人来参加。 只不过,上次所有商行均派出的,是商行能说得上话的人,这一次,则所有大当家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京城。 上一次的修路事件,已经让先行一步的商行尝到了甜头。 一些未当时拍板,路途遥远的商行,因错失先机悔恨不已。 因而这一次,个个都抛下商行,齐齐来到了京城。 有些甚至是在大年初三就出了门,比如从兰海赶过来的楼大当家。 兰海距京城甚远,楼大当家日夜兼程,终于在三月初一前赶到了京城。 唐氏商行派出来的,依然唐大公子。 上次修路之事,唐大公子当场拍板,成为第一个承包修路的商行,不仅让唐氏商行受到了户部的特别关注,亦在各商行间掀起了波澜。 唐氏商行一时风光无限,已隐隐成为四大商行之首。 唐大当家对此十分满意,考虑到这商行迟早是唐大公子的,而且他与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曾外孙女、负责此次商行会议的纪小雪又曾是同窗好友,与唐二叔商议之后,决定还是让唐大公子前来。 安氏商行来的是安大当家,陪在他身边的,则是安三爷安掌柜。 安氏是第二个响应修路事宜的商行,而安大当家则因为安掌柜在这修路之事上的果断,将他召回了安氏。 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当作下一代当家的人选。 叶氏商行来的是叶小娇的父亲叶大当家,还有上次出现过的叶七爷。 叶小娇在唐大公子拍板定下一百万两的修路银子后,也跟着叫唤了一句:叶氏也投一百万两银子。 严格说来,叶氏才是第二个响应修路事宜的商行。 不过叶七爷当时心下犹豫,又知不好反悔,写信问了他大哥意见后,才回了户部,只能排在第三。 但不管如何,叶小娇的一句无心之语,确实是为叶氏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第二次的商行会议,仍是用之前酒会的形式进行,上一次来的人,这次大多数是陪着自家大当家,因而见怪不怪了。 各大当家虽心里惊奇,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要在自己下属或子侄面前,保持自己一贯冷静自持的形象,因而面上都瞧不出端倪。 唐大公子端着酒杯,开始寻找叶大当家的身影。 叶氏祖家在闽南,唐大公子久寻叶小娇不到,猜想她应该是回了家。 唐大公子想着既然叶小娇不愿见他,不如就甘脆直接了当提亲。 用他二叔的话说:“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见与不见,你都得负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提亲,难道还怕叶大当家不同意?” 叶大当家和叶七爷正在一处低语,唐大公子走了过去。 正在谈正事的两人,见到唐大公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便停止了交流。 叶大当家原本并不认识唐大公子,不过因为修路之事,唐氏商行特别是唐大公子唐宋的名字,迅速传开,他亦有所耳闻。 今日一至这会场,叶七爷远远指着唐大公子让叶大当家看了一眼。 叶大当家对这个年少有为的俊朗少年甚有好感。 当下一拱手:“唐公子好!有事?” “叶大当家好!”唐大公子忙迎了过去,“请恕晚辈冒昧打扰两位了。” “唐公子有事请直说!”叶大当家微笑道。 叶小娇个子很娇小,叶大当家倒颇为高大,很有几分气势,看来叶小娇是随了她娘。 唐大公子恭敬道:“上一次商行会议的时候,在下对叶大小姐一见倾心,想与她结为秦晋之好。 若叶大当家同意,在下立马写信,让家父派人上门提亲。” “什么?”叶大当家和叶七爷均吃了一惊。 先别说自个为自个提亲之事,商行中人行事向来不拘礼节,唐大公子自己提出要结亲的想法,他二人倒也能接受。 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自家女儿侄女叶小娇,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哪一点入了唐大公子的法眼? 不是叶大当家贬低自己女儿,他虽把叶小娇当成眼珠子般疼爱,但自家女儿自己知道。 好听点叫天真烂漫,活泼好动,难听点就是刁蛮任性,粗鲁野蛮! 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有着清风明月般外形、果敢冷静性子、被天下商行皆称颂的唐宋,为何会看中了他的女儿? 正文 170、商行会议(下),大婚 可是,这话既然说了出来,想必不会是开玩笑的。 叶大当家只楞了一瞬,商人的本性让他立马下了决定:眼前这人是个好货,绝不能轻易错过。 “呵呵!多谢唐公子对小女的喜爱!老夫对唐公子也甚是满意。”叶大当家呵呵道: “只是小女有些任性,老夫需问问她意见。若她无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多谢叶大当家!”唐大公子激动一鞠躬。 “咳咳,唐公子,这称呼……。” 唐大公子立马改了口,“叶伯父,请唤在下唐宋即可。” “哈哈,唐宋,好!”叶大当家满意点头,爽快大笑。 终于解决了心头大事的唐大公子松了口气,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他心里并不清楚他对叶小娇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但不小心占了人家清白,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那个在他心里曾高高在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远去,只剩下了朋友般的情谊。 这一次的商行会议,林大人同纪子期同时出现了。 上一次的商行会议只是意向,而这次,来的都是商行大当家,可以直接当场拍板。 林大人担心这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纪子期无法回答的问题,毕竟会涉及到很多朝廷的事情。 而纪子期并不在朝中,有些事情或禁忌未必会清楚。 因而林大人此次过来,实际是给自己的曾外孙女做后盾来了,整个的会议仍是由纪子期主持。 这次纪子期不再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各位大当家,这次邀请各位前来,是有个计划要向各位推广!各位请看!” 这时,有侍从抬了一块大板上来,放在了纪子期身侧。 木板四四方方,大约有两米高,顶上方是一页页翻过去的纸。 纪子期一点头,一个高个子侍从伸手拉了一页纸下来。 展现在各大当家面前的,是一幅黎国简易的地理图,古代地图属于军事机密,因而此地图上只是标明了大致的方位,以及跟接下来的方案有关的地理位置的标记。 “各位请看,这里是一幅黎国的地理图,这上面四处,是我和户部合计出来的,全黎国除了京城外,最四通八达的四座城。” 纪子期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竹签,站在木板一侧,好似现代PPT演试一般,讲到哪,竹签便跟随到哪。 “这四座标记出来有何用意呢?这便是此次会议的重点:发展经济新区,将这四座城打造成黎国最具经济特色的四座城,并以此带动周边城的经济发展。” 纪子期一点头,那个高个子侍从又拉下一页纸,这张纸上画的是些建筑图,“如何打造?如何发展?首先这四座城的交通便利,这一点相信不用我再重复说明,各位大当家心里都十分清楚。 其实,这四座城分属不同的府,而又各有特色,如这里盛产丝绸,这里盛产茶叶,这里盛产海味,这里盛产药材。 以往这些物资的交易,都是分散的,即使有此小规模的批发市场,始终受到各种限制,难成规模。 这图上的建筑,便是建立大型的批发市场,占地约万顷,将该府各大型的商行全部邀请在内,同时在周边发展相应的运输中心。” 纪子期看了底下那些双眼冒着光的商行大当家,缓缓道:“这个批发市场,如同修路一般,由商行竞投! 竞投成功者,只要不违反朝廷律令,所有一切运作均由各商行自行决定。” 真的假的?所有商行大当家心中同时浮起疑虑,这么大的项目,可知这中间能有多少油水,朝廷能轻易放过? 纪子期明白那些人心中所想,并没有主动问及,反而转向那个高个子侍从,然后又拉下了一页纸。 这一次的纸上只有几个字“招商引资”、“透明化”。 会场上十分安静,除了呼吸声,只有纪子期清脆灵动的声音在这会场里回荡,不大,却直击人心,给所有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憾。 “大型批发市场,只是打造这四城的重点手段之一,最重要的便是‘招商引资’,吸引全国商行到此四城投资。 如何吸引?透明化!开铺流程透明化,信息透明化,收费标准透明化,税收透明化,一切朝廷可以公布出来的信息,均透明化! 最关键的一点:从朝廷公布消息的那一天起,凡到此四城投资的商户,第一年免七成税,第二年免五成税,第三年免三成税,第四年免一成半,第五年开始才按正常标准收税。 另外,朝廷设立借贷行,凡遇到资金困难,通过朝廷审核的商行,可向朝廷借贷,利息是民间钱庄的八成。” 哗…平时一个个老成持重的大当家,终于不平静了。 难掩激动的同时,有人提出了疑问:“纪小姐所说的透明化,如何能做到?” 纪子期微笑道:“朝廷在年前的时候,对此四城的官员进行了调整。” 她下巴一扬,一页纸从上面被拉了下来,上面是四张男子的脸,眼神炯炯,一脸正经。 有些认识的,已经忍不住与身边人低头交谈了起来。 “上面这四位大人,想必有不少大当家都认识,也对其四人品性甚为了解。 正直廉洁、处事公平、不畏强权、敢为百姓说话是他们四人共同的特性。”纪子期道: “这四位大人由陛下亲自挑选,以后直属京城官员管理,财政方面直对户部。最左边这位大人……” 也就是说,以后四座城的商业运作,全是由市场决定,而不是官府决定。 所有开铺税收竞投等,都不存在暗箱操作,而是通通摆到明面上来。 真正做到有能力者得之! “如此一来,各位当家可还有疑虑?” 场下一片寂静。 片刻后,唐大公子出声道:“唐某明白了。不知这承包批发市场的建造与经营需要什么条件?” 纪子期赞许一点头:“首先是商行的规模,其实是商行的流动资金,再次是商行的竞标书。 具体详细细则,如各位当家有兴趣,可在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到户部领取资料。” 她环顾四周,“各位当家可还有想了解的?” 这个方案从几个月前已经开始在暗中推进,从当地的官员、批发市场的选址、各类优惠条件等都进行了详细的规划。 特别从人和制度,这对商行来说,最至关重要的两大点上进行了细致的部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即便有,也是一些微小的不足为道的小事情,在此大策略下,完全不足一提。 说出来,反而掉各大当家的面子。 “若各位大当家没话说,我还有最后几句话想提醒各位。”纪子期的表情不知何时转为了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严厉: “这四城一旦进入改造阶段,其土地宅子,必会大幅度升值! 关于这四城的土地宅子管理,朝廷亦会另出一套相应的方案,遏制有人从中倒卖土地,推高房价,牟取暴利。 一经发现,将处以最少十倍以上罚款。此点希望各大当家铭记!” 此言一出,各当家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些自知在批发市场承包一事上无法与四大商行竞争的商行,在听到纪子期说出重点打造四城的目标后,心里就已经在盘算要将商行所有能流动的资金,以及能借到的银子,全部用来买卖当地土地和宅子。 如今纪子期直接了当地点明,此行为不可行之后,那些当家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 然后心里又不由自主地对位新近掘起的神奇女子,产生了钦佩,这样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方案,连他们自己亲自出面,也不一定能做得如此好。 而且关键是,她对整个事情无与伦比的信心!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只要按照她的计划走,必定能成功! “我唐氏商行第一个响应朝廷要求,坚决不在四城及其附近恶意买卖土地!” 唐大公子话一出,纪子期立马朝他赞许一点头。 “我叶氏商行承诺……”听说未来女婿与这纪小姐是同窗同学,想必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既然他都表态了,叶大当家当仁不让地支持,第二个表了态。 “我安氏商行承诺……”安大当家在得知安掌柜当场确定修路一事时,曾询问他为何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安掌柜道:直觉!他直觉相信纪子期所言! 安掌柜的直觉为安氏商行带了巨大的商机。 先吃到甜头的安大当家,决定再赌一把,因而第三个表了态。 四大商行已有三家表了态,曾因路途遥远而未能及时得到修路政策的楼大当家,亦在安大当家出声的时候,同时表态。 他此次之所以亲自前来京城,不顾身体年老力衰,日夜不停歇赶往京城,除了参加第二次的商会外,还有关于修路一事,希望能私下与户部中人协商,争取到相应的优惠条件。 楼大当家精于世故,深知此时的户部风气已大大不同于以往,暗路最多只能得到求见的机会。 而真正所希望求到的条件,却必须走明路才行!也就是说拿出楼氏的诚意和计划出来,让户部看到他们的决心,才有机会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因此此次的表态中,也暗含了示好的意思在内,特别是户部尚书林大人在此,他对楼氏商行的第一印象,直接影响到后面的求见与会谈。 四大商行都表了态,其他商行其实不想表态,也只能当着面作出绝不私下倒卖土地和宅子的承诺。 最先表态的四大商行,或许一开始的承诺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过后一想,立马明白了此举的好处。 如若土地与宅子价格大幅上涨,除了前几批倒卖的人能赚到钱子外,而后各商行都会因成本的上涨而产生巨大的压力。 土地升值了,宅子升值了,所有在该地的物价会跟着上涨,人工成本亦会上涨,最后还是会摊到各商行头上。 而这种虚高的土地价钱,在遇到天灾年时,立马会成为泡沫。 几人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后,脊背处凉意升起,暗自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庆幸。 第二次的商行会议很顺利地结束了。 在拿到承包及竞投规则资料后,各大有机会以及有能力获得承包资格的商行大当家,索性留在了京城。 打算亲自完成此竞投书,在户部结果公布后再离开。 唐氏与叶氏商行,两家因为已确定了结亲意向,索性决定将此次的竞投当作两家结亲的诚意。 于是一谈之下,决定强强联手,合伙拿下此次两城的竞投,五五分成。 关于分成一事上,两家还争执了许久。 唐大公子为表自己的诚心,提出四六分,叶大当家想着自家女儿高攀了人家,亦提出四六分,都想让对方多得点甜头。 最后商议许久,暂定五五分,毕竟先拿下竞投才是当务之急的事情。 一切事情妥当后,剩下的就是户部的事情了,纪子期现在头痛的,是黎渊大婚她该送什么礼的问题。 她身为三等术师,属朝廷官员之列,又是名义上的师妹,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黎渊曾为了救她,受过重伤。 可是知道她与他私下纠葛之事的人,却少之又少。 所以这明面上的礼,不送也得送。 问题是,送什么礼比较合适,又不会刺激黎渊! 纪子期曾就这事咨询过蒋灵的意见,“娘,您说大皇子大婚,我送什么礼比较合适?” 除了掌珠,蒋灵作为唯二最知情的人,对此也毫无办法,“娘年轻的时候,虽也有几个爱慕者,不过上门求亲被你外祖母拒了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娘还实在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送什么礼比较好。” “那我自己再想想吧!”纪子期吐出一口气。 最后实在没法拖了,纪子期只好写了八个老掉牙的表忠心的大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结婚,喜欢的女人若送来什么百年好合喜生贵子之类的喜庆礼物,总觉得有几分讽刺之意。 这八个字,表明了纪子期对他的忠心,这是她能做到的,亦是她愿意做的。 如同之前让掌珠捎的话一样:她回应不了他的情,但她会尽心尽力帮他! 以后大家只是君臣! 纪子期将这八个字看了又看,去了蒋大师书房,让他明日带到东宫交给黎渊。 礼不能不送,人却可以不去!而且想必明日的大婚,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希望她会出现。 纪子期索性以身体不适怕冲撞贵人为由,让蒋大师帮她请了假。 与她同样没去宫中祝贺的,还有杜峰。 这一日朝中官员都放了假,杜峰干脆来到蒋府找纪子期。 两人已有段日子未曾见过面了,纪子期忙着商会的事情,杜峰亦每日不知道忙着啥。 两人对对方所做的事情,均不太了解,心里却默契地相信,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增加自保的砝码。 蒋灵看着视线缠绵的二人,连忙捂住小星的眼睛,嫌弃地挥手:“走吧走吧,早点回来!都快成婚了,注意点分寸!” 纪子期暗中吐了吐舌头,告别蒋灵,同杜峰一起出了蒋府。 这一次,两人既没有去小树林,亦没有去纪府,反是一致地手牵着手,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因着黎渊大婚,各外地官员纷纷回京祝贺,再加上商行会议的号召力,京城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人多是多,喜庆也是真喜庆,但要说来京的那些外地官员,心里没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这大皇子大婚,为何偏偏要选在年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年前这些外地的官员们要回京述职,已回来过一次,才刚赶回去过了个年,又要风尘仆仆地赶来京城。 特别是那些离京城有些远,年龄又偏长的官员,心里那个苦,根本无法向外人道。 就不能换个日子吗?年中或年末,也不用将他们一把老骨头折腾成这样! 他们自是不知,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为免夜长梦多,急急地定在了纪子期与杜峰大婚前。 而四月二十之前便只有两个好日子,一个是过年前,一个便是三月初三了。 过年前离选定皇子妃人选时间隔得太近,虽说急,但皇子妃是将来的皇后未来的国母,怎么也不能失礼和怠慢。 因而只能选在三月初三,委屈一众官员了。 两人像老夫老妻般,牵着手在街上闲逛了小半天。 看到有趣的,东摸摸西瞧瞧,没有想买的欲望,纯粹是享受逛街的乐趣。 纪子期偷偷瞟瞟身旁高大的男子,在享受这种两人单纯相偎的感觉时,又有些担心两人的激情期这么快就过去了? 不过婚后,不,从新婚夜起,欲哭无泪的纪子期才发现,现在的杜峰根本就是在养精蓄锐! 离婚期越近,杜峰越觉得自己无法忍受,每天晚上只要一想到他的洞房花烛,浑身血液沸腾,疼得难受,哪里敢与纪子期待在空无一人的地方。 逛得累了,两人找了一处茶楼,坐下来歇息。 “期期,星宿作乱,东林那边已经连吃了三场败仗了。”正吃茶间,杜峰突然道。 纪子期抬起头,疑惑他为何会与她说这些,“嗯?” “我打算向陛下请命,待东林雨水期过后,大约六七月的时候,前往东林。”杜峰面露歉意:“期期,对不住,刚新婚,就要扔下你一人在府。” “杜峰,”纪子期有些怔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杜峰是将军,打仗是他的天职,一个不能征服战场的将军,是毫无自信和尊严可言的。 只是,发生了元宵的事后,纪子期发现自己心里十分的依赖他。 乍听到此消息后,泫然欲泣,眼里水光莹莹,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 杜峰的心脏剧烈地痛了一下,他握着她的手,“期期,我不放心他,我想要保护你! 他现在是大皇子,将来是皇帝,现在的他有陛下压制住,或许不敢轻举妄动。 可陛下已年老,过不了几年,便会逐步退到幕后,到时候,谁也压制不了他! 如若他真的不顾一切,置黎国于不顾,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咱们若想要安安心心地永远在一起,除了造反,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天下兵马尽数握在手中,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也可以的!杜峰,我可以将术师协会掌在手中,也可以将这黎国经济掌在手中,他一样会忌惮!”纪子期急急道。 “我知道!期期,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我是男人,保护妻儿是我的责任!”杜峰轻声道:“我怎能将这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 一个男人,若没了事业和权力在手,必会日渐颓废,这样的杜峰亦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纪子期咬着唇,泛着水光的眸子带着乞求盯着他,“那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去东林可好?” “期期,战场危险,我不想你跟着我去受苦。” “又不是没去过?我去了不光不会给你添乱,说不定还能帮到你。”纪子期双颊一鼓,带着几分蛮横,“我不管,你要是敢不带我去,我以后都不理你!” 见杜峰只宠溺看着她并不出声,又道:“你就不怕他趁你不在京城的时候乱来?到时候谁来救我?” 杜峰整个人突然变得冷硬起来,像把出鞘的刀,泛着阴冷的寒光,声音冷酷而斩钉截铁:“他敢?他若敢,我必反!” 纪子期吓一跳,好在茶楼人多声音喧闹,倒也无人注意这边二人的对话,“杜峰,这是在外面,说话小声点。” 杜峰重哼一声,“但我不能给他这个伤害你的机会,到时候你我二人夫唱妇随,一起上战场。” 纪子期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只不过世间万事的发展,常常都不会按人的意愿走。 明儿个会发生何事,都没有人有说得清,何况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情呢? 黄昏的时候,杜峰规规矩矩地将纪子期送到了蒋府。 蒋灵看到无一丝异样的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蒋大师从宫中回来,道昨日一切正常,纪子期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虽然掌珠说黎渊已放下了不少,但事情一日不过去,她这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 如今大婚顺利完成,才真正让她心里安心了下来,她在心里默默道:师兄,希望你能好好的!师妹在这里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二月的税收情况陆续上报户部,林大人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一月开始是第一批承包修路的商行开始免税的月份,不过以往一月坊间生意惨淡,税收少,各大商行亦不例外。 今年一月虽番了五番,但一月免税的商行数量不多,具体还看不出有什么影响。 二月坊间生意开始回暖,免税的商行数量急剧,林大人对税收情况的担忧不无道理。 如今报上来的税收,比去年二月不仅不降,反而涨了五成,这让他如何能不惊喜? 三月的四大城打造项目一推出,从各大商行大当家跃跃欲试的态度上,已经知道其必能带来巨大的效益。 强强联手的不只有叶氏和唐氏,安氏和楼氏亦找了几家商行联手。 最后叶氏和唐氏承包了两城批发市场的建造,安氏和楼氏及其合伙商家各承担了一家。 其实按照纪子期的想法,她并不希望这四城均由四大商行承包。 垄断是商人的最爱,但从国家的立场来讲,更愿看到百花齐放,万家争鸣。 不过以黎国现在商行的分布和实力来看,除了这四家,还真找不出可与之相抗衡的商行了。 于是纪子期的下一步计划,便是重点扶持中小商行了。 —— 四月十九,出嫁前一天。 当蒋灵拿着她的嫁妆单子过来时,纪子期着实吓了一大跳。 无聊时她曾猜想着她的嫁妆应该不会少,杜峰送过来的聘礼已经有十六抬,折合下来约有十万两银子。 她这两年通过苏氏木匠铺,也挣了二三万两银子。 再加上蒋灵手上太奶留下来的分出一部分,估计怎么也不会少。 但亲眼看到单子时,她还是惊愕了几秒,“娘,怎么这么多?” “除了杜府抬过来的,你自己的银子外,还有你太爷太奶的,你外祖母的,林府太爷和外祖父的。” “这个我都知道,只是比我想的要多了。”纪子期道:“娘,您不会将太奶留下来的,给了一大半给我吧!” “一大半倒没有。”蒋灵道:“娘和爹早商量过了,女人的嫁妆是一辈子的依靠,所以娘将你太奶留下来的,分成了四份,你和小雨各四成,小风和小星各一成。” “娘,小风小星的留得太少了吧?”纪子期道:“就算要分,也该平均才是。” 蒋灵道:“小风小星一来年岁小,二来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家产理当自己挣,何况还有你爹外祖父两位太爷在。 林府太爷外祖父外祖母担过来的,阿娘也吓了一跳,不过阿娘猜想,许是因为他们心里始终觉得亏欠了咱们几母子,有心补偿。 而且你又是长女长孙,自然得办得隆重盛大,盛情难却下,阿娘便替你收下了。 小雪你是个有出息的,杜峰也是,这几府将来的繁盛,指不定都要靠你二人支撑。 所以现在先收下,将来慢慢还就是了。” 不收都收了,还能怎样?纪子期有些无奈。 没有人会嫌银子多的,纪子期也一样。只是古代的嫁妆不光是银子,而是古玩字画玉石玉器布帛,用她的话说,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堆。 不光要专门找地方存放,还得让人定期打理,定期盘点,光想想就觉得头痛。 要是像现代一样,简单的房子车子票子,哪有那么多烦心事。没办法,入乡随俗。 话虽如此说,突然间升级成为一个小富婆,纪子期心里还是有些飘飘然的。 她自身要带过去的东西很少,除了新做的衣衫外,就是她自己偷偷缝制的情趣内衣,还有杜峰的特制里衣裤。 嗯,还有那本不可言说的小人书。 蒋灵这几日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曾对那个锁着小锁的首饰盒,好奇问道:“小雪,这里面是什么?” 要知道从来京城后,纪子期从无任何一件事情瞒着她,所以对女儿突然的小秘密感到有些奇怪。 纪子期耸耸肩,特淡定的道:“杜峰送的,钥匙在他那,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确实无任何事瞒过蒋灵,除了与杜峰之间不可言说的事情外。 女儿家大了,总不可能事事事无巨细地同自己阿娘讲。 纪子期心里有些歉意,又觉得本就该如此。 可一想到若自己以后有个女儿,敢在婚前与男子这般,她肯定打断她的腿。 这一想还真是纠结。 纪子期轻拍一下自己脑袋,想那么长远的事干什么,明天才出嫁呢,生孩子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天还没亮,蒋灵就来拍门了,“小雪,起了。” 还没到时辰呢,纪子期半梦半醒间,嘟哝着:“娘,让我再睡会。” “睡什么睡?今日你出嫁,别误了时辰。” 纪子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片刻后,才想起自己今日出嫁,连忙起身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除了蒋灵外,还有一个面生的圆润妇人,一脸的喜气盈盈。 纪子期狐疑地看着蒋灵,“娘,这是……” “负责梳妆的刘婶子。”蒋灵道:“这京城里最好的,娘特意请来的。” 看着纪子期不以为然的表情,继续道:“娘知道你懂得妆扮自己,不过新娘子这天,装扮得好看是其次,装扮得喜庆才是最重要的。” 纪子期偷偷朝蒋灵一吐舌,然后转向那刘婶子,“有劳您了,刘婶子!” “这是刘婶子的份内事。”刘婶子笑道:“纪小姐客气!” 简单洗漱完后,刘婶子拿了两根细线朝纪子期走来,她奇道:“这是干什么的?” “净面。”刘婶子面圆圆,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即使不笑,单看眼也好像在笑。 净面?纪子期在脑子里搜索这两个字的意思,还没想明白,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啊”,她一声大叫。 “你干什么?”纪子期抚着脸上火辣辣地一处,有些恼怒地瞪着刘婶子。 “净面。” “这拔毛就叫净面?”纪子期怒道:“我不要净面了。” 啪的一声,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蒋灵大力啪了一下她捂着脸的手。 “娘,您打我干什么?”纪子期委屈道。 “别瞎闹腾,哪有人出嫁不净面的。”蒋灵瞪她,“后面还有好多事,快点!” 被蒋灵一凶,纪子期不敢出声了,咬着下唇,将脸朝刘婶子的手凑了过去。 然后哎呀哎呀声唤个不停,等净完面,纪子期已是泪眼汪汪。 那委屈的小模样,看是蒋灵又好笑又心疼。 刘婶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纪小姐天生丽质,这皮肤本就又嫩又滑,这一净面之后,更是嫩得像刚剥出的鸡蛋。” 纪子期扭头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确实比以往要白上几分,可就算是一只鸡,被除了毛,也是这么白的好不好? 面上火辣辣的痛,让纪子期心里很憋屈。 刘婶子欣赏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揭开后,有股淡淡清香传来。 她伸手在盒子里挖了些透明的东西,抹在了纪子期面上,凉凉爽爽的,不一会面上痛意散了不少。 “刘婶子,这是什么?”纪子期好奇道。 “这是刘婶子祖传的玉容膏。”刘婶子笑脸上有几分自得,“净面后敷上一些,能快速止痛,也不易过敏。” 祖传的?想来想要两盒是没什么可能的了,纪子期一听后兴致缺缺。 这边蒋灵已吩咐人抬了个大木盆过来,里面装着热水,蒸气腾腾,隐隐有些花的香味。 刘婶子很有眼色的道:“夫人小姐先忙,刘婶子先出去外面候着。” 纪子期边脱衣边道:“娘,您先出去吧。” 蒋灵端了个凳子,放在木桶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雪,这一次娘来帮你洗。” “娘,”纪子期张嘴呆楞住,脱衣衫的手停了下来。 “你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娘不知道帮你洗了多少次。现在你要出嫁了,以后就是人家的人了,就让娘帮你洗这最后一次。” 那略带哽咽的声音,欣慰与不舍交织,眼里满满的母爱击中了纪子期的心房,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出来。 “娘……” “别哭,娘的乖女儿,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蒋灵自己如此说,眼泪却忍不住啪啪往下掉,她扭过身用手一抹泪,然后换回微笑的神情,“来,小雪,快过来。” 纪子期温顺地走了过去,只是这么大人了,就算是自己阿娘,脱光光还是有些尴尬。 她穿着肚兜和亵裤踏进了木盆里,然后在木盆里脱掉了身上最后的衣衫。 水面上飘着一层红的粉的白的花瓣,倒是将水底下的身子遮了个严实,省了纪子期的尴尬。 蒋灵舀起一瓢水,轻轻淋在纪子期头上,用上皂角仔仔细细地按摩清洗起来。 那认真的神情,好似那头发是一匹世上仅有的贵重锦缎,珍重而珍惜。 靠在木盆边上的纪子期,眼微闭,头后仰,舒服地快睡着了。 说是帮她洗,女儿毕竟已经这么大了,洗完了头,帮她捏捏肩,擦擦背,蒋灵转过了身。 一阵哗啦水响,和窸窸窣窣声后,蒋灵回头,纪子期已经穿好了里衣。 发丝还滴着水,蒋灵走过去,拿起一块干的澡巾,帮她轻轻擦拭。 大红的嫁衣,不知何时已放置在了床上,纪子期先前曾象征性的绣过两针,知道它无与伦比的爽滑手感。 触手冰冰凉凉,像刚刚擦在面上的玉容膏一样,纪子期的手从上面轻轻滑过,神情迷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雪,穿上吧。”蒋灵轻声道。 泛着明艳光泽的嫁衣穿在纪子期凹凸有致的身上,艳得似火,衬得那小脸蛋似涂上了一抹胭脂,明媚无双。 偏偏那眉间的清冷,硬生生压住那火热,形成一种突兀而又动人心弦的绝美气质。 纪子期轻唤一声看得呆住了的蒋灵,“娘。” 蒋灵缓过神,当年那小小一团偎在自己怀中的肉团子,如今已长成即将为人妻的俏姑娘,她心中骄傲又感慨。 正文 171、洞房花烛 “你先等等,娘去唤你外祖母和刘婶子进来。”蒋灵迅速别开微红的眼,出了房门。 纪子期眨动双眼,深吸两口气,将眼泪眨了回去。 范铭烟和刘婶子同样对换上新娘装的纪子期赞不绝口。 以刘婶子的眼光来看,这样的美人儿,根本无须上妆,梳好发带上头盖,直接就可以出门了。 话虽夸张,范铭烟和蒋灵却乐得合不拢嘴。 谁人不爱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女儿啊?何况在二人的眼中,这天下最动听的赞美,都不足以说出小雪的十分之一。 梳妆前,先由范铭烟用梳子在她头上梳了三梳,边梳嘴里边说着吉利的话:“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刘婶子不愧是京城里最好的梳妆娘子,梳头手艺一流,不一会,一个喜庆的流云髻便完成了,露出光洁的额头,端庄大气。 妆容在纪子期的坚持下,只打了淡淡一层底粉。 按她原本的想法,是想画上眼线眼影,给杜峰一个让他完全惊艳的新娘子。 可从刚刚开始,她的心里不光有即将成为新娘子的喜悦和羞涩,亦有即将离开父母身边的哀伤和不舍。 只一想她就忍不住要红了眼眶,等会若小雨小风小星几人一哭闹,她如何能忍得住? 万一到时候成不了最美的新娘子,反而成了最丑的怎么办? 于是纪子期打消了这个念头,妆容越淡越好。 新娘子生得好,无论怎么妆扮都好看,刘婶子也不坚持,依着她化了最淡的妆。 饶是如此,新娘子依然明眸皓齿,艳若桃李,如画中走出的美人儿般,倾倒众生。 范铭烟轻拍神情有些痴痴的蒋灵的手,“咱们出去吧,好多人等着添妆!” 房间里人来人往,纪子期只觉得脸都快要笑僵了,那些人大部分都只见过几面,她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新娘子不说话,可以当是矜持,来添妆的人,与其随意搭上两句话也就出去了。 终于送走了大波人后,纪子期长长吐出一口气,刚刚端坐着的腰,立马跨了下来。 目前来说,纪子期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她认识的几人,都不能来新房陪她。 程清与吴三多是前几日成的婚,根本没法能过来。 江嘉桐参加完程清的婚宴,本来是打算赶过来纪子期这边的,谁知那天喝多了,醉了一天,根本没法赶到京城。 她自己倒是很想,不过她爹娘不放心。在程清婚宴上喝多出丑也就算了,毕竟是在天顺自家门前。 若跑来京城出了丑,那可不光是丢自己的脸,连女方家的脸都丢了。 纪子期对这点并不放在心上,但她也不放心江嘉桐,在醉酒后身子还不舒服的情况下来京城。 掌珠更不必说了,她要出来,只能扮成男子,若扮成了男子,如何能进得了她的闺房? 于是,现在能陪伴她的,便只有小雨和几个被范铭烟和蒋灵请来的,她并不熟的小娘子。 只是小雨一看到她就眼红红,令到她心里也一直酸酸的。 那几个小娘子聚在一起,时不时偷偷拿眼瞟一眼她,当与纪子期眼神相撞时,迅速地低上头,面上染上一抹绯色。 纪子期暗中翻个白眼,这到底谁才是新娘子啊?她都没害羞,你们害羞个啥? 吉时快至,一身大红喜服的杜峰,骑在头上绑着大红花的追风背上,眉稍眼角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气。 纪子期是长孙女,没有未成婚的小叔,亦没有成年的兄弟,杜峰很轻易地就将人接了出来。 临出门拜别蒋大师纪氏夫妇时,跪在地上的纪子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蒋灵躲在纪仲春怀里偷偷抹泪,范铭烟将哭闹不止的小风小星带走了。 蒋大师忍不住别开脸,轻轻扬起了头。 纪仲春眼泪虽未出,声音却哽咽,带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出嫁父亲的心酸,“杜峰,我将小雪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善待她!” “是,岳父大人!小婿一定将期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不要让她吃一点苦,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杜峰郑重许诺。 出门的吉时已至,喜娘扶着跪在地上的纪子期,出门送上了花轿。 蒋府里的蒋灵与小雨,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纪子期红肿着眼,坐在轿子里一摇一晃,晕得人想吐。 直到肚子传来咕咕声,才想起自己今天貌似只是喝了碗粥,吃了个鸡蛋。 头上沉重的金饰都快将她脖子压断了。 纪子期揉揉发晕的脑袋,心里暗暗发愁,万一等会拜堂的时候晕倒了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轿子窗侧传来轻叩声,纪子期掀开盖头,微微拉开窗。 一双白嫩的小手,从窗子里递了个油包纸进来。 纪子期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几个肉包子。 “少爷说怕少夫人您饿着,特意让奴婢去买的。”是个小丫头嫩嫩的声音,有点耳熟。 纪子期从窗缝里悄悄瞟了一眼,小丫头下巴尖尖,眼大大,是个美人胚子,也很眼熟。 小丫头也正往里面看,与纪子期视线一碰撞,像只受惊似的小兔子,肩一缩,眼里已有了莹莹泪光。 “少夫人,上次的事是杜喜大人吩咐奴婢那么做的,少夫人,您可千万别赶奴婢走!” 原来是她第一次去杜府时,将茶水倒在她身上,骗她去杜峰书房的那个小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安安。” “安安?”纪子期微笑道:“倒是个好名字。” “少夫人您不生奴婢的气吗?”安安咬着唇,怯生生的。 “不生气,安安。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变。 心里却道:她这么大度的人,怎么牵连无辜?要找也是找罪魁祸首算账才是!呵呵,杜喜! 几个包子下肚,纪子期精神回来了。 不过这肚子一饱,别的问题又出现了,身上的衣衫,腰身处紧得慌。 先前穿上身的时候,正饿着肚子,蒋灵使劲用腰带将腰身勒到最小,也还能接受。 现在,她只想快点解开那腰带,好让自己大口喘上几口气。 做回新娘子,可真不容易! 还好杜府与蒋府相隔不远,花轿走得再慢,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跨过火盆,拜完天地,在礼官高唱“送入洞房!”声中,纪子期被送进了她与杜峰的新房。 头上盖头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只能看到很多双穿着不同鞋式的脚,在她身边走来又走去。 然后有人起哄,“新郎倌来啦,快来揭盖头!” 纪子期的心不可抑止地轻轻跳了起来。 屋子里声音很嘈杂,妇人的男子的少女的小孩子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然而她还是听到了杜峰一步一个脚印,伴随着她心跳的节奏,向她走来的声音。 然后,一双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靴出现在了她的盖头下方。 纪子期嘴角一翘,这鞋,也真够骚包的! 视线突然亮了起来,纪子期自然地抬起头,杜峰浩瀚如星辰的眸子映入了她的眼中,那双眼里的喜悦和笑意,深深地感染了她,她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新娘子好漂亮啊!”四处都是抽气声,有人惊呼。 “杜大将军,你可真有福气!”酸溜溜的语气,是某位还未成婚的公子哥儿。 这时有人端了碗饺子过来,喜娘接过,夹起一个放到纪子期唇边,让她小小咬了一口,然后问道:“生不生?” “生!”纪子期脆生生应道,毫无新嫁娘的扭捏,惹得新房里一众人齐声大笑。 “好了好了,看也看过,该去招呼客人了。”喜娘开始赶人了。 “期期,等着我,我很快回来。”杜峰俯低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引来一众未婚男子的起哄声。 纪子期面孔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不一会,新房里便只剩下纪子期,小丫头安安,喜娘,还有几位留下来陪她的已婚妇人。 其中一人,便是杜峰的表妹曹夫人冯雪柔。 冯雪柔面上的妆容有些浓,然而还是掩饰不住她的憔悴。 她对着纪子期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表嫂,恭喜你!” “表妹,谢谢你。”纪子期微笑道。 冯雪柔有心想尽到陪嫁娘的职责,陪纪子期说说话。 可她自己满腹心事,眼前一脸娇美羞涩笑容的新娘子,更是无端刺得她的心剧痛。 几次张了张嘴,均是合上了。 另外几位妇人与纪子期从未见过面,但也知道这杜大将军新娶的夫人,不是一般人。 因而不敢上前随意搭话,只坐在一旁静静相陪,反正杜夫人当初找她们的时候,也就提了这一点要求。 新房里静了下来,一旁的小丫头安安时不时探出脑袋向外瞧一瞧。 纪子期猜想她应是很想去前院看看热闹,“安安,你去前院瞧瞧,瞧着有趣的,回来讲给我听。” 得了令的小丫头安安笑得眉眼弯弯,飞快行个礼,噌地出去了。 不一会,安安就跑回来了,满脸通红,双眼亮晶晶的,“少夫人,前院好多人,大家都抢着灌少爷酒呢。 有几个人可吓人了,又高又壮,眼睛比灯笼还大,拿着一坛酒,非要跟少爷对干!” “那少爷怎么应对的?”纪子期紧张道。 “少爷没说话,一旁的杜喜大人站出来了,说:今晚是少爷的洞房花烛夜,谁要是想跟少爷喝酒的,先得过了喜乐安康这一关。” 安安眼里露着崇拜,“杜喜大人平时整天笑嘻嘻的,可奴婢觉得他好可怕。今日他不笑了,奴婢反而觉得他好英勇!” 看在杜喜帮杜峰挡酒的份上,当日骗她一事,就算了。 “少夫人,奴婢再去瞧瞧可好?”安安眨巴着眼,祈求道。 纪子期点点头,安安欢呼一声,又嗖嗖地跑出去了。 就这样一来一回的,时间也很快过去了。 不一会,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两个陌生的男子架着满身酒气的杜峰迈进了新房。 几位相陪妇人和冯雪柔轻轻吁出一口气,退出了新房。 喜娘道了几句恭喜话,收过杜峰递过来的沉甸甸的一袋银子,笑得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不见了踪影。 然后拉着小丫头安安离开了新房,将空间让给两位新人独处。 终于结束了!纪子期浑身放松,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紧拉着哎哟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原来上面铺满了花生桂圆核桃之类的,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纪子期皱着眉,想摸摸被硌到的后背,可衣衫太紧,手臂根本无法伸展,她便伸手解开了缠在腰间的腰带。 端着两盏酒的杜峰见状,眼神攸地暗了。 “期期,你这么迫不急待吗?”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纪子期抬头,看到杜峰偏深的眼神,心里咯登一下,忙垂下手,正襟危坐。 浅浅笑声传入她耳畔,旁边突然陷了下去,熟悉的男子气息钻入她鼻子中。 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她眼前,“期期,合卺酒。” 纪子期伸手接过,手臂交缠,轻轻饮了一口。 杜峰夹紧她手臂不放,低声诱惑道:“期期,这合卺酒得干了才好!” 胡说?阿娘说意思一下就好了。 纪子期撇撇嘴不理他,杜峰略一用力勾回她执酒的手,一口喝干。 然后另一只手揽住她腰身,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对着红唇吻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从他口中过渡到她口中,纪子期不依,小舌拼命抵挡,可惜敌不过那强势的舌,只得咽了下去。 而后那舌依然不肯放过她,使命地与她纠缠,吞食着那唇里的芳香。 等松开时,纪子期已气喘吁吁,饮过酒后双颊酡红,双眸迷离,小嘴儿微张,拼命喘着气。 那明艳风情看得杜峰下腹一紧,忍不住将她压倒在床上,纪子期皱着眉啊了一声,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杜峰这才想起那满床的花生桂圆核桃还未撤走。 他一个翻身,让纪子期趴在了他的身上。 背上痛意还在,纪子期倒抽两口气,想着杜峰也应该痛得很,就想坐起来。 杜峰揽着她的腰不放,“期期,我皮厚,不怕痛。” “那我也不能一直在上面啊?”纪子期瞪他。 “我不介意。”身下男子突然风流一笑,尽是暧昧,“以后,期期都在上面如何?” 纪子期这才品出这话的意思,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收拾好床再睡!” “是!媳妇大人!”杜峰面上装出严肃表情,眼里却全是宠溺。 纪子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你先去洗漱,我来收拾!” 杜峰坐起身,在她面上亲了一口后,走向了隔间。 纪子期摘下头上沉重的金饰,将盘着的头发放下,除掉大红喜服,感觉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了。 将整张被子拿走后,纪子期打算直接用被单将床上的花生等物打包放到一边,再换上新的被单。 掀开后,才发现被单下面还有一层。不只有一层,正中间还放着一张醒目的白帕子。 纪子期的面不可抑制地燃烧了起来,她将放在一旁的被子重新放在了床上,盖住那耀眼的白。 “在做什么?”突兀的男声响起,纪子期吓一大跳。 “怎么这么快?”她道。 杜峰笑而不语,只有赤祼裸的眼神告诉她,还用问吗? 纪子期本就烧着脸更加热了,她垂下眸子,低声道:“我去洗漱。” 然后几乎是惊慌失措地逃进了隔间。 两人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事早就做了无数次,到了这最后时刻,纪子期还是觉得心跳得厉害。 今晚的杜峰全身都发着热,毫不掩饰的欲望让她心惊。 今晚,他会放过自己吗?纪子期咬着唇,心下有些不肯定。 虽说他先前答应过自己,但这种日子,怕是很难忍得住吧! 那她从还是不从呢?这几日,又恰好是危险期,万一有了怎么办,这个身子还这么稚嫩! 真是纠结!纪子期看着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挤眉弄眼:你怎么长得这么慢?为什么不大点呢? 隔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有股风吹了进来。 她一回头,看到杜峰已大踏步朝她走来,面色带着不郁,“你怎么这么慢?” 她才刚进来好不好?纪子期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不我来帮期期洗好不好?”杜峰眉眼舒展,不怀好意地将她上下一打量。 纪子期双手捂胸,瞪他,“不要!你先出去!” 那厮却已大手一展,抓住她横在胸前的手往边上扯开,另一只手已经探向了她衣襟。 纪子期挣扎起来,却哪是他对手,此时已至夏季,身上衣衫本就少,除了一件,便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绣花肚兜。 雪白圆润的肩被那大红衬得更加洁白,像上好的牛奶。 杜峰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长臂一揽,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一旁早已备好水的木桶里。 然后手伸到她背后,三两下解开了她的肚兜,扯过扔到了一边。 纪子期惊呼一声,双手捂住胸前风光。 水花溅起,打湿了她的发丝,贴在面上,衬得肌肤如雪,清澈明眸正防备地瞪着他,水中曼妙身姿隐约可见。 杜峰伸出两根食指,定住纪子期下巴,眸中欲火似要爆开,声音暗哑低沉: “我第一次发现你是女子的时候,当时就在想,你若是再大些,我一定当场办了你!” 话音未落,唇已先至。 以往杜峰的吻已让纪子期觉得霸道又火热,带着不顾一切地缠绵,令她心悸又害怕。 然而现在抛开了一切桎梏的杜峰,才让纪子期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什么是男人狼一般的本性。 特别当她面对的是一匹饿了许久,尝到过甜头却永远不知足的老狼。 在她还混混沌沌的时候,她已被他从桶中拎了出来,身无寸缕地躺在她与杜峰两人的婚床上。 柔顺的发丝像墨一样散开在大红色的锦被上,雪白的肌肤如花朵一般绽放在其间,玉体横陈,红黑相间,妖娆而诱人。 杜峰快速地除去了衣衫,面对着眼前的饕餮大餐,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床上的女子连一声反对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已被那潮水一般汹涌的欲火吞没,毫无反抗的余地。 此时已至夏日,偏有一股春风一样的东西,吹过大红的喜烛,吹过来不及放下的丝幔,吹到纠缠着的二人身上,春意盎然。 纪子期经历过无数的风,温暖的春风狂烈的北风,却无一样及得过此时身上男子鼻息间喷出的热风,噬骨缠绵,魅人心神,只让人软成了一汪春水。 那个男子的唇与手,像个熟练的琴师,奏响了最美的乐章。 好似乐章一般的声音穿过她的心脏与喉,在这暧昧夜里飘散开来。 叮叮咚咚,像山涧泉水,雨中风铃,像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亦是压倒身上男子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双眼火红,青筋爆起,汗珠滚滚而下,积蓄了二十多年的力量一触即发。 “期期。”他颤着声祈求。 此时的纪子期早已迷迷蒙蒙,不知身处何在,只知道自己被架在了一堆火上烤,难耐地扭动身子,想减轻那不适。 越扭动火花愈大,身上男子终于克制不住。 “啊”,身上的剧痛让纪子期清醒过来,她原本无助地抓住床单的手,自然而然地推上身上男子的肩,想将他推开。 然后那双手被固定在了头部两侧,十指交缠。 杜峰的唇吻了下来,将她的抗议吞进了肚子里。 时而疾风骤雨,时而细雨绵绵,花一般的女子,被折腾了整整一晚上。 无论是哀求也好,哭泣也罢,都只能换来一轮又一轮更加狂野又粗暴的摧残。 她不知道自己被摆成过几种姿势,只知道电闪雷鸣的感觉从未离开。 只知道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只能无声地哭泣求饶,然后那眼泪被滚烫的唇尽数吸入了口中。 ——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杜乐,尽心尽职地盯着四周,防止哪个不长眼的想听壁角的家伙,偷偷溜进来打扰了少爷和少夫人的好事。 其实他也好想偷偷靠近去听一听,自从有了心上人阿玉,杜乐对男女之事充满了好奇。 只可惜他所认识的要不就是大龄未婚男,如少爷杜喜杜安,少爷守着少夫人,杜喜守着那小丫头,杜安没有成亲的打算。 要不就是满嘴胡话的糙汉子,二话不说拉着他就上青楼,让他亲自去体验,吓得他立马调头就跑。 要是被阿玉知道了,打断他两条腿是小,只怕是以后都不会理他了。 好奇心起的杜乐,终于忍不住朝那房门靠近又靠近,听到里面少爷带着哄骗的低沉声音,“期期,再来一次好不好?” 然后是少夫人娇嫩的拒绝声,“不要!”,然后是尖叫,猫咪似的惹人心痒,似哭泣又似求饶。 杜乐的脸瞬间爆红,像被人睬着尾巴似的火速跳开,离那房门远远的,远到听不到新房里任何的响动为止。 可那声音却一直萦扰在那耳际挥之不去,杜乐的身子迅速发热,愈发想念阿玉。 杜府里正上演着热辣辣的一幕的,可不止今晚的新郎倌和新娘子,还有新郎倌的爹娘,新娘子的公婆。 杜元帅被灌得有些醉了,今晚是他儿子杜峰的大喜日子,那些人见灌不到新郎倌,便将这气撒到了新郎倌的爹的头上。 因此饶是杜元帅好酒量,几大坛下肚,回到房时已有些踉踉跄跄了。 屋内油灯下,杜夫人正在等着他,娇美的容颜一如当年,杜元帅想起初见她时那含泪带俏的模样,与此时容颜重叠,一时恍惚觉得回到了当年。 杜夫人被自家夫君火辣辣地眼神盯得有些面红了,她起身向他走来,小声埋怨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而后又带着几分心疼,“喝这么多,明天够你受的。” 杜元帅一把握住她的手,痴痴唤了一声,“阿竹!” 声音里的缠绵听得杜夫人心头一跳,她想伸出手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夫君,却发现自家夫君虽身子不稳,握着她的手却稳得很。 “青哥,你先松手,我帮你更衣,好好睡上一觉。”杜夫人柔声道。 杜元帅听话地松开了手,伸开双臂,乖乖地任自家夫人帮自己更衣。 只是实在有些醉了,脚下一打颤,后退两步,仰着倒到了床上,连带着怕他摔倒的杜夫人也一起摔到了他身上。 他将她一揽,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双眸发亮,“阿竹,还记得咱们的洞房花烛吗?” 怎么会不记得?杜夫人面上发热,那几天自己可被折腾惨了,回门那日回到冯府后,趴到阿娘怀里委屈地哭了好久,死也不肯回来。 想到那时候的糗事,杜夫人眼神有些闪烁,“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还提来干什么?” “当时我年纪轻,又冲动,应该让你吃了不少苦。”杜元帅唇舌在她脖颈间移动,“今日就好好弥补你一下可好?” 呸!杜夫人暗中翻个白眼,哪次不是这么说?哪次轻易放过她了? 杜夫人伸手推他,想说明早新人要过来请安,今晚就早点休息。 杜元帅的手,已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衣衫,轻易地就撩拨起了她身体里的渴望。 无力的杜夫人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只盼着他今晚能收敛一些,若是明日起得比新人还晚,传出去只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只是今晚的杜元帅似乎比以往更为勇猛,不一会便响起了阵阵惊呼声,满室生春。 —— 东宫里,黎渊抛下新婚一个多月的皇子妃,独自一人来到了纪子期曾住过的屋子里。 同样的一壶酒,两盏杯,默默饮酒的一个男子,形单影支的背影凄凉又萧索。 他执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对面的酒杯,落寞道:“师妹,祝你新婚快乐!” 仰头饮尽自己杯中酒,然后执起对面那杯,一饮而尽。 倒了满满两杯酒后,再次轻碰,“师妹,祝你和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同样喝光了两杯酒,同样又斟上两杯酒,“师妹,从此以后,我是大皇子,你是杜少夫人!我们,两不相欠!” 黎渊狠狠盯着对面那酒杯,握着自己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青筋暴起的手背,与那光滑泛着光泽的手中酒盏形成鲜明对比。 举起放下举起又放下,许久后,终于将两杯酒轮流一饮而尽。 待到天色微明,出来时,已是未遇见纪子期之前的大皇子。 只是曾经发生过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抹去?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只是在心底划出了一个位置,将她装进了那里而已,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位置能越来越小。 这样已经够了! —— 被狂风暴雨摧残了一晚上的小人儿,并未像花一样凋零,反而因得到雨水的滋润,越发明艳。 一早醒来神情气爽的杜峰,看到被他紧搂着怀中的小人儿娇艳的脸蛋,红嘟嘟的唇,身上一热,昨夜美妙之极的滋味涌上来,手不自觉地开始下移。 纪子期是在一双作怪的手的骚扰下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动一下身子,浑身像被碾过的酸痛让她发出丝的一声抽气惊呼。 昨晚的片断像潮水般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成婚了!昨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然后她被折腾了一个晚上,不是一次,是一个晚上! 杜峰这家伙未遵守与她的承诺! 纪子期啪地打掉在她身上游走的手,坐起身,恨恨指责:“杜峰,你不守承诺!” 一手撑在耳侧的男子双眸迅速深了,那熟悉的目光,让纪子期心头一惊,顺着杜峰的眼光一看,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此时一坐起身,大红锦被滑到腰间,露出前面无限美好的风光,那触目惊心的点点红痕,昭告着她昨晚的凄惨。 纪子期一声尖叫,双手捂住胸,却已被一跃而起的男子压在了身下。 “混蛋,放开我!”浑身的酸痛令纪子期泫然欲泣,大声抗议。 杜峰一把扯开她双手,轻笑道:“又不是没看过,遮什么遮?” “既然都看过了,还看什么看?”纪子期咬牙道。 “虽是看过了,却看不够。”杜峰俯到她耳边,“永远都看不够。” 情话虽动听,可身上的疼痛告诉她,这人在床上狠起来比狼还凶猛,决不能被魅惑。 “起来!该去给爹娘请安了。”她伸手推他。 “不急,还早着呢。”身上男子的手开始作怪,声音里已满是情—欲,“期期,再来一次好不好?” “不要……呜……”唇已被堵得严严实实。 新一轮的征伐即将开始,纪子期瞟到窗外已微微发亮的天色,喘着气,开始求饶:“杜峰,别闹了好不好?天亮了,该起了!” 身上的男子不依不饶,眼看城池就要失守,不知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纪子期慌忙伸手挡住他,“杜峰,今晚,今晚再来好不好?” 伏在身上的男子终于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今晚,随我?” 纪子期一咬牙,“随你!” 杜峰眉开眼笑地倒在一旁,将她紧搂怀中,“今晚,照着小人书上的来?” 哼,你进得了房门再说!纪子期心中暗恨,僵硬地点点头。 杜峰得意大笑,搂着她狠亲两下,眼看又要走火,纪子期怒瞪了他两眼,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等穿好衣衫后,天色已是大亮了。 此时门外传来安安怯生生的轻唤声:“少爷,少夫人,起了吗?奴婢来送水。” “起了。”纪子期应道,走上前打开了房门。 小丫头低着脸,不敢看里面一眼,面红红地端着洗漱用的水盆进了屋子。 屋子里气息迷靡,带着暧昧,安安咬着唇,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出去吧。”纪子期看出了她的不安,自己也有丝尴尬。 安安忙行了礼,飞快地出了房门。 等她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绾发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话说她现在怎么也是少夫人了吧,为何只有一个小丫头来服侍她? 不是听说都会有年长些的嬷嬷在一旁教导的吗? 她这般想着,就问了出来:“杜峰,我们这园子里只有安安一个丫头吗?” “不是,安安是贴身侍候你的。”餍足的男子一脸的笑意,“其他的丫头都在外面,要唤她们进来见见吗?” “不用。”纪子期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不是说都会有个年长嬷嬷贴身侍候吗?这杜府里没有?” “没有。”杜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 一般大户人家嫁女,确是有嬷嬷侍候,可以是小姐的奶娘,或从府里挑选出来的忠心的嬷嬷。 也可以是男方这边准备好的嬷嬷。 像纪子期这种情况,因她一无奶娘,二来蒋府里也无年长的嬷嬷,按礼就该由杜府准备。 不过当杜夫人提出,杜峰问明嬷嬷的功用后,直接拒绝了。 要是连什么时候行房,一晚上只许行几次房都要有人定规矩,而且随时还会神出鬼没地出入二人房间,看看有没有遵守规矩。 这样的人,杜峰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的。 杜夫人想着她当时嫁过来的时候,有个贴身的嬷嬷又如何,自己相公还不是想怎样不怎样,将规矩完全抛在一边置之不理。 看着这儿子这么大把岁数终于娶上媳妇了,估计跟他老爹一个样,只是委屈那个娇花般的子期了! 儿子房里的事,还是由他们两口子自己去协商吧。 杜夫人为了免伤母子感情,对杜峰坚决不要嬷嬷的事,便点头同意了。 纪子期来到这时代已有几年,对这天下大事了解倒多,反而对这种宅子里的事,不甚清楚。 听杜峰如此说,便信以为真,哦了一声。 杜元帅夫妇住的园子里,杜夫人正手忙脚乱地梳着妆,连拿眼瞪那个傻笑不已的男人的时间都没有。 “老爷,夫人,少爷和少夫人来请安了!”外面响起丫头的声音。 “请他们进来!”杜夫人慌忙插上最后一只珠钗,坐到了杜元帅身边。 此时才有时间横了他一眼,喝醉酒乱来的家伙,差点就让新媳妇看笑话了! “儿媳拜见爹,拜见娘!”纪子期和杜峰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接过一旁丫头递过来的茶,双手高举过头顶,“娘喝茶!” 杜夫人慈爱笑道:“好,好孩子!” 接过茶饮了一小口后,从手腕间褪下一只镯子,戴在了纪子期的手上。 正文 172、新婚(一) 本就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和容颜,初为人妇后更添几分少妇风情,娇滴滴的,十分的惹人怜爱。 杜夫人心下欢喜,解释道:“之前峰儿给你的镯子,是他曾祖母留下来的。 娘这次给你的,是娘外祖母传给娘的,本来是想传给女儿,可娘遗憾的是,没能为杜家生下个女儿。 你嫁了过来后,娘就将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了。这个镯子传给你,望你为杜家早日开枝散叶,传给你的女儿。” “是!”纪子期乖巧应道:“多谢娘!” 又端了盏茶,递给杜元帅:“爹,喝茶!” “嗯。”此时的杜元帅早已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掏出一个红包放在茶盘上,轻咳两声,“以后和峰儿两人好好过日子!” “是,爹!” 拜见了杜元帅杜夫人,纪子期和杜峰又随着二人一起去拜见了杜老太爷杜老夫人。 老俩口正在收拾行李,杜夫人见状,忙上前阻拦,“爹,娘,峰儿才刚成婚,您们多住些日子再走!” “无事,无事!”杜老夫人拍拍杜夫人手,“爹娘知道你们孝心,只是在这京城住了五个多月,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若再不回乡下透透气,只怕娘和你爹都会憋出病来的。” 杜老夫人这一说,杜夫人便不好出声了,只得在纪子期敬完茶后,帮忙收拾行李。 纪子期也想留下来帮忙,杜老夫人一挥手,“阿竹,子期,你们都快回去!明早才走,娘还有大把时间慢慢收拾。” 杜夫人不走,纪子期自是不好走,看着自家儿子粘在儿媳身上的眼光,杜夫人只得依言离开了杜老夫人的院子。 几人走了一小会,便分开各自回了各自的园子。 杜元帅今日还得去早朝,杜峰倒是有十天的假。 一分开,立马拉着纪子期跑到自己的园子里,园子外不知何时挂上了牌匾,“子园”。 纪子期心道,这名字有点意思,杜峰是儿子,她的名字里有个子字,刚成了婚,自是希望早生贵子。 正走神间,已进了房间,然后被杜峰抱起压在了床上。 “杜峰,你干什么?现在是白天!”纪子期大吃一惊,捂紧腰带不让他解开。 杜峰拉开她的手,唇迫切地吻了上来,含糊不清地道:“白天晚上有何干系?” 怀中的小人儿呜呜地推拒,却敌不过身上男子的蛮横,只能被迫地承受。 被摧残了一晚上的身子本就酸痛难忍,勉强撑过了早上的敬茶时间。 如今他再乱来,又担心着皱了衣衫乱了发髻,被祖母和婆婆看出端倪。 偏偏身上男子一点也不懂得体谅,纪子期这一想,心里委屈泛起,停止挣扎,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这哭声自不同昨晚那似呻—吟的求饶,是真真切切地委屈。 杜峰一下子慌了神,身上欲火散去,拼命吻着她眼角滑下的泪,“期期,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纪子期只呜呜地哭,就不理他! 杜峰越发慌了,坐直身子就要脱光她的衣裳检查。 纪子期用力一拍他的手,瞪着圆溜溜仍挂着泪珠的眼,哽咽着控诉:“你混蛋!” “是是,我混蛋!”杜峰忙不迭承认,虽然他根本不知自己哪里混蛋了,柔声道:“期期,你别哭了啊!” “你知道你哪里混蛋了?” “这个……。” “想不出来,从今晚起,不许你上床!”纪子期凶巴巴道。 这么严厉的惩罚?当然不行!杜峰作出可怜状:“期期~” 纪子期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才过了个新婚夜,就被媳妇赶下床,这么丢人的事,怎能发生在他杜峰身上? 关键是,在昨晚享受了那美妙的销魂滋味后,再让他独守空房,怎么可能? 可媳妇现在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堂堂杜大将军只好开始耍无赖,躺到纪子期身侧,头偎在脖颈边,撒着娇,“期期~” 这样的杜峰亦是纪子期从未见过的,她有点傻眼,不过一晚上时间,这个向来霸道的男子,就变成了柔顺的小忠犬? 然后,昨天夜里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情景浮现在她脑海里,呸!什么小忠犬?小狼崽子还差不多!不,老狼崽子! 纪子期伸手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期期,你说,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嗯?”杜峰声音里有点不知所措,“你说我照办好不好?” 纪子期突然心就软了下来,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本就不同,这厮在某些事上更是一条筋通到底。 与其自己这样生闷气,不如直接了当说清楚。 纪子期道:“杜峰,咱们坐起来,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生气!” 杜峰闻言立马乖乖坐起身,一副受教的模样。 纪子期正色道:“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就不再追究。但是,你以后得悠着点,顾顾我的感受好不好?” 她边说,面色忍不住染上绯红。 杜峰小声嘀咕道:“我看你也挺享受的。” 纪子期俏脸越发红,瞪着他,“我说的是,我怎么也是初经人事,经不起这么疯狂地折腾。” 她咬咬唇,面上热意越来越重,“现在,还疼得很。” 说着眼眶又染上湿意,带着委屈,“而你,还想要硬来。” “还疼?真疼?”杜峰有些愧疚,“我听军中前辈说,这女人在床上的时候,喊疼都是假的!是想那个……” 纪子期怒吼:“哪个混蛋说的?” 杜峰瑟缩一下,不敢供出是谁,心疼道:“等会让我看看,帮你上点药。” 纪子期胸闷不已,怪不得昨晚死里折腾他,本来这老处男就轻易惹不得,偏偏婚前性教育还做得不到位! 杜峰见她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模样,以为她又痛了,“期期,我去拿药来帮你擦!” “先把这事儿说完。”纪子期大力呼吸两口,“还有这大白天的,刚回园子里,你又想逞凶。 头发乱了可以重梳,这衣服皱了,只能换件新的。阿娘祖母都是过来人,我要是第一日进门就白日宣淫,她们会怎么看我?” 婆媳关系本就是天下最难处理的关系,杜夫人品性好,性情温柔,不代表没想法。 而且她人品越好,自己越不能让她看轻,这样才是以后长久的和平相处的基础。 这一点,身为男子的杜峰,是永远无法体会其中的难处的。 但看到他的媳妇儿这么在意,一副委屈的小模样,他决定追随杜家传统:听媳妇的话,准没错! “好,期期,我答应你,以后若白天要去见爹娘,我一定规规矩矩的。” 心里却想着,过几日得同娘说,以后沐休日的时候,两个园子分开用膳,也不要天天去请安,想必他爹也会很高兴的。 纪子期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的委屈散去了不少,“还有……” “还有?”杜峰忍不住皱眉,然后看着她撅着的小嘴儿,忙不迭点头,“媳妇请说!” 纪子期忍着笑白了他一眼,声音却柔了起来,“我想过了十八再怀孩子好不好?这样对大人小孩都好!” 这点杜峰倒是没意见的。他娘想抱孙子,可他还想单独跟纪子期多处些日子!听说怀孕了就不能那个了。 “所以,”纪子期声音越说越小,“有些日子,你是不能碰我的。” “哪些日子?” “就是两次月事中间那几天。” “那到时候我忍忍好了。” 纪子期小声道:“这几天,就是那个日子!” “什么?”杜峰猛地抬高音量,他才刚刚尝到肉滋味,还没吃够味,就告诉他要过几天才能吃? 那一脸的幽怨,看得纪子期又有点心疼,让个刚开荤的男子马上吃素,也确是为难他。 她面上红得似要滴出血,用细若蚊蚁的声音道:“要是你能控制住,不…再里面,也可以的。” 杜峰闻言立马开心笑得像个孩子,将纪子期压在床上,猛亲两口,“媳妇儿真好!” 然后爬下床,不知从哪摸出来一盒药,举到纪子期面前献宝:“这个是之前太医院太医给我的,说治某些伤最有效。 当时我还没明白过来,碍于盛情难却收下了。现在,为夫就明白了。” 他冲她一挤眼,“来,媳妇儿,为夫帮你上药!”说着便动手解她衣衫。 “不要,我自己来!”纪子期忸捏着不依。 却被他按在床上,三下两下就扒下了下来。 杜峰看着那红肿,恼恨地拍自己一巴掌,“都怪我!” 这一巴掌拍得甚是响亮,想来是用了不少力,纪子期顾不得羞涩,抓住他的手,“别把自己给打傻了。” 杜峰小心翼翼地往那处擦药,不一会便有冰凉的感觉从那蔓延开来。 擦完了药,见杜峰还贪婪地盯着瞧,纪子期立马拉过被子将自己遮了起来。 然后打了个哈欠,“杜峰,我有些累了,我想睡会,等会早些喊我起,陪祖父祖母还有爹娘一起用膳。” “嗯。”杜峰看着她满脸的疲惫,轻轻吻上她已睁不开的眼,“你睡,我陪着你。” 因着昨晚折腾得太过厉害,又顾忌她伤势未好,杜峰今晚便老实地搂着纪子期,规规矩矩纯睡觉。 纪子期笑眯眯地奖了他一个香吻,却被他用暗哑的声音警告道:“期期,不要惹火。” 那如火般炙热的身体,吓得纪子期乖乖地一动也不敢动。 美人在怀,又是名正言顺,偏偏只能看,不能摸也不能动。 杜峰心里郁闷不已,怀中人儿开始还老实,睡着后不停往他怀里钻,用那软绵绵的身子,不停蹭他,惹得他愈发火大,却又无可奈何。 半夜的时候,浑身欲—火焚烧的杜峰,终于捺不住,掀开背子查看了一下那伤处。 发现那药果然如太医说的那般神奇,小半天伤口就痊癒了。 这下被欲—火控制的男子,终于无法再忍受了。 睡梦中的纪子期,正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与所养的一条叫二哈的狗玩得正欢,那狗将她压倒在地上,不时伸出舌头来舔她,惹得她咯咯笑。 只是这身上,怎么也越来越热越来越重了呢? 纪子期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旁男子不知何时已不在了身侧,然后英俊面容出现她面前。 她吓一跳,伸出手想推开他,已是来不及。 她发出一声尖叫,唇瞬间被堵住,只剩下了呜呜地闷哼。 身上男子的唇舌死命地纠缠她,不给她丝毫退缩的余地,或轻或重,或快或慢,无论哪一种,她都只能无力承受。 在这既温柔又狂野中,她的意识慢慢涣散。 许久后男子放开了她的唇,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吻,然后俯到她耳边,“媳妇儿,喊声相公来听听!” 声音暗哑而魅惑,带着一丝渴望和期盼,纪子期紧咬唇,生怕一开口就是令自己难堪的声音。 得不到回应的男子不肯轻易放过她,纪子期敌不过他,只能开口,“相公…。” 这声音又软又娇,像着猫叫似的一样挠到杜峰的心田上,他控制不住。 好似哪怕要耗尽全部的生命,也要抵死缠绵,直到地老天荒。 又是一个被死命摧残的夜,纪子期欲哭无泪:这个混蛋,才不过大半天,就将答应她的事抛在了脑后,呜呜! 只是那烈火不光烧着他,也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两人像对双人舞者,很快就配合得完美无缺,共同演绎着这世间最古老最优美的舞步。 早上醒来的纪子期,看着紧搂着自己睡得一脸满足的男子,恨不得张嘴咬死他! 心里如此想,嘴也毫不犹豫地下了。 杜峰是被咬醒的。 看着怀中小人儿一脸忿恨的模样,猜想自己昨晚又有些过头,惹她生气了。 他展眉一笑,绵绵气息扑面而来,“媳妇儿,昨晚咬得那么紧还不够吗?今天还要咬?你知道,为夫可是不介意的。” 这个色胚!纪子期脸立马红得快要爆炸,咬唇狠狠看着他,不知如何接话。 杜峰轻轻笑道:“昨晚有帮你上药,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让为夫瞧瞧,还咬得咬不得?” 纪子期气得拿脚踢他,却被他压制住扣在了身下,“媳妇儿,昨晚娘说了,今早不用请安,晚些去送送祖父祖母就是了。” “所以呢?”纪子期咬牙。 “再来咬一次吧。”杜峰暧昧地蹭一蹭,让她感受他的炙热,“昨天早上你答应的姿势还没试过。” 身上的男子就是匹狼,纪子期毫无招架之力,很快便被他吞入了腹中。 边动还边调戏道:“媳妇儿,不要咬得太紧,要是坏了,以后的幸福可就没有了。” 纪子期气血翻涌,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可是浑身早已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偏他还一脸嫌弃道:“媳妇儿,你身子骨太弱了,等过两日回门后,每天早上陪为夫操练!” 然后又暧昧轻笑,“地点你选,园子里也行,床上也行!反正都是运动,为夫不介意是哪种运动。” 累垮了的纪子期,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沉沉睡了过去。 在地狱里煎熬了三个晚上后,纪子期要回门了。 昨天晚上割地又赔款,终于让那个不知足的男子只来了三回便放过了她。 饶是如此,一大早起来的纪子期,还是精神不济。 除了狠狠瞪那个在马车上坐在身边的男子两眼外,她实在无技可施。 早知道就该趁那天,多提点要求! 她暗恨自己那天一时的心软,这样的男人,就该让他当和尚,当和尚! 在彻底惹怒纪子期和惹得她虽怒却无话可说之间,杜峰找到了完美的平衡点。 就是按那天答应的,白天要去见爹娘时不乱来,至于不需要去见的时候嘛,那就按自己的意愿来了。 最易有孕的那几日,小心些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日子里,也自是按他的意愿来了。 不过当媳妇儿扁着小嘴,一副被他欺负的模样,在白天看到时,他还是有些心疼的,至于晚上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期期,”他凑近她出声哄她,“昨儿个是我不对,别生气了。等会让太爷岳丈岳母大人看到,会难过的。” “还不都是你!”纪子期磨牙控诉。 “好好,我错了,媳妇儿,晚上回去任你罚好不好?” 呸,净会嘴上说得好听!才不会相信你! 纪子期将头扭向一边,不搭理他。 杜峰挨着她再挪动一步,两人间再无间隙,越发亲密。 他双手揽着纪子期的腰,不让她躲避,然后将头靠在她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马车里本就有些闷,杜峰这个大火炉又贴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纪子期难耐地扭扭身子,“杜峰,松手!” “不松!”肩上的男子耍赖道:“你要是还生气,我就不松手!” 对这种油盐不进,结婚后才发现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男子,纪子期完全无法下手。 实在别不过他,只好咬牙道:“我不生气了,可要是你还不松手,我真的生气了!” 杜峰忙松开手,离开了她约一尺的距离。 纪子期用力呼吸几口,睥了一旁带着温柔笑意的杜峰一眼。 然后心里又忍不住松动了开来,冤家,真是冤家! 她在心里暗暗磨着牙,也不知是该恼他,还是该恼自己! 杜乐驾着马车,停在了蒋府面前,杜峰搀扶着纪子期下了马车。 蒋府里众人,一大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儿,已是少妇的装扮和风情,蒋灵忍不住红了眼,轻唤了一声,“小雪。” 本就心里有几分委屈的纪子期,再看到蒋灵神情后,双眸迅速聚满了泪,扑到她怀中娇声道:“娘!” 自从在天顺相认后,这一年多来,两母女虽从无秘密,却未曾有如此亲昵的举动。 怀中女儿柔软的身子,像小兽般依着母兽,全是温情和眷恋。 蒋灵恍惚起来,她轻抚着纪子期的头发,好似回到了女儿小的时候,时常被她搂在怀里那般。 “咳咳,”蒋大师轻咳两声,“日头有些晒了,进去说话吧!” 相拥着的母女这才分开来,手挽着手,在纪仲春和杜峰嫉妒的眼神中,抬步走了进去。 一旁的小雨连忙追上,亲热地挽住了纪子期另一边臂膀。 “娘,外祖母呢?”纪子期左右四望,发现不见范铭烟身影。 范铭烟年前回林府,元宵过后,又来了蒋府帮忙打点纪子期的嫁妆。 “你外祖母回林府了。” “回林府?”纪子期道:“外祖母是原谅外祖父了吗?” 蒋灵道:“娘也说不清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你外祖母说,毕竟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事情又过去了那么久。 今生欠下的已无法偿还,只盼来世还能遇上,一并偿还。” “希望外祖母真的放下了,她老人家也好舒舒心心地过个晚年。”纪子期道:“还有外祖父,出嫁那日,我看他老人家精神也差了许多。” “嗯,”蒋灵点点头,“娘现在是已经完全放下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母女三唠叨了一阵后,纪子期说起了成婚前与杜峰的打算。 “娘,有个事要跟您说一下,”纪子期道:“杜峰决定向朝廷申请去东林,如果没什么意外,我打算同他一起去!” 蒋灵失声道:“他这么快就要去战场?你要陪他一起?” “是的,娘。”纪子期:“我不想和他分开那么久,也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 蒋灵想起大皇子,心下也明白两人此举是为何故,心中虽不舍,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到了这几天的新婚生活:“杜峰,他对你,还好吧?” 蒋灵看着纪子期眼睑下搽粉也挡不住的灰青,作为过来人,自是知道这几天女儿经历了什么。 而且女婿身子看起来又强壮,年岁亦不小,只怕吃了不少苦头,否则也不会一回到蒋府,看到自己就扑到怀里哭得委屈。 纪子期的脸攸的通红,这种事情,怎么好跟阿娘说?心里对那个人咬牙切齿,面上也只能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蒋灵理解地拍拍她的手,碍着小雨在场,话语含蓄,“虽说作为人家媳妇,获得相公的欢心很重要,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 她不是不顾及,问题是力气又没那厮大,能怎么办?纪子期有苦难言,心里暗自垂泪。 蒋灵自是也知道,只是自己作为岳母,总不能去管女婿房里的事吧? 话语一转,问起了与杜夫人相处的情形。 前院里,小风和小星,正对着杜峰怒目相对。 小风原本一直对杜峰非常有好感,可是他这一次将大姐带走这么长时间,在他心中,大姐夫现在就是个大大的坏人! 小星已经三岁,对杜峰同样很有好感,只是三哥这么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站在三哥这边。 小风气愤道:“大姐是小风的!今天不许你将大姐带走!” 小星也跟着道:“大姐是小星的,不许带走!” 一旁的纪仲春看着两个儿子的表现,心里乐呵呵,哼,抢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总得吃点教训才是! 因而看到小风小星的行为,将脸转向一边,低头喝茶装作看不到。 杜峰被两个小舅子缠得没法,想起上次小星坐在他肩头十分欢喜的样子,便一把抱起了小星,让他坐在自己肩上。 小星果然兴奋大叫,小风也很羡慕,可是又恨自家弟弟这么快就变节,大吼一声:“纪小星!” 小星扁扁嘴,喏诺道:“大姐夫,放我下来吧!” 杜峰将小星放下后,小风将小星一把扯过到他身边,然后朝杜峰示威似的一扬下巴。 杜峰哭笑不得,这要讨好未来小舅子,貌似不太容易啊! 左右为难间,突然灵机一动,“小风,小星,大姐夫带你们去骑马可好?” 小星还不知道骑马为何物,小风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跟香菇早就玩得非常熟,很想试试骑马的滋味,但他年岁小,阿爹阿娘说过了十岁以后,才让他去学。 小风是个乖巧的孩子,纪氏夫妇不允许,他便应了下来。 他曾看过杜峰骑着马送他大姐回来的情形,他不懂分辩杜峰的技术如何,只觉得从马上跃下来的大姐夫,那一刹那好帅! 当杜峰提出此条件时,小风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若他答应了让他带着去骑马,是不是他大姐又要被他带走了? 可若不答应,这个诱惑真的好大啊! 年幼的小风,终是挡不住那强大的诱惑,道:“大姐夫,小风想跟你去骑马,但是大姐还是不能让你带走!” 别的好说,这个可是不能答应的,杜峰呵呵道:“这样吧,小风,大姐夫答应你,如果岳父岳母大人都不允许的话,大姐夫就让大姐留在蒋府好不好?” 哼,阿爹阿娘怎么可能会让大姐离开蒋府?这样一来,他既可以去骑马,又可以将大姐留下了。 小风心里一高兴,便将刚刚对杜峰的成见抛开了,一把拉住杜峰的手,“大姐夫,小风带你去看香菇。” 被自家哥哥抛弃的小星嘴一扁,差点要哭了。 臭哥哥,刚刚不许小星跟大姐夫好,一转眼你自己又跟大姐夫好上了,还将小星扔在一边。 小星吸吸鼻子,将快要出来的眼泪和委屈吸了回去。 然后撒开小脚丫子,朝着杜峰和小风的方向跑去,“大姐夫,三哥,小星也要骑马,等等小星!” 一旁的纪仲春还来不及阻止,几人已跑得没影了。 纪仲春虽对杜峰千万个不满意,对他做事还算靠谱这点,还是满意的。 而且他骑术了得,香菇又温驯,带着两个小的跑上两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都走了,就剩他一人,孤零零的。 纪仲春心里突然又生出一丝感伤,女儿不是他的了,媳妇陪女儿没空理他。 儿子又被女婿忽悠走了,看来他只能去陪蒋大师下下棋了。 待了大半天后,依依不舍的纪子期告别蒋府众人,准备离去。 小风和小星一人拉住她一边衣裙,不让她走,“大姐,你要去哪?” “大姐,晚上陪小星玩。” 蒋灵连忙使眼色让小雨拉开小风,她则抱起小星,“大姐要跟大姐夫回去了。” “不要!”小风大声道:“大姐夫答应了不带她走的!” 纪子期瞟一眼杜峰,杜峰脊背一凉,陪笑道:“小风,大姐夫说的是,如果岳父岳母同意,大姐夫就不带大姐走!” 呸!无耻之徒!净会在话语中下套子骗小孩子! 纪子期不屑瞪他一眼,低下身子,与涨红了脸的小风平视,柔声道:“小风,大姐呢,现在有了两个家,一个家在这里,另一个家在杜府那。 就像林府与蒋府一样,小风不是可以两家都住吗?大姐现在也是这样,以后小风可以经常去杜府玩,大姐也可以经常来蒋府玩。” 被媳妇嫌弃的杜峰插嘴道:“是啊,小风,你要是去杜府,大姐夫的追风让你骑可好?追风比香菇跑得更快,嗖一下就窜出老远了。” “好啊好啊!”蒋灵怀里的小星高兴地直拍手,软呼呼的小脸上布满红晕,双眼亮晶晶,“小星还要骑马!” 刚刚骑马兴奋得不亦乐乎的小风,也开始有些犹豫了。 纪子期道:“杜府里不光有马骑,还有个超会做甜食的吴婶子,小风下次去,专门做给小风一人吃好不好?” 美食加骑马的双重诱惑下,小风终于点点头,“大姐,你要多点回蒋府来看小风。” “嗯。”纪子期重重点头。 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没多大感觉,一转身的刹那,纪子期无端鼻子一酸:从此蒋府成了娘家,再来她只是个客人了。 杜峰似感觉到她心里的迷茫,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里传来的暖意和力量,稳住了纪子期彷徨的心。 成婚生子,本就是大多数的人,一生必须要履行的责任,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生命的轮回本就如此。 至少,她现在找到了心心相印的那个人,已是幸福过太多人了。 可想归想,明白归明白,这心里的失落总是免不了的。 杜峰见她如此失落,难得的今晚没有闹她,让她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只可惜,这安稳,只是延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练武的人,一向起得比人早。杜峰因着新婚,已有三四日未曾晨练了。 早上的时候,勉强控制住自己离开那散发着淡淡香味身体的诱惑,爬下了床。 等他洗漱完毕后,便开始逗弄还在熟睡中的纪子期了。 “期期,期期,起了!”他轻轻摇晃她。 纪子期迷迷蒙蒙睁开眼,看看外面天色,复又闭上眼睛,“还早呢,让我睡会。” “不早了,该晨练了!” “不要,”纪子期挥挥手,声音带着未睡醒的惺忪,“你自个去吧。” 转瞬间,身上重物压来,让她呼吸困难,纪子期被迫睁开眼,杜峰俊朗的容颜放大在她面前。 眼睛里是危险的光,声音里带着暧昧的趣味,“期期,你是想在床上操练呢?还是跟我去院子里操练?” 边说,手开始探进被子里缓慢轻柔地游走。 纪子期浑身打了个颤,清醒了过来。 她咬着牙:“你去操练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我一起?” “你身子太弱了。” “我哪里弱了?基本都不生病!”纪子期怒道。 杜峰眉眼净是笑,黑眸里意有所指,然后附到她耳边,低沉笑道:“不弱的话,每天晚上都哭着求饶,嗯?” 混蛋!纪子期爆红着脸怒视他。 杜峰直接忽略她眼里的指控,“是床上,还是院子里,嗯?” 这个混蛋,才刚成婚就变着法子折磨她!纪子期磨着牙,心里憋屈又无可奈何,论武力值,她连他一根小手指也比不上。 她将头扭向一边,不甘愿地道:“你不起来,我怎么起来?” 杜峰似有些可惜她的选择,在她面上大力亲了一口后,翻身躺到另一侧。 这几日纪子期更衣的时候,一般都会避着杜峰,若他不肯转身,她就在被子里穿戴好。 但今日遭到威胁的纪子期,心有不甘,故意掀开被子,当着他的面,背过身,慢慢地准备穿上衣裳。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咕噜地咽口水的声音。 纪子期暗中得意,哼,小样,活该!欺负本姑娘是吧,也得让你受受煎熬才行! 她故意不紧不慢,还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纤细的腰肢,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期期,”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要是再诱惑我的话,为夫不介意改在床上操练!” 纪子期撇撇嘴,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等洗漱好出来,活动开身子时,外面天色才微亮。 “来,先跟着为夫跑十圈。”杜峰说完,迈开长腿先跑开了。 “十圈?”纪子期打量一下院子的大小,心道还好。 园子不算太大,跑完十圈下来,也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杜峰脸不红心不跳,纪子期早已气喘吁吁。 “接下来,扎马步三柱香。”杜峰看着她不过跑了一小会就开始喘气,有些嫌弃她的体力。 “什么?我才刚跑完,让我休息一会。”纪子期不干了。 杜峰双眉一挑,“休息一会?行啊,为夫陪你去床上休息可好?” 纪子期磨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两口。 打不过,怎么办?老老实实地扎马步呗! 当初在棋林学院,纪子期为了过御射课,确实狠下了一番功夫练基本功。 只是一晃快两年,自从来到京城后,她就再也没进行过任何力量的锻炼。 如今重新开始锻炼,身体自是吃不消。 杜峰拿着枪在旁边挥舞了一小会,眼角余光便看到纪子期已经开始全身打颤了。 他走过去,围着纪子期转了两圈,突然伸出一只手抚上她后腰,“这里要用力。” 又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这里要用力吸气,不可松懈。” 若是正常教导也没啥,只是偏偏那手还故意揉摸两下,带着炙热的火。 纪子期浑身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她怒瞪着杜峰,杜峰视而不见,一手抚上她大腿,“再往下点,用力,对。” 手在她大腿上来回滑动,纪子期气息不稳,忍不住想夹紧双腿,“杜峰,你这是骚扰!” “帮你纠正姿势而已!”杜峰轻笑,低声暧昧道:“别夹!不然,姿势不对了!” 纪子期气得正欲起身,却听那厮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期期,你不是想半途而废吧?” 正文 173、新婚(二) 她不想被杜峰那厮看扁,只得咬紧牙继续坚持。 等到终于够时间了,纪子期已全身香汗淋淋,气喘不止。 缓和了一阵呼吸后,她看着还在耍枪的杜峰,恨恨道了一句:“我先去洗漱了。”也不管他听到没有,犹带着几分郁闷离开了。 却不知身后的男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眼里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立马停止了耍枪,悄悄尾随她进了房间。 许久未运动,陡然间运动,肌肉很快酸痛。 纪子期边脱衣边揉着肩和手臂,低声咒骂那个可恶的混蛋。 准备踏入浴桶中时,猛地被一具炙热的赤裸身子从后面抱住。 她还来不及尖叫,已被抱起放入了水中。 “杜峰,你干什么?”水花溅起,有些溅到了她的眼睛里,纪子期伸手揉揉眼,皱着眉大声地问道。 “一起洗澡。”喘着粗气的声音。 “不要!”纪子期出言拒绝。 只是,那个霸道的男子,已与她一起进入了木桶中,又怎么轻易离开? 他一手拿起澡巾,开始往纪子期身上抹去,“期期,我来帮你洗。” “不要!” “又不是没洗过,怕什么羞,嗯?”面对面的男子轻笑:“前几天晚上,哪次不是我帮你洗的?” 还好意思说?若不是被你折腾得没了力气,会让你洗?而且更过份的是,洗完了之后,还不肯放过她。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让他帮忙! 纪子期伸手抢他手里的澡巾,“我自己来!” 只是她的力气哪里是他的对手,杜峰略一用力,便将她拉住了自己怀中。 赤身相对的人儿,早已让对面男子欲火难耐,积蓄了一晚上的力量,并未在那短暂的晨练中消耗半分。 纪子期感受到了异样,慌了神,用手抵在他胸膛,“杜峰,等会还要去跟娘请安。” “娘已经说过了,不用天天去请安。”杜峰抓住她的小手高举过头顶,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越发靠近自己。 纪子期阵阵心惊,这几日吃尽苦头的她,咬着下唇动也不敢动。 往往在这种情况下,女人越是表现出柔弱,越容易激发男子血液里的残暴因子。 如同先前的几个晚上,越是哭泣求饶,越会惹来更疯狂地占有。 纪子期并非毫无察觉,可面上还是不自觉地表现出软弱和祈求。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果然让对面的男子眸光幽深,眼中的火立马被点燃,凶狠而强烈! 杜峰低头轻轻地含住了她的耳珠子,吸吮啃咬,引来她身体阵阵颤栗。 那唇一路下移,来到了她精致的锁骨处,一阵刺痛,留下点点粉红色印迹。 纪子期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放下,她紧紧攀住木桶边缘,纤细的手指已似有青筋,显示着她的用力和隐忍。 小丫头安安端着早点,已在外面不知道敲了多久的门,却无人应门。 她细声唤道:“少爷,少夫人,该用早膳了。”亦无人应答。 她端着早点,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候。 杜喜大人交待过了,如果少爷和少夫人没有允许,绝不许随意进出他们的房间,任何时候都不允许。 如果敲门或唤人没人应,就站在外面乖乖地等着就好。 安安心想,杜喜大人虽然有时候很可怕,但这种事情上没必要欺骗她,那按他说的照做总不会错的。 又不知多久,身后的男子终于倒在了她的背上。 全身无力的纪子期,动动已僵硬的腿,身子一软,眼看就要滑入水中。 杜峰忙伸手将她搂住,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指控和怒火。 他亲亲她泛着红光的脸蛋,密密地笑,“刚刚不舒服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看到纪子期快要滴出水的明眸,哄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快点洗好穿上衣裳,我刚听到安安敲了好久的门了。” 这难道要怪我吗?纪子期幽怨睥他一眼,“早听到了,为什么不快点?” 杜峰绵绵地笑了,“这可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什么都可以快,唯独这事,不能快!” 纪子期身为一个现代人,却觉得论脸皮的厚度,她拍马也追不上这厮的万分之一。 “来,媳妇儿,我帮你洗。”杜峰边说,已拿起一旁的澡巾往她身上擦了。 纪子期累得浑身无力,便由得他折腾了。 等他帮她穿戴好,抱回床上的时候,她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杜峰从门口端着盘着已站得手软脚软的安安手中接过早膳,进入房间关上了门。 然后端后床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了纪子期嘴边,“媳妇儿,来,张嘴。” 纪子期很自然地张开嘴咽了下去。 刚刚被他折腾得那么惨,现在让他做小服侍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吃着他递到唇边的食物。 早上各种操练过度,如今肚子饱了后,睡意便来了。 纪子期打了个哈欠后,翻个身,沉沉睡去,不知道,原本坐在床边的男子,收拾好一切,将盘子交给门外的安安后,同样上了床。 睡梦中,纪子期感觉有片火朝她袭来,她下意识地躲,那火又朝她靠近,她再躲,还是躲不开。 如此几次后,累极了的她,便不管那火来自何处,扭扭身子,嘟哝两句,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午时,纪子期是被安安的敲门声吵醒的。 “少爷,少夫人,该用午膳了。” 纪子期睁开眼,有双手正在作怪,她狠狠地拍开他,发出啪地巨响,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身后男子有没有被打痛她不知道,她倒是手痛了,而且还担心会被安安听到。 纪子期坐起身,看着自己还穿着里衣,便推推床上衣衫完好的男子,“去,拿午膳去。” “是,媳妇儿!”杜峰笑着从床上一跃而起,转身打开了门。 门外的安安低着头,看也不敢往里面看一眼,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杜峰接过盘子,进来时,又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幕,突然让纪子期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关在这屋子里的囚犯似的,只有吃睡,和陪睡两件事。 她撇撇嘴,心里有丝郁闷。 早上的白粥包子很快就消化了,饭菜的香味一传来,纪子期立马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抗议了。 顺着心意,她下了床,走到桌边,毫无形象地大口吃了起来。 “期期,慢点,小心噎着。”杜峰含笑看着她,只觉得光看她这样大口大口地吃饭,心里就开心地饱了。 纪子期心里哼了一声,继续自顾自吃饭,也不理他。 吃完饭杜峰自动自觉地收拾好碗筷,递给了门外的安安。 嫁过来几日,除了向杜夫人杜元帅请安,几乎天天都是同杜峰待在这房里,都未曾好好逛过这杜府。 纪子期打算趁着饱肚,换身衣裳到杜府各处逛逛,顺便消消食。 她翻开存放衣衫的箱子,正弯腰挑选着合适的衣衫时,杜峰滚烫的身体又贴了上来。 纪子期明知甩不开,也懒得理他,手下不停地翻动里面的衣衫,想挑件颜色浅淡些的。 “期期,等会干什么?”话语里的意思别有深意:要是没事干,咱们就来干点有意义的事吧! 纪子期不理他,继续找衣衫,然后有个大红包袱出现在眼前。 身后男子头靠在她颈边,好奇问道:“咦,这是什么?” 纪子期想了想,貌似里面是她自己缝的杜峰的里衣裤,还有当时想给他惊喜的自制情趣内衣。 她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做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若穿上它,只怕自己三天会下不了床。 她随手拿件衣衫将其盖上,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哪知身后男子手脚更快,已伸手将其拎了出来。 纪子期转过身,伸手抢夺,“还给我!” 焦急的面容,愈发引起了杜峰的好奇。 他将那包袱高高举起,这样一来,即使纪子期跳起也无法触到半分。 那包袱本来只是随意系住,并不牢固,两个这样你抢我不让抢的,很快就松开了。 里面的里衣裤和小衣倾泻倒出,纪子期眼尖地快速跳到一边,才避免了被里衣裤罩面的窘状。 杜峰一个措手不及,被一件黑色的小衣罩在了头顶上,其余的里衣裤则散落在了他脚边。 纪子期从未见他如此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被黑色小衣罩住的男子,面色暗沉,郁闷地一把扯过,然后看到笑得乐不可支的媳妇儿,面色又好转了些。 心想:好几日未听到期期笑得如此开怀了,如果这样能博她一笑,倒也值得。 这一想,心情便无端好了,连带着觉得手里的那一团的黑色不知道什么的鬼东西,也感觉柔软得不像话,好比期期身上娇嫩柔滑的肌肤。 早上木桶里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销魂美妙的滋味让身体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杜峰见难得展颜一笑的期期这么开心,忍住走向她的冲动,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黑色布片上。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展开,对着那奇怪的弧度左瞧右瞧,总觉得这弧度跟某物有些相似,却又一时想不起。 杜峰此刻手上拿的是一件现代款的内衣,锦缎为材质,镶着纱质的花边,背后用两根丝带绑住,配套的底裤躺在杜峰的脚边。 纪子期见杜峰神情认真地研究此物,忍不住面上发热,走上前去,红着脸道:“还我!” 杜峰突然无师自通地想明白了,往她胸前一比划,明亮的眸子瞬间暗了,发出野兽般的噬血光芒。 糟糕,这家伙又要发情了。 这个眼神这几天纪子期已经见这太多次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往门外跑去。 可她哪是手快脚快的杜峰的对手,刚迈了两步,已被拦腰抱起,在空中无力地挥舞着双脚,然后被压在了床上。 “媳妇儿,穿上我瞧瞧可好?嗯?”杜峰诱哄道。 “不要。”纪子期拒绝,这要换上了,他能轻易放过她? 只是杜峰哪是如此轻易就能拒绝得的人? 怀中的小人儿不愿自己动手换,那就让他帮她来换吧。 “啊!你干什么?”纪子期不停拍打伸向她腰间的手,却丝毫不能阻止他解开她衣衫的决心。 本来就只穿了一个里衣,一个肚兜,很快就被除了个干净。 杜峰拿着黑色小衣要给她穿上,她紧搂着双臂不肯配合。 “媳妇儿,你要是穿上了,我保证等会不动你,好不好?嗯?”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充满了魅惑。 可纪子期早已明白,这已尝到肉滋味的男人的话,半句都不能信。 哄骗不成,身上男子突然大力蹭蹭,转为凶狠:“你要是不穿,我立马办了你!” 那火般的炙热烫得她心直颤抖。 纪子期存着一丝侥幸,伸开双臂,任他帮自己穿上那件黑色小衣。 然后一个翻身,面孔朝下,感觉背后的丝带被轻轻系上了。 然后更快地,她被翻了过来。 改良过的内衣,没有钢圈的支撑,远没有现代挺拔集中的效果。 黑与白的强烈反差,装饰的花边让那里形成花朵一般的效果,来自地狱般的致命的黑色花朵。 此情此景,足以摧毁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理智。 作为最名正言顺亦是唯一见过此风景的人,杜峰将自己的许诺完全抛在了脑后,压低了身子。 纪子期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混蛋,又不守承诺! 好似有丝轻笑落入她耳边,在海水中荡起又落下的她,听不分明。 黑色的发丝,莹白的肌肤,铺陈在大红色绵缎被面上。 缠绕在那上面古铜色充满着力与美的身躯,像树与藤,花与叶,交织在一起。 她的脸不停蹭着那大红锦被,媚眼如丝,红唇吐出幽幽香气,红晕和汗水布满了整个脸庞。 —— 杜峰倒向一边,不顾天气炎热,不顾两人身上都是粘腻,将一旁的小人儿搂在了怀中。 纪子期只能呜地一声表示抗议,丝毫起不了作用。 然后都累极了的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黄昏,早上没去给杜夫人请安,晚上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了。 纪子期慌忙从床上爬起,纵欲过度的身子浑身酸痛,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杜峰连忙接住她,没得到她的感激,反而换来她控诉的双眸。 杜峰摸摸鼻子,讪笑两声。 时间紧迫,纪子期面上的青白来不急遮掩,只来得及换上衫,梳好发。 她颤得双腿走了两步,发现这样的姿势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转头看向一旁精神爽利的男子,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扶我!” 得到媳妇大人指示的杜峰,咧着嘴连忙迎了上去,一路小心搀扶着,来到了杜夫人园子里。 杜夫人和杜元帅正等着二人用膳。 几人虽未明确说明哪天会一起用膳,但很有默契地知道,如果早上来请安了,晚上就分开用膳,否则则一起用膳。 杜元帅等得有些不开心。 新媳妇他自然是不敢怪的,于是自家儿子在他心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混小子!老子一个要办公的都回来了,你一个沐休的人,居然还好意思让老子和老子媳妇等? 纪子期进门时,见到杜元帅有些不好看的脸,忙伏低行礼道歉:“爹,娘,媳妇因装扮有些晚了,让爹娘久等,是媳妇的错,请爹娘责备媳妇!” “哪的话?不晚不晚,刚刚好。”自家媳妇头上才简单插了两根珠钗,怎么可能会是因为装扮? 杜夫人看着纪子期摇摇欲坠似站不稳的身子,还有带着憔悴的脸,哪有不明白的? 当下起身走到纪子期身边,用力握住她胳膊,将她搀了起来,“子期,来,坐下用膳。” 纪子期感激地看了杜夫人一眼。若不是她来扶她,只怕她真有可能会摔倒也说不定。 她在心中默默咒骂着杜峰,在婆婆面前却连眉眼也不敢乱动一下。 今日运动量过多,饭量自然也大了。 杜夫人体贴地帮她装了一碗又一碗,不停道:“子期,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养得白白胖胖的,不然到时候亲家母会心疼的。” 于是纪子期就变成好似被迫吃了很多一样的感觉,她心中感动,轻声道:“谢谢娘!”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杜夫人边给她夹菜边道:“娘可是将你当女儿般疼的,要是峰儿有欺负你的地方,告诉娘,娘一定帮你出气!” “好的,娘!”纪子期垂下眼敛,乖巧应道,不想让人看见她眼中的湿意。 杜夫人了然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新媳妇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委屈的,必须要提醒儿子要收敛点才行。 晚膳后,杜夫人道:“峰儿,你先送子期回去,等会再过来,你爹有些事要与你相商。” 杜元帅诧异看了一眼杜夫人,被杜夫人一个眼光扫过去,闭上了嘴。 回到子园的纪子期,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躺着,心中只盼望着那厮今晚能放过自己。 杜夫人的房间里,她正大声斥责着杜峰。 杜夫人在所有人心目中一向是温柔和善的,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或许是因为同是女人,又同是在初婚时吃过不少苦头的女人,她心疼那个聪慧惹人爱的新儿媳。 “你个混小子,这子期过门才几天,就被你折磨得毫无血色,那是你媳妇,你也不晓得心疼心疼?” 杜峰讪笑着不出声。 这种事怎好跟娘说?他也不想,只是一碰到她,就忍不住,能怎么办? 杜夫人也没打算听自家儿子分享房内事情的意愿,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以后每隔二三天就给娘安份点。 要是问了子期,你还是如此对她,娘就让子期过来同娘一起睡。” “什么?”两道异口同声的男声:“那怎么成?” “我睡哪?让我去睡书房?怎么成?”杜元帅满脸不赞同。 杜夫人看着某些方面一模一样的父子,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二个都给我闭嘴,再说,我就去同子期睡!让你爷俩睡一处!” 杜元帅赶紧闭上了嘴,狠狠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管好自己! 被爹娘同时欺负的杜峰,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蔫蔫道了声:“是!” 杜夫人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想着光跟儿子说不行,还得跟媳妇传授点治住男人的法子才行。 否则原本美满的姻缘,若因为此事生了隔阂,可就不大妙了,她还想着早点抱孙子,多抱几次孙子!最好是有孙女! 杜夫人每每看到有人带着那些粉妆玉琢、娇娇软软的小女娃,就羡慕得不行。怕是自家婆婆也是如此吧! 这杜府三代想看到孙女的愿望可就落在纪子期一人头上了,万不能让新婚的两人感情产生隔阂! 杜峰回到子园时,纪子期已沉沉睡去了。 她原本想等他回来后才睡着,但抗不过身子疲乏,倒在床上没多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杜峰洗漱完毕后,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小人儿。 秀眉拢在一起,微微紧蹙,黑色扇羽一般的长睫毛随着细长的呼吸轻轻颤动。 洁白发玉的面上,能看到眼下的一丝灰色阴影,显示着主人的极度疲劳。 杜峰伸出手,轻轻揉按她眉间,想抚去那隐隐的忧愁。 许是力气大了些,睡梦中的纪子期伸手挥开他的手,嘟哝来了一句:“杜峰,不要,我好累。” 那声音仍是那般的娇,仍是那般的媚,带着祈求,如同前几个让他欲罢不能的晚上一样。 但这一次,床边的男子并没有生出欲望,反而生出了一丝心疼。 他的媳妇儿,好像是真的累了呢! 杜峰带着自责又心痛的心,爬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不再是霸道地紧紧相拥,而是温柔地轻轻揽住。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无一人。 纪子期轻唤了两声:“杜峰!” 无人应她。 难道是去晨练了?这厮今日居然这么好心放过她? 她坐起身,昨日各种运动过度的后遗症在今天越发明显,她揉着酸痛的四肢和腰身,忍不住又将那罪魁祸首骂了一遍。 穿戴洗漱完毕后,小丫头安安端来了早膳,却是一人量的。 纪子期奇道:“少爷的呢?” “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说有事。”安安道:“他吩咐奴婢准备少夫人的早膳就可以了。” 有事出去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这厮要出去,也不跟自己说一声的? 纪子期压下心头的不快,装作无意问道:“少爷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个少爷没交待,奴婢也不清楚。” “嗯,那你下去吧,用完了我叫你。” “是,少夫人!” 退出房门的安安一带上门,纪子期面上的平静就消失了。 她龇牙咧嘴,杜峰,你这个混蛋!才刚嫁过来,他就抱着男人做事女人不要过问的念头吗?有事也不吱一声? 可这厮以往不是如此啊!是婚后暴露了本性,还是事出有因? 不行!纪子期深吸两口气,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这是基础。 可也深知感情再深的夫妻,若不能在一些生活琐碎上达成共识,感情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等他回来后,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纪子期下定决心后,为避免一个人胡思乱想,去了杜夫人屋里,陪她说说话。 杜夫人也正想找她,只是不知自家儿子在不在,怕贸贸然打扰到不该打扰的好事。 她本想着晚上两人过来用膳的时候,再将纪子期留下来单独聊聊。 如今她自个儿来了,如此更好。 不过,“子期,你来了,峰儿呢?”她家儿子竟然让自家媳妇来陪娘,实在不像他作风。 儿子一向有主意,杜夫人还没自恋到以为昨晚那一通话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他今儿个有事出去了,不知会何时回来。”纪子期装出知情的样子,微笑道。 杜夫人不疑有他,又随意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进入了正题。 “子期啊,你年岁小,又已为人妇,有些话,你娘不好跟你明说,不过娘作为过来人,又是婆婆,这些话就让娘代你娘说吧。” “娘请说。”纪子期正襟危坐,一副受教的模样。 杜夫人轻咳两声,“你相公这人吧,从小就有主意,为人倒是疏朗大方,但一旦认定某样东西,也霸道得很。 他自从对你上了心,就把你当成了他的心尖尖,不惜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想必之前你也吃了不少苦。 他本身年岁不算小,如今终于成了婚,有些事情,自是把持不住。” 纪子期初初以为杜夫人要讲些什么杜府的规府,或是出嫁从夫之类的妇则。 哪知她一说就直接说到了二人的房里事,面上不禁火烧似的热了起来。 头微垂,连脖子也染上了一丝红意。 杜夫人知道她年纪轻面子薄尴尬了,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这男人,成亲那会都是这样,这新媳妇呢,将入府,心里难免彷徨不安。 身子吃不消的情况下,对自家相公拒绝也不是,迎合也不是。这种事又不好与人说,只能闷在心里默默承受,然后盼自家相公能体贴些。 可男人的性子,跟咱们女人不同,你要是不明说,他们根本不会懂,还以为新媳妇是害羞而已,越发无法无天。 昨儿个,娘将峰儿留下来,已经训了他一顿。 不过这始终是你们两夫妇的事情,还是得你们自个好商好量才行。 娘今日跟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们俩本来好好的一对,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而心生隔阂。 你现在进了杜府的门,就是杜家的人,在娘心里,和峰儿一样重。 你要是对峰儿有不满,尽管想办法治他。要是治不了他,娘给你出主意,一起治他!” 纪子期未料到杜夫人会说出如此贴心的话,不管真假,她还是受到了感动,“谢谢娘!” “不过呢,”杜夫人话锋一转,“这男人,有时候也得给点甜头吃才才行。 软一软,硬一硬,能横眉冷对,也能撒娇柔软,才能将他们更好地抓在手中,挣脱不开。 若一味强硬拒绝,男人这心里也不会痛快的。两人在一起,过的是日子,心里痛快了,才能将日子好好过下去。” “知道了,娘。”纪子期乖巧应道,“谢谢娘的教诲,媳妇铭记于心。”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只是杜峰那厮霸道起来,根本无理讲得通。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感激杜夫人,至少她这心里的忐忑不安,一下子定了许多。 杜夫人满意点点头,子期是个聪慧的孩子,与峰儿感情又好,只要两人好好沟通一番,定是没问题的。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主要问题是在自己儿子身上,怪不得儿媳妇。 可若儿媳妇不能将儿子拿捏住,两口子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问题产生的。 杜元帅与杜峰均不在府,午膳的时候,纪子期便陪着杜夫人一起用膳。 用完膳,又陪着杜夫人说了一会话,见她面上已有倦意,便告辞回了子园。 等她歇息一阵后,已到了黄昏晚膳时分,杜峰还未回来。 这厮今日是怎么啦?一大早出去,天黑了也不回来。 如若不是了解他性子,纪子期差点要怀疑他是不是出去寻欢了。 要到五月初二假期才结束,现在还有几天,他所认识的人,基本都忙于公务,谁有时间陪他一陪一整天? 纪子期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到杜夫人跟她说过,昨日将杜峰骂了一顿的事情。 莫非是因为如此,才不回来?可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昨日睡了个好觉,今日下午又补了个安稳觉,毕竟年轻,精神头很快就回来了。 纪子期决定,不管杜峰多晚回来,也要跟他将话摊开来说明白。 等啊等,直到她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杜峰终于回来了。 听到响动,坐在床边的纪子期立马坐直了身子。 杜峰见到她还未入睡,似是有几分意外,然后淡淡道:“你先睡吧,我去洗漱,不用等我。” 纪子期怔了怔,未料到等了一天的自家相公,会是这等表情。 就算不是迫切地搂着她,欲行床第之欢,也该是神情激动才是,怎会是一别疏远冷淡的表情? 她暗暗告诉自己,或许他今日出去只是累着了。 等他出来,再跟他好好说说,要是他太累,就等到明日再说吧。 今晚的杜峰洗漱时间似乎也格外的长,长到纪子期的心越来越不安。 等到他终于出来,见到还坐在床边的纪子期,似乎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不早了,睡吧。” 然后也没看她,爬上床面朝里,离得她远远的。 纪子期被他突然的转变搞得不知所措,昨日还缠着她抵死缠绵的人,今儿突然间变了另一个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久后,她怯怯开口,小心翼翼试探道:“杜峰,今日,可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背对着她的男子一动不动,好似已进入了梦乡。 得不到回应的纪子期越发不安,咬着唇,点点泪光在眸中闪烁。 “杜峰,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她声音颤抖,带着隐隐哭意。 卑微又讨好的语气,听得杜峰心里剧痛,他转过身坐起,看到灯光下面色苍白,泪珠悬挂睫毛上轻轻颤动的小人儿,忍不住将她抱了怀中。 “对不起,期期,对不起,是我不好!”他亲吻她头顶,愧疚又内疚。 原本还能忍住不哭出声的纪子期,被他这一温柔以对,心中委屈尽数爆发,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边哭边伸手捶他,“你个混蛋!出去了不告诉我,回来也不理我!我才刚嫁过来,你就这样欺负我!我不要嫁给你了!呜呜……” “对不起,期期,我不是故意的!”她这一哭一控诉,杜峰越发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期期,别哭了好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嗯,别哭了好不好?” 纪子期越想心里觉是越委屈,忍不住就对他锤锤打打了好久。 反倒是杜峰担心自己皮粗肉厚,伤了她娇嫩的小手,“期期,我让你伤心,你打我出气成,别用手打,打伤了我心疼。 要不我去外面捡根棍子来,用棍子打,不伤手!或者我自己打我自己也成,你连力都不用出,想多大力我就多大力打,要好?” 纪子期闻言,又气又好笑,坐直身子,肿着双眼瞪了他一眼。 杜峰见她似已气消,故意抬起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打,果然见她忙不迭伸手挡他,嘴里埋怨道:“你还真舍得打,打坏了怎么办?” 杜峰咧开嘴,趁势抓住她的手,“期期,不生气了?” 纪子期重哼一声,表示自己还未解气。 头刚扭向一边,又觉得这样生闷气也不是办法,遂又扭过头,下巴一抬,傲声道:“老实交待,今天去哪了?” 杜峰眼神闪烁,有些支支吾吾,“没,就是出去走了走,碰到个朋友,聊久了点。” 出去走一天?聊到半夜?你傻还是我傻?“那晚上回来为什么不理我?” “太夜了,怕扰着你休息。”杜峰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敢看她的眼。 纪子期气结,用力甩开他的手,“杜峰,咱们才成亲多少日子?你就对着我说谎?” 杜峰连忙澄清,举起三根手指头,“没有,期期,真的没有。” “杜峰,夫妻相处最重要是坦诚相对,”纪子期失望之极,“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咱们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她站起身,声音疲倦,“今晚你去书房睡,等你想通了,咱们明天再说,要是想不通……” 纪子期咬着唇,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不要,期期!”面上的冷淡看得杜峰大惊。 “你不去书房睡,我去书房睡。”她揉揉眉心,转身就走。 “不准!”杜峰从床上跃起,猛地从后面抱住她。 纪子期任他抱着,也不挣扎,只静静道:“放手!我很累了,想休息!” “不放!”身后的男子将下巴靠在她脖颈处,热气顺着她的衣襟往里钻,却没了往日的窒息。 两人就这样拥着,明明天衣无缝,偏偏却好似隔了一层厚厚的藩篱。 他的体温温暖不了她,怀中的小人儿,似乎越来越冷,离他越来越远。 杜峰终于慌了,“期期,我都告诉你,你别走,好不好?” 话中的祈求与不安让纪子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在他怀中转个身,搂住他腰身,头埋在他胸前,温柔道:“说吧,我听着。” 正文 174、新婚(三) 杜峰的声音闷闷的,“昨儿个晚上,娘不是留下我说话了吗?她骂了我一顿,说让我要懂得心疼心疼自己媳妇儿。 我回来后,见你早已睡下,一别累惨了的模样,睡觉也不安稳,心里就觉得自己真混蛋! 我想着少点对你乱来,可一看到你,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忍不住想索取得更多。无奈之下,就想了这个法子。 白天见不到你,晚上晚点回来,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就这样?”纪子期惊讶的从他怀中抬起头。 杜峰点点头。 其实她这样问,不是因为怀疑他所说,而是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为了这事才躲她? 这个夫妻生活的和谐确实是婚姻长久的关键,总得慢慢磨合才是。 这样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承受,纪子期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傻相公!”她轻轻吻一下他下巴,“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自然要两个人有商有量才行! 你一个人擅自做决定,不让我知道,这中间要是产生了误会怎么办? 两个人即使感情再深,倘若不能在大部分事情上达成一致,感情很容易会因为误会隔阂而变淡。” “这么严重?”杜峰倒抽一口气。 “这还是轻的。”纪子期想起先前的委屈,还有些恼火,“若过多几日你还如此,说不定我就跑回娘家去了。” “怎么会?”杜峰笑嘻嘻道:“我哪能忍得了那么久?” “那才更糟!”纪子期瞪他,“哪个女人愿意只做一个泄欲的工具,生子的机器?你要真是这么做了,说不定不止回娘家了,和……” 离字还未出口,便被杜峰堵住了唇。 这次的他并未深入索求,只是不愿意听到她接下来要说的那两个字。 纪子期明白他的恐惧,不再继续,道:“所以,以后有什么事,开心的要分享,不开心的更不要闷在心里,知道吗?” “是,媳妇大人!”对面男子一扫刚才的颓废,突然间笑得阳光灿烂,也感染了纪子期。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打了个哈欠,“好了,夜了,先睡吧。” 消除了心头顾虑的男子,见她娇俏小模样,一日一夜死命压抑住的心思,终于忍不住了。 “期期,”他用力按她腰身靠向自己,声音暗沉,“今晚可不可以?他想你了!” 那火热烫得她一阵惊呼,忍不住锤他,“小点力!” “是!媳妇大人!”杜峰以为她是说等会小点力,哪知纪子期说的是刚刚按着她的腰太大力了,痛! 她来不及纠正,已被抱起放在床上,吻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瞬间就燃尽了她的理智。 今晚的男子果然很轻,虽迫切,却温柔得不像话。 于是在轻与重,两个有心想要磨合的人,慢慢找到了彼此都能接受的节奏。 不似以往那般好似打仗般的激烈,和风细雨中亦得到了不一样的满足。 当然,这更针对于纪子期而言。 一旁精力过旺的男子,这种浅尝即止,自是不能完全满足他。 纪子期亦明白,只是今晚有些太夜了,“杜峰,明晚,明晚依着你,好不好?” 此时的她眼皮耷拉,已无力睁开。 杜峰在她眼皮上轻轻一吻,“媳妇儿,睡吧。” 他拥着她,她回抱着他,两个有情的人儿,在相互体温的慰藉中,带着心满意足沉沉入睡。 早上杜峰一醒,纪子期便跟着醒了,杜峰轻吻她一下,“继续睡,期期,还早,等会我喊你起!” “不用,我起了。”纪子期坐起身,伸个懒腰,“我陪你去晨练!” “期期?”杜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纪子期面上微热,“夫妻一体,需要双方都作出让步才行,总不能,只让你让我。” 杜峰开心地用力一搂她,纪子期一个不稳,两人倒在了床上。 他毫无章法的在她面上狂吻,留下一脸的口水。 纪子期嫌弃地一推他,“别闹,让我去洗漱,等会晚了。” 杜峰仰面倒在一边,温柔看着她,“好,我等你!” 十天的新婚期很快过去,两人虽不时因生活细节,有些小摩擦,但因为都愿意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双方又愿意彼此接纳和包容,很快的,就如胶似漆,恩爱异常。 除了杜峰偶尔的克制不住,床第之间有些过头外,一切都和谐美满,虽然这偶尔的次数频繁了点。 杜夫人看着媳妇越来越甜的笑容,越来越红润的小脸蛋,心里也是乐开了花,默默地盘算着抱孙子的日子。 只是她不知道两人早已默契地商量好,略晚一些再要孩子。 五月初二,杜峰一早同杜元帅进了宫,纪子期则去了户部。 这大概就是杜夫人唯一有些遗憾的地方了,以前总盼着儿子娶个媳妇进来,这府里能热闹些。 可儿子偏偏就看中了无法困在后宅的纪子期,以至于这娶了媳妇之后,这府里白天还是同往常一样冷清。 不过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她心里既高兴,又有些羡慕她的自在和不受拘束。 —— 户部里,林大人既高兴,又有些发愁。 令他高兴的事,自然是这税收的事情了。 三月发展四大城方案一出,民间投资不亚于年前修路,整个三月的税收比往年亦番了两番。 即使四月开始有所回落,但有了前三月的基数垫底,今年国库的收入,怎么也不会比往年少。 在国库银子一事上,困扰了林大人或者说历代尚书数百年的问题,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陛下高兴,户部所有人亦都腰杆挺得老直,对着那些总是追着要银子的各部,面色也都好了许多。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担忧的事情了。 黎国经济的迅猛发展,不仅惠及了黎国百姓,连已附属黎国的苍月国,其与黎国天凉接壤的边境哈丝,亦受到了不少好处。 因为交通的不便利,去年十二月的税收,哈丝城的增幅虽出色,倒也不太明显。 然而一月开始后,在其他城对比十二月大幅下跌的同时,只有哈丝保持着持平,就不能不引起苍月朝中重视了。 朝中派人下来一了解,才知凉州不少商户,通过天凉来到哈丝购进大批苍月特产,运往黎国不同地方售卖。 而深层原因,则是黎国朝廷颁布了一项政策:由各大商行承包修路,其修路所出银两,用来抵扣税费。 此举大大推动了黎国民间商户的热情,以及民众的购买力,连带的哈丝也开始受益。 苍月国皇帝命人密切关注黎国的一举一动,因而三月初的四大城发展计划一推出,没多久苍月国皇帝便知晓了消息。 在与新任宰相陈之策商议后,决定向黎国皇帝写封求救信:请求黎国派人来苍月,协助苍月国的经济发展。 言辞恳切,态度卑微,完全像一个生活困苦的小弟,向生活富裕的大哥,请求支招的态度。 收到信后的皇帝陛下有些犹豫,与林大人商议后,两人一致认为,此事不好办! 首先,便是国家利益问题,从皇帝陛下的角度出发,没有人愿意主动帮别人的国家富强,让他有机会来侵略自己的国家。 但是,苍月的情况复杂点,作为附属国,不能完全算自己国,亦不能完全算别国。此为难处一。 再来,这修路以及四大城的建议问题,背后实际出谋划策的,都是纪子期。 倘若陛下同意了派人去,派的是别人,对苍月根本无帮助,最后伤了两国的脸面不说,反而显得黎国小气。 如若派的是纪子期,万一这四大城的建议中,有什么变故,恐怕还需要她在中间想办法协调解决才是。 而且,这才新婚就拆散人家两夫妇,连皇帝陛下都觉得有些残忍。 皇帝陛下心里有事,作为臣子又跟此事直接挂钩的林大人,心里也跟着不痛快。 因而当纪子期今日一来户部,林大人同她说完四大城的进度后,便忍不住将苍月国的事情告诉了纪子期,想听听她的意见。 “苍月国请求派人去支援苍月国的经济发展?”纪子期问道。 林大人点点头:“自从三年前,苍月国前宰相千之易自尽,苍月国投降后,我黎国每年都有粮食支持。 但苍月这几年的国库仍年年亏空,民间因饥饿发生的斗殴抢劫事件,层出不穷。 若不是去年投石机一出,而后大败西羌,随后西羌议和,震住了苍月国,说不定苍月国又会因为贫穷,走上抢夺粮食的老路子。 这求救信一来,陛下左右为难,不帮,于情说不过去,帮,除了你,没有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可你一来新婚,二来修路之事虽已近尾声,但四大城发展之事才刚开始,倘若中间发生了什么先前无法预期的变故,最后还是需要你来想办法解决。 我黎国这几个月的税收虽理想,但这四大城的发展,不只民间,皇帝陛下亦给予了莫大的希望。 万一发生什么事,而无法快速解决,恐对黎国方方面面都是沉重的打击。这个风险,陛下不敢冒,太爷亦不敢赌。” “太爷,先不说去不去苍月国这件事,只说四大城发展之事,陛下和您过于忧虑了。”纪子期道: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也简单,复杂也复杂,唯一问题不在商户,不在市场,而在朝廷。 只要朝廷遵守之前定下的规矩,让四大城自由发展,除大事外,一律不过多干涉,市场自会形成它的规律,自动有效运行。 所以,陛下和太爷,只需关注四大城府尹的放手问题,让他们不要大事小事都管,请相信子期,不会有大问题发生。” “小雪你做事一向谨慎,从不夸大,你既如此说,太爷便相信了,并会将你这番话如实禀告陛下,也劝陛下不要过于忧心。” 林大人道:“不过,对于出使苍月国一事,你如何看?” “太爷,小雪现在已经是杜家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想法,但小雪想跟杜峰先商议一下,再答复您可好?”纪子期道。 “这是自然。”林大人点点头。 —— 杜峰除了那天脑子神经错乱,一整天没同纪子期在一起外,其余的时间,两人一直黏在一起,说着永远说不完的情话和悄悄话。 特别是在第二天说开后,两人更是亲密如一人,对方一举一动都能猜出其深意。 因而今日办了一天公的杜峰,一到点,便迫不急待地赶回杜府,惹得一众同僚大笑不已。 不过,杜峰一向脸皮甚厚,这种善意的嘲笑,跟早点见到他的媳妇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回到杜府后,火速地去向杜夫人请了个安,便急冲冲回了子园。 子园里纪子期正等着他,寻思着该如何跟杜峰说苍月国的事情。 杜峰一进房,纪子期正想要学电视里贤惠的媳妇,对着外出辛苦挣钱晚归的丈夫道声:“相公,你回来了,今儿辛苦你了。” 结果,嘴才张,就被杜峰堵给住了。 这厮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难道这功夫学来,就是为了方便干这事? 搂着她的男子似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不高兴地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小舌。 纪子期吃痛之下,明白到他生气了,收敛心神,专心地应付自家相公来。 只是一个深吻自是无法让一天未见到自家媳妇的杜峰满足,他的手探到她腰间,不自觉地想索取更多。 纪子期回过神来,怕一旦深陷进去,就是没完没了,忙紧急叫停:“杜峰,先别,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媳妇儿,咱们现在做的事才是正事!”杜峰不肯松手,意乱情迷地继续吻着她,含含糊糊道。 “杜峰!”纪子期伸手捂住他往她脖子上移动的唇,正色喊道。 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不满,杜峰停了下来,双眼幽深,面色发红,气息粗重,无一不显示着这个男人的情动。 纪子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杜峰,先放开我,咱们先说点正事。” 若再搂着她,恐怕自己真的无法控制了。杜峰虽不愿,还是依言放开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想缓解体内的躁动。 只是这屋子里到处都是自家媳妇儿身上淡淡的清香,无处不在,越是大口呼吸,那香味进入肺腑后,越是难以忍受。 杜峰忍得生痛,只得用说话来转移话题,“期期,什么事?” “今儿我去户部,林太爷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纪子期道:“自推行商行承包修路及四大城发展计划以来, 黎国的国库税收日益增多,在可预期的未来,应该会有更可观的收入。 苍月国皇帝知晓此事后,写了求救信给陛下,请求黎国派人去支援苍月经济发展。 苍月国一直依附黎国生存,对于此事,到底答不答应,以及答应后派谁去的问题,皇帝陛下和林太爷都很为难。” 听到此事,杜峰身上的火散了不少,他皱皱眉,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想去?” 纪子期不瞒他,“杜峰,你我现在夫妻一体,无论任何事做任何决定,不是我自己一人决定便可,必须同你商量。 然后商量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才行。” 她偷瞟一眼他面上神色,只见他面色严肃,眉头微蹙,好似在为什么事纠结一般。 纪子期咬咬唇,嗫嚅道:“要不我明日同林太爷说,让他另寻合适的人选。” 杜峰回过神,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沉默,上前两步拥住她,“期期,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带着她走向床边,坐在床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今日我向陛下提了想去东林的想法,陛下还在考虑中。 但东林已连续三次对战落败,现在朝中最有希望派出去的不是爹,就是我。 爹年纪不轻了,如今我主动请缨,如无意外,陛下会同意我的请求的。 我刚想的是,如果你去天凉,我去东林,这天凉与东林隔了多少距离? 如果我先送你去苍月,再从苍月去东林,需要多长时间?” “你同意我去?”纪子期傻傻问道。 杜峰温柔笑道:“期期,你是这世上难得的女子,从决定要娶你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将你束缚在后宅之内。 你有你的理想和抱负,我虽无法替你完成,但我决不会阻你的路。你现在做的事,很多早已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但这一切,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回头,会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支持你。” 纪子期感动地猛亲他一口,“相公,你真好!” 想到他先前说的送她去苍月再去东林的话,如果能这样自然是最好了,他们又多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 可是,“如果你送我去苍月再去东林,你不是会很累吗?”纪子期仰着头,带着期盼和不舍。 “傻瓜,”杜峰亲吻她鼻尖,轻笑一声,“没你在身边,那才是真的累。” 这话听着很正常,偏偏纪子期想得深,红了脸。 “期期,我说正经的。”杜峰见她羞涩模样,一本正经地调笑:“你想到哪去了?” 纪子期忍着面热,白他一眼。若不是你这厮永远一副吃不饱的模样,她会想歪? 杜峰被她看得又兴起,呼吸开始急促,暗声道:“期期,很快就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你是不是要先补偿我?” 纪子期想着苍月之事,最快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布署完毕,心里一软,轻轻点了点头。 “先用过晚膳好不好?”她低着头,细若蚊声。 杜峰已一把将她压在床上,狂野地扯她衣衫,声音暗哑:“为夫饿了一天了,现在不正是在享用吗?” 就着说话的空当,已将她剥了个精光。 杜峰想着很快就要分开,动作越发粗暴狂野。 纪子期有心配合,强忍着不适不出声,渐渐也开始感受到不一样的趣味,顺从地随着他的节奏。 等一切停歇息后,已快深夜,桌上的饭菜早已凉了。 好在天气炎热,吃点凉的东西也不为过。 纪子期累得想就此睡去,杜峰怕她饿久了伤胃,“媳妇儿,乖,吃点东西后再睡,免得伤胃。” 她怨念地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你的错! 杜峰肩一缩,讨好道:“媳妇儿,我端来喂你。” 在杜峰的连哄带骗中,纪子期勉强吃了几口。 杜峰见她实在太累,不再勉强,由得她睡了。 第二天,纪子期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了林大人,“太爷,我昨晚和杜峰商量过了,他同意我去苍月。” “但是杜峰昨日向陛下请命去东林,陛下今日已经同意了,怕是最多一两个月就要出发。”林大人有些担忧: “太爷看苍月国皇帝的语气,似乎是希望黎国尽快派人去苍月,如果陛下同意了,最多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得出发去苍月了。 你和杜峰才刚成亲,国事虽重,家事亦不小,太爷不是太赞成你们这么做。” “太爷,杜峰说先送我去苍月,再从苍月去东林。”纪子期笑吟吟的道。 “这样他会不会太累了?这战场不比其他,精力充沛是第一紧要的。”林大人皱眉,有丝不认同。 “太爷,原本我也有些担心,不过后来想起上一次从南秦赶到天水,他日夜兼程,只花了十五天左右的时间。 这一次去苍月,时间虽重要,但无须向行军那般急促,偶有时间,还可以赏山玩水,观赏一下景色。 这人有时候,更累的是心,而不是身体。外面的世界新鲜而生动,有助于调节心情,心不累了,身体自然会轻松。 所以太爷,您无需担心。”纪子期道:“而且东林现在雨水期,去那里并不急于一时,到了苍月后,我会让他多休息几日,养足精神再走。” 对于杜峰送他去苍月一事,纪子期原本有些担心,后来一想,如果将此次去苍月之行,当成一场马车蜜月旅行,也别有妙趣。 古人大多没有度假的概念,因此这个想法,她怕与林大人说不通,索性找了其他的借口。 林大人心中虽担忧,但并不是啰嗦的人。 自个曾外孙女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让不让杜峰如此这般行为,是那个孙子辈的杜长青该伤脑筋的事情。 “小雪,你和杜峰都是知轻重的人,相信你们做此决定,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太爷就不多说了。 不过,你虽然愿意去苍月,但陛下这边还未下定决心。” “太爷,希望您能说服陛下能答应苍月的请求。”纪子期道:“我曾在天凉战场小半年的事,想必您也清楚。 在目睹了天凉战场的残酷后,当时心里就有了希望凭自己的力量阻止战争的决心。 可我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凭什么阻止?后来便想到了成为术师上面。 这一路来,我很幸运,在棋林学院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顺利地通过了月考,又被选来京城参加术数大赛。 然后,逐步地将自己所学慢慢地运用到黎国的发展中。 因为想阻止战争,才有了想发展经济的念头,若人人有饭吃,谁还会想打仗? 这话我对掌珠公主说过,掌珠公主亦对陛下说过,相信太爷也听过。 可还有一点我没说的,便是若想周边国臣服,不只是军事的强大,国家的富强,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文化和经济的渗透。 太爷您想,当苍月国接受了我黎国一切的习俗,用惯了我黎国生产的一切物品,与黎国建立了长久的经济往来,双方早已产生了纠缠不清的利益和感情时,这仗,能打得起来吗? 那时候的苍月,才是我黎国真正的附属国!” “文化和经济的渗透?”这词太新鲜,林大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口中反复喃喃自语。 许久后,他的面孔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小雪,太爷好像明白你在说什么了!你先回去,太爷现在就进宫,跟陛下再说说。” “是,太爷!”林大人如此一说,纪子期便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回到杜府,她决定等杜峰回来后,一起去杜元帅与杜夫人那将此事提前告之二人。 杜元帅听了倒觉得没什么,纪子期的才能,他是第一个直接受益者,也知这个儿媳妇决不可能困在后宅,只静静点了点头。 倒是杜夫人有些想法。 不过她的想法,倒不是因为儿子和儿媳妇要出远门,而是因为这样一来,她不知何时才能抱到孙子了。 她心里盘算着,两人这一出去,怕是要到年前的时候才能回来了。 那她岂不是最快要到明年年底才能抱到孙子? 而且两人这么能干,万一明年又来个出使西羌什么的,她抱孙子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杜夫人突然间有些后悔先前叫儿子节制的事情了。 倘若儿媳妇这段日子有了身孕,便无需前往苍月国了。 这一想,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成婚时间短,若是有了,也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发觉。 万一…… 杜夫人这一想,觉得以两人的黏糊劲,纪子期九成九应该有了,“子期,你们这成婚也有十来天了。 有些情况,得过些日子才知道,这万一要是准备去苍月,才发现有问题,那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杜夫人说得含蓄,纪子期却是懂了,她心里本有些担忧,但又觉得应该没那么容易中彩。 她红着脸,含糊道:“过几日就知道了。陛下那边,应该也要过几日才能确定。” 过几日就是小日子,若是不来,就说明有了。 两个女人当面说着私密话,两个男人一头雾水。 杜夫人点了点头,媳妇不是完全不懂就好,看来她是白操心了。 她在私心里盼着,要是这几日就有了该多好。 若是没有……杜夫人心里不停打着小算盘,要是没有的话,等年底儿子儿媳回来后,抓几副方子,让儿媳快些怀上。 不过让两人始料未及的是,皇帝陛下第二日即端午前一日就下了旨,暂封她为使臣团使节,负责出使苍月的一切事宜,包括陪同出使的人选等,时间为十五天,即五月二十起程。 杜夫人作为女人,又作为一个一心想抱孙子的女人,其想法自然会周详些,但皇帝陛下和林大人两个大男人,一心装着天下和国事,哪会想到这些细节? 圣旨已下,想反悔已是不可能。 林夫人反而开始盼望儿媳此时没有怀上,或怀上了都要去,孩子肯定很难保住,这对大人来说,不只是身体的打击,还有更惨重的心灵打击。 掌珠知晓此事后,甚为可惜,若不是她与西烈墨的婚期已定下,十月初便得从黎国出发前往西羌,她一定会同纪子期一起去苍月。 想到那个讨厌的男人,掌珠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若是他晚点过来求亲,这婚事肯定得推到明年,便不会让她心中如此惋惜了。 不过好在皇后娘娘听了她的话,挑选二十美人现在已经有了眉目。 皇后做这事可是做得揪心万分,她既希望女儿能获得独宠,心里又十分明白男人天性,掌珠容颜再过人,终有人老珠黄一天。 若一心错付之后再遭冷落,无论多么坚强骄傲的女人都无法承受。 无论哪种女人,其骄傲的本钱,未嫁前是来自娘家,嫁了后,便是夫君的宠爱。 没有了宠爱,骄傲不过是个可笑的玩意。 因着这个理由,皇后在挑选美人时不遗余力,出身既不能太差,亦不能太高贵。 虽说太高贵的人家,大部分不会愿意让自家女儿远去西羌。 但谁能说这里面就一定没有包藏祸心的异类? 所以皇后选了又选,挑了又挑,终于确定了四十人选,在五月中进宫进行一个月的训练后,在其中挑选二十人,再进行严格的宫廷礼仪训练。 这边杜峰亦向皇帝陛下提出了送自己新婚妻子去苍月,然后从苍月去东林的请求。 皇帝陛下允了。 一来因为两人毕竟新婚,就让两人长期分开太过残忍,二来因为黎渊元宵节之事,他心中始终还是对二人有些愧疚。 纪子期先前虽与阿夜,即苍月国皇长孙殿下一起在天凉营中待了几个月,但对苍月国国情并不是太解。 在从林大人那了解到大致情形后,纪子期决定此次带去苍月的人,主要分为两类。 一类是户部官员,一来是向苍月推广黎国的户部运行体制,二来也是给户部中人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纪子期一向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上一次因为情况特殊,未让户部中人过多参与,此次去苍月是让户部锻炼学习的好机会。 二类是术师协会中人,苍月国一向依附黎国,其礼仪习惯包括国家体系均与黎国类似。 但黎国对于术数人才的把控向来严谨且重视,苍月在这一块因为人才有限,未曾享受到因术数发展而带来的好处,因而苍月的术数始终处于较为落后的水平。 纪子期此次在术师协会中公开招聘五到十人,一等至三等术生,均可参与,并说明到了停留在苍月的时间为三到五年。 年限不同,朝廷给予的补贴不同,可以带家眷同去,其生活所需银两亦由朝廷补贴。 此招聘一出,术师协会里倒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因为术生虽有补贴但是没有俸禄的,在术师协会里除了住,所有的衣食行都得靠自己,朝廷的补贴最多勉强够自己一个人用。 而术生想要上升到三等术师,所需年限太长,有些五十多岁都未必能成为三等术师,这就对每个术生的家境有了一定的要求。 但除了部分术数天赋极佳或自身极其痴迷的,若家里有条件的,定已帮其另谋差事了。 因而在术师协会里现在还存在的术生,大部分都是家境普通,家里祖辈留下来的财产只够养妻活儿,因此想着凭自身努力升为三等术师,从此鱼跃龙门。 但年复一年的求学,年岁渐长,术数却很难有所突破,不少人开始心灰意冷。 只是家中条件有限,若想谋个好差事,又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大部分人都在这日复一日中的煎熬中,苦苦度日。 如今这招聘一出,因其条件太过优惠,远比三等术师俸禄要高,又可以不同妻儿分开,于是不少人报名了。 纪子基原本担心愿意去的人寥寥无己,结果大出她意料,多了差不多一倍的人报名。 在同术师协会各夫子商议后,综合各方情形,总共确定了十人。 耶月哈与田礼均有报名,众人都以为这两人与纪子期相熟,定会被选中,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没中。 反而是之前与纪子期有过节的贾轻、李宗等人被选上了。 纪子期同二人解释道:“各位师兄们水平相当,但此次前往苍月,除了各人意愿外,亦有考虑到各位的前程。 两位师兄在各位夫子眼中,都是有能力考上三等术师的人选,而且两位师兄的家境,足以让两位师兄无后顾之忧。 因而夫子们不希望两位师兄因为苍月国之事而耽搁时间。 而贾李等几位师兄不同,有些是资质有限,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成为三等术师,此去苍月,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有些天份虽高,但因为家境问题,令他们无法静下心来一心一意钻研术数,阻碍了他们的进步。 此去苍月,这几人若挣够了银两,解了后顾之忧,除了心结,想必进步会比留在黎国要快。 因此,希望两位师兄能够理解各位夫子和师妹的决定!” 田礼大笑道:“纪师妹过虑了,师兄原本是怕这招聘一出,若是没人报名,岂不是太让纪师妹丢人?所以便悄悄报了名,给纪师妹撑场子来的。” 耶月哈也道:“是啊,纪师妹,师兄本来还想着,若是报名的人多,一定要将师兄的名字给划掉。” 纪子期不知二人话中真假,但不管如何,她很感激二人的做法,以及在知道结果后的态度。 户部的人选,则由林大人亲自选定。以年轻官员为主,其中包括了曹云清。 赈灾贪污案未发生之前,范铭意本是下一任户部尚书的最佳人选,如今他一出事,这位置自然落到了年轻的户部右侍郎曹云清身上。 因此此次去苍月,这个绝好的锻炼机会,自是少不了曹云清的份。 曹云清在知道消息后,心里既是狂喜,又因着这狂喜而生出了深深的自责。 ------题外话------ 感谢榜:bbkone、einsra、smile780712、小雪花花花、anniexjw、木木语夕、南言酱、可可大米、跳跳?、水冰儿123、150**1073、QQ432af1359d679f、读书的柚子、看0l、心羽小翊、WeiXind58d64d1ba、飘渺孤鸿影Vivian、呆萌羊羊的妈妈、情殇陌离、QQ3529de4ab21119、南宫轻雪、shalili440、小鹿儿思密达、鸿心宝贝、小妖精HY、qquser7478317、鱼儿游过、静妮2017、寒武纪92a、jiecea、谪2诩、清茶禅心、轻铃悠悠、156**0636、今昔何昔520、mo蓝陌F、5768688、abigalechen、开心果403732632、chmdyu、美梦君、danghz(下一页) 正文 175、出使苍月(一) 那个现在他要唤表嫂的女人,他渴望亲近又不能亲近,只能克制住远离的女人,居然因为这神奇的命运,两人又要有近半年的相对时光。 只是,只在心里偶尔拿出来念想一下,都已是如此心痛,若之后日日朝夕相处以后,又要硬生生将其斩断,那时他的心会痛到何种程度? 曹云清在心中苦笑,老天爷,你是何等的慈悲,又是何等的残忍啊! 他在心中思绪良久后,调整好面部表情,用若无其事的语调,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冯雪柔。 冯雪柔在听到消息的一刹那,面色突然惨白,娇小身子摇摇欲坠。 曹云清以为她是因为听到自己要去苍月的消息,心情悲伤所致,便安慰道:“阿柔,这次出去的时间不长,大约年底前就回来了。 而且不同之前在天凉,没有丝毫危险,你不用担心,我定会完好无缺地回来。” 冯雪柔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心情混乱之下,无法言语,只胡乱点了点头。 第二日,她趁着曹云清进宫,将孩子将给婆婆后,以想见见姑母为由,去了杜府。 冯雪柔自是来见纪子期的,她不知道纪子期在不在,只知道自己若待在家里继续胡思乱想,一定会陷入疯魔,因而来了杜府碰碰运气。 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纪子期运气不好。 今日纪子期待在子园里,打点要带去苍月的行李。 难得冯雪柔前来,杜夫人很是开心,便唤了纪子期前来相陪。 她过年的时候见到这个侄女,已发现了她满腹的心事,郁郁寡欢。 杜夫人曾询问过她,发生了何事,她却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杜夫人又观察过曹云清与她之间的互动,曹云清对这侄女依旧温柔。 两人之间虽然不像成婚时那般恩爱,但彼此都还是很关心对方。 杜夫人知道这世上有些夫妻,未必会像她公公婆婆,以及她与杜元帅一样,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变浅,反而越来越浓。 大部分夫妻,到最后都是相敬如宾。 她虽为冯雪柔惋惜,但曹云清一未曾听说要纳妾,也未曾听说在外面胡来,依然洁身自好得很,杜夫人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 只是此次她突然过来,杜夫人拿不准她是为何事而来,想着年轻人之间可能好说话点,便同冯雪柔简单话过家常后,让纪子期带她去了子园,让年轻人自己说说悄悄话。 纪子期对冯雪柔的来访,既奇怪又不奇怪,心中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淡定。 倒是许久没来子园的冯雪柔,有几分拘束。 “表妹,坐吧。”纪子期招呼道。 “这子园变了好多,”四处大约看了一遍的冯雪柔,盯着某处神情迷蒙,声音带着一丝飘忽: “我小的时候,经常和表哥一处玩,这子园来过不少回。那时候,子园还不叫子园,叫落轩园。 好像二年多三年前的时候,表哥从战场回来后,就突然命人将牌匾摘了。 说以后等少夫人进门后,再按少夫人的名字为园子取个名字。 当时姑母一阵高兴,以为表哥有了中意的姑娘,急着追问是哪家的姑娘,要上门提亲。 表哥淡定道:‘不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后来表哥与你订婚后,又得知你曾上过天凉战场, 我和姑母便猜想,表哥那时候将牌匾摘了,怕为的就是你。” 冯雪柔收回视线,对着纪子期微微一笑,“表嫂,你真是让我羡慕。” 那话语里不仅有羡慕,亦有失落,和一丝极力隐藏的嫉妒。 冯雪柔不说重点,纪子期便微笑附和着她,“让表妹见笑了。” 答完这句后,两人许久未曾出声,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也不知是在等对方先开口,还是在蕴酿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纪子期看着冯雪柔面上神色几变,心里叹口气,直接开了口,“表妹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冯雪柔吁出一口气,“表嫂,我今日冒昧过来,是有件事想求你!” 纪子期道:“表妹不必客气,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请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真的?”冯雪柔眼里冒出希冀的光,“这件事,你一定能帮上忙!” “表妹请细说!” “此次前去苍月,表嫂为使节,陛下将决定何人前去的权力授予了你。因此,我想求表嫂,”冯雪柔咬咬唇,“不要让我相公去!” “为何?”纪子期皱皱眉,“表妹应该很清楚,此次前去苍月,是表妹夫接替户部尚书的一次考验与锻炼。 若顺利通过,回来黎国后,后面的一切很自然便会水到渠成。 但倘若此次去的是别人,而那人又表现优异的话,很可能会成为表妹夫将来升上户部尚书的最大阻力。 而且这前后不过是半年的时光,表妹因而要反对?” 冯雪柔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声音亦冷了几分,“表嫂,你真的不知道吗?” “表妹,你有话不妨直说。”纪子期坦荡荡望向她。 冯雪柔眼里的恨意来不及收敛,直直地落在纪子期眼里。 她别过头,带着嫉妒,“表嫂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吗?” “我知道!”冯雪柔的态度激怒了纪子期,她冷哼一声,带着傲气,“但那又如何? 难道我还要因为自己的魅力,引来了别人的爱慕,而心生惭愧,继而改变自己吗?别人爱慕我,是别人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你?”冯雪柔转过脸,眼里已带上了泪意,浑身止不住轻颤,不知是被纪子期气的,还是因为其他。 纪子期原本没想如此,可冯雪柔的态度让她心里十分膈应。 自己不能留住自己老公的心,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上去找别人的麻烦。 若她曾给过曹云清一丝一毫的暗示,冯雪柔前来讽刺她,或许她还会心里有愧。 但她自认为与曹云清从未有过任何的暧昧,自是不会愿意承受这样的指责。 “表妹,”纪子期冷淡道:“前往苍月的人选,陛下虽说由我全权负责,但实际上亦是朝廷从黎国未来出发,而选出的人选。 断不会为了表妹个人的猜忌,而轻易改变朝廷的决定,望表妹理解,我没有这个能力。 就算我有,亦不愿意为了私人的事,而作出有损朝廷的决定!表妹,请回吧,我送你出去与娘告别。” “表嫂,”被如此严厉拒绝的冯雪柔瞬间涨红了脸,眼里泪珠滚动,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泪一掉,索性便呜呜咽咽哭开了。 纪子期虽为女子,却最怕女子掉泪,何况冯雪柔久在后宅,见识有限,心中眼中只有自家相公曹云清一人,能说出那种话也不能完全怪她。 而且曹云清与冯雪柔感情出现间隙,无论如何也是因她之故,而两家又有姻亲关系。 她心底,也很想解决这件事,不然,与曹云清同去苍月,其实她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 纪子期刚刚那话,真是真话,也是因为冯雪柔的态度,让她心里不满。 同是女子,她实在不喜欢有人为了个变心的男人而将自己变得丑陋无比。 纪子期想起第一次见到冯雪柔时的情形,娇娇柔柔的,像朵小花似的,倚在曹云清身边。 那时候的她或许已经开始意识到曹云清的转变,然而她心里眼里仍满满是他。 可现在,冯雪柔的面孔已在这长期的自我折磨中变了形,找不到当初那温柔娇弱的美丽模样。 纪子期叹口气,递了块帕子给冯雪柔,又怕被下人看到说闲话,亲自去打了盆水来。 冯雪柔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她不敢回娘家,不敢来杜府,就怕被家人姑母看出她过得不好而担忧。 因此在家里每天对着婆婆儿子强颜欢笑,但这心底的折磨从来不曾散去。 时间一长,她越来越忧虑,脾气也越来越差,有时候心情不好,对着儿子大发脾气,儿子也不愿粘着她撒娇了。 这让冯雪柔心里越发失落,她知道这样不行,可是忍不住,又找不出解决的方法。 若不是这次曹云清突然要被派去苍月,也许,她还会继续折磨自己。 冯雪柔这一哭,足足哭了大半个时辰。纪子期坐在一旁,一言不出,静静地陪着她。 等到她哭累了,眼睛早肿得不成样,不过,这心里反而舒坦了不少。 纪子期见她停止了,将水端过来,让她洗漱。 一切完毕后,冯雪柔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让表嫂见笑了。” 那娇怯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纪子期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纪子期微笑道:“不用客气,表妹,咱们是一家人。” 冯雪柔心情好些后,说话也没那么带刺了,幽幽道:“表嫂,你是如何抓住表哥的心的?能教教我吗?” 纪子期道:“表妹,每对夫妻有她自己的相处模式,适合我与你表哥的,未必适合你与表妹夫。” 冯雪柔面色一白,怔怔说不出话,失望之极。 “不过,我可以说说我自己的想法给你听,至于表妹你能听进多少,就在表妹你个人了。” 冯雪柔眼一亮,忙不迭点头。 “这个世上的男人或女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不停地成长,前进。 未成婚前,男人女人几乎经历着同样的成长轨迹,因而很容易心心相通,亦有着不少共同的话题,两人都以为能携手共度一生。 然而成婚后,女人的世界变成了男人,孩子和家。男人的世界除了女人孩子和家外,还有外面广阔的世界。 于是,一个原地不动,一个渐行渐远,原本手牵着手的两人,因为时间的巨大力量而被迫分开了。 刚开始或许不察,慢慢的,女人看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则早被更美好的景色吸引住了眼光,将后面的女人抛之在了脑后。 有些负责的,如表妹夫,心里会内疚,会自责,亦会痛苦,因为自己的娘子不能跟上自己的步伐,而能跟上自己步伐的,又成了别人的娘子。 有些不负责任的,被花花草草迷住了眼,一个个美妾往家里抬,根本无视原配妻子的委屈的泪水。” 说到此,纪子期顿了顿道:“表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可我是女子,又没有表嫂的才能,怎么可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冯雪柔神情沮丧。 “表妹,这个世界对女人有诸多限制,我即使再有才能,亦不可能为官。而且也并非一定要有我的才能,才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纪子期道:“我的意思是,表妹应该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 比如我,我的世界是术数,我用我所学的,帮助黎国发展经济,减少战争。 而你表哥,他的世界是战场,是无休止的战争,我们之间本来应该是矛盾的,是对立的。 但我和他,相互尊重对方的世界,协助对方成长,共同协手前进,这才是最重要的。 表妹亦可以如此,找到自己喜爱的,自己擅长的,给自己创造一个除了男人孩子和家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样你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让他重新看到你。” “自己喜爱的?擅长的?”冯雪柔喃喃自语,转而露出痛苦的神情,“表嫂,我没有,成婚这六年来,开始的时候便是侍候好相公,公婆。 后来有了孩子,又分了一半的心思在孩子身上,哪有什么擅长的?” 纪子期看着她自责自卑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表妹,不要急!如果你暂时想不到自己擅长的,那就先从自己喜欢的入手可好? 今儿个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想到了什么,你想告诉我,便派人来告诉我,你不想告诉我也无妨。但希望表妹将我刚刚说的那番话听进去。” 掌心传来的温度,奇异地抚平了冯雪柔心里的急躁,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临别的时候,杜夫人假装没看到冯雪柔红肿的双眼,微笑道:“阿柔,以后多点时间来看姑母。” 冯雪柔走后,杜夫人看了纪子期一眼,见她摇摇头,心知是不方便说的事,也不再追问了。 只要冯雪柔愿意说出来,一切都还有转机,她知与不知道无关紧要。 年轻人的事,还是由年轻人自己解决。 杜府里去苍月国的人选,杜峰决定将喜乐安康四人都带上,再加五十暗卫。 到了苍月后,杜康跟着他去东林,其余三人及五十暗卫则留给纪子期使唤。 杜安杜喜杜康三人听到消息后,平静地道了声:“是!” 只有杜乐面上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事实上,自从知道阿玉要陪掌珠一起去西羌之后,杜乐就没有再开心过。 如今他马上就要去苍月了,等他回来时,阿玉已经去了西羌,那他不就永远都见不着她了? 痛苦的杜乐决定去找阿玉吃酒,他如何闹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这次醉酒的杜乐被完好无缺地送了回来。 先前每次醉酒,不是被扒光衣裳扔在地上,就是荷包被拿走,无钱付账,只能以做工抵账。 如此完完整整地回来,倒是头一遭。 杜喜等人知道他就要与心上永别离,也不去刺激他。 不过杜喜看到杜乐这样子,想起自己的那个越来越水灵的小丫头,觉得很有必要告诫全府的男下人,以及小丫头自己。 全府的男性下人早就知道那小丫头是杜喜看上的,从来都不敢去招惹她,看到她亦避得远远的。 让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小丫头安安,一度以为自己人缘太差,所有人都避她不及,甚至为此暗暗伤心了好久。 在杜喜的连哄带骗,以及威逼利诱下,安安含着眼泪,答应了他绝不私自外出、绝不与府里以及所有要跟她搭腔的男性说话,若有人要为她说亲事,也必须一口回绝,等他回来他帮她去考察男方人品,再作决定。 杜喜满意地走了。 在此期间,纪子期分别去蒋府林府一一告别,所有人都不舍,可也没有办法,只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让杜夫人高兴的是,纪子期的月事来了,两人都放下了心头大石。 只是苦了如今一日不吃肉,不多吃几次肉,心里和身体皆不痛快的杜峰。 那幽怨的小眼神儿,看得纪子期心中窃笑不已,最后在她答应他等月事过了好好补偿他之后,才转幽为喜。 不过那几日每日盯着她好似狼盯着羊的神情,让纪子期心惊不已。 期间冯雪柔亦派人送来了口信,信上只写了几个字:表嫂,我找到了,谢谢你! 收到此信的纪子期微微一笑,真心替她感到开心。 她不知道冯雪柔与曹云清之间的感情是否还有转机,但她相信,如果冯雪柔有了自己的事情,不再将全部心思放在曹云清身上,她自己定会过得开心不少。 五月二十到了,为表示对出使使臣团的重视,皇帝陛下亲自在宫门口为所有人送行,预祝他们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此次前去苍月的户部官员及术师协会的术生,均是年轻一辈,资历浅,从未有瞻仰天颜的机会。 如今一见,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已。心潮澎湃之余,暗暗在心中立誓,此去苍月,定不能负了陛下的信任! 唯有杜乐一人仍是闷闷不乐,在皇帝陛下离开后,伸长脖子不停朝那高高宫墙里张望。 希望能看到那个前几天晩上突然来找他,过了一晚只留下一张“不要找她”的字条,以及这几日避着他不见的,让他恨不得狠狠打一顿屁股的女人! 可惜宫墙那么高,除了城墙上的护卫,什么也看不到。 杜乐扭着脖子看了好久,直到脖子发酸,他想见的人仍是未出现时,才失望地慢慢转过了头。 在他转过头后没多久,一个身着护卫服的女子慢慢出现在了城墙上。 单从侧面看去,她英气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情绪的起伏和波动。 只是在看到那个渐行渐远的小黑点时,终于气息重了些。 杜乐,有缘再见! 一行人五月二十出发,七月初一过了天凉,进了哈丝,又走了约两天的行程,眼看明日就要到达苍月皇宫所在地,月陵。 突然间从一旁的树林里,蹿出一群黑压压的衣衫褴褛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皇帝陛下派出随行的一千禁军立马拔出了手中的剑,迅速将纪子期等人围在了中央。 那群看起来像难民的人,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而是齐刷刷跪了下来,伏地不停高呼:“求贵人赏口粮吃!” 这一来,执剑禁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 禁军首领眉头深锁,来到纪子期所在马车外,“纪使节,前方有约三百难民挡道,请纪使节指示,该如何处理?” “知道了,秦首领,请先等会。”马车内纪子期的声音传来。 此时杜峰正在她马车内,两人一路过来,有时共乘一辆马车,有时共骑一匹马,有时一人骑马,一人乘车。 两人新婚,一人是使节,一人是大将军,而且连皇帝陛下都允许了杜大将军送纪使节来苍月,于是众人对二人将公事掺了部分私事的行为均视若无睹。 外面那群人的呼喊声那么大,纪子期与杜峰自然也都听到了。 她怨念地瞪了他一眼,整整被他弄乱的衣衫和发髻,深吸几口气,道:“唤杜安杜喜曹大人一起前来商量。” 杜峰敲了敲车窗,杜乐出现在外面,受了令去唤人。 杜安杜喜曹云清一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下了马车,等着纪子期的传唤,杜乐一到,几人立马往纪子期的马车走去。 人多,马车空间有些小,而且天气闷热,几人便下了车。 有侍从撑起了巨大的伞,端来凳子和茶水点心,纪子期等人坐下来,开始商量现在面对的处境。 “这里离月陵不过一日的距离,这些百姓必是附近的百姓。”曹云清道。 杜安道:“我同意曹大人的说法,天气炎热,粮食根本无法存放,若不是附近百姓,没有水和粮食,支持不了两天。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有人在附近提供他们粮食和水,也能让他们支持。” 杜喜道:“杜安这一说,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此地离月陵近,以我黎国京城附近百姓来看,就算穷,也很少有穷到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地步,更不会一次性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苍月虽不能与我黎国相提并论,但若说月陵附近百姓穷到如此地步,我却是不大相信的。呵呵。” 杜安点点头:“而且那群人行动有序,分明是有人教导过的。若是普通难民,只怕会一哄而上,抢了东西再说。 咱们虽有一千禁军,他们人数亦不少,在饥饿面前,冒死一博的行为是一定会发生的。” 杜峰道:“本将军亦觉得,这群难民,多数是受人指使!否则,他们为何会知道使臣团今日会经过此地?” 曹云清道:“莫非苍月朝中,有人反对向我黎国请求支援,而出此下策?” 杜安道:“我黎国经济在少夫人的带领下,未损害权贵一个铜板,均是由民间出资,民间推动,不少权贵光放贷收租,亦从中获了不少利。 朝廷中人若反对一项政令,无非是因为该政令所产生的利与权,与自身利益发生了冲突。 但我黎国的发展已经证明,在不损害权贵利益的前提下,亦能带动经济发展,如此便可说明与利无关; 而使臣团的作用主要是推动苍月发展,与朝廷权力搭不上半点关系,与权亦无关。” 杜喜道:“所以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何目的?背后是何人指使?是单纯的想给个下马威,还是另有他谋,暂时还不好判断。呵呵。” 纪子期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先不要下定论。先说回眼前这个困境,大家有何良策? 明日即将到达月陵,咱们手中的存粮发给这些人也无谓。但,这些人收了粮便会离去吗? 倘若不离去,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若动手,无心不忍。若不动手,被困在此地误了行程不说,咱们也会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 杜喜道:“那派人去与之谈判如何?” 杜峰道:“那群人受人唆使,就算派了你去与之谈判,倘若那些人置之不理,只跪地高呼‘求贵人赏粮’,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亦奈何不了他们。” 几人一时闭嘴,陷入沉思。 纪子期道:“所以我打算直接跟他们说清楚。” “如何说?”几人异口同声。 “以势压人。”纪子期微笑道:“咱们此次前来,是受了苍月国皇帝的请求而来,不敢有丝毫耽搁!” 曹云清犹豫道:“纪使节是打算动手?” “不是。”纪子期道:“先用势压住了,再来说接下来的方法,……” 杜喜呵呵道:“少夫人此法甚好,就算最后动了手,说到苍月国皇帝面前,咱们也占理。” “我陪你去!”杜峰道。 纪子期冲着他莞尔一笑,那神情似乎在说:不是你陪谁陪? 曹云清默默别开了脸。 纪子期和杜峰走到最前面,跳上了车辕,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状似卑微的一群人。 “我是黎国使节纪子期,此次受苍月皇帝邀请,黎国皇帝陛下委派,前来苍月,协助苍月发展。 不知各位,在此拦住我等去路,是为何事?” “求贵人赏口粮吃!”几百人齐声,声势甚壮。 纪子期声音清浅:“我等从黎国所带来苍月之物,均是献给苍月皇帝的礼物,以示两国友好,因而唯独没有银子和粮食。 如此情形下,如何救济各位,莫非各位是想要这车上献给苍月皇帝之物吗?” 底下人面面相觑一阵,“求贵人赏口粮吃!” “这车上献给苍月皇帝的礼物,有不少是用冰镇住的,最多撑到明日,若被阻了时辰,冰块融化,所献之物损坏,这等毁坏皇室之物的罪行,尔等担当得起吗?” 纪子期冷哼一声,厉声道:“尔等担不起!倘若消息传回黎国,我黎国皇帝陛下怪罪下来,我等亦担不起! 倘若诸位一心阻拦,休怪我黎国禁军刀剑无眼!” 低着头的一群人头依然垂着,已不再喊赏口粮吃的口号。 “纪使节,我等不过是想贵人们发发善心,能赏点银子或粮食,好让我等活下去,难道纪节使因此就要刀剑相向吗?”人群中有人出了声。 纪子期声音铿锵有力,“银子和粮食是我黎国的,诸位凭什么要求?尔等此刻挡道,是威胁,不是请求!既然是威胁,我黎国何惧之?” 人群一时无声,紧接着又齐声道:“求贵人赏口粮吃!” 但很显的,这次的声音已比上次小了许多。 “诸位若只是想要粮,在下倒有个法子!”纪子期声音缓和,“只要诸位愿意配合!” 先前出声那人又出声了,“如何配合?” “此处离月陵不过一日,诸位可随我等马车一起同去月陵。到时候各位身份一核实,确属难民,且已身无分文,我自会向苍月皇帝请求,免费送各位一个月口粮。 我身为黎国派来苍月的使节,相信苍月皇帝会给我几分薄面。”纪子期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先前那人道:“我们不相信,你肯定是骗了我们去,想将我们抓起来治罪,我们不去!” 人群中不少人大声附和,“对,不去!” “你也知道诸位现在的行为是有罪的吗?”纪子期声音平静。 “我们现在没罪,但官字两个口,去了之后,还不是任你们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纪子期冷笑一声,“我等现在所持有的,一是黎国皇帝陛下赏赐之物,包括这马车,这身上衣物,以及所有银子和粮食。 二则是献给苍月皇帝之物。你们要得起吗?哪一样到了你们手中,不是谋逆之物?你们敢要吗?” “我不信!”那人的声音恼羞成怒:“你们是黎国大官,怎可能身无分文?” “我是很多银子,但那些银子都在黎国。”纪子期面上带上浅笑,声音依然很冷,“诸位是想绑架我,让我家人拿银子来赎人吗?” 人群又沉寂了,纪子期扫过底下众人,然后对着一旁的杜峰道:“大将军,现有一群刁民,先是试图抢夺及毁坏皇室之物,后又试图绑架黎国官员,请问,按黎国律例,该当如何?” “杀无赦!”旁边的男子浑身硬朗,久在沙场的铁血,即使隔得有些远,亦让跪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感受到了森森的杀气。 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男子的语气和身上的冷气,让他们明白,这个人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的剑并未拔出,亦看不出身上是否有剑,但此时的他,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随时都会毫不留情地砍向他认为的敌人! 纪子期看到底下众人瑟缩且不自觉伏低的身子,冲杜峰赞许点点头。 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杜峰冲纪子期一挑眉,眼中暧昧丛生:多谢我?这点诚意可不够? 呸!纪子期白他一眼,转向伏低的众人,语气和缓,“不过,念在诸位对此罪行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估且放过诸位! 请诸位要么自行散去,要么跟随我等一起到达月陵,否则,后果自负!” 略一停顿,语音一转,“但,这煽动众人闹事之人,却万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一旁的杜乐,已快速钻入人群中,将刚刚一直与纪子期对答之人,揪了出来。 那人被杜乐拎着衣襟,有些喘不过气,面色胀得通红,“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你带头带人阻扰使臣进月陵!”纪子期冷冷道。 “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带的头?难道就因为我刚刚答了你的问话吗?我不服?”那人叫嚣道。 纪子期呵了一声,“证据?那是苍月朝廷的事情!” 然后一挥手,“带下去!” 那人还欲辩驳,杜乐已一掌劈晕了他。 几人坐上马车,禁军一手执剑,一边高呼:“挡道者!视为谋逆,杀无赦!” 千人声音整齐划一,直达天际,惊得两边林中鸟儿乱飞。 跪在地上的难民,不自觉地看向人群中间,只见有人轻轻点了点头,所有人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而这一切,早被杜府暗卫看在了眼中。 —— “大人!黎国一行人顺利通过,其中派去的两人被抓!”黑暗中一道瘦小的身影道。 “杀了。”说话的男子,声音清润,说出口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好似那不是两条人命。 “是。”瘦小身影离去。 一阵窸窣声响后,有下人进来点亮了油灯。 屋里渐渐亮了起来,简洁又不失大气的陈设,显示着主人爱好高洁。 米色帷帐里,现出了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那娇小身影玲珑有致,光看身形就已让人浮想联翩。 她从背后揽住那男子的腰,头贴在那男子的后背上,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大人,今晚让妾身留下来服侍您好吗?” 前面的男子一动不动,声音如同刚刚说出“杀了”二字时的清润,淡淡道:“回去吧。” 女子似有不甘,偏又知道这男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反悔。 停顿片刻后,不甘愿地穿戴起了衣衫。 不一会,一双嫩白玉手挑开帷帐,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走了出来。 没有那男子的对比,可以看出她的身形并不娇小,淡淡的眉眼,精致的脸庞,一副温驯贤良的模样。 只是那微红的双颊,迷蒙眼中的浅浅恨意,还有刚刚主动留宿的话,又无意中泄露了她的另一面。 帷帐掀起回落前,正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细长双眸,如玉的胸膛,墨色的发,还有平静如常的神情,一闪而过。 若单单只看这一幕,让人有种岁月沉静般的美好,可若加上刚刚那两句淡薄之极的“杀了”和“回去吧”,便不再是岁月静好,而是视一切如无物的凉薄,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里面的男子久久坐立不动,头微微垂着,长长睫毛覆盖住双眼,说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低头沉思。 许久后,垂散的黑发间,两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形成怪异诡谲的弧度。 ------题外话------ 感谢榜(接上页):494**9690、xnlena6375、joyce1028、fifin29、美人暗妖娆、bluekey1、Kriston、风吟嘻嘻、丑小丫tyy、millychen、小毛衣、moonknight、风中的百合123456、156**0636、乐正佳佳、民语、QQa96ac8b71300da、ly90g、下小女人zyf、悠悠青草香、5768688 正文 176、出使苍月(二) 休息一夜后,第二天午时前,黎国使臣团到达了月陵。 苍月皇帝为了表示其重视,亲自带着奇王爷、太子、皇长孙,以及一众朝中众臣,一起在月陵城外等候。 对方的迎接如此隆重,纪子期等人亦不敢怠慢,欲行苍月跪拜之礼,已被皇太孙苍夜拦下。 三年未见,阿夜长高了许多,已同纪子期一般高,眉眼依旧精致深邃,多了几分少年的沉稳。 他看着纪子期,神情激动。 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真想像以前一样投入她的怀中。 时光逝去,记忆中的那人还是那般的让他信赖。 只不过,阿夜暗中撇撇嘴,还是以前着男装的纪子期看起来更加顺眼些。 一番外交辞令后,纪子期等人被安排在了特设的别馆里。 除了阿夜外,其余苍月人等均离开了。 等人终于离去,阿夜立马跳起来,朝纪子期奔过来,眼看就要冲入她怀中。 然后有双大手横在纪子期面前拦住了他。 阿夜很是不快,厉声质问眼前男子:“你凭什么拦我?” “凭什么?”那男子嚣张地笑了,“就凭我是她相公!” “相公?”阿夜张大嘴,面上似受到了沉重打击,“本殿下不信!” 杜峰一把搂住纪子期的腰,不顾她的挣扎,在她面上亲了一口,挑衅道:“这下信了吧!” 阿夜脸蛋涨得通红,眼里已泛起泪花,向着纪子期控诉:“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纪子期白了搂住自己的男子一眼,对着阿夜温柔道:“阿夜,我还是子期啊!” 那就是成婚了!阿夜红着眼不满吼道:“当初在天凉,你答应要嫁给小爷的!” 杜峰的眼冷冷扫向她。 什么时候的事?纪子期亦怔住。 枉他一直记着这事,这个女人居然早就忘记了! 阿夜愤怒不已,声音带着些颤抖,大声道:“你个女人,当初你亲小爷的时候,答应过要照顾小爷一辈子的! 后来小爷离开的时候,小爷亲了你,也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咳咳,纪子期忍不住咳嗽两声,这哪跟哪? 哼哼,一旁杜峰两声冷笑,磨牙的声音传入纪子期耳中,让她一阵心惊。 “你,你不守承诺!”阿夜拼命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声音里满是指控和不满,“小爷堂堂苍月国皇长孙殿下,未来的苍月国皇帝。 哪里比不上他?你若嫁与小爷,就是未来的皇后,怎么也比将军夫人强!而且,他那么笨,相处那么久,都未发现你是女子! 小爷跟你一起睡的第一个晚上,就知道你是女人了,比他不知道聪明了多少倍!你居然选他不选小爷?小爷不服,小爷哪里比不上他?” “一起睡?第一个晚上?”杜峰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皇太孙殿下是如何发现的?” 纪子期心里一个咯噔,想阻止已是来不及,阿夜的眼睛已不由主地扫过她的胸,面上瞬间绯红。 搂着她的男子手下用力,声音却懒洋洋:“被看了?” “没!”纪子期忙不迭解释,“当时裹胸布松了,现了形状而已。” “形状?”杜峰想起她胸前的美好,眸色幽深,手下越发用力,心中恼火居然不是他第一个看到。 “真的什么也没看到!”纪子期心一跳,就差举双手发誓了。 “你们两个,够了!”被无视的阿夜更加恼怒了,这个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为什么不选他吗? 看着纪子期看向他,阿夜不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子期,你为什么不选小爷?小爷哪里比不上他?” “哪里都比不上!”不待纪子期开口,杜峰冷哼一声傲然答道:“论功夫,你比不过本将军,论身形,你没有本将军威武!” “小爷……”阿夜气极了,“小爷只是年岁比较小而已!” “对!论年岁也比不过本将军!”杜峰不屑将他上下一瞟,“你一小屁孩,能干什么?” 可怜阿夜虽早熟,但再早熟也不过一十二少年,哪里懂得杜峰这个色胚话里的歧义? 纪子期被杜峰幼稚的言语和行为给惊到了。 这厮怎么自从成婚后,越来越像个长不大的少年了呢?以前面对唐大公子里,那一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高傲神态去哪了? 跟阿夜一个小孩子也可以吵成这样! 阿夜被气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从回苍月后,只偶尔想念纪子期时哭过一两回,十二岁的阿夜已许久未曾哭过了。 他猛地一跺脚,冲出了别馆。 他的贴身随从见自家皇太孙殿下哭着跑出来,一下了楞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等到他回过神来后,阿夜的背影已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他大叫:“皇太孙殿下,皇太孙殿下,等等奴才!”然后大步朝那个黑点追了上去。 别馆里,纪子期看着步步逼进的杜峰阴沉的脸,陪笑道:“那个,杜峰,都过去好久的事了,而且阿夜那时年岁小,我不过就将他当成弟弟一般对待。” “弟弟?哼,我不管,反正我不是第一个看到的,这点让我很不爽!”对面的男子丝毫不让步。 “那哪算?我未去天凉之前,都是着女装,按你的逻辑,不早就被人看了?”对着男子的无赖,纪子期也无奈。 “那共度一个晚上呢?”杜峰阴恻恻地道。 “杜峰,他那时才八岁而已!”纪子期抚额,连个小孩子的醋也要吃?这厮什么时候变成了醋坛子? “我不管,总之你得补偿我!”两人一个后退,一个紧逼,转眼已到了床边。 这才是真实目的吧!纪子期心里不耻。 一路从黎国来到苍月的这一个多月,因驿站隔音效果不好,自己不许他乱来。 偶尔来一次,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想必将这厮给憋坏了。 “杜峰,这个天色还早,咱们先去用点膳好不好?”纪子期顾左右而言其他。 面前的男子,一个大力,已将她扑在了床上。 “杜峰!”纪子期惊呼,一面躲避他迫切的吻,一面含糊不清地道:“等会若有人来找怎么办?” “放心吧。”身上男子气息不稳,“已经交待过杜乐守在门外了,若有人要来,就说你累了正在歇息。” 纪子期恼得用手推他,“你居然背着我下这种命令?” 杜峰已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压在头顶上方,火热的唇堵住她,不顾一切地纠缠,誓要让她臣服于自己。 而另一只手已迫不急待地开始解她的衣衫。 或许是因为阿夜的话,或许是这一路压抑的太久,今日的男子格外的粗鲁。 下口时毫不口软,特别是在他在意,却不是他第一个看到的地方,流连反复了许久。 纪子期又痛又麻,又被制住,动又动不得,腿被压住,越动越容易走火。 只得不住惊呼,“杜峰,混蛋,你轻点!” 直到那雪白变得绯红一片,杜峰漆黑的眼里才露出一点满意神色,转向了别处。 从这一刻起直到半夜,纪子期不知被欺负了多少次,偏那厮一边欺负她还一边故意笑话道:“媳妇儿,也不知这别馆的隔音效果如何? 为夫倒是不怕被别人听到,只是担心媳妇儿你害羞!” 面孔朝下的纪子期喘着气,眼里似是有浓雾一般,完全失去了焦距,面上满是红晕。 听了他的话后,恨不得反身咬死他,偏又被压制得一动也动不了。 最后累惨了的纪子期沉沉睡去前,脑海里模模糊糊想:幸亏这接风宴在明天晚上,幸亏后天才正式开始工作,否早她这样子明天如何起得来去见人? 这个混蛋,过段时间就会露出真面目!可是,算了,他最多十日,就要前往东林了,以后好几个月没肉吃,也怪可怜的,就当提前预支好了。 不过,这开了荤的男子,能忍得住长久不吃肉吗?不行,他走之前,定要好好跟他说清楚,去了东林,绝不许乱来! 倘若这边的事情顺利,她到时候就去东林找他,再一起回京城,这样好像也挺浪漫的。 纪子期带着这些想法,甜蜜睡去了。 但是,千算万算,她忘记了一件事,第二天一大早,她发现她的月事来了。 这事最先还是杜峰发现的,当他发现自己满手湿濡时,以为纪子期受伤了。 结果把纪子期喊醒一看,原来是月事来了。 杜峰先是放下心来,转而又满脸怨念。 他最多十天就得去东林了,这月事一来就得七天,也就是说,他最多还有三天肉吃,就没得吃了? 而且,明日开始,纪子期就开始忙起来了,他再迫切,也不能不顾她的身子! 这一想,杜峰越发地不高兴了。 纪子期知他心中所想,忙开口哄他:“相公,别不高兴了,这边的事布署得差不多了,我就去东林找你可好?” “真的?”杜峰双眼冒光,转而暗淡下来,“不行,东林危险,我不想你去冒险!” 纪子期亲他一口,娇声道:“我家相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定能保护他的媳妇的。” 满心满眼的崇拜,哄得杜峰开心不已,在她身上大力捏了一下,“小妖精!嘴真甜!” “就这样说定了哦!”纪子期咯咯大笑,又各在他面上左右亲了一下后道:“去到东林后,可不许胡来哦!” 杜峰用力捏她,眨眨眼,暧昧道:“那就看媳妇儿有没有本事把为夫掏空了。” 纪子期心中呸了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 心中咬牙道:本姑娘本就打算豁出去一次,看你这厮招不招架得住! 昨晚跑回府的阿夜呜呜咽咽哭了好久,惹得两年多前新进府的陈侧妃心疼不已,“皇太孙殿下,你这是怎么啦? 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给姨娘听听。要不告诉你父王或皇爷爷也行,他们定会为你作主的!” 阿夜只哭,却不作声。 新进的陈侧妃算是府中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但因为他母妃以及千侧妃之事,阿夜对这府里的女人充满了防备。 所以即使再亲近,阿夜并不会事事都告诉她。 好比纪子期一事,除了苍奇和他皇爷爷外,这苍月无人知晓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连他父王他都不告诉,何况只是个侧妃? 陈侧妃似是也知道,不再出声追问,只拍着他的肩,柔声道:“皇太孙殿下,饿了没?想吃啥?姨娘吩咐下人去准备。” 阿夜哭着哭着,听她一提点,也觉得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 陈侧妃走后,阿夜又觉得再哭好像没什么意思了,反正纪子期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到处找他哄他安慰他。 他扁扁嘴,心想着这次纪子期既然来了,一定要想办法将她留在苍月才行。 至于那个大胡子,让他滚回黎国好了。那么笨,一点都配不上纪子期! 那个女人,应该配他阿夜这么聪明的人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大胡子剃掉胡须后,虽然比他阿夜差了点,也算长得人模人样。 刚刚在月陵城外迎接的时候,他自我介绍说是“威远大将军杜峰”时,把他给吓了一跳。 若不是他那讨厌的声音和语气,阿夜肯定会怀疑黎国是不是有两个威远将军杜峰。 不过,阿夜切了一声,那又如何?到时候只要纪子期愿意留在苍月国,他又能怎样? 阿夜心里这一想,就觉得痛快了许多。 正好下人送了晚膳过来,刚刚跑了一路又哭累了阿夜,立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早上纪子期哄好因她月事来了有些不开心的杜峰后,两人一起用早膳时,杜乐送来了一个消息:“少爷,少夫人,昨天交给苍月吏部的两个人,昨晚上吊自尽了。” 一大早听到这样的消息,纪子期立马胃口全无,皱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杜峰嗯了一声,然后利眼扫过杜乐,眼中含着责备:少夫人正在用早膳,怎么能说这么血腥的话? 杜乐缩了缩,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纪子期揉揉眉心,“晚一些将杜安杜喜还有曹大人唤来,一起商量一下此事。” 杜峰点点头,表情亦有些严肃。 原本后来抓的那人,他和杜安均有考虑过想通过那人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但这里是苍月,不是黎国。所有暗卫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他们对这苍月之人也并不了解。 后来索性决定直接将人抓了,由苍月吏部去查,说不定会另有收获。 只不过,事情似乎超出了他们的计划范围。 而能在吏部直接杀人的人,想必其势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特别那两个犯人,是由黎国使臣团亲自交给苍月吏部的,虽然并未说明此二人的罪状,但想来吏部的监管不会松懈才对。 在此严密的情况下,居然眨眼就将人无声无息地杀了,这背后之人,看来不容小觑。 杜峰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担心。 他原本对此苍月之行,就认为会存在着潜藏的危险,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因而带来了五十最强杜府暗卫,最少可以保证纪子期的生命不受威胁。 可如今看来,五十人实在太少了。 杜峰当机立断,立马吩咐杜乐飞鸽传书京城杜府,再派多二百暗卫前来。 纪子期觉得夸张了点,这毕竟在苍月国,苍月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她出一点差池,否则黎国军队铁骑一出,如今的苍月无丝毫反抗之力。 杜安和杜喜却赞成杜峰的作法,“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这世上有些人,根本无法用常规想法来衡量他。” 纪子期想起制造地宫的刘夫子,当初他为何愿意同西羌联手,至今仍无人能用人之常情来分析出他的动机。 如此便默许了杜峰的做法。 “那两个死去的人,我未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丁点有用的消息,请少爷少夫人责罚。”杜喜道。 杜峰道:“这与你无关!那两人必是受过严格训练,又深知我们身份不同,不可能动用私刑,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转而冷笑一声,“要怪就怪我心慈手软,没将那二人私自扣下,用尽手段审问!” 几人沉默不语。 其实心中都明白,倘若真的扣下那二人,背后之人一定不肯善罢干休。 到时候此事闹到苍月皇帝面前,只怕会不大愉快,丢了黎国皇帝陛下的脸。 纪子期见气氛有些沉闷,开口道:“既然这苍月有对咱们心怀不善的人,那大家都要谨慎些,衣食住行等一切都要小心。 晚一些同行的其他人员,亦要将这点全部告之,但在原由上只说在他国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是!” 杜安接着道:“那两人死了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将怀疑目标缩小!” 杜喜点点头:“能煽动几百无知难民前来阻扰,在苍月,只要有足够的银子,都可以做到。但要在吏部杀人,非高官实权者做不到。” 曹云清道:“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先逐一排除那些无实权之人?” 纪子期道:“不论是否曾经有潜在的恩怨,先从是否拥有实权以及钱银开始,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对方的意图,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即使有嫌疑人,也尽量低调处理,先查清楚缘由。 不过幕后之人敢在吏部杀人,其动机怕是不纯!这事,必须得慎重处理! 毕竟我们现在在苍月国土地上,一个把握不好,怕是会引起两国争端!” 杜安杜喜心中暗道:这少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软了些! 杜峰面上不显,心里同样不以为然:在选择保护自己媳妇儿和得罪苍月国之间,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看来晚些时候得单独同杜安杜喜杜乐交待清楚,若他们预感有危险时,以保护少夫人的安危为主,可以暂时忽略少夫人的命令。 晚宴过后,纪子期单独求见了苍月国皇帝。 苍月国皇帝五十出头,面容与阿夜有几分相似,只是国事不顺,面上带着长年积累下来的忧愁,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苍老一些。 “黎国使节纪子期参见皇上!”纪子期跪倒在地行礼。 苍月皇帝亲自走下龙椅,扶起了纪子期,“纪使节不必多礼!” 他亲自将她扶起,又赐了座,才走回自己的龙椅。 纪子期见他行为,无丝毫荣幸之感,反而有些忧心。 皇帝在古人心中,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人,只可远望不可高攀。 倘若刚刚扶她起身的,是太子,或是其他王爷,都会让被扶之人觉得备受荣宠。 但若是皇帝,便会变成突然间从神坛跌落凡间的普通上位者,拉近了君臣的关系,亦会少了那份仰视。 如果皇帝不再神圣,如何能震得住那些本就七窍玲珑的大臣? 也难怪当初的阿夜会身陷险境,继而不惜离家出走! 而从刚刚苍月皇帝的举动,以及他面上的神情,亦可以判断出,苍月依然还是之前的苍月,并没有因为千之易的死去而改变多少! 若不是因为阿夜的缘故,纪子期对这一切根本不想理睬。 她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尽早离去就是了。 可是,一想到那个小大人似的傲娇的阿夜,她又觉得,若不帮帮他,眼前的苍月皇帝会不会就是以后阿夜的版本写照? 正发楞间,苍月皇帝开了口,声音温和:“纪使节,说起来,先前阿夜的事,朕还未曾好好多谢过你!” “皇上言重了,下官应向皇上告罪,请恕当初对皇长孙殿下无礼之罪。”纪子期收回心神,拱手道。 “哈哈,纪使节太谦虚了。”此时有些夜了,苍月皇帝也不废话,“纪使节这么晚求见朕,可有何事?” “下官想向皇上汇报关于如何发展苍月之方案。”纪子期道:“这样明日皇上便可在早朝时,与朝中大臣相商其可行性。” “哦。”苍月皇帝面上的忧郁似散了些,露出几分真心的欢喜,“纪使节简要说来听听。” “下官是打算从三块入手,一是户部运行制度,二是办术数学院,三是推动商行发展。” 苍月皇帝身子略往前倾,“这三块分别打算如何做?” 纪子期道:“先说户部运行,此次前来的官员中,有黎国户部右侍郎曹大人及一众官员,具体的运作,这几人比下官更清楚。 二是术数学院,下官从黎国术师协会带来的十人,计划在苍月停留三到五年的时间,旨在培养出苍月下一代的术数接班人; 而未来,下官亦会向我黎国皇帝申请,以后苍月和黎国每三年定期进行术数人才交流,确保苍月的术数水平能不断向前。 三是关于推动商行发展,第一步,下官希望朝廷出部分资金,在苍月建几所大型的苍月特产加工厂。” “为何不是商行承包修路?”苍月皇帝不解问道:“贵国这几个月坊间空前的繁华,全得益于去年十二月开始的修路。” 纪子期道:“皇上,下官之所以先在黎国推行修路,是因为黎国本身有良好的经济基础。民间商业发达,各大商行资本充足,钱庄亦发展兴旺。 而反观苍月,民间商行萧条,购买力低下。想必大部分资源均掌握在权贵手中,而权贵的心思与商人不同。 商人希望通过能挣钱的手段,来挣取更多的利益,因而会费尽心思去想挣钱的方法。 而权贵手中有权,只要动用手中权势,便可得到无数的好处,因而他们所想的,便是如何获得更多的权,再通过权来获得钱。 虽然这两者之间时常牵扯在一起,但因其出发点不同,仍有着本质的差别。 因此,修路一事,除非皇上有把握让权贵同意自行掏腰包,而不压榨百姓一分一毫! 否则,这最后的重担还是会落在苍月百姓身上,如今的苍月还未从前几年的大旱中缓过神来,倘若权贵再一压迫,只怕会引起民间动乱。” 苍月皇帝听后怔住了,他未曾料到,一个他国的女子,在对苍月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只单凭一些表面情况,居然就一针见血地说到了苍月最核心的问题。 只是不知,这话是她自己想的,还是在黎国有人专门跟她分析过。 他的脑子在想着这些问题,然后听到自己的嘴里不由自主问道:“若按纪使节如此分析,即使出资修建大型苍月特产加工厂。 倘若权贵利用手中权势插手其中,最后受益的还是权贵,如何能推动商行发展?” 纪子期微笑道:“皇上,此次情况略有些不同。因为此次的建议是由下官提出,而并非皇上您或坊间的意愿。 皇上您明日早朝时,自是不必表现出对此事深有信心的表情,反而应该同此时一样,表现出忧心仲仲的样子。 因为下官是黎国派来的使节,皇上您不想与黎国交恶,因而不得不赞成下官的做法:由朝廷出资,向权贵及商行筹款,共同修建特产加工厂。 下官还要提醒皇上的一点是,无论最后筹到的资金有多少,皇室必须占五成以上!” “这又是为何?”苍月皇帝不解。 “因为这几家大型特产加工厂必须掌握在皇室手中!” “朕听说黎国的四城计划,其核心是要朝廷放手,让商行自行发展!为何我苍月却要反行其道,必须掌握在皇室手中?” 纪子期道:“皇上,还是先前下官讲的那些缘由。这世上任何人,想要坐拥无上的权力,需要掌握的是两样东西:钱与军队。 相信这点上,皇上比下官更能明白。 我黎国之所以能如此做,是因为历任皇帝陛下英明,军队与大部分钱均掌控在手中,国事顺畅,民间繁荣。 而苍月面对几年前的大旱,至今仍深陷其中无法解决困境,甚至一度逼得同我黎国反目,其中原由,下官不说,想必皇上也清楚。 因此,苍月皇室几十年内,必须掌握足够的钱,才有底气支撑皇室去做想做的事。” 苍月皇帝又怔住了,这个女子,是他向黎国皇帝陛下请求而委派来的没错,但她只需为苍月推动经济发展就好,为何还要为皇室如此着想? 他忍不住试探问道:“纪使节如此做,是为了阿夜吧?” 纪子期笑而不语。 苍月皇帝心中感叹一声,眼前的女子,不过与阿夜三年前几个月的短暂相处,便能如此重情重义,果真不是一般人啊!他忍不住心生赞叹。 看来阿夜是个有福气的!有如此品性才能双全的女子助他,想必若日后阿夜登基为帝,不会如他现在这般窝囊! 苍月皇帝本来对纪子期的计划心存忧虑,可现在,他决定相信她,赌一次! 既然早就没了退步,与其苦苦挣扎,不如放手一博! 他心中生出许久未有的豪情,心绪澎湃之际,忍不住音量都拔高了几分:“一切按纪使节意愿行事。” —— 第二日的早朝上,在商议完国事后,苍月皇帝将昨晚纪子期讲的几点计划一一公布。 关于曹云清等人进入户部,推行黎国户部制度,苍月户部虽有些异议,在宰相陈之澈的周旋下,倒也顺利通过了。 第二件事,关于办术数学院的事,这点出乎苍月皇帝意料,无人有异议。 这些大臣只是私心重,并不是眼光浅薄,若办了术数学院,家中子侄都会跟着受益,何乐而不为? 而且就算有出色的寒门学子,到时重金将其招至麾下,还省了四处寻人的麻烦。 因而这一点上,各位大臣不但没有反对,反而纷纷表示愿意出资开办学院。 苍月皇帝心中一阵感叹,以前他一直认为苍月陷入如此困境,一半是因为自己性情懦弱所致,一半则是因为朝中无能人所致。 如今看来,倒全是因为自己无能,无法让其真正为苍月尽心尽力。 瞧瞧,一旦涉及自身利益,这群人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到了发展商行计划第一步时,果然有大臣提出了同昨晚他一样的问题:为何不直接修路? 苍月皇帝心中冷笑,看来这些人心里比他明白得多。 他面上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众位爱卿,纪使节为黎国皇帝陛下派来的使臣,朕不能不顺着她的意愿行事! 倘若激怒了黎国,到时候黎国军队,带着数百辆投石机前来,我苍月蔫有还有击之力?” 哼,果然如此!不少大臣心中不屑道。 这些人虽心里对皇帝不敬,面上却不敢拿苍月安危来做赌注,便齐齐噤了声。 “关于黎国使臣提出的第三件事,希望朝廷出资修建大型特产加工厂这事,”苍月皇帝又叹口气:“众爱卿都知道我苍月国库空虚。 黎国使臣这一要求,真的是给朕出了个大大的难题。但偏偏又推拒不得,否则不是让黎国嘲笑我苍月无能?不知众爱卿有何良策?” 许久未曾出声的、病了几日刚痊愈的宰相陈之澈忽然开口道:“皇上,不知纪使节提出此方案的用意何在?” 苍月皇帝心中一跳,自前任宰相千之易自尽后,朝中过了数月才选出新任宰相陈之澈,而陈之澈这两年多来也一直站在皇室这边,算是为他分了不少忧。 可如今他这尖锐的一问,到底是为皇室考虑,还是为了其他? 苍月皇帝一向笃定的心,在这一刻突然间产生了怀疑。 他看向陈之澈清朗如月的脸,那眼里全是淡然,一副无欲无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点纪使节却不愿明说。她曾道:黎国皇帝陛下虽同意苍月的请求,派了她前来,但有些事,只能告之贵国如何做,或帮助贵国去做,却不能将所有细节全部一一披露。” 苍月皇帝面露担忧,“朕这心里也不安的很,但既然当初向黎国求救,是陈爱卿提议,朕和众位爱卿共同商议的结果。 现在人来了,无论如何朕也必须表示出十二分的支持才行。 只是这结果好与不好,现在无人能预料得到。因此朕有一想法,想听听众爱卿的看法。 这建厂的银子呢,一部分由皇室出,一部分在民间集资,另外则希望众位爱卿能支持一部分。 这支持的部分有两种,一种是投资,即这加工厂建成后,众爱卿都有份。 另一种是借贷,即借钱给朕,按民间利息计算,三年后,朕想法子还给众爱卿。众爱卿意下如何?” 呵!不少大臣心里不屑冷哼,还钱?皇室穷成这样,还有钱还? 不过,若借了银子给皇帝,到时候若还不上,倒是可以以此为条件,换取更多的好处。 于是不少人高呼:“皇上,微臣愿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 奇王爷苍奇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总觉得今日的皇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而且今日的所有言论,一点都不似以往的皇兄会说的话。 以往皇兄性子虽弱,却从不愿在口头上过多示弱,多数以沉默代替。 但今日,似乎有些故意示弱的嫌疑。 只是那些大臣一向阳奉阴违惯了,苍月皇室早已不被他们放在眼中,所以才未注意皇兄的异样。 只除了…,苍奇抬头看向对面的宰相陈之澈,整个朝堂上,只有他永远是一副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样子。 若不是这两年多来,陈之澈大部分时候都站在皇兄这边,有时候他真怀疑此人为何会踏入红尘,入朝为相! 苍奇收回视线,又看向上面的皇兄,只见他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晚些时候,他要向皇兄问个清楚明白了。 昨日纪子期说的三件事,均已顺利推行,苍月皇帝心中暗喜,正准备宣布退朝时,宰相陈之澈突然道:“皇上,这加工厂由谁建造?” “由工部和黎国使臣共同主导!” 原本听到陈之澈如此问的时候,有些个大臣心中蠢蠢欲动。 若能拿下这个承建资格,想必中间能有不少油水。 可一听到黎国使臣亦会参与其中时,个个歇了心思。 去年纪子期查出黎国近十年的赈灾贪污案主犯一事,亦传到了苍月。 苍月国术数水平一般,因而没人能理解或想像得出,纪子期的术数水平有多高。 但这些大臣却在心中留下了这样一个印象:在这个女人面前,千万别想在账本上动任何手脚! 连黎国术师协会的梅会长做的账,都被她看出了问题,自己家里的那些个账房先生,就算了吧。 正文 177、出使苍月(三) 这些大臣们虽然暗中利用职权肆意谋取私利,然而终究是朝廷官员,面子上的那一层伪装,还是不能撕去的。 所以一听说有黎国使臣主导,都将心思转到了借多少银给皇帝,以及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皇帝相信他们这些银的来之不易。 陈之澈拱手道:“关于此次的加工厂建造一事,微臣想与黎国使臣一起多多学习,以便日后为我苍月更好效力!请皇上恩准!” “这……”苍月皇帝有些犹豫了,陈之澈处理国事甚有手段,有他在,面对各位大臣,他会省心不少。 但他若要参与加工厂建造一事,怕是有段时间不能上朝。苍月皇帝这一想,就觉得不能让陈之澈离开。 “皇上,”陈之澈突然出列跪在了大殿中央,“黎国国土是我苍月数倍,却不过半年多时间,其民间经济便已发展至如此规模,而未来之发展更是不可预估。 臣身为苍月宰相,在位已快三年,苍月国库却只是微弱增长,民间商行仍是一片萧索。 臣常常夜不能寐,心中亦时常怀疑,是不是臣的能力有限? 如今,令黎国突飞猛进的纪使节便在我苍月,臣实在是想向她学习,哪怕只是一两成,想必也够我苍月用了。 还请皇上怜悯臣的一片为国之心,准了臣的请求!” 陈之澈这一跪,不仅满朝文武百官吓了一跳,苍奇和苍月皇帝亦吓了一跳。 苍奇眼尖地看到苍月皇帝欲起身,看样子是打算亲自下了龙椅,来扶陈之澈。 他立马走到陈之澈身边,扶住他:“宰相大人,有话好好说,皇上一定会听的。” 苍月皇帝欲站起的身子坐了回去,顺着苍奇的话道:“是啊,陈爱卿,朕刚刚只是在考虑,这事若纪使节不答应,朕该如何说服她!” 他顿了顿,“来人,传朕旨意给黎国纪使节,宰相陈之澈为黎国使臣团在苍月的总迎接使,一切事项细则,若有需要帮助之处,可全权由陈宰相处理。” “谢皇上。”陈之澈恭敬叩了个头,才在苍奇的搀扶下起了身。 —— 昨日哭了好久的阿夜,吃饱喝足睡了一觉后,便将先前的事抛在脑后,又前来别馆找纪子期。 却被杜乐给拦在了门外,“皇长孙殿下,少夫人累了,需要休息,不宜见客!” “本殿下不是客!”阿夜恼道。 “对不起,皇长孙殿下,小的只是按上头吩咐行事,请皇长孙殿下莫要为难小的。”杜乐面无表情。 阿夜咬牙切齿,“是那个大胡子是不是?那个大胡子吩咐你,拦着本殿下不让本殿下进去?岂有此理,太岂有此理了!小罩子,给我往里冲!” 阿夜的贴身随从小罩子亦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看到高出一大截的杜乐,浑身的冷然气势,早就吓得手软脚软。 可皇太孙殿下有令,不敢不从,只得闭着眼睛,抖着身子,往杜乐身上冲去。 杜乐伸出一只手将他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又手一伸,抓住正偷偷摸摸,想趁着杜乐分神之际偷溜进去的阿夜。 阿夜个子虽不矮,还是比成年的杜乐要矮上许多。 加上杜乐又是练武之人,两手用力一提,阿夜与小罩子便被拎到了半空中。 衣服卡在脖颈处十分不舒服,两人用手拽住脖颈处的衣襟,双脚在空中乱蹬,样子十分可笑。 阿夜脸涨得通红,大吼大叫道:“你个死奴才,快放本殿下下来,否则本殿下找人砍了你的头!” 因呼吸有些不顺畅,边说边咳嗽。 杜乐充耳不闻,拎着两个小鸡仔,权当练功。 苍月皇帝陛下派来传旨的太监见到这一幕时,差点惊掉下巴。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好汉饶命!皇太孙殿下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好汉,请好汉恕罪!” 杜乐见来人装扮,猜其应是苍月皇帝派来的人,便放了阿夜和阿罩。 “老奴谢过好汉!”传旨太监年岁与苍月皇帝相仿,是从小伴随苍月皇帝一起长大的太监,对苍月皇族十分忠心,阿夜和他亦十分亲近。 “大监,本殿下刚刚和他打赌闹着玩,看他能将本殿下和小罩子举多久。没事,您回去不用告诉皇祖父。” 阿夜咳了两声,喘了几口气后道:“您怎么会来这?可是皇祖父有什么旨意?” 听到前面半截话的杜乐,倒是有些意外,阿夜刚刚一脸的嚣张,又满口死奴才砍头之类的,他还以为是个讨人嫌的熊孩子。 如今见他对一个年老的太监说话十分客气,亦将刚才之事小事化无,倒是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黎国使臣团身份特殊,老太监亦不愿多生事端,如今见皇太孙殿下无事,且有意小事化了,也配合地自动揭过了此事。 “回皇太孙殿下,皇上派老奴前来传旨给纪使节。” “什么旨意?”阿夜兴奋道。 “这个,皇太孙殿下恕罪,这是皇上给纪使节的旨意,老奴只能当着纪使节的面说。”老太监垂低身子。 阿夜也不为难他,转过身对着杜乐下巴一扬,傲声道:“听到没?唤纪子期出来接旨!” 那嚣张得意的态度,让杜乐刚对他生出的好感一扫而空。这小子,看来是没被人揍过! 冷冷扫了他一眼后,向身旁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应了声是,往别馆里走去。 不一会,纪子期出来了,随行的还有杜峰。 她看到阿夜楞了楞,然后又朝他微微一笑,似乎在为昨天的事道歉。 身后的杜峰看到他时,却不由轻哼了一声,眉眼都懒得扫他。 见到手持明黄圣旨的老太监,纪子期正欲跪下,老太监忙道:“纪使节,皇上交待奴才了,纪使节无须行跪礼!” 纪子期依言站直身子,拱了拱手,恭敬道:“大监,皇上有何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老太监将圣旨内容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 “辛苦大监了!”纪子期双手举高接过圣旨,“大监,请慢走!” 老太监一走,阿夜立马缠着纪子期开始撒娇了。 不过,有杜峰在一旁,他自是无法靠近纪子期三尺范围之内。 “子期,小爷一大早来找你,你为何不见小爷?”阿夜委屈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纪子期还以为他是同宣旨太监一起来的。 “来了好久,那个奴才说你吩咐下来要好好休息,不见任何人!”阿夜一指杜乐,纪子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杜乐忙侧过身子佯装望天。 如此一来,纪子期哪有不明白的,转过身狠狠瞪了那个装出一脸无辜表情的男子一眼。 阿夜心里大感得意,他才不会那么傻,无凭无据就直接说是大胡子吩咐人拦着他,不让他进去。 反正只要将话说明,纪子期自会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 阿夜趁纪子期转过头的刹那,冲杜峰挑衅地做了一个鬼脸,对方则回他一脸漠然。 阿夜深感无趣,撇了撇嘴。 “阿夜,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纪子期转过头看他一眼不开心,柔声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府里待得有些闷,想找你来说说话,谁知你都不理小爷。”阿夜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期,你要抛弃小爷吗?” 纪子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怎么会呢?阿夜,刚刚杜乐不让你进去,想必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你以后想来就来!” “真的?”阿夜惊喜道。 “咳咳,”同时两声重咳响起。 纪子期并不理会后面那声音,对着阿夜笑道:“当然!不过阿夜,我来苍月是有事要做,不可能天天待在别馆里等你找我,陪你玩,你明白吗?” “明白的,明白的!”阿夜忙不迭点头,“当初在天凉的时候,小爷也从没阻过你做正事。” 纪子期一回想,发现还真是的,那时候的阿夜才八九岁,虽有时候调皮捣蛋些,倒是从来不会阻人正事。 她放下心来,笑眯眯道:“这一想来,阿夜还真是个乖孩子!” 听到赞扬,阿夜的心里既痛快,又不痛快,八九岁时,他就已经很讨厌别人说他是孩子了,何况他现在已经十二岁了。 只是说这话的是纪子期,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一下,“小爷才不是孩子呢!” “阿夜,你岁数也不小了,”纪子期正色道:“你皇祖父没给你请夫子吗?” 听到此话题,阿夜变得懒洋洋,“有啊,不过那些夫子太笨,教的不好,小爷把他们都打发了。” “阿夜!”纪子期眉头微皱。 阿夜知她不赞成,心中也很委屈,“子期,小爷虽嚣张了些,可不是那等不学无术之辈,难道连夫子是有心教还是无心教,都分辩不出来吗?” 说完一声冷笑,“那些个大臣,巴不得小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待小爷登基后,将小爷尽数掌控在手中!这来教小爷的人,会尽心教小爷吗?” 纪子期对苍月朝廷与皇室关系了解并不深,但从阿夜要从苍月离家出走,且差点被杀害这件事来看,皇室在众位大臣眼中的地位,只怕比她先前以为的还要低得多。 她知道怪错了阿夜,温声道:“那阿夜现在完全停止了求学吗?” “也不是。”阿夜闷闷道:“宰相陈之澈陈大人,每月会抽三天出来教小爷。” “一个月才学三天?” “嗯,”阿夜点点头,“他一个月沐休四天,其中有三天都用来教小爷了,小爷也实在不好意思多去打扰他。 剩下的,就看皇祖父、五叔祖什么时候有空,会抽空教导一下。” 纪子期皱皱眉,“你现在正是求学的时候,不学习可不行!” “小爷也知道啊!”阿夜耸耸肩,“你个女人别以为小爷,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到处玩。 小爷每天很自觉地在府里背书练字,没人教也从没偷懒,皇祖父、五叔祖和陈大人,都夸小爷勤奋。” 只是夸你勤奋,却没夸你有进步,说明因为无人教导,你进步很慢!纪子期心中默默道,却并不挑明。 “阿夜,我这次来,有一项计划,是打算在苍月办一个术数学院,到时候,你可以进去学习。” “小爷觉得希望不大,”阿夜丝毫提不起兴趣,“当时无人教小爷时,父王曾向皇祖父提出,将小爷送到学院去学习, 但被大臣以‘皇太孙殿下凤子龙孙,怎能与普通人混在一起,没的污染了身上的灵气’为由,逼着皇祖父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呵,纪子期心中轻呵一声,再次刷低了苍月皇室在从大臣心中的地位。 “阿夜,”纪子期道:“如果可以去新的学院学习,你愿意去吗?愿意收起你皇太孙的架子,像个普通学子般,礼贤下士,尊师重道吗?” “小爷愿意!”阿夜忙点头,眼里闪着渴望的光,“子期,你有办法吗?” 纪子期点点头,“阿夜,你得学会将‘小爷’与‘本殿下’两个称呼,换成‘学生’‘师兄弟’或‘我’。” “噢,知道了!”阿夜兴奋地想着能上学院这事,心不在蔫地答道。 在一旁早已等得忍无可忍的杜峰,在两人谈话即将结束之际,冷冷道:“皇太孙殿下,贵国宰相陈之澈为人如何?” 阿夜皱眉,犹对他拦着他,不让他见纪子期一事耿耿于怀,便不大想搭理他,“大将军为何如此问?” “刚刚你皇祖父下旨,我夫人在苍月的一切行程均由陈之澈陪同,本将军想了解一下此人。” 我夫人,我夫人!阿夜在心中吐槽,等纪子期到时候留在苍月不走了,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嚣张! 纪子期心里也有些好奇,这陈之澈怎么听也是个有实权的人,先了解其人,与之交好,对她在苍月的计划大有裨益。 阿夜见她眸中亦露出趣味,便道:“宰相陈大人为人清廉,对皇祖父十分忠心,处理国事经验丰富,帮了皇祖父不少忙,对皇室中人亦十分尊敬。” “还有呢?”杜峰问道。 阿夜搔搔头,“没有了。” “没有?”杜峰皱眉:“爱好呢?比如吃,喝,嫖,赌,钱,权等,爱好哪一样?” 阿夜瞪他,“陈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人!他前几日生病,没去迎接你们,也没参加接风宴,等你们明日见到他时,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阿夜似乎对陈大人印象颇好?”纪子期试探问道。 阿夜毫不否认地点点头,“当日千之易自杀后,很快千侧妃亦被治罪灌了毒酒,当时小爷以为这朝廷终于要清静下来了。 可谁知,没了一个千之易,出现了更多的千之易,朝中各方为了争权夺势,频频向皇祖父施压,偏偏无一人能服众。 那时小爷才真正懂得,为何皇祖父明知千之易一手遮天,千侧妃害死我母妃,仍不敢问他们的罪? 只因为千之易虽大权在握,无视皇族,却真正有一颗为着苍月百姓的心!又有些能耐,能压住那帮牛鬼蛇神,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些只顾权势之人,除了权势外,根本不将任何百姓放在眼里。 千之易死后,朝中更是大乱,直到宰相陈大人的出现,才平息了这场纷争。 听说他年少时便因博学而在苍月颇有盛名,只因不爱受拘束,不愿沾染红尘之俗气,一直在深山绿水间游荡。 而后因苍月内部大乱,深知若再乱下去,苍月必有内战,便入了这尘世之中,入朝为了宰相。 不过短短两月,便收服了朝中大小官员,朝廷运作才慢慢顺了起来。” 纪子期快速与杜峰交换一下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若是陈之澈手段了得,收服了官员,他又一心为皇室,这皇室为何还是如此孱弱? “阿夜,时辰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同我们一起用午膳?” 纪子期此言一出,立马感受到旁边男子杀气腾腾的眼神。 阿夜留到此时,本就想同纪子期一同用膳,看到一旁满脸怒火的杜峰,更是乐呵呵,忙不迭点头。 午膳的时候,杜峰仍是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地低头用膳。 连纪子期往他碗里不停夹菜的讨好行为,也不能让他展颜,只默默地吃着碗中的饭菜。 纪子期恨不得拿筷子戳他两戳,你一大男人,跟个小孩子较什么轻? 而且上门是客,怎么也应该礼貌地好好招待一下不是?何况阿夜也算不得外人,怎么也是个老熟人了! 杜峰表情越沉,阿夜就越高兴,不时地同纪子期聊东聊西。 纪子期挂念着杜峰的心情,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他。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阿夜与她聊天的好心情。 好不容易一顿饭用完,哄走了阿夜,纪子期回房,打算好好哄哄自家那个年岁越长越小的杜大将军。 一进房门,便被他大力搂在了怀中。 “媳妇儿,别动,让我抱抱!”杜峰的声音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软弱。 纪子期不明所以,任由他紧紧搂着。 许久后,杜峰埋在她脖颈边的头微微颤动,闷闷道:“期期,要不你跟去东林吧,留在苍月,我很担心你!” “不要担心,杜峰,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纪子期搂住他的腰,“无论以后去哪,定会让杜乐寸步不离!” 杜峰搂着她不出声,只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似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这个女子,为何要这般的优秀?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就能永远地陪在他身边,在他的呵护下娇羞地微笑,快乐地成长。 可是,他亦爱她面上灿烂飞扬的笑容,淡定从容的神态,举手投足间,胸有丘壑,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自信。 他无法也不忍折断她的双翼,亦不能让她仅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下。 他与她,只能双双携手,面对风雨,一路前行! 许久后,杜峰轻轻松开她,“期期,按刚刚皇太孙殿下的说法,陈之澈这个人,我感觉有必要查一下。” 纪子期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如果真是一个品性高洁而又忧国忧民之人,定会不遗余力帮助皇帝整顿朝纲。 但从短短几日的迹象来看,苍月皇室在与朝臣的对抗中,仍处于下风。 如此一来,要么说明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忧国忧民,实际上沽名钓誉; 要么就是阿夜所言陈之澈之能言过其实,而朝臣势力比想象中还要大,他虽有心却无力让皇室变强。” 杜峰点点头,“我会让杜安杜喜暗中派人,去查查陈之澈这个人。” —— 因为阿夜的事,纪子期下午又进了一次宫。 这一次,正好奇王爷苍奇也在,正在询问今日早朝上,苍月皇帝所说的那些言论的来源。 恰好纪子期来了,双方见过礼后,苍月皇帝直接道:“五皇弟,今早那些话和想法,便是纪使节之意。” 苍奇大大吃了一惊。 他曾在天凉帐中,亲眼见证纪子期将一句“斩杀宰相千之易”变成“若宰相千之易自尽”,化解了苍月无法与黎国,对投降条件达成一致的困局,亦让他和阿夜,和平且平安地回到了苍月。 回国后的苍奇,因阿夜不愿与之过多谈论纪子期之事,他对纪子期最初的印象,便停留在天凉帐中,那个机智聪慧的小少年形象上。 而后直到去年年中开始,纪子期的信息才更多地被传到了苍月,如以一等术生之身,挑战术师协会一等术师; 制造投石机,让黎国天水军完胜西羌,随后西羌议和,而后殿前大败西羌国师,不足十七之龄成为一等术师; 推动民间商行承包修路,打造四大城项目,让黎国经济空前繁荣。 这些都足以让苍奇对那个救过阿夜,因而心存感激的女子刮目相看。 然而,她身为黎国人,能针对黎国国情推出相应政策,若有长辈在后面出谋划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她的两位太爷,一位是黎国术数北斗蒋沧雨,一位是黎国户部尚书林白。 世人未必不会如他这般,想像纪子期成就的原因里,掺杂了多少二人的功劳在内。 可是,纪子期在苍月所提出的方案,完全摒弃了黎国的思路,而是结合了苍月的实际情况,甚至是皇室的孱弱在内,而量身订做的。 黎国与苍月远隔千里,这一切,怎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教导? 关键的是,她希望皇室强大,是因为阿夜。因为若从黎国皇帝角度出发,他未必希望见到强大的苍月皇族。 所以,这一切都表明,纪子期所提的方案,确确实实是她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子所想出。 原本对纪子期就甚有好感的苍奇,这下对她愈发友善了。 “纪使节,你向皇兄提出的几点建议甚妙啊,本王十分佩服。”苍奇满面笑容,“日后若纪使节得空,本王定要好好宴请纪使节,以谢天凉之恩,以及向纪使节多多请教。” “奇王爷过奖。”纪子期微笑颔首,“王爷相邀,下官自当奉陪。” “那就这么说定了。”苍奇哈哈大笑两声,“今日纪使节过来找皇兄所为何事?本王方便听吗?若不方便的话,本王就先告辞了!” 纪子期道:“是关于皇太孙殿下的事。” “何事?”苍月皇帝道:“那小子闯祸了?今儿个阿福回来说在别馆见到阿夜,可是给纪使节添麻烦了? 待会朕好好叮嘱他一番,纪使节来苍月是有正事,让他少去打扰纪使节。” “皇上,不是的。”纪子期忙道:“皇太孙殿下虽年幼,但行事十分有分寸,并不曾打扰到下官。” 见纪子期称赞他的宝贝乖孙,苍月皇帝面上挂满了笑容,“那纪使节所为何事?” “是关于皇太孙殿下求学的事。”纪子期道:“今日听皇太孙殿下说起,从天凉回到苍月后,他并未曾接受正规的教学。” 一说到此事,苍月皇帝和苍奇面上的笑容便隐去,表情变得凝重万分。 纪子期继续道:“所以下官想着,这开办术数学院之事已经着手在进行,一个月后进行考核,便可收入第一批试读的学子。 下官希望皇太孙殿下亦可去参加考核,成为这学院中的一名学生。” 苍奇叹口气:“皇兄和本王何尝不希望如此,但若朝臣诸多阻拦,是后也只能妥协。” “以凤子龙孙不应与凡夫俗子混在一起为借口吗?”纪子期轻哼一声,“我黎国当今皇帝陛下,在还是大皇子时,十五上战场,与军中将士同吃同住五年,未曾有过一句怨言。 如今的大皇子,亦同下官同拜在术师协会古夫子门下,学习术数之能。 下官不明白我黎国的凤子龙孙可以与平民百姓一起,为何苍月不可以?” 苍奇苦笑:“纪使节难道真不明白?” 纪子期道:“下官是明白,朝臣之所以不想皇太孙殿下与百姓混在一起,一是希望日后好操控,二是希望他登基为帝后,在无人能用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朝臣。 但,这些心思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又如何?他们敢拿出来在明面上说吗?若说了出来,便是大逆不道! 所以,下官认为,既然朝臣用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黎国可以,为何苍月不可以?” 为何?因为黎国皇室强,苍月皇室弱! 然而,纪子期铿锵有力的话,让听完后的苍月皇帝和苍奇,心中不自禁浮起一丝希望:是不是该趁黎国使臣在此,尽力博一博呢? 两人还在犹豫中,纪子期却不得不催促二人尽快下定决心,因为她无法在苍月停留太长的时间,更不愿见到日后阿夜登基时,成为一个无人可用的傀儡皇帝! “皇上,王爷,下官知道两位心中对皇太孙殿下的疼爱,而两位此举,其目的未必不是为了保护皇太孙殿下。 可皇上和王爷应该更明白,皇太孙殿下生在皇室,已注定了一生不可能无风无险,因而逃避或许能解决一时的问题,然而并不能解决长久的问题。 请恕下官直言不讳,皇太孙殿下已经十二,再荒废个三五年,他再有才能,那时也已成为废人,以后的苍月皇室,只怕更加没落。 这是皇上和王爷想看到的情形吗?” 苍月皇帝和苍奇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苦于无机会打破目前的僵局。 两人对视一眼:或许眼下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该说的,纪子期觉得她已经说了,苍月皇室愿不愿意崛起,其根本始终在苍月皇帝身上,若他下不定这个决心,她再有心帮阿夜,也是枉然。 苍月皇帝闭目沉思,面上神情几变,片刻后,似是终于下了决定:“朕年岁不小了,朕的太子已经养废了,有心而无力。 朕原本想着,再撑多几年,直接将皇位交到阿夜手上,因而有些事,一直下不了决心。 可如今看来,就算朕撑到了那个时候,阿夜顺利登了基,又有什么用? 朕所留给他的,不过是个烂摊子而已,自身学识不够的阿夜,无人可用的阿夜,又如何能让群臣听命于他? 到时候,阿夜不过是另一个朕,甚至于更悲惨于现在的皇帝而已! 纪使臣,为了苍月皇室和阿夜的未来,朕愿意赌一次! 亦请纪使臣看在阿夜视你如至亲的份上,尽全力护他周全!” “皇上,下官一定尽全力护阿夜周全!”苍月皇帝下了决心,纪子期松了口气,她面色坚定:“皇上,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纪使臣不用客气,请说!” “下官想让阿夜住到别馆,由下官教他术数,由幕僚杜安教他学识,由别馆黎国护卫教他防身的功夫。 另外,请允许下官随从到皇宫,挑选几位练武资质奇佳的小太监,以陪伴皇太孙殿下的名义来到别馆,一同接受习武训练。 皇太孙殿下身边,必须有几个武艺高强之人贴身保护,这样一来,也可缓皇上之忧。” 这里里外外花尽心思,都是为了他的宝贝阿夜,苍月皇帝焉有不答应之理,他面露喜色:“一切如纪使节所愿。” 阿夜在收到要去别馆住的消息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却不知道,他去别馆后,一天早晚各一个时辰的武艺练习,四书五经、兵法、权谋、治国之道等学习又要花三个时辰, 除掉用膳午休,他能见到纪子期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阿夜满肚子的心酸,跟着杜安学习也就罢了,他只听了一小会,虽然学识不够,亦能懂得杜安之能。 可是,为什么要跟那个同他有仇的杜乐学武?别馆里那么多禁军,为毛偏偏是他? 只让他不停地跑步,站马步,拎沙袋,确定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只是他与纪子期难得有时间单独见面,不想为了这等人浪费时间,也知道纪子期如此安排,肯定是为他好。 因而几日后也未曾提出要换人的想法。 当然,这些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与苍月皇帝约定好的纪子期回了别馆后,小心翼翼地将此事告诉了杜峰。 她咬着唇,“杜峰,关于阿夜来别馆住的事情,我先前没想得这么深,所以没来得及跟你商量,你不会生气吧?” 杜峰横她一眼。 纪子期以为他生气了,正想要好好哄他,却见杜峰轻笑道:“傻瓜,为夫哪是这么小气的人!皇太孙殿下不过是个小孩子!” 什么嘛?纪子期被他的言行给弄蒙了,那早上还跟阿夜吵架的那个男人是谁来的?莫非这厮婚后出现了什么人格分裂症不成? 杜峰见她一眼狐疑,忍不住沉沉笑道:“期期,你知道的,这男人有时候火大又发泄不出,总得找人撒撒火才是! 皇太孙殿下不过是不好彩,刚好撞到了枪口上而已!” 呸!纪子期面上一热,瞪了他一眼。 “而且,”杜峰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我很快就要走了,杜安杜喜杜乐几人,跟你始终主仆有别,又男女有别,定会恪守礼仪。 偶尔休息的时候,有皇太孙殿下陪着你说说话,你也不用一个人那么无聊!” 纪子期鼻头一酸,倒入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腰。 却被杜峰略带嫌弃道:“只能看不能用,就别来撩拨为夫了!” 嘴里虽这样说,手却紧紧地搂着她不放。 纪子期心里的感伤立马散去,忍不住抬起手轻轻锤了他两下。 却被他大笑着抓住,放在唇边狠亲了两下。 —— 第二天早朝上,苍月皇帝提了让阿夜进入黎国使臣开办的术数学院一事,朝臣果然极力反对。 这一次的苍月皇帝不像以往那般被迫保持沉默,反而疾言厉色:“我苍月皇室中人既为凤子龙孙,如何教育这些子孙,何时轮到众爱卿来指手划脚?还是说众爱卿心中,认为自身已经凌驾于我苍月皇室之上? 黎国皇室规定,皇子十五必须上战场五年,现任大皇子虽未上战场,却拜在术师协会门下,自愿做一名普通学子。 黎国皇室中人能够与平民百姓一起,我苍月皇室为何不能?” 苍月皇帝自上位以来,从来没试过发这么大的火,底下的群臣一下子楞住,忘记了要反驳。 苍月皇帝心口怦怦跳,面上却冷眼扫过众人,“还是说,各位爱卿别有企图,不想我苍月皇室向黎国皇室学习,造就有能之下任帝王?” 此话一出,谁敢接腔? 无论这些大臣们在心里,多么地瞧不起现在的苍月皇室,在面上还是要保持足够的尊重。 暗中操纵皇室可以,但若公开反对皇室,则等同于谋逆之罪了。 苍月皇帝见无人应答,直接下了定论,“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休得再议!” 下朝后,众大臣围在了陈之澈身边,有人出声埋怨道:“陈大人,刚刚那事,您为何不出声阻止?” 陈之澈清润面容上露出温和笑意,“皇上的话说得在理,本官辩驳不得!” “皇上这几日为何会变化这么大?”一位大臣想起刚才苍月皇帝的怒火,心有余悸。 “是因为黎国使臣在的缘故吧!” “本官前两日听说,那黎国纪使节与皇太孙殿下是旧识。”陈之澈嘴角轻勾,似是随意道:“许是因着这份情谊,皇上觉得有了些倚仗吧。” “真的?假的?”不少群臣纷纷讨论起来,“倘若是真的,咱们的权不会被皇上趁机收回去吧?” 正文 178、出使苍月(四) “陈大人,”又有人出声了,带着抱怨,“这向黎国求救的请求,是您先提出来的,大伙相信您,都同意了。 现在这纪使节竟然与皇太孙殿下相识,这一来,皇上就硬气起来了。长此下去,以后哪还有大伙什么好处? 陈大人,这个问题因您而起,您可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才是啊!” 陈之澈原本有些微垂的眸子轻轻转动,淡淡瞥了那说话的官员一眼,眸中情绪全无,却看得那人大热天的,如寒风吹过,全身冰凉。 颤了颤之后,闭上了嘴,乖乖退到了一边。 陈之策将目光转回到众大臣身上,眉眼温和,“各位稍安勿躁,纪使节在苍月最多待到十月中,便会启程回往黎国。 而她之才能相信各位亦有所耳闻,苍月若真的富起来了,还会少了各位的好处?” “这说的也是,纪使节在苍月期间,咱们多顺着点皇上的意思好了,毕竟她的背后是黎国,咱们得罪不起。等她走了后,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苍月皇帝过得异常顺心,朝堂上提出的任何意见,都少有大臣反对,偶有,也很快有人站在他这一边,那反对的声音便立马消失不见了。 苍月皇帝一度以为自己那天的威严起了作用,很是畅快了几天。 陈之澈在与众官员分手后,去了别馆,别馆里,纪子期正等着他。 这是纪子期来苍月四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备受推崇的苍月宰相陈之澈。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麻衣,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固定住漆黑的头发,细长双眸微微上挑。 一双眸子比那发丝还要黑,却沉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空无一物,好似任何物进了那里面,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脸很瘦,下巴尖细微向前倾,紧致且没有一丝赘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只是若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而若浅笑的时候,则不染红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风。 此时的陈之澈,露出的,便是他最吸引人的浅笑,好似春风拂面,春暖花开,又如置身碧波绿水中般清凉舒爽。 纪子期虽心中对此人已有了提防,还是被他那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以及迷人的笑容给炫了一下。 她眼神略微转动一下,略略避开他的脸,拱手微笑道:“黎国使节纪子期见过陈大人!” “纪使节不必多礼!”陈之澈清朗笑容不减,“纪使节远道而来即是客,倒是陈某前几日未曾迎接,失了礼数,还请纪使节不要见怪。” 纪子期呵呵道:“陈大人客气!听说陈大人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如何了?” “谢纪使节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纪子期笑眯眯道:“陈大人为苍月重臣,朝中许多国事都得倚仗陈大人,陈大人可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陈之澈一边嘴角轻轻勾起,清朗中竟带了一丝动人的魅惑,“为了不让纪使节担心,陈某定会好好保重自己。” 纪子期眉头一跳,忽略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陈大人,下官今日打算去两处,一是看看集市上商行及百姓,对皇家筹款的反应如何, 二是今早工部派人传了话,道这附近不远处有块地方适合建造加工厂,下官想去看一看。不知陈大人是打算同下官一起,还是另有要事?” “自是一起。”陈之澈轻笑道。 这话语及其形态中无形透出的暧昧,令纪子期眉头一皱。 她自认自己确实有几分姿色,但说美到让人一见倾心,她还没自恋到如此程度。 更何况,现在的苍月国都知道她已成了亲,而她的夫君杜峰此次亦陪同她一起前来,不日才会赶往东林。 但因为他不属使臣之列,大多数时候并不宜出现在大众面前。 难道说这陈之澈因为病了几日,并不知情? 纪子期知道,这世上既有女人用美色去魅惑男人的,反过来亦有男人用美色来引诱女人,以达到其目的。 现在的她,怎么看也算得上是块香馍馍。 她对着陈之澈淡淡一笑,“陈大人请稍待片刻,下官先去同夫君道别!” 说完后,她紧紧盯着陈之澈的脸庞,试图在上面看出一点痕迹。 陈之澈面上神情丝毫不变,依然是清浅笑容,“纪使节请便!若杜大将军方便的话,可否出来让陈某一睹英姿?” 纪子期谈笑自若:“夫君身子有些不适,怕传染给刚痊愈的陈大人,还请陈大人见谅!若下次有机会,定会让夫君亲自出来拜见您!” 杜峰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扮成侍从随着杜康去了皇宫,为阿夜挑选合适的小太监。 有些事他无法替纪子期做,因而在能做的范围内,他希望能做到最好,比如,帮阿夜这件事。 对杜峰来说,他根本不在意帮不帮阿夜,可若是阿夜过得不好,他的媳妇儿便会在心中一直惦记着阿夜,这怎么能行呢? 他的媳妇儿心中除了他,怎能有别的男子存在? 因为这一点,对于帮阿夜这事,杜峰反而更卖力。 杜乐今日要陪纪子期出去,他便自告奋勇地扮成侍从进了宫。 纪子期本是试探一下陈之澈,却见那人无丝毫诧异,分明是早就知道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知道此事还对她若有似无地表示亲昵,这其中,只怕是别有深意了。 纪子期回房小坐了片刻后便出来了。 对站在正厅一动不动,盯着她出来方向的陈之澈道:“陈大人,可以出发了。” —— 集市里,坊间对皇室筹资一事反应很是热烈,基本在纪子期的预估之内。 反倒是陈之澈未料到坊间竟对此事充满了期待。 “听说出这计策的,是从黎国来的使臣纪使节,就是在黎国提出修路,以及建四大城的纪子期!” “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有个表兄,住在哈丝,原本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年一月的时候,无意间听说黎国凉州城许多商户,过来哈丝进货。 他一咬牙,以性命为担保,向私人钱庄借了点银子,贩起了哈丝特产,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不光还了银子,还挣钱买了宅子和奴仆,把他老娘高兴坏了。 后来他悄悄告诉我,黎国那边那个路修得可顺了,马车在上面一跑,瞬间就没了影,以往从凉州到京城需要一个多月的,现大半个月都不用了。 所以不少精明的商人,便从哈丝这边进货,运到京城或南方那边,听说几文钱的东西,可以卖上百文或几百文呢!”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了!我敢拍胸脯保证!唉,可惜,我没银子,不然我也想投上一笔银子,肯定稳赚不赔! 这个消息我已经让人送给我表兄了,他肯定会投的,我还想着让他看在,我向他传递消息的份上,借我一笔银子,也好让我赚上一赚!” “你不是说你表兄,现在贩卖哈丝特产挣了银子吗?你为何没和他一起?” “我无面目去求啊,老兄!当时表兄唤我一起,说了几次,我都推了!现在好意思吗?”…… 商人消息最是灵通,且不少商人胆子甚大,只要知道这方案是她出的,她知道这民间的投资一定不会少。 纪子期与陈之策在街头随意行走,到处都是关于筹资事情的议论。 信息听得差不多,与她预估差不多,纪子期便打算去下一个目的地了。 “陈大人,下官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想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不知道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之澈的面上似有一丝波动,但他的眼里奇异的仍是如死水般平静,“纪使节心态如此平和,是因为这样的结果,纪使节一早就料到了吗?” 就算是,也不能说是啊! 纪子期微笑道:“陈大人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又不是神,哪能未卜先知? 只不过,在黎国积攒了些经验,且心中想着,此次筹资若失败了,再想别的法子筹过就是,何必纠结于一时的结果?” 陈之策的眼里,终于好似有滴雨水落入那片死海,微小的波澜一晃而过,快得纪子期根本未曾发现。 “纪使节说得有道理!”他眸中神色有变,面上神情却未变,好似只是听到了句非常普通的话语一般,又不得不附和对方的意见。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工部侍郎的带领下,来到了月陵城外一处空旷之地。 下了马车,走多几步,转个弯,居然看到一幢幢废弃的小隔间。 工部侍郎道:“此处原本为户部建来存放粮草的库房之一,地处隐蔽。 但我苍月自十多年前开始,国库空虚,库房存粮逐年减少,到大旱那年,已完全清空。 而后从未有存粮进过此库房,因而慢慢被废弃了下来。 不知是否适合纪使节的要求?” 存粮之处自是干燥通风,非常符合加工特产的要求。 “非常好!”纪子期笑眯眯点点头:“请问大人,这样的库房,苍月其他地方还有吗?” “有!”工部侍郎道:“原本全苍月共建有八处存粮所,现在只有两处存有少量存粮,有六处已闲置了许多年!” 纪子期大喜:“如此甚好!这存粮所的构造,非常适合修改成加工厂。大人只需派人进行简单修葺,便可直接使用了。” 工部侍郎闻言松了口气,先前皇上说要建加工厂时,除了户部,最头痛的就是工部了。 没银子,哪个匠人愿意干活?若户部的银子迟迟拨不下来,皇上又催得紧, 到时不能准时完工,工部尚书没事,只有他这种新入官场,无甚根基的人来顶罪了。 如今一听无需大兴土木,只需简单修葺,工部侍郎吊在嗓子眼的心,立马回到了胸腔里。 他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处理好,倘若户部不拨银子下来,他自个儿借银也要先垫上。 工部侍郎不知道的是,此次建工厂的所有银两,皇室的、大臣们的、民间筹集的等,均是一笔单独的账。 由苍月户部与曹云清共同把控,绝不会允许出现将建工厂的银两,挪用别处的现象。 户部尚书原以为,此次的筹银数目不会太大,便答应了苍月皇帝的提议。 不过这两日下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民间的筹款还未到,暂时数目不可预估。 但皇室和各大臣的自发出资,以及借给皇室的银两,陆续地入了库。 皇室此次数目之大,怕是已倾其所有,而各大臣自发出资的数目不多,但借给皇室的银两,却在自发出资的数十倍以上。 户部尚书看着那一笔笔巨款,咬牙切齿!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想成为皇室的最大债主,以便日后好拿捏皇帝,拼了命地借银。 纪子期与工部侍郎聊得开心,面上笑容灿烂,一旁的陈之澈默默站着,有风吹过他的麻布长袍,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头微微下垂,眼敛遮住了原本就无波的双眸,好似修道之人,随时随地在打坐的状态一般,亦好像只是为了认真听那二人的对话。 因为静,那清脆声音入耳越发分明,带着回音般,空灵而朝气。 陈之澈的眉头不自觉跳动了一下,因着这声音,他的脑海中自动地浮现了另一张曾经娇艳跋扈的脸,配着风铃般清脆的娇嫩嗓音,“陈叔叔,陈叔叔……” 是那般的鲜活,明媚,肆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了生命。 有她在的时候,世界在他眼中,才不会只是一片灰黑,而是阳光雨露,青山绿水。 只是,一杯毒酒,了却了她的生命,带走了他世界里的色彩。 既然他的世界无了色彩,那就让害她之人,同他一样,陷入一片永远的灰暗之中吧。 没有人知道,陈之澈此时的双眸里,是一片诡异的猩红,因为他的面上同往常一般,清润温和。 他暗中拉回飘远的思绪,直到眼中猩红散去,才缓缓地睁开半阖的眼。 此时那里面,早已如一片死海般波澜无惊了。 纪子期的声音又分明了起来,陈之澈的嘴角轻微勾起完美的弧度。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如玉的面上,那神情竟带着透彻心骨的凉薄。 只可惜,一直专注于与工部侍郎交谈的纪子期,未分神扭头看看,在她身侧不远处的,陈之澈的神情。 默默关注着周围动向的杜乐,因为陈之澈恰好背对着他,也未曾留意到。 纪子期问完了所有她想了解的情况后,才想起被她忽略了好久的陈之澈,她抱歉笑笑:“陈大人,实在对不住,下官一时忘形,未曾顾及到大人您,还请原谅下官的怠慢之罪!” 陈之澈温和道:“陈某前来,本就为向纪使节学习,若要纪使节分心来与陈某寒暄,倒是陈某的不是了。” “陈大人,这里的情形下官已了解得差不多了,不知陈大人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陈之澈眯眼看了一下天色,太阳已开始西沉,“此地离月陵城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天色不早了,纪使节,咱们边走边谈。” 两人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并肩向马车所在地走去,陈之澈道:“这工厂场所已选定,纪使节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纪子期道:“苍月有三样特产,人参鹿茸和野菇,在下想着还要加多一样,便是人参酒。 下官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公开招聘擅长制作特产的师傅,以及懂得酿酒的师傅,还有进行人员招聘。” “何为公开招聘?” “写出招工要求条件,比如年龄,经验,性别等,进行简单面试,符合条件的录取,不符合的不予录取。” “纪使节这方法倒是新鲜,坊间商行招人,向来是熟人介绍为多,知根知底的,也不用担心会出岔子。” 陈之澈微笑道:“纪使节这方法一出,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乱子……” 纪子期回以微笑,“前来面试的每一个人,下官都会安排人先让其填一份表格,除了年龄性别工作经验外,还要写明户牌所在位置,以及里长或县丞的名号。 确认录取后,该信息会到官府去一一核实,倘若这中间有什么不清楚,而造成的乱子,怕是先要查查官府的户牌管理了。” 陈之澈面色不变,“纪使节想得甚是周全!”然后一声淡淡惊呼,“小心……” 原来纪子期与他说话期间,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入一个小坑中,踉跄了一下,她正想说无事,手臂已被人托住。 纪子期站直身子,眉头微皱,快速地收回了被陈之澈托住的手臂。 大夏天的,那双手触感居然极凉。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只是很轻微的踉跄了一下,根本无须人扶住便能站稳。 否则,跟在后面的杜乐,肯定会在她摔倒之前将她稳住。 纪子期极力忽视手臂处,刚刚与陈之澈接触的不适感,行礼道:“多谢陈大人!” “应当的,纪使节不必客气!”在纪子期目光所及之处,陈之澈刚刚扶过纪子期的那双手,竟似回味似的,五指轻轻并拢,慢慢摩挲。 纪子期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抬眼望向陈之澈,眼中含着淡淡冷意,陈之澈却对着她莞尔一笑,带着丝丝魅惑,“这里路有些难行,纪使节,可要当心些。” 纪子期并非无知妇人,陈之澈似有若无的亲昵,和某种动作的暗示,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 她沉声道:“陈大人,劳烦您挂心了!路虽有些难行,却并不能难住下官! 而且下官随从武艺超群,倘若真有什么意外,下官相信他,定能及时出手相救,让下官免于尴尬境地。” 纪子期说完,直直看到陈之澈的双眸,却仍无法从那眸中看到半点情绪变化。 陈之澈对于她的话,好似听不懂其言外之意,“如此,陈某便放心了。” 此时已走近了马车所在地,纪子期懒得与他再多费唇舌,淡淡道:“陈大人,下官先上马车了。” 说完也不看他,径自上了杜乐驾的马车。 陈之澈对她因恼怒而表现出的无礼,丝毫不在意,浅浅一笑,袖袍一展,亦转身上了宰相府的马车,那动作,优美之极。 杜乐虽有些粗线条,亦感觉到了自家少夫人的不愉,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家少夫人,为何会不高兴。 纪子期轻道一声“杜乐,走吧”,马便快速地向月陵城跑去。 进了城后,别馆和宰相府分属两个不同的方向。 纪子期并未下车,只隔着车帘对着陈之澈清冷道:“陈大人,下官今日走得有些累,乏得厉害,就不下车与大人告别了,请大人见谅!” “纪使节可是身子不适?”陈之澈关切道:“需要陈某宣御医去别馆,帮纪使节瞧瞧吗?” “不用劳烦陈大人,别馆中有从黎国带来的御医,下官让其诊诊脉便可。”纪子期道:“我家夫君还在等着下官回去,下官先告辞了。” 陈之澈道:“纪使节慢走,若回别馆看过御医后,身子仍不适,可随时派人通知陈某。” “谢陈大人。”纪子期冷冷道:“杜乐,回别馆。” —— 宰相府,陈之澈回到房时,房内一瘦小男子正等着他。 “大人!” 陈之澈的声音毫无情绪,“说。” “今日别馆中人,去宫中挑了三名小太监,说是陪皇太孙殿下一起到别馆陪同伺候。 属下打探过,那两人挑选小太监时,曾捏过其筋骨,因此属下猜测,那二人是在挑选合适的练武之才。 然后加以训练,使其成为皇太孙殿下日后的贴身侍卫。” “嗯,”陈之澈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淡淡应道。 “另外,近期月陵多了许多暗中打探大人的人,都是黎国人,需要小的悄悄处理掉吗?” “不用。”陈之澈将毛巾递给下人,声音飘忽,“知道了,下去吧。” “是!” 简单洗漱后,下人告退出去了,陈之澈掀开帷帐,走进床边坐下,一双妖娆的玉手从背后绕过来,轻轻停在他胸膛抚摸。 然后一具娇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一张吐气如兰的红唇贴到了他耳朵边,露出半张带着春意的贤良的俏脸,声音幽幽,“大人~” 那双手在他胸前游走,那身子在背后颤动,陈之策仿若无睹,平静道:“表妹来了。” 背后的脸,慢慢地露了出来,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大人不想见到妾身吗?”红唇微嘟,声音带着撒娇和埋怨。 “怎么会?”陈之澈双眸缓缓眨动,好似时光在那一刹那突然变慢了,“只是太子府近日颇多动静,表妹应该好好待在那里才是。” “皇太孙今日搬去了别馆,太子如今日日宿在芝兰院,那个新进的美人那里,无人理会妾身,妾身才会过来的。” 女子声音娇媚,手指从衣襟处伸入,来回挑逗,“几日未见,妾身想大人了呢。” 指尖下是冰凉的触感,这个男人奇怪的很,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身子都带着凉意。 可她也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凉,他在床上的时候就有多热。 那种极致到绚烂的冰与火,深入骨髓,如上瘾的毒药般,一想起便热血沸腾,身体里开始燥—动起来。 此时的她便已感受到那份难耐的燥—动,靠着他,忍不住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呻—吟。 那副媚态,足以令所有的男子按捺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上,死命缠—绵。 陈之策亦如此做了。 他的动作很狂—野,像山林中的巨兽,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被他抓到的猎物。 身下的女子很快就满面潮—红,星眸迷蒙,红唇张大成夸张的形状,无所顾忌地放声尖叫。 然而陈之策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的眼里,亦看不半眼欲—望,只有黑森森的一片,如死海。 甚至偶尔还能感觉到他的走神,好似他现在做的只是一样普通之极的运动。 夸张的叫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才停歇下来。 全身是汗水的女子,嫉妒地看着运动过后,仍冰爽干净的男子一眼,爱娇地抱怨道:“大人,您实在是太让妾身嫉妒了。” 陈之策默默地穿衣,心中淡淡讥讽:所有女人在上了床之后,就会以为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说话间都会忘了自己的本份。 只是不知今日那女子,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他想起今日扶住纪子期手臂时那细滑的触感,嘴角翘起形成微笑的弧度,却让床上的女子,以为他对她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她不顾赤裸的身子,一手环上陈之策的手臂,将脸贴在上面摩擦,柔媚道:“大人,今晚能让妾身留下来吗?” 陈之策的表情未变,只是在停顿片刻后,冷了两分,“回去吧。” 女子不依地扭了扭身子,未得到男子的回应后,咬牙离开了他的手臂,开始穿衣。 边穿边随口问道:“大人,今日见到那黎国纪使节了吗?觉得如何?妾身听人说她生得甚是貌美,大人是否认同呢?” 陈之澈双眼微微眯起,回想起纪子期的容貌,觉得似乎用貌美或这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形容她的样子。 女子以为他在回想或判断,等了一阵后,继续追问:“如何?大人!” “坊间传闻不足信!”陈之澈静静道。 独特又如何?越独特越好,这样最后结局越凄惨,他才能越痛快! 女子闻言,自动将其意思理解为:纪子期样貌并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美貌! 这样一来,她就安心多了。 身边的男人是让人会上瘾的毒药,饮之则上瘾,她知道已有不少达官夫人被他所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这样的女人。 但是,皇太孙殿下对纪子期的态度,让身为女人的她,敏感地意识到:那个女子与其他的女人不同! 仅管她觉得以陈之澈的魅力,栽在纪子期手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连一丝的风险也不愿意去冒。 如今听说纪子期相貌普通,在认为美貌是女子最大本钱的她的心中,便对纪子期少了不少敌对之心。 —— 阿夜在昨晚得知今日要去别馆住的消息后,一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 早上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指挥人打包行李。 其实按他的想法,带两身衣服过去就行了,好像当初在天凉那般。 不过皇祖父跟他说了,他现在不是那个隐姓埋名、逃亡在外的阿夜,而是苍月尊贵的皇太孙殿下,一切行事都要有皇家风范。 不得已,阿夜只好老老实实地遵循皇太孙出行的规矩。 于是,这要带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连用膳时的碗筷,歇息时的被褥枕头都得带上。 一忙活下,等去到别馆的时候,纪子期已经同陈之澈出去了。 失望的阿夜在别馆里等啊等,没等到纪子期,倒等到了那个大胡子和杜康,以及几个面生的小太监。 他撇撇嘴,想起自己身为主人,礼数倒是要有的,“杜大将军!” 杜峰朝他微一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几个看起来有些缩头缩脑的小太监,“皇太孙殿下,以后这几人,就是您的贴身随从了。” “什么?”一开口就要换他身边的人?阿夜有些恼了,音量拔高:“是谁的意思?” “是你皇祖父和我夫人的意思,”杜峰微笑道:“不过,人是本将军挑的。” “就这几个比本殿下还瘦小的小太监?贴身随从?”阿夜冷哼一声,“将军是在跟本殿下开玩笑吗?” 杜峰道:“殿下觉得本将军是有那闲功夫,同殿下开玩笑的人吗?” 杜康在一旁猛翻白眼:少爷,您自从成亲后,智商已退化到孩童阶段了,您自个不知道吧?也不知少夫人心中有没有后悔! 阿夜被他堵得一噎,身后的小罩子更是一副想哭的可怜样:若是皇太孙殿下换了贴身侍从,他就会被送到最苦的杂役房,被那些年纪大的太监欺负,呜呜,小罩子不要! 纪子期回来的时候,便是见到二人对峙的场面,杜峰一脸淡定,阿夜满脸通红,看来又被气着了。 “杜峰,我回来了!阿夜,你来了?” 阿夜一见到纪子期,立马像见到亲人般,连忙控诉大胡子的罪行。 纪子期笑道:“这几人是杜峰亲自挑选出来,适合练武的人才,在这别馆里,以陪你的名义,暗中接受训练,以后是要贴身保护你的。” 原来如此!切!是这样不会早说啊,非得拿话挤兑他?这大胡子分明是嫉妒子期对他好! 这一想,阿夜心里又高兴了,决定暂且放下对杜峰的成见,旁边的小罩子跟着松了口气。 “阿夜,”纪子期正色道:“我与你皇祖父五叔祖想尽办法,让你来这别馆,是为了你的学业,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在这里,你定要听从我的安排,你可愿意?” 阿夜猛点头。 纪子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阿夜,“阿夜,我在苍月的这段日子,你每日的行程是这样的,早上……” 不是吧?阿夜看着一张纸上简单的一些字,却已将他每天六七个时辰已经全部排满了,还要练功夫?夫子是杜乐? 阿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杜乐,却见杜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他很想说可不可以换个人?可纪子期如此安排,说明杜乐是黎国这群人里面功夫最棒的! 他虽然不相信杜乐,但他相信纪子期! “阿夜,明日开始,就按上面的日程开始行事,有没有问题?”纪子期忽略阿夜垮掉的小脸,问道。 “没问题。”有气无力的声音。 于是原本以为是跟纪子期一起,过着快乐幸福生活的阿夜,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苦逼的生活。 不过,后来慢慢地苦着苦着,也苦出乐趣来了。 晚膳过后,曹云清和杜安杜喜,以及贾轻,正等着纪子期,汇报这两日各自的工作进度。 曹云清:“我们户部这边目前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筹款事宜,一组负责了解苍月户部运作,提出建议。 筹款这块,各大臣自动投资,和借给苍月皇室的银两已经入库,按照纪使节的要求,用上了新记账法,一式四份。 苍月户部和皇室一份,我手上一份,纪使节手上一份。 另外民间筹款这块,暂时收到的信息十分踊跃,已有十家商行,提出了具体的意向及愿意投入的金额,只是希望能了解更多的加工厂运作信息; 另一组了解苍月户部运作的,进度上比较慢一些。感觉户部并不希望外人插手,因而表面态度上十分配合,但实质能问到的要点却很少。” 纪子期道:“筹款这一块非常好,请曹大人继续关注。关于加工厂的详细运作,我正在起草中,过两日便可出来。 至于苍月户部运作这一块,我觉得,目前以多看为主,提问为辅。 苍月皇室在群臣中威望不高,五部权力甚大,当权力受到威胁时,不配合是预料之中的。 就算是配合了,让我们发现了问题,以目前皇室的能力,只能借我黎国之势勉强推行开来。 但一旦我们离开了苍月,很可能会旧态复发,反而加深皇室与群臣之间的矛盾。 所以,我建议,现在看到了什么问题都好,通通只记下来,不发表任何的言论,也不提任何的意见。 待离开前,将所有问题点及解决方案写出来,呈给苍月皇上,待皇室有足够能力时,再行变革。” “是!”曹云清道。 贾轻道:“奇王爷将自己的一所宅子借了出来,当作术数学院暂时的教学场所。 术数学院招生的信息已经发了出去,此次的招生人数在一百人之内,不限出身。 成绩优异者而家庭贫困者,不仅免去全部学费,还可获得相应补助。 我和几位师兄弟,正在合计一个月后的术数考试题,预估三天左右就会出来,到时请纪使节过目!” 纪子期点点头:“很好!不过关于考题,我建议可以去月陵的中级学院,了解一下苍月的术数平均水准,防止题过难或过易。 另外,在了解了其水平后,除了考题,还要按照平均水平,开始准备授课内容,原本从黎国带来的授课教程,未必适合苍月。” 贾轻道:“是!” 屋内陷入暂时沉默,贾轻见状,起身道:“纪使节,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各位大人慢聊!” 正文 179、出使苍月(五) 纪子期微笑道:“好,贾师兄慢走!” 贾轻走后,杜喜道:“少爷,少夫人,曹大人,属下无能。这两日派去查陈之澈的人,因为不熟悉苍月,已经被发现了。” “对方可有动手?”杜峰问。 “没有动手。”杜喜道:“这点我也颇为纳闷。来之前跟杜安商议过,认为对方应该已经知道,是咱们黎国人在查他。不动手则可能是因为,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枝节。” 纪子期想起陈之澈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自言自语道:“又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 杜峰敏锐地接过话头,“期期,你今日和他外出,可是有发现什么?” “陈之澈这个人,”纪子期皱皱眉头,思忖着用怎样的字眼来形容他比较合适,“很不好形容! 若从穿着相貌、谈吐学识来说,均称得上是一等一的人上人,而且确有几分不染红尘的清贵之气。 但,不知为何,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已对他有了成见。 所以看他一举一动,便自然带上了固有的思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时间我真说不上来。” 其实她倒不是说不上来,不过一来她不想杜峰担忧。 二来陈之澈个人对她的某些举动或言语,目前来看,充其量只能算是私人作风有问题。 她心里虽反感,但以她一个现代人的观点来说,陈之澈的行为,连职场性骚扰都够不上,最多只是想发展点小暧昧而已! 这种男人在现代比比皆是,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与其能力与品性倒不能绝对挂上钩。 “少爷,少夫人,陈之澈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查他,想必在言行上会收敛许多,怕是一时半会也难以查到什么问题。” 杜安道:“还需要继续派人查吗?” “继续!”杜峰和纪子期异口同声。 纪子期有些话未说明,杜安杜喜曹云清不懂,但杜峰却多少猜到了几分。 敢对他媳妇怀有不良企图的人,这样的人,怎能不查?“不光要查,还要光明正大地查!”杜峰咬牙道。 纪子期赞同杜峰的话,“既然他明知咱们在查他而无动于衷,那就继续查下去,我也很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接下来的两天,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贾轻李宗等人先去各学院,了解了一下现在的术数水平,果然同纪子期提醒的那般,低到令他们咋舌的地步。 几人火速分成两组,一组修改下月初的考题,一组人编写水平更低的术数教材。 纪子期则在别馆内,编写完成了加工厂的详细运作,即现代的商业计划书。 里面对特产加工厂目前的市场前景、价位、在黎国的受众度、未来的发展方向, 以及前期投入的银两、招聘的人数、管理的手段、预期收益等都作了一一详细的说明,并运用了大量的数据,增加了其可信度。 在同苍月皇室报告此商业计划书时,毫无意外地又让苍月皇帝等人,受到了更强烈的冲击。 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们支持纪子期在苍月的所有行动及布署的决心。 在同苍月皇帝确认无误后,纪子期将此计划书交给曹云清,让其在两日后同苍月坊间各意向商行,进行解读及宣传。 另一方面,纪子期从黎国来的户部官员中,抽出一人,协同苍奇进行此次的公开招聘。 苍奇曾问:“这加工厂既然皇室占了大头,何不直接由皇兄,指定几人进行管理,何必要从民间挑选?难道说民间中人,比得上朝中官员?” 纪子期道:“奇王爷,所谓做一行才熟一行,朝中官员会做官,未必会做生意,反之则亦然!这叫用专业之人,做专业之事!” 苍奇又问:“这等挑选加工厂负责人,及各类师傅的事情,也需要皇室出面吗?本王怕这么一来,会损了王室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严。” 商人在苍月的地位不如黎国,与平民无异,故苍奇有此一问。 “除了主要负责人和师傅,自是不需要王爷亲自出面,但王爷必须派出最信任之人进行此事。” 纪子期道:“因为加工厂是皇室的,因而皇室必须将其牢牢抓在手中,而王爷最后亲自召见,不但不会降低威望,反而有助于那些人对皇室的死心塌地。” 既然选择了相信纪子期,苍奇心中虽有无数问题,却仍然会按照她的意愿去行事。 皇室此次的招聘对比坊间,所出月薪银两多出了一倍有多,不光每半月有两日,可回这家中与家人团聚,年底根据成效,亦会有额外的赏银。 额外的赏银有没有,他们不敢奢望,但光月薪与沐休这两样,已足够让不少人心动了。 苍月皇室虽对群臣来说,是废物般的存在,然而在普通百姓心中,依然是天之骄子。 如今皇室派人亲自招聘,又有黎国天才纪子期在背后谋划,条件又这么好,不少人心动了。 苍奇负责此事的进行,虽不会直接出面,但仍会时不时换上便装,到集市巡查一番。 排着队等报名的工人很多,各类师傅和纪子期所说的管理人员,类似于大掌柜的,以及账房先生亦不少。 听那些人自报来历,不少竟是在苍月颇有名气的商行中人。 苍奇到的时候,正听一中年人侃侃而谈,“管理之道,首先要有赏罚分明的制度,如同朝廷律例,一言一行皆有章法可行。 其次,作为管理者,其言行要以身作则,品性要正直公道,心胸要开阔豁达,却又不能流于死板。 因为一个管理者,不仅要面对数百工人,还要同官府各方势力打交道,与同行竞争者周旋。 若一味正直清高,必会吃暗亏,可若一味拍须逢迎,亦会让人看扁,因此把握这其间的度,是最重要的……” 苍奇站在那,足足听那人滔滔不绝讲了小半个时辰,边听边连连点头。心想着这人倒与纪子期某些言论有些符合。 而且他的这些言论,即使放在为官之道里,亦非常适用。 苍奇此时才相信,这民间商人,以往确实是被低估了! 他默默看了那人一眼,将其面容记下了。 苍月皇室这边,除了苍奇负责招聘之事外,亦派了不少人,外出采购制造土特产的原材料,并与之签订长期供应合同。 —— 隔日,陈之澈亲自来了别馆。 这一次,纪子期带着杜峰一起拜见了他。 陈之澈仍是上一次那副装扮,仍是灰白麻衣,只是样式略有些变化。 见到陈之澈的杜峰,心里不得不承认,上次纪子期所言“无法形容”之说十分贴切。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男子,若随意一看,似世外高人般不染尘世。 仔细看他的双眸,里面平静得诡异万分,好似不知何时便会掀起惊天巨浪,吞噬一切。 若看他的神情,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偶尔疏离,偶尔魅惑,好似谜一般猜不透。 普通女子见了,只怕轻易便会陷入他这种极度矛盾的特质中。 而若他想将某个女子网住,只要轻轻编织一张网,便会有无数女子如飞蛾般,扑向他的怀抱。 杜峰对他与纪子期的感情十分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她面上神色。 只见她微头轻微皱起,小嘴微抿,那是不欢喜时的神情。 杜峰心中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而又唾弃自己起来,他的媳妇儿怎么会那般肤浅之人? “纪使节,请恕在下冒昧打扰!”陈之澈笑容清润,“想必这位就是尊夫杜大将军吧,久仰久仰!” “黎国威远大将军杜峰,见过宰相陈大人!”杜峰不卑不亢道。 “呵呵,杜大将军不必多礼。”陈之澈笑得甚是开怀,“陈某久仰杜大将军之威名,今日终于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大人过奖!”杜峰淡淡道。 “杜大将军来苍月可有到处到逛逛,看看我苍月景致?我苍月虽比不上黎国,亦有不少得天独厚的美景。 纪使节每日忙着苍月之事,可能会忽略了杜大将军,杜大将军要是不嫌弃的话,陈某可以介绍几个熟知苍月各有趣场所的人。 趁杜大将军离开苍月前,带杜大将军到处游玩一番,不知杜大将军意下如何?” 陈之澈仍是带着那般迷人的笑,继续问道:“或许杜大将军同尊夫人纪使节商议商议后,再派人通知陈某亦可!” 呵!纪子期心中冷笑一声。 这个陈之澈,倒真真有趣得很!跑来挑拨他们夫妇二人的关系?让外人以为杜峰被她压制着生活?让杜峰心里不痛快? 或者说带杜峰去一些不入流的场所,如青楼等地,让她心里不痛快? 杜峰面上神色一变不变,“多谢陈大人!只是本将军不日便要前往东林,需要养精蓄锐。这别馆甚是清静,本将军很是欢喜。 我家夫人是这天下少有的奇女子,本将军能娶得她,是本将军几世修来的福气,一切行事,自是以夫人马首是瞻! 夫人不愿本将军去的地方,本将军自是不会去,夫人想本将军去的地方,本将军定当一马当先,义不容辞!” 陈之澈微笑道:“杜大将军的言论,倒是天下少有,陈某也不知对与不对,不过倒与陈某所理解的,有几分出入!” “我夫君在下官心目中,是这世间少有的顶天立地的男儿,是大英雄,根本无需从别人的言谈中来证明自己!” 纪子期呵了一声,道:“而且,以陈大人的年岁,未曾婚配,想必是还未曾找到心爱之人。 倘若陈大人找到了心爱之人,便能体会我夫君的心意了。” “心爱之人”四字一出,陈之澈的眸中,突然快速闪过一片诡异的猩红。 他面上完美的笑容,瞬间如面具般破裂开来,无论怎样粘和,亦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只不过须臾,陈之澈便好似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无波,他的双眸微微下垂,长长睫毛遮住了眸中情绪。 但若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面上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纪使节,杜大将军,陈某忽然想起府中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先告辞了,明日再来向二位讨教!” 说完,匆匆一拱手,急急地离去了,那神色之匆忙,全没了以往的潇洒淡定。 纪子期和杜峰对望一眼,“心爱之人”!可从这方面入手! “杜乐!”杜峰高声道:“去将杜安杜喜唤来!” —— 纪子期未曾见过陈之澈如此慌张的举措,车夫亦未曾见过。 他见到准备上马车的陈之澈身子不停颤抖,几次都爬不上去,便关切问了一句:“大人,您没事吧?”然后伸出手想帮帮陈之澈。 却被他突然回头的眸中,阴森的噬血寒凉给吓得倒退了两步。 陈之澈终于爬上了车,声音全然没有以往的清润,带着毒蛇信子般的阴冷,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回府!” 车夫颤抖着跳上了车辕,“驾”,声音亦是飘忽不定,带着惊恐,没有了曾经身为宰相车夫的自信和骄傲。 回到宰相府,陈之澈立马快速回到房内,对着黑暗中,强忍着身体中被压抑着的无法形容的烈火,挤出几个冰一样的字,“选个带过来!” 黑暗中,麻木的下人应声而去。 不点灯的屋子里,四周蒙上了一层黑色布幔,因而即使大白天亦是暗的。 陈之澈的脸在黑暗不停扭曲变形,眼中腥红时隐时现,带着毁灭一切的噬血光芒,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他的手撑在床上,青筋暴起,即使欢爱后亦不曾流汗的身体,此刻却不断有汗水,从他手掌中慢慢滑落,没入被褥中。 他所坐的位置,亦是一片潮湿,整个人好似刚从水中捞起一般。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陈之澈觉得内心有团烈火在烤着他,他迫切地需要通过某些东西,来消除身体里的火。 比如年轻少女的身体,比如从那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比如她们的惨叫哀嚎声,还有眼里如见到魔鬼般的惊恐。 他只这一想,就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迫切地渴求解脱。 门轻轻响了两声,然后扑通一声,有个物体被扔了进来,伴随着几声闷哼。 来了!陈之澈眼里闪过贪婪和残酷,站起身,向那被裹住的物体走了过去。 他的手还在颤抖,解开那系在物体上的绳索费了好大力气。 慢慢着,一张满是泪水的娇嫩少女的脸露了出来,她的嘴里被堵上了一块布,只能呜呜哭泣,用眼神向面前这个男人求饶! 二年前被卖到这个地方,和一群小姐妹们,被人好吃好喝养着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碰到了这世上最好的贵人。 然后,身边的姐妹一个一个减少,她问给她送饭的人,被告知她们回家了。 她心里道:那些人真傻,这里有吃有喝,又有漂亮的衣服穿,为什么要回家?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小姐妹半夜三更,来到她房里躲在她被子里,咬着唇压抑地哭,浑身冰凉,颤抖个不停。 她追问了大半宿,直到快清晨的时候,才听到她抖抖索索地将事情告诉了她。 那个小姐妹性子活泼,晚上睡不着,不顾宰相府规矩,趁着守园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她们住的园子。 乱逛之下,忽然碰到两个下人,抬着一样东西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姐妹吓了一跳,忙躲了起来,那两人经过她面前时,突然那抬着的东西,有条白嫩的胳膊伸了出来,满是淤青。 纤细的手臂上带着一只夸张的镯子,却是她眼熟的。 小姐妹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呆坐在原地,久久无法站起身。 而后迷迷糊糊地,不知怎的,居然顺利地回到了园子里。 听小姐妹说了之后,她还是无法相信,小姐妹也不强迫她,只道:“小蛮,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你是不打算回家的,我也是不打算回家的。如果有一天,你或者我,有一个人先不见了,你就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的。” 几个月后,那个小姐妹果然在某天突然消失了。 她像往常一样问了给她送饭的人,送饭的人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情,“回家了。” 那一刻的她,才明白了小姐妹所说的是真的。 而后一年里,她看着这府里不停的有新姐妹进来,又不停地有小姐妹消失。 她在惊恐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不敢逃走,亦不敢告诉任何人。 直到今日,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来到她房间,二话不说,就往她嘴里塞满布,让她无法发出呼救声。 砶毫不怜惜地将她双手反剪,装到一个黑色袋子里,用绳子一圈一圈地紧紧缠扰。 她知道,那一在来临了。 可真正看到陈之澈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求饶,希望他能放过她。 陈之澈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温柔,“别哭,很快就过去了。” 那温柔在此刻听来,比风还冷,还刀还硬,少女的泪水流得更欢了。 “别哭!”陈之澈忽然大声怒吼,眼里的猩红闪动,“都说叫你别哭!” 少女吓得不停发抖,她也不想哭,可是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陈之澈愈发暴躁,一个大力撕开少女身上单薄的衣衫,露出她青春美好的肉—体。 挣扎的少女身体,让他眼里的猩红越来越浓。 陈之澈扯掉她口里的布,在少女还未开口求饶前,将她的手用力往后一转。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骨头咔嚓地响声,因为剧痛与恐惧,少女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男子愈发疯狂了,撕掉她身上最后蔽体的衣衫,将她毫不留情地压在了地上。 没有柔情,没有蜜意,他的手用力揉—捏,带着恨意般的宣泄,手到之处均是一片红痕。 他的牙肆意撕咬,像野生动物般吞食瘦小的动物,牙到之处全是斑斑血迹。 那依佛带着香味的血液,刺激得他越发兴奋,他的鼻子不停嗅动,眼底的猩红已将原本的漆黑盖住了大半。 身下的少女不停地惨叫求饶,只希望这样的恶梦能快些过去。 然后,伴随着更凄惨地尖叫,下面有鲜血不断涌出。 少女的身子,被扭曲成正常人类无法折成的角度。 男子的眼中,在看到那血时,猩红已覆盖住了他整个瞳孔,连那白也渗入了红。 渐渐地,少女的声音叫声弱了下去,眼里的光彩散去,双眼直楞楞地盯着上方。 那副惊恐扭曲的模样,表明她见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很快的,已没了气息。 身下的人没有了反应,陈之澈停止了动作。 他闭上眼躺在一旁,缓缓调整呼吸,慢慢的,由急促到平缓,再到绵长。 许久后,当他再睁开眼时,那里已恢复成了死海一般的沉静。 陈之澈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对一旁的少女视若无睹,缓缓道:“处理干净,备水,沐浴。” 那声音是那般的清润,温和,仿若岁月从未曾留下过半点痕迹。 不到小半个时辰,四周的布幔被拉起,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陈之策穿着单薄的白衫,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贴在面上,衬得整张脸俊朗如玉,嘴边则带着他最迷人的浅浅清笑。 一举手,一抬足,动作优美之极,仿若天上谪仙来到了这凡尘间。 刚刚那地狱般的一幕,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除了那个无法闭目的少女外,这世间,无任何变化。 —— 第二日,宰相陈之澈的车夫,换成了另一张自信骄傲的脸,一个三十左右朴实的中年男子。 没有人关心,前一天那个同样朴实的车夫去了哪里。 今日陈之澈并未去上朝,而是直接来了别馆里。 对于他一大早突然的出现,纪子期和杜峰均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昨日离去时,陈之澈的神情,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不平静。 见到二人,陈之澈面上又挂上了那温润笑意,“纪使节,杜大将军,早!很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二位!” 态度自然,温和有礼,一副翩翩君子模样。昨日的一切,仿若一场东风一夜吹过,了无痕迹。 “陈大人客气!”纪子期微笑道:“不知陈大人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陈某昨日来此,本是想与纪使节去集市,了解一下加工厂人员招聘情况,后来因临时想起有事要处理,先回了府。” 陈之澈眉眼好像在水中浸过般晶莹,“故今日早早过来打扰,不知纪使节今日是否愿意陪陈某走一遭?” “陈大人吩咐到,下官定当从命。”纪子期道:“请陈大人稍等片刻!” 因为招聘人员太多,苍奇按照纪子期的提议,在集市最繁华的地段,租了一个地方,专门用来招聘人员。 虽说因为人太多,两边商户都被堵住了。 但那些商家反而一个个乐呵呵的,因为人多了,进店的客人就多了。 进店的客人一多,这生意自然就上去了。 有些稍微有些条件的,都不愿在大太阳下暴晒等着,便会找处茶楼坐下歇息,三五个人轮流去排队。 今日已是招聘的第四日,火爆程度不减。 那些商户个个都盼望着这样的招聘方式能长久些。 不过,也有苦恼的地方。 因为皇家出的条件太优惠,不少商户里的店小二,心思都飞到那处去了。 若是普通的小二倒也罢了,毕竟现在的苍月,招个小二,大把人抢着上门。 只是若是一些有经验的账房和掌柜,有了想走的心思,就麻烦些。 当然心思归心思,当着自家当家的面,那些账房和掌柜,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轻易去应试。 万一这边的当家给得罪了,那边又没聘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陪着纪子期出门的,除了杜乐,还有另一个面生的暗卫,阿来。 陈之澈见状,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纪子期也就懒得多做解释了。 集市里人很多,杜乐和阿来,分别在纪子期左右侧,以防被人群撞到,亦将她与陈之澈隔得远了些。 纪子期对此很满意。 本来与杜峰沟通带多一个人出来,就是为了不想和陈之澈离得太近。 那个人,给她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市集里因为人多,有些吵闹,如今两人隔得这般远,说话都快要用吼的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纪子期愉悦的心情。 “纪使节,”周边太嘈杂,陈之澈不得不拔高音量,“到前头去瞧瞧可好?” 纪子期点了点头。 招聘总管事、帐房、师傅等的摊位只有一人,那里排队的人也少。 招聘普通员工的有三个摊位,仍是排着长长的队。 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最多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负责招聘的人,若简单询问几句后,觉得合适的,便会将其年龄、性别、经验及住址等写下来,并告之他七日后来集市看结果。 因为如此,速度会慢上许多。 离开的时候,有人满脸掩饰不住的高兴,亦有人满脸失望。 因为是皇家招人,即使有人被告知不合适时,哪怕心里再不甘,也不敢闹事,只心中暗暗骂几句娘,悻悻离去。 今日纪子期倒是很好彩,刚在杜乐和阿来的护送下来到最前方,便碰到有人闹事了。 苍奇因宫中有事,并未出现在现场。而为了怕吓着百姓,也并未派宫中士兵在此驻守。 在此的都是王府中一些大小幕僚,嚼文卖包袱可以,与蛮人争辩,立马处于下风。 那个被告之不合格的三十左右的汉子,一怒而起,揪住他正对面招聘人的衣襟,吼道:“老子哪里不合适?” “壮,壮士,”那幕僚身材本就瘦弱,被那汉子一拎,双脚离地,脸涨得通红,“在下刚刚已经,已经说清楚了。 壮士您,您无任何工作经验,不适合,不适合这工人的工作。咳咳……” “老子哪里没有经验,在那条街收保护费,难道不是经验?”汉子怒目圆睁。 原来是个地痞,怪不得看起来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可怜那幕僚被勒得难受,又不知如何辩驳那汉子的无理取闹,只能咳个不停。 纪子期未料到,以皇室的名义出面招聘,居然都会有不长眼的人,前来捣蛋! 到底是这人脑子不正常,还是有人蓄意安排之? 她朝杜乐一使眼色,让他先上前,暗中救下那个可怜的幕僚再说! 一旁的陈之澈已先她一步开了声,“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先将人放下!那位文书身子似是有些不适了。” 他的声音清朗,面容温润,嘴角带着浅浅轻笑,让见到他和听到他声音的人,如有一股清凉的风从心头吹过,整个人一下子舒爽起来。 所有人的眼光都齐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位大汉怔了怔,似是被他所惑,手不自觉放松,那幕僚从他手中滑落后,立马后退两步到自认为安全的位置。 他看向自己的手,发现那幕僚已不再他可控制的范围内,不满地朝陈之澈瞪眼:“这位公子,可是这里的负责人?” “不是。”陈之澈微笑道。 “不是的话,关你屁事?”那大汉不屑地切了一声,“给老子滚开!” 这话说得如此粗鲁无礼,人群中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亦有不少抱着看戏心理的人,看着陈之澈,看他会是如何反应。 陈之澈笑容不变,声音却坚定了几分,“只要是这天下不平之事,人人都能管之! 那位文书已经说明了壮士不适合的原因,壮士这般无理纠缠,确实是壮士的不是。 既然是壮士的不是,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儿,看到那文书被欺负,就该出面阻拦!” 此言一出,人群中不少人开始附和。 亦有人仗着人多,大声道:“对,不合适就赶紧离开,别挡着大伙的道!” 那汉子循着那声音望去,只因人太多,无法分辩是谁出的声。 那汉子冷哼一声,将刚刚应试时坐着的凳子用脚一踢,横在路中间,然后大喇喇坐下,无赖道:“老子就挡道了,怎样?” 他虽是在另一街收保护费,不少人倒也认得他,知道是个地痞无赖,闲着没事,无事都要挑事,有事就更不得了,只怕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不少人暗骂倒霉,见此摊位无法正常进行,只得走到另一摊位后头,重头排过队。 陈之澈走进那汉子,拱手道:“这位壮士,这为人处事,还是要讲些道理的好。” “老子就不讲理,你能咋的?”那汉子睥他一眼。 “不咋的。”陈之澈微笑道,“既然壮士不愿讲理,咱们就用拳头来说话好了。” “你?”那汉子不屑看了他一眼。 陈之澈个子中等偏上,身形略有些单薄,跟那粗壮的汉子一比,着实差了一大截。 不过对方既已下了战书,那汉子也不惧以大欺小,站起身,得意地抖了抖胸前的肌肉。 不少人替陈之澈捏了把汗。 “请!”陈之澈双手抱拳。 人群中有人心道:这人也实在太有礼数了,面对着这样的无赖,就该偷袭先发制人才是。 但他们也因为陈之澈此时的举动,而对他心生敬佩。 那汉子呵了一声:“小子找死,爷爷成全你!” 说完对着陈之澈当胸一拳挥去,呼呼生风。 人群中立马传来阵阵惊呼,都开始为陈之澈担心起来。 眼看那拳就要到胸口,陈之澈轻轻往边上一移,伸出右手抓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拧一拉一反转,那人立马哎呀呀地叫唤了起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汉子已被制服。 人群中立马爆发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陈之澈向着人群微一颔首,对那汉子并未得寸进尺,反而柔声道:“壮士,可知刚才行为错了?” 那汉子还不想服输,陈之澈手上一用力,剧痛传来,立马大声道:“我错了!” “壮士得罪的人并不是在下。”陈之澈微笑道:“请跟刚刚那位文书道歉。” 那汉子不得已,只得朝那幕僚大声道:“文书先生,刚刚是在下鲁莽了,请文书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在下吧!” 幕僚吓得连得挥手,“不敢当不敢当!” 陈之澈这才放开那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汉子满脸愤恨地溜走了。 “这位公子可真是英勇啊!看那气度风姿,一看就是贵人!” “是啊,只是不知是哪家的!” “咦?我倒觉得有点眼熟!这月陵,爱穿麻衣,一根白玉簪,如世外高人般的贵人,有谁?” “宰相陈大人?不能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可是当朝宰相陈大人?” 陈之澈浅浅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哗然,立马哗啦啦跪了一地,“草民拜见陈大人!” 纪子期几人避之不及,亦成了被跪的对象。 有些百姓见她一女子,又是妇人装扮,相貌衣着均不俗,站在陈之澈身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夫人,大声道:“拜见陈夫人!” 纪子期的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她瞥一眼陈之澈,他居然微笑看着她,不出声,似是默认一般。 有些原本知道陈之澈并未成亲的,以为是自己消息太落后,宰相大人已成了亲,自己居然不知道。 当下也不管真假,跟着大叫:“草民拜见陈夫人!” 纪子期心里气极,运气大声道:“我乃黎国使节纪子期,我夫君乃黎国威远大将军杜峰!” “哇~”人群又喧哗了,这就是黎国那个天才少女纪子期?此次皇室招聘的幕后策划者? 若讨好了她,是不是就有机会进那什么加工厂了? 那些喊错了称呼的百姓,因着眼前的利益,顾不上尴尬,立马改口:“草民见过纪使节!” 这声音之洪亮,远甚先前,在切实的利益面前,什么宰相大人,陈夫人,通通都给让道! 陈之澈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跳了一下。 纪子期对着人群和那几位幕僚一拱手,“本使节与陈大人到此,是想了解一下加工厂的招聘情况,现在已知晓得差不多,先行告辞了,诸位请继续。” “恭送纪使节,陈大人!” 直到纪子期和陈之澈已走远,趴在地上之人才起身,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然后所有人的话题,便围绕着二人议论开了。 快到马车边上时,纪子期对着不远处的陈之澈,声音带着冷然,“陈大人刚才的举动,有些过份了?” 正文 180、出使苍月(六) 她原本说的是百姓误以为她是陈夫人,而陈之澈却不主动澄清一事,陈之澈却淡淡笑道:“纪使节是指陈某出手教训那人之事吗? 陈某虽非江湖中人,亦怀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不知此举有何不妥之处?还请纪使节指出!” 纪子期冷笑一声,心中对他所为,感到极度不耻,只是她始终身为女子,有些话却不好明说。 当下冷着脸,顺着他的话道:“陈大人,下官所言并非指陈大人出手教训那人之事。不过,既然陈大人主动提及此事,那下官也说说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那人本是此地一地痞,想必在此已横行多年,陈大人出手教训他,此刻是痛快了,却不知陈大人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如何?” “纪使节认为会如何?”陈之澈望着她的笑容不变。 纪子期冷冷道:“皇室招聘过几日便会结束,到时候陈大人来坊间的机会想必会更少了。 然而那些平民百姓,还有王府幕僚,却大多居住在此附近,会经常在集市中出现。 如若下官是那人,今日丢了如此大的脸,如不找回,以后如何在这道上混?定要想办法找回场子才是。 最好的法子,便是待皇室招聘一过,在暗中报今日之仇! 他奈何不了陈大人,却奈何得了今日看热闹的百姓和王府幕僚! 到时候受罪的,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陈大人今日所为,好似为百姓出了气,实际上却为百姓招来了更大的祸患。 不知陈大人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陈之澈刚刚如此作为,原本是为了在纪子期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哪知反而被她指责。 当下心中羞恼,面色微变,“那按纪使节之意,应当置之不理吗?” 纪子期迎着他的眼,“非也,但民间自有民间的生存方式,外人若强行介入,只怕会引起反效果!” 陈之澈呵了一声,道:“陈某未出声前,纪使节好像打算让随从出手制止,如果按纪使节刚刚所言,难道纪使节出手就不会有反效果吗?” “下官若出手,自会让他以后无横行霸道的机会!” “不知是何方法,可否说出让陈某也听听?”陈之澈表情似笑非笑,却能让人感觉到一丝隐约的愤怒。 纪子期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陈大人品性高洁,下官所用之手段,却不方便让陈大人知道!” 陈之澈嘴角微抿,眸子微垂,许久后用有别于以往的声音淡淡道:“如此看来,确实陈某想得不周到了。” 纪子期却并没有退让,“陈大人知晓便好,下官确实对于一些江湖中人的所谓英雄气概,有些不屑一顾! 倘若真正为百姓好,多办几件实事便是。” 陈之澈面上神色僵了僵,“陈某知晓了!纪使节,陈某想起还有些要事要办,先告辞了。” 最好日日都有要事办!纪子期心中哼道,经过刚刚之事,她对他更是无好感。 嘴上却道:“陈大人慢走不送。” 陈之澈一甩袖袍,转身离去。 带着几分僵硬的转身的动作,远没了先前的优美与潇洒。 他坐在马车里,眼里腥红不断闪现。 回到府中房内,对着那黑暗中瘦小男子冷冷道:“今日那人立马收拾干净!” “是!” “再挑个送过来!”如刀一般的冰冷,又有着火一样的疯癫。 “是”另一个麻木的声音道。 —— 陈之澈走了,纪子期心情愉悦了不少。 不过她也并没有闲逛的心思,一来杜峰在别馆,二来她还要教阿夜术数。 再过多两日杜峰就要离开苍月前往东林了,她的月事今日也完全干净了。 她打算今日用一个半时辰教阿夜,接下来的两天,则专门应付她的夫君。 纪子期这一想,面上不由有些微微发热,那厮这几日可真是憋坏了,日日盯着她的眼光狼似的,泛着绿光。 阿夜看到她自是十分高兴,远远的,就想跑过来扑到她怀里。 纪子期忙伸手阻止了,“阿夜,你年岁不小了,要明白男女有别,不可再随意搂搂抱抱!” 阿夜撇撇嘴,心想:若换成其他女人,本殿下才不会如此,不识好歹,哼! 心里虽在嘀咕,面上却不得不认同,“子期,你是专程来看小爷的吗?” 一旁的杜安道:“见过少夫人!” 纪子期对着杜安点了点头,“杜安,皇太孙殿下现在这堂课,还有多长时间结束?” “差不多已经可以了!”杜安道。 “接下来的时间给我,这几日我可能没时间教皇太孙殿下术数,今日就一起教他。” “是,少夫人!” “子期你这几日是有何事?为何没时间教我?”阿夜不解问道。 “嗯,有那么点事,你现在不方便知道。”纪子期淡定道,“阿夜,我昨日布置的术数题,解得如何了?” 阿夜见她避开话题,扁扁嘴,也不在追根究底,“有一题我只想出了一种解法,你再给我讲讲。” “哪一题?”纪子期顺着阿夜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点点头道:“我先给你做个提示,如果你还是想不到,我再给你讲可好?” 阿夜嗯了一声。 “这题的解法可以从这方面开始想……。” —— 讲完题已到晚膳时间,阿夜用企盼的眼神看着纪子期,希望她能留下来同他一起用晚膳。 纪子期抱歉道:“杜峰过几日就要离开苍月,前往东林,我身为他的娘子,自是要多多陪他。 如果阿夜不介意的话,可随我一同去,咱们三人一起用晚膳!” 阿夜想起杜峰看他时刀子似的眼神,闷闷不乐道:“还是算了吧!” 纪子期心里有些愧疚,“阿夜,待杜峰走以后,我日日陪你一起用晚膳可好?” 阿夜想着过几日,便不用再看到那个可恶的大胡子杜峰,心里一下子愉快了不少,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杜峰正等着她一起用晚膳,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他的眼神太赤裸,纪子期的脸一下便热了。 “媳妇儿,回来了?”杜峰暗哑着声音轻唤她,“今晚陪为夫喝两杯如何?” 又想着灌醉她?明知她一喝酒就浑身发软,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可是想着他接下来的和尚生涯,纪子期白了他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杜峰高兴得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拉着她坐下后不停往碗里夹菜,“来,媳妇儿,今日辛苦了!先吃点菜,垫垫肚子!” 两杯酒下肚,纪子期已经有些晕呼呼了。 杜峰端着酒盏,递到她唇边,哄道:“媳妇儿,来,再喝一杯。” 纪子期此时胸口已闷得慌,她摇摇头,手搭在杜峰手上,想推开他。 奈何她无力,他坚持,拗不过,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喝完后整个人更加迷茫了。 杜峰见差不多了,兴奋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媳妇儿,我去备水如何?” 纪子期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得逞的男子,志得满满地去打水了。 想着等会自家媳妇儿任他揉圆搓扁,小猫儿般轻叫,还有满面潮红的脸,本就发热的身体愈发滚烫得不行。 杜峰的脚步愈发快了。 等到他打好水后,唤了两声“媳妇儿,好了”,却无人应他时,有些担心地快步走了出来。 只见纪子期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杜峰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用手轻轻推了推纪子期,“媳妇儿,水好了。” 手下的纪子期哼也没哼一声。 杜峰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真醉了吧? 他伸手将纪子期拦腰抱起,怀中女子满面通红,双眼紧闭,呼吸绵长生香,红润润的小嘴儿轻微张开,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杜峰的喉咙不自觉地咕咚几下。 “期期,期期,”他轻唤道。 怀中的女子仍是毫无反应,确认是已熟睡无疑。 杜峰抱着她,浑身生疼,欲哭无泪。 帮她洗漱时,咬牙切齿的杜峰,忍不住在她身上重重捏了两把泄恨,熟睡中的女子似是感受到那痛意,皱着眉嘤咛了两声。 那娇软声音刺激得他越发难受,手刚刚捏过的地方,很快就绯红一片。 杜峰忍不住又心疼起来,下手轻了些,嘴时却不住恨恨道:“小妖精!小妖精!看爷明日怎么收拾你!” 只是不光那声音,还有那滑腻柔软的身子,让杜峰肠子都悔青了。 干嘛要灌她喝那么多酒,她一沾酒就有醉意的人,硬是被他灌了三杯。 杜峰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耳瓜子,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等到终于帮纪子期洗完,穿上衣衫,放到床上后,杜峰全身都湿透了。 床上女子的迷人曲线,红扑扑的脸,还有唇齿间呼吸着的芳香,无一不媚惑着他的神经。 杜峰实在担心自己会被忍不住对熟睡的她下手,狠狠心离开床,来到隔间,冲了个冷水澡。 等到体内的躁动平复了些,走进房内,也不敢上床像前几日一样搂着她睡觉。 而是找了张被子铺在地上,侧躺着,远远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因喝多了酒,睡梦中的纪子期感觉有些口渴,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本就盯着她唇想入非非的杜峰,见她无意识地撩人动作,身体里的火一下子就爆了。 他飞快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入隔间,不一会,里面传来一阵闷哼声。 浑身轻松了些的杜峰走出来,来到桌边倒了杯水。 然后坐到床边,扶起纪子期,放到她唇边。 正干渴得厉害的纪子期,咕噜两下就喝了下去。 喝完后舔舔唇,不满地呻—吟道:“还要~” 杜峰浑身一僵,手中的茶盏差点掉了下去,咬牙道:“小妖精!” 忍着满身的火,又起身倒了一杯,纪子期喝完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 这一晚的杜峰倍受煎熬,醉酒不舒服的纪子期,不时在床上或扭—动,或轻哼,试图减轻胸口的不适。 那动作那声音落入杜峰眼中耳中,便是另一种风情和诱惑。 这一晚上,他不知道冲了几次冷水澡,又几次转过身,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可最终不过片刻,还是舍不得的转过了身,盯着床上的女子,幽怨地叹气。 早上纪子期是在一股酸爽的味道中醒来的,对于此刻胸口发闷,头痛欲裂的她来说,那气味就像一道醒神的良药。 “媳妇儿,来,先喝了它,用点早膳后再睡。”杜峰轻柔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纪子期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一碗酸爽的解酒汤落肚后,纪子期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只是身子还是软得很。 她整个人靠在杜峰怀中,看到他轻灰的下眼敛,不禁问道:“杜峰,你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我醉酒闹着你了?” 何止是没睡好?杜峰暗中磨着牙,硬梆梆道:“没有。” “那你为何一脸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你说呢?”杜峰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意味不说自明。 纪子期嘿嘿了两声,嘟着嘴,“谁叫你灌我酒,我都说不要喝了。” 杜峰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纪子期啊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唇,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控诉地看着他。 抱着她的男子身子一热,轻声哀求道:“期期,快点好起来。” 你以为我想?纪子期白他一眼,松开手,“等会扶我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再睡一觉,应该也就好了。” 活动了小半个时辰,出了身汗,身子果然清爽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曹云清来了。 今日早上是跟各商行推广计划书的日子,一有了结果,曹云清第一时间便来汇报了。 从他掩饰不住的喜色来看,结果应该比预期的还要好。 果然不出纪子期所料,曹云清客套话也没多说,直接进入了正题,“纪使节,早上商会上的推广效果非常好! 有十家商行当场签订了投资意向,并付了订金,另外还有二十家表示明日之内一定给个答复!” 纪子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实因为有存粮所当作加工厂,前期所需要的资金银两早已足够,但苍月皇室的孱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贫穷。 若有了足够的银两,用在其他方面,想必苍月皇帝便可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群臣的摆布。 苍月的这几样特产,都是对人身体有益处的,黎国的百姓逐渐富裕起来,再加上贵人不少,这些特产想必很快就在黎国供不应求。 纪子期十分自信,弱小的苍月能凭借这几样特产,两三年内快速地富起来。 而后,慢慢的,苍月再来进行其他产业的完善,比如扶持其他产业,开辟河道等。 将特产做为主要产业,而后以其他产业为辅,既要依靠着黎国,又要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这是纪子期在阿夜与黎国之间,能做到的,最好的平衡了。 因着醉酒身体不舒服,关于商行推广之事,纪子期便让曹云清进宫直接向苍月皇帝汇报。 曹云清走后,纪子期回到房间里又躺上床,休息了一会。 再醒过来时,感觉身体里的宿醉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杜峰看着她来火又难受,索性找来从杜府带出来的暗卫,活动筋骨去了。 纪子期趁着杜峰不在,快速地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从黎国带来的,悄悄压在箱底的性感睡衣。 里面是大红色的成套内衣,外面是一层黑纱,她站在铜镜前快速瞄了一眼,自个都心跳加速起来。 纪子期找了一件外衫罩在外面,然后坐在床边,等杜峰回来。 饭菜早已摆上了,现在看到酒还头晕的纪子期,便没有准备薄酒。 差不多晚膳的时间,杜峰浑身湿透的回来了。 纪子期起身迎了上去。 消耗了半天体力的杜峰见她紧搂着自己的衣衫,有些奇怪地多瞧了两眼。 他这一瞧之下,纪子期愈发紧张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杜,杜峰,先去洗漱一下,我,我等你一起用膳。” 杜峰皱皱眉,走近两步伸手轻触她额头,“期期,你没事吧?” 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一阵眩晕,纪子期面上更热,咬着唇倒退两步,“我没事,你先去洗漱。” 不待杜峰反应,径自坐到了桌边,一副等他共进晚膳的模样。 杜峰不明所以,带着满腹的狐疑去了隔间,很快的,便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带着一身的湿气。 “来,吃菜。”纪子期夹了他最爱的菜放入他碗中,柔声道:“你最喜欢的,多吃点。” 今晚的纪子期让杜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要走了,所以他的媳妇儿有些不舍得? 杜峰这一想,心里像吃了蜜般甜,面上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用完膳后,下人收走了碗筷,纪子期的心跳得更快了。 “杜,杜峰。”她睫羽轻颤,面上是杜峰从未见过的神情,羞涩又带着义无反顾,“你,先去一下隔间好不好?” 杜峰很想问为什么?可看到自家媳妇儿这副神情,忽然间又好似有些明白了。 他满怀着期待走进了隔间。 许久后,久到杜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好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等到他按捺不住想冲出去时,媳妇儿娇媚的声音如天籁传到了他耳朵里:“相公,好了。” 杜峰迫不急待地大跨步走了出来。 屋子里不知何时点满了油灯,星星点点,如一片灿烂星海。 有个女子站在那昏暗油灯中。 偶有风吹过,灯火跳跃,与她诱人身姿交错成模糊一片光影。 她身上的透明薄纱亦被吹动,露出更加旖旎的风光。 红黑白,最极致的视觉诱惑,挑拨着杜峰的神经。 黑缎子般及腰的长发,半羞怯半紧张的容颜,在油灯下发出珍珠般的光泽。 胸脯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能隐隐看到深深丘壑,即使是地狱,是深渊,亦会让人奋不顾身地进入流连。 柔软的腰肢,紧致修长的大腿,当她盘在他腰上时,是何等的销魂噬骨! 满屋的灯火,不及那中间女子眼里的柔情万丈。 杜峰的喉咙不自觉地咕噜咕噜几声,身子在瞬间如丛林中的狼,积蓄了全部的力量,就要像那猎物奔去。 “杜峰…”女子轻启红唇,在她开口的刹那,杜峰已朝她冲了过去。 他将她用力搂在怀中,带着渴求,“媳妇儿~” 纪子期将整张脸埋在他怀中,声音细如蚊蚁,“杜峰,今晚,一切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被抱起,压在了用膳的桌子上。 杜峰鼻尖抵着她的,喘着粗气,“不许求饶!” “不求饶!”纪子期眼里水波荡漾,睥他的那一眼,带上了无数风情,明明已羞涩至极,偏又大胆道:“你也不许求饶!” 这句挑衅的话,彻底压跨了杜峰最后的理智,积蓄了好几日的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身下的女子不但不求饶,不呼痛,反而搂着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身体不断地挑逗着男人的欲—望。 像条妖娆的蛇,死命缠绕着他,誓要将身上的猎物裹入腹中。 她化成温柔的泉水,滔天的巨浪,清澈的小溪,只为了让这个男子永远地沉溺在其间,再也无法自拔。 后背在膳桌上摩擦得生痛,痛到极致,又生出无法言语的快—感。 他在征服她,她亦在征服他,像两个武林高手,使出全身的招数,淋漓尽致,只想让对方臣服。 偶尔,她也会略占上风,但更多的时候,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在那样的时候,则会被迫说出许多从来不曾说出口的羞人的话。 好似生离死别,世界末日般,两人缠绵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明时,精疲力竭后,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远远望去,好似对连体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世上再无任何东西,能将两人分开。 纪子期是在一片亲吻中醒过来的,她睁开迷蒙的眼,对上杜峰温柔而宠溺的神情,“媳妇儿,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想起昨晚的激情,她面上一红,却不愿服输,下巴微扬,“我没事,倒是你,没事吧?” 许是昨晚喊得太久又大声,纪子期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性感又魅惑。 身旁的男子掩藏在被子底下的异处,迅速地有了动静。 他翻身压到她身上,眉一挑,用力一蹭,“不服输?再来过?” “来就来!谁怕谁?”纪子期学他挑眉。 杜峰呵了一声,这媳妇儿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看来他昨晚还是不够卖力! 即将离别的二人,又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奏响了分别的乐章。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烙印深深地印入对方身体的每一处。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这样的疯狂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直到两人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地叫声,才相视一笑,唤人传膳。 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用筷子,亦用唇。 你捏我腰,我就摸你胸,两个有情人,闹着闹着,又闹到床上去了。 于是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离别前有多甜蜜,离别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不管两人如何地想忘却,然而离别的时刻还是如期而至。 阿夜不停偷瞄纪子期微笑着的脸,他本来很担心她会哭。 可如今看到她笑得如此灿烂,心里不由有些发毛。 这个女人,自己的夫君要走了,怎么还能笑出来?不是应该哭哭啼啼,大叫着“夫君,不要走,妾身不让你走”才对吗? 杜峰轻触她脸颊,带着眷恋和不舍,柔声道:“回去好好休息两天,我走了,记得要想我。” “嗯。”纪子期乖巧地点点头,歪着头用脸摩擦他的手掌,“好好照顾自己,不许胡来!也要记得想我。” 她面上虽带着笑,可心里早就泪流满面,只是她希望在杜峰临走前,让他记住的是自己灿烂的笑脸,而不是一个哭泣的丑女人。 纪子期不知道的是,无论她此时是哭还是笑,杜峰记住的,却是她站在满屋灯火中黑纱飞舞的魅人模样,如同一幅画,永远的镌刻在了他的心底。 —— 未成婚前,两人各自忙时,常常数十日见不着面,那时虽想念,但很快的,就被其他事占据了心思,从未曾觉得,没有杜峰在身边的日子难熬。 如今成婚不过三月,感觉上好似已陪伴了千千万万年,才刚离开,思念便如潮水般泛滥,整个人和心如同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一半留在苍月,一半随着杜峰去了东林。 纪子期叹口气,勉强将心神,放在贾轻送过来的术数考题初稿上面。 题型很全面,内容有深有浅,纪子期满意点点头,微笑赞许道:“非常不错!” 贾轻暗中松了口气,要说他此次被选中前来苍月,心中无一丝忐忑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与纪子期的关系并不好,属于第一批想给她难堪和下马威的人。 当他得知自己被选中来苍月时,心中曾想过要放弃。 万一到时候纪子期刁难他怎么办?到时候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可想到他家中贤惠的娘子,为了完成他的心愿,一个人苦苦支撑,他又觉得应该赌上一把。 此刻纪子期对他努力的肯定,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若一切顺利,过多两个月,他便可以将他娘子接过来。 “考题可以安排人手开始印刷了,另外可以准备一些难度高些的题,以防有天资特别聪慧的,倒是不妨分开来单独授课。”纪子期道。 “是,纪使节!”贾轻恭敬应道。 —— 皇室派人采购的特产原材料还未入库,工人们已提前入了厂,据说是进行为期三天的厂前培训。 不用干活便有银子拿,这等好事谁不愿意?因而所有人都早早到场。 此次连同厨师在内,总共招了约五百人左右。 原来的存粮所被一分为四,工作间、库房、用膳间、住宿间。 为了防止发生一些不必要的犯罪事件,男女住宿间,分别设在东西两端。 女住宿间更请了五个牛高马大、有些功夫在身的江湖女子作为护卫。 此时同这五百人训话的,便是上次让苍奇印象深刻的那个中年人,现在称为尤大管事。 “我手上现在拿的这个,叫做工作证,上面写了每个人的名字,性别,年龄,号码,工作岗位。 以后这个牌就是大家的通行证,人牌合一。第一次,是给大家免费办的,若不小心遗失了,补办每次缴费二十文。 等会大家到曾管事那里去领牌,……” 二十文,就一个小牌牌?也太贵了吧?不行不行,一定得好好保管才是。 “接下来,说说大家的工作内容,这里的工作方式用的是分工合作。 比如有人专门负责清洗原材料,有人负责制作,有人负责风干,有人负责包装等,…… 所有人必须严格按照要求进行分工协作,每个环节都由专人进行抽查,不合格者必须重新来过,…… 最重要的一点,咱们做的事吃到肚子里面的东西,必须保证其干净卫生。 因此,不论男女,不许留长指甲;工作的时候,必须用洗干净的布包住头发,每日必须洗漱,保证自身的清洁……” 尤大管事的声音很洪亮,不止整个场上几百号人听得一清二楚,连站在远处的纪子期与陈之澈,也听得非常清楚。 纪子期虽不愿意同陈之澈过多接触,但工作归工作,再不情愿,也不能完全避开。 “纪使节,刚刚这尤大管事的训话,倒是新奇的很!”陈之澈嘴角微弯,“不知是否是纪使节的主意?” “谢陈大人夸奖,正是下官的想法!”纪子期淡淡回道。 “那分工合作之法有何用处?”陈之澈不耻下问。 纪子期道:“一个人如果只专心做某一件事,其效率必会大大提升,下官是想利用这一点,来提升加工厂的产量。” 陈之澈微笑道:“纪使节似乎从未担心过这些特产的销量?” 纪子期道:“我黎国富裕,人口亦是苍月的数十倍。皇帝陛下既派遣了下官来苍月,表明了陛下愿意支持苍月发展的决心。 因而这些特产,自是可以平安快速到达黎国,至于如何将其售卖出去,却是我黎国商人的事情了。” 陈之澈温和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锐利,“纪使节的意思是说,即便这些特产在黎国不受欢迎,那些黎国商人也会因为皇帝陛下的缘故,而将货囤在自己仓中吗?” 纪子期嘴角轻微翘了一下,又迅速回落,“商人天生逐利,无利可图的事情,做得了一时,做不了一世!陈大人,您想得太多了!” “那纪使节的意思是,任何货物黎国商人手中,均能变废为宝?”陈之澈此时的声音中已带上了淡淡挑衅的意味。 纪子期轻笑道:“虽不一定能变废为宝,但卖几样特产的能力还是有的!有劳陈大人挂心了!” 陈之澈快速扭过头,好似是在看向远处,实则是为了掩饰,他眸中那抹控制不住的猩红。 再回头,那里已是淡然一片。 临别前,陈之澈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温润浅笑:“陈某这些日子,麻烦纪使节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纪使节收下!” 纪子期却不伸手,淡淡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陈大人您客气了!” 陈之澈也不恼,自行打开装着那物的盒子,一根晶莹剔透的碧玉簪躺在里面,像有绿水在其中流动似的,望之则周身通泰。 他微笑道:“此物是用苍月最上等的玉石,在天山雪泉里冰镇了三年,由陈某亲自绘图,再由知名匠人花了三年时间精心打磨而成。 看似简单,这世间却仅此一簪!可惜的是,此物制成已三年,却一直未寻到与之相配的有缘人。 陈某第一次见到纪使节,便觉此物与纪使节最相衬,只是当时事出无因,贸贸然相送,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而不敢轻易开口。 如今这些日子下来,叨扰了纪使节不少时间,又学了不少智识,陈某无以为报,愿以此物相赠! 物乃身外物,无需用银两来衡量,仅代表陈某的一点小心意。” 纪子期心里呵了一声,面上仍是淡淡道:“陈大人太客气了!只是下官已为人妇,而我夫君不喜下官收受外男的礼物!” “纪使节非寻常女子,杜大将军岂可用寻常女子的标准来要求纪使节?”陈之澈的话语里,好似在替纪子期抱不平。 “因为下官也同样要求他,不允许收受任何女子的礼物!”纪子期微笑道:“这叫相互尊重!等有一天陈大人找到心爱之人时,自会明白下官此时的想法!” “心爱之人”四字一出,果不其然,仅管陈之澈拼命掩饰,他面上的异动,还是无法逃脱一旁盯着他的纪子期和杜乐的眼神。 “既如此,那陈某不勉强了。”陈之澈面上肌肉止不住抽搐,勉强说出几个字,“陈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僵硬地走到了马车边。 试了一次,居然没爬上去。 车夫很有眼力地过去扶了一把。 马车从几人面前驶过。 杜乐盯着那远去的马车,道:“马车夫几日前换了人,先前那个车夫,我派人去找了几日也不见踪影,猜其是遇害了。 其他的,杜安杜喜那边也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继续盯着。”纪子期道。 “是!” 回到别馆后,纪子期去了阿夜处。 她教阿夜术数的时辰到了。 还未到,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温柔且温驯,“殿下,慢点吃,别噎着了!” 然后是阿夜嘴里咀嚼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陈姨娘,父王还好吧?” “你父王好着呢,倒是殿下你,”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才来了不到十日,就瘦了这么多,看得姨娘心痛。” “本殿下没事,陈姨娘,你不用担心。” “还说没事?”女子似是带上了怒意,“殿下刚刚说早上卯时(五点)一刻就要起,晚上亥时(九点)才入睡, 一天不是练功,就是背书练字,连一刻玩耍的时间都没有!姨娘听了心痛啊,殿下何曾受过这种罪?” “子期是为了本殿下好!”阿夜蛮不在乎道:“而且本殿下也不觉得累!” 然后略带疑惑道:“陈姨娘是反对本殿下求学吗?” 女子似乎噎了一下,笑道:“殿下这么上进,姨娘怎么会反对呢?姨娘只是心疼殿下受累而已!” “哦。”阿夜嗯了一声,然后谈话声停止,只听得到口腔里咀嚼食物的声音。 纪子期推门而入。 ------题外话------ 好友文推荐,PK中,求收~ 《不良醉仙》/舒长歌 大龄废柴莫醉此生对修仙没什么指望,就想着找个对象好成亲,千挑万选终于挑到了个大暖男,你情我愿,互许终身,连婚床都准备好,眼看着就要成亲……大暖男被人抢先睡了。 于是莫醉又找了一个对象,人虽然冷了点,可长得帅又体贴,刚要提成亲的事情……冷男的小青梅找上门来了。 于于是莫醉再找了个一个对象,单纯善良好推倒,细心照顾,认真守护,正要下手时……帅哥自己跑了。 莫醉:…… 啥也别说了,老天爷你下来,咱们谈谈人生。 老天爷:翻滚吧,牛宝宝(滚犊子)! 于于于是莫醉认真学习,努力修炼,天天向上……完了继续找帅哥,然后让帅哥继续……哦不,是让放弃她的人都后悔去吧! 正文 181、出使苍月(七) 阿夜抬头一看到她,惊喜道:“子期?” 而后似乎意料到此时自己应该是在学习,而不是偷食,脸微微发红,带着一丝窘迫,“子期,那个,陈姨娘顺路来看我,也就刚到,我可没有偷懒!” 又想起两人并不认识,主动介绍道:“子期,这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陈侧妃!陈姨娘,这位便是黎国使臣纪使节!” “妾身见过纪使节!”陈侧妃微一行礼。 她是个面容娇好,看起来颇为温驯贤惠的女子,只是低头行礼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惊艳和嫉妒一闪而过。 纪子期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微笑拱手道:“下官见过陈侧妃!” “陈姨娘,本殿下要学习了,你先回去吧。”阿夜道。 陈侧妃笑容滞了滞,很快调整好表情,柔声道:“殿下,纪使节,妾身不打扰二位了,妾身告退!” “陈侧妃请先留步!”纪子期出声留下她,“下官有几句话,想说与陈姨娘听听!” “纪使节有话请说,妾身洗耳恭听!”陈侧妃身子微侧,头微垂,一别聆听教诲的模样。 “下官小的时候,很是贪玩,怎么也不肯学习,有时候阿娘气不过,便会用板子打下官的手心,每日里逼着下官苦习术数!因而下官才有了今日之才! 下官年幼时,心里很是气恨阿娘,认为她剥夺了下官的自由。 直到长大后,下官在术数上的才能展现后,才明白了阿娘的用心良苦!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不管天资如何聪慧,若不勤学苦练,同样会沦为普通人!真正的爱,是期望对方变得更好,而不是以爱为名,引诱对方堕落。” 纪子期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陈侧妃现在还不曾有自己的孩子,自是无法体会爹娘对子女的殷殷期盼之心。 陈侧妃虽待皇太孙殿下如子,但始终不是亲母子,且因身份有别,在行事上可能有些放不开。 因此,下官希望陈侧妃抛开这种身份之别,以母对子的期盼之心,在某些事情上,如求学等,能从正面引导和督促阿夜向上,这才是真正地对阿夜好!” 陈侧妃的脸,在那一瞬间僵硬了。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手掌里,一阵刺痛。 只有如此,她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发抖,不至于当着皇太孙殿下的面失态。 “妾身,知道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如往常一般自然,“若纪使节没有其他的吩咐,妾身先告退了。” “陈侧妃慢走!” 出了别馆的陈侧妃,怒气冲冲地上了轿,对着随行的贴身大丫环大声道:“去宰相府!” 丫环吓了一跳,“娘娘,这大白天的……” 却被她扫过来的阴毒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将后面要说出口的话吞进肚中,对抬轿人道:“去宰相府。” 当朝宰相陈之澈是太子侧妃陈侧妃的表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那几人也不疑有他,只当她难得出来,顺便去看看自己的表兄。 丞相府里,陈之澈刚刚沐浴完,房间里宽敞明亮,一切的罪恶之事,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 陈侧妃仗着表妹的身份,无所顾忌地闯了进来。 原来满心的怒火与委屈,在见到陈之澈微微变冷的眸时,气势全无。 陈之澈曾提醒过她,就算他们是名义上的表兄妹,有着亲戚关系,然而男女有别,明面上不宜来往过密,免惹闲话。 她听从他的话,只在过年及一些大的节日里,才会过来丞相府。 今日在别馆被纪子期话里一通打压,她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冲。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来宰相府,一是被揭穿的恼火,另一层原因,却是因为陈之澈曾说纪子期的容颜“坊间传闻不可信”。 她当时以为是坊间过于夸大,今日一见之下,才知陈之澈话语中的真正意思。 因为坊间传闻“甚是貌美”几个字,根本无法形容纪子期的样貌。 她的五官并非绝美,偏偏组合在一起,配上眉间英气,便形成一种世上仅有的独特风情!让人忍不住想去深研! 与陈之澈如黑夜里的毒药,饮之上瘾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名叫光明和希望的东西,就像温暖的阳光,只想靠近和追随! 她突然间,对她以为的信念失去了信心。 她深爱着的表兄,或许真的会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也说不定! 因着愤怒和恐惧,她被蒙蔽了理智,义无反顾地跑来了宰相府。 然而当看到陈之澈清冷的眼时,陈侧妃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日贸然来此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份了。 她看着陈之澈湿润浅淡的脸,小心翼翼道:“大人……” “表妹这么着急来表兄这,可是有什么紧要事?”陈之澈双眼微垂,让人看不到他眸中情绪。 他虽口唤陈侧妃表妹,但在私底下,他从不允许陈侧妃唤他表兄,任何时候,包括最亲密的时候亦是。 “大人……”陈侧妃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不听大人的话,请大人不要生气!妾身这就离去!” “表妹,”陈之澈突然抬头,露出温和浅笑,向她招手,“过来表兄这。” 陈侧妃好似听错了般,露出惊愕神情,却见那个从不喜有人忤逆他的男子,正在向她招手,扬着一脸的清笑。 陈侧妃喏诺走了过去,却不敢靠他太近。 陈之澈柔声道:“过来坐下。” 陈侧妃又走近了两步,像个做错了事的下人,低着头。 陈之澈伸手一拉她,她便顺势倒入了他怀中,紧贴在他胸膛。 他的脸膛是如此的凉,让全身躁热的她心生渴望。 头顶上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表妹以后莫要如此了,嗯?” 那声音落入耳中,酥酥麻麻,似冬日的清酒,既冷又醉人。 “是,大人,妾身知道了。”陈侧妃躺在他怀里,被他如此温柔以对,仿若梦中般不真实。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陈之澈一边嘴角勾起,露出淡淡嘲讽。 “表妹今日是为了何事来找表兄?”他轻声问道。 陈侧妃老老实实地将在别馆里,纪子期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只为此事?”声调微扬。 陈侧妃咬咬唇,将自己的担忧隐晦地表达了出来,“那个纪使节,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儿。如果妾身是男人,只怕也会被她吸引住。” “表妹担心的,是这件事吧?”陈之澈说的是问句,话语里却是肯定。 陈侧妃轻轻嗯了一声。 “傻瓜,你想太多了。”陈之澈突然轻捏一下她鼻头,像情人一般,无限宠溺,“有了你,表兄怎么会看上别的女人呢?” “真的吗?大人?”今日的惊喜太多,陈侧妃犹在云端飘忽。 陈之澈低头对着她展颜一笑,好似万年雪山突然间春暖花开,百花齐放,风华绝代,偏又带了无数的魅惑。 陈侧妃的心,不可抑止地剧烈跳动,她痴痴看着他的笑颜,想伸手触摸,却又不敢。 她抱着万分期待的心等着男子的回答,他果然如她所愿,轻轻点了点头。 陈侧妃朦胧想道:如果这是一场梦,她愿意永远沉醉其间,不要醒来。 “表妹,黎国使臣在苍月的这段日子里,你就按纪使节所言,督促皇太孙殿下勤奋求学,可好?” 若是以往,陈侧妃或许会在答应之后问多一句“为何?” 可今日的陈侧妃整个人都处于晕呼呼的状态,只直楞楞地点了点头。 离开府的时候,陈侧妃仍然带着痴傻的娇羞笑容,沉醉在陈之澈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中,走不出来。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的那一瞬间,陈之澈整张脸立马静了下来。 空气里飘荡着陈侧妃身上腻人的香味,他皱皱鼻子,死海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只是不知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备水!” “是!” 陈之澈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扔在地上,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衣衫烧了,被褥换了,房间重新打扫一遍!” “是!” —— 纪子期教完阿夜术数,陪他用过晚膳后,回了自己房。 “少夫人,杜喜那边有发现!”杜乐道。 “让他来见我!” “是!” 不一会,杜安和杜喜出现了。 纪子期直入主题,“杜喜,有何发现?” “今日太子府的陈侧妃离开别馆后,直接去了丞相府。呵呵。”杜喜道。 杜安道:“这陈侧妃据说是陈之澈的远房表妹,碍于男女有别,身份有别,一向除了过年及大节日偶有来往外,听说平时里甚少接触。 今日突然间去了丞相府,倒是有几分耐人寻味。” 杜喜接着道:“另外,前几日,户部侍郎夫人,和工部尚书夫人,好似与陈之澈有过私下接触。呵呵。” 已婚妇人与未婚男子私下接触,光听着,就觉得有几分香艳。 纪子期想起陈之澈对她的言行态度,觉得说不定他与那两位夫人间真有什么瓜葛。 当着她的面,杜安杜喜虽心里也如此想,却不好说出二人的判断。 毕竟是自家少夫人,这种事,心照不宣就好。 杜喜道:“还有,三天前,我们的人发现丞相府,半夜悄悄抬了东西去后面的小树林里,一把火烧掉了。 因为那几人有功夫,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第二天悄悄去查看了一下,那个地方却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后来晚间去查探了两晚,原来之前烧的灰烬已尽数埋入了地里,并在上面种上了一棵小树。 我们的人,试探着挖开了一棵小树,里面骇然是人的骨灰,后来又挖了两株,发现那两株树苗下,同样是骨灰。 有一个甚至还有半只手未烧尽。我们的人怕被发现,不敢再挖。” 纪子期听得毛骨悚然,胃里直翻滚,声音有些发抖,“你的意思是,那片小树林里,所有的树底下,都埋着一个人的骨灰?” “是的!”杜喜道:“我们的人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那些比较幼小的树苗,判断是近两年新栽下的树木,大概有二十多棵。” “二十几人,被活活烧死?”纪子期忍不住恶了一声,“难道是府中犯了大错的下人?” 杜安道:“不是!我们的人曾侧面打探过丞相府的下人变动,发现除了马车夫换过五六人之外,府里基本是以前的老人。 而且据说陈之澈,待下人甚是和善,即使犯了错,也从未有过严惩或责打,风评甚好。 偶尔还会收养一些被拐卖的小丫头,再帮她们寻找亲人,送她们回家乡。” “那,那些被烧掉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暂时不得而知!”杜安杜喜同时摇摇头,“我们的人会密切监视!” —— 第一家苍月特产加工厂,顺利进行生产了,纪子期让其先制作出部分样,由厂内有经验的管事,以及根据市场上的批发价,定了个价钱。 再让十个口才好的小伙子,带上几份样品,主动去天凉接触那边的黎国商行。 并承诺,每签下一单二百两银子的单子,便有一文的奖励,上不封顶。 在符合两国律例,不损害工厂及商行利益的前提下,允许他们用自己的方法,去获取订单。 在苍月,所有的商行,都只发固定月薪,认为无论是哪个职位,干的都是应该干的活。 如今纪子期给出这么二百两银子一文的承诺,虽然他们不确定能不能得到,但起码有个念想不是? 只要有了念想,这人的脑子便会被调动起来,身上的聪明劲就都出来了。 这几人本就能说会道,会笨得到哪里去? 因此,纪子期的条件一出,十人兴奋得面红耳赤,心思早就飞到如何让对方签下订单这事上了。 尤大管事若有所思,其他的管事及师傅则面色有些难看。 纪子期自是知晓这些人心中所想,同现代一样,所有人一向只看得到销售人员所拿到的高额提成,但想不到他们背后付出的汗水。 也一向认为他们不过是凭一张嘴皮子呼悠人吃饭,却不知道对方明知道是呼悠,仍然心甘情愿买单,甚至与其称兄道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只是隔行如隔山,光靠权利压迫,或口头解释,并不足以让他们明白,销售人员所付出的努力。 “本官有个提议,想征求各位管事的意见!” “纪使节请吩咐!”尤大管事忙道。 尤大管事是在场唯一神情平静的人,纪子期看在眼里,对他甚是满意。 能不嫉妒别人一时所得,以及可能有所得之人,心中定是有更广阔的天地。 “本官想着,各位管事及师傅在后方管理工人,制作特产,怕是对市场了解会有所欠缺。 这销售职位,不算是新职位,但其所做之事以及权力,却是新的。最关键的是,这个岗位,是最接近市场需求的。 所以本官提议,待这次的合同签回来后,在座的各位管事,排个时间表,每人轮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出去做做销售,了解一下市场。 至于月银方面,提成按刚刚所说不变,不过原月银扣减三成,若各位发现自己做销售更适合,可以直接转为做销售。 若不是,则做回现在的管事职位,各位管事意下如何?” 还可以这样?那些管事心里一喜,继而心里又有些担忧,只是看着纪子期,又不敢说。 纪子期微笑道:“当然,在试做销售的那段时间,俸禄是减三成还是多少,并不是最后确实的数据。 一切可等现在的十位销售代表回来之后,看他们的成绩再作决定!” 方方面面都替他们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些管事自是乐呵呵,“一切全由纪使节和尤大管事作主!” 工厂的一切运作很顺利地展开了。 纪子期在厂里待了两天,一切井然有序。 心里很是满意。 不过最让她满意的,是尤大管事。 一个管理者,可以什么都不会做,但一定要有一样必备的特质:善于得人心。 纪子期仔细观察了一下,厂里上上下下的管事师傅到工人,均对尤大管理很是尊重。 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跟随的领导者,这个厂只要不出大意外,基本是不会有问题的。 纪子期将这一切详细地报告给了苍奇。 苍奇本就对尤大管事满意,这下更放心了,“以后这厂子,所有一切事情,本王就全权交给尤大管事了。” 纪子期道:“王爷,您对信任之人愿意全心托付,下官很是佩服。 但下官认为,不管尤大管事将自己的本份做得有多好,王爷您还是要尽到自己的本份。” “本王的本份?”苍奇不理解了。 纪子期道:“这加工厂是皇家的,是王爷您的,尤大管事再负责,他只是一个受聘之人,您如何能将这工厂的生死重担,压在他身上? 倘若他背不起,是您之祸,皇室之灾;倘若他背得起,他还会心甘情愿替人背,而不是自己去背? 王爷,这人心最是易腐败,钱与权是最易上瘾的毒药,要保证加工厂以及里面的众人,持续在一条正确的路上前行,持续对皇室忠心。 王爷您,必须时不时让他们知道:这加工厂是皇家的,没有了皇家在背后支撑,这加工厂什么也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对这加工厂之人,也要常用驭下之术?”苍奇喃喃道。 “不光是对尤大管事,还有厂中的一些核心管事师傅,以及销售代表,您必须让他们对您心生畏俱,确保这些人不会有二心。” 纪子期道:“不过这其间,又要注意维持尤大管事在厂里的威严不受到损害,这中间的尺度,需要王爷您自行把控。” “一个加工厂,还有这么多事啊?”苍奇忍不住叹口气:“难怪皇室的产业,总是收益不好。 本王和皇兄一直以为,是因为苍月经济不好,或是管事运气不好的缘故。 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怕是这中间藏了许多猫腻。” “这加工厂性质特殊,王爷需要多花些心思在上面,至于皇家其他产业,王爷可以先查一查。” 纪子期道:“王爷您贵为一国王爷,国事繁忙,断不可能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上面。 所以王爷还是需要寻些可信赖的人,帮您打理产业。 只不过,人心都是一样,不论朝廷中人还是商行中人,不论权贵还是百姓。 因而王爷在管理这些人时,可以用同样的手段。 真正到了您这个位置,只需管人,无需管事。管好了人,自会有有能之士来帮您办事。” “只需管人,无需管事?”苍奇反复诅嚼,越想越觉得甚有道理。 其实以苍奇的地位,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苍月早已被朝臣把控,真正可用之人甚少,苍月皇帝与他有时想办什么事,只能靠自己去做。 皇帝不可能动手,那就只有他动手了。 时间一久,深陷其中,早已忘了驭下之道。 等于将一个船长放在水手的位置上,只顾着拼命划水,避开眼前的礁石,却忘了观察不远处是否还有暗礁存在。 因而永远在处在解决麻烦中,根本做不到提前计划,运筹帷幄。 纪子期的几句话,便像巨雷一样,让苍奇彻底从埋头划水的困境中抬起头来,被迫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苍奇越想,后背汗水越来越多。 看来,他需要进宫去,与皇兄好好分析一下眼前局势,判断可能的未来走向,提前做好布署和防备。 —— 自从加工厂之行后,后来的一段日子,陈之澈未曾再找过纪子期,倒是陈侧妃隔上一天便会来别馆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纪子期先前的话起了作用,这段日子,陈侧妃过来别馆,通常只是带上一些点心过来。 不会再对阿夜说让他爱惜自己,不再那么辛苦的话了。反而时不时地督促他,让他多听从夫子的教诲。 八月初五,苍月术数学院第一届的应试招生开始了。 总共计划招收一百人,前来考试的约有四百人左右。 阿夜换上普通的衣衫,像个普通人一样,前往参加了考试。 第一次参加考试的阿夜,很是有些紧张,纪子期倒是对他信心满满。 阿夜资质不错,又自小被苍月皇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七八岁的时候,已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账本,在术数这一道上,颇有些天分。 只是那时他年岁太小,而后从天凉回来后,未曾接受过正规的教导,只是由陈之澈、苍奇和苍月皇帝分别传授一点知识。 几人国事繁重,能教导他的时间有限,因而他所学虽不精,却颇杂。 如今在别馆里,由杜安统一进行调整,根据阿夜的情况,补上他缺失的,又有纪子期教他术数,阿夜的进步非常明显。 不过按照纪子期的要求,他的进步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的为好,包括苍月皇帝、太子、奇王爷,以及之陈之澈。 阿夜虽年幼,但始终身在皇室,从小养成的政治敏感度非常高。 纪子期如此一说,他立马明白过来了。 现在的苍月朝廷,除了他的至亲,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他学有所成。 纪子期还要求他,此次的术数招生考试,成绩不要太突出,保持在六到七成左右的准确率就够了。 这样才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即使阿夜只取得了乙下的成绩,仍是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因为在朝臣心目中不学无术的阿夜,居然通过了此次的术数考试,这件事足以令他们大大震惊! 不过亦有些人,自动的将阿夜取得的成绩,与他与纪子期相熟这件事挂钩。 毕竟出题的是黎国术师协会的人,谁知道他有没有事先获得考题? 倘若在考试之前他便已知晓考题,却仍然只是获得了乙下的成绩,那这个皇太孙殿下,到底是有多草包啊? 因此苍月朝廷分成了两派人,一派认为应该想办法阻止皇太孙殿下继续求学; 另一派则认为以皇太孙殿下的水平,即使求学三年又能如何?不过是草包一个!何必为此事得罪黎国使臣? 最后一句得罪黎国使臣,让反对求学的那一派暂时收了声。 黎国使臣中几位重要人物,如纪子期和曹云清,最迟十一月中旬便会离开苍月,返回黎国。 其他留在苍月的不足为患,到时候花多点银两,收买收买就可以了。 听说这些术师协会的人,本就是为了黎国朝廷优渥的补贴银两,才来的苍月,那用银两贿赂拉拢最易不过了。 这些苍月朝廷各大臣的心思变动,纪子期自是不知晓,因为有两个来参加考试的学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两个少年穿着非常朴素,与阿夜年岁相仿,不仅快,而且非常准确的答出了所有的题。 虽说此次的招生考试,针对寒门学子制定了非常吸引人的优惠。 但纪子期心知肚明,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寒门百姓,哪有余钱送自家的孩子去学堂? 当初招生考试的优惠条件,不过是本着以防万一的想法,结果真来了两个异类,反而让她有些意外了。 当那两名学子,又准确答出贾轻准备的第二轮试卷时,纪子期亲自问了问他们的家世。 原来二人的祖父,曾是苍月朝廷高官,因犯了事被罢了官,贬为了平民百姓。 慢慢的家道日渐中落,但自家祖父对家中晚辈的教养教育,未曾有半分的松懈,无银两送他们去学堂,便在家中自行教导。 两个小小少年,谈吐礼仪非常得当,进退有据,一看便知家中教养十分严格。 纪子期对两人祖父所犯之罪很是有些好奇,然后也不知是两人太过年幼并不知晓,还是家中长辈叮嘱不要多说,倒是没能满足她的好奇心。 不过纪子期,叮嘱阿夜对二人要多多亲近,说不定你以后会是他的得力助手。 另外又记下了二人的身世,将此事汇报给了苍奇。 苍奇倒是对二人颇有印象,他叹口气,“这两人当初并不是因为犯了事,而是因为不愿意与朝中其他大臣勾结起来,因而被挤兑。 最后皇兄迫于压力,不得已罢了二人的官。如今想来,当初皇兄登基时,还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大臣在。 慢慢的,几年时间内差不多都被排掉了。也有一些因为皇兄的懦弱,自动请辞的。 苍月皇室变成如今的模样,追根究底,其责任还是在皇室本身啊!” 纪子期道:“皇上与王爷现在知道症结所在,只要从此时改正,为时未晚。” 苍奇点点头:“本王回头与皇兄商议一下,私下派人去联系先前的一些大臣!” 他面上露出坚定神色,“苍月,必须要作出改变了!” —— 八月十五,派遣出去的销售代表回来了,签回来的单子金额惊到了尤大管事,以及厂里的众多管事和师傅。 十人总共签了三百万两的订单回来,按照纪子期给出的提成,平均每人约有五两左右的红利到手。 几人喜不自禁,又有些面露忧虑,要知道五两银子,以往他们一年也挣不到这个数。 因而担心主家万一反悔,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纪子期与尤大管事沟通后,尤大管事当场下了决断:“先预发十分之一的红利,之后按各商行到账的时间,每月计算一次。” 几人这才放了心,连忙道谢。 苍月经济低下,人均收入不高,因而平均月银,比起黎国要低了差不多一半。 因此几人不过出去二十日,就挣了五两银,这对所有管事来说,都是个极大的诱惑。 不少管事心里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但对加工厂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却是扩招人手、以及提高生产速度的事情。 纪子期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三百万两,大约能带来五十万两的利润,而一大半会进入苍月皇帝的口袋中。 如果皇帝愿意分一点出来,以计件的方式核算月银,相信生产速度会比现在大幅度提升。 如果不计件,按现在的固定月薪再请一批人,其花费同样差不多。 当纪子期将这些数据放在苍月皇帝和苍奇的面前时,两人都惊呆了。 “这,才二十来天,就挣到了二十五万以上的银子?”苍月皇帝有些不敢置信。 苍奇也有些不相信,可所有的东西,摆在面前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合同、合同上的金额、原材料的成本、工厂的开支、预估最后的利润、各投资方的预估分成,都在那份表格上,详细的列明了出来。 纪子期拱手道:“皇上,王爷,此次订单数目过大,原本的原材料供应数量不够,尤大管事已派人出去寻找称新的原材料供应者。 加工厂现在人手不够,也在同时进行招人。下官建议,其他空出来的存粮所,可以开始动工了。 另外,关于现有工人的月银,下官建议可以采用计件的方式进行。” “何为计件?”苍月皇帝和苍奇同时问道。 纪子期道:“现在的月银,每个岗位基本是一样的,不管这个人是做多还是做少,普通工人平均拿到手的都是五百文左右。 计件的意思,是指多劳多得,比如有人手脚快,平时一天包装可以达到二百个,用了现在新的方法来计算月银,说不定一天便可达到二百五十个。 假若按十个一文计算,则此人一天可以拿到二十五文,一个月则有七百五十文,这样工人银子拿多了,工厂效率也提升了! 工厂效率一提升,需要再请的人也就少了。” 苍月皇帝听完,反而有些犹豫了,“纪使节,你知我苍月现在许多人,都捱着饿没有粮吃,如果按你刚刚的说法,朕宁可请多些人,让更多的人有粮吃。” “皇上,”纪子期微笑道:“皇上您宅心仁厚,心中将百姓放在第一位,在下心中十分佩服! 只是,倘若不论做多做少都拿一样的月银,短期内或许没什么,时间一长,定会助长人的惰性。 既然做多做少都是一个样,为何要多做? 陛下若想真正帮助这些百姓,应该像对待皇太孙殿下一样,让他去经受锻炼,让他成长,而不是给他一个安逸的假像! 否则,到头来除了习惯性获得,不懂得努力外,只怕不会有更多的成长! 这样的百姓,是皇上您想要的百姓吗?” “会是这样吗?”苍奇怔怔道。 “俗语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百姓自己有谋生的本事,才是真正的对他们好! 这家工厂若是挣了银子,皇上和王爷可以再开办其他的厂,一样可以将百姓招入其中,只要付出劳动,一样可以获得温饱。 只是,若想要百姓自发向上,皇上和王爷绝不可因为其贫穷,而心生怜悯,随意赠银。 反而应该更严格的督促他们,勤奋努力,多劳多得。”纪子期道。 苍月皇帝和苍奇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皇上,王爷,皇室只可给他们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但绝不能帮他们去竞争,适者生存,是这世上不变的法则!” 纪子期道:“只有这样,苍月才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人才,苍月的发展才会越来越快! 我黎国能做的,也仅仅只能帮助苍月开一个头而已!” 苍月皇帝吁出一口气,“纪使节,朕明白了!一切,按纪使节意思行事!五皇弟,你好好协助纪使节!” “是!皇上!” —— 八月底,另外三家存粮所启动,新的特产加工厂成立了。 第一家加工厂的第一批订单,因为月银改成了计件,果然激起了更多人心中的热情。 订单中规定的首次要交的货物数量,比原计划提前了七天。 而后货物一运往凉州,即刻引起了巨大反响。 精明的黎国商人,打出了苍月皇室专用的旗号,果然引起了不少贵人的兴趣,一度被炒得火热。 而苍月则接订单接到手软,订金也源源不断进账。 另一件事,便是参加术数考试的那两名少年的祖父被起用,朝中一片哗然。 所有大臣,除了陈之澈之外,全部极力反对,并试图强硬胁迫苍月皇帝收回成命。 然而,如今的苍月皇帝,因为腰包银子充裕,早已硬气了不少。 在他的强硬坚持下,两位大人,一人去了户部,一人去了兵部。 不甘心的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暗中一合谋,决定给苍月皇帝暗中一击。 既然苍月皇帝是因为加工厂之繁盛,而挺直了腰杆,那就毁了加工厂,看他还能如何得瑟? 正文 182、出使苍月(八) 别馆里。 “少夫人,”杜乐道:“这几次拿去给大夫查看的样品中,有两个批次,发现被人做了手脚。” 从前几日开始,时常感觉胸闷气躁的纪子期,听到此言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忍不住皱皱眉,“已经确定了?” 杜乐道:“是的,少夫人!查出有问题后,尤大管事又命人单独将那两个批次,各抽了一百个样去给大夫查看。 大夫说,都是一样的问题,有人投了毒。这种毒,不至于让人丧命,但会导致头晕,以及上吐下泻。” 自从加工厂开始接单,大幅盈利开始,为了以防万一,每批次生产的产品,纪子期均安排尤大管事,悄悄带出去交由外面的大夫检查。 当苍月皇帝和苍奇打算启用旧臣子后,纪子期猜想朝中大臣肯定会奋起反击,而最有效的反击,非在加工厂制造混乱莫属。 看来果然有人耐不住了! 纪子期冷哼了一声,“这帮人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为了个人私利,完全将苍月置于脑后。” 胃中突然涌起的不适,让她恶了一下,她咽咽口水,将那不适强行压了下去,“找出工厂里的内奸是谁了吗?” “暂时还未曾找到。”杜乐道:“不过少夫人之前命小的安排进去的二十暗卫,已开始在暗中逐一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好!”纪子期点点头,“一切暗中进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 杜乐走后,纪子期胸口那股不适,愈发明显了。 难道是因为月事将至的缘故吗?纪子期揉揉眉心,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来月事的日子。 她记得大概是在初三左右,不算很准,也不是很不准,总是前前后后那几天。 纪子期仔细想了想,突然想不起上个月的月事,是哪天来的? 来了吗?来过吗?她皱皱眉。 自从杜峰离开后,为了减轻对他的思念,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让自己忙个不停,以至于是不是来过,都有些记不清了。 然后,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想法:若上个月没来,是不是说,她,怀孕了? 若真的怀上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杜峰离去的那两天怀上的。 可那时她月事刚刚才结束,按理说十分安全才是。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没有绝对的安全。 纪子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小腹,这里面真的孕育了一个生命吗? 这种奇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心里模模糊糊的有种预感:应该真的有了。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她不知道,她此时的面上,嘴角翘起,已露出了只有身为人母,才有的温柔而慈祥的浅笑。 “杜乐!”纪子期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掩住内心的激动,对着门外唤道。 “少夫人!有何事吩咐?” “帮我请陈御医过来!” “是!啊……”杜乐突然将头伸进来,神色担忧,“少夫人不舒服吗?” “嗯,暂时说不清。”纪子期绷住表情,“杜乐,先去请陈御医,莫要声张。” “是!” 很快的,陈御医随着杜乐神秘兮兮地来了。 手指一把上脉,闭上眼,眉头微微颤动两下,似是疑惑摇了摇头,离开一阵后,手指又搭了上去。 纪子期的心跟着砰砰跳得厉害,一旁的杜乐亦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陈御医眉头舒缓,睁开眼,面上喜笑颜开,“恭喜纪使节,是喜脉!” 纪子期看他睁眼前的最后神色,已确定知道自己定是怀上了,暗中吁了一口气。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还是禁不住露出璀璨笑容。 “啊?”一旁的杜乐傻呼呼问道:“喜脉是什么?” “就是你家少夫人,有了身孕,杜府有后了!”陈御医乐呵呵道:“而且是一次两个!” “什么?”这下连纪子期都惊住了,“您说是双生?” 陈御医含笑点点头。 “双生?双生?”杜乐完全傻掉了,“两个小少爷?” “是男是女暂不知晓,但肯定是双生!”陈御医笑道。 “哇!少夫人你好厉害!”杜乐的眼睛移向纪子期尚未有任何怀孕迹像的腹部,忍不住加了一句,“少爷更厉害!” 纪子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个楞小子! 一旁的陈御医咳了两声,这话,不好接腔! “陈御医,我现在身在苍月,身份多少有些特殊,这怀孕之事,还请暂时保密!” “下官晓得!”陈御医道:“纪使节前些日子操劳过度,身子有些虚,下官开副保胎药方,纪使节每日按时吃上一副,七日便可! 另外怀胎前三个月最重要,纪使节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定要多多休息。 纪使节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只要注意休息,定会没事。” “谢陈御医!” 待陈御医写好保胎药方,杜乐还在傻楞中。 纪子期横了他一眼,“杜乐!楞着干啥?送陈御医!” 杜乐这才回过神来,傻笑道:“是!” 两人走后,纪子期躺在床上,手抚在肚子上,微微颤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居然真的要当妈妈了!好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她和杜峰的孩子。 纪子期忽然鼻头一酸。 她有孩子了,杜峰却不能第一个知道,也不能第一时间陪着她,一起分享这即将为人母的惊喜和彷徨。 她咬咬唇,心里有些委屈。 可是,想到杜峰不能第一个知道,心里定也难受得很,又将这委屈抛到了脑后。 深吸口气,心情平复了些,注意力又回到了孩子身上。 她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起孩子的模样,鼻子,眼睛,眉毛,小手,小脚,还有那软软的身子。 若是男孩,会长得像谁,若是女孩,又会长得像谁? 这古代要是有B超多好啊,可以听到孩子的心跳,可以看到孩子的长相,还能知道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纪子期猛地坐起身,小手抚在腹部,保护着肚子里还未成形的两颗小嫩芽。 万一有问题,怎么办? 她突然恐慌起来,又对杜峰怨恨起来。 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心里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纪子期觉得她的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了。 而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深吸一口气。 她的孩子!就算有问题,也是她的孩子! 她一定不会抛弃! 这一想,心里便平静了些。 她抚着肚子,想着给两颗小嫩芽起个小名。 听说怀孕的时候,妈妈要经常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叫胎教。 让孩子知道妈妈爱他们,对孩子未来的健康成长非常有帮助。 “叫什么好呢?”她自言自语道。 杜乐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的少夫人。 他心里直发毛:这少夫人,不是高兴傻了吧? “少夫人,”杜乐小声唤道。 没人理他。 “少夫人!”杜乐提高了音量。 纪子期反应过来,“杜乐,什么事?” “少夫人,”杜乐摸摸鼻子,“这事不可以告诉别人,可以告诉杜安杜喜吗?不然这么大的喜事,只小的一人知道,这心里憋得慌!” 纪子期点点头,“除了杜安杜喜,你再派人送信回京城,告诉杜府和蒋府,以及林府,其他人就不要说了。 至于少爷,下个月初,我去东林时,亲自告诉他。” 杜乐大惊:“少夫人,您现在怀了两个小少爷,还要去东林?会不会太危险了?”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苍月也不是绝对安全,这你很清楚。陈之澈虽然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心里对他还明担忧! 而且从苍月回京城路途遥远,这中间会不会有变故谁也不能料到。若先去到东林,有你家少爷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些。” 这两个孩子来得确实不大是时候,但既然已经来了,她定要护他们周全! 杜乐嗯了一声,心情激动地去将此消息告诉了杜安和杜喜。 两人听完同样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马上来给纪子期请安,或者说是纪子期肚中的两个小少爷请安。 好在先知道消息的杜乐,还有一些理智,“我来的时候看少夫人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过去吧!” 因为有孕在身,御医又嘱咐要好好养胎,纪子期连续几日都呆在别馆内,有什么事便让曹云清贾轻等前来别馆汇报。 对外则声称,天气变化快,身子有些着凉,需要静养几天。又怕寒流传染给别人,近期内都不见客。 朝中一些本想打好面上关系的大臣,听到此消息,都纷纷放弃了上门看病的念头。 唯有陈之澈嘴角轻轻勾起,淡淡道:“去查查是什么病?” 第二日,有人来报:“安胎药。” “安胎药?”陈之澈一手轻抚下巴,双眼微眯,露出迷惑神情,声音又轻又缓:“原来是有了身孕啊。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我好像,从未试过孕妇……” 说到最后,竟发出是桀桀怪笑,那笑声好似不是人间的声音,而是遥远的地狱。 “小千,陈叔叔就快要帮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啊~” 一会儿声音又转为浓浓的哀伤,带着哭泣,压抑又轻柔。 —— 加工厂那边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杜安交待杜乐,暂时密切关注,一定要抓到其幕后之人。 “据加工厂里的暗卫报告,那个嫌疑人刘三好似有些奇怪!”杜安道。 “哪里奇怪?”纪子期道。 杜喜道:“那个刘三上月底回了一趟家之后,回来就性情大变,也不与先前相熟的工人打招呼,别人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派人去那人家里查过,据他家周围邻居说,刘三上月底离开前都很正常,不仅没有愁容,反而喜呵呵的。 那邻居道,可能是因为家中一切安好,而银子比以前挣得多了,所以心情很好。” 纪子期道:“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一致认为,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先前的刘三了。” “你是说有人杀了刘三,冒充刘三混进了这厂里面来?”纪子期眉头微蹙。 “是的。”杜安点点头,“江湖上有些人擅长易容术。 而且刘三来此地不过十几日,平日工厂里的人都是打个照面,然后埋头干活,熟也有限。 面孔身形上稍有些变化,不是至亲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差异。 就算看出了,肯定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而不会往别处细想。” 杜喜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和杜安商议过,想稍微惊一下蛇。 这人来此地,只为投毒,肯定不会长时间留在此地。工厂管理严格,平日里不允许私自外出。 他现在隐忍不动,怕是等过些日子后的沐休。到时候出去后,就可以直接逃了。 这中间来回两三日的时间,等到工厂发现少了个人时,他肯定已逃得远远的了。” 纪子期点头表示赞同,“你们打算如何做?” “假装工厂物品失窃,要全员检查!刘三并不清白,心里肯定会慌,一慌就想冒险。 然后晚上的时候,让守门的大哥故意松懈,放他逃出去。他出去后,第一时间肯定会找幕后主使要银子。 这种人,多半会被灭口,到时候我们救下他,诱他供出幕后主使。”杜安道。 杜喜道:“就算他不被灭口,我们会找人假扮灭他口的人,诱他入局。呵呵。” 纪子期面皮一抽,“就这样去办吧。” 结果果然如几人所料,当尤大管事召集所有人,道工厂不见几根异常珍贵的人参,需要进行全厂搜查时,刘三果然露出了马脚。 搜查的行为雷声大雨点小,刘三趁着混乱逃出了工厂。 要说这假刘三易容术不错,胆子却不太大,易容的工具藏得密密实实,绝不可能被轻易找到。 而投毒的药,早就连渣都不剩,根本无迹可寻。 可也许始终是做贼心虚,又或者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跑要出大事了。 假刘三义地反顾地选择了逃跑。 与原本约定收银子的日子还有几日,但他等不了了。 从加工厂出来后,一路跑到月陵城,然后从墙角边某个隐蔽的狗洞钻了进去。 狗洞很小,假刘三身体瘦弱,都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过去。 暗中跟着他的几人,个个身形高大,自是无法从那里进去。 不得已,拿出了苍奇赠予的特别通行令,让守城兵悄悄开了门。 几人分头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假刘三的身影。 他找了间破庙,奔进去休息了。 假刘三急归急,可若半夜三更去敲门,只怕会被轰出来,闹出更大动静。 不如等天亮了趁大人未早朝前,上门去堵人更好。 假刘三确实有点小聪明。 天刚朦朦亮,便去了一个大宅子前不远的巷子里等着,眼盯着宅子的大门一动不动。 不一会,有轿子出来了,几位轿夫打着哈欠,扭动着身子,活动活动。 片刻,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在管家点头哈腰的恭送下,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 假刘三见状,趁那老者未上轿前,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大人!” 轿夫都是练过些功夫的,见状慌忙阻拦。 老者见到他立马神色大变,阻止了轿夫的行为,然后走到不远处,招手让假刘三过来。 “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吗?你怎么出来了?”老者压低的声音有一丝愤怒。 假刘三瑟缩了一下,“大人,厂里面丢了人参,正在搜查,小的怕在小的那查到不该查的,心里害怕,便出来了。” “没用的东西!”老者斥责道:“交待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做好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一共两次!”假刘三连忙道。 老者此时才满意点了点头。 “大人,”假刘三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小的,辛苦费…。” 老者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多推托,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假刘三,“里面的是金子,比答应给你的,只多不少。 拿了之后,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来月陵!” “是!大人!”假刘三喜不自禁,恭敬行了个礼之后,朝巷子里跑去了。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眼里的光像淬了毒药似的,“去唤罗管事出来!” “是!”一位轿夫领命而去。 弯着腰小跑到老者身边的罗管事,边听老者说,边点头。 这边,杜府的几名暗卫也在私下商量。 一人道:“大哥,我看那户部尚书肯定是安排人去灭口,你说咱们还要假扮成灭口的人吗?” 另一人道:“那假刘三胆子虽小,但为人十分谨慎,有几分聪明劲,我怕那管事派去的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 另一人也点头应和:“我也是这样认为,与其兜来兜去的绕圈子,不如直接了当。” 围在中间的大哥,听了几人的意见,下了定论:“听我命令,全体分为两队,一队扮杀手,去灭假刘三的口,一队是救假刘三的护卫。 等会过招时,使出全部的招数,务必看上去以假乱真。但也要切记,莫要重伤了自家兄弟!” “是!大哥!”许久未曾大练身手的几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发着精光。 —— 纪子期午休后醒来,假刘三的口供已经到了手,幕后之人是当今的户部尚书。 并有一个额外的附加消息:听说,兵部尚书亦有参与,但与他碰面的是尚书府的罗管事。 只不过,单凭一个假刘三的一面之词及少量证据,自是不足以搬倒在朝中势力颇深的户部尚书,以及掌握苍月兵马的兵部尚书。 当天晚上,杜府的暗卫,又摸进户部尚书府和兵部尚书府,偷偷收集到了许多证据。 过程顺利得令那些暗卫,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故布疑阵,引他们上钩。 证据送到纪子期面前时,其中有两本是账本,只看了几页,纪子期便知那些是真实的。 这些大臣们,因为早就不将苍月皇帝放在眼中,许多事,连掩饰都难得掩饰,才会让暗卫这么轻易就找到证据。 证据确凿了,杜安和杜喜却有些忧心,“五部之最,户部和兵部,两部尚书齐齐出问题,怕是会对苍月是个不小的打击。 户部还好说,毕竟皇室现在手中有了银,又有我黎国户部的人在此,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兵部重权全系于兵部尚书一人之手,倘若他不认罪,铤而走险,我和杜喜几人均不敢拿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的命来赌!” 纪子期对他们几人,坚持称那肚子里的两棵小嫩芽为小少爷表示无语,纠正了几次无果后,便任他们随意唤了。 她微笑道:“这点苍月皇帝和奇王爷在决定起复两位旧臣时,心里早有了计较。 兵部大权握于兵部尚书一人的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军队全靠朝中大臣和几大部的人养着。 里面未必都是心服口服或只听命于兵部尚书一人的。 皇室的腰包开始鼓起来后,奇王爷前些日子便私底下接触了那些主要将领,结果可以说相当不错。 没有人表面上说一定投诚,但表现出的态度,大多是隔岸观火,谁赢了,让在谁那边。” 杜喜有几分不耻地呵了一声。 纪子期道:“没有仗打,将士的俸禄很少,根本无法维持一个家庭的生活,未必是他们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 杜喜若有所思地收起了面上的表情。 为免夜长梦多,纪子期半夜去敲开了苍奇的大门。 苍奇出来时,无一丝不耐,反而深为担忧。 若不是事出紧急,纪子期为何会半夜来敲他王府的门? “纪使节,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苍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是有大事!”纪子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苍奇,“王爷请看!” 苍奇几乎是揪着心接过那资料,看了两眼后,面上神情松了些,不是跟现在进行的事有关。 再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身子止不住轻颤。 “纪使节,你的意思是?”仔细看完了所有资料的苍奇,面上有丝疲惫之色。 纪子期道:“这毕竟是苍月的国事,在下不方便发表意见,如何做,一切单看皇上和王爷您的意愿了。” “本王知晓了。”苍奇点点头,“本王现在就准备进宫去找王兄商议,纪使节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 对一个孕妇来说,睡眠是非常重要的。 纪子期强撑着将资料交给苍奇后,回到别馆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午膳后。 在她这一觉期间,苍月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苍奇在天未明时进宫,将打算早朝的皇兄堵在了御书房。 两人在里面商议了许久。 最终苍奇说服了苍月皇帝,决定在今天的早朝上先发制人,将二人抓捕下狱。 等着皇帝早朝的众大臣,看着冲进朝堂的御林军,一下子懵了。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直到绳子绑到身上时才反映过来,张嘴大声斥责,“放肆的东西,本官是你们能绑得的?还不快给本官松绑,否则本官定不轻饶!” 直到苍奇出现,将二人罪状一一念出时,那二人仍是不认罪。 苍月皇帝冷笑一声,“押下去!” 两人仍是大喊:“臣无罪!臣无罪!” 其他人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只有陈之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两个蠢货,若要破坏加工厂,直接找杀手杀掉一众管事和师傅,简单利落! 看谁还敢待在那?银子再多,哪比得过自己的性命重要?妇仁之人的蠢东西! 有大臣想为两人开脱,苍月皇帝厉声道:“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所犯之罪,哪一条哪一桩不是罪证确凿? 各位爱卿若还有出声求情的,休怪朕不客气,以同谋之罪,一并将众爱卿关入大牢!” 御林军还有不少留在殿中,那些大臣有心想辩,对着那明晃晃的刀剑,此时却不敢多言。 苍月皇帝一一扫过众人,放缓了声音:“至于那些牵扯到众爱卿的案子,倘若众爱卿主动配合,将所获之私利上缴国库。 此次,朕将不予追究! 但倘若是被朕查出来的,一切按国法律例行事,朕绝不轻饶!请各位爱卿三思! 今日早朝就此散了吧,众爱卿早些回去,好好想清楚!明日早朝前,朕希望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出得宫门后,众大臣齐齐围住了陈之澈。 “陈大人,皇上如今实在是欺人太甚!咱们必须给他点厉害瞧瞧!否则这以后的朝堂上,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有大臣咬牙切齿。 不少人纷纷附和,“对呀,陈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才行!这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所犯的案子中,咱们不少人都有份。 若皇上顺着追查下来,咱们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陈大人,现在您说怎么办才好?” 陈之澈的眸中与面上神色,同以往一样,即使发生如此变故,仍是那般淡定平静。 他声音清润,“各位大人莫慌!皇上如今有了银子,可是无人,朝中几位大将军,仍还是站在咱们这边不是吗?” “陈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先去联系几位将军?”有人问道。 陈之澈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有大臣迟疑了,“若几位将军一齐出动,难免有逼宫之嫌啊!” 有人冷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计较什么嫌不嫌的吗?皇上都踩到咱们头上拉屎了,难道咱们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 “下官也不是这个意思…”先前那个大臣嗫嚅道。 有人下了最后定论,“既然如此,那咱们分头行事!” 众大臣当场商议,由谁去接洽哪一位将军,然后什么时候碰面互换消息。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皇宫里全部御林军全神戒备,别馆里,所有暗卫将整个别馆围了起来,形成铁桶一般的阵势,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众大臣在外奔波不停,以往都是由各将军去拜访他们,或是派个管事上门,如今却是亲自上门了。 然而基本都被各将军府管事,以将军外出,二三日后才会返来为由,恭敬地打发了。 在那些大臣未碰面前,大家都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然后想着少了一位将军也没什么,反正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结果当几人一碰面,将希望放在对方身上的各位大臣,当场黑了脸。 “全部都不在?哪有这么碰巧的事?”一位大臣喘着粗气,恨声道。 “看来是有意避开咱们了。”另一位略微沉稳些,然而声音里的冷意,挡也挡不住,“真正是一群白眼狼!也不想想以往得了咱们多少好处? 如今一有事相求,立马成了缩头乌龟,当咱们如瘟疫般,躲都躲不及!” 另一个脾气火爆的站起了身,大声道:“不行,老夫要再上门,若那龟孙子敢不出来见老夫,老夫拼了这老命不要,也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省省吧!”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与其有这功夫,找那群龟孙子晦气,不如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那儿,可只给了咱们一天一夜的时间。” 此言一出,众大臣都默不作声了。 许久后,有人疑惑问道:“陈大人呢?” 众大臣下意识地左右望望,发现确实是少了陈之澈一人。 “陈大人莫非是被什么事阻拦了?”有人道:“咱们要不等陈大人来了后,再作商议?” 众人已讨论了一些时辰,即与约定的时辰过了许久,一向守时的陈之澈却并未出现。 有人已在心中产生了怀疑,但碍于这几年陈之澈的所作所为,并未出声。 越是焦急越觉得时间过得慢,越是毫无希望的等待,心里越是焦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忍不住了,“看来陈大人想必不会来了!” “陈大人怎么能这样?”既然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心里的抱怨也齐齐涌了出来,“以往咱们那么多事都顺着他的意思!” 有人说了句公道话,“陈大人也帮咱们暗中,从皇上那捞了不少好处啊!而且那些好处他分文不取,都是咱们拿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光齐齐怒瞪向他。 那人讪讪闭了嘴。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是最实际的问题。 其实所有人现在心里已经十分清楚,除了将所获之利上缴国库,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然而一向在皇上面前横行霸道惯了的众大臣,突然间就要向他俯首认错,怕是以后都要伏低做小,心理上一时过不去而已。 沉默许久后,不知是谁说了句,“散了吧。” 众大臣默契的逐一起身,脚步凝重地缓缓走向自家的马车或轿子。 第二日的早朝几乎是快到午时才开始。 苍月皇帝顾及众大臣的面子,按官职大小,逐一在御书房听取各人的供罪状。 也因为如此,每个大臣生怕别个大臣说重他的罪行,说清自己的罪行,反而不敢有所隐瞒,一一老实交待。 苍月皇帝掩在龙案下的手,止不住剧烈颤抖。 他的这些所谓臣子们,国之栋梁,居然瞒着他,做了这么多有损苍月百姓的事! 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令他们丢掉头上的乌纱帽! 可圣口一出,驷马难追,他既已答应他们,若主动认罪,一律不追究,那就不能追究! 苍月皇帝心想:这些人确实都该死,可倘若全部治了罪,朝中无人,岂不是更加混乱? 罢了,先前种种就当是一场空,若日后这些人再犯,必将严惩! 朝中危机解除,苍月皇帝趁此又做了一番官员调整,起复了不少这三十年间被排挤走的旧臣,或他们的后代! 纪子期知晓这一切后,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这苍月皇帝总算作为了一回,想来以后阿夜登基后,会轻松不少。 而且,再多些日子,阿夜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如今的阿夜,学业飞速进步,身体较之以前亦壮实了不少。 饭量同时大增,惊得时不时过来一起用晚膳的陈侧妃目瞪口呆。 自两人第一次见面,纪子期提醒了她几句,她去到丞相府后,杜府的暗卫未曾再发现她与陈之澈有过往来。 反倒是又发现了不少暗中与陈之澈过往从密的达官贵妇人。 暗卫手指头一伸,一数之下,暗暗咋舌,怕是有八九人了吧! 阿夜如今在月陵术数学院求学,除了沐休,每日只有下午下学后回来。 陈侧妃便在他下学后,来别馆看他。 刚开始,看几眼,带点小食,叮嘱两句就离去了。 慢慢的,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候才离去。 次数多了,阿夜也不好意思一到晚膳的时候,就将人赶走,只留他和纪子期两人用膳。 于是有一次,随口礼貌地问: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完膳再回去? 陈侧妃忙不迭的点头。 而后,每次来了之后,与阿夜和纪子期用完膳再回太子府,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食材是杜府的人亲自挑选的,亦是杜府的人煮好过送过来的。 纪子期倒不担心陈侧妃会在这中间动什么手脚,因而默许了她一起用膳。 —— 九月下旬,第一批外出历练的管事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瘦了一大圈。 关键是,单子没接到多少,气倒受了不少,然后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辛酸。 常年在外,日日奔波,到处想方设法打探对方的喜好,即使自己十分厌恶,也要努力去迎和对方,以获取对方的信任。 还要耐得住性子,与其周旋。完全将自己变成一滩水,没有任何的形状和棱角,或只露出对方会喜欢的样子。 单这一点,对那些习惯了让别人迎合自己,而自己只需迎合主家的管事来说,就已经很难做到了。 回到工厂的那些管事,放弃了当销售代表的机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却发现原来手下的那帮人,早已有了另外忠心的对象,即他们不在此期间,暂代他们职位的人。 几人心中咬牙切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这怨得了谁? 若不是自己眼红别人银子挣得多,又轻松,哪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而且若现在自己撂手不干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事?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几人吞下心中的不满,后来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手下那帮人慢慢收服! 其他原本动了心思的管事,见几人如此状况,通通歇了心思。 正文 183、出使苍月(九) 苍月户部尚书及兵部尚书入狱后,原先起用的旧臣被提拔了上来,曹云清等人的户部整改方案得到了落实。 术数学院的两次月考过后,学生们的术数成绩大幅度上升,不少外放的官员知晓后,纷纷派人送来奏折。 希望苍月皇帝能派两位黎国术生,在他们所管辖的范围内,也开办类似的术数学院。 苍月皇帝与纪子期商议后,决定派四人去另一城,开办新的术数学院,招收附近几城的学生。 所有的一切顺利运行开来后,纪子期提了十月中离去的请求。 这原本就是早计划好的时间,也恰好是纪子期怀孕三月后的时间。 苍月皇帝、奇王爷和阿夜极力挽留,纪子期只能不停表示感谢,并道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再来苍月。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此生怕是最后一次来苍月了。 只过了三个月,阿夜似乎已经长大了,知道已为人妇的纪子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苍月的。 他没有像以前在天凉时,对着纪子期大吼大叫,怪她抛弃他不理他,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眼神里留露出的渴望,看得纪子期更加心酸。 本就对小孩子无甚抵抗力的纪子期,如今怀孕后,更是难以抵抗。 何况阿夜在她心中,一向如同弟弟般的存在。 “阿夜,以后咱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纪子期轻轻摸摸他的头,柔声道: “黎国和苍月若三年进行一次术数交流,只要你术数成绩够好,便可去黎国见我了。” 阿夜咬着唇,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三天,纪子期便要离去了,他希望这几天能好好陪在她身边。 阿夜的学业已超出学院里许多,纪子期便默许了他打算请假陪她的事情。 这一日,陈侧妃如往常一样来了。 用膳的时候,她唤人备了一壶酒,言笑宴宴,“纪使节,妾身明天开始,有些事情要忙,加上妾身的身份,怕是无法为纪使节饯行了。 今日这一杯薄酒,就当提前为纪使节饯行,感谢纪使节这些日子以来,对皇太孙殿下的照顾。妾身先干为净!” 陈侧妃言谈十分斯文温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喝起酒来,却十分地豪爽,一杯酒一饮而尽,与她的贤良外表丝毫不相衬。 陈侧纪喝完后,纤纤五指一转,酒盏一翻,杯里已空,因而一滴也未曾滴下。 她微笑着看向纪子期,那模样似乎在说,妾身已经先干了,轮到纪使节你了! 纪子期微微一笑,端起酒盏,抬高示意了一下,然后放回了桌子上,“陈侧妃,实在对不住了!下官对酒有些过敏,饮不得,就让下官以茶代酒,多谢陈侧妃的好意!” 说完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了一口。 陈侧妃的面色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成温柔贤良的模样,带着歉意和惶恐,“是妾身唐突了!” 然后拿起筷子从盘中夹起一些纪子期爱吃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碟中,“这些均是苍月独有的菜肴,回到黎国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吃了。纪使节多吃点。” 纪子期对陈侧妃本存着一丝防备,但刚刚她的敬酒已经拒了,如果现在她挟的菜,一点也不吃,好似太不给面子了。 她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两口后,以饱了为由,不再进食了。 晚膳过后,陈侧妃如同往常一般,与二人交谈几句后,告辞回太子府,所有一切均同以往无异。 纪子期怀孕后的孕吐反应不是特别大,但却十分嗜睡。 经常白天睡大半天,晚上睡一宿,还觉得累。 她原本有些担心,御医说是双生子的缘故,无甚大碍,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拘什么时候。 纪子期放下心来,心想可能是双生子营养供给要多一倍,而她现在的吸收有些跟不上,导致的嗜睡。 不过,今晚躺在床上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子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重,眼皮睁不开,手指也动不了。 无法发出声音,只有意识是清醒的,就像碰到传说中的鬼压床一般。 然后床板似乎晃动了一下,她整个人快速下坠,心里大惊,却发不出声音。 很快的,房间里的床,又恢复成了原样。 —— 在纪子期消失之前的一刻钟,杜乐被悄悄叫到了杜安的房间,里面还有杜喜,两人一脸悲痛。 “发生什么事了?”杜乐直觉不妙。 “刚收到杜康的飞鸽传书,少爷受了伤。”杜安道。 杜乐紧张道:“严重吗?” 杜安杜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严重杜康会巴巴送信来? 杜乐也知问了个蠢问题,转身往外走,“我去告诉少夫人”! 经过杜喜身边时,杜喜一个巴掌拍向他后脑勺,杜乐连躲都不敢躲,老老实实地受了一巴掌。 杜喜怒道:“你个蠢货!少夫人现在怀着孩子,你让她知道了,一担心之下,小少爷们出了事怎么办?” 杜乐悻悻停下脚,“那你们说怎么办,我照做还不行?” 杜安道:“杜康之所心送来消息,其一是因为少爷受伤严重,其二少爷身为东林主帅,如今主帅受伤,军中定会混乱,倘若星宿趁机突袭,只怕会糟糕。 所以我的建议是,我和杜喜带上现在六成的暗卫,连夜先赶往东林,协助稳定军心,你带着剩下的四成,和少夫人按原订的计划,过两日再去。 若少夫人问起,便说人数太多,怕引起怀疑,所以我和杜喜先行一步,在前头接应。 记住,离开了苍月后,以少夫人有孕不宜行程过快为由,尽量拖长前往东林的时间。我和杜喜会尽快平复东林内部的混乱。” 杜乐点点头。 “少夫人现在如何?”杜安道。 “一切正常,你找人唤我过来的时候,少夫人刚同皇太孙殿下用完膳回房休息不久。估计最快明日午时前才会醒来。” “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事!” “好!” —— 纪子期掉下去的速度虽快,但不高,且底下垫着类似稻草的东西,软软的,倒没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 很快的,纪子期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了,她只知道自己被装到了一个布袋里,由两个人抬着穿过了一条黑呼呼的、长长的道。 然后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又走了很远的路。 然后有个熟悉的温润的嗓音道:“放床上,小心些。” 然后她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因为残存着的警醒,纪子期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 她偷偷睁开眼,一个身着灰色麻衣、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头发,有着一脸清浅迷人笑容的陈之澈,此时正用他最惯常的表情看着她。 纪子期刚睁开眼,两人的眼神便相遇了。 她原本只是想偷看一下,便继续装睡,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盯着他,面上神情凝然。 “你醒了?”陈之澈声音轻柔,像对着自家娘子说话的那种熟稔亲昵的口吻。 纪子期动了动袖中的手指,发现虽然有些无力,倒也能动。 但此时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现在是能活动的。 “为何要抓我来?”纪子期平静问道。 陈之澈对她的平静似乎十分欣赏,面上带着赞许的笑容,“纪使节就不好奇,陈某是如何抓你来的?又为何会挑今日?” “为何?”面对一个绑架自己的人,自身的冷静非常重要,不要激怒绑匪,要尽量顺着绑匪的话。 纪子期现在十分冷静,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准确说来,是四个人。 除了她和两个孩子,还有杜峰。 “今日晚上,不,昨日晚上的时候,陈某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个纪使节绝对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陈之澈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杜大将军,你的夫君杜峰,在与星宿国的对战中,被对方的冷箭射中前胸,受伤了。” 纪子期全身血液凝滞,仿佛听得到自己胸腔里的心,怦怦跳得剧烈,若是别人来跟她说,她一定会下意识大声反驳,“不可能!” 但此时,她只能调整呼吸,手心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平缓的语气道:“下官不相信。而且陈大人为何会知道?” “想要进入黎方军中,自是困难重重,但若只是想了解一些相关信息,特别在黎国与苍月交好的此刻,收买一两个人自是轻而易举。” 陈之澈微笑道:“如若不是如此,陈某怎么选今日动手?杜府暗卫将别馆围得固若金汤,一旦发现你不见了,必会全月陵搜索。 以杜府暗卫之能,最多两天,便能找到陈某这儿来。如今你夫君重伤的消息一传来,你那两位幕僚,定会带走大半暗卫前往东林。 杜府的暗卫少了一大半,你身边又只留了个功夫虽高却有些呆傻的随从,搜索起来,其速度必会慢了许多。” 这样陈某才能慢慢折磨你,才能享受这折磨带来的乐趣啊! “陈大人为何要将下官抓来?”纪子期胸口传来剧痛,连呼吸间都带着沉重的伤痛。 她努力让自己相信:就算杜峰真受了伤,他也一定会撑过去,他一定不会丢下自己一人! “为何啊,”陈之澈双眼缓慢眨动,好似在思考,又好似陷入了回忆中,“这个问题,好像要从十分久远以前的事情说起。”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带着奇异的阴森,“陈某年幼的时候,好似得过一种病。啊,不,是得了一种病,直到现在也还没好。 那是一种什么病呢?就是被人激怒而生气的时候,全身的血液就开始快速倒流,就想要毁灭一切,疯狂地! 越是救饶、哭泣、鲜血、尖叫,越能缓解陈某身体里的冲动。而这病,似乎是遗传。 当陈某第一次杀了一个人时,那时大约八岁,被阿娘发现了,她疯了似地无法接受。 她无法接受她的夫君有病,无法接受她的儿子有病!她想要杀了她的儿子,然后自杀! 听到响动赶来的阿爹,愤怒之下,杀了阿娘。然后将陈某送到山里,跟着某位高人修身养性。 陈某虽有病,但脑子还算聪明,不知怎的,就在这苍月给传出了一代才子寄情于山水的清流名声。 陈某知道自己有病,且这病会遗传给下一代,仅管阿爹不停逼婚,陈某还是不愿成亲。 二十八岁的时候,那位高人过世了,陈某不得已下了山。 而后因缘际会,认识了那时的宰相千之易,还有那时十五岁的千大小姐,千语。 陈某当时并不识得千之易,但两人相谈甚欢,见解颇为相似,很快便引为了知己。 千大小姐便唤陈某为陈叔叔,陈某便唤她为小千。” 陈之澈说到小千,面上现出难得的真正柔情,“小千是个骄横跋扈的小娘子,她很霸道,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千之易为人胸有乾坤,心怀天下,小千却是他唯一的弱点,他几乎是纵容着她的一切所作所为。 对于一个从小就要压抑天性和与天性对抗的人来说,陈某羡慕小千如此的任性妄为,于是也同样纵容着她,关注着她的一颦一笑。 看着她每次得逞后露出的得意笑容,就好像陈某自己得逞一样,陈某亦跟着十分开心。 而后,终于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可在陈某自己还没发现前,千之易却发现了。 他绝不能容许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一个快可以当她阿爹的男人惦记着。于是带着她悄悄离开了。 后来,小千看上了太子,以死相逼,嫁进了太子府成为了侧妃。 陈某知道后,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给她幸福,便在暗中默默祝福她。 小千深爱着太子,可太子对她只有惧,无爱。小千一怒之下,收买人毒死了太子妃。 那时年仅八岁的皇太孙殿下发现了问题,知道是小千下的毒。然而苍月皇帝与太子碍于千之易的势力,将此事压下了。 皇太孙殿下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后来阴差阳错去了天寒,认识了你,被带到了天凉。 再后来的事,陈某不说想必纪使节也知道了。千之易死之后,原先受他提拔和恩惠的朝中大臣们,只顾争权夺利。 对于皇室赐死小千之事,极度冷漠,甚至于连出声求情都没有。” “呵,”陈之澈冷笑一声,“那些人都该死,可若直接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无非是钱、权和女人。钱和权陈某想办法先给他们再收回,至于他们的女人,呵呵…” 不用说得明白,纪子期早已知晓,他与那些达官贵妇人来往甚密。 “而且,这女人啊,有一个弱点,”陈之澈偏过头,看着纪子期的眼里发着奇异的光, “只要在床上将她们弄舒—服了,什么事都会答应你!比如,向她们的相公们,吹吹耳边风什么的。 否则陈某怎么如此快速,取得众大臣的信任,而后又得到皇上的信任,左右逢源?” 他嘴角微挑,带上一丝邪魅,“只是不知,纪使节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女人?” 纪子期后背一阵寒凉,胃里翻滚不息,她咬着唇,不让那胃里的东西从喉咙里溢出来。 因为不舒服,面色苍白,陈之澈以为她害怕了。 他冰凉的手指挨进她的脸庞,并未触到,但很近,近到纪子期能感受到那指间的寒意侵袭着她的脸。 然后顺着脸部的轮廓,沿着她身体的曲线,好似以手为笔作画般,一路慢慢下滑,停在了她尚未隆起的腹部处。 如今已是冬天,苍月的冬天又十分冷,身上的衣衫穿得多,她肚中虽是双生子,也不显怀。而且她有孕的消息,从未对外提及。 可纪子期的心,还是一阵狂跳不止。 陈之澈的视线在她腹部停留了一阵,纪子期只觉得有两道寒光射入,强忍着想伸手抚上的动作。 他抬起头,露出浅浅清笑,“纪使节不必害怕,陈某不会那么快杀了你的!” 纪子期以为他并不知晓她已有孕的事,可他的下一句话,立马击毁了她脆弱的防线, “陈某还在思考,是等你腹中孩儿未出生的时候,将其剖出来呢?还是等他出生后,再亲手在你面前捏死他?” 他微微皱眉,一副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模样,就像在犹豫今晚该喝粥还是该吃米饭一样。 纪子期终于忍不住全身剧烈颤抖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已经充血。 面上的神情,像一只小母兽,看到自己受伤的孩子后,那种不顾一切地疯狂。 陈之澈觉得,如果此时她能动,一定会跳起来,与他同归于尽! 他满足地欣赏完她的愤怒后,浅浅笑道:“纪使节不必如此忧心,刚刚陈某想的那两件事,怕是都没有机会实现了。 杜府的暗卫虽然少了大半,三五天找不到你,十天八天定会找到这儿来。陈某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找到你的机会呢? 陈某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知道女子有孕期间,不宜剧烈房事,所以陈某想,若刚刚那两个法子不行,这个法子也不错!” 说完后,他的眼里突然露出了纪子期从未见过的贪婪和欲望,丑陋的,恶心的。 纪子期此刻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浸在冰水里,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甚至延着她全身的经络,一直冷到了她的五脏六腑里。 这是个变态!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者!而且还是天生的那种! 他刚刚说那些话时,眼里的光芒就好像见到一样新奇的事物般,透着跃跃欲试。 纪子期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恐惧! 如若他只是觊觎她的身体,为了孩子,为了杜峰,在无可奈何之下,她可以给他,只要他愿意放过她的性命和她的孩子! 可是,这人的目的,是复仇!是要让她受尽折磨而死!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她能忍受感觉自己的孩子,从她体内一点一点消失的那种痛楚吗? 纪子期清楚地知道,她不能! 如若没有杜峰,或许此刻咬舌自尽,才是免受折磨的最好法子。 可是还有杜峰,若没了她,杜峰怎么办? 纪子期同时第一次感受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握紧再握紧,而后,她的右手碰到了一个冰冷寒凉的物体。 那根珠钗!杜峰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特制的珠钗。 因为先前黎渊的事,她已经将珠钗放在袖中变成了一种习惯。 就好似杜峰陪在她身边一样,让她心里安定。 纪子期的右手握住那根珠钗,勇气一点点地回到了身体里。 她还有机会,她现在是四个人,为了她,为了两个孩子,为了杜峰,她必须奋力一博。 陈之澈对于她如此快速地平静下来,感到不可思议,转而又露出一丝满意。 “纪使节,陈某想起,还有件事未曾告诉你。啊,不,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杜府的暗卫不是一直在暗中查陈某吗?” 陈之澈桀桀笑道:“后面的小树林里,不是有很多新种的树吗?说起来,这都是拜纪使节所赐。 若不是纪使节设计害死了千之易,小千就不会死。小千不死,陈某也不会踏入这红尘,说不定找间老庙一辈子青灯古佛。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小千死后,陈某几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这心中蛰伏许久的恶魔一旦出笼,便再也关不回去了。 因为它在无形中也陪着陈某一起长大了。 陈某成为宰相后,便在这府里专门划了个院子,从远处买些被拐卖的小女孩回来养着,借口说替她们找家人。 那些小女孩最后都成陈某了的猎物,那个树林里,每一颗小树便代表着一个小女孩。 纪使节的人,曾数过对不?,二十多棵?不,更多!最初的时候都是直接扔了去喂野狗,后来才想了这个法子。” 他用手轻轻靠近纪子期的脸,如刚才一般,只靠近,“纪使节请放心,你和你的孩子死了之后,陈某会将你的遗体按死前的模样好好安葬。 并在安葬你的地方,种上两颗特别珍贵的树。若你夫君杜大将军找来,陈某会亲自带他来看,如果他要挖开树,陈某会帮他一起挖。” 他俯身靠近纪子期耳边,呼出的气似这世上最毒的针,“你说,若让杜大将军看到惨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会如何?” 陈之澈的目的,是想击溃纪子期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心理防线。 可纪子期反而在此时被击起了更大的斗志,因为她无法想像杜峰见到她尸身时,会是什么样子,如同她无法想像,她若见到杜峰尸身时,又会如何? 咱们都要好好的,杜峰,为了咱们的将来,你要加油!我也会加油! 但她也知道陈之澈对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看她流露出的脆弱和恐惧。 若他看不到,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癫的事情出来。 纪子期的面上,配合地露出了惊恐,久久不散。 陈之澈这才真心地满意了,“你说,你那个傻呼呼的护卫,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你不见了呢?” —— 杜乐被杜安杜喜警告,不能告诉少夫人,少爷出事的消息。 因而对今日已经午时还未出来的纪子期,心里反而祈祷她晚点再出来。 她越晚,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拖多一两天才离开苍月。 到路上再拖一拖,去到东林的时候,安全的机会才更大。 若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没法活着离开东林。 不行!他还准备要向少爷请假,去西羌找阿玉! 阿玉,现在已经随着掌珠公主离开京城,前往凉州的路上了吧。 那个女人,都主动跟他那个那个了,他离开前,居然也不肯再见他一面。 他杜乐怎能做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人了,怎么也要娶回家才行! 杜乐想着想着吧,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 然后杜乐开始有些担忧了。 少夫人睡这么久,万一饿着肚子里的两位小少爷了怎么办? 以往少夫人无论怎么爱睡,为了两位小少爷,总会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可今日,怎会睡到现在也不出来? 他伸手敲门,无人应他。杜乐的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顾不得男女之防,主仆之分,抬脚大力踹开了。 他冲进房去,却见床上空无一人,杜乐惊得倒退两步,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 少夫人不见了!两位小少爷不见了!怎么办? 杜安不在,杜喜也不在,该找谁? 对,曹大人!表姑爷曹大人! 杜乐想也没想的,就冲去找曹云清。 曹云清刚好有事回了别馆,杜乐一把扯住他衣袖,声音焦虑且带着哭腔:“表姑爷,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不见了!” 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曹云清皱皱眉头,“杜乐,你说清楚,谁不见了?是纪使节吗?” 杜乐哭着脸点点头,“表姑爷,杜安杜喜都不在,您可要想想法子!” 纪子期不见了?曹云清大惊失色,自动将两位小少爷这几个字忽略掉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可能是昨晚,也可能是今早。”杜乐吸吸鼻子,“少夫人昨晚用完晚膳后,一直没有出来,直到刚刚我踢开门进去,才发现她不在屋子里了。” “会不会是她出去了你不知道?”曹云清问道。 “不可能!少夫人有了身子后,十分爱睡,经常一睡一整天,所以今天早上少夫人没有出来,也没人去唤她。 但她也从未这么晚不用膳,所以我才踢开门,这才发现少夫人不见了。” 子期怀孕了?曹云清觉得好似有声闷雷在他脑海里响起,震得他一下分了神。 他在心里苦笑,那两人感情那么好,没有孩子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表姑爷!”杜乐快哭了,“您别光楞着,快想想法子呀!” 曹云清回过神来,“杜乐,你先让杜府暗卫四处查探一下,我这就进宫去找苍月皇帝,让他派御林军协助!” “好!”得到了指令的杜乐,立马快速行动起来了。 苍月皇帝和奇王爷听到消息后,大吃一惊,即刻下旨派了五千御林军,全月陵城一寸一寸地细细搜索,绝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直到找到纪子期为止。 杜乐将剩下的所有暗卫派出去之后,想了想,还是提笔给杜安写了封信,告之了纪子期失踪之事。 怕是晚上或明早的时候,杜安杜喜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前脚才走,不想后脚就出了这等大事! 这可如何跟老爷和少爷交待啊!杜乐忧伤地想。 暗卫和御林军同时出动,惊动了全月陵城。 陈之澈自是知晓,而此刻离纪子期被抓到宰相府,已经过去了一夜,已及大半个白天。 陈之澈虽未说他是如何抓到的纪子期,纪子期大概也推断了出来。 他有心找她报复,因而在她声名鹊起的时候,向苍月皇帝建议,写信请求黎国派人支援。 在确定了前来的人是她之后,必是提前在她入住的别馆里置好了机关。 只是他未料到的是,杜峰随她一起来了苍月,而后不久,杜府暗卫新增了五百。 陈之澈不敢贸贸然动手,一直暗中隐忍。 可在纪子期临行之前,突然收到了杜峰受伤的消息,陈之澈预料到杜安杜喜一定会带走部分暗卫,此时便是动手的绝佳机会。 纪子期不得不佩服陈之澈的隐忍和耐性。 而与他配合的,想必便是他的表妹陈侧妃了。 纪子期想了想,她唯一不小心的地方,便是吃了两口陈侧妃用她自己的筷子给她夹的菜。 那个女人,呵!演技真好! 纪子期第一次听到她同阿夜说的那些话时,便知她对阿夜不是真心。 可她也知道,她自己能陪在阿夜的身边有限,陈侧妃即便是假心,可若时间长了,谁能说假心就不会为成真心? 而且以陈侧妃的地位,在她还没有孩子的前提下,她要讨好阿夜是必然的。 只要阿夜的地位不变,就算是假心,若能假一辈子,又何妨? 阿夜那么小就没了娘,难得有个让他愿意亲近的女性长辈,纪子期自是不愿去捅破陈侧妃的心思。 因而她虽不喜她,为了阿夜,也愿意与她维持表面的和平,给她几分面子。 哪知,就是这一丝善念,最后成了她自己的催命符。 这时,房门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纪子期连忙闭上眼。 本来十分嗜睡的她,这一晚上到现在,居然只朦朦胧胧睡了两个多时辰。 桌子上传来盘碟相撞的声音。 有清凉阴冷的风靠近,床榻陷进去了一角。 “纪使节,陈某知道你是醒着的,莫要装睡了。”陈之澈的声音淡淡。 如今闭着眼听,忽略掉他的样貌带给人的感觉,纪子期才听得出那声音里的凉薄。 纪子期不知道他是真知道,还是在试探她,继续闭着眼,装着熟睡的样子。 然后突然有气息伏在她的脸庞上空,纪子期的心怦怦跳动,陈之澈凉薄的声音越发清晰,“纪使节,莫在陈某面前耍小聪明。 陈某不介意用其他的法子,让纪使节醒过来。” 纪子期不得已睁开了眼,眼里清明一片。 面前是放大的陈之澈的脸庞,那双瞳孔里,如死海般波澜不惊。 但此时纪子期已知道,死海下掩藏的是火山,不爆则已,一爆必是毁天灭地! 陈之澈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眸中神色不变,与她对望片刻后,缓缓坐直了身子。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过来用膳吧。” 纪子期依言坐起身,走了过去。 孕妇的食量本就大,她如今怀着双生,又有一晚及大半日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了。 当下也不客气,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逃跑的事。 陈之澈自将纪子期抓来后,一直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 这个女人,以为她是来做客的吗?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强烈地求生欲,他突然间觉得心里异常不痛快。 哪个女人,在即将知道自己要惨死,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吃得下饭? “纪使节,你的胆子真不小,也不怕陈某在这饭菜里,下点落胎药什么的。” 纪子期楞了楞,继续若无其事地大口吃着饭菜,“陈大人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折磨下官,怎会多此一举?” “哈哈,”陈之澈突然笑了起来,“纪使节对本官倒是了解得很。” 然后声音一变,又轻又柔又冷,像条冰冷的蛇,贴在肌肤上游走的感觉。 “陈某确实不会亏待猎物!”他啧啧两声,“那些买回来的猎物,陈某都是将其一个个养得白白嫩嫩后再动手。 肌肤越娇嫩,血液越香甜,身子越娇越怕痛,叫声才会更凄惨,这样才更刺激不是吗?” 纪子期的胃不可抑制地翻腾了起来,她放下筷子,用后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却始终不愿意将刚刚吃进去的吐出来。 谁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她可以饿,她的孩子可不能饿着。 纪子期立马将心思,转到了她与杜峰相亲相爱的画面上,如此一来,胃里果然马上就好了。 看来这两个小家伙,也很想他们的阿爹呢! (两棵小嫩芽:我们现在还只是两棵小嫩芽,没有想法!) 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陈之澈深感无趣,却又隐隐地生出了更高昂的斗志! 他实在很好奇,眼前这个女子,她能承受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月陵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以往九月底便会大雪,今年却一直拖到了今日。 从中午时分起,月陵下起了以往从未见过的大雪,纷纷扬扬,又厚又密。 整个月陵及周边很快就是白茫茫一片。 连夜出行的杜安杜喜因为心急,快马加鞭赶了一整夜,已到了哈丝边界,没有受到这场雪的干扰。 但今日下午被派出送信的暗卫,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久居京城,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他的马亦是。 出了月陵城后,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除了知道大概的方位后,根本看不到路。 暗卫皱着眉头上路了。 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走了两个多时辰,居然也没出现状况。 可就在他暗暗欣喜时,身下的马一脚踩下,整个前蹄陷进去无法直起身,马背上的他,因为阻力被掀倒在地。 地上积雪厚,人没受伤,马腿却受伤了。 暗卫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时,欲哭无泪。 正文 184、出使苍月(十) 杜乐原本计划着杜安杜喜今晚或明日便能收到消息,想着让他们帮忙出出主意,哪知这中间会出这些变故! 将所有暗卫派出去后,此时他正与两位擅长机关之术的暗卫,在纪子期的房间里,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 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少夫人是如何突然消失不见的? 即使这房里有他们没发现的机关,有人悄悄地从机关处潜入,拿剑逼迫少夫人离开,也不可能毫无动静。 除了昨晚去杜安屋的那一小会,他从未离开过。 而且,还有一个阿来,一直在门外。阿来的听力,是整个暗卫中最好的,即使是最细微的暗器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但,他却说什么也没听到。 在正常情况下,当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或一群人,任何人下意识的,都会发出啊地一声惊呼。 如今完全没有声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中了迷药,无法发声! 杜乐不是没脑子,只是一向不动脑子,因为有杜安和杜喜这两个家伙在,他的脑子根本不够使,也不需要用上。 现在两人不在了,没人帮他出主意了,杜乐逼不得已开始推测其不合理之处。 少夫人一整天都在别馆,唯一去的地方,只有同皇太孙殿下一起用膳。 食材是杜府暗卫去买的的,亦是他们煮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上面动手脚。 而且皇太孙殿下与少夫人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害她? 那小子虽说没什么礼貌,但为人还算光明磊落,从不仗势欺人。 对他偶尔恶作剧的,在早晚的对练中故意的欺负与戏弄,他除了咬牙怒瞪外,也从未向任何人告过状。 但此时,皇太孙殿下那里是唯一的线索,杜乐觉得他必须去了解一下。 “你们两个继续检查机关所在,有问题立即报上来,本首领去皇太孙殿下那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况。” “是!杜首领!” 阿夜此时才刚下学,他原本请了假陪纪子期,可纪子期不知为何,一整天都在睡觉,也没时间陪他一起。 他想着白天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去学院好了。 因而他并未知晓纪子期失踪的消息。 如今听杜乐一说,立马呆住了,下意识里否认杜乐的话,“不可能!你在说谎!” 杜乐严肃道:“皇太孙殿下,在下会拿少夫人的性命来跟你说谎?” 阿夜见他表情,这才慌了,眼眶迅速泛红,惊道:“杜乐,子期什么时候不见的?找到了没?” “少夫人是昨晚和殿下用完晚膳后回房,而后消失不见的。”杜乐道:“皇太孙殿下,在下不是怀疑你害了少夫人,而是想问清楚,在你们用膳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阿夜一心只担心着纪子期的安危,对于杜乐如审犯人似的问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哽咽道:“一切都同前几天一样啊,就是与我还有陈姨娘一起,三人用完膳就分开了。” “这中间一点异常都没有吗?” 阿夜抹抹泪,“除了陈姨娘给子期敬酒,说是提前为她饯行。” “少夫人喝了?”杜乐紧张道。 “没。子期说她对酒过敏,以茶代酒。”阿夜吸吸鼻子,“然后陈姨娘说,是她唐突了!再来夹了点菜放到子期碟子里,让她多吃点。 子期吃了两口,说已经饱了。过了一会,咱们就散了。陈姨娘回太子府,子期回房休息了。” 杜乐对他后面的话一字没听进去,只听到陈侧妃夹菜给纪子期,“是用的公筷,还是陈侧妃自己的筷子?” “自己的筷子。”阿夜道:“我们几人一起用膳,因为子期不喜欢有丫头在一旁布菜,没有公筷,一向都是只用自己的筷子。” 果然还是陈之澈吗?杜乐并非没怀疑过他,只是这段日子以来,陈之澈未曾再出现在少夫人面前。 而且他与那些贵妇人的私下往来,府中抬出去的那些尸体,严格说来,与从黎国来的他们并无干系,也没必要插上一脚。 因此,杜府暗卫只是在暗中观察,将消息向上报,纪子期几人也只是听听而已,从未将此信息传到过苍月皇帝与奇王爷耳中。 如今这里牵涉到陈侧妃,与陈侧妃有关系的,一是太子,二是陈之澈。 太子代表的是皇室,而在苍月,最不想纪子期出事的,除了杜府中人外,只怕非苍月皇室莫属了。 若不是杜府暗卫人多,苍月皇帝及奇王爷早就派重兵将纪子期保护起来了。 所以绝不可能是皇室! 那剩下的,就只有陈之澈了。 杜乐心中冷笑,那个渣渣,居然敢肖想他家少夫人?他连他家少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此时的杜乐,并不知晓陈之澈如此大费周章,将纪子期抓去,是为何事。 还一心以为,同各贵妇人有染的陈之澈,是看上了纪子期的美貌,意图染指! 对杜乐来说,让少爷戴绿帽子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发生的,何况少夫人肚子里还有两个小少爷。 万一大人小孩都出了事,他杜乐哪怕奉上人头,也抵不了其过。 杜乐脑子虽因为长期不使用,转得慢些,行事却在杜安杜喜的训练下,雷厉风行。 只要目标一确定,立即动手! 杜乐即刻将剩余的杜府暗卫召回,打算趁着天黑摸进宰相府去找人。 这种没凭没据,只靠推测的事情,自是无法让苍月朝廷出兵。 杜乐也根本没想过要依靠苍月朝廷! 自家的少夫人和小少爷们,自是自家人拼了命也要将其救出来! 在纪子期房间内查找机关的二名暗卫,终于发现了床的问题,但打开后,发现里面已全部堵死。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杜乐舍弃了这边的挖掘,而是告诉了曹云清,由他出面让御林军来处理。 —— 宰相府。 纪子期躺在床上,陈之澈坐在床边,一如当初她在此醒来时的情景。 陈之澈虽未在饭菜里下什么毒药或落胎药,却在茶里下了点迷药。 “纪使节不同其他女子,只要有一线生机,想必纪使节都会拼命想办法逃出去。” 陈之澈微笑道:“陈某不能给纪使节这个机会。” 迷药同先前的一样,刚开始浑身沉重,无法出声,亦无法动弹。 慢慢地散去后,可以出声,只是全身无力。 纪子期摸摸袖中的珠钗,心里定了定。 转而又有些忧心,这样频繁地被下药,对腹中的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陈之澈将她面上的担忧,自动的理解为,她对自己性命以及接下来遭遇的担忧。 “纪使节,不必过于忧心,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陈之澈声音很轻柔,好似在安抚人一样。 可纪子期越听心下越是寒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了什么变故? 陈之澈很快便解了她的惑,他浅浅笑道:“想不到杜府暗卫,还有你那个傻乎乎的侍从,比陈某想象中聪明多了! 下午的时候,去找了皇太孙殿下,看来已经将目标直接锁定在了陈某身上,想必今晚杜府暗卫便会夜探丞相府了。” 他话音一转,变得愈发轻柔,“所以,纪使节,不是陈某不想让你多活几日,而是你的侍从找你找得太快了。” 陈之澈的手指头,第一次轻轻抚上了纪子期的脸颊,他的眸中有猩红不断闪现。 比想像中还要冰冷,比蛇游走的感觉还要让人觉得寒凉。那是从无边地狱里上来的人,不,魔鬼,才有的寒意。 纪子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陈之澈以为她怕了,面上笑容突然真诚起来,若只看那笑容,竟然带着冬去春来的暖意。 然后落入纪子期的眼中,不过是魔鬼虚假的笑容,愈发恐怖。 因为此时,陈之澈的面容虽然带着笑,眼底的猩红却越来越浓,那里面就好像尸山火海的人间地狱。 而且,他的声音也怪异地扭曲了起来,“纪使节,说实在的,就这么杀了你,陈某心里,还真是有几分不舍。 可为了替小千复仇,陈某不得不这么做。纪使节,你去了阴曹地府后,遇到小千,告诉她,陈某已经帮她报了仇。 至于苍月皇室,没了你在,不过是一堆废物,不用陈某亲处动手,也很快就会消亡。” 陈之澈眼里已全是血红,整个眼球眼白,全是血红一片,像有东西在里面爆炸了一般。 他的面容开始僵硬扭曲,原本温润俊朗的面容,此时已看不到一点先前的模样,只有怪异和恐怖。 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不断鼓动,如同武林高手走火入魔一般。 陈之澈的手,用力撕扯纪子期的衣襟。 他的理智已经完全失去,然而刚刚手指触摸下的面颊的滑腻触感,却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很想知道,她身上其他地方,是否也如面上那般肤若凝脂。 纪子期一动不动。 她的心从未跳得如此快速过。 她知道现在不能反抗。 陈之澈说过,在他病发时,越是反抗,哭泣,求饶,越能让他冲动。 她握紧手中的珠钗,屏住呼吸,等待着机会。 冬天的衣衫有些多,陈之澈本就有功夫在身,如今疯狂之下,很快就被扯开,露出了里面嫩黄色的肚兜。 那黄很娇嫩,比春日枝头新发的芽还要嫩。 然而身下女子的肌肤,居然比那嫩黄还要嫩,在这昏暗屋子里,散发发出珍珠一般的莹白光泽,让这屋子里突然间好似光亮了起来。 陈之澈有一瞬的停顿。 眼里血红不断翻涌,这样的嫩与白,让他在这一刻,想起那个娇媚跋扈的小千。 然而,小千死了! 只片刻,胸中的恶魔便将他吞噬,他凭着本能,俯下了身。 就在这一刻,纪子期的右手突然抬起,用力一按钗上的珍珠,约十公分长的坚硬细长的针冒了出来。 她狠狠地对着千之澈的脖子左侧大动脉处,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刺下去。 扑哧一声,声音很小,但能听到针入肉体的声音。 她能使的力气太小,虽然针很利也很硬,也只刺进去了三分之一。 陈之澈突然感到脖子旁有股轻微的刺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摸到一样坚硬的物体。 他皱了皱眉,手轻轻一用力,珠钗便被拔了出来,他瞧了瞧,随手扔到了一边。 纪子期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她失败了?她确信她没刺错地方,但为何,陈之澈仿若无事般? 陈之澈面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他瞪着她,好似要将她撕碎吞入腹中。 然后,纪子期的余光,看到有一股细细的鲜血从那伤口处喷出,像喷泉似的。 陈之澈不由伸手捂在那伤口处,然而徒劳无功,鲜血不断从他手指缝间渗出滴落。 滴滴答答,越来越多,滴到纪子期的身上,将她的衣衫迅速染成了红色。 这男人整个如刚从无边地狱回来,浑身冰冷,但想不到,他的血,居然同普通人一样,是热的。 许久后,陈之澈好似才明白过来,他整个人压在纪子期身上,也不捂伤口了,伸出两只手掐住纪子期的脖子。 纪子期拼命挣扎,垂死的男子,却死也不肯松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就算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更何况,他本就打算此事了结后,让人将自己与小千合葬在一起。 纪子期刚刚积蓄的力量,已全数用在了那一刺中。 如今脖子被掐住,双手虽抓住陈之澈的手试图拉开,却因没了力气,丝毫动他不得。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一片白茫茫。 对不起了,杜峰!有泪从她眼角滑开,纪子期心里悲伤想道:我已经尽力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房门突然被踢开了,杜乐一马当先,浑身是血,提着剑冲了进来。 见此情形,目眦欲裂,飞身朝着陈之澈毫不犹豫地一剑砍去。 那剑夹着天崩地裂之势,陈之澈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被砍成了两半。 此时已半昏迷的纪子期只感觉到脖子一松,然后听到杜乐熟悉的带着揪心的哭声,“少夫人,您没事吧?” 得救了!纪子期浑身轻松下来,昏了过去。 却不知道,在她昏过去的刹那,杜乐看到她浑身是血,以为她出了事,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随后赶到的阿来,伸手探了探纪子期鼻息,冷静道:“首领,少夫人只是昏过去了,快带回别馆,找御医瞧瞧。” 哭声嘎然而止。 杜乐顾不上其他,将身上外衫脱下,将纪子期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别馆。 御医替她把了把脉,又换来一个丫环,帮她清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衫,问了两句后,最后终于松了口气。 “纪使节无事,两位小少爷也无事!她只是迷药未散,浑身力竭,知晓得救后,整个人一放松,昏睡了过去。” 御医道:“我开副方子,待到明早,熬给纪使节喝,再煮点粥让纪使节用一些,好好休息一两天便没事了。” 杜乐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太医。 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没事,他杜乐最多受点责罚,也会没事的! 呜呜,阿玉,你男人差点就将小命丢在这了,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安慰我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曹云清将此事报告了苍月皇帝和苍奇,二人先是大惊,继而大怒。 下令必须严查陈之澈余党,并立刻将陈侧妃收监。 在太子府睡得正香甜的陈侧妃,被人从床上粗鲁地拖下了地。 始终曾是服侍过太子的人,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并未派御林军去直接抓捕她,而是派去了宫中几位管事嬷嬷。 陈侧妃此时才知道陈之澈已被杜乐当场斩杀的消息。 她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 她深爱的名义上的表兄!居然就这么死了? 为了他,她不惜勾引太子,进了这府中做一名侍妾。 为了他,不惜与那些达官贵妇人交好,在中间牵桥搭线。 而如今,他竟然死了! “哈哈哈~”陈侧妃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既然什么都没了!那大家都统统下地狱去吧! 陈侧妃不仅配合地交待她与陈之澈的合谋,连与陈之澈有染的那些贵妇人都一并抖了出来。 几位管事嬷嬷未曾料到,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多的腌臜事! 一下子,陈侧妃屋里的大小丫环,还有从宫里带来的宫女及站在门外的御林军,全都听了去。 人数太多,仅管几位管事嬷嬷严令今日所听之事,一字也不许透露出去。 然而知晓的人太多,到了下午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已经听到了风声。 这一来,整个月陵都炸天了锅。 原本除了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的夫人外,朝中还有七八位大臣的夫人也陈之澈有染。 哪知这消息一到民间后,你传我,我传他,便变成了朝中所有大臣的夫人均与陈之澈有过风流韵事。 陈之澈的变态行为,还未被批露出来,因为现在,坊间倒是有不少男子,羡慕他的艳遇。 能睡遍朝中各大臣环肥燕瘦风姿各异的夫人,此生死而无憾啊! 而后,先前御林军全城大肆搜寻纪子期一事,也与此事扯上了关系。 坊间有些小民,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在暗中猜测,那个貌美的纪使节,该不会也与陈之澈那人那个了吧? 然而,因为纪子期为月陵百姓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也让很多人对那些私下毁谤她的人,不屑一顾! 纪使节怎会是那样的人?你家婆娘还差不多! 流言能禁却不能止,尽管朝廷一再声明,所有事情均是空穴来风,却无法阻止那些达官贵妇人与陈之澈的事,其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快的,陈之澈收养小女孩,并将其残酷杀害的消息被有心人爆了出来,全城震惊! 那些风流韵事立马被抛在了脑后,人人将自家小孩看得紧紧的,生怕陈之澈不知怎地活过来,将自家小孩抓走了。 后来陈之澈被传成了专吃小孩心的恶魔,有小孩不听话时,大人便用陈之澈之名吓唬他,原本哭闹不止的小孩立马噤了声。 关押在牢房里的陈侧妃,在听到此消息后,无人知晓她心中是何感受,只知道,当夜她便上吊自尽了。 而那些与陈之澈有染的贵妇人,要么被关了禁闭,要么进了家庙,还有的被偷偷遣送回了家。 至于回家后是死是活,已与那些大臣们无关了。 男人被带了绿帽子,是比丢了官还要惨的事,或者说,这世上最打击男人信心的,便是自己的夫人让自己戴了绿帽子。 那些个大臣,本是朝是中嚣张的一群,原本还暗中策划着,待黎国使臣离去后,重新夺回朝中大权的大计。 如今,连见面都不想见了,被人一句“连襟”,可以羞得几日上不了朝。 有些受不住他人异样眼光的,索性辞了官,变卖了家中财产,带着一家老小,迁往苍月最北边,避开这一切的事事非非。 家中出了这等丑事,除了大臣们面上无光,家中子女及兄弟们,皆觉得丢人至极,此举反而不失为解脱的好法子。 纪子期对这几日或未来发生的事,一切都无所知。 她昏昏沉沉睡了几日,除了喝药和用膳,都是在沉睡中度过。 等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杜乐。 “杜乐,杜峰受了伤,是不是?” 杜乐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不出声,却用这样的态度明白地告诉了纪子期答案。 “杜乐,我已经从陈之澈那听说了。你老实告诉我,不得隐瞒。” 杜乐垂着头,“少夫人,小的具体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杜康从东林传过来的飞鸽传书,所写内容有限,只说少爷受了伤,没说到具体伤势。 但杜安杜喜推测,既然杜康写信来,说明少爷受伤不轻,而且关键是,少爷初到东林不久,还未收服军中上下。 如今这一伤,只怕军中大乱。单靠杜康和一两位熟识的将军,肯定是震不住的。倘若星宿国趁机作乱,怕是会有大麻烦。 所以他二人带了六成暗卫,连夜赶往东林,打算在短时间内,协助几位将军整顿好东林军。 这样少夫人去了之后,也不会有危险。” 纪子期果断道:“明日出发前往东林!” 杜峰受伤的消息得到了落实,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少夫人!”杜乐猛地抬头,“您现在身子还未愈痊,还有腹中两位小少爷……” “杜乐,孩子是我的,我比任何人都会担心他们的安危。”纪子期冷静道:“途中带上陈御医还有足够的药材,稍有不适,我会停下休息。 还有,在马车上铺上厚厚的软垫。既然要去,早晚都要走,不如早点去。说不定,咱们还能帮上忙!” 杜乐闭上了嘴。 少夫人说得有道理,她说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就肯定不会。 而且少夫人曾在天凉的功绩,他也知晓,若少夫人去了东林,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 纪子期得救无恙后,杜乐重新派了人,去给杜安杜喜送信。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有些背,先前派出的那名暗卫因为积雪,被杜喜等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再次派出去的人,遭遇了同先前那名暗卫同样的遭遇,甚至更惨,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 —— 苍月皇帝以及苍奇还有阿夜,对纪子期执意要走的事情,表示无奈,却也只能接受。 原本就预计在这段时间离开苍月,现在是她的夫君杜大将军受了伤,她要赶过去,实属人之常情。 苍奇让人找了几匹识途的老马,还有一些有经验的本地人,作为向导,带纪子期等人顺利走出苍月,进入黎国天凉边境。 阿夜泪眼汪汪地送行,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不应该再流泪。 可那眼泪不听他使唤,他能怎么办? 现在的阿夜,一心想着在这三年内学好术数,争取三年后去黎国参加术数交流时,能见到纪子期。 离开的时候,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全城百姓还有加工厂所有人的夹道相送。 纪子期的离开时间,可以说是定得相当匆忙,知道的人不多,亦未曾刻意告诉其他人。 与黎国同来的那些人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道日后黎国再聚。 纪子期看着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庞,那面上的感激和不舍,瞬间抹去了陈之澈之事带给她的阴影。 这个世上,总有些事,需要有人义无反顾地去做! 至于结果,公道自在人心! 因为有向导带路,纪子期等人很快地进入了天凉。 她命杜乐赏了些银两给那几人后,开始了前往东林的行程。 有了先前的经验,每走一段路,便找个当地熟路的向导带路。 因而虽然因为纪子期有孕在身,行走得慢,反而比第二位派出去,被茫茫雪原转晕了头的暗卫快了些。 —— 杜峰确实受了伤,那箭距离心脏位很近,若不是他警醒,怕是已当场一命呜呼了。 在他昏迷的第三天,杜康眼见军中一片混乱,几位大将军谁也不服谁的领导,原本最有话事权的军师,性子又有些弱,震不住众人。 他无可奈何之下,不敢将此信息告诉杜元帅,便向杜安杜喜写了求救信。 毕竟从苍月来东林,比从京城来东林,要快得多。 杜峰昏迷了七天后醒了过来,杜康欣喜若狂,军医却被他强烈的求生欲给吓到了。 按他的经验,杜峰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才能醒过来。 不过杜峰虽醒了过来,却无法处理军务,只能卧床休养。 这样的杜峰,对军中来说,醒与没醒,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对杜康来说,就不一样了。只要醒了过来,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上次对战中,杜峰虽受了伤,星宿军亦受到重创,这段时间内,没敢轻易发动进攻。 在杜峰醒过来的十五天后,杜安杜喜赶到了。 有了二人的帮助,还有两位站在杜峰这边的将军,很快的,东林军便被逐步地收服中。 杜安杜喜到后的第五日,杜乐派来的第一名暗卫到了。 当时几人正在杜峰帐中,杜安还以为那人是来报告纪子期等人的行程,快道:“是不是少夫人的消息?” “是的。”那人犹豫了一阵,老实道:“少夫人消失不见了!” “什么?”几人大惊。 杜峰本就伤势未愈,一听之下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杜安冷静问道。 “就在两位杜大人连夜离开的第二天中午时分发现的。”暗卫道:“杜乐首领去找了曹大人,曹大人进宫去找了苍月皇帝,属下被派来传信。” 他的面上露出羞赦,跪在地上,声音带着自责,“在发现少夫人不见的那天中午,月陵及其周边,突然下起了大雪。 雪势之大,据月陵百姓说,前所未有。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月陵已经白茫茫一片。 属下追着二位大人的路途中,马陷进雪坑,伤了蹄子,花了长好时间才走出哈丝。 因而这信息如今才送到,属下无用,请少爷及大人们责罚!” 京城雪少,杜府暗卫未曾有过在雪地里生存的经验,这能怪得了谁? 而且此刻,谁还有心情去责怪他? 关键是,少夫人现在如何了?杜安杜喜对望了一眼,想起少夫人肚子里的两位小少爷,默契地闭上了嘴。 他们原本按照纪子期的吩咐,等她到了,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杜峰,所以二人绝口不提。 现在,更没有说的必要了。 万一出了事…… 两人各自在心中呸了一口,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一旁的杜峰却已霍地站起了身,“杜康,准备一下,本将军要前往月陵!” “什么?”杜康失声叫道:“将军,行军期间私自离开东林,是重罪,要被砍头的!” 杜峰厉眼扫向他,沉声喝道:“快去!” 杜康被他震住,无奈用眼神向杜安杜喜求救。 杜安杜喜亦同时被惊住了,杜喜悄悄朝杜康使了个眼色,作了个动作。 杜康不敢,被杜喜一瞪,只得讪讪低下了头。 他小步挪到杜峰身边,伸手扶住他,“将军,您先坐一会,小的这就去准备!” 杜峰不疑有它,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刚坐下,颈后一阵剧痛,头一歪,晕了过去。 杜康哭丧着脸唤了两声,“少爷,少爷!” 见杜峰毫无动静,然后转向杜安杜喜,“你们可要帮我作证,不是我要打昏少爷,是你们两人指使的!” 杜安杜喜咳嗽一声,扭头看天。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自己作证是自己出的主意吧! 杜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床上,动弹不得,而且全身无力,显然是被下过药。 一旁的杜康正坐在边上打着瞌睡。 杜峰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刻,眯起眼,咬牙切齿,“杜康!” 杜康被惊醒,看到冷眼看他的杜峰,心里直打鼓,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少爷,您这么快就醒了? 军医说那个迷药吃了,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会醒的!少爷,您好厉害!” “杜康,解开绳子!”杜峰冷冷道。 杜康跨着脸,“少爷,除了这事,小的什么都能答应您!” 杜峰哼了一声,“杜康,你连少爷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少爷!”杜康苦兮兮道:“除了这事,小的什么都听您的!” 杜峰心里气极,不自觉带上一丝怒意,声音却比任何时候还冷,一字一顿道:“杜康,若期期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轻饶你!” 杜康听不到那威胁,却听出了声音里的悲凉,忍不住一颤。 倘若少夫人真出了事,少爷,会独活吗? 可是,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去送死,他怎么能做到? 杜喜已经带上那些暗卫往苍月去了,杜康唯有在心里暗暗祈求:求老天爷保佑少夫人一定要平安无事! 杜喜等人为了节省时间,日夜不停歇,专走捷径。 而纪子期等人,因她有孕在身,只能走平敞的官道,或刚修好的商路。 两队人马,在杜喜往回走的第五天,擦肩而过,却都不知道。 十一月中旬,纪子期到达了东林军营。 首先见到她的,是杜安。 他惊大了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少夫人平安回来了,杜喜却毫无信息。 “杜峰呢?”纪子期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杜峰所在。 杜安下意识地指了指杜峰的营帐。 纪子期立马大步朝营帐走了过去。 少爷和少夫人均无事,实在太好了。 杜安不知道纪子期知不知道杜峰无事的消息,但此时纪子期已走远,他便拉了一旁的杜乐,开始询问整件事情的缘由来。 杜康不在,纪子期掀开帘帐,看到的便是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杜峰。 为何会被绑住?难道是中了什么毒,一醒来便会发狂攻击人? 若不是,杜康等人,怎会舍得绑住他? 纪子期的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她咬着唇,颤颤微微地走向床边。 一步一步,好似有千斤重。 她坐到床边,伸出手颤抖地抚上杜峰的脸。 杜峰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唇上因缺水而现出许多干枯的裂痕。 眉头紧锁,好似在担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 纪子期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她轻声唤道:“杜峰。” 床上的男子无一丝反应。 “杜峰…”纪子期伸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杜峰仍是一动不动,只眉头皱得更厉害。 纪子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捶他的肩,边哭边骂:“你个混蛋,我都活下来了,你那么久了,为什么还在晕睡?为什么还不醒来? 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害怕?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终于来了,你还不醒来! 杜峰,我告诉你,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会嫁给别人,让你的媳妇儿给别的男人睡,让你的娃喊别的男人阿爹! 杜峰,你个混蛋!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一定会做的!” “你敢…”床上的杜峰突然轻咳两声,眼还闭着,嘴却微张着,十分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纪子期一下子傻眼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还张着,手还保持着要捶人的姿势。 她咽咽口水,擦掉脸上的泪,试探着唤了声,“杜峰?” 床上的杜峰喘了两口气,缓缓道:“你相公还没死呢,你想都别想!” 正文 185、东林(一) 纪子期一下子傻眼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还张着,手还保持着要捶人的姿势。 她咽咽口水,迅速擦掉脸上的泪,试探着唤了声,“杜峰?” 床上的杜峰大力喘了两口气,缓缓道:“你相公还没死呢,你想都别想!” 纪子期顾不上他说的话,喜极而泣,扑到他胸膛用力搂住他,欢喜叫道:“杜峰!你醒了!你没事,太好了!” 胸前的伤口处被纪子期用力一撞,痛得他闷哼一声,却不出声。 好久没同媳妇儿柔软的身子接触了,杜峰心里高兴,痛也不想出声阻止。 倒是纪子期想起他先前是伤在胸口,忙松开他,四处摸索,担心道:“杜峰,撞到你伤口没?痛不痛?” 杜峰呶呶嘴,眨眨眼,“媳妇儿,来,亲一个就不痛了。” 纪子期娇嗔白他一眼,如他的意俯身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久未尝肉的男子自是无法满足,声音低沉,“期期,帮我松绑。” “他们为何会绑住你?”纪子期有些迟疑。 一想起这事杜峰就咬牙切齿,“杜府暗卫前来送信,说你消失了,杜康几人不许我去找你,趁我有伤在身,悄悄将我打晕,然后绑在床上,每日里还喂些迷药给我吃。 你刚来的时候,正是喂了迷药没多久,昏睡了过去。” 竟是如此?纪子期慌忙帮他解开了绳索。 杜峰活动活动手腕,恨声道:“晚些时候,定要重罚那几人!” 纪子期忙搂住他腰,“杜康做得对!如果是我,要奖他们,不许罚!” 一个要罚,一个要奖,自是无法达成共识。 杜峰眼珠子一转,搂着她的手臂一紧,嘿嘿笑道:“媳妇儿,也成,如果你将为夫侍候爽快了……” 纪子期心中呵了一声,想得倒是挺美,可惜了…… 她故意用已略有些突起的小腹蹭他一下,娇声道:“相公,这么久没见,有没有发现我变了?” “没啊,”杜峰被她一蹭,身上顿时火起,亲她一口,调笑道:“还是那么让相公我稀罕。” 臭男人!纪子期心中翻个白眼,语调微扬:“没发现我胖了点?” 好像是!不过杜峰自成婚后,知道有些实话是不能实说的,“媳妇儿没胖,就算真胖了相公我也喜欢!” 睁眼说瞎话!纪子期心里吐槽,面上却是笑开花。 她站起身,用手抚着小腹,侧身站着,扭头笑眯眯道:“杜峰,胖了没?” 杜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发呆。 这是什么情况?才几个月,就胖成这样了? 纪子期见他傻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 她重新坐回他怀里,在他耳边吐着气,带着柔情轻声道:“相公,你快要当阿爹了。” 久未尝肉的杜峰哪经得起如此撩拨,身子迅速僵硬起来。 可“你快要当阿爹了”几个字,又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他要当阿爹了?杜峰的眼光傻呼呼地落在纪子期的肚子上。 “而且是两个!”纪子期继续呼着气,“御医说是双生,相公,你好厉害!” 双生?一次生两个?杜峰终于缓过神来。 面上惊愕神色立刻被狂喜代替,他想搂又不敢搂,小心翼翼到不如如何是好的模样,让纪子期愈发笑开怀。 杜峰双眼冒着光,不住问道:“是真的吗?期期!是真的吗?” 纪子期含笑点点头,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小腹上,“杜峰,你摸摸看,现在还不怎么动,不过很快你就可以跟他们一起玩耍了。” 衣衫穿得多,隔着衣衫,杜峰不敢用力,只轻轻搭在那上面,动也不敢动。 “杜峰,晚上的时候,脱了衣衫让你摸好不好?”纪子期靠在他胸膛柔声道。 本来说的是摸肚子,可这话又充满了歧义。 杜峰满心的欢喜突然就散了不少。 他已经当了四个月和尚了,现在期期怀孕了,加上孕期加上坐月子,最少得有七个月不能碰! 啊!啊!杜峰在心中狂呐喊,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 可是,这能怪得了他媳妇儿吗?这是他自己造的孽! 纪子期看不到自家相公面上的神情,听不到他心里的哀叹。 她紧紧搂着他,感受着他的心跳,满意地闭上眼。 心里的担忧一散去,睡意便袭上来了。 杜峰见怀中人儿久久不动,轻轻晃动她,“期期,期期。” 纪子期顺着他的臂弯往下滑,好似昏过去了一般,吓得杜峰大叫:“杜康,杜康!” 听到呼唤的杜康和杜乐齐齐奔了进来。 “怎么啦?少爷!”杜康急道。 “快去传军医!期期昏过去了!”杜峰大声道。 杜乐上前看了两眼,淡定道:“少爷,少夫人只是睡着了。” “你确定?”杜峰狐疑。 杜乐肯定地点点头,“少夫人自从有了身孕后,就一直十分嗜睡。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少爷您的伤势,又经常赶路,一直睡得不是太好。 如今见到少爷您平安无事,放下心来,便睡着了。” “真的?”杜峰仍有些不相信。 “真的!少爷,估计睡到晚上就会醒了。”杜乐肯定点点头,“不过少爷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小的去唤御医过来。” 从纪子期知道有孕开始,陪在她身边的就是杜乐,所以杜乐倒是学到了不少孕爸知道的消息。 杜峰松口气的时候,又忍不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来他得去恶补一下有了身子的妇人的一些注意事项了。 只是隔了这么久才见面,他不舍得这么快就与她分开。 将杜乐杜康赶出去后,他将纪子期放平,拥着她躺到了床上。 杜峰身上的迷药未散,刚才本就是强撑着。 如今纪子期平安在他身边,心头大定,不一会也进入了梦乡。 好久未曾安心睡个好觉的,除了纪子期,还有杜峰。 他自从知道纪子期消失的消息后,亦未曾好好休息过。 两人这一睡,均睡到了天黑才醒过来。 醒来后的二人,肚子同时发出咕咕地叫声,看着心中想念了许久的熟悉的脸,相视一笑。 怀孕后的纪子期,饭量大得惊人,如今心情放松下来,更是吃得巨多。 杜峰在一旁看得笑眯眯。 能吃好,吃得多,肚里的孩子才长得快! 晚上洗漱完后,纪子期打了几个哈欠,催促杜峰快点歇息,杜峰却磨磨蹭蹭不愿上床。 他实在怕自己不小心化身成狼,伤了纪子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纪子期强忍着睡意,“杜峰,你不想摸摸吗?” 她说的是摸她肚子,感受一下肚子里的孩子,杜峰也知道,可这心思,总忍不住想到别处。 他咽咽口水,艰难道:“期期,你先睡,我还有点公务要忙。” 纪子期不解地眨眨眼,看他发着光的眼,不断滑动的喉咙,嘴里说要走,脚却似钉在地上般迈不开,哪有不明白的? 她噗嗤一笑,扭动着身子,娇声道:“相公,过来嘛~我有话跟你说~” 声音又酥又媚,本就火起的杜峰愈发难捺,他暗哑着声音,“期期,有什么话就这么说。” 纪子期顾不得天冷,故意掀开被子一角,将赤裸的白嫩手臂伸出来,隐约可见半个浑—圆。 然后伸出食指,朝杜峰轻轻勾动,抛个媚眼,“相公,快过来~” 杜峰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过去,可他的双腿却不由自主的,被床上的小妖精给勾了过去。 纪子期半坐起身,被褥滑到腰间,露出水红色的肚兜,衬得肌肤莹白似雪。 她勾住杜峰的脖子,吐气如兰,娇艳小嘴儿一开一合,“相公,御医说,三个月后,只要轻点,是可以的。” 她说的并不明显,杜峰却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可以的”意思。 “真的?”杜峰紧盯着她唇,喘着粗气。 “嗯。”纪子期轻声娇哼,“要是相公不想的话,那我先睡了。” 说完作势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作势就要钻进被窝里。 杜峰已快速地将她压在了床上,对着那嫣红的小嘴儿,狠狠吻了下去。 怀孕的身子有些敏感,在杜峰刻意地挑—逗下,纪子期很快就投降了。 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身上的男子很迫切,顾忌着肚中的孩子,始终很温柔。 这温柔却让她更难受,像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那般难受。 她心里有些羞怯地想,她好像有些变坏了,但,她的相公杜峰肯定会更喜欢! 许久后,两人终于得到了满—足。 对于身边的男子来说,一次远远不够,可,谁叫他的媳妇儿现在是个孕妇呢? 偶尔能让他开开荤,吃吃肉,已经很不错了。 纪子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快午时,床上除了她一人之外,边上还放着盘子,里面装着几大碗饭菜,正冒着热气。 看来是同杜乐打听过她的作息了,否则时间怎么会掐得这么准? 纪子期满心欢喜,起身洗漱后,几大碗饭菜哗哗地便下了肚。 那速度,那份量,即便是军中最大饭量的汉子也会被吓到。 用完膳,纪子期准备外出走动走动消消食,杜峰已掀开帐,走了进来。 “期期,醒了?”杜峰快步走向她,看到一旁干干净净的饭碗,越发笑得明朗,“吃饱了?” “嗯,”纪子期向着他走去,然后挽住他臂弯,“杜峰,陪我出去消消食。” 杜峰抽出手臂,小心翼翼扶着她,“好。” 军营里,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杜峰担心纪子期受到惊吓,对胎儿不好,便专往一些人少的地方走动。 然而纪子期还是感觉到了军营里非同一般的气氛。 看来又要打伏仗了,她心里想。 然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即使是在现代,各国对于海湾以及水域之争都日益严重,何况在这资源缺乏的古代。 不是为了战而战,是为了领土完整而战。 两人一路行走,说着些家常话。 却见迎面跑来的杜康突然站立不动了。 “杜康!”纪子期道:“有事吗?” 杜康看了一眼杜峰。 纪子期眉一皱,“可是有军务要找杜峰相商?” 杜康点点头,“几位将军还在那等着!” 原来是偷溜出来陪她的!纪子期拍拍他的手,道:“杜峰,正事要紧,你先去吧。让杜康陪我回去。” 杜峰松开她,转身朝杜康刚来的方向走去。 回营帐的时候,纪子期突然道:“杜康,近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杜康道:“探子回报,弥星军这几日准备发动进攻了,今日将军和几位将军便是在商议对策。” “可是有什么难处?” 杜康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将军交代了,说少夫人您怀着身子,不想让您操心,谁要是敢在您面前多嘴,一律军法处置!” 看来是有些严重了!纪子期若有所思,换了话题,“那你可以说说先前的战绩如何。” “输多赢少!” “为何会如此?”纪子期奇道,就算投石机派不上用场,但黎国军队的射箭准确率已大大增强,且后方供给充足,为何会输得如此惨? 杜康闭着嘴不出声。 看来这个不允许回答了!纪子期又道:“弥星军擅长什么?” “凫水。” “凫水?”纪子期又好奇了,“这跟打胜仗有什么关系?东林军长期生活在水边,也会凫水,为何会输?” 杜康又不出声了。 看来是跟打仗有关系了!纪子期道:“杜康,你家将军吩咐你不可以多嘴,有没有说不可以多手?” “什么意思?”这下到杜康不解了。 “意思就是,”纪子期突然对着他灿烂一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不可以说,可以写啊!” “少夫人!”杜康哭丧着脸,“要是将军知道了,小的会被打死的!” “怕什么?不是还有少夫人我吗?”纪子期一挺胸膛,“你先前打晕了你家少爷,他可有跟你算账?” “没,只是狠狠瞪了小的几眼!” 纪子期笑眯眯道:“那就是了。因为少夫人我说你有功,不应该罚,而应该要奖才对! 所以,放心吧,有少夫人我帮你顶着,不会有事的。” “真的?”杜康半信半疑。 纪子期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孔道:“杜康,我的能力别人不知晓,难道你还不知晓?在天凉时的那些事情,难道你都忘了?” 杜康道:“少夫人的能力,小的自是清楚!只是您现在有了身子,小的也不敢让您过多操劳,万一伤了两位小少爷,小的一万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这是我的孩子,我自是比任何人都看重。”纪子期保证道:“只要稍有不舒服,我便会停下来。这点你放心!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问问杜乐。当初坚持从苍月过来东林时,我也是如此跟他说的。现在不是好好的?” 杜康想了想,点点头,“少夫人,若是将军真怪罪下来,您可得帮小的扛着啊!” “没问题。” 在杜康的描述中,纪子期知道了东林军之所以落败的原因。 原来弥星军暗中花了几年的时间,培养了一群水军。不是在船上作战的水军,而是专门在水里作战的水军。 这群水军被称为蛙军,他们穿上了一种特制的贴身凫水衣,在水里来去自如,速度非常之快,经常潜入东林军船只底下破坏船只,或从水中放冷箭,杜峰便是因此而受的伤。 东林军的箭术虽准,对付船上的弥星水军绰绰有余,然而对水里的蛙军却束手无策。 一来那些蛙军速度非常快,二来即使瞄准了,趁蛙军不备偷偷放箭,也总是失了准头,反而惊动到对方,让对方跑掉了。 杜峰未来东林之前,原东林主帅也想过训练一批水底的蛙军,在水中与之抗衡。 但是那身特制的衣衫,成了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凫水衣一般是用大鱼鱼皮制成,东林军尝试了数种,仍是找不到能与弥星蛙军所着之凫水衣相媲美的材质。 因而大部分本地东林军,即使本身擅长凫水,但跟穿了特制凫水衣的弥星蛙军一比,差距实在太大。 第一批精心挑选出来的东林蛙军共三百人,训练了半年后,第一次出战便全军覆没,被星宿蛙军尽数斩杀于水底。 而后,原东林主帅便放弃了与弥星蛙军,在水底直接对上作战的想法。 在船上对战时,东林军基本能占优势,但一旦星宿蛙军出动,局势瞬间扭转。 东林船只遭到破坏,其将领及一些好手频频受到突袭,原东林主帅便是受到偷袭而丧命。 杜康还未说完,纪子期已明白了问题所在,因为光影折射的关系,用在陆地的射箭方式向水中目标射箭,自是不行。 “弥星的凫水衣是用何材质制成的?”纪子期问道。 杜康道:“听东林本地人说,是一种特别大的鱼的鱼皮制成的。这种鱼东林没有,只有弥星那边另一块水域才有。” 那难怪了!凫水衣没有对方的先进,射箭准确率又不高,难怪会输多赢少。 她没办法改进凫水衣,但她可以提高射箭准确率,“杜康,你去帮我准备两样东西。” 纪子期轻声地说出了她需要的东西。 “少夫人,您是肚子饿了吗?”杜康听完后有些不解,“要不小的让火头给您煮熟了再送过来?” 纪子期笑骂道:“乱想什么?快去!给你一个时辰准备!” “是!”杜康不明所以,只好应了下来,转身欲走时,纪子期叫住了他。 道:“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先瞒着你家少爷!我先回营帐里等着,准备好了让人唤我过去!” “是!”杜康领命而去。 纪子期回营帐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杜康来了,“少夫人,按您的吩咐,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好!”她点点头,出了营帐,一手扶着腰,跟着杜康去了一处略偏僻的地方。 杜康不知从哪找个块布,然后用两根棍子一搭,完全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并派了两个新兵在不远处守着,防止有人过来。 纪子期到的时候,四个士兵拿着长弓背着箭壶,看着大木盆里游来游去的鱼发愣。 这杜前锋唤他们几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看,鱼? 军中军令如山,官大一级压死人,几人满心不解,看到前来的杜康,也只是恭敬的道了一声:“杜前锋!” 不只是他们不解,杜康也不知这少夫人葫芦里卖什么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然后往边上一闪,露出在他身后的纪子期身形,对着几人道:“这位是将军夫人!” “见过将军夫人!”纪子期昨日才到,军中许多人并不知情,如今乍见一娇滴滴的美娘子,又是将军夫人,那几人一下子慌了手脚。 “几位兵大哥不必多礼!”纪子期见那几个士兵面红耳赤,微笑道:“今日让杜前锋请几位来,是想让几位兵大哥帮点小忙。” “将军夫人请吩咐!小的万死不辞!”几人急急表态。 纪子期赞许地点点头,“几位兵大哥,请试试用箭,射这木盆里的鱼。” 木盆很大,里面只有一条不大不小的鱼,时而游得欢畅,时而静止不动。 几位士兵面面相觑,面露不解,但军人天生对命令不问对错,只管执行,因而虽不解,还是拿起手中的弓箭走到了木盆边。 一位士兵按命令行动了,举弓,瞄准,放! 就在他放手的那一刹那,盆中原本静止不动的鱼,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动。 鱼动的速度远没有箭射出的速度快,然而那箭还是没有射中,从鱼身划过,惊得那鱼四处乱窜。 当鱼在木桶里快速游动时,更难射中目标。 当第二个士兵举起弓欲箭射向那鱼时,纪子期伸手阻止了他。 慢慢地鱼游得累了,开始缓慢停下来,直到完全不动,纪子期才放下了手,示意他可以了。 同样的结果,仍是没有射中。 同先前一样,被惊到的鱼又开始飞窜。 在鱼停止后,第三个士兵放箭前,纪子期突然伸手,将他的手臂往下压了几公分。 倘若那水里的鱼是射箭场的箭靶,此箭出去,必然脱靶。 那位士兵有些惊讶,却见纪子期点点头,示意他放箭。 他虽不懂,还是依言松开了手。 在另外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扑的一声,箭从鱼肚处穿过,那条鱼挣扎了两下,慢慢浮了上来,水色开始是粉红,慢慢变得鲜红。 纪子期忙捂着嘴扭向了一边。 只是那血腥味却还是不断飘到她鼻子里,令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杜康此时,已经明白纪子期的用意了。 当初在天凉战场,她可以利用风速风向来提高命中率,这一次,想必是用她的计算方法,来提高水中射箭的命中率。 如此一来,那些弥星蛙军,便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这胜利,指日可待了! 杜康兴奋不已,看到面色有些苍白的纪子期,忙命人将木盆搬远点。 他知道刚刚那一箭之所以能射中,是纪子期的功劳。 那四个士兵却以为是纪子期纯粹是运气好而已。 纪子期胸中翻滚一阵后,舒服了些,便让杜康唤人多拿几个木盆过来,并单独拿两个桶来,一个装活鱼,一个用来装射中的鱼。 杜康很快地就让人准备好了这一切,空气中充满了鱼腥味。 纪子期的胃,又开始折腾她了。 不得已,她只好拿出手绢,覆住半边脸。 手绢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暂时阻隔了那股腥味,这才好了些。 四个木盆,四个士兵,拿着弓箭,蓄势待发。 纪子期逐一帮其调整姿势,咻咻咻,木盆里水花飞溅,不一会便变成了血红。 闻不到腥味,却看得到那血红,纪子期很自然的,便在脑海里想像到了那红色的血丝的味道。 她终于忍不住,小跑到一旁,大吐特吐。 几个士兵莫名其妙,杜康乐呵呵道:“少夫人肚子里有两个小少爷!” 原来如此!几个士兵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只是几个小光棍,哪里知道肚子里有两个小少爷,跟将军夫人呕吐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扁,故意装出懂了的样子而已! 这样下去不行!纪子期皱皱眉,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 她闭上眼,边平复胸口的不舒适,边想新的办法。 片刻后,她唤道:“杜康!” 杜康小跑着来到了她身边。 纪子期吩咐道:“去拿几个木桶过来,然后找几根一米左右竹条过来,记住,长点或短点都没关系,关键一定要直!” 一时半会,竹条不好找,杜康灵机一动,找来了几根长棍,“少夫人,这个可以吗?” “可以!”纪子期点点头,“将木桶里装满深浅不一的水。” 杜康依言照办。 一切就绪后,纪子期让那几个士兵围到了木桶边,然后将长棍放入深浅不一的水中,“几位兵大哥,这水底下的长棍,能看出有什么不同吗?” 几人仔细逐一观看,终于有一人开声道:“水底下的棍好像是折断了的一般。” “如果不是有木桶水位线对比,好像水深水浅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弯得更厉害些。” “不错!几位兵大哥的观察力都非常强。”纪子期点点头,“几位是看着这几根木棍放进去的,在放进去前都是直的。 至于为何放到水里后,好像变弯了或者是折断过,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就不同大家细说了。 我给大家看这个的用意,是想告诉大家:本应是直的木棍进了水后,看上去变成弯曲。 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水底下物体,它所在的实际位置,并不是我们眼睛看到的位置,就像现在大家看到的木棍一样。 刚才在用箭射鱼时,我有意调整了各位的射击角度,相信几位心里都很清楚,如果是在正常射击训练中,如果那条鱼是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射中的。 但刚刚,大家都射中了。如果按照我的方法训练,如果这几条鱼,是那些弥星蛙军……” 纪子期没有将话说完,因为她这话一说,那几位士兵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或许他们并不明白将某物放入水中后,为何物体实际位置与眼睛看到的不一致。 但对他们来说,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将军夫人说的是对的,那么弥星蛙军,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箭下亡魂。 而他们,则会成为东林军中的英雄! “将军夫人!”几人激动大声道:“小的一定按将军夫人方法进行训练!” 纪子期满意点点头,微笑道:“这是第一步!几位先将木盆中射鱼的准确度提高。第二步,咱们要到水里去亲自验证。” 盆里的水深有限,而水深却会影响物体实际位置的判断。 她需要对不同的深度,计算不同的结果,调整相应的射箭角度。 趁着杜峰还未回营帐,纪子期先回营帐躺下休息,装作一直都在帐中。 弥星军不日便要发动进攻,杜峰这几日早出晚归,并未发现纪子期的异常。 射鱼练得差不多了,这日,纪子期和杜康等人来到了水边。 几人乘了一艘小船。 船上准备了几根麻绳,还有,一大堆的萝卜。 这将军夫人行事有些出人意表! 除了杜康隐约明白纪子期的目的外,另四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却聪明的一致保持沉默。 麻绳每一米便打了一个小结。 纪子期让杜康在绳一端绑了一个大萝卜,然后扔到了水里,麻绳的另一端仍拽在杜康手里。 按照要求,杜康扔下去了大约半米的麻绳。 纪子期让一个士兵来到船头,示意他射向水里的大萝卜。 士兵瞄了瞄,然后运气开弓,瞄准,调整角度,放! 没中! 士兵有些不相信!要知道这几日,他射鱼的准确度可是最高的。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纪子期,眼里全是疑惑。 纪子期道:“这是由于水深浅不同造成的,先前在木盆里,水深有限。你再试一试。” 士兵从箭囊里重新抽出一支箭,搭上弦,纪子期伸手调了一下角度,“可以了!” 咻!箭直射入水中,只带起细微水花,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插在了萝卜上。 中了! 几个士兵忍不住惊呼出声! 纪子期示意杜康将麻绳又往下放了半米。 再拉弓,再调整,又中了! 几人猛地站起身,船身一阵摇晃,差点摔下去。 杜康大惊,生怕几人不小心将船弄翻了。 现在冬天,几个大男人掉下水,身子强健没啥事。 可他家少夫人怀着两个小少爷,万一掉到水里出了事,谁担得起? 先前想着马上就可以解决弥星蛙军,杜康一直很亢奋。 直到此时遇到此险景,杜康回过神来,才真正地开始后怕起来。 要是少夫人少了一根头发,少爷定不会轻饶他! 杜康急忙大声喝止了几人的行为,然后命人将船划到了岸边。 纪子期不解道:“杜康,才刚开始,为何这么快就回去了?” “少夫人!”杜康心有余悸,仍怦怦跳个不停,“您现在身子贵重,万一出了好歹,小的我可担当不起啊! 要不您像以前一样,将法子写下来,小的带他们训练即可,有问题再向少夫人您当面讨教!” 纪子期刚刚被船上那一晃动也吓了一大跳,虽说那几人并不是有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个缺心眼的,一个激动真将船给弄翻了怎么办? 她不敢也不愿冒这个险。 杜康如今一提出这个方法,纪子期略想了一阵便点头同意了。 倒是那四个士兵反应过来后,个个缩着个头,像鹌鹑似地动也不敢动。 纪子期将昨日画好的图,拿出来给了杜康,里面每水深一米画了一张小图,并注明了调整的角度。 略略给几人讲解后,便坐在岸边看几人训练。 不远处的船上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有惊呼声,有惋惜声,更多的是兴奋地叫声。 没了纪子期在船上,刚开始心里还有些愧疚的几人,还能勉强控制一下激动的情绪。 慢慢的,个个都放开来了。 在船上萝卜一个个被箭射中后,几人开始兴奋地手足舞蹈。 然后纪子期听到杜康惊慌大叫:“小心点!” 结果,果然是乐极生悲,船终于受不住几人无所顾忌地晃动,翻了。 看来这船上缺心眼的不只一人! 纪子期张大嘴,看着几人扑通扑通跌落水。 她不知是该大笑,还是该喊人来。 然后,一个一个的脑袋从水里钻了出来,互相大骂起来。 杜康伸手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吼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提醒过多少次了!不要乱蹦!这下好了,终于还是翻船了!冷死老子了!” 一阵风吹过,杜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继续骂道:“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还在岸边坐着!说话给老子注意点!” 那几人被训了几句,敢怒不敢言,暗中腹诽:两位小少爷,影都还没呢! 五人灰溜溜爬上岸,上岸后有风吹过,越发冷得厉害,一个个哈瞅哈瞅个不停。 纪子期哭笑不得,无奈摇摇头,“都快回去吧,别着了凉。” 几人道了声是,兔子似地飞快朝营地跑去了。 纪子期回到营帐的时候,意外碰到今日早回的杜峰。 他的神情严峻,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子期心里一咯噔,“杜峰,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可是事情都忙完了?” 杜峰上前扶她到床边坐下,轻轻搂住她,闷闷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期期,我怕是不能同你一起回京城了。” “什么意思?”纪子期抬头问道。 “这次的进攻,怕是年前弥星的最后一击,必会是全军出动。”杜峰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怕是不能分心照顾你了。” 纪子期道:“你要让杜乐提前送我回京城?” 杜峰点点头,“此次如若败了,大军怕是要后退!” 纪子期冷哼一声,猛地推开他,厉声道:“杜峰,你当我是傻瓜吗?这里又不是天凉,全是平地,说往后撤就后撤! 这里是水域,是海,除了死守,或战死,如何能退?退到哪去?” “期期,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杜峰被她动作吓得一惊,转而无奈苦笑道:“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他将她拉近,轻轻吻她面颊,“期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没有时间分心来照顾你,我让杜乐送你回京城,明天就走。” 纪子期并不应他的话,反而问道:“杜峰,你跟我说实话,这次到底会有多严重?” 正文 186、东林(二) 杜峰叹口气,也不瞒她,“弥星从前几年开始,培训了一批特殊的水军,专门在水底作战,称为蛙军,配上特制的凫水衣,在水中来去自如。 速度之快,非常人能及,又无声无息,很难发现,或潜在水底破坏船只,或偷偷浮出水面,专门袭击将领。 偶尔就算发现了,东林军亦束手无策。箭射不中,水中凫水功夫比不过。 次次对战,只要听说对方派出蛙军,东林军未战先已输,时刻笼罩在被对方偷袭的恐惧中。 今日新得消息,此次的进攻,弥星约二千蛙军将会全体出动。 以前每次对战时,对方只派约五百左右蛙军,已令我东林军无法应对。 至于为何只派五百左右蛙军,东林各将军判断,可能是因为对主的凫水衣数量不够。 因为弥星所使用的凫水衣,是弥星才有的一种特别的大鱼的鱼皮制成,那种大鱼非常难打捞,也很罕见。 如今全体出动,或许是因为凫水衣数量已备齐,索性全力进攻,打算一举将东林水域拿下。” 杜峰搂紧她,“期期,事情或许很严重,但也没有你想像中那么严重。东林军或许水上作战不是弥星军的对手。 但上得陆地来,弥星蛙军根本起不了作用,东林军无论如何也可守住最后的防线。” “杜峰,”纪子期冷静道:“水域一旦失守,那东林附近靠海为生的上万百姓怎么办? 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允许东林水域被弥星军夺去?到时候,朝廷命令一到,除了死,便是战!” 杜峰还欲说,纪子期已伸手掩住他的嘴,眼里亮晶晶,“杜峰,我已想到了对付弥星蛙军的法子!” “你已经想到了法子?”杜峰惊呼。 “嗯!其实我这几日天天和杜康一起,就是在想办法对付弥星蛙军!”纪子期含笑点点头。 “杜康?”杜峰忍不住皱眉。那个臭小子,不是警告过他,不得打扰期期养胎的吗? 纪子期见他神情,知道他在怪罪杜康了。 她回抱住他,在他怀里蹭,娇声道:“杜峰,你可不许罚杜康!我跟他保证过,不会让你罚他的!” 杜峰被她蹭得火起,眼含警告地瞪了怀中的小人儿一眼。 纪子期赶紧地转移了话题,“杜峰,你不想知道是何法子吗?” 杜峰的思绪果然被牵回到了先前的思绪上,将杜康不听他命令的事给抛在了脑后,“期期,你真的想出了法子?” 纪子期大力点点头,然后将方法大概讲了一遍,讲得有些口干了,便伸出舌舔了舔唇。 “今日有些夜了,水里看不清楚,明日我让杜康几人示范给你看!” 杜峰听完后,双眼冒光,激动得不行,眉间忧郁一扫而空。 如此一来,破解弥星蛙军的难题即日便可攻破了。“媳妇儿,你真棒!” 男人一兴奋,本就浑身血液翻滚,怀中女子还不自觉地舔唇,更是看得他火起,瞬间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落下。 吻得兴起,在纪子期来不及的抗议中,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轻点,小心孩子!”她惊呼。 “是!媳妇儿!”应她的是男子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欢愉和迫切。 一夜缠绵,早上醒来的时候,杜峰已经不在身边了。 为了让纪子期多睡一会儿,杜峰一早吩咐杜康,先准备示范用的船只和工具。 杜康开始一惊,后来见自家少爷神色平静,并未多说什么,想必是少夫人在中间协调过了。 心下暗喜,大声应了声“是”,火速跑去准备了。 边跑心里边想,看来以后得抱紧少夫人大腿才是上策! 纪子期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一艘船上是先前那四位士兵,另一艘船上是杜康及另几个新找来的小兵,主要负责绑萝卜扔麻绳。 还有两艘大船,是准备各将军营长上船观看的。 一群将军营长,站在岸边,看着忙活着的杜康等人,并未留意到后面逐渐靠近的纪子期。 大战在即,不是督促士兵操练,商议战术,而是在岸边吹海风,原本因为弥星蛙军心里烦躁的各将军,开始有些不满了。 “大将军,今日唤末将来此,就是为了看那几个小兵划船玩水?”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了,“是啊,大将军,弥星蛙军即日便会出动,营中兄弟们士气低落,末将还在头痛如何激励士气,可没时间陪您在这闲站!” “大将军,如果您没有别的要事相商,末将先行告退了!” “几位将军且慢!”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带着丝丝冷意。 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一个面容秀丽气质不俗、小腹微凸的女子走了过来。 她嘴角噙着笑,眼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刚刚说话的几人,与之目光接触的几位将军,竟被那气势震得浑身一凛。 不过是一个妇人而已!有位将军对自己下意识的瑟缩恼羞成怒,重哼一声,带着几分讥讽:“将军夫人,这里可不妇人游玩的场所!” “这位将军觉得我是来此游玩的吗?”纪子期嘴一抿,淡淡问道。 那人又哼了一声,并不出声,其意思不言而喻:你一妇道人家,跑来男人打仗的地方,除了玩还能干什么? 这位身材不高的将军,是东林本地人出身,一直驻守东林,对这新来的大将军杜峰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并不太清楚。 有位从别处随杜峰一起来的将军,确是晓得纪子期身份的,“崔将军,将军夫人乃是术数北斗蒋大师及户部林尚书的曾外孙女,本身亦是黎国三等术师。 此次受陛下委派封为使臣,前往苍月,协助苍月发展,任务完成后,顺道前来东林与大将军汇合。” 那又如何?崔将军翻个白眼,毫不掩饰地将不屑表现在脸上,“将军夫人的能力,末将佩服!不过这战场始终是男人的战场。 将军夫人又有孕在身,为了腹中小公子着想,夫人还是请先行离去吧。” “刚刚陈将军再介绍的时候,还漏说了一点!”纪子期微微一笑,声音虽淡却带着十足的穿透力,“我不只是京城的纪小雪,我还是天凉的纪子期!” “什么?”不只陈崔两位将军大吃一惊,在场其他将军营长亦被惊到了。 这些将军营长因为身份和职业的关系,对朝中及坊间大事未必会关注,但对各地战场之人或事,却是异常关注。 黎国的军事管理,每一处边境均有固定人员驻守,但每逢战事,亦会有从其他地方前来的将军支援。 因而,崔将军及其他一些将军营长虽从未离开东林,对其他战场上突然崛起的人物却了若指掌。 比如,天凉的纪子期,一个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小少年。 利用风速风向,提升了黎国军队所有士兵的射箭准确率,提高了户部后勤军需物资供给的速度与准确率,保证了为国捐躯的将士遗孀的抚恤金。 这些功劳,在外人眼中,看起来远比不上一位将军带领众将士打赢一场胜仗,来得风光漂亮,惹人瞩目。 然而,在所有将士的心目中,纪子期的这些功绩所带来的结果,才是真正能让他们保命,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能让他们从心底真正感激和敬仰的! 只是,那个少年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又一夕之间销声匿迹,只在黎国所有将士心中留下一声叹息,让无数无缘得见的将士扼腕! 斯人已不知所踪,后人只能缅怀! 如今,这个将军夫人,一个身怀有孕的十七八岁女子,却说她就是当初天凉战场上的纪子期? 若按岁数来看,倒也合得上。 只是,众人震惊之余,又有些疑惑,天凉的纪子期,不是说是个少年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女子? 难道是因为天凉的纪子期是女子,所以才是她消失不见的原因吗? 纪子期看着一张张精彩万分的脸,只轻轻一笑,并不过多解释。 她身为女子,女扮男装上战场,虽说这中间有部分是皇帝陛下的缘故。 但对于军中只有男子,以及对她的名声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 因而知道的人,全都守口如瓶。 也因为如此,纪小雪就是天凉纪子期一事,并未在黎国军中宣扬开来。 纪子期先前从未想过,要特意向别人提及,她就是天凉纪子期一事。 但刚刚来的时候,听到那几位将军对杜峰的言语挤兑,她的心中无端就起了火。 因为黎渊的缘故,她与杜峰相约,各自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连皇帝陛下都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 所以杜峰不停征战,用自己的能力征服黎国的军队,树立他在军中的威信。 但威信不是一两日甚至一两月便可建立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杜峰来东林时间并不长,且并未带领东林军与弥星军的对阵中取得过胜利,反倒是自己还受了伤。 若不是杜安杜喜及时赶到,协同陈将军等人暂且控制住了局面,只怕东林会更乱。 纪子期其实并不知晓天凉纪子期,在黎国将士心目中的地位。 但她猜想,以黎国军队的流动性来判断,相信不少人应该都听过。 现在她已是将军夫人,这一生,如果没什么意外,都会和军队捆绑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她是天凉纪子期一事,若说出来对杜峰有一定的帮助,何必再隐瞒呢? 纪子期看着众将军的神情,心中猜测,或许天凉纪子期在军中的名声,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深远些。 何止是深远?崔将军及另外将军营长,在心中还未完全确定的情况下,看她的神情,都不自觉带上了敬仰。 杜峰含笑看着这一切。 在众人复杂的神情中,上前去轻轻扶住了她的臂弯,“期期,小心些!” 那温柔的语调,听得各位将军,浑身一阵鸡皮,忍不住在心里哇哇怪叫。 一旁的陈将军帅先回过神来,看着崔将军等人,道:“各位将军对咱们的将军夫人,可还有心有疑惑?” 众人沉默,微垂的头,表示了他们的默认,也掩饰住心里的震撼。 崔将军嗫嚅道:“如果,如果将军夫人真是天凉的纪子期,末将自是相信!” 纪子期微微一笑,而后在杜峰的搀扶下登上了船头。 她站在船头,转过身,运足音量:“各位将军,可有胆量随我一同观看?” 金黄色的阳光在她身上形成一圈模糊的光芒,粼粼的水光反射着她如玉的脸庞。 居高临下的架势,气场全开,仿若一位剑指山河的将军,哪里还有半点怀孕妇人的孱弱? 下面众位将军营长浑身一凛,不由自主齐声道:“是!” 人数较多,观战的船有两艘。 等所有人都上了船后,船划到了离岸边约五十米的地方,挨近了杜康等人的小船。 小船上的众人起身行礼。 杜峰朝着杜康一点头。 杜康会意的将绑着萝卜的麻绳扔入水中,不是一条,而是四条,深浅不一。 然后朝对面小船上的四个士兵比划了几个手势。 几人站起身,肃穆凛然,执弓搭箭,瞄准,调整,放! 四只箭,同时没入水中。 有细心的将军,发现那四只箭射入水中的角度是有些不同的。 片刻后,杜康示意船上的小兵,将绳子拉了起来。 两艘观战船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个小兵手中的麻绳。 麻绳慢慢被拉起,底端的萝卜浮出了水面。 “哗”,两艘船上的将军营长们,齐刷刷地站起了身。 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四个萝卜身上插着的箭。 那位崔将军瞪大眼,“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有如此疑问的何止是崔将军一人,是两艘观战船上大部分人的心声。 杜康那边已经又扔了四个萝卜下去,然后很快的,箭射出,麻绳拉起,又是萝卜身上插着箭被拉出水面。 “将军,将军夫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崔将军都有些口吃了。 纪子期正欲解释,那位崔将军突然大声道:“不,将军夫人,末将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只想问将军夫人,这个法子可以让军中所有弟兄们都练会吗?需要多久才能练会?” 他的声音带着迫切,面上全是渴求。 纪子期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着船上四个士兵道:“四位兵大哥,告诉崔将军,你们练了几天?” “崔将军,小的们一共练了三天!” “三天?”崔将军刚看到纪子期点头,心里激动得不行,如今听到那几个士兵说三天,又有些怀疑了。 那士兵点点头,“崔将军,小的们还是偷偷摸摸练习的,确实是三天!” 崔将军回想了下,这将军夫人来此地不过四五日,看来确实是三天无疑。 他的心突然就不可抑止地剧烈跳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前,头低下,以面见上官的恭敬姿态道:“请将军夫人教末将营中兄弟训练之法!” 紧接着,两艘船上所有的将军及营长,统统单膝跪地,同崔将军一样的姿势,齐声道:“请将军夫人教末将营中兄弟训练之法!” 许久未听到如此洪亮整齐、热血沸腾的声音的纪子期,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被点燃了。 她的脸被风吹得微红,她看向杜峰的双眼却亮晶晶。 杜峰面带骄傲,微笑着点了点头。 纪子期转过头,她的声音带着外人无法察觉的激动,“众位将军请起身,我身为大将军的夫人,对军中所有将士的性命,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战在即,多余的话留待日后说,半个时辰后,全军所有弓箭手此地集合,准备训练!” “是!”回答她的是更短促更嘹亮的声音,那声音里的亢奋挡也挡不住。 杜康和四位士兵再一次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纪子期回到营帐里,唤上杜安,以及几位识写会画的账房,按她的原图绘成了多份图。 一份图上大约有二十左右的小图,从水深一米到二三十米不等,只要能预估到弥星蛙军潜水的深度,便可按照上面的方式,一击即中。 “少夫人,据说这东林水域,水时清时浊,单凭肉眼,很难判断潜在水中的弥星蛙军,到底离水面多长少的距离,如若判断错误,这方法岂不失去了该有的作用?”杜安问道。 纪子期道:“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由擅长水性的东林军,将麻绳系在身上,不定期潜入水中,查看弥星蛙军的动向。 以抖动麻绳的次数,来告诉船上的士兵,他们所观察到的弥星蛙军离水面的距离。 另外,如果被对方发现了,同样以麻绳为信号,让船上的士兵快速转动绳索,将其带到水面。 弥星蛙军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水面上人工转动轮轴的速度。” “人工转动轮轴?”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同先前的投石机原理类似,大概是这样的……” —— 弥星的主帅是个黑瘦的汉子,因为长期生活在水边,面上似乎都能反光。 东林人称他为“小黑子”。 当收到探子送来的消息,道东林水军这几日的训练有些异常时,弥星主帅从鼻孔里嗤笑了一声,面上不屑一顾。 不过是强弩之末,何足惧之? 他眯起眼,倨傲的面容上,开始幻想赢了这最后一场胜利后,该向弥星国君提出怎样的赏赐? —— 十一月二十五,星宿军对东林发动了这几年来最大力度的进攻。 纪子期远在后方杜峰的营帐里,听到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撕杀声,心都揪到了一块。 在帐外守着的,依然是杜乐和阿来。 她在里面走来走去,忧心仲仲又烦躁不安,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杜峰担心从战场下来时,浑身来不及收敛的肃杀之气,惊到纪子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即使偶尔休息的时候,也是和前线战士一起,并未回营。 纪子期在营帐里忧心了五天五夜,却并没有让杜乐或阿来去打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她只知道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半夜,有时是黄昏,就会突然传来冲锋开战时的号角。 像利刀一样,刀刀刺进她的耳膜里。 她现在是孕妇,亦不能向从前在天凉时,去帮助那些从战场上受伤下来的士兵包扎伤口。 除了等,纪子期没有选择。 —— “报!”帐外是士兵抑制不住的兴奋的声音。 “说!”杜峰沉稳的声音。 “我军刚刚成功射杀弥星蛙军一百人,只有五人受了轻伤!”士兵大声道。 “好啊!”崔将军抚掌大笑,“太痛快了!哈哈,太痛快了!老子真想看看,弥星那小黑子,收到这消息后,现在面上到底是何种神情?哈哈!” “弥星现在蛙军已被射杀五百人,还有一千五百人,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不得掉以轻心!” 杜峰神情并未向崔将军一样放松,反而更加严肃,“弥星主帅为人骄傲,这两年的对战中,未曾尝过大败,只怕此次不会轻易后退。 本将军担心他一怒之下,会进行疯狂反扑,来个玉石俱焚!各位将军,请务必要谨慎小心!” 几位将军听得心中一凛,以那小黑子的为人,还真是有可能,“是!” 捷报频传,杜峰身在营中,却一刻也不敢松懈。在未取得最后的胜利前,一切皆有可能会发生变数。 弥星主帅收到蛙军逐一被击射杀,已失去五百人的消息后,果然暴跳如雷。 这些蛙军是举弥国军队之力,精心挑选出来的,无论体能、资质、功夫,均是最顶尖的,一人可抵数十人甚至数百人。 少一人,便如挖走了他心头的一块肉。 如今前方回传的消息,分批派出去的五百人,居然已被东林尽数射杀? 弥星主帅震怒之余,又有些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要知这蛙军自出战以来,几乎未曾有过被射杀致死的记录。 即使偶有中箭,最多射中手臂或大腿,其他蛙军将其快速带上岸医治,严重者退役,轻伤者继续。 哪里有被射杀过?而且还是一次五百,全军覆没? 弥星主帅张着嘴大口呼息,平息一下胸腔的怒火后,高声下令:“再派一千蛙军下水!” “是!” 大战时,只有服从,没有怀疑。 得令的将士依言下达了弥星主帅的命令。 很快,一千蛙军整装待发,不一会,便悄无声息地下了水。 密切关注这一动向的杜康,早已兴奋地杀红了眼。 他早已不再是当初在天凉战场上,只负责贴身伺候杜峰的小厮,在打仗时,在伤患营帮助军医处理患者的后勤兵了。 现在杜康,在去年天水战场的磨练中,已逐渐地成长为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将领。 除了在纪子期面前,他还是那个有点小聪明、又有点小迷糊的忠心的侍从。 此次与弥星的对战中,因为他是最熟悉如何调整角度,射中水中物体的人,杜峰让他负责了此次射杀蛙军的重任。 这是前所未有的重任!可以说,此次战役的胜负,全系于他一身。 以往的杜康,或许会担心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胜任。 如今的杜康,信心满满、斗志高昂地跪地大声道:“是!末将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如他所承诺的那般一致,他果然也没有辜负杜峰所托,弥星蛙军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 基本未给对方任何的机会,便已射得对方一命呜呼。 杜康以及负责射杀蛙军的众将士,甚至能看清对方眼见同伴死在面前时,那面上一脸的不敢置信。 只不过,很快的,那不敢相信事实的蛙军,亦步入了他同伴的后尘。 胸膛处血水不断涌出,慢慢沉入了水底。 “报告杜前锋,前方又有一批蛙军,正从各个方向,快速靠拢过来!”一小兵从水底浮起。 杜康道:“大约多少人?” “预估一千人左右!” “好!”杜康站起身,面上露出嗜血的笑容,“就等着那群龟孙子的大部队!先前一百几十的,实在太无趣了! 传我令!一千弓箭手速速就位!” “是!” 水是温柔的,亦是无情的,那些蛙军死前甚至连哀鸣都无法发出,便永远地葬在了这片水域。 他们的双眼瞪大,死前仍是不明白,为何先前从来射不中他们的东林水军,突然变成了百发百中的神射手,箭箭直击要害。 就算侥幸没中要害,亦被早早潜藏在暗礁处的东林水军,果断地再补上一刀,就此丢了性命。 再次收到重创消息的弥星主帅,东林军口中的小黑子,直到亲眼看到侥幸被打捞起来的蛙军尸体,那胸口致命处的箭时,才不得不相信:他所向披靡的蛙军,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 若是两年前,若是换成了其他将领,面对如此大败,必定会下令撤退。 没了蛙军的支持,弥星水军根本不堪一击。 然而现在的弥星主帅,近两年几乎未尝败迹的他,如何能忍受这奇耻大辱? 现在的他,被蛙军大败以及他要在大败在一个新来的东林将领身上这两件事,给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倾尽全力,不惜一切,只许战,不许退,进攻!” 进攻的号角一再吹响,胜利在望的东林军亦不敢轻视,这如同强弩之末,最后疯狂反扑的弥星军的战斗力。 这一战,又战了二天两夜。 —— 从迎接战争的第一天起,整整五天五夜,像过了五个世纪那般漫长。 东林军和弥星军,都拼尽全力,奋力一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胜者,得到奖赏回家过个好年。 败者,或许被永远地埋葬在了这片水域。 终于,在开战后的第六天早上,东林这边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赢了!咱们赢了! 纪子期激动冲出营帐,看到帐外的杜乐与阿来亦是满脸兴奋难耐。 赢了!终于可以回京了!赢了!他可以去找阿玉了! 几人激动地看着战场的方向,等着凯旋归来的英雄。 大约中午时分,有个小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将军夫人,大将军说他明日再过来!” “大将军可有受伤?”纪子期急忙问道。 小兵傻呵呵道:“小的不知道,是杜前锋让小的来送信的!” “杜乐!”纪子期道:“跟着过去瞧瞧!” 很快的,杜乐回来了,“少夫人,少爷没事,只是太累,一下战场就睡着了。所以先前杜康便让人先来送信了。” 纪子期的心,此时才完全放了下来。 “最后战况如何?伤亡如何?” “听说这六天来,所有将领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一下战场,差不多都睡了。具体的伤亡还在清点中,最快要明天才会有结果。” 杜乐道:“少夫人,我知道您很心急见到少爷,不过您现在肚子里有两个小少爷,最好还是等少爷醒来后亲自来帐中见您比较好。 我听说战场上有些人,刚下战场那段时间有些收不住身上的煞气,万一冲撞了两位小少爷就不好了。” 纪子期点点头,她正是因为知道如此,才不敢贸贸然去见杜峰,只能在帐中焦急地等着他。 迷迷糊糊地,纪子期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终于在一阵亲吻中清醒过来。 入眼,是杜峰放大的俊脸,眼里还有未完全散去的血丝。 那里面,现在全是她朦胧惺忪的睡脸。 纪子期又惊又喜,带着心疼,双手捧住那脸,用力地一吻,温柔笑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累不累?” “还有点。” “那上来陪我再睡一会儿!” “是,媳妇儿!” 高大的男子除了外衫上了床,纪子期窝在他怀里。 他的身上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全是澡豆的清香,无一丝刚从战场下来的血腥味。 她用力嗅了两嗅,“洗澡了?真好闻。” “嗯,怕薰着你和孩子。” 纪子期的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有发丝不断地飘到他脖子下巴和面上,痒痒的。 连带着心里也痒了起来。 偏偏怀里的小人儿,伸出一只手从他衣襟下摆伸进去,软软地道:“杜峰,我想了…” 媳妇儿说想了,还有比这更诱人的话吗? 杜峰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声音暗沉,“不是说累了吗?” “说累的是你,我可没说。”纪子期一手在他身上作怪,一边娇笑道:“相公,要是累了就算了。” 杜峰被她撩拨得浑身紧绷,不客气地低头将那唇吞入了口中。 身下的女子,越发热情地回应他。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男子,身上沸腾的血液本就还未完全静止下来,如今被一引诱,立刻如火如荼地燃烧了起来。 纪子期被那火烧得厉害,还好未忘记自己肚中的孩子,不停地出声提醒:“小心孩子~” 杜峰忍得浑身发疼,偏又只能慢工出细活,急不得。 大冬天的,浑身的汗如雨水一般。 纪子期自己惹的火,自己舒—服了,却苦了杜峰。 她看着气喘如牛久久得不到舒缓的他,伸出了手,软声道:“相公,我来帮你~” 许久后,杜峰长长吐出一口气,倒在她了身边。 然后有些不解气地伸手在她身上圆润处重重捏了一把,咬牙道:“小妖精,等你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后,爷再收拾你!” 纪子期轻哼一声,吃吃笑道:“指不定谁收拾谁!” 杜峰看着她布满红晕的娇媚小脸,动又动不得,吃又吃不得,心里火得不行,狠心将她往怀里一搂,恨恨道:“睡—觉!” 怀里传来一阵得意闷笑声。 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 用完膳后,杜峰扶着她在营帐附近走动消食。 虽然胜利了,短暂的兴奋过后,更多的仍是悲伤。 大部分人庆幸自己活了下来,然而他们的朋友、亲人、战友,仍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这场战役中失去了性命。 整个后方营区,开始弥漫着凝重,特别是当一具具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悲伤的气氛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 杜峰带着纪子期也不敢走远,然而,这悲伤的气氛还是多少感染了二人。 “这次伤亡如何?”纪子期情绪有些低落,低声问道。 “东林军八万人,死了约一万人,伤了一万人。星宿军,只怕更惨,蛙军全军覆没。” 没了蛙军支持的星宿军,根本不是东林军的对手。 然而星宿主帅近两年来,赢的太多,根本接受不了他辛苦几年训练出来的蛙军,一夕之间全被歼灭的事实。 也接受不了输给败在他手下多次的东林军的事实,下令全力反扑,因而这场仗才会一直打了五天五夜。 否则,若换了其他主帅,在知晓蛙军被射杀的时候,早就知难而退,谋定后动了。 杜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样也好!星宿军这次受到重创,东林估计有几年的日子可以太平了。” 纪子期默不出声,杜峰的骄傲和自尊都在战场,没有了战场的杜峰,还能是杜峰吗? 可,那又如何,他还是她相公! 纪子期紧搂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转移了话题,“杜峰,我们哪天起程回京城?” “三天后。”杜峰吻吻她发顶。 “看来今年没法同阿爹阿娘一起过年了。” “嗯。” “我有孕的消息,已经让人送信回去了,阿娘一定很高兴。” “期期,”杜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有件事,好像忘跟你说了。” “什么事?”纪子期有些心不在蔫。 “当初蒋太爷同意在婚书上签字的时候,我答应了他一件事。”杜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 “什么事?” “若生第二子,随太爷姓蒋。” “什么?”纪子期猛地将头离开他臂弯,瞪着他,“我说太爷当初怎么会同意婚事,你居然用这事去诱惑他?” “期期,”杜峰见她有些动怒的脸,舔着脸陪笑,“我当时其实真没想过,你会怀双生。 你看我杜家已经五代单传了,我想着怎么也不可能到我这就出例外吧。谁知你会这么厉害?” 纪子期伸手揪住他胳膊,用力一拧,咬牙,“所以说你当时骗婚的理由,其实是骗太爷的?” 杜峰配合地装出吃痛的样子大叫,“当时想着,娶媳妇儿比较重要!其他的,就顾不上了,谁叫你当时不同意嫁我? 兵法云:先下手为强!你相公我,是用兵高手,哪能在娶媳妇儿的事上吃亏,是吧? 啊,啊,媳妇儿,轻点捏!” 正文 187、尾声大数据(一) 纪子期牙齿磨得咯嘣响,手下却不肯卸力,“那现在你说怎么办?” “媳妇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爹娘知道吗?” “知道。”杜峰讪讪道。 连爹娘都知道了,还能怎么办?纪子期被他气得不行,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就被自家相公早早的先卖了一个。 咦,不是,“万一我这次生是两个女儿呢?或是一男一女呢?” “那就都是咱们杜家的孩子!” “那太爷岂不是要失望了?” 杜峰闭嘴不出声了。 纪子期愈发恨得不行,然后心里又多了一件发愁的事。 要是两个男孩,刚生下来就有一个属于别人了。 要不是两个男孩,只怕蒋大师不知有多失望了。 他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这辈子唯一的念想,怕就是在他临死前,能看一看蒋家的后人。 纪子期心里万分纠结,忍不住怒瞪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杜峰搂住她,柔声道:“期期,不管孩子姓什么,都是咱们的孩子,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他们会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健康快乐成长,成亲生子。” 纪子期噎了噎,然后心中叹口气,自己一现代人,思想居然魔怔了。 孩子姓什么,有什么关系?难道改了姓,就不是她的孩子了? 她将手轻轻抚上肚皮,下一秒,整个人呆住了。 “杜,杜峰!”她屏住气。 “怎么啦?期期?”杜峰见她突然间一动不动,以为她不舒服,急了,正要拦腰抱起她。 “别动!”纪子期连忙喝止,“你,你摸摸我的肚子!” 杜峰不解,却依言将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然后陡然瞪大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纪子期声音有丝奇特,“杜峰,咱们还没有给孩子起小名呢?你说叫什么好?” 准阿爹杜峰,早已被手下奇怪的动静给震得魂都不知飞哪去了。 因而对纪子期的发问,完全充耳不闻。 “杜峰,咱们是在天凉认识的,”纪子期自顾自的,自言自主道,“两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小名一个叫天天,一个叫凉凉好不好?” 对面的杜峰还是没反应。 纪子期边摸边柔声道,“天天,凉凉,我是你们的妈妈,你们听得到的,对吗?” 肚里的两个小家伙好似沉睡了好久般,第一次出来活动身子骨,在纪子期的肚子里不停折腾来折腾去。 而在纪子期看来,却是对她问话的应答。 她紧紧握住杜峰的臂膀,眼眶不自觉湿润了。 这是她怀孕四个半月以来,第一次明显地感觉到胎动。 以往偶有动一下,动作轻微得,像是她的错觉,她也一直当成是她的错觉。 如今孩子们开始跟她有了互动,她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现在是一个母亲! 两个第一次与肚子里孩子亲密互动的少年夫妻,心情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话,走路,一举一动,都带着陌名的怪异。 纪子期还好,躺在营帐的床上,摸着肚子不停傻笑,也无人见到。 可怜了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杜峰,在与各将军会晤的时候,仍笑得像个白痴似的停不下来,惹来众多猜疑的眼光。 等到快要分别的时候,众将士低落的心才重新兴奋起来。 这次立功不小,想必朝廷奖赏不会少。 拿着银子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所有前线将士一致的梦想。 而因为纪子期在箭术上的指点,东林军一举大破星宿蛙军,对此次战役的胜利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她在所有将士心中的威望又上了一个台阶。 连带着她的夫君杜峰,也成了东林人心中新的英雄。 此一役之后,纪子期与杜峰二人的名字,已深深刻进了黎国将士的心里。 十二月初五,纪子期与杜峰,还有杜安杜康阿来等人,动身出发前往京城。 杜峰同意了杜乐去西羌找阿玉的请求。 至于可怜的杜喜,估计此时才刚赶到苍月不久,又要赶往京城了。 杜喜心中咬牙切齿,只可惜害他如此奔波的杜乐,并没有随着大部队回京,让他在心里打算回京后,狠狠惩治杜乐的想法落了空。 不过,杜喜是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治不到你,总有治得到你的时候。 于是,在后来杜乐成婚的那天晚上,积蓄了许久怒火的杜喜,终于报了这奔波之仇。 —— 因为纪子期怀了身孕,杜峰以及一众杜府暗卫陪着她,慢悠悠地往京城走。 反正想赶着过年是不成了,几人想着元宵前回到京就成了。 至于其他想赶回去与家人团聚过个好年的,都急匆匆地走了。 不过仅管一行人走得慢,但因为商行承包修路的关系,路况异常好,年初八的时候,几人回到了杜府。 杜夫人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 从知道纪子期有孕的那一天起,她与蒋灵二人,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头一次有孕,在外面又没有年长的家人照顾,还一次怀了两个。 这都不说,还从苍月折腾去东林,又从东林折腾回京城。 两人都心惊肉跳,生怕纪子期和杜峰这两个不生性的,将肚子里两个心肝宝贝给折腾没了。 纪子期怀着孩子,现在说不得骂不得,还要照顾孕妇的情绪。 但杜峰不同。 大男人一个,怎么的也得让即将升级的祖母和外祖母这心里的火找个发泄的地! 杜夫人和蒋灵,一致默契的在心里想,等那两个不生性的回来后,将杜峰给臭骂一顿! 中午的时候,马车终于停在了杜府。 杜夫人看着从马车上出来的,面色红润大腹便便的纪子期,这心里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因为是双生子,这一路上的一个月,她的肚子像吹气球似的膨胀了起来,看得杜峰心惊肉跳。 时不时私下问陈御医,他媳妇儿的肚子再大下去,会不会炸掉? 陈御医哈哈大笑,道:“妇人有孕,一般五个月后都是如此,纪使节怀有双生,会更明显,无需担忧!纪使节身子骨好,两位小少爷也很健壮!” 然则杜峰还是忧心的很,连轻轻碰一下她的肚子都会吓得一动不动,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龟缩到一角,生怕自己不小心会碰到纪子期的肚子。 “媳妇见过娘!”纪子期下了马车,见到杜夫人正欲行礼,杜夫人已上前一把扶住她,“子期,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别多礼了。” 然后理也不理杜峰,扶着纪子期,就像扶着老佛爷似的,往杜府里走去,边走边问些孕期的事情。 见纪子期答得甚是有理,心里又安心了些。 杜峰摸摸鼻子,见自家阿娘有了孙子后,立马对自己这个儿子无视起来,有那么片刻的心酸。 看着媳妇儿已经走远的身影,那心酸即刻被抛到脑后,屁颠屁颠朝纪子期跑去。 不过让杜峰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头。 他家阿娘将他的行李,通通搬到了书房,振振有词:“你媳妇现在了身孕,不同以前,你先去书房睡几个月,免得不小心伤了孩子。” 才刚回到杜府,面对婆婆大人的命令,纪子期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只趁着杜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朝杜峰做了个鬼脸。 杜峰无奈,只得让杜康将东西搬去了书房。 只是,东西虽去了书房,至于这人是不是去书房睡,或是是不是在书房睡一整晚,那是两回事了。 原本杜夫人是想让蒋灵带着小雨小风还有小星,来杜府里看纪子期。 纪子期道:“娘,许久没见阿爹,我也想见见他老人家,还有太爷,想必他也想念得紧。 我身子好得很,御医说现在多点运动,对以后生孩子的时候有帮助。而且有杜峰陪着,没事的。娘,您放心!” 杜夫人见她神色确实不错,点了点头。 纪子期因为有了身孕,先前回来的曹云清已将苍月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了皇帝陛下,包括纪子期为何会被陈之澈抓走一事,均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陛下。 皇帝陛下当即下了旨,纪子期回京后,待生产后三个月再回术师协会为国效力,其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而当皇帝陛下还在头痛如何奖赏纪子期时,东林大胜的捷报又传到了京城。 其间,又有纪子期的功劳,甚至可以算得上头功。 皇帝陛下大喜之余,立马对相关人等进行了奖赏,杜峰由威远大将军,擢升为威远大元帅。 至于纪子期的功劳,除了奖赏外,皇帝陛下无法,只得再次将其归到了纪仲春夫妇头上。 纪仲春被封为了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蒋灵被封了诰命,五品宜人。 第二日,小两口来到了蒋府。 春节期间,一切不紧急的国事暂停,蒋大师也在府中等着看他那即将出世的蒋氏后人。 孩子没出世,没人知道是男是女,可蒋大师却好似有预感似的,认定一定是两个男孩。 从得知纪子期有身孕后,所有激动的人里,绝对少不了他的份。 蒋大师不知多少次从梦里笑醒,梦里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喊他“曾太祖父”。 老孙管事也很是替自家主子高兴,只是看到蒋大师时常一脸莫名的笑,心里又不由暗暗担心:少爷该不会是岁数大,出了啥毛病吧? 暗地里向定期替蒋大师诊脉的御医打听消息,得知年岁大了,小毛病肯定是有的,不过一切正常的回复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在蒋灵未曾大着肚子找上门时,蒋大师确实活得有些意兴阑珊,若不是还有为皇家服务、为术数界尽职的责任,他怕是早就下去陪他的老妻,寻他的爱女去了。 而后,随着纪氏一大家子的到来,随着杜峰愿意让第二子姓蒋的许诺,蒋大师越活越活出滋味了。 以往冷厉严肃的面容,早就被温和慈祥取代。 曾经对着小风想表现出慈爱而不得的他,如今对着越大嘴越乖的小星,甚至可以故意同他斗嘴,开怀大笑,像个寻常同孙子玩耍的普通老人家了。 这一次纪子期和杜峰到的时候,蒋大师终于不再摆谱等着二人去拜见,而是和纪氏一家老小,一起站在门口激动地等着二人的到来。 除了肚子大得有些吓人外,纪子期与去年五月离开的时候并无二样。 蒋灵看着自家大腹便便的女儿,泪花在眼里打转,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 女子一旦要做娘了,便更能体会自家阿娘的心情。 而女子与自家阿娘真正的亲密无间,大部分是在女子怀孕后。 此时的纪子期,一见到蒋灵,愈发能体会到她的不易。 一人带大四个孩子,个个都生得这么优秀,而且仍然和纪仲春恩爱如初。 外人只看得到她的幸福,又哪会知晓到她付出的努力? 这世上的幸福,岂是可唾手可得的? 大着肚子,纪子期想拥抱蒋灵的心愿落了空,只能伸出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嘴里轻声唤着:“娘…” 没有心酸,没有委屈,只有满心的眷恋和慕孺之情。 身为过来人的蒋灵,哪有不明白的? 当初她嫁与纪仲春后没几个月,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时,背着纪仲春哭了好久。 她前所未有的想念她的阿娘,蒋若仪。 她的阿娘将所有的青春耗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当她终于长大成人后,她却撒手人寰。 这几乎成了蒋灵心中无人知道、亦无人能安慰的痛。 蒋灵拉着纪子期的手,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一旁的小雨小风小星三人,看着自家大姐球似的身形,楞在当场,张大着嘴,动也不敢动。 那表情,倒是把纪子期逗乐了。 “太爷,阿爹!”她向着门口另两个神情激动的男人行了个礼。 蒋大师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好,好,小雪回来得好!” 纪仲春看着那大肚子,同样有些被吓着了。 要知道蒋灵怀孕时,也不会有这么夸张。 纪子期在蒋灵的搀扶下边往里面走,边召唤几个小的,“小雨,过来扶我。小风,小星,不认识大姐了吗?” 小雨忙不迭地迎上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了纪子期的手臂,带着惶恐,唤了声:“姐。” 小风小星也回过神来,“大姐!” 喊是喊了,却不敢像以往那般,跑到纪子期身边,跟她嬉闹撒娇。 纪子期朝二人招招手,“跟大姐一起进去!” 蒋灵问了一些孕期的事,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准备午膳去了。 留下小雨几人陪着她。 开始的时候,几人都有些害怕,离纪子期远远的。 纪子期微笑着让他们过来,让他们伸手摸摸她的肚子。 肚子里的天天和凉凉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人要摸他们,开始做起了运动。 惊得小雨三人啊的一声尖叫,慌忙拿开手,好一会后,才又好奇地将手放回了纪子期肚子上。 纪子期边摸肚子边笑道:“天天,凉凉,跟小姨,大舅,二舅打个招呼!” 两个小家伙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又开始手足舞蹈。 小雨三人又开始惊叫连连,这次却不是被吓着的尖叫,而是兴奋地尖叫了。 “天天,凉凉,我是小姨(大舅,二舅)!” “天天,凉凉,……” 等到用膳的时候,几人已经粘在纪子期身边,不愿意离开了,不停地追问天天凉凉什么时候出来同他们玩。 午膳后,纪子期去了蒋大师书房。 蒋大师如今对纪子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一根头发丝,均满意得不得了。 最满意的,当然还是她的肚子了。 蒋大师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小雪啊,你最近几件事都办得非常好!陛下对你可一直是赞不绝口啊! 还有你林太爷,太爷听他说去年的税收,比前年多了五成,他现在晚上睡觉都安稳了。” 然后眼光一转,落到了纪子期的肚子上,老脸更是笑成了一朵皱巴巴的花,“小雪啊,最近肚子里的孩子可安生?” “都挺好的。”纪子期道,犹豫一阵后,“太爷,我有个想法想听听您的意见。”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蒋大师整个人的心思,还落在纪子期的肚子上。 纪子期面露坚定,“我想在黎国建立一个大数据库!” “大数据库?”蒋大师的眼光收回,有些疑惑,“何为大数据库?” “在所有的城、镇、村、集市,在黎国的每一个角落,派人记录当天所有的数据,物价变化、行人流动、天气变化、出生死亡、异常现象……,所有所有的一切。 然后这些数据在当天晚上由专门受过训练的人,进行统一分析,将其中重点传至京城。京城再由专人负责记录下这些数据。 就像一个蜘蛛网,以京城为中心,所有的城镇村为支点,将黎国所有的信息尽数掌握在手中。” 纪子期的面上发着光,“我之所以萌生这个念头,主要是因为这次苍月和东林之行。 一是原苍月宰相陈之澈,由于没有足够的信息对他这个人作出判断,我虽然一直对他心存戒备,但还是未曾料到他对我竟是怀着复仇之心,因而差点丧命。 二是在去东林的时候,因为路途和天气的缘故,两边的信息一直处于不一致的状况,在我已获救的情况下,杜峰却才刚刚收到我不知所踪的消息,而差点铸成大错。 因此,我便有了这个念头,如何能让信息流通得更快,更准,更及时! 后来我想,假如在黎国建立一个大数据中心,通过数据的变化,提前预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或正在发生的事情,或提早引起警醒,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蒋大师眉头紧皱,“举个例子来听听?” 纪子期道:“比如某地四月连续大雨或大旱,已可预知其当年收成必定不好,那么朝廷可先一步在民间其他地方收购粮食。 然后以市场价在受灾当地卖粮,这样可以避免七八月时,粮食忽然爆涨,造成民愤。 比如可以根据最多人喜欢走的路线,修建新的路,并在附近发展新的商业圈。 比如对于一些犯罪案件,通过时间地点等大量数据的分析,判断在什么时候最易发生案件,提醒百姓注意,或者加强巡逻。 比如对朝中某些重点官员,记录其日常行程,分析他最常去的地方,最常见的人,……” “够了!”纪子期还未说完,蒋大师已厉声打断她,“小雪,你知道如果建立了这个大数据中心,代表着什么吗?” “知道!”纪子期道,“黎国所有的一举一动,尽数掌握其中。” “你觉得陛下会容忍,有人对他的领土,了解得一清二楚吗?”蒋大师面色严厉, “这黎国是陛下的黎国,该如何做如何管,只有陛下才有这个权利!咱们做臣子的,可以提意见,更多的只能是配合和执行! 陛下对你,对杜府如此宽容,是因为大皇子之事,他心中有愧!也是因为他爱惜你的才能,爱惜这天下的百姓! 但,不代表陛下能容忍有人有机会觊觎他的黎国! 小雪,太爷和林太爷都相信,你和杜峰二人对黎国绝无二心,只是为了保全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这天下的万千黎民百姓造福。 现在的你和杜峰二人,一人已尽数掌握了黎国大部分的军队,一人掌控着黎国强大的根基术数协会,以及黎国的经济。 这样的你们,已足以让陛下暗暗忌惮了。如果太爷是陛下,一定不会允许你二人继续壮大下去! 你的计划再好,目的再好,可这数据中心一旦建立,你必是当之无愧的核心人物,因为除了你,无人能统筹驾驭得了这件事。 若有一天,你和杜峰二人突然生了二心,这黎国天下,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陛下如何能不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小雪,换个角度,你会同意吗?” 纪子期陷入了沉默。 她其实早就想过,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地得到支持,但,她没想到,蒋大师的反应会这么大! 在现代,大数据已是趋势,所有企业包括政府单位都向专门的数据中心买数据,利用这些数据分析消费者爱好及趋势,提前占据商机。 后面这点,拿数据来卖钱的想法,她连说都没说,只说了对民生有益的部分,就已经被驳回了。 蒋大师见她神色,知她并未死心,“小雪,你刚刚的想法,若从正面看,绝对是开天辟地式的举措,对黎国的发展有着超乎想像的推动力; 若从反面看,即使你与杜峰二人无二心,但谁能保证下一任掌管此数据中心的人,无此二心? 如若从皇室的角度来看,定是希望这天下安稳,而不会喜欢这种大利益与大风险共存的事情! 但是,帝心难测,太爷只是从太爷的角度,来表明了太爷的观点。 太爷老了,陛下过多几年也准备要退位了,这黎国的未来,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未来。 所以太爷不阻止你提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太爷希望你能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向陛下提出!” “是!我明白了!”纪子期低头应道。 蒋大师所说十分有道理,这是古代,这是黎国,不是现代,她必须要有十足的耐心等待恰当的机会。 过去几年间,总是事情找上她,她再想办法解决。 比如公主楼,比如术师协会内部斗争,比如南秦水灾,比如发展经济。 而发展经济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现在的她,想要建立大数据来改善民生,发展经济。 以前的她,无权无势无依靠,都能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实现。 现在的她,身边有了这么多支持她的人,她相信,只要耐心等待,那个机会,一定会到来的。 纪子期回来这段日子,除了去林府拜见林大人、林寒轩范铭烟外,基本都待在府中。 不过因为她的身份,术师协会的一些事情,还是陆陆续续传入了她的耳中。 比如古夫子和容若,随掌珠一起去了西羌。 听说掌珠是受纪子期去苍月的启发,也决心在西羌发展术数。 因为西羌术数水平不低,普通术师怕是显示不了黎国的水平,因而选中了古夫子。 古夫子要去西羌,自然要带部分人一起去,首选当然是他的学生了。 范同因为他爹范铭意曾与西羌勾结的缘故,理所当然地被排除了在外。 而容若,一来是古夫子的学生,二来却是为了想忘掉当初的杨功,而决定跟随古夫子一同去西羌。 可他哪知,他想忘掉的杨功,便是联姻到西羌的掌珠公主呢? 纪子期知晓此消息后,心中暗自叹口气,只盼容若能自行跨过这道槛吧! 元宵过后,纪子期收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罗书在去年十二月的考试中,通过了二等术生的资格试,被术师协会的卢夫子看中,收在了门下,二月十五前,便要进入术师协会,成为她的师弟。 而且来京城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十二月中与他成亲的江嘉桐,以及罗府上下。 天顺离京城不算远,罗府老爷只罗书一个独子,不放心他一人在京城,也想着要早点抱孙子,加上先前苏府的惨事,他对天顺也早就有了不好的情绪。 索性趁着罗书考入了术师协会,只留下一间祖屋后,举家搬往京城。 而且罗老爷也打算着,当时来了京的苏谨言学成回来后,可以同他们住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苏谨言走的时候,曾托人送了一封信给罗老爷,说他虽大仇得报,然心情郁结,想四处游学散心,过多几年待心情好些再回来。 因而罗老爷和罗书等人一直以为苏谨言带着哑叔,是四处游学散心去了。 二月初七,罗府一行人到了京城。 初八一早,江嘉桐便迫不急待地来到杜府见纪子期。 她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纪子期忍不住笑了起来。 已为人妇的江嘉桐,除了发型有些变化外,还是她心目中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女模样。 看来婚后她与罗书的感情甚好,在罗府也备受宠爱。 否则怎会在刚到京城的第二天,正是忙着收拾打点的时候,就让她出来见人? “子期,你,你的肚子怎么会这么大?”江嘉桐有些不敢相信。 纪子期笑道:“是双生,所以会比旁人大些!” 江嘉桐面上有丝苦恼:“我以后要是有了身子,会不会也会这样?” 纪子期大笑,她最喜欢江嘉桐的,便是她想什么便说什么,从没有半分扭捏。 她逗道:“怎么?担心罗书不喜欢?” “他敢?”江嘉桐得意一扬下巴,“现在罗书可被我管得服服帖帖,我让他向东,他绝不会向西。” “那如果他让你向东呢?”纪子期笑着打趣。 “我自然是夫唱妇随了。”江嘉桐笑嘻嘻道。 纪子期咯咯大笑,乐不可支,放下心来。 只要她不是一味对着罗书强硬,两人感情自会长久。 “对了,程清和吴三多他们呢?现在怎样了?” “现在一切都好了。” 纪子期关切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江嘉桐道:“其实也算不上。程姐姐和吴三多四月成婚,九月的时候还未有身孕,她心里着急。 吴三多在家中最小,吴伯父伯母其实对他们两个没那么多要求,而且两人年岁都不大。 是程姐姐自己急,有段时间心情不好,还因此和吴三多吵过几次嘴。 不过现在好了,我成婚的那天,程姐姐过来吃酒,后来身子不适,回去后大夫看过,说是有孕了。” 听到一切无恙,纪子期也跟着安了心。 “哦,对了,”江嘉桐像想起什么似地突然道,“倒是唐宋有些奇怪。他身为唐氏商行下一代当家,又是独子,岁数也不少了,按理说该成婚了,可迟迟不见有动静。 有人说他与叶氏商行的大小姐订了亲,结果女方不知所踪,唐宋为了等她,一直不成婚。 也有人说唐宋暗恋某位大家小姐,但那大家小姐早已成婚,唐宋心中一直忘不了她,所以不肯成婚。” 江嘉桐说到最后的时候,不住地拿眼睛看纪子期,当时唐大公子曾对纪子期有意的事,江嘉桐是完全的后知后觉型。 纪子期想起唐大公子曾说起过的他与叶小娇之间的事,想不到居然拖了一年多还未解决。 她避开江嘉桐探询的眼光,若无其事的道:“唐宋与叶大小姐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其间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相信很快就会解决的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去喝喜酒。” 两人一直聊到了下午,直到天色已晚,江嘉桐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纪子期,并道以后一定会常来看她,让她莫嫌她粘人。 不过,江嘉桐的承诺并未遵守,她回去后没两天,某天早上呕吐,被她婆婆看在眼里,悄悄唤了大夫来,一把脉,果然是喜脉。 喜得她婆婆罗夫人派人送了礼给纪子期,道她媳妇是沾了她的福气,才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弄得纪子期哭笑不得。 她媳妇怀孕,自是她儿子的功劳,跟她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但老人家一片心意,纪子期便收下了。 反正两家以后肯定会经常走动的,到时候再回礼就是了。 于是江嘉桐被严禁三个月之前,不许随意出门。 这可苦了一向跳脱惯了的江嘉桐,罗书去了术师协会,又不能时常陪伴她,她只好日日一封信骚扰纪子期。 纪子期的身子已越来越重,根本无法长时间久坐给她回信,惹来江嘉桐一阵抱怨。 并在来信中道,为了补偿她受伤的心灵,两人若生下不同性别的孩子,必须结成亲家。 纪子期若能回信,实在很想问她一句:你打算用一个孩子结两家亲?原先与程清的约定呢? 反正她不能回信,便看了看,笑笑放在一边。 四月底的某个晚上,睡到半夜的纪子期,突然肚痛难耐,下身一阵收缩。 她深吸两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过是生孩子而已,几乎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待心情平缓些后,推推身旁原本该睡在书房的男人,冷静道:“杜峰,你去唤阿娘和产婆来,我好像要生了。” 然后猛地一阵宫缩,痛得她尖叫出声,刚才的冷静瞬间破了功,一脚将身边的男人踢下床,尖叫道:“不是好像,是真的要生了!” 熟睡中的杜峰冷不及防地被她一脚给踢中,摔下了床,整个人完全处在呆滞状态中。 随即,纪子期的尖叫声让他心慌起来。 “快去唤人!混蛋!要生了!” 杜峰忙不迭的从地上跳起来,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出了房间。 不一会整个杜府忙碌了起来,杜夫人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一切。 杜元帅和杜峰两个大男人,则龟缩在一角,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御医提前有示警,说纪子期怀的双生,可能会提前生产,让杜夫人提前准备好产婆。 所以今晚纪子期的发作,也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在,杜夫人心里虽紧张,也还算冷静。 房间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熬好的参汤,已早早送了进去。 纪子期原本担心喊叫声会消耗体力,产婆笑道:“少夫人精气十足,胎位又正,实在痛不过大叫两声很正常,勉得咬坏了牙。 而且杜夫人一早准备了参汤,加上有老身在,保证两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公子能顺利生产!” 纪子期听得此言,放下心来,随着宫缩越来越厉害,叫唤得越来越大声。 到最后实在痛的受不住,顾不上杜元帅杜夫人在外面,大声骂道:“杜峰!你个混蛋!痛死老娘了!” 杜峰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听到她凄厉又愤怒的喊叫声,忍不住就想冲进去。 杜夫人又想笑又心急,看到自家儿子的举动,忙拦住了他:“产房重地,哪是男子可以随意进去的? 而且你身上的衣物带着尘,进去后对大人小孩都不好!你媳妇喊你,你就应她两句!” “媳妇儿,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混蛋!你在里面要坚持住,好好生孩子,生完后你想怎么处罚我就怎么处罚我!”杜峰焦急吼道。 杜元帅听得满头黑线,旁边一众丫鬟小厮忍不住扭过头,偷偷地笑。 里面的产婆也忍不住笑了,边替纪子期按摩肚子边笑道:“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真好,老身可真是羡慕啊!” ------题外话------ 感谢mina527、轻铃悠悠、水幽静深、鱼儿游过、yrh321321、WeiXin995e7cb1d1、WeiXin66ac6560bc、moqiri、bbkone、青瓷的姿态、QQ3529de4ab21119、慜之毓、星雨心雨、zcy030119、siumui、可可大米、菲菲啊菲菲等各位亲亲的票票和留言。 正文 188、尾声大数据(二) 被她这一说笑,纪子期也不好再骂了,只得咬着牙使劲,心中暗道:天天凉凉,快点出来呀,阿娘好辛苦! 肚子里的天天和凉凉,竟好似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似的,在她咬牙使出全身力气后,忽然觉得全身一松,然后传来产婆惊喜的欢呼声:“出来了,出来了,第一个是小公子!” 天天出生后,凉凉也很快跟着出来了。 两道洪亮的婴儿哭声先后响起,外面的杜夫人杜元帅,还有新晋阿爹杜峰同时松了口气。 杜夫人指挥着两个不知所措的男人道:“先回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进去看两个乖孙佳儿。” 杜峰离开的时候,才发觉他的腿已颤抖无力得差点迈不开。 累垮了的纪子期倒在床上,伸出手虚弱的对着产婆道:“牛婆,让我看看我的孩子们。” 产婆已麻利地将两个孩子包好,一左一右放到了纪子期的身边,嘱咐道:“少夫人,看一看就好了,才刚生了孩子,不要使力,不然以后容易落下病根。” “谢谢牛婆!”纪子期感激地道。 紧接着她的视线,立马被两个皱巴巴的小包子吸引住了。 两个神奇的小家伙,居然生的一模一样,她仔细的左瞧右瞧,也瞧不出差别。 纪子期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两个小家伙的脸,有一个居然砸吧砸吧了一下嘴巴,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她眼睛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心里柔软的像揣了块棉花糖似的。 产婆见状,大声惊呼道:“少夫人,这是喜事,可千万不要哭啊!月子里要是哭了,以后眼睛可有得你受的!” “我知道,”纪子期边哭边笑边抹眼泪,“我这是高兴!” 产婆走过去将两个孩子一手抱一个,“高兴也不能哭!少夫人,夫人等会就会进来了,我先抱着,您刚刚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纪子期的身子随着孩子的离去而慢慢直起,哀声求道:“牛婆,让我再看一下孩子。” 正说话间杜夫人已经进来了,看到纪子期正欲起身的样子,顾不上先看自己的孙子,连忙按住她责备道:“你这孩子,不知轻重!才刚生完就想下床?快躺回床上休息!” “娘,我想再看看两个孩子。”纪子期眼巴巴的看着杜夫人柔声撒娇。 她在杜夫人面前一向端庄有礼,虽亲近却因不是亲母女,并不亲昵。 如今突来的小女儿娇态,让杜夫人心软不已,“好,你先躺下,娘将孩子抱过来给你看!” 纪子期这才乖乖的躺回床上。 杜夫人从产婆手中接过一个,和产婆一人抱着一个坐到了纪子期床边。 那眉毛,那鼻子,活生生一个杜峰的翻版,脸型倒是有些像纪子期,只是不知道这眼睛睁开后会像谁。 杜夫人越看越高兴,对着纪子期说话的声音愈发温柔:“好了,看也看了,你先休息一会。等会孩子们醒了饿了要等着吃奶的。” 作为现代人的纪子期,坚决要求自己喂养孩子,拒绝了杜夫人要请两个奶娘的提议。 纪子期这才不舍地合上了眼。 等到杜峰终于有勇气跨进产房的时候,他的媳妇儿已累的睡过去了。 当他看到杜夫人手中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时,明明心里嫌弃他们长得丑,又怪他们让自己媳妇儿吃了苦,然而眼眶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杜夫人心中了然,往他手中塞了一个孩子,看着他手忙脚乱、惶恐不安的样子,若不是怕吵醒床上睡着的纪子期,早已哈哈大笑起来了。 她可从未见过她的儿子如此狼狈过。 怀里的小东西太过柔软,杜峰生怕一个不小心用力捏痛了他或摔到他了,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家阿娘。 杜夫人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孩子,然后一左一右抱着来到了门口。 杜元帅身为纪子期的公爹,进入儿媳妇的产房,始终不大方便。 杜夫人便抱着孩子,在门口让他看了两眼。 杜元帅满意地点点头。 按照预定的产期,纪子期应该还有几天才会生产,因而杜老夫人和杜老太爷还未从乡下回到杜府。 如今纪子期一生,杜夫人立马派人去乡下将两位老人家接回。 纪子期正睡得朦朦胧胧间,突然隐约听到小孩子的啼哭声,整个人清醒过来。 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的握在一张宽大的手掌中,她睁开眼,见到她的夫君杜峰,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面上好似还带着一丝惊恐不安。 见她醒来,双眼露出惊喜,“期期,你醒了?饿不饿?我去让厨房给你准备吃的!” “不用了,我还不饿。”纪子期顾不得下身的疼痛,想坐起身,“孩子们呢?我刚刚听到他们的哭声了!” “阿娘抱去了隔壁房,说是让你先好好休息一会。”杜峰双眼泛起了可疑的红光,柔声道:“期期,你辛苦了!” 孩子生下来后,纪子期一看到那两个小家伙,立马便将生产期间的疼痛,和对杜峰的怨恨忘得一干二净。 她回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刚刚你也吓着了吧?” 杜峰亲亲她的面颊,声音温柔:“我没事,你受累了!”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亮,杜夫人一手抱着一个,走了进来,笑呵呵道:“两个小东西这么能哭,看来真是饿了。” 然后朝杜峰一扬下巴,“一边去,你媳妇要给孩子喂奶了!” 自从娶了媳妇后,他在杜家的地位就直线下降,如今有了两个小家伙,只怕连他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杜峰幽怨地站起身,走到了一旁。 纪子期满腹的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也顾不上安慰自家相公受伤的心灵了。 刚出生的孩子长得非常快,转眼一个月不到,已开始有些称手了。 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办得异常隆重。 作为蒋林两府第五代,杜府第四代的长子长孙,想不隆重也不行。 喊惯了小名天天凉凉,索性当成两人的大名:杜天,蒋凉。 杜峰遵守了与蒋大师的约定,并在满月酒上公布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蒋大师激动的当场落泪,蒋凉蒋凉,蒋家终于有后了!他死后,终于有面目去见蒋家历代祖先了! 杜家三代对于凉凉改姓蒋这件事,都抱着一种很奇怪的心情。 若说满心赞同,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杜家的子孙。 若说十分反对,不得不同意,也好像过于夸张了点,因为杜家已经单传了五代。 而且对杜家的男人来说,生儿子只是为了给祖宗一个交代,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媳妇了。 所以对于凉凉姓蒋这件事,几乎没有人发表过任何意见,就这么直接定了下来。 满月酒上,罗夫人也带着江嘉桐出席了,其目的不言而喻,想让江嘉桐沾沾纪子期的喜气,也让自家的媳妇一举夺男。 江嘉桐对此倒无所谓得很,她道:“我和罗书这么恩爱,第一胎生不了儿子,再生多两胎就是了,总能生到儿子的。 何况我喜欢女儿,罗书也说他喜欢女儿,若不是因为婆婆,我更想生个女儿。” 纪子期心想,这几乎是所有女人共同的心声了。作为女人都喜欢生女儿,但作为媳妇都希望生儿子。 这一胎她生了两个儿子,满意之余又多少有些遗憾,希望下一胎能生个女儿就好了。 —— 天天和凉凉三个月大前,是纪子期有生以来,过得最鸡飞狗跳的一段日子。 两个小家伙像比赛似的,这个刚哄好,那个又哭了,还有一个超大的男娃娃,时不时的在一旁求拥抱求关注。 超大的男娃娃杜峰,除了每天与两个儿子争风吃醋外,最乐此不彼的一件事,便是偷偷将天天和凉凉身上的标识不小心碰掉。 杜夫人和纪子期,包括蒋灵,都未曾料到两个小家伙,生下来会如此的相像,所以先前准备的小衣小裹都是一模一样的。 为了区分老大老二,纪子期之后在二人的身上做一些简单的标识,比如在老大天天的大手臂上系根红绳。 而杜峰则常常在备受冷落后,偷偷解掉那根绳子。 纪子期好不容易帮其中一个洗干净,放到床上后,被杜峰故意一打岔,再回来时,发现两个手臂上光溜溜的,已忘记刚刚跟哪个洗过了。 那个故意闯祸的男人早已偷偷溜走了。 纪子期不得已,只好随手抱起其中一个,带到了隔间。 (天天:麻麻,天天已经洗过了,呜呜;凉凉:麻麻,什么时候轮到凉凉,呜呜……) 八月的天气还比较热,两个小包子洗干净后,换上了大红色的小肚兜。 四只白嫩的小手小腿,有力地挥来蹬去,发出哼哼唧唧声,身子则像两条肉虫子般,除了扭动,还做不到任何的动作。 杜峰伸出手指头,戳戳这个又戳戳那个,天天和凉凉见有人陪他们玩耍,兴奋的啊啊声。 然后乐极生悲,手下一个不小心用大了力气,也不知戳痛了哪一个,一个哭起来,另一个好像有感应似的,也跟着大声痛哭。 在洗漱间洗到一半的纪子期,慌忙地跑了出来。 只看到两个哭闹不止的小孩,而他们的阿爹,知道自己闯了祸,已快速地溜了出去。 —— 八月初的时候,程清生了个女儿,吴三多爹娘倒是没什么,反而从吴三多的来信中,纪子期看出程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江嘉桐则在十月中的时候,替罗府添了个长孙罗麟,喜得罗夫人又送了大礼过来给纪子期,说是沾她的光。 有了先前江嘉桐怀孕罗夫人送礼之事,这一次纪子期很淡定地收下了。 小罗麟出世的时候,天天和凉凉已有五个多月了,两个小家伙因为母乳喂养,长得壮壮实实。 让原本请了奶娘的罗夫人,听从江嘉桐的建议,送走了奶娘,由江嘉桐亲自喂养。 不过江嘉桐性子大大咧咧,罗夫人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宝贝孙儿,还是专门请了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在一边教导。 一时间,由亲娘亲自喂养孩子的风气,居然不知怎的,就在京城给流行开了。 而且有些有心人发现,由亲娘亲自奶大的孩子,身体比由奶娘奶大的孩子要健壮得多,也少生病。 慢慢的,谁生的孩子由谁奶,成了黎国后来另一种异于他国的风俗。 —— 因为需要亲自带孩子,原本皇帝陛下给了三个月的假期,但对于纪子期来说,一点也不够。 她多请了九个月的假,直到天天和凉凉断奶后,才重新回到术师协会。 而在十二月的时候,也就是天天和凉凉七个月大的时候,在蒋大师的建议下,纪子期参加了二等术师的等级考试。 蒋大师道:“小雪,这术师协会的未来,以及会长之位,迟早会落在你一人身上,越早拿到一等术师或大术家的资格证,越能震住所有术数界的人。” 纪子期的能力,早已毋庸置疑!她所取得的成就前无古人,而后来者则不知需要多少年才有可能会出现! 有了名,还要有份,而最有份量的,莫过于取得一等术师或大术家的晋级证书! 其实蒋大师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有:趁他还活着,倘若有什么问题,暂且他还能担待一二,因而他希望纪子期尽早上位。 纪子期亦明白蒋大师心中所想,原本打算等天天凉凉大些后再去考级的她,听完蒋大师所言后同意了。 况且,如若皇帝陛下同意她推行大数据的话,真正的执行者,必须倚仗术师协会中人。 因此坐上会长的位置,反而成了当务之急了。 就在天天凉凉周岁后的五月中旬,纪子期打算回术师协会的时候,黎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地处偏远的蜀中,发生了暴动。 原来从三年前开始,当地盐商和官府勾结,私自提高盐价,以至后来盐的价格已经升到了一两银子一两盐。 蜀中多山路,崎岖难行,黎国各商行的修路计划中,均将其排除了在外,因而蜀中与外界沟通甚少。 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了蜀中官员一人独大,成了当地有名的“土皇帝”。 由于长期吃不起盐,百姓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成年的男子还好些,正在长身体的小孩个个瘦弱不堪,抵抗力极差,死亡率比以前多了了两成。 此次暴动正是有三个失去了孩子的男子,愤怒之下揭竿而起造成的。 原本只是想泄泄愤,哪知一呼百应,蜀中百姓差不多七成加入了此次暴动。 蜀中驻兵本就不多,加上百姓群情愤恨,很快官衙被占领,蜀中一众官员被杀。 率先揭竿而起的三个男子,根本不懂得如何管理愤怒的百姓,而那些在复了仇尝到了甜头后,没了束缚的老百姓,内心的欲望像野草一样滋长,将贪婪的眼光瞄准了蜀中的各大商行。 而后商行被抢、商铺被烧、商人被杀,不到十日,整个蜀中,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后有被囚的官兵偷偷出逃,向邻近的城求救,蜀中动乱之事才被爆了出来。 消息传到京城后,皇帝陛下震怒,委派朝中大臣及官兵前往蜀中,与爆动的民众谈判,务必要妥善解决此事。 黎国近百年来,无论是水灾或干旱,朝廷均尽全力去解决,虽说能力有限,没能让每一个人都满意,但却从未发生过任何内乱。 此事说起来,是黎国历任皇帝心中的骄傲。 然而就在现任皇帝陛下逐步退位放权的过程中,在他的皇帝生涯的尾声中,居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暴动,成了他这一生洗也洗不掉的污点,怎能不让皇帝陛下暴怒? 蜀中动乱造成的人员伤亡以及各样损失,逐步报回了京中,据悉伤亡人数含官兵、百姓、商人在内,约三千人左右,造成的经济损失达百万两银以上。 纪子期敏感的意识到,提出建立大数据的机会到来了! 在参加完六月初的一等术师等级考试后,她请求拜见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惊诧之余,即日在御书房接见了她。 这是第一次,纪子期与皇帝陛下单独面对面地交流。 这也是皇帝陛下的御书房,第一次有不属于宫中的女子进入。 两人最近的一次照面,还是在黎渊下药的那个元宵节,而那已是两年半前的事了。 岁月对于老人很公平也很残忍,即使尊贵如皇帝陛下,额上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亦比两年多前新增了不少。 而对于年轻的纪子期而言,岁月在她的身上只是增添了成长的痕迹。 她独特的美丽因为已身为人母,越发的圆润内敛,曾经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她,敛去了周身的锋芒,成为了所有人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即使到了今时今日,皇帝陛下想起当初答应黎渊的请求,仍然没有后悔,只是有些可惜。 这样的女子,却不能成为皇家妇!实在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二等术师纪小雪,拜见陛下。”纪子期跪下身子行礼。 “纪爱卿请起。”皇帝陛下温和道。 “谢陛下。”纪子期依言站起身。 待她起身站定后,皇帝陛下带着些许好奇开口道:“纪术师请求单独见朕,有何要事?” 纪子期拱手道:“陛下,请您先恕下官大胆妄言之罪!” “哦?”皇帝陛下这下更加好奇了,“纪爱卿,朕恕你无罪,你速速说来听听!” 纪子期道:“陛下,当下的蜀中之乱,以下官看来,除了当地官府之责外,重点乱在信息不及时!” 说到蜀中,正好说到了皇帝陛下的痛点,他原本微笑的神情立马变淡了。 一旁的大太监,拼命眨着老眼,朝纪子期使眼色。 纪子期视若无睹,继续道:“下官理解陛下此时心中的愤怒,或许陛下会认为是陛下之责,管教无方; 或许陛下会认为是朝廷之责,领导无方;或许陛下会认为是蜀中官员之责,其心不正,辜负了陛下、朝廷和百姓对他们的期望。 不过在下官看来,最重要的确实是监管不力导致,而之所以会造成监管无力,却是因为信息的不及时造成! 倘若陛下一早得在官府与盐商勾结,压榨百姓,一定会尽快查办此官员; 倘若陛下一早知道蜀中盐价过高,一定会派人出面干预,强行压低盐价; 倘若陛下即时知道百姓动乱,立马派人洽淡镇压,亦不会出现后面的杀伤抢掠,造成如今难以挽回的悲惨的局面!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说来,未免有亡羊补牢之疑,但,蜀中之事是个警示! 即便在陛下英明的治理下,在黎国百姓日益富裕的今天,仍有很多无法掌控的变故,在一点一点中慢慢形成。 如同今日的蜀中,早在三年甚至更早前,就已埋下了祸根,直到最近才爆发。 同样的事,类似的事,在黎国到底有多少,无人知晓。 然而这些事却如同天灾一般,一旦发生,对黎国便是巨大的打击,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恢复过来。 天灾不可防,然而人祸可以!防患于未然才能彻底杜绝悲剧的重演。” 皇帝陛下的面色沉静如水,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大太监,从他细微的呼吸变化中,判断出他此时的内心是如何波涛汹涌。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纪爱卿说的这一切,朕心里也十分清楚。不知计爱卿有何妙计,可以防范于未然?” 纪子期道:“下官想建立一个大数据库,以京城为中心,以全国各城各镇各村为网点,每日记录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前对蒋大师说过的话,纪子期当着皇帝陛下的面,重新说了一遍。 果然如她所料,皇帝陛下看她的眼神不再如之前般的平和,反而越来越锐利,好似要将她整个人解剖开一般。 不过,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似笑非笑,听不出喜怒,“纪爱卿,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熟知皇帝陛下脾性的大太监,忍不住心惊肉跳:皇帝陛下,好似真的动怒了! “陛下!”纪子期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下官愿以下官以及下官的家人发誓:下官提出此意见,只为天下百姓,只为朝廷,只为陛下和皇室,绝无二心!请陛下明察!” 或许是她此时面上的坚定神色撼动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的神情有一霎那的松懈,“朕相信蒋大师,相信现在的林府和杜府,也相信你! 但朕没法相信,数十年或数百年后的林府和杜府,是否还如同现在一样的忠心!” “陛下!只要你相信现在的林府杜府以及下官,已经足够了!”纪子期高声道:“因为这个数据中心建立后,日后的直接掌控者,一定是未来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似乎轻哼了一声,“掌握这个数据中心,没有一定的术数能力,如何能做到?” 纪子期道:“陛下,请将这个数据中心,视同为黎国的军队、术师协会、朝廷同等的事物。 陛下掌控军队、术师协会,甚至整个黎国,用的是何种方法,掌控这个数据中心,亦是同样的方法! 这个数据中心的功用,同其他并无二致,均是帮助陛下管理整个黎国的工具之一而已啊!” 皇帝陛下怔了怔,若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如此! 户部掌管着天下钱财,兵部掌管着天下兵马,吏部掌管着天下案件,跟这数据中心掌管天下信息,有何分别? 既然没有分别,为何不建? 但皇帝陛下终究是皇帝陛下,口头上再相信他的臣子,心里面也不可能无所顾忌的全心信任。 他沉思片刻,“纪爱卿说得有理!但此事兹事体大,朕不得不谨慎。 这样吧,朕先给三个地方给你做为试验点,倘若出来的效果,果真如纪爱卿所言那般有用,再逐步扩散到全国如何?” “谢陛下!”如此已经够了!纪子期大喜过望,只要皇帝陛下同意进行,她有信心,不出几年,这大数据必定覆盖到全国各地! 皇帝陛下给出的三个城,是黎国偏远且贫穷的地方,云城、广城以及湖城。 对纪子期来说,给什么地方,根本无关紧要! 她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召集人手,去到三城建立数据网点。 纪子期将此信息告诉了蒋大师和林大人。 先前已听纪子期提过的蒋大师,虽有些惊奇她居然能说服皇帝陛下接受此事,倒也坦然接受了。 第一次听说此事的林大人,则完全地大吃了一惊,他不仅震惊于纪子期的奇思妙想和大胆,亦被皇帝陛下同意的举措给惊到了。 待到纪子期将整个缘由说清楚后,林大人若有所思,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所有的工具都如此,军队也好,朝廷也罢,用得好是良药,用不好是毒药,不是药的问题,而是使用该药的人的问题。 黎国之所以始终位于列国之首,其原因在于前几任陛下敢于作新的尝试,比如将术数发展作为黎国发展的根基。 现在的皇帝陛下,不过是效仿先前历任陛下,作出大胆的尝试而已。 再加上只是先以三座毫不重要的小城作示范,失败了无关紧要,成功了则能带来巨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小雪,要是有需要太爷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在太爷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尽全力帮你建好这个数据中心。”林大人道。 “太爷,既然您这么说,小雪就不跟您客气了!”纪子期道:“这三城数据网点建立初期,人手恐怕一时难以调齐,小雪想太爷让那三城的户部下属官员,能协助提供一些数据上的帮助。” “这个没问题,包在太爷身上!”林大人拍着胸脯。 “谢太爷!”纪子期感激道,有了熟悉当地市场的户部下属人员的参与,这数据网点开展之事定能顺利许多。 林大人佯装怒道:“小雪你这样说,可是把太爷当成了外人?” 纪子期正欲道歉,林大人呵呵道:“要不啥时候把天天和凉凉抱出来,让太爷玩玩?” 纪子期面皮直抽动。 天天和凉凉自从半岁后,便成了蒋大师、林大人、杜元帅三人争抢的对象。 蒋大师和林大人二人是真心想要和两个小的玩耍,而杜元帅,则纯粹是不服气为何自家的孙子,要被林白那个老匹夫玩来玩去! 凉凉名义上是蒋府曾重孙,时不时去去蒋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作为弟弟的凉凉去了,阿娘纪子期去了,自然不可能将哥哥天天一个人留在家里。 于是,一去蒋府,必是母子三人一起出动。 蒋府里,有小雨小风小星,陪着二人玩耍,天天和凉凉笑得一天都合不拢嘴。 在学会了爹娘的称呼后,接着学会的,便是姨和舅了。 此点曾一度惹得杜夫人和杜元帅十分的不高兴。 纪子期见状,忙花了二天时间,悄悄教天天和凉凉,学会了祖父祖母。 仅管两字音节对二人来说太难,那两声祖父祖母喊得十分模糊,但这足以让杜夫人抱着二人左亲右亲,直道乖孙,笑得十分开怀。 林大人从名份上占不到便宜,从血缘上亦占不到好处,只能排到了后面,这让他心里万分委屈。 从伦理上来说,他与天天和凉凉的关系,比起蒋大师与二人的关系,还要亲近些才是,如今排到了后面,自是不甘心,逮着机会便让纪子期带着孩子来给他看。 自家的孩子多人疼爱,纪子期作为母亲自是十分高兴,忍着累也会带天天和凉凉到处去转一转。 林大人心愿得偿,心里乐开了花。 数据中心的事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认可,纪子期开始到术数协会内部,寻找合适且有意愿的人选。 她心中暂时选定了耶月哈、田礼、陈韩三人。 范同知晓此事后,主动请缨:“纪师姐,师弟现在的情况,纪师姐想必也清楚。 虽然皇帝陛下仁厚,先父之事,并未怪罪到师弟及家人头上,但师弟身为罪臣之后,其他人未必没有防备之心。如此一来,很多机会便会与师弟擦身而过! 此次去三城建立数据中心之事,师弟希望能得到这个机会,能为自己以及范家开出一条新路。” 纪子期听后,沉默片刻,范同所言,确实是她曾经对他考虑有所欠缺的地方。 当初选人去苍月,想的是扶持一些家境一般的术生,因而未将他考虑在内。 后来选人去西羌,纪子期虽未曾参与,也觉得将范同排除在外,是个避免双方尴尬的最好方法。 然而这两件事后,朝中一些有心人,定会暗中揣摩术师协会以及陛下对范家的态度。 因为范铭烟和林府的关系,而林府又与蒋杜二府的关系,朝中大臣不敢当面给范府难看,但,视其为空气、忽略范府的存在总可以吧? 这样一来,范府想要重振往日声望,只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纪子期想明白后,答应了范同的请求。 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表叔,在范府富贵时,能放下身段来到术师协会当小厮求学,如今范府正需要有人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时,想必他定能忍受得住,日复一日面对着枯燥乏味的数据。 耶月哈知晓后,主动将此机会让给了师弟范同。 他笑道:“纪师妹的计划里肯定还有其他城,师兄可以等下一次的机会!师兄相信,纪师妹有好事定不会忘了师兄的。 而且,有人在前面开路,师兄后面做起来也会轻松很多!” 三城数据网点的负责人选,便暂定为陈韩田礼和范同,几人将手中事务处理一番,又接受了纪子期三天的培训后,分别启程前往三城。 从京城前往三城,快的话需要十天左右,而这期间,纪子期并没有闲下来,而是建立在京城的数据总中心。 她将负责人定为了罗书。 罗书依然沉默寡言,不过因为已为人夫人父,整个人沉稳了许多,再不是之前动不动就耳尖发红的少年了。 因为江嘉桐的关系,几人聚会的时候,罗书与小雨也曾见过。 纪子期曾偷偷观察过罗书的神色,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就像看到一件美好的事物一样,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的满心欢喜,但纯净而没有杂质。 而他看向江嘉桐的神情,暗藏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满足和宠溺。 前两日纪子期曾将自己的观察分享给江嘉桐听,正在给孩子喂奶的江嘉桐听后一阵大笑,“子期,你想太多了! 如果我不是知道这个男人当初对小雨的感情,只是一种迷恋,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我怎会嫁他? 我是确定了他对感情还没有开窍,才决定嫁给他,进去他的生命里,先下手为强! 罗书是个只活在术数世界里的男人,所以我的敌人,不是小雨,而是术数!” 江嘉桐说到此,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可我也喜欢术数,所以我干脆就化敌为友,闲着无事,向罗书请假术数,同他一起进步。 我虽然资质不如他,也不算差,就算跟不上他的脚步,总不至于差的太远,无话可说。” “而且,”江嘉桐的面上突然露出罕见的羞涩,又带着几分自得,“解题的时候,来点夫妻间的惩罚小游戏,挺有趣的。罗书也挺喜欢的。” 都是已婚妇人,不需言说,心知肚明,纪子期若有所思。 想起杜峰,发觉自己好似已经忽略他很久了,不由心中警铃大响。 这些日子她忙,杜峰已许久未曾缠过她了。 二十几的男人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自她出了月子后,每次她应付完两个小的后,稍微一空下来,大的又痴缠了上来。 有了孩子的她,心里总挂着孩子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哭闹,在床上的时候就总不能集中精神。 慢慢的,夫妻之事变成了一种应付和责任。 有时身上男人正兴致盎然时,听到天天凉凉哭声的纪子期,猛的一把掀开他,飞快冲下床,跑到隔壁哄两个到半夜,再回来时,床上的男子已翻身朝里,好似睡着了一般。 每天被两个孩子折腾得精疲力竭的纪子期,也没了安慰和哄他的力气,想着等孩子再大些,她精力足够时,在花多点时间在自家相公身上吧。 然而时间总是不够,慢慢的,纪子期好似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今江嘉桐这一提,才让她惊觉她居然同其他已婚妇人一样,生了孩子后,全心放在孩子身上,将自家相公给排在了后面,甚至于完全忽视。 纪子期全身一凉,觉得必须要主动作出改变了。 ------题外话------ 月底了月底了,又一个月了,哈哈~ 正文 189、尾声大数据(大结局) 在与罗书沟通好数据总中心的相关操作事宜后,纪子期决定抽出几天来,将心思放在自家夫君身上。 某日早膳后,带着天天凉凉去杜夫人那玩耍时,纪子期提出了让杜夫人帮忙看两天孩子的要求,“娘,您可以帮忙带天天和凉凉两天吗?” 杜夫人还以为是术师协会出了什么紧要事,忙问道:“子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娘。只是媳妇自去年初回来京城后,许久没有独自外出过了。”纪子期装出淡定的样子,“所以媳妇想趁杜峰明天沐休,让他请多一天假,和他出去转一转。” 原来小两口是想着出去培养培养感情!杜夫人心中呵呵道,天天凉凉出世后,小两口的感情确实比以前淡了些。 杜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孩子实在太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媳妇意识到了问题,愿意主动修复,杜夫人自然乐见其成,说不定就此制造一个小孙女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下笑眯眯道:“好!你和峰儿出去玩的开心点,天天凉凉放在娘这,不用担心,娘保证不会让他们少一根头发丝。” “谢谢娘!”纪子期感激道。 晚上杜峰回来的时候,意外见到自家媳妇没有陪着两个儿子,或是累的睡着了,而是坐在床边等着他。 “杜峰!”纪子期见到他,立马起身走向他,体贴地接过他的外衫,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媳妇,温柔含笑道:“累了吧?” 杜峰被她今日突来的柔情,弄得有点受宠若惊。他的媳妇儿,已经许久没有时间理会他了。 “不累,看到你就不累了。”杜峰趁机揽住她,亲了一下额头,低声道。 话里没有抱怨和不满,却让纪子期心里越发愧疚万分。 她靠在他怀里,柔声道:“你后天请一天假好不好?咱们一起出去玩两天。” “嗯,好。”杜峰以为是带天天凉凉一起出去,也没多想,随口应道。 “我今天和娘说了,让娘帮忙带天天和凉凉两天。”纪子期从他怀里抬起头,眉眼带着笑,声音愈发温柔,“杜峰,就我和你,一起出去两天。” 突来的惊喜让杜峰有点反应不过来。 “高兴吗?相公!”纪子期歪着头,眼里闪闪发光,故意用身体蹭他,声音甜得发腻,“明天后天两天,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对面男子呼吸立马急促了起来,他搂紧她的腰,与她贴合的更密切,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火热,眼神幽暗,声音暗哑带着恳求:“从今晚开始不行吗?” 纪子期踮脚亲他一下,温柔道:“天天凉凉自出世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所以今晚我想多陪陪他们。” 杜峰虽有时候暗中怨天天凉凉,抢走了自己的媳妇儿,不过始终是自己和期期的儿子,说不疼那是假的,只得悻悻放开了自家媳妇。 出去了两天的两人,回来后均容光焕发。 特别是杜峰,笑的跟偷腥成功的猫似的,眼睛黏在纪子期身上,一刻也不愿离开。 那放肆的眼光,让纪子期想起这两天来发生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又脸红心跳又咬牙切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一处不被吃得干干净净,情到深处时,还逼着她说些羞人的话。 纪子期暗瞪他一眼,两日过后,两人感情进一步升温,无论在杜峰还是杜夫人看来,纪子期的这一瞪,不过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而已。 天天和凉凉对于突然间消失了的阿爹阿娘,再次突然出现时,居然毫无违和,露出几颗小牙,对着二人笑得灿烂。 两个孩子样貌仍然很相像,不过自四五个月会翻动后,便显现出了不同的性子,老大天天明显性格更好动些。 比如此刻,见到自家爹娘,已伸出手啊啊要抱抱,老二凉凉却只是咧着嘴笑得开心。 离开杜夫人院子准备回子园的时候,杜夫人突然道:“子期,今日你娘派人送信来,让你回蒋府一趟,娘跟送信的人说,你今日有事出去了,明天过去。 娘看那人挺急的,子期,你明天早点过去,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回来跟娘说,啊!” “媳妇知道了,谢谢娘。” 纪子期心里突然不安起来,蒋府会出什么事?难道是蒋大师? 不可能!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蒋大师或纪仲春,杜元帅肯定知晓,杜元帅知晓,杜夫人肯定也知晓。 但听刚才杜夫人所言并不知情,就肯定不是蒋大师或纪仲春有事了。 信是蒋灵派人送的信,说明蒋灵无事,那就是蒋府里剩下的小雨小风小星三人有事了。 送信的人没有告诉杜夫人是什么事,说明肯定是不太好对外说的事。 如果连亲家都不能说的事,必定是很严重又难以启齿、关乎名声的,小风小星还小,难道是小雨出了什么事? 回到子园的纪子期,猛的从床边站起,焦急地走来走去,小雨小雨,那么美丽无双的小雨,正值花一般的年纪,真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她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蒋府去。 杜峰抱住焦躁不安的纪子期,安慰道:“期期,你是关心则乱!如果小雨真出了事,太爷和岳父大人肯定已经行动起来了。 岳母大人不是那么古板的人,真有事,你我不在,肯定会找娘帮忙的。 如今一切这么平静,说明即使是有事,也还没变成大事!你不要太担心,明天早上我陪你过去。” 杜峰如此一说,纪子期的心才略略定了些,现在急也没用,反而会失去应有的判断力。 话虽如此,纪子期还是忧心忡忡,一夜不得安眠,天色才微微见光,便催促着杜峰赶紧地起了床。 孩子托给了杜夫人照顾,纪子期和杜峰急急赶去了蒋府。 蒋府里,蒋灵和纪仲春也是急得一夜未睡,蒋灵一见到女儿女婿,像见到主心骨似的,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小雪,小雨离家出走了!” 纪子期听到后,吃惊之余又松了口气,没出事就好。 小雨那丫头,十天半个月的总会整点小事出来,让蒋灵头痛不已。 可是,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莫非这次同先前闯的那些祸事不一样?不是闹着玩玩,而是真的走了? “娘,小雨为什么离家出走?有说去哪吗?” “她留了封信说要去找少爷!”蒋灵泣不成声,边哭边骂:“这个死丫头,要是找到了她,一定要找断她的腿!” “什么?”纪子期惊住了,“苏瑾言不是去了煞血堂吗?小雨难道打算去那找他?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跑到杀人如麻的杀手组织里……” 纪子期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小雨这般绝色的容颜,去到江湖上,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万一…… 纪子期咬紧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抓紧了杜峰的衣襟。 杜峰握住她的手:“岳父岳母,小婿立马派出杜府暗卫,暗中打探小雨消息,请两位安心。” 蒋灵的哭声越来越大,刚刚的责骂转成了自责:“这都怨阿娘,若不阿娘逼着小雨尽快挑户人家订下亲事,小雨也不会离家出走!” “娘,这事不怪您!”纪子期连忙出声安慰,“您先别自责,咱们想办法找到小雨在说。” 在外人看来,小雨生的实在过于打眼,若娶回家,只怕自家儿子会沉迷女色,无法自拔,因而并不是那些当家主母眼中最佳的儿媳人选。 但她是蒋大师以及户部林大人的曾外孙女,未来的大术家纪子期的亲妹妹,加上自身在中级学院表现优异,从这点上来说,又是当家主母的上上之选。 因此,两相权衡之下,后者占了上风。从小雨十四岁开始,就有不少人上门打探消息。去年十五岁的时候,媒婆更是挤破了门槛。 蒋灵知道小雨对苏瑾言的心思,刚开始还会以年岁太小为由替她推拒,慢慢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苏瑾言仍然信息全无,蒋灵只好改为说服小雨为主。 到了今年小雨已经十六,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定下亲事了。否则无论如何貌美,过多一两年,也很难挑到合适的人家。 前些日子因着这事,两母女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蒋灵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六月之前,如果小雨还不确定人选,就由她这个阿娘来给她订一门亲事。 小雨当时沉默不语,结果过了两天,留下张纸条就离家出走了。 在这件事情上,纪子期既支持小雨对感情的坚持,也理解蒋灵作为母亲对女儿终身的考虑,左右为难下,索性一直保持着两不相帮的态度。 如今发生了这事,她心里也有些自责。若是她态度再明确些,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了。 “小雪,杜峰,你们可一定要想办法帮忙找到小雨,”蒋灵擦着眼泪,那泪却越擦越多,“要是小雨出了什么事,娘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呜呜……。” “娘,”纪子期连忙上前搂住她,“娘,我和杜峰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小雨的,您别瞎想!这家里还有太爷,阿爹,小风和小星要指望您照顾!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她突然想起蒋大师和纪仲春,“太爷和阿爹呢?他们知道吗?” 蒋灵抽噎两声,调整一下情绪,“你太爷还不知道,娘怕他老人家身子不好,万一知道后出了什么好歹,娘可真是承受不了,所以想着能瞒久一点就瞒久一点。 你爹昨儿开始就去小雨常去的地方,还有学院里相熟的同窗那打探消息去了。娘让你爹不要去,被人家知道了对小雨不好。 你爹说他知道分寸的,而且小雨的性命更重要,要是真因此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他让小风小星养她一辈子!” “娘,我赞成爹的想法,小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纪子期坚定道。 蒋灵情绪平静些后,便让纪子期与杜峰离开了,两人都不是闲人,都有重要事要忙,待在蒋府里也于事无补。 杜府派了五百暗卫出去,杜峰去吏部找了同江湖中人关系交好的官员,请求他们暗中帮忙,若在江湖上碰到了,请关照一二,并派人通知他,必有重谢。 小雨的事短期内不会有结果,数据中心的事刻不容缓,纪子期不得不耐心等待杜府暗卫的消息之余,将心思转到了数据中心的事情上。 田礼陈韩范同已分别到了三城,每日将紧要事飞鸽传书,每七日派人快马将所有信息送到京中一次。 纪子期给了他们七天的时间招人以及培训,从七月初一开始,三城的信息必须逐渐开始往京中传,并在一个月内逐步完善。 七月初二的早上,纪子期收到了三城传过来的第一次的信息简报。 飞鸽传书中能写信息量有限,但从有限的数据分析中,纪子期还是感受到了信息的全面性,以及陈韩田礼范同三人的用心。 看完信息后,纪子期将其交给了罗书,由他安排数据中心的相关工作人员,将其摘录在相对应的数据库中。 三城数据日日不间断的送往京城,纪子期每日都会先过目一遍,看得多了,她甚至于能记得昨日某种菜价是多少,今日是多少,等等这些细小的数据。 一切都按纪子期的想法顺利进行中,然而,三城的位置及经济,决定了其发生变数的机会太小。 而天灾之类的事情,有时候年年有,有时候三五年一次,没人能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会不开心,给人间来点小灾难。 这些没有太大变化的数据,对朝廷来说,对纪子期来说,是好事。 没有变化,代表着没有风险。 可是对于一心想要有所建树的田礼陈韩范同来说,便是件十分难熬的事情了。 纪子期从进入术师协会以来,所做的每件事,均有着立杆见影的效果。 建立新的术师协会制度,仅管颇有争议,然而一旦推出,迅速扭转了术师协会内部的闭门造车的局面。 南秦赈灾,不过三月,未花朝廷一文,便快速地还原了一个受灾前的南秦。 历年赈灾贪污案,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不仅抓住了幕后始作俑者,也砍断了西羌在黎国布局十多年的那只暗处的手。 商户承包修路方案一经推出,全黎国坊间迅速火爆,国库以可见的速度立马充裕了起来。 接下来的四大城打造方案,将黎国经济推到了一个新的局面。 而后苍月之行,同样是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便助苍月皇室赚足了银两,重掌大权,顺便还清除了一颗大毒瘤。 因而此次的大数据库之事,田礼陈韩范同三人,对纪子期抱着十足的信心。 同样在术数上有着不凡造诣的他们,自然理解创建数据网点的用意何在,也明白整个大数据网络能够给黎国带来的益处。 然而这些理解,不足以缓解创建半年后仍无建树,甚至不知多久才能有所成就的那种揪心。 —— 大约五日后,派出去寻找小雨的杜府暗卫,传回来了已经找到小雨的消息。 但暗卫同时道,小雨小姐十分坚决,坚持不肯回来,并道如果非将她抓回来,她到时候一定会再跑,而且不会留下任何信息! 纪子期将此消息连同小雨的话,一同转告了蒋灵。 蒋灵与纪仲春放心之余,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纪子期道:“娘,爹,小雨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咱们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就算想法子让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来,依照爹娘的意愿,找了户配得上的高门大户嫁了过去。 可若她心里还有谨言,她这一辈子都放不下,她一样会过得不开心! 爹,娘,就让小雨在外面待两年吧,我会让杜府暗卫暗中护着她,不会出什么事的。 等她找到了谨言,是在一起还是分开,由他们两人自行决定。咱们就安心等他们的消息好了。” —— 十二月初,田礼陈韩范同三人从三城回京述职时,不约而同的,与纪子期和罗书表达了他们内心的焦虑。 “纪师妹,罗师弟,师兄所在的湖城,地理面积大,人口不多,全年降雨量少,极易干旱。 曾有不少外地商行也想过糊城铺子与人工便宜,进驻湖城一段时间,最后皆因人流太少无法经营而关闭。 这半年来,湖城的人口变化、人流、市场行情、天气等,均同往常无差异,十分的规律。” 田礼此时的神情,并不像以往那般爽朗,而是带着一丝迷茫,“按照现在的情状判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湖城将会十年如一日。” 古代的交通信息不发达,百姓的生活,不只是数十年如一日,而是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也没多大变化。 田礼话中暗藏的意思是:如果一直都是如此,他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就算他的理智想坚持,他的意志又能支撑多久? 十年如一日不变,二十年,三十年,也许还是如此,可他的人生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等待! 同他一样迷茫的陈韩道:“广城的情形也差不多。数据网点里的工作人员,最开始进来的一批人,都是冲着此事是纪师妹带头而来的。 头一个月大家都兴致勃勃,干劲十足,然后慢慢的,不少人出现了倦怠,每天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枯燥的事情,不少人坚持了两个月后就退出了。 再后来的这一批人,则多数是冲着月俸而来,每日里很机械地做着这些事情,细致度与准确度都下降了不少。” 他顿了顿,说出了三人心中最大的疑虑:“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大家看不到希望! 如果没有成绩,朝廷是否还会继续?明日是否就会失去工作?就算是朝廷继续,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一旁的范同没有出声,他用沉默的态度,表明了他自己同样也有着这样的困扰。 纪子期相信三城数据网点的人,或许曾无数次问过田礼三人,意义何在? 她也相信这三人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心情由激动到疑惑到迷茫到不安。 每个人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成功,即使看不到,也希望能看到成功的影子。 然而大数据库一事,首先需要的是庞大单一的大量基础数据,而后通过其中大数据的变动,找出规律,发现问题所在。 但这些基础数据的采集,没有现代先进的科技手段作支撑,只能靠最原始的人工,一天一天记录,一天一天录入,通过日积月累,而形成庞大的数据库,这需要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在这个大数据库建立的过程中,确实有可能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无法从中发现十分有用的信息,特别是对于民生这一块而言。 可是,有些事,总需要有人种下小树苗,百年后荫蔽后人。 她有这种奉献的精神,有这种信仰和理念,但她凭什么要求田礼等人同她一样,有这种奉献的精神和理念呢? 纪子期沉默片刻后,缓慢而坚定道:“田师兄,陈师兄,范师弟,建立这个大数据库的初衷,以及建立过程中,或建立完成后能够带来的意义与影响,相信各位心里十分清楚,师妹就不在这里再啰嗦了。 这是一个新兴的,辅助朝廷管理国家的工具,也是避免天灾人祸,帮助老百姓的工具。 能不能成功,以及什么时候能成功,师妹真的不能保证! 师妹在兴起建立大数据库这个念头的时候,从未曾想过成功或失败的问题。只想着,这是一件师妹应该要去做的事情。 黎国第一位提出术数兴国思想的前辈,想必当时也未曾想过,黎国的术数真有如此受到重视和重用的一天。 那位前辈以及无数术数界不知名的前辈,正是因为他们的付出,才有了如今黎国的术数界,以及如今的黎国。 师妹以那些前辈为榜样,愿意如同他们一样,成为这大数据库中的一块不知名的垫脚石! 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当这个数据库为百姓带来切实的利益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如同现在的术数界对前辈的景仰一般,默默地感激着师妹这个先辈的付出。 不过,人各有志,师妹不不强求田师兄陈师兄和范师弟,如同师妹一般的想法。 如果几位有其他的想法,师妹尊重几位的选择!” 她的声音很轻,面容很坚定,娓娓述说着自己的想法时,也带着对不同想法的理解和包容。 她的眼睛里散发着睿智淡定的光芒,像星空一般,深邃宽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装进了其中,让她整个人在那一刻好似散发着淡淡的光,让人无法直视。 田礼三人深深动容,心中的急躁和不安奇异地被抚平了不少。 总有人要先付出,他们不能总想着享受别人付出后的成果,而自己却不愿付出。 范同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出声道:“纪师姐,先前是师弟眼皮子过于肤浅了,只想着眼前的事、近期的事,以及如何快速地获得成功与利益。 如今听纪师姐这一提点,师弟心中明白了。这世上之事,总有人得做先行者,师弟愿意做这个数据中心的先行者!” 范同的话对此时的纪子期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和支持,她心中十分感谢,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提醒:“范师弟,师姐很高兴你有这个志向。 但师姐不希望你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有整个范府。 你也很清楚,范府如今与以后的荣辱全系于你一身! 倘若这个数据中心无法在短期发挥功效,代表着范师弟无法替范府闯出一条道来。 所以师姐建议你,先回去范府众亲人商议一下再作决定为好!” “纪师姐,”范同面上露出坚毅,“范府如今的情况,师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府想要荣耀,单靠一人十分困难。 但府中众人,仍同先父在世时一般,不思进取,只想着仰仗他人的努力换来自身的富贵。 如今的范府已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如若不能所有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只师弟我一人苦力支撑着这艘船,总有一天会因为力竭而翻船。 或许没有了师弟这个倚仗,众人心中没了念想没了依靠,才会想着靠自身的努力来换取荣华富贵,这样对他们才是真的好。 所以,不管是为了范府,还是为了师弟我自己,师弟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纪师姐请莫再相劝。” 古人十分重视家族观念,像范同这般能抛开狭隘的家族观念,站在更高的角度去想问题分析问题,实在有些出乎纪子期意料之外。 她不得不赞同范同的远见,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表叔,再次令她刮目相看。 纪子期不再言语,只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田礼和陈韩在听完纪子期和范同的话后,心中思虑片刻,也表了态。 不过同范同的毫不犹豫不同,二人多少有几分保留,再努力个两年,到时候看情况再定。 纪子期同样微笑着表达了感激之情。 人各有志,田礼和陈韩的想法以及做法无可厚非。 —— 在几人回来述职后的两天后,纪子期参加了大术家的考试。 她是近十年来,为数不多的报名参加大术家晋级考试的一等术师,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了。 为了这次考试的公平性,蒋大师特意找了孟大师和另外八位德高望重的术数界前辈回来主持。 因而,原本十二月初的考试,推到了十二月中旬才进行。 从她参加三等术生的考试开始,考场里的人越来越少,由最开始的十人左右,到上一次的三人。 而这一次,只有她一人。 可这并没有影响全京城、甚至全术数界对这次晋级考试的高度关注。 过了,便是黎国现存的第三位大术家,纪子期也从黎国第一位女术师,晋级为黎国第一位女大术家。 坊间不少赌坊原本布了赌局,吸引民众下注。 即使过的赔率只有几个点,而不过是十倍的赔率,民众还是一边倒的押了纪子期会通过考试,顺利晋升为纪大师。 无人押不过,代表着赌坊老板要么赢死,要么亏死。 他思考了一晚上,终究还是不敢赌,不得已之下,只好撤了赌局,引来坊间百姓一片叫骂。 那老板自知有愧,因此在家躲了数月,直到后来此事慢慢被淡忘,才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 因为是件万众瞩目的事情,考场外派出了禁军把守,以防兴奋的老百姓不小心挤到考场,打扰到里面答题的纪子期。 考试的判官除了蒋大师和孟大师外,还有蒋大师特意请回来的八位久不现身的老术师。 因着蒋大师的盛情难却,也因为想见证这神奇一刻的诞生,几人不顾年老体迈,齐齐出现在了这考场。 考场很静,一群合起来七百岁左右的老人,强行压抑住老人咳,以免打扰到此时正在解题中的纪子期。 只是他们的双眼,还是不自觉地会飘向考场正中间的女子身上,为那淡定自若的气度折服。 心里面不约而同的嫉妒起蒋大师的好命。 要是他们家族中有如此优秀的子孙,哪怕让他们折寿十年也愿意! 脑子转得快的,想起眼前的女子已为杜府添了一对双生子,暗自盘算着家中那些年轻的孙子曾孙,回去后要督促他们多多努力,快点让他们媳妇生几个女娃娃出来,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与杜府结成亲家! 很快的,在离交卷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纪子期停下了笔,起身交了答卷。 其中一位判官震惊地道:“纪术师,你不需要再检查一下吗?” “学生已经检查过三遍了!”纪子期恭敬道。 蒋大师满意眯起眼,露出得色,瞧,这就是我曾外孙女纪小雪! 孟大师早已知纪子期之能,虽略有惊诧,面色倒也算平静。 不过其余那八人皆齐齐张大了嘴,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用轻咳掩饰,“纪术师,请先在一边等候片刻。” 为了满足民众的好奇心,此次的考试采用的是现考现批卷的方式。 即纪子期答完后,判官立马检查其正确性。 核实答案的过程中,那八人的嘴从张开起就没有再合拢过。 对了,对了,又对了! 居然全对了! 阿娘啊,这还是人吗?那八人心中哀嚎不断。 不到二十的女子,来参加大术师考试不说,居然全答对了! 有了这样的珠玉在前,以后谁敢说自己懂术数! 几人心中叹气,这纪小雪就是老天爷派下来,专门用来打击人的,特别是针对他们这些年纪一大把,还只是一二等术师的人的! 可是,你能同老天爷讲理吗?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乖乖臣服吧! 原本还有些对纪子期即将成为要术师协会会长一事,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经过这一考之后,众人不只嘴上噤了声,心里也停止了嘀咕。 不过是一地底泥,却对着天上星辰妄议,不自量力而已! 纪子期成为大术家后,在坊间引起的巨大轰动自不必说。 三日后,朝廷正式下了诏书,封纪子期为术师协会会长。 这一次,风平浪静,连一丝涟漪也不曾有。 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 —— 转眼第二年的四月,天天凉凉快两周岁的时候,术师协会里,纪子期巡例一早上先看看三城的数据。 在看到今日的数据后,她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罗书,将这十天云城药材变动的数据,找出来看看!” 很快地,有数据中心的工作人员,呈上了纪子期想要的数据。 “罗书,你看看,好像有点问题!”纪子期面色沉重地将手中的数据递给了罗书。 罗书接过这几日的数据,一一对照看了看,有几味中草药麻黄桂枝甘草等,这几日消耗得特别快,而且价格上涨得迅速且离谱,整个云城已供不应求。 他眉头深锁,“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几味药材均是麻黄汤的主药材,而麻黄汤主要是治疗病毒流感的汤药。” “没错!”纪子期点点头。 两人为人爹娘后,小孩子时常会有头痛感冒发烧之类的病症,次数多了,多少有些了解。 “你是怀疑……” “我怀疑云城即将有大面疾的病毒流感爆发!”纪子期表情严肃,“云城贫穷,大部分的百姓未必有钱去买药材。 而从传回来的数据中可以看出,能有钱买药材的人已经这么多,说明未知的患者会更多! 往往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没有卫生的概念,很容易发生传染,造成大面积流感。 若没钱就医,病人死在家中,加上天气炎热,很容易引起病变。 万一病变成易传染的疫症,后果将不堪设想!” 纪子期说完后,立马站起身,“我立即进宫去面见陛下,请求朝廷先派附近城的大夫和药材支援,再从宫中派出御医前往查明病源。” 如今的纪子期,已是黎国第三位大术家,人家纪大师,又是术师协会的会长,进宫直接面见皇帝陛下便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这一次的事情因为过于紧急,纪子期没能提前预约,便直接由大太监通报了皇帝陛下。 此时皇帝陛下正同黎渊在御书房商量国事,忽然听闻大太监报纪大师求见,两人都怔了怔。 皇帝陛下的怔主要是因为黎渊,自从纪子期二年多前从东林回来后,黎渊与她都下意识地避免在同一个场合出现。 如今突然间要碰上面,皇帝陛下不由得担心自己的皇儿来,万一又勾起了他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想,可怎么办? 已为人妇为人母的纪子期,比起以前的青涩,增添了更多的妩媚与温柔,见惯人间绝色的皇帝陛下,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独特与美丽,更何况心中本就一直对她难以忘怀的黎渊? 可是,过不了两年,黎渊就会登上大位,纪子期身为大术师,与黎渊的碰面是不可避免的!万一…… 皇帝陛下带着几分忧心看向了黎渊。 黎渊的怔,主要是一时还未曾反应过来大太监口中的纪大师是何许人也。 等反应过来后,双目微垂,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但他面上神情并未变化,连皇帝陛下也不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 皇帝陛下叹口气,决定挑开来,“渊儿,以后你登基后,迟早要面对。” “皇儿明白!”黎渊平静道:“所以皇儿并没有打算离开。” 皇帝陛下听他语气平常,心中略感欣慰,让大太监唤了纪子期进来。 纪子期亦未曾料到会在此见到黎渊,略楞之后立马行礼,“臣纪子期见过陛下,见过大皇子!” “纪爱卿不必客气!”皇帝陛下温和道:“纪爱卿如此匆忙要见朕,有何紧急之事?” “陛下!”说到正事,纪子期便将初见到黎渊的不自在忽略了,“云城那边可能已暴发大面积病毒性流感,若救治不及时,只怕会造成疫病!” “什么?”皇帝陛下失声道:“哪里传来的消息?” 黎渊亦被此消息惊到,抬头看向纪子期。 眼前英气妩媚的女子,与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重叠了。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胸口处似乎又隐隐痛了起来,他暗中苦笑一声。 纪子期道:“回陛下!并不是哪里传回来的消息,而是下官从这几日里传回来的数据中,分析判断而得出的结论!” “从数据中看出疫病?”皇帝陛下口中无意识说出这句,眉头一紧,心中暗道:这是在同朕开玩笑吗? 纪子期这几月同皇帝陛下接触多了,也能从皇帝陛下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语调中,判断出他的心情和心中所想。 她知道皇帝陛下此时心中定是怀疑的。 纪子期从袖笼中掏出几张纸,摆在了皇帝陛下的龙案上,“陛下请看,这是云城连续十日来,麻黄桂枝干草等药材的数量及价格变动。 初七初八初九初十这四天,市场介平均约二十个铜板一两,初十,升至了三十个铜板一两,十一,升至了四十个铜板一两,十二,四十五个铜板一两。 到昨日十五,已升至六十个铜板一两,足足升了三倍,但卖出去的数量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升了十倍以上。 这说明坊间百姓,并没有因为这些药材疯狂的涨价,而减少购买,反而是不惜银子也要将其买回家! 因而这其中暗含了两个信息,一是有人故意炒作,或是散布某些谣言来抬高市场价,从中牟取暴利; 二来则是这段时间内,恰巧家中有人生了病,不论多少银子也要买回去救治! 下官希望是前者,但从云城一贯的市场风气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倘若真是买回去治病,说明云城这几日内的患者数量急剧增加! 此时正是春夏交替之日,天气不稳定,本就极易患病,但人数如此之多,只有病毒性流感,最能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 仅管皇帝陛下无法相信,能从数据中看出疫症这件事,但纪子期摆在他面前的这些证据,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算纪子期分析错了,这其中也肯定有猫腻! 关键是,皇帝陛下的理智不相信,但情感上,他居然相信纪子期所言是真的! 沉默些许,皇帝陛下下了旨,“宣户部林大人、太医院朱院士和罗御史过来!” —— 第二日,朝廷向云城及周边城发了一份十里加急的快件,并提前用飞鸽传书的方式传到了几城: 令周边四城府尹两日内收集民间麻黄汤药材运往云城,各城大夫即日火速前往云城,不得有误,延误者,斩! 令云城府尹立马制止麻黄汤药材的持续上涨,并派出大夫,由官兵护送至各乡村挨家挨户检查病情,并为其免费医治。 所花费用统一向户部申请补贴,若有不执行或私下谋取私利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两日后,户部负责押送药材的官员及御医院派出的御医出发了。 云城的消息,仍是每日不断地传回京中。 果然如纪子期所料,云城爆发了大面积流感。 每日上报回来的染病人数,呈倍数增长,但好在发现及时,医治及时,染病的人也在快速治愈中。 当这些消息摆在皇帝陛下案桌上时,面上沉静如水的他,后背却有了微微湿意。 这一次云城之事,哪怕晚个三五天,云城的染病人数以及死亡人数,至少会是现在的数十甚至数百倍。 而最恐怖的是,此时已至夏日,一旦以云城为中心,疫症向四围扩散开来,黎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去年的此时,才经过蜀中之乱,已消耗了前两年国库里七成的银两。 若此次疫症一蔓延,黎国经济发展再迅速,也堵不住这疫症带来的损失的这个窟窿口。 到时候的黎国,又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而一直未曾放弃侵犯黎国的武夷,若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内忧外患下的黎国,又能支撑多久? 去年六月初,纪子期第一次面见他时说的话,此时历历在目。 这个大数据库,是一个管理的工具!如同户部、朝廷与军队一样,不过是一个管理的工具而已! 然而当时的自己,因为对蒋林杜三府影响力的忌惮,明知纪子期所言有理,还是未曾爽快答应下来,而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让她先试一试。 在这次事情未发生前,三城的数据网点好似在暗中工作的人一般,一直默默无闻,听不到其一点声音。 纪子期口中所说的数据网点,并未发生过作用,皇帝陛下略有些失望之余,又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这一群明明有能力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人,甘愿做那隐藏在黑暗中默默无闻的人?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之前,数据中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发现问题,便是足以动摇黎国根本的问题! 皇帝陛下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纪子期当初说的那番话! 而后,他派人唤来了黎渊,两人在御书房交谈了一个时辰,第二天,纪子期被召进了宫。 第三天,全黎国要建立数据网点的消息传开了! 这件事的牵头人,是术师协会会长纪大师! 听说一年前,数据网点已在云城广城湖城三城铺开了,这一次云城的病毒爆发被有效控制住,就是数据网点根据市场药材的异动,发析出原因,提前向朝廷预警,因而避免了一场大灾难! 而其中的首功,自是云城数据网点的负责人范同! 于是京城的范府,一下子从无人问津变成了香馍馍! 范同年后离开范府时,除了范铭烟外,范府一众长辈均极力反对,甚至扬言:若他不按范府意愿留在京城,为范府众人谋出路,以后就别想回范府了! 范同连想都没想,毅然离开了。 如今范同立了大功,范府一帮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而后在范铭烟的严厉阻拦下,才歇了心思。 毕竟除了范同外,范铭烟所在的林府,是他们唯一的最后倚仗。 前来术师协会报名,自愿去各城建立数据网点的人络绎不绝,见得人多了,纪子期难免有几分心浮气躁。 大部分前来的人,不过是冲着那功劳,脑子一时发热,根本未曾想过这是份需要忍受多少寂寞,又需要多大毅力去坚持的事情! 纪子期索性写了一份关于此份工作的招工要求,并详细写明了可能的成就,以及也许会一辈子默默无闻,成为未来大数据库的一块垫脚石。 此份要求一出,前来应聘的人果然少了一大半,真正有意向的人,才逐渐浮现了出来。 而在此期间,原以为自己是被那些头脑发热的人,惹得心烦意乱的纪子期,在某天早上突然恶心呕吐时,才猛地想起,这个月的月事好像迟了五六天了。 她抚上小腹,想起一个多月前,某日与杜峰单独外出后的缠绵,不知为何,心中十分笃定自己是有了。 因为月份还小,怕丈夫诊脉有误,纪子期打算过多十天,再找大夫前来诊脉。 因顾着肚中的小芽,纪子期这几晚拒绝了杜峰的求欢,惹得他郁闷不已。 直到十日后,大夫笑着道:“恭喜纪大师,是喜脉时!”杜峰才明白过来。 杜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杜峰的心里则如同打翻了调味瓶般,五味陈杂。 先前快一年的和尚生涯,让他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如今,毫无防备之下,他又要开始做和尚了,杜峰幽怨的小眼神惹得纪子期偷笑不已。 全国的数据网点布局顺利铺开了,纪子期肚子里的宝宝也顺利成长了。 不同于先前怀着天天凉凉那会,这一胎让纪子期吃尽了苦头。 从两个月开始一直呕吐到了怀胎六月,抽筋、浮肿,情绪暴躁,好在有杜峰在一旁细心安抚和包容,以及杜夫人和蒋灵的开导,七个月后,纪子期的情绪好了不少。 元宵后,纪子期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杜悦,小名悦悦。 收到此消息后的杜老夫人,不顾杜老太爷的意愿,立马打包行李,火速回到了京城,并打算就此长住,亲眼看着她的曾孙女长大。 杜府期盼了许久的女儿,终于出世了! 从出生那一刻起,悦悦就成了杜府的焦点,当之无愧的小公主,所有人眼中的心肝宝贝! 不只杜老夫人和杜夫人深觉此生无憾,就连杜元帅和杜峰,每每看到悦悦娇嫩的小脸,心里软成了一摊水。 悦悦出生后,天天和凉凉的地位在杜府立马一落千丈。 两个小家伙开始去到蒋府和林府时,还会委屈地找蒋大师和林太爷寻求安慰。 待悦悦三个月后,天天凉凉三岁时,偶有一天当悦悦吐着泡泡,对他们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时,两人立马倒戈,成了杜悦以后因为过于调皮捣蛋而被纪子期责罚时的忠实背锅者。 全国的数据网点开始同步工作后,两年的时间内,京城术师协会的数据中心,通过传回来的数据,成功提前预测了几起重大事件。 一是湘西南部,某几日出现大量动物集体出动的现象,青蛙、蛇、老鼠、兔子等集体出动,四处逃窜,被引为奇观。 消息传回京中后,纪子期根据现代的经验,判断其可能要爆发地震,提前示警。 当地官员为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敢怠慢,火速下令商户百姓撤退,就在当晚,果不其然地发生了地震。 一瞬间,山崩地裂,地震山摇,轰轰巨响不断,房屋迅速倒塌,转眼便成了一片废墟。 站在远处的民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均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原本心里对提供这消息的术师协会,和下达此命令的当地官员有些意见的众人,此时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另一件事,便是原来推动的四大城建成后,官商勾结的贪污案了。 虽说官员是皇帝陛下和朝廷层层筛选出来的,原本人品性情都是经过考验,才派去四城的。 可人心易变,富贵花人眼,长期身处在繁华中,如何能坚守得住本心? 相互勾结的几人交往十分隐蔽,即便在公众场合,也甚少碰面或交谈,私下更没有传出过任何二人碰面的消息。 此次发现几人可能有勾结,却是从几人日常经常出入的地点数据中分析而出。 有一处茶楼和酒楼,一个月总会出现一次,而只要一人出现,过多半天或一天,另外的其他人一定会出现在相同的地点。 因为术师协会这一信息,暗中查实的密探专门盯住了其中两人,才终于找到了证据,而后顺藤摸瓜,将一伙人全部揪了出来,绳之于法。 —— 某一个晚上,刚做完激烈运动的嫉妒夫妇,搂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无意间,纪子期突然想起一件她一直想要告诉杜峰,却一直没找着机会跟他说的事。 “杜峰,你知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知道!” “什么时候?” “在离天顺不远的小林子里,当时你被人绑架,我救了你!” 纪子期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那时的她那么狼狈,面上全是灰,额头淌着血。 杜峰微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媳妇儿!认不出谁,也不能认不出你!” (完) ------题外话------ 正文完结了,长吐一口气,感谢各位几个月来的相伴,还有番外哦,请继续支持。 番外计划:杜老太爷与杜老夫人、杜元帅与杜夫人(不知道大家对杜家两代的人印象深不深刻,但从写文开始,这两对的番外就在计划之中了,所以,哈哈,一定要写出来)、唐宋与叶小娇、小雨与苏谨言、杜乐与阿玉、杜喜与安安、掌珠与西烈墨(这一对估计会写得比较长一些),长大后的杜天和蒋凉,其他的看情况。如果有亲还有想看谁的番外,可以留言哦~ 正文 番外一、杜雷与卢小婉(上)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将整个世界装点得一片莹白。 此刻已是晚上,一片静谧。 某处乡下一间低矮的青砖黄墙屋里,卢小婉蜷缩在被窝里,哆哆嗦嗦。 房子不大而且简陋,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床。 不过对于只住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来说,空得有些吓人。 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这几天尤其冷,冷得睡不着的卢小婉,打算烧点热水烫烫脚再睡。 她提着油灯,裹紧身上的衣裳,不断用嘴呵着手,来到了一处窄小的柴房门外。 柴房里的柴一半是卢小婉自己砍的,一半是大伯父家送过来的,倒也堆得满满的。 但对于父母双亡孤身一人的卢小婉来说,能省着点用尽量省着用。 因而她已经连续两晚,就着煮饭后灶里的余温,将冰冷的水温了一下后,随意地洗漱完便上了床。 女子大多天生怕冷,卢小婉也不例外。 今日终于受不住的她,决定奢侈一把,烧点热水来烫脚,好睡个安稳觉。 卢小婉站在柴房门口,正欲伸手推开,忽然听到里面有奇异的声响。 莫非进了贼?她眉头微皱。 然后也不知那霎那心里是如何想的,卢小婉并没有去隔壁叫醒大伯父大堂兄,而是鬼使神差的,转身回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 作为一个年轻的、未曾婚配的单身小娘子,身量不高、外表看起来并不凶狠的卢小婉,身上却有一股子倔劲。 认定了一件事,便绝不回头。 比如她说要为爹娘守孝到十七岁,才肯谈婚论嫁,这两年多来,无论有多少媒婆上门,都被拒之门外了。 比如村里有些个不要脸的无赖汉,见她孤身一人想占便宜的,卢小婉二话不说,直接从厨房里拎出一把菜刀。 然后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阴森森地盯着他,吓的那些有色心没色胆的,立马掉头就走了。 于是卢小婉厉害的名声便传了开去,这一来周边的苍蝇是少了不少,上门的媒婆也少了。 她本人觉得无所谓,但隔壁的大伯父大伯母一家却甚是为她担忧。 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卢小婉心中冷哼道。 此时拿着一把菜刀,站在柴门口的卢小婉,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柴门。 门一开,那异常的声音愈发明显,呼哧呼哧,像野兽一般,隐约带着一股血腥味。 卢小婉心想:莫非是那山里受伤的野兽,不小心跑了进来? 她两手紧紧握着菜刀,屏住呼吸,慢慢的向那声音处靠近。 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黑暗中她的双眼紧紧的锁住那声音来源处,浑身紧绷。 倘若下一刻有黑影从那木材堆中冲出,她手上的菜刀便会毫不犹豫的劈下去。 近了,更近了,血腥味也更浓了。 卢小婉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材,颤抖着轻轻拨开。 呼哧呼哧,喘息声越来越大,然后一个黑乎乎又毛茸茸的好似野兽的头,出现在她眼前。 不会是熊瞎子吧?卢小婉慌忙用手捂住嘴,避免惊呼出声,惊到那头野兽。 确认有野兽无误后,卢小婉倒退两步,打算去找大伯父和大堂哥来帮忙。 转身的霎那,突然模模糊糊听到,身后传来嘶哑难听的声音,“水……” 卢小婉的脚顿时僵在了原地。 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这柴房里另外还藏着个人? “水……” 陌生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卢小婉确定这柴房里另有人在。 她握紧手中的菜刀,转过身。 外面下着雪,虽然已是深夜,却很光亮。 那光通过柴房的小窗子射进来,卢小婉能隐约看到那头野兽动了动,柴火从它身边散开,露出半个身形。 然后她看到一样貌似手的东西,无力抬起又放下,唤“水”的呻吟声又响起了。 难道竟是个受伤的人? 卢小婉奔到柴房外,取了油灯,大着胆子靠近了那团黑乎乎似人似兽的物体。 一张满是大胡子的脸显现了油灯下,那人此刻眉头紧锁,双眼紧闭,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手按在左肩上,一手搭在柴堆上,呈半昏迷的状态。 身上的衣衫颜色偏深,看不到具体的伤口,只能看到凝固在粗壮手指缝间的血块。 不得不说卢小婉是个胆子颇大的小娘子,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去厨房端了一碗水,送到了男子唇边。 咕噜咕噜,也许是渴得厉害了,那男子半昏迷状态下,一碗水居然很快见了底。 水是傍晚时分从井里打上来的,现已带着寒凉,在这冬日的夜里喝下去后,那男子浑身抖个不停。 这么冷的天,要是在这里就这样睡上一夜,明早恐怕就冻死了。 卢小婉心里叹息一声:算了,好人做到底! 她回到屋子里,将自己盖的棉被拿了过来,搭在男子身上。 默默念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了,能不能活下来,看你的造化了! 这一来回折腾,身子暖和了些,卢小婉放弃了烧水的念头,回了屋子里。 家里总共两张被子,一张垫在木床上,一张便是刚刚拿去给那个男子的,平时她睡觉时盖的被子。 现在只剩一张了,卢小婉将垫在床上的被子卷起,衣衫也未除,钻了进去。 虽说现在那男子是受伤状态,卢小婉还是觉得多个心眼好些。 迷迷糊糊的,竟又睡了一觉。 早上是被鸡叫声吵醒的,家里养了几只母鸡,一只公鸡,每天很尽责的,一到点就开始啼叫。 几只母鸡每天还会下几个蛋,卢小婉舍不得吃,攒下来去换几个铜板。 躺在床上的卢小婉,正在盘算着已经存了多少个鸡蛋时,忽然想起了柴房里受伤的男子。 她猛的从床上溜下来,奔到了柴房里。 呼哧呼哧的声音如同昨晚一样响起,卢小婉放下了心。 看来还活着! 然后又有些闹心了,那人来路不明,又受了伤,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她该叫醒他让他走吗? 让他在柴房里呆了一个晚上,给了他水喝,还将自己仅有的棉被让给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卢小婉走上前,捡了根木材轻轻推动他,“喂,喂!” 那男子纹丝不动。 “喂,醒醒!”卢小婉手下加大了力,声音也提高了。 那男子动了动,好似要醒过来的样子,轻轻嗯了声后,没了反应。 “喂,你该离去了!”卢小婉大声道。 那男子终于又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了难听的声音,“饿,好饿……” 然后任凭卢小婉手中的木棍怎么推他戳他,再也没有了动静。 若不是那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还在,卢小婉真以为他会不会是挂掉了。 她叉着腰,瞪着那紧闭双眼,也不知是熟睡还是昏迷中的男子许久,最后无奈地转身离去。 在她离开前顺手掩上柴门的一霎那,躺在柴火堆中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看着那门,神情晦暗难明。 厨房里,卢小婉将几个半硬的窝窝头,用水煮开后放了点盐,端到了柴房里。 原本熟睡的男子,好似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在卢小婉靠近的时候,喉咙上下滑动,缓缓睁开了眼。 那盯着卢小婉碗中食物的眼神,绿油油的发着光,像黑暗中的野兽,吓了她一大跳。 卢小婉犹豫地将碗往前一递,男子快速接过,顾不得烫,三两下倒入了口中。 卢小婉的嘴,从男子接过碗的那一刻,就没合拢过。 在她一眨眼的功夫,男子喝光了碗里所有的食物后,更是惊得发不出声音。 男子喝完后咂巴砸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也不说话,直接将碗递给了卢小婉。 一双眸子黑黝黝的,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吓人。 卢小婉下意识地接过碗,神情还有些呆愣。 然后感觉对面的男子,满脸的大胡子好像抖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声音平静,“这位壮士,小女家中贫寒,没有过多的口粮来招待壮士,壮士歇息过后,就请离去吧。” 男子垂着头,看不轻清眼里的情绪,许久没有出声。 就在卢小婉想再次开口赶人的时候,那男子突然道:“伤!” 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肩膀。 伤口没有包扎,也没有清洗,衣衫破烂处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卢小婉胃中一阵翻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离开了柴房。 而后在厨房烧开水的卢小婉,暗中责骂自己的心软:冻了几个晚上都舍不得烧开水让自己烫个脚,现在居然要烧来给那个陌生男子清洗伤口!等他包扎好伤口后,一定要让他走! 卢小婉备好了干净的布、剪刀、还有开水,送到那男子面前后便离去了。 估摸着约一个时辰左右,卢小婉进了柴房,那男子果然已经一切打理妥当。 她再次开了口,“这位壮士,小女家中不便久留外客,壮士伤口现已处理妥当,就请离去吧。” “累了。”男子闭上眼,躺在柴火上翻个身,背对着卢小婉,就此不再言语。 卢小婉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累了,所以要休息了? 问题是这是她家的柴房,他凭什么累了就休息?这是要赖上她的意思吗? 卢小婉气得胸脯不断起伏,恨不得拿木棍,在那人身上戳两个洞。 好声好气的跟他说当听不到是吧?让你见见本姑娘的厉害! 卢小婉转身奔到厨房里,拎起那把菜刀,回到了柴房。 男子不知何平躺在柴火堆上,胸膛有节奏的起伏,呼哧呼哧的声音平缓了不少,好似已进入了睡眠状态。 卢小婉拿来菜刀,本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尽快离开。 可男子现在一副熟睡的模样,怕是拿菜刀砍在他身上,也没反应的样子,反让卢小婉不知如何是好。 她盯着他许久,见他一动不动,无奈之下跺跺脚,离开了柴房。 这一次男子并没有睁开眼,然而面上胡须抖动的幅度,可以判断出他刚刚在微笑。 他就这样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也许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也许是出于其他的缘故,也许是不想整出更多的麻烦。 卢小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将这个男子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大伯父和大堂兄。 她反而将家里几只母鸡每天下的蛋,匀了一个出来,专门煮给那男子吃,只盼他快些好了之后,尽早离去。 大约半个月后,有天早上卢小婉推开柴房门的时候,发现那男子已经不在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将被子抱走拆开,用井水洗了三遍,晾在了院子里。 没有了那男子在,卢小婉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为了庆祝,她特意煮了一碗很久没吃过的鸡蛋花。 鸡蛋的清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卢小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动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难道是隔壁的大伯父一家吗? 卢小婉带着疑惑起身开了门,却见到她以为一大早已离去的大胡子男子,正面色沉沉地站在门外。 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有些不郁。 卢小婉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关上门,那男子却已伸出大掌抵在了门上。 “壮士,你身上伤口既已痊癒,就请离去吧。” 那男子也不说话,只微微侧开身子,下巴朝院子里一扬。 卢小婉顺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头肥大的野猪正躺在她的院子里,一动也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卢小婉疑惑道。 “食宿费。”男子道。 “以前的还是以后的?”卢小婉反应迅速。 男子面上胡须又好似抖动了一下,“以前。” 卢小婉面上微热,一时不知是该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男子道:“饿了。” 然后趁着卢小晚微楞的瞬间,推开门从她身边挤了进去。 见到桌上盛着鸡蛋汤的碗,嘴角翘起,以为是专门留给他的,当下毫不客气端起来,两三下倒进了肚子里。 “那是……”我的晚饭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那碗鸡蛋汤已不见了踪影。 再说已无用,卢小婉暗中翻个白眼,闭上了嘴。 一碗鸡蛋花自然无法满足男子的胃,他转身对着卢小婉道:“还吃。” 看在那头野猪的份上,卢小婉二话不说,将家里仅剩的面粉取出,和成面做成面条,煮了两大碗。 她只吃了半碗,剩下的一碗半全进了那男子的肚子。 “壮士,”卢小婉道:“你盖的那张被子,今日小女以为你已经走了,洗了晾在外面还没干,家里只剩下一张了。” 对面的男子盯着她看了两眼,突然道:“杜雷!” 杜雷?卢小婉皱皱眉,干嘛突然告诉她名字,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杜雷说完这两个字后,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在说: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卢小婉被他看得心里无端发毛。 正想着如何让杜雷快点离去时,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小婉!” 是大伯母! 卢小婉猛地一惊,要是被大伯母看到院子里的野猪,还有这个大胡子男人,只怕要糟! 她连忙起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嘴型道:“我大伯母!” 小婉啊,原来她叫小婉!杜雷看着面前刚刚吃完面的碗,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那碗的边缘,嘴角轻微勾起,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小婉看得心里突突直跳,外面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边应道边走了出去,“大伯母,这么夜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妇人的声音苍老且温和,“有两日未曾过来看看你了。今晚包了饺子,你大伯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卢小婉接过饺子,“大伯母,天色不早了,天气又冷,小婉就不留您了。您先回去,小婉明日一早过去看您和大伯。” 妇人也没多想,道了声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卢小婉端着饺子回来的时候,发现杜雷已经不在了,桌子上原本刚刚一人一个用来吃面的碗,只剩下了一个。 这碗难道长了脚不见了?卢小婉疑惑的到处找来找去,确定找不到时,才肯定那碗真的不见了! 刚刚在这屋子里的除了她,就是那个大胡子杜雷了。 他居然把她的碗给顺手拿走了? 卢小婉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破碗,他要来干什么? 然后想到院子里的那头大野猪,头痛明日该如何同大伯父与大堂兄解释,便将碗被偷的事抛在了脑后。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一月,此时已是春节过后,也是卢小婉十七岁可以开始说婆家的时候。 隔避的大伯母开始找媒婆,帮她物色合适的人选。 —— 杜雷是个沉默少言的十八岁小伙,他的寡言是因为他爹独自一个带他到四岁的缘故。 杜雷的娘在生杜雷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那时候的杜老爹是个千夫长,人生得十分健壮吓人,又不喜言谈。 有好心人可怜他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个奶娃子,怕他不小心把奶娃子给捏死了。 于是在杜雷娘刚去世的那几个月,帮杜老爹物色了不少乡下壮实的姑娘。 可那些姑娘家一看杜老爹的个子和长相,个个吓得不敢靠近,而后就不了了之了。 本就少言的杜老爹愈发沉默,连带着跟着他的杜雷,直到三岁多的时候才学会了喊爹。 有一段时间不需要打仗,杜老爹带着杜雷在附近的地方搭了窝,落了脚。 无意间救了一个被婆家小叔子上门欺负的寡妇宁氏,宁氏模样生得不错,性情耿直。 当年因为她怀着五个月身孕时,相公突然去世,悲伤之下流了产,伤了身子,大夫说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婆家将她赶出了门,宁氏也抱着终身不嫁的念头。 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宁氏年轻又有几分姿色,不少二流子之类的,经常上门骚扰,包括她死鬼相公那不成器的弟弟。 宁氏对那些人打骂得多了之后,心里也厌烦了,想着找个老实本份有孩子的,就这样过完一生就完事了。 杜老爹只是不喜说话,样子生得吓人,实则是个完全本份的男人。 宁氏因着他的相帮之恩,暗中观察这个男人的品性,再加上还有个软萌萌的小包子杜雷勾起了她心中的母爱,便厚着脸皮主动问明了杜老爹的意思。 杜老爹见有女子愿意主动嫁他,样子不错性情也不扭捏,与他先前去世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又不说话的媳妇相比,让他满意太多,立马点头同意了。 他先头的媳妇死于产后,这让他对妇人生产一事有了阴影,宁氏不能生孩子,对其他男人而言或许是缺失,对他而言,确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很快的,杜雷就有了娘。 宁氏自己不能生孩子,对杜雷很好,将他当成亲生一般的疼爱。 杜雷从小没有娘,他爹是个闷葫芦,难得有人疼爱他,自是十二分的回报,也将宁氏当成自己的亲娘,只是寡言的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过来。 宁氏想着,杜雷身为男子,少言有时会被人看成是稳重,算不得大毛病,因而纠正无效后,便放弃了。 一个光棍带着个小奶娃,再加入了一个女人后,终于成了一个家。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了好多年。 随着杜雷年岁渐长,宁氏心里开始为他将来娶媳妇的事担忧起来。 杜雷个子也很高,不过也许有部分遗传他亲娘,没有杜老爹那么粗矿吓人,样貌也比杜老爹柔和许多。 但,他也遗传了杜老爹身为男人的那方面的特长。 宁氏刚嫁过来那几日,被许久没沾过女人的杜老爹给整得几日下不了床。 宁氏是个寡妇,早就懂得男女之事,鱼水之欢,但面对杜老爹,毫无招架的能力。 刚开始,宁氏还有些不好意思直说,后来过了几日,宁氏终于忍不住对杜老爹在房事上提了要求。 比如不要只懂得横冲直撞,要顾忌她的感受等等。 慢慢地,杜老爹在她的调教下,也让她享受了许多快乐。 宁氏性子直,在房事上放得开,又是寡妇,因而才能应付得了杜老爹的同时,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但杜老爹先前的媳妇,听说性子比较软弱,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想必在这方面吃足了苦头,又不敢说,将这一切埋在心底,积郁成疾。 因而才会在杜雷出生的时候大出血,一命呜呼。 不过也因为如此,最后便宜了她这个寡妇。 以前的事宁氏不是想追究,只是想到若杜雷将来娶媳妇,必定不能娶像他亲娘那种性子的。 可男人对女人的喜好,有时候很难说清。 宁氏想着,必须在他对女人还没有意识前,有意识地培养他,将来要找的媳妇哪种为上上选。 于是,在宁氏的刻意暗示下,杜雷的心目中认定了屁股大、胆子大、性子凶的小娘子,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媳妇人选。 杜雷随着他爹在军中长大,在一帮叔伯的调教下,身手甚是了得,十七岁的时候,已升到了千夫长。 在一次报信的途中,遇到敌军拦截,他拼命护着兄弟逃脱,自己受了伤,一路逃窜,成功躲过了敌军。 后来因在大雪中迷路,来了卢小婉所在的村庄,因缘巧合下,躲进了她家的柴房。 杜雷对卢小婉的第一印象是:这小娘子胆子好大!一个人拎着把菜刀就闯了进来。 第二印象是:这小娘子屁股好大! 第三印象是:这小娘性子还挺泼辣! 三样一结合,他发现这就是他娘宁氏跟他说的,娶媳妇的最佳人选! 因为这样,原本伤势略好后就可以离开的杜雷,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越接触,越发兴起了将这小娘子娶回家做媳妇的念头。 能干活、能吃苦、胆子大、性子凶、屁股大! 那时候的杜雷还不晓得自己为何会一看到卢小婉的大屁股,就浑身发热,喉咙不自觉地分泌出很多的唾液。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只想将她扑倒在地。 可是扑倒后要干什么,杜雷也不知晓,只知道他不想离开她。 不过他毕竟是出来送信的,就算受了伤不能回去,也不能久待。 后来实在必须离开的时候,杜雷无意间得知了小娘子叫小婉,便悄悄拿了她日常装膳食给他的那只碗。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做,反正鬼使神差之下,拿了就跑了。 回到军营后,杜雷开始有些魂不守舍,被营中的那些兄弟瞧出了端倪。 两下逼问,才知道原来杜雷小兄弟,有了心上人。 杜老爹打仗多年,升为了将军,而在此期间,宁氏一直跟在其身边,夫唱妇随。 在杜雷开始要成年时,宁氏警告营中的兄弟,不许带坏他,否则让杜老爹给他们好看! 撇开杜老爹本身的职位不说,身手也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一对十完全不是问题。 原本想带着杜雷去见识一下的那帮兄弟,听到宁氏的警告后,立马怂了。 所以军中虽荤话不断,却都是趁杜雷不在的时候,导致杜雷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 三个月前,杜老爹因兵部下召回了京,宁氏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接下来又一直打仗,而后杜雷又送信受伤。 等他回来军营,兄弟们发现他有了心上人,而又没了宁氏的管束时,一人两个的,心思立马活泛起来了。 平日里偷偷藏起来的那些各式各样的小人书,通通搬到了杜雷的面前。 杜雷看得眼珠子都直了,这才第一次认识到,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之处,还有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气为何物。 这一来,杜雷越发地想念卢小婉了。 于是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弟们,开始给他出起了馊主意。 —— 随着那头野猪被换成了银两,家里开始陆续置上一些简易家俬后,那个大胡子杜雷如同那些消失的银两一样,消失在了卢小婉的记忆里。 然后就在卢小婉将他遗忘时,有一日村里突然来了一群士兵,抬着几大抬东西,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村里。 不是官府的官兵,而是前线浴血奋战过的士兵,那周身来不及收敛的杀气,吓得村里的村民们纷纷躲进了屋子里。 只有些个胆大的,悄悄探出小半个头观望,猜测那些士兵到底是要去往何处? 此时的卢小婉正在家中准备午膳,然后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大白天的,卢小婉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谁有什么急事,嘴里问着“谁啊?”顺手就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一大群陌生高大,气质危险的汉子,见到她,有人问了句:“是小婉吗?” “是!”卢小婉有些被吓到,下意识地就答了。 “见过嫂子!”那帮汉子突然恭敬地行礼,齐声道。 “什么?”卢小婉更加茫然。 那群人行过礼后,直接推开院门,绕过她,对着后面的人道:“抬进来!” 不一会,那一抬一抬的东西,放满了整个院子。 有个模样斯文些的汉子,看到一脸呆滞的卢小婉,出声解了她的疑惑,“我们是杜雷大哥的兄弟! 杜雷大哥说,十日后娶嫂子过门,让兄弟们先将东西抬过来!” “什么?”这次的惊呼不是卢小婉,而是她的大伯母。 隔壁的大伯母听到响动,担心出了什么事,过来一瞧,正好听到了什么大哥十日后要娶小婉的话。 大伯母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的,将院子里的那一群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年岁最大的,约有三十多了吧,那他们的大哥岂不是快四十了? 做小婉的爹都够了,怎么能将小婉嫁给那样的人? 大伯母将卢小婉拉到身后,颤抖着大声道:“不,不行!我家小婉已经,已经说了人家了!” “什么?”这下轮到那个斯文汉子惊讶了,“杜雷大哥说,他都收了嫂子的订情信物了。” “订情信物?”卢小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静道:“什么订情信物?” “一个碗。”斯文汉子道:“嫂子闺名小婉,送大哥一个碗,暗含了嫂子的闺名,不是订情信物是什么?” 送?卢小婉冷笑一声,明明是他偷走的好不好?“你们大哥说是我送他的?” 斯文汉子道:“那倒没有。不过大哥时常将那个碗拿出来端详,当成宝贝似的,说是个姑娘家的。” 一旁的大伯母被搞糊涂了,焦急插嘴道:“小婉,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什么大哥?” “有那么回事。”卢小婉含糊不清地搪塞过去,又转向那斯文汉子,斩钉截铁道:“将那些东西抬回去!顺便告诉你们大哥,我不嫁!” “不嫁?”斯文汉子还没出声,那些个不怎么斯文的汉子叫嚷开了,“你居然敢不嫁我大哥?” “对啊,不嫁我大哥,你想嫁谁?” “你嫁谁,老子去砍了谁!除了我大哥,谁也不许嫁!” “就是!你是敢不嫁,老子放火烧了这个村!” 一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比一个嚣张,而且声音又大又洪亮,被外面那些偷偷前来瞧热闹的人听了去。 然后吓得面色发白,拔腿跑回了家。 在那群士兵还没离开前,卢小婉被某位土匪头头看中,欲强娶回去当小老婆,不然杀了全村村民的流言,如风一般地散开了。 等士兵一离开,村民们便团团围在了卢小婉家门前。 “小婉啊,婶也不愿意让你进火坑,可你要是不嫁,阿齐阿秦阿春几个,就没活路了! 那几个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婶死了没关系,可婶不能看着那几个小的,年纪轻轻的就去死啊!” “是啊,小婉,就当嫂子求求你了,嫂子这才好不容易怀上,不想连孩子的面都没见上,就丢了性命!” …… 大伯父和大堂兄沉着脸,“小婉,收拾东西,咱们走!胳膊拧不过大腿,咱拧不过,总躲得过吧?” “不行啊,卢大叔!万一你们走了,那伙强盗迁怒于咱们怎么办?” “对啊,老卢,你们一家几口说走就走,咱们走不了的怎么办?” “小卢啊,叔知道你心疼小婉,小婉是个好姑娘,叔也不舍得将她往火坑里推,可你也得替咱们一村几百人想一想啊!” …… 一波又一波的争吵不休中,卢小婉站了出来,大声道:“别吵了,我嫁!” 无论大伯父一家怎么劝,卢小婉铁了心,嫁! 大伯父一家怎么不会侄女心里是为了全村人,而甘愿牺牲她一人? 不得已之下,抹抹泪默认了。 杜雷抬过来的东西一应俱全,连新娘子的大红衣衫都准备好了。 尺寸不是很合身,大伯母含泪连夜帮她改起了喜服。 就算是被逼着出嫁,大伯母也希望这个苦命的侄女,能穿着合身的喜服走出这个小屋子。 身为准新娘子的卢小婉表面看起来很平静。 晚上却趁大伯母离开后,将偷偷藏起来的剪子磨了又磨。 那个忘恩负义的臭男人,她好心救了他的命,他现在居然要强娶她,不嫁就杀了全村的人? 哼!嫁就嫁,大不了新婚夜先杀了你,本姑娘再自尽,也算是为民除害! 卢小婉的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十日后,约定迎娶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一日,卢小婉穿着大伯母连熬几夜改好的合身的喜服,盖着盖头,坐在屋子里等着。 很快的,村子里传来了喜庆的喇嘛声。 声音越来越近,在卢小婉家院子外停了下来。 身形圆润的喜娘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新娘子一人端坐在床边,楞了楞。 听说这新娘子父母双亡,可还是有亲戚的呀,怎么一个人都不在? 莫非这新娘子脾气不好,与亲戚都闹翻了?所以即使要出嫁了,也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这村子也实在太奇怪了,村里有小娘子要出嫁,居然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喜娘的想法只停了一瞬,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拿银子接人就是了。 “哎哟,新娘子……” 卢小婉在喜娘的搀扶下,顺从地坐上了花轿。 摇摇晃晃两个时辰后,被人扶下了花轿。 在一种非常不真实地状态下,卢小婉被送进了新房。 周边一切嘈杂的声音消失后,她才惊觉手心里全是汗。 那把被磨得异常锋利的剪刀放在她的袖子里,卢小婉伸手摸了摸,心定了些。 而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喜娘刚开口道了声:“恭喜……” 然后似被人阻止,闭上嘴,离开了新房。 脚步声越来越近,卢小婉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头盖被揭起,有双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抬了起来。 抬起她下巴的男子,似乎非常满意,又十分开心,咧着嘴笑了起来。 被迫与他对视的卢小婉却呆住了。 这穿着一身红绸袍子的年轻男子是谁? 正文 番外二:杜雷与卢小婉(下) 她不是要嫁给那个,当她阿爹都嫌岁数大的恶人,大胡子杜雷吗?为何变成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模样谈不上俊俏,却十分有男子气概,笔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身量颇高,肩也很宽,魁梧英挺。 看他的穿着,明显是新郎倌,莫非是他不小心抬错了人? 卢小婉呆呆看着他,不自觉张大了嘴。 她要不要出声询问一声?卢小婉心中犹豫着,万一真抬错了人怎么办? 擦了口脂的小嘴,在油光下愈发诱人,散发着窒命的甜美气息。 对面的男子眸光攸地一暗,往床边一坐,小山似的身子,已将娇小的卢小婉压在了婚床上。 卢小婉惊呼出声,那男子已像啃咬美食般,将她的小嘴含到了嘴里,毫无章法的撕咬。 他一手制住卢小婉的双手,一手迫切地去解她的衣衫。 撕扯挣扎中,卢小婉袖中那把被磨得锋利的剪刀,被甩到了地上,发出怦地一声巨响。 被发现了!她心中一惊,整个人迅速清醒过来! 身上的男子眼里早已是幽深一片,听到声响,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了一眼,面上神情有些许疑惑。 然后马上就被身下柔软的身子,给吸引住了全部的感知,俯下身,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事情。 男子的力气很大,动作粗鲁又迫切,卢小婉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在这迷迷糊糊中,渡过了她的新婚之夜。 身上的男子亦是初次尝到甜头,整个人兴奋不已,一直不停歇的折腾,折腾了大半宿后,终于倒在一旁,累得睡着了。 手却紧紧揽住她,不肯松开。 卢小婉也很累,浑身疼痛不已,眼皮早已沉得睁不开,但因为对这新郎倌突然换了个人之事迷惑不解,而强撑着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可是她越想理个头绪,越想不出个所以然。 卢小婉是个传统的乡下女子,没上过学堂不识字,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 现在这个男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已经与她圆了房,她就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君好好侍候,当然前提是,他也必须认了她这个娘子才行。 如果他敢不认,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抱着这样的念头,卢小婉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有物体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颅在自己胸前,正想推开时,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成婚了,身上的男子是她的相公。 卢小婉放下了手,咬牙忍着疼痛,让身上的男子又为所欲为了两回。 出嫁前,大伯母曾期期艾艾地同她讲过一些男女之事。 当时的卢小婉一心想着是杀了那个大胡子杜雷,然后自杀,根本一句也没听进去。 如今身上的男子只晓得粗鲁地横冲直撞,她以为男女之事就是如此了,因此只默默地咬牙承受。 许久后,终于结束了,卢小婉暗中偷偷吁口气。 看看天色,挣扎着要起身,“相公,天色不早了,让妾身服侍你穿衣。” 身旁的男子按住她,“小婉,累,睡一会。” 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劈得卢小婉魂飞魄散,“杜,杜雷?” 旁边的男子半眯着眼,慵懒的声音从鼻腔里溢出,“嗯?” “你是杜雷?”卢小婉仍有些不敢相信。 杜雷睁开眼,挑眉看着新娶回的媳妇儿,疑惑不解:“小婉?” 此时的杜雷刚刚过完了人生的小登科,正是心满意足之时,对于自家媳妇儿卢小婉的态度十分不解。 就像昨晚从她袖子里飞出把剪子一样,真是好奇怪的习俗。 卢小婉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眉眼,终于确定无疑了! 她翻转身子背对杜雷,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这个与她共度了一晚的男子,居然就是杜雷!那个她立志要杀了然后自杀的大胡子! 谁知道他剃了胡子后,居然是这副模样!害得她还以为是哪个新郎倌抬错了花轿! 这下怎么办?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而且她昨晚才立志,只要他认了她,她一定会好好服侍这个相公! 但是昨晚之前,她也立志要杀了他,为村民除害的! 杀了,不杀?服侍,不服侍? 卢小婉的内心从未如此纠结过。 正在这时,一双手从她的腰侧横穿过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嘴里无意识地唤道:“小婉,媳妇儿…” 卢小婉的心,突然间就软了下来。 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先过过看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亮了。 虽然昨晚拜堂的时候,知道没有公婆在,但在乡下习惯了早起的卢小婉,还是有些羞愧。 村子里的老人都说,新嫁娘第一天要是起晚了,会被人嘲笑的。 她顾不得一旁还在熟睡的男子,急急忙忙起了身。 嫁过来的时候,她本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所以一件换洗的衣衫也没带。 如今只好在那些杜雷抬过去,又随着她抬过来的箱笼里找找看了。 卢小婉记得,那里面有好几件当季的衣衫。 那些衣衫不是量身订做,同喜服一样,穿上身有些不合身。 而最主要不合身的地方就是臀部了。 卢小婉的臀部大得异于常人,这是她最引以为耻的地方,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遮掩,并尽量穿些宽松些的衣衫。 如今这身衣衫穿在身上,太过合体,显得她的臀部愈发丰满。 可现在没有其他的衣衫,卢小婉也只能将就了。 心里想着有空的时候,自己动手将它改一改。 她在铜镜前看着镜里的身形懊恼的时候,却不知床上的男子,正盯着她的臀部笑得开怀。 卢小婉转过身,看着杜雷盯着自己某处逐渐变得幽深的眼神时,面上一热。 仅管只是过了一夜,女人天生的敏感已让她知道,她最不喜欢的地方,却是这个男子的最爱。 —— 杜雷话很少,白天出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晚上回来后,直接搂着卢小婉上床做运动,有时一二回,有时三四回。 还好卢小婉是个乡下姑娘,从小做农活做惯了,身子骨硬朗,但饶是如此,卢小婉还是有些吃不消。 可她一年轻女子,对这些事情不知道问谁,也不好意思问谁,又死心眼地认为是自己相公,一切就由着他。 两人就这样磕磕碰碰地过了半个月。 杜雷和卢小婉现在住的房子,据说是一位同僚为了让杜雷成婚,专门让出来给二人住的。 卢小婉对于住在别人家房子这事多少有些膈应,特别是还有丫环专门伺候着,她每天除了吃,什么都不用干,实在让她闷坏了。 不得已,在某日晚上配合着做完运动后,卢小婉轻声问道:“相公,咱们以后住哪?” “京城。” “一直住京城?” “你住,我打仗!” 由于宁氏一直跟着杜老爹住在战场附近,杜雷原本觉得卢小婉跟他在一起也无谓。 可营中所有的兄弟都劝他:男人应该在外抛头颅洒热血,女人应该在家服侍长辈,生娃带孩子,过安稳日子。 所以杜雷的想法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刚刚才尝到肉滋味的他,心里其实很舍不得离开自家媳妇儿,可更不舍得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然而,卢小婉的心思却同宁氏是一样的,乡村出生的她,从小接受的观念是:相公在哪,她便在哪! 两人的想法,与情爱无关!只是处于不同性别、不同阶层的两个人的不同观念而已。 “爹和娘…”卢小婉继续问道。 从两人仅有的交谈中,卢小婉知道杜雷是有爹娘的,因为从京城过来有些远,还需要十来天才到。 “一起,京城!” 卢小婉咬咬唇,试探着说了自己的想法:“妾身跟你一起,留在这里可以吗?” 杜雷的眼里突然亮了起来,转瞬又变得黯淡,“辛苦。” 那光芒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卢小婉还是留意到了,恳求道:“妾身不怕吃苦!” 杜雷望着自己的媳妇儿,没有说话,只搂紧了她。 十日后,宁氏和杜老爹回来了,在知晓自家儿子在兄弟们的怂恿下,没有媒婆没有合八字,什么礼数也没有,已经强娶了一个小娘子为妻后,被气得不轻。 在宁氏的要求下,杜老爹将杜雷拎去,狠狠暴揍了一顿。 宁氏则拉着卢小婉的手,在屋子里说着体己话。 那时的卢小婉还不知道自家相公正被狠揍,只是在新婆婆面前,有些胆怯着低着头,问一句答一句。 宁氏一看到卢小婉的身形,心中其实是有些满意的,看来杜雷有将她说的话听进去。 再看卢小婉面色,除了眼睑有些灰青外,还是水灵灵的很,便放下了心。 宁氏想着卢小婉是被逼嫁过来,虽说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但心里无论如何,肯定有些不顺气的地方。 当下便替她狠狠把杜雷骂了一顿,并告诉卢小婉,她公爹现在正在教训杜雷。 然后道:“小婉啊,先前的事,都是阿雷的错,娘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以后阿雷若有让你觉得委屈的地方,你跟阿娘说,阿娘让你阿爹教训他。 但你既然已经成了杜家妇,还是要恪守本分,爹娘不需要你侍候,你专心伺候阿雷就行,两人和和气气多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 卢小婉此刻方知杜雷正在被杜老爹教训,低着头应了声是,也不出声求情。 她虽然打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公在哪,她在哪的想法,但不代表她心里,对杜雷用强硬的手段娶她这件事,完全没有一丝怨恨。 宁氏知她心里想法,知道这女人心里若有了怨,必须要想法子除掉后,才会安心过日子。 只是有些心结需要时间淡化,有些心结则需要两人共同去面对。 卢小婉与杜雷之间,明显是需要杜雷表现得更好,让卢小婉慢慢放下心结才成。 杜雷虽不是宁氏亲生,宁氏对这个由她养大的儿子却十分有信心。 除了少言寡语外,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又懂得体贴人,只要相处时间久了,卢小婉一定会发现杜雷的优点,转而死心塌地的对他好。 因此宁氏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与卢小婉隐晦地说起了房中事。 卢小婉红着脸听完后,才知道有些事男人也未必是懂的,需要调教,也需要两人开诚布公的沟通。 当晚回去后,当浑身是伤的杜雷想在她这得到安慰,向她求欢时,卢小婉第一次拒绝了。 “相公,你身上有伤,不可如此任意妄为,而且今日妾身身子也有些不舒服。” 杜雷不明所以,可媳妇说不成,那就只能乖乖抱着睡觉觉了。 卢小婉出声拒绝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接下来杜雷的举动完全让她放下了心。 她第一次觉得,这男人也许真如宁氏说的,不要被他们表面的样子给欺骗了,其实他们都是一根筋的长不大的孩子而已。 只要在床上将他们侍候好了,又能拿捏住,好好调教调教,日子自然就会过得顺心。 宁氏教完了媳妇后,又开始教儿子。 “女人很好哄的,多说点好听的话,偶尔送点小礼物,两人独处的时候,多抱抱她,她说什么你都听进去了,她自然会对你掏心掏肺。” 宁氏道:“阿雷,小婉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性情好,又能吃苦,只要你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好,娘包准她对你一辈子死心蹋地。” 自从按照宁氏的要求娶了小婉后,杜雷尝到了甜头,越发对宁氏所说之言,奉为圣旨。 “怎么做?娘!” “首先你将这称呼改改,虽说你爹是将军了,你日后最少也是将军,这官家妇人用妾身自称最是正常不过了。 不过阿娘怎么听着怎么别扭,咱们都是乡下出身,不要妾身妾身的,直接自称我就是了,让她唤你唤阿雷哥,这样不是更亲切吗?” 杜雷在脑中脑补了一下卢小婉娇羞唤他阿雷哥的情形,心中荡漾,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还有呢?娘。” 看着杜雷一脸求知欲,宁氏本想跟他说房事上要节制一下的事,又突然间有点开不了口了,毕竟是儿子的房内事。 而且,她也有些想抱孙子了。 因此宁氏含糊道:“总之,你媳妇说啥,你听着就是了。” 杜雷虽话不多,却是个十足行动派,当天晚上回房后,立马就让冯小婉改了称呼。 当冯小婉带着几分羞怯轻声唤了声“阿雷哥”时,杜雷听得浑身火起,一把将冯小婉给压在了床上,逼着她唤了整晚的“阿雷哥”。 也许这几天来杜雷对她的言听计从,也许是这亲密的称呼无意间拉近了她与他的距离,松开了心防的冯小婉,第一次在房事上尝到了些许做女人的滋味。 从那以后,冯小婉乡下女子直率大胆的性子越发显了出来,平日里敢指使杜雷做这做那,晚上的时候在房事上也忍着羞意,说出自己的感受。 她原本还担心杜雷会不会不高兴,但事实却恰好相反,男人对于让心爱的女子能得到欢愉这事,比一心只顾自己享受来得更有兴致。 房里房外都过得越来越和谐,卢小婉开始觉得这日子,若是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不错。 不过这样舒心的日子只维持了三个月。 这边的战事结束后,杜氏一家得回京了,而且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这了。 卢小婉心里有些可惜,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这里离她原来村子比较近,虽然她嫁过来之后一次也没回去过。 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大伯父一家,回京前,卢小婉提出了要回娘家一趟的请求。 宁氏知道卢小婉嫁过来时,礼数一点都不周全,恐怕村里的人对她非议不断,对小婉的娘家人也不好。 便准备了丰厚的大礼,让杜雷带着卢小婉一起回去。 成婚后的杜雷开始的时候,对于自己的胡子有时还偷懒不想打理。 但慢慢他发现,当他面上有胡子时,他媳妇儿总不让她亲小嘴儿,就算让亲了,也是很勉强。 后来杜雷就天天很勤快地将面上刮得干干净净。 因而当杜雷顶着一张光滑年轻的脸以及魁梧的身形,带着卢小婉去到村子里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是说小婉是被土匪抢去做妾了吗?这么久没有消息,村里人还以为小婉已经被折磨死了。 不少当初逼着小婉嫁过去的村民,想到这一点,心里多少是有点愧疚的。 如今当卢小婉红光满面水灵灵,穿着绸缎衣裳,比先前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出现在村民们面前时,全村人都震惊了。 卢小婉带着杜雷,挨家挨户去送礼,有好事的偷偷看了看送过来的礼物和红包,乖乖,起码值一两银子! 要知这村子里好多户人家,一年也挣不下一两银。 结果小婉的相公,一出手就是一两银,还是家家户户! 后来再一介绍,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土匪,而是黎国军中的一名前途无量的营长,而且人家老爹还是将军! 唉哟,这下闹了个大乌龙! 不少村民纷纷给二人道歉,杜雷不明所以,卢小婉却微笑着一一受下了。 她心里从未怪过这些人,否则也不会每家每户亲自来送礼。 只是她知道这些村民纯朴,若不收下他们的歉意,只怕他们会一辈子心里不安。 最欢喜的莫过于卢小婉大伯父一家了。 杜雷陪着大伯父和大堂兄在外聊天,大伯母则拉了卢小婉在屋子里说些私密话。 “小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伯母都糊涂了!” 卢小婉便将去年雪夜救了杜雷之事告诉了大伯母。 只不过她没好意思说,她当时把他当成了野兽这事。 大伯母听完后有几分埋怨,“你这孩子,你既然与杜雷一早就认识,当初他派人来求娶时,大伯母还因为嫌他岁数大不让你嫁,你也不跟大伯母明说! 要是大伯母知道他是个年轻老实的小伙子,定会开开心心送你出阁!也不会自从你出嫁后,一直提心吊胆了。” “大伯母,是小婉的不是。”不是她想欺瞒,而是她也没想过杜雷是这个样子。 卢小婉想起当初新婚夜时以为对方抬错了人,稀里糊涂地就跟对方圆了房,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索性就让大伯母误会好了。 好在大伯母见她现在过得幸福,也不纠结当初的问题,看着她微红的小脸,问起了女人家的话题,“他对你好吧?” 卢小婉不知道大伯母问的是哪种好,但现在确实过得挺顺心的,面上一热,点了点头。 侄女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大伯母完全放下心来,重新话起了家常。 —— 回到京城后的卢小婉,只在家中过了几日时间,就十分郁闷了。 没回来之前,在边境处,日子过得挺自由,白天杜雷不在时,她就陪宁氏说说话,或同其他与她一样的将士夫人一起做活、聊天。 她性子好,嘴又甜,又有礼貌,那些将士的夫人都十分喜欢她,将她当成亲妹子般看待。 如今回到京城,宁氏同样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可四处都是华丽的宅子,出去得有人跟着,而且关键是,这京城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宁氏岁数大了,耐得住,卢小婉向来在乡村过得自由惯了,却很不习惯。 宁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为了媳妇,便带着她出门,与一些不大相熟的贵妇人交际应酬。 宁氏虽是寡妇再嫁,但她相公好歹是个将军,再加上宁氏泼辣,岁数与辈份又摆在那,一些年长的贵妇人心里虽不齿,面上倒也装得和和气气。 但对卢小婉便不同了。宁氏在她身边的时候,还好些,一旦两人分开了,那些年轻些定力不够的贵妇人,就开始对卢小婉冷嘲热讽了。 卢小婉习惯了乡下直来直往的性子,嫁给杜雷,与宁氏和杜雷打交道,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拐弯抹角。 因而对那些贵妇人的指桑骂槐,根本听不出深意。 当那些贵妇人分别时,送她一些简单的小礼物时,卢小婉心里还很高兴,觉得这些人真是好相处,跟村里人一样友爱。 她并不知道,那些贵妇人送给她的礼物,是平时用来打赏丫环下人的。 那些人用这样的行为,隐晦地嘲讽她乡下丫头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上不了台面。 而卢小婉的毫不知情,更是让那些贵妇人笑得更加开怀,每次碰面都要讲出来乐上一乐。 只是这种事情,当事人毫不知情,外人再乐总觉得少了点乐趣。 于是在某次聚会上,某位夫人当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卢小婉是单纯,但并不是傻。当她知道她们送给她的东西,原来是打发下人的,便知道她们是在故意羞辱她。 原来她以为很好人的这群贵妇人,根本就一直把她猴耍,而且还一直在暗地里嘲笑她。 卢小婉面色发白,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住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不想让这帮人继续看她笑话,站起来转过身准备离去。 就在转过身时,发现她的相公杜雷,正面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 看来她让他丢脸了!卢小婉看着杜雷,身形摇摇欲坠,正想开口道歉,却见杜雷已大踏步朝她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她能看到杜雷面上凶狠,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难道他要揍她吗?卢小婉被吓到,一阵心惊肉跳。 转念一想,是她的错,是她丢了脸,揍就揍吧!卢小婉闭上眼,任命地等着杜雷的拳头。 然而想像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反而听到了那群贵妇人的尖叫惊呼声。 卢小婉睁开眼,只见杜雷已冲到那群人中间,对着那群贵妇人一人一个耳光,毫不手软地了扇下去! 她惊愕地张大嘴,一时反应不过来。 直到有个贵妇人大叫:“杜营长,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然后啪地一声,停顿的空隙,那巴掌越发响亮。 卢小婉缓过神来,连忙上去拉住杜雷,“阿雷哥,快住手!” 杜雷怕大力挣脱之下会伤了卢小婉,便停下了手,离开前,恶狠狠地道:“我的媳妇儿!” 然后用力挥了挥拳头,意思是说:我的媳妇儿你们要是再敢欺负,小心老子揍你! 卢小婉顾不得那群贵妇人哭爹喊娘的声音,慌忙拉着杜雷跑回了杜府。 而伺候那群贵妇人的丫环小厮,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扶起自家的主子,因为反应缓慢,未能护住自家主子,惹来一阵怒骂。 离府的二人,刚开始是卢小婉拉着杜雷跑,后来是杜雷看她累了,转而拉着卢小婉跑。 等回到杜府后,卢小婉心里才感觉到了后怕。 那些贵妇人的相公官职都比杜雷高,别说合起来,哪怕其中一个往上告一状,杜雷的前程就没了。 卢小婉心里十分愧疚,“阿雷哥……” 她也不知道是想多谢他,还是想跟他道歉,总之心情复杂得只喊了一声后,就无法言语了。 对面的男子在她喊了一声后,就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带着痛苦的声音道:“小婉,小婉,委屈。” 卢小婉刚刚积蓄的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阿雷哥,你刚刚这样做,会害你自己没了前程的。” “小婉,委屈。”杜雷将她搂得更紧,头埋在她脖颈间,只喃喃说着这几个字。 他宁可不要前程,也不想自己的媳妇受委屈! 卢小婉从他简单几个字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前因为被逼嫁给他的不满,在这一刹那,突然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酸涩和甜蜜。 这个男人,把她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她也要将他放在心上第一位来回报他! 卢小婉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地亲吻他。 她的热情和主动点燃了杜雷身上的火,两夫妇顾不得大白天的,就在屋子里无所顾忌地缠绵了起来。 那群被杜雷扇了耳光的贵妇人,在自家夫君面前,添油加醋地将杜雷的恶形说了一遍,痛哭流泪地要求自家夫君,一定要替自个儿报仇! 仅管那些官员们,一向对自家夫人的种种习性看不惯,猜测肯定是自家夫人在言语上得罪了人,才惹来此祸事。 可是自家夫人被打,等于自己面上被人扇了一耳光,是面子的问题。 因此,就算知道了是自家夫人不对,为了面子,还是齐齐将杜雷告了上去。 朝廷后来派人一调查,知晓是那群贵妇人羞辱卢小婉在先,杜雷不过是替自家媳妇出气。 虽说男人打女人,且还是朝中官员的夫人们,是不对,可人家打的有理由啊! 办案的人,深知这种事情处理起来两头不讨好,便以杜雷是军中人为由,将他交由了兵部去处理。 兵部中人大部分是军中出身,最恨那些嘴碎的婆娘,知晓此事后,心中暗暗对杜雷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面上不得不罚,扣了半年俸禄,打了一百军棍也就过去了。 此事过后,杜雷的名字让兵部不少人记住了,这对他的前程来说,反而得到了不少助力。 而京中另一些贵妇人听闻此事后,虽不齿杜雷动手打女人的行径,心中却暗自羡慕卢小婉嫁了个好相公。 若是自家相公能如此维护自己,那真真是此生无憾了。 一个半月后,卢小婉被诊出怀了身孕。 她暗中算算日子,估计就是杜雷打人后两人白天缠绵的那一次怀上的。 怀了孕之后的卢小婉,便专心在家中养胎了。 宁氏怕闷坏她,便在府中开了处园子,两婆媳种上些时令的青菜瓜果,日日里讨论种菜的心得。 看着那些青菜瓜果,由种子到发芽到长成,再摘下来,端上自家饭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后来杜老爹和杜雷,不甘心被自家媳妇冷落,也加入了菜园子的行列。 一家四口,再加上肚子里的那个,过得其乐融融。 杜老爹依然是不言不语,只眼睛里含着笑,而杜雷的话,则慢慢地多了些。 八个月后,卢小婉要生产了,原本大夫和产婆都说她身子骨好,胎位正,运动又足,估计生产会很顺利。 结果进去产房两个时辰了,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孩子还没有出来。 宁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因为她自己本身是小产,为了怕意头不好,便没进去陪着卢小婉。 如今对里面情形一无所知,心里暗恨自己的迂腐。 卢小婉孤身一人在里面,这么久了,不知道心里有多害怕,要是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定会安心不少。 一旁的杜雷更是心急如焚,后来实在受不住这份煎熬,正要起身往里面冲,被宁氏大声喝止了,“阿雷,你媳妇在里面生孩子,别进去添乱!” 然后朝杜老爹使个眼色,让他抓住杜雷,别让他心急之下冲了进去。 正在这时,产房门打开了,几人心中一喜,却见产婆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生得时辰太久,少夫人和小公子怕会都有危险,请大人们选一个,关键时刻保少夫人还是保小公子?” 宁氏此时却有些犹豫了,不能生育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痛,特别是当她嫁给杜老爹,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她满心的宠爱时,不能为杜家生儿育女,更是她成了她今生最遗憾的事。 若她是卢小婉,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孩子,但她不知道此时的卢小婉,是不是同她一样的想法! 宁氏迟疑间,杜雷已斩钉截铁地开了口,带着颤抖和坚定,“保少夫人!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少夫人!” 半个时辰后,产房内传来了小孩子响亮的哭声,外面的三人却听得心头一颤,面沉如水,孩子平安出世了,莫非…… 杜老爹一楞神之下,杜雷从他手中挣开了,飞一般地冲进了产房。 空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令人晕眩和作呕。 产房里产婆正在帮刚出生的孩子清洗,卢小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一动不动,额上全是汗,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她小巧的脸庞上。 产婆还没来得出声喝止,杜雷已扑到床边,搂着卢小婉,凄厉地哭了起来:“小婉!小婉!” 那哭声撕心裂肺,高亢悲切,听得外面的宁氏眼眶发红,眼睛跟着刷刷流了下来,杜老爹的双眸也暗了下来。 产婆手中刚出生的婴儿被那哭声惊得放声啼哭,惊醒了呆滞中的产婆,她慌忙将婴儿包住,放在准备好的篮子里,走到床边,一把揪住杜雷的耳朵,中气十足吼道: “你媳妇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她只是生孩子累得没力气睡过去了,你非要将她吵醒吗?产房之地,你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跑进来,算什么? 还有衣衫也不换,脏兮兮的,你想害死你媳妇和儿子是不是?” 哭声瞬间停顿。 在停止的一瞬间,杜雷听到怀中卢小婉虚弱的声音,“阿雷哥,我没事,孩子还好吧?” “好,好!”产婆立马换上另一副语调,满脸笑意,温柔道:“少夫人,恭喜你,是个非常俊俏的小公子,手手脚脚都齐全,哭声也足,小手小脚十分有力! 老身接生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少夫人真是好福气!” 然后立马对杜雷凶巴巴道:“楞着干啥?还不出去?去换身衣衫,晚点过来,让你媳妇好好休息一会!” 杜雷乖乖起身,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离开了产房。 产婆帮卢小婉攒好被子,笑道:“少夫人,老身看你这相公啊,是真心疼你!刚刚你快昏迷前,老身问是保少夫人还保小公子,你相公毫不犹豫地说保少夫人,并让老身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 卢小婉微笑道:“我听到了,也许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我突然又有了力气,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为杜家留下后!” 产婆继续道:“还有刚刚,他冲进来以为你出了事,抱着你就大声痛哭,老身当时就想啊,若是你出了事,只怕他也会跟着你一起去了。” 卢小婉头微转,看着杜雷刚刚出去的方向,嘴角含着笑,用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声音温柔道:“我知道,在他心目中,我是最重要的,因为我是他的媳妇儿!” (完) 正文 番外三、杜长青与冯怜竹(上) 杜长青从小跟着杜雷和卢小婉在军营长大,尽管杜雷已经是管着几个营的将军,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宅子,可卢小婉坚持相公在哪她在哪的原则,宁可在军营附近搭建个简陋的小家,陪着杜雷一起吃苦,也不愿意回京城一个人享福。 杜长青大些后,卢小婉在宁氏的建议下,对杜长青的启蒙很重视,从四岁开始,就让他拜在军师门下读书识字。 她自身没上过学堂,为了以身作则,给杜长青树立一个好榜样,每日里无论多么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着他背书练字一个时辰。 卢小婉勤劳能吃苦又上进的精神,给年幼的杜长青带来了非常深远的影响,他在文和武两方面,都下了死功夫,小小年纪,每日里读书练字,站马步耍刀枪,从不喊累。 军师看着杜家人丁虽单薄,却一代强过一代,颇为触动,越发教导得用心。 而杜长青也不负他的苦心,很快就学以致用,展现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十三上战场,在十七岁那年,被升为了营长,而他爹杜雷,也成了大将军。 到杜长青十六的时候,在外人看来,他是相当的顺风顺水,可他却有一件非常苦恼的事情:因为脸蛋长得太过俊俏。 他继承了他爹杜雷和他娘卢小婉全部的优点,高挺的鼻子,细长的双眸,精致完美的脸型,挺拔的身姿,小的时候雌雄难辨。 大了因为常年练功夫,又在军中打拼,没有一点娘气,五官俊朗,气质又豪爽不羁,若是哪个小娘子见到,只怕要当场尖叫着昏过去。 只是军营除了红帐,无女人,杜长青并不知晓自己的长相,对小娘子来说,具有多大的杀伤力,他只知道自己在军中,与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比,完全处于下风,而且总是成为那些人调笑的对象。 当他第一次升为千夫长出现在自己手下面前时,营中士兵除了跟他并肩作战过的,没有一个对他服气,后来以秦日勉为首的几个刺头,在与杜长青单挑,均被打的趴下后,这些人才收起了轻视之心。 但杜长青顶着那样的一张皮囊,仍是让营中兄弟常常忽略掉他的拳头,以及他的头脑,无法产生敬畏,这对一个将领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 杜长青的性子遗传了几分卢小婉的泼辣,每当有人因他的长相而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时,若恰巧碰到他心情不好,一言不合便会动手,也因此受到不少惩罚,并以军功相抵,这让他相当郁闷。 杜长青也遗传了杜家胡须浓密的特点,刚开始卢小婉每日总会提醒他将胡须收拾干净,后来进了军营,打起仗来,连吃饭都顾不上,哪有时间收拾自己?往往过不了几日,那胡须就能盖住大半张脸,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杜长青后来索性任其生长,也不打理,凭着身高和身上的煞气,成功唬住了许多新进的小兵,杜长青对此非常得意,而后一张大胡子,便成了他的标志。 十六岁那一年的冬天,杜雷带着一家三口回京述职,其实杜雷虽是大将军,回不回京述职并没有硬性规定。 杜雷之所以回京,一是杜老爹和宁氏在京城,二来则是儿子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卢小婉不想儿子找个娘家太远的媳妇,好像她一样,几年也没时间回去见见亲人。 她还好一些,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一些亲戚,但即使如此,她都如此想着家,更何况若杜长青将来的媳妇爹娘都在世呢,只怕不知是如何的想念了。 因着这个缘故,卢小婉托宁氏在京中,寻找一些家世相仿的小娘子,最好是武将之后,如杜老爹同袍的后人等,一来这样的小娘子不娇气,二来以后每年回京,也可顺便见见家人。 回京后,关于杜长青的胡子,宁氏和卢小婉都念叨过几次。杜长青体会到了在军营中,胡子给他带来的好处,自是不肯轻易就范。 两婆媳见他不以为然,想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由得他了。 于是杜长青领着一帮同他一起从营中回来的兄弟,顶着张大胡子脸,日日在京中上蹿下跳。 不知怎的有一日,大约是元宵后,蹿到了山上一座庙里。起因好像是秦日勉听说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个个生的花容月貌,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千倍,动了想要瞧上一瞧的心思。 后来几人一合计,也不从哪听说,十八那天有不少小娘子回去城西山上的庙里拜菩萨,几人便蹿过去了。 杜长青其实纯粹是陪着几人去凑热闹的。 黎国皇帝陛下向来喜欢在元宵那天,让朝廷京中大小官员带着家眷,在宫中共度元宵。 杜长青随着他祖父和他爹也去过几次,在他小一些的时候,因为杜雷曾掌掴贵妇人之事,宁氏和卢小婉与京中贵人基本不来往,因而他也一直被拘在她们身边。 现在岁数大些,两人不好让他待在妇人堆,便让他走动走动,叮嘱他不要惹事。 杜长青在京中基本无认识的人,加上他一脸大胡子和故意不收敛的煞气,让那些小娘子和年岁相仿的少年,见到他都避得远远的。 杜长青不觉为耻,反而深以为傲,那帮细皮嫩肉的小子,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 至于小娘子们嘛,杜长青其实是有几分好奇的,但人家一见他,立马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纨扇遮住脸,长相都瞧不清楚,让他深感无趣,索性一个人在角落里喝了一晚上闷酒,然后早上随着长辈们回了府。 因为如此,杜长青心中对那些所谓的大户小姐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兄弟想看,陪着他们一起看看就是了。 这次因为来的是贵人,又是女眷,庙里的主持令人在贵人落脚的几处院门口把守,以防有外人冲撞了贵人。 杜长青秦日勉几人,跑来山上目的是想看看大户小姐们,不是想与人动手,听守门的人客气的让他们离去时,当着面果真乖乖地离去了。 不过当拐个弯离开了守门的人的视线后,几人聚在一起商量起了对策,最后决定分头行事,杜长青主动做引开守门人的诱饵,其他人趁守门人分神,偷偷溜进去。 本来计划是不错,哪知那守门人是个经验丰富的,眼见来的是七八人,转回头重新露脸的却只有一人时,便知对方想使调虎离山之计,因而对着杜长青挥挥手,带着识破几分对方诡计的得意:“少年,离去吧!” 杜长青使出浑身解数去挑衅对方,守门人不为所动,后来被他弄的烦了,装出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架势。 杜长青以为对方上当,心中一喜,随意选了个方向拔腿就跑,守门人故意在后面大声吆喝,让杜长青以为他真的要追上来,越跑越快,等跑到一处荒凉时,停下转回头一看,身后连个鬼影也没有,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营长,未来的将军,居然被个守门的给耍了! 杜长青没能完成兄弟的嘱托,心中气的不行,未曾收敛的气势加上怒火,配上满脸的大胡子,挺拔的身形,让整个看起来愈发凶狠。 他咬牙怒骂两声,抬头看看四周,被一簇从墙角伸出的桃花给吸引住了目光,不自觉地抬脚走了过去。 今日确实有高门大户过来庙里,但不是好多,只有两户,是冯大学士家的长媳冯大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姑子冯怜竹,同曹大学士家的长媳曹大夫人三人。 冯大夫人与曹大夫人,即还未出生的曹云清他娘,原是闺中密友,各自成婚后,恰好两人夫家关系也好,无是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如姐妹。 公婆好伺候,相公体贴,小叔子小姑子妯娌等又好相处,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今世才嫁到了这样的好人家,是京中所有贵妇人羡慕的对象。 但这两人也有遗憾事,便是两人成婚后都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小的已经三岁了,一心想要个女儿的两人却一直没有动静。 因而相约上山来拜拜菩萨,求菩萨赐予他们一个如冯怜竹般冰雪聪明又乖巧懂事的女儿。 冯怜竹是冯大学士的幼女,性情温柔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又生的好,上面只有两个哥哥,从小备受宠爱着长大,却无一丝骄纵,两个嫂嫂冯大夫人和冯二夫人嫁进来后,没多久,两人便都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姑子。 因此,冯大夫人和曹大夫人来上山请愿时,便带上了小姑子冯怜竹。 两人拜求子菩萨时,冯怜竹一未出阁的小娘子待在一旁不大方便,便让她回了禅房休息。 刚刚十六的冯怜竹带着丫鬟小米,在禅房里等得甚是无聊。 小米想起听人说这庙里有一处桃花开得比别处早,元宵前就已经盛开了,便同冯怜竹道:“小姐,听说这庙里有处桃花开了,奴婢带您去瞧瞧可好?” 冯怜竹有些犹豫,她岁数不小了,从去年起,家里已开始帮她相看起了亲事,万一出去碰到了什么外男,坏了名声,只怕会对说亲有影响。 “小姐,听那些个小和尚说,这几处已经让人守住了,外人进来不得,而且那处桃花离这里很近,就在隔壁。”小米自己想看,见自家小姐面容有些松动,继续怂恿道:“小姐,咱们去偷偷折一枝桃花带回去可好?” 冯怜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恪守礼仪,甚少逾矩,但不逾矩不代表她没有想逾矩的心思。 偶尔的叛逆是每个年轻的少女心中最大的梦想,此刻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年少的冯怜竹,哪经得住这等诱惑? 外人不知道,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小米,对自家小姐的心思却是十分清楚的。 她面露祈求盯着自家小姐,果不其然,冯怜竹心动了,点了点头。 那处桃花离她们所在的禅房果然很近,走出门,拐了个角,便看到了生长在墙角处的一株桃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满树的粉色炫花了二人的眼,风一吹,桃花纷纷洒洒地飘落下来,美不胜收。 出来后小米才发觉温度比起早上,好似又低了几分,刚刚出来时一时高兴过头,忘了替小姐披上披风。 要是万一冷着了,府里的一众大小主子可不会饶过她。 “小姐,您稍等会,奴婢帮您去拿披风!” 冯怜竹点点头,待小米离开后,兴奋地朝桃树跑过去,一仰头,却见那墙头桃枝空隙间,突然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大头颅。 四目相对,那双眼发着光,像黑暗中的野兽。 冯怜竹啊的一声,吓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 手上一阵剧痛,眼眶里不自禁就含上了泪。 那颗毛茸茸的头,一个纵身,跳进了墙院内,走到了冯怜竹面前。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领口处镶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小脸越发娇嫩。 许是吓着了,面色有些苍白,两道秀眉略略纠结,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 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泡在那泪意里,像被水洗过后的黑宝石般,晶莹剔透。 杜长青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细看过这么娇柔的小娘子。 他的心中蓦地一阵悸动,忍不住又靠近了两步,想看得更加清楚些。 “不要过来!”冯怜竹被吓坏了,忍不住尖叫出声。 杜长青身上先前的怨气还未散去,整个人看上去戾气十足。 只不过对冯怜竹来说是有失体统的尖声,对杜长青而言,那软糯细嫩的声音,却像羽毛似的,撩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忍不住想逗她说更多的话,“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他嘴里虽如此说,可那眼神在冯怜竹看来,就是想要吃了她的模样。 冯怜竹咬着唇,只拿一双水莹莹的眸子瞪着他,期望能用这种抗拒和不满的眼神,让这个登徒子能快点离去。 杜长青却走的更近了,“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不出声,继续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在哪?” 冯怜竹还是不理他,杜长青见她一直坐在地上,想来是受了伤,走得越发近,“你可是受了伤,要不我扶你起来?” 被个外男见到,已是十分难堪的事了,如今这外男还要扶她,与她有肢体接触,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怎么办? 冯怜竹想到这,终于吓得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你走开!你走开!” 地上的小人儿,一身的粉白,像朵桃花精似的,此时却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楚楚可怜。 杜长青突然觉得心疼不得了,正想伸手安慰她,耳边传来另一声尖叫:“啊!坏人!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他抬头一看,那满脸的毛茸茸吓了小米一跳,不过小米身为忠仆,只楞了一瞬,立马跑到冯怜竹身前挡住她,“不许欺负我家小姐!” 这个误会可大了!他哪有欺负她? 杜长青看向冯怜竹,想她开口解释一下。 冯怜竹见到自家丫鬟,安心不少,整张脸躲在她身后,抽抽噎噎的,只露出小半个发顶给杜长青。 杜长青身量高,样子看起来又凶,小米心中其实是十分害怕,可是为了自家小姐,还得装出大义凛然的气势,虚张声势道:“登徒子!你快走,不然我喊人来抓你去见官!” 杜长青想着他什么也没做,哪里会怕见官?只是还有一帮跟着他一起来的兄弟,要是累得他们也被抓了,面子上过不去。 他心里真想跟这个小娘子多待会,多听她说说话,可人家小娘子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摔疼了,得赶紧回去找个大夫,查看伤势才是! 她不告诉他她是哪府的,到时候他自己想办法打听就是了。 杜长青这一想,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头顶好几眼,转身跳过墙离去了。 小米亲眼看着那个恐怖的男子跳过墙,而且没有再回头,才终于吁出一口气,然后发现她的胸口怦怦跳得好激烈。 她转身,对犹自在哭泣中的冯怜竹轻声道:“小姐,坏人走了,奴婢扶您起来!” 冯怜竹只是摔了一下,虽有些痛,但冬天衣衫穿得多,倒也没伤,一直没站起身,是因为被杜长青的样子给吓得腿软了。 如今听小米说那恶人走了,这才在小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因为这一惊吓,回到府后,冯怜竹连续做了两晚噩梦,梦中那满脸胡子的恶人突然变成了一头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一直追着她跑,要将她吞到肚子里。 大冬天的,冯怜竹半梦半醒间,衣衫都湿透了。 等到早上醒来时,发觉头沉沉的,身子发软,伸手一触额头,才惊觉自己生病了。 冯怜竹病了几天,杜长青则魂不守舍了几天。 他娘卢小婉没发觉他的异常,他的兄弟秦日勉发现了。 “老大,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像个思春的小娘们似的,一时傻笑,一时发楞,无精打采的!” 思春?杜长青心中一动,“啥叫思春?” 秦日勉笑得贱兮兮的,“小娘子想男人了,或男人想小娘子了,就叫思春!” 别说,他还真是日日想着,那天庙里见着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莫非他真是思春了? “思春了该怎么办?”杜长青不耻下问。 “思春了啊,要不去青楼里随便找个女人泄泄火,要不想办法把那小娘子娶回家,想怎么泄火都成!”秦日勉笑得颇为淫荡。 杜长青满脸钦佩:“你怎么这都懂?”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兄弟我是谁!”秦日勉一拍胸膛。 他是谁?不过是一个从未碰过女人的小光棍而已!因为在军营里听人家说得了,也能随口说上两句! 跟杜长青这种有杜雷和卢小婉管着的三好青年比起来,听多了一些荤话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杜长青却并不知情,对他所说之话深以为然。 “老大,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秦日勉见他模样,随口猜测。 哪知真给他猜中了! 杜长青也不瞒他,将那日碰到冯怜竹之事告诉了秦日勉。 原本最想看大户人家小娘子的秦日勉没见着,反而是主动帮他们引开守门人的杜长青见着了。 秦日勉略有些遗憾,不过为了自家兄弟能得偿所愿,秦日勉自告奋勇地担起了打听冯怜竹来路的重任。 当晚,秦日勉趁黑摸到山上,打晕了一名小和尚,将他带到一地偏僻处,威逼利诱下,得知十八那日,前来此处的,只有冯曹二府的二位夫人和一位小姐。 秦日勉再追问那小姐是哪家的,小和尚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这坏败人家清誉的事情,佛祖知道了是要责罚的。 秦日勉想着范围已缩到这么小,也不为难他,再次打晕那个小和尚,将他送回了庙里。 冯曹两家在京中有些名头,略一打听,便知晓了那日杜长青无意间撞到的小娘子,非冯家小姐冯怜竹莫属了。 不过,听说冯家正在为冯怜竹说亲事,已经相看了好几家,说不定哪天就定下来了。 杜长青一听,急了,拔腿就往杜府里跑。 但他没让他阿娘卢小婉找人帮他去说亲,反而是去找了他爹杜雷,“阿爹,您当年是怎么娶到阿娘的?” 杜雷平时表情甚是严肃,但只要提到卢小婉,面上神情就温和不少。 这事说起来,可是他一生的骄傲啊!虽然他很奇怪儿子为何会对这事好奇,还是答了他,“抬了聘礼,直接上门。” “这么简单?”杜长青有些不相信,“儿子听人家说,不是得先议亲吗?” “咳咳,”杜雷轻咳两声,不愿在自家儿子面前,承认当时自己受兄弟们撺掇,忘了礼数这事,含糊道:“当时你外祖父外祖母已经过世了!” 原来如此!杜长青觉得恍然大悟了!阿爹直接娶阿娘,是因为阿娘的爹娘过世了。 那他现在想娶冯怜竹,肯定得先经过她爹娘同意才行! 为了表示慎重,杜长青带了一帮兄弟,去了冯府,要求求见冯大学士。 冯大学士是文人,与武官交往甚少,不过杜乐一门三杰的名头,多少也是听过的。 他虽然很好奇杜府来人要见他,就算不是杜老爹也应该是杜雷才是,为何会来了个刚刚成年的杜长青? 略犹豫一阵后,本着提携后辈的想法,还是接见了。 不见还好,一见之后,冯大学士立马让人拿着扫帚,把杜长青给赶出去了。 冯大学士是最讲礼数的文人,哪有人自个上门给自个提亲的? 别说他家门第配不上自家,就算配得上,冲杜长青这长相,这么一个大老粗,也不可能将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嫁给他糟蹋! 在冯大学士心中,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自是风流富贵、怜香惜玉、样貌俊俏的男子,像杜长青这种军中出身的粗人,连跟他女儿提鞋都不配! 杜长青沮丧地走了出来,守在外面的秦日勉等人看他神情,便知被拒绝了。 心里恼火得不行,面上却装着无事对杜长青道:“老大,冯小姐阿爹怎么说?” “岳丈大人说,没有人给自己提亲的!”杜长青道:“我打算回去找我娘出面!” “老大,那就快去!”秦日勉道:“这里,兄弟帮你看着!保证不让别的媒人进门!” 杜长青本就担心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听秦日勉如此说,忙点了点头,呵呵道:“兄弟,帮我看好了啊!我速去速回!” 秦日勉拍着胸膛,“行!包在兄弟身上!” 敢瞧不上我老大?秦日勉嗞着牙,心里恶狠狠地想道:老子还非得让这冯小姐嫁给我老大不可了!有老子在,我看谁敢上门提亲! 还别说,杜长青离开后没多久,果然有个媒婆受人之托,准备去冯府替冯怜竹说门亲事。 秦日勉一见那媒婆,立马使个眼色,在媒婆还没靠近冯府的时候,将两个兄弟她拖到了暗巷里。 媒婆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是想知法犯法吗?” “知什么法,犯什么法?”秦日勉笑得阴森,“不过是请大娘您说两句话而已,是打您啦,还是抢您东西啦?” 只是说说话,用得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吗?不过,不是打人也不是抢劫就成! 媒婆定了定心神,“几位壮士,找老身有何事?” “没事,不过是想告诉大娘,那冯家冯小姐,被我老大杜长青看上了,除了我老大,谁也不能嫁!” 秦日勉抽出匕首,寒光四射,比这早春冷风还要冷,他低着头,匕首从大拇指处左右慢慢比划,漫不经心道:“谁要是敢跟我老大抢媳妇,得问过我手里这匕首!” 媒婆浑身一颤,那人好似随意说出,但话语里的恐吓意味十足。 她不过是京城里一靠着说亲为生的媒人,嘴皮子是溜,可这帮兵痞子向来只动手不动口,她哪是他们的对手? 媒婆瑟缩了下,“老身明白了!” “还有,”秦日勉皮笑肉不笑,“告诉所有的媒人,冯家小姐的亲事,除了我老大杜长青,其他人的,通通不准接!” “是,老身先行告退了!” 媒婆说完后,迅速离开巷子,走了许久后才停下来,对着秦日勉的方向“呸”了一声,“一群土匪,真当老娘怕了你?老娘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 像千夫长秦日勉这种级别的兵,在京城连大户人家的守门人都比不上。 但越是身娇肉贵的人,越是惜命,不怕别人讲理,最怕的就是不讲理的人。 就是像秦日勉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的没有,贱命一条! 瓷器去跟瓦楞碰?多傻! 媒婆虽心里忿气,也无可奈何!犯不着为了那等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暗骂声晦气后,跺跺脚往请她来的那户人家去了。 杜长青回到杜府,立马去找了卢小婉,“娘,儿子想娶冯大学士家的冯小姐,您帮儿子上门去说亲吧!” “什么?”卢小婉和杜雷同时惊呼。 卢小婉奇道:“长青,你怎么会知道冯大学士家有个冯小姐?你见过?” 杜雷不耐烦道:“自己去求!别烦着你阿娘!” 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杜长青暗中撇撇嘴,“儿子去求了,冯大学士说儿子没礼数,所以儿子才回来求阿娘出面!” “那更不成!”卢小婉还没出声,杜雷已断然拒绝,“既然人家已经拒绝你了,没理由还要让你娘上门去给人家羞辱!” 军中汉子大都性子直,杜雷也不例外,但性子直,不代表他蠢。 那些文人一向打心底瞧不起当兵的,没有利益之争时,平时面上见面倒也能保持基本的和气。 但若说到结亲,杜雷心底十分清楚,那些文人绝不可能找像他们家这种,没有底蕴的武将之家。 所以,他与卢小婉,以及杜老爹和宁氏,对于杜长青的婚事,从来都只考虑级别相当的武将世家里。 只有在武将的眼里,能文善武的杜长青,才是一块人人都稀罕的香馍馍。 而在文人的眼里,现在的杜长青,区区一个营长,就算将来能做到将军或大将军又如何,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大老粗。 因为如此,杜雷是绝不会让卢小婉上门去给人家羞辱的。 卢小婉因为年轻的时候,与那些贵妇人发生过冲突,对于那些人,连带着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没什么好感。 只不过这次是关于儿子杜长青的婚事,儿子突然间有了想娶的媳妇,作为阿娘的,拼了脸面不要,怎么也应该去帮他争取一番才是。 但杜雷一口否决,卢小婉只好将这心思压了下去。 杜雷用很严肃的表情对杜长青道:“你想娶谁,爹都不反对!不过,爹娘只负责帮你准备成亲的事,其他的,自己搞定!” 杜长青无法,只得返去了冯府门前。 冯府前的秦日勉得意地跟他邀功:“老大,兄弟我已经跟让媒婆在京中传开了,这冯府小姐除了老大你,谁都不准嫁!” 这倒是个好法子!这样一来,岳丈大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杜长青哈哈大笑,用力一拍秦日勉肩膀,“兄弟,多谢了!待我与冯小姐成婚那日,一定要敬你三大碗!” 门外的杜长青和秦日勉为自己的计谋得意的不行,冯府里的冯大学士和冯大哥冯二哥就气得恨不得冲出来,与几人拼命! 冯老夫人立马拦住几人,“外面那些人都是些粗人,那胳膊粗得过你三爷俩小腿,你拿什么跟人拼?” 冯大学士气愤道:“想不过杜府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无赖!天天赖在冯府前赶也赶不走不说,还让媒婆放话说阿竹除了他,谁也不准嫁!” 冯大哥恨声道:“这小子实在是太欺人太甚!居然如此坏我家阿竹的名声!” 冯二哥摩拳擦掌,“我还不信了,他还敢动手打我不成?要是真打了,正好,去府尹面前告上一状!” 说起京城府尹,冯大学士更来气,他亲自去衙门那,那府尹刚开始好生接待,派了几十人过来赶人。 结果那些官兵,一见到杜长青秦日勉几人,立马怂了,连手都不敢动,直接道了个歉回去了。 后来府尹派人送来信,道:那几人只是有事,需要时常在冯府门前走动而已,并无威胁绑架或伤害冯府任何人的意图,所以这事官府管不了,请私下商量解决为好。 冯大学士一怒之下,下朝之后找了杜雷理论,杜雷一句“小辈们的事,由小辈们自行解决!”更是让冯大学士气得差点吐血。 你家儿子是杂草一根,放哪都能生长,名声什么的,根本毫不在意,可他家宝贝女儿阿竹,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以后也定是要顺遂一生的,哪能留下此污点? 但人家老爹摆明了不管,他能怎样?冯大学士气得肝火上升,已十来日未曾睡过好觉了。 门外的杜长青和秦日勉等人,则日日派着几人轮流在府前转来转去。 里面的冯氏三父子遇到杜长青几人,无异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愤怒之余,又无可奈何! 冯老夫人忧心道:“相公,先前隔三岔五的,总会有媒婆上门来,或是哪家夫人上来探探阿竹的口风,现在那几人往门前一站,已经许久没人上门来了。再这样下去,妾身担心阿竹的婚事会有影响。” 冯大哥大声道:“影响就影响,大不了儿子养阿竹一辈子!” “呸!”冯大学士敲了他一个爆粟,“瞎说什么?你妹子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 然后转向冯老夫人:“在先前来说亲的人家里,挑一户合适的出来,你亲自上门去回复愿意议亲。” 冯老夫人应了下来,先前其实有两家她还是满意的,只是抱着替女儿再选选的心思,一直没同意。 冯大学士满以为如此便可完事了。 结果第二日回来后,冯老夫人红肿着眼,道先前比较不错的两户人家,一听她上门,一户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见她。 另一户见是见了,但一听她来意,立马道因为一直等不到冯府的答复,她家儿子已经同别家小姐开始议亲了,并且双方口头上已答应了下来。 先前派人上门打探消息的时候,还道她儿子年岁不大,不急,可以慢慢等冯府的回复。 如今突然间就议了亲,冯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 几户合适的人家,都已经不愿再结亲了,又没有别家敢上门说亲,女儿已经十六了,若今年内说不到合适的人家定下来,到了明年后年,更难选到好的人家了。 冯老夫人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难道真要将女儿嫁给杜府那个粗鲁的小子? 无可奈何之下,冯老夫人只能想些好的方面。 这一想,还真让她想到了杜府的不少优点。 比如,人口简单,家中只有杜老爹和宁氏、杜雷和卢小婉。 当年杜雷因为卢小婉掌掴贵妇人之事,冯老夫人自然知道,同样也知道,因为此事,杜府倒落了个疼媳妇的好名声。 卢小婉乡野出身,阿竹要是嫁了过去,肯定是一点错都挑不出的。 宁氏原是寡妇再嫁,听说性子泼辣耿直,对杜雷与卢小婉十分真心。 一个连儿媳妇都不会苛刻的人,自然不会苛刻孙媳妇! 冯老夫人这一想,觉得杜府除了门第差些,杜长青粗鲁些外,从女子的角度来看,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人口少,婆媳好相处,被夫君独宠的机率非常高。对女人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冯老夫人并不是眼皮子浅的妇人,她出生名门,又嫁在高门大户,对那些隐藏在各府后院中的腌臜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使是清贵如斯的冯府,也有一些无法言明之事。 冯怜竹作为她唯一又最受宠爱的女儿,冯老夫人自是希望她的将来,能被另一个人一直宠爱下去。 正文 番外四、杜长青与冯怜竹(下) 但高门大户,这样的男子凤毛麟角,复杂的后宅关系,会摧毁一个人的善良,泯灭一个人的良知。 她不希望她的女儿五年后,或者十年后,成为那些衣着华美,却满身怨气的贵妇人之间的一员。 于是冯老夫人眼泪一抹,开始做起了冯氏三父子和冯怜竹的思想工作。 其中最主要需要说服的则是冯大学士! 冯大哥与冯二哥冯怜竹是晚辈,一切都得听从家中长辈安排。 因而仅管冯怜竹一万个不愿意,哭着道宁可出家做姑子,也不愿嫁给那个登徒子时,冯老夫人依然不为所动。 反倒训斥了冯怜竹一顿:“阿竹,你这么多年的闺学学到哪去了?爹和娘都在,你居然说出做姑子这样的话?你是想在爹娘胸口上插上两刀吗?” 冯怜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冯老夫人教训,一时含着眼泪怔怔说不出话来。 冯老夫人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心软了,柔声道:“阿竹,无论娘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你年纪小,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将来就会明白娘的苦心了。你乖乖待在这,什么也别管,一切自有娘作主!” 没有一户敢上门提亲,之前已经提过亲的,现在已经没有一户愿意结亲了。 倒不是这京中权贵们,真被几个毛头小兵给吓住了。 而是担心万一这冯家小姐,私下曾真的与那杜长青不清不楚怎么办? 冯家小姐虽优秀,还没优秀到能让那些权贵们,愿意冒着让自家儿子当冤大头的风险,也要将她娶进门! 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所有人家都很有默契地放弃了冯家小姐。 时间一长,冯大学士心里自然也清楚。 可若要这么轻易就将女儿嫁给那样一个泼皮无赖,他心里这口气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在冯老夫人劝了足足三个月后,冯大学士终于松了口。 此时一年已快过一半,这日子一天天快速滑过,总不能真让自家女儿一辈子不嫁人吧? 关键是,冯老夫人有句话彻底击垮了冯大学士最后的心防:“相公,以咱们家阿竹的相貌和品性,来年十七议亲也不算迟。 可如今她的名声已经同杜家小子挂在一起了,如果杜家小子哪天反了悔变了卦,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阿竹!” “他敢?”冯大学士老眼圆睁。 “为何不敢?咱们跟他又没什么约定!”冯老夫人道:“他在这冯府门前已经守了三个多月,足足百日有多! 若有一天他觉得再守下去也无机会,索性不守了,另寻户小娘子说了亲,你能奈他何?” 冯大学士这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杜长青在冯府门前守了一百多天,只为了娶冯家小姐,传扬开来,只会落个痴情的好名声! 可自家女儿,与之岁数相仿的少年,基本都已经陆陆续续说了亲,到时候高不成低不就,岂不害了她一辈子? 罢了罢了,自己心头的气,难道比得过女儿的终身幸福? 冯大学士叹口气,让人唤了杜长青进来。 终于得偿所愿的杜长青,一听之后大喜,立马跪地高呼三声:“谢谢岳丈大人成全!小婿定会一辈子不负阿竹!” 岳丈大人?八字都还没合呢,就叫得这么顺口?阿竹阿竹,我家女儿的闺名能随便这样乱叫的吗? 冯大学士从鼻腔里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跪在地上傻笑不停的杜长青,起身离开了。 —— 约半年后,十二月初,冯怜竹在哭哭啼啼百般不愿中,上了花轿。 新娘子大都是哭着上花轿的,大部分宾客都没觉得有啥奇怪。 反而是被那个俊俏过京中所有王孙贵族的新郎倌,给吸引了目光。 包括本来一旁抹着泪的冯老夫人,和两位媳妇冯大夫人冯二夫人。 这个是阿竹未来的夫君杜长青?不是说是个皮粗肉糙的汉子吗? 这俊俏的脸蛋,挺拔的身姿,温润又甚有威严的眉眼,跟传闻中一点不像啊! 冯老夫人依着杜雷和卢小婉的长相,曾暗中猜测过杜长青的长相,能对长得不是绝色的自家女儿一见倾心,约摸着也就是普普通通勉强过得去的样貌吧。 哪知居然是这般俊朗!冯老夫人替女儿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心了!男人太俊俏,易招桃花! 冯老夫人心中的担忧,同样也是冯氏三父子的担忧。 在看到杜长青的那一刹那,三人面色同时黑了。 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俊俏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先前冯大学士想着杜长青长相普通,或许真能同冯老夫人所言,日后对自家女儿一心一意。 如今一看,居然生成这副风流样! 冯大学士深感上当受骗,可花轿都来了,总不能这个时候毁婚吧? 冯氏一家子,心情晦涩地送走了冯怜竹。 冯怜竹是一万个不愿意嫁给那天那个登徒子,可父母之命不可违。 她坐在花轿里面一直流泪,一直到拜堂后送入洞房,头盖被掀起的那一刻。 喜娘见她满脸泪意,双眸红肿,忙打圆场:“哎哟,新娘子这是舍不得娘家人呢!有这么重情重义的新娘子,以后杜少爷可就有福了。” 杜长青信以为真,心疼道:“阿竹,别哭了,以后我经常带你回娘家可好?” 冯怜竹果然止住了哭泣,却不是因为杜长青的话,而是因为杜长青的长相。 这是当初那个凶神恶煞的登徒子?不大像啊! 不过冯怜竹是个聪明的小娘子,立马想到这么大的落差,是因为那时候他满脸大胡子的关系! 可这又如何?她不是一个肤浅的人,见到对方一副好皮囊,就忘了自己是如何被迫嫁给他的事实! 冯怜竹低垂着头,咬着唇不出声。 从杜长青的角度,能看到她细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隆起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弧度优美的胸脯。 这几月被恶补了不少洞房花烛夜知识的杜长青,浑身发热,晕乎乎完成了下面的礼数后,迫不急待地将冯怜竹压在了床上。 冯怜竹本就对杜长青满心的恐惧,即使现在换了张脸,可那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并没有减少。 如今杜长青粗鲁的举动,更是吓得她泪眼汪汪。 可她知道女子嫁了人,必须挨过洞房花烛夜,验明贞洁。 因此不管她如何害怕,也说不出她不想圆房这话。 杜长青作为初哥,刚开始看到冯怜竹的眼泪,以为她是因为想家,还会体贴地安慰两句。 等他扒光冯怜竹的衣衫后,少女光滑嫩白泛着光泽的身躯呈现在他眼前时,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像头野兽般,只知道疯狂地掠夺,完全顾不上身下的人儿,早已哭得快断了气。 冯怜竹一晚上嗓子都快哭哑了,没睡一会,自家带来的嬷嬷来敲门了。 原来已到了该给杜家长辈敬茶的时候了。 嬷嬷和丫鬟小米在帮她洗漱时,看到她满身淤青和牙痕时,偷偷扭过脸,抹了把泪。 这么娇贵的小姐,昨晚到底是遭了多少罪? 仅管嬷嬷和小米想尽办法,帮冯怜竹消除脸上因哭泣而红肿的痕迹,然而这一切,还是瞒不过身为过来人的宁氏和卢小婉。 宁氏看着正恭恭敬敬给她敬茶的冯怜竹时,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孙媳妇,看着温柔和气,知书达理,可微抿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的倔强,看来是个外表和顺内心傲气的! 如此被逼嫁过来,这心里只怕不会轻易过去! 宁氏看了一眼卢小婉,虽说这儿媳妇当初也是被逼嫁过来的,可儿媳妇是乡下女子,思想传统,见识不多,容易向现实屈服。 再加上自己在中间调解,杜雷也争气,才很快地让她心气平了下来。 可这孙媳妇冯怜竹,越是学识高,有时候反而越容易钻入牛角尖,走不出来。 宁氏轻咳了两声,因着年轻时小产没调养好,她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小辈们的事,她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看来只能找个时间跟小婉说说,让她去操心吧,毕竟是她的儿子与儿媳妇的事情。 冯怜竹在杜府的三天晚上,都是在泪水中度过。 跟过来的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隐晦地暗示过姑爷杜长青,却被他嫌打扰他与媳妇儿相处,给赶了出去。 冯怜竹年轻面皮薄,又有几分倔性,身上再痛也不肯说出求饶的话,让杜长青一直以为她哭个不停,只是因为过于想家。 好不容易捱到了回门那日,冯怜竹一回到冯府,便扑到冯老夫人怀里哭个不停。 冯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偏偏怎么问她也不肯开口,只是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老夫人无法,只得用眼神询问一起回来的嬷嬷,嬷嬷尴尬地咳了两声。 冯老夫人便明白过来了,原来新婚的小两口,在房事上出现了不和谐。 她想着男人都是这样子,刚刚尝到鲜,总是性急一些,这女儿又养得娇气,肯定会吃点苦头。 但这事上,女人永远只能配合男人,并学会放开自己才行。 冯老夫人搂着冯怜竹,轻声安慰道:“好了,阿竹,过些日子就好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冯怜竹的难受,不光是身体上的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被迫屈服而带来的难受。 冯大学士和冯大哥冯二哥,见自家宝贝女儿妹妹,一回来就哭个不停,心里心疼得不行。 本就对杜长青不满意的三人,当下越发不满意了。 杜长青如愿娶得了美人归,这几日又过得春风得意,对三人的刁难丝毫不放在心上,只咧着嘴陪笑。 让冯氏父子好比重拳捶进了棉花里,一点回声也没有,郁闷得不行。 快到离别的时候,冯怜竹红着眼,死活不肯回杜府。 杜长青虽然舍不得娇嫩的小媳妇,更舍不得她心里难受,爽快道:“阿竹,你既然舍不得岳丈岳母两位大舅子,那就先在家里住两天,我后天来接你如何?” 冯氏父子大惊,这哪有新妇回门就被遗弃在家里的说法?要传了出去,他家阿竹指不定会被京中人说成何等不堪! 冯老夫人却若有所思。 她对这个女婿接触虽不多,但因为很快放下了成见,反而比冯家其他人更了解他。 杜长青所言,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字面意思:他以为阿竹哭是舍不得家里人,所以让她在家多住两天,再带她回去。 冯老夫人阻止了面色铁青的冯氏父子,送杜长青出了门,并道:“杜女婿,阿竹这里,老身会好好劝劝她,你回去一,也要跟亲家好好解释!” “小婿谨遵岳母大人吩咐!”杜长青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躲在冯老夫人身后的冯怜竹,离开了冯府。 回到杜府后,杜长青如实地将冯怜竹留在冯府的事,告诉了宁氏和卢小婉。 宁氏和卢小婉两人对看一眼。 原来白天的时候,趁着杜长青带着冯怜竹回门,宁氏将这几天来对冯怜竹的观察跟卢小婉分析了一通。 卢小婉当初与杜雷之间那么快消除隔阂,一大半是宁氏的功劳,所以她对这个婆婆一向十分佩服。 既然宁氏如此说,卢小婉觉得肯定是如此的。 如今冯怜竹不愿回杜府,更是验证了宁氏的猜测:心高气傲的冯怜竹,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放下心结,与杜长青好好过日子。 冯怜竹是大家闺秀,杜长青虽得到了她的身子,可若她的心始终不愿放在他在身上,长久下去,两人越来越离心离德,只怕会苦上一辈子。 宁氏和卢小婉商量了一下午,觉得应该让杜长青想办法得到冯怜竹的心才行。 只是这个傻小子,现在都还以为冯怜竹在杜府天天哭泣,以及回了冯府不愿回杜府,全是因为想念家人所致。 男人有时候就是一条筋,冯怜竹因为倔强不愿说破,那只能让为人母的卢小婉来捅破了。 宁氏给卢小婉使了个眼色,卢小婉便带着杜长青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自己的儿子,本身就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卢小婉直接问道:“长青,你知道你媳妇阿竹为什么回了冯府,就不愿随你回来了?” “舍不得岳丈岳母!”杜长青毫不犹豫。 卢小婉忍不住敲了一下他脑袋,“你平日里的聪明劲都哪去了?新娘子再想家,会不顾名声,在回门的时候留在娘家不回婆家吗?你媳妇那是心里有怨气!” “有怨气?”杜长青摸着刚被卢小婉敲的地方,皱着眉,“儿子没让她受气,跟她说话都尽量压低着嗓子,就怕吓着了她。” 卢小婉直接道:“你之前天天去冯府站岗,害得她没亲事可说,只能嫁给你,这事,她心里有怨气!” “可嫁都嫁了,这房也圆了,就算有气,也该都消了吧?”杜长青不解,况且这几日,她也没拒绝他啊! 卢小婉道:“长青,这女人跟你们男人不同,她愿意伺候你,孝顺爹娘祖母,那是她的教养使然,与她心里的想法无关。 可是她伺候你,是不得不伺候,还是十二分地乐意、真心诚意地伺候你,就看她的心在不在你身上了。 长青,娘实话跟你说,你媳妇的心现在不单不在你身上,还有着怨气。 你得想办法将她的心给夺过来,以后才能和和睦睦地过日子!” 此时的杜长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不过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还是道:“是,娘,儿子知道了!” 深知他脾性的卢小婉,怎会不知道他心中的所想?但这事,不是说一说就能说通的,只能让他自己先体会一番了。 隔了一日,杜长青去冯府接冯怜竹回来。 冯怜竹虽不甘愿,可已经成了杜家妇,总不能任性地长期住在娘家吧? 杜长青两日未见到冯怜竹,心里十分高兴,上马车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就想将扶上去,却被冯怜竹挣开了。 他不解地看向冯怜竹,只见她头微垂,露出雪白脖颈甚是惹人怜爱,却看不清面上神色。 但即使看不到,杜长青此时也留意到,肯定不是如同他见到她这般欢喜。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是如阿娘所说,她还在怨他,让她不得不嫁给他吗? 杜长青心里这一怀疑,就越发地留意起冯怜竹的一言一行来。 晚上就寝的时候,两晚未和媳妇亲热的杜长青迫切地搂住了她。 冯怜竹并未拒绝,只是皱着眉,浑身紧繃,将脸转向了一旁。 杜长青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他边亲吻冯怜竹的面颊脖子,边观察她的反应,发觉她仍是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 他有多激动,冯怜竹就有多冷漠,最后她甚至流出了眼泪,却仍然咬着唇一言不发。 杜长青来了一回后,轻轻吻掉她面上的泪,倒在了一旁,搂着她,眉头深锁。 怀中的人儿还是绷得紧紧的。 前几晚身旁的男子总是会来个三四回,冯怜竹以为今晚也会一样,蹙着眉只想他快点完事,好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耳边却传来温柔的声音:“阿竹,我今日累了,早点歇息吧。” 冯怜竹诧异地转过头,却见搂着她的男子,已闭上了眼。 想来真是可以睡了,冯怜竹放松下来,闭上眼,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杜长青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呼吸变得悠长缓慢时,睁开了眼。 就算是睡着,那眉毛也微蹙着,好似十分的不开心。 长长的睫毛上因为刚刚的哭泣,还残留着些许泪珠挂在上面。 杜长青俯身,轻轻吸去了那泪珠。 嫣红的小嘴微抿,带着几分平时不易察觉的倔强。 杜长青盯着她熟睡的小脸,想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请安后,杜长青送冯怜竹回了房后,单独去找了卢小婉。 他的神情有些迷茫,“阿娘,儿子这两日观察了一下,觉得阿娘前两日说的话是对的,阿竹她,确实对儿子不是很满意。” “你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办?”卢小婉问道。 “儿子既然娶了阿竹,今生今世肯定只会对她一人好,不会放手的。”杜长青恳切道:“请阿娘教教儿子,怎么样才能赢得阿竹的心。” “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杜长青肯定地点点头。 卢小婉道:“好,首先,先分房睡!在阿竹心里还没有你之前,不许睡一块!” 这可不成!好不容易才娶得了媳妇,这才几天就要分开,他才刚吃上肉,一天不见都想得不行,不成! “这怎么成?”杜长青急了,一急一下结巴了,“儿子,儿子……” “忍着!”卢小婉毫不犹豫打断他,“长青,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明白!你是娘的儿子,难道阿娘还会害你不成?” 好吧!杜长青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 “第二,让她融入你的生活里,不是杜府的生活,而是你在外面的生活,好比秦日勉那些人。”卢小婉道: “你媳妇虽有些傲气,却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狗眼看人低的人,你得让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什么样的性情和能力,让她习惯你欣赏你,继而将你放在心上。” “可是阿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杜长青有些担心。 “这事就交给娘了。”卢小婉道:“娘会说服她,让她试着去接纳你。后面的,就看你的表现了。” 杜长青不知道卢小婉是如何说服冯怜竹的,只知道他第二日,抱着忐忑的心情,约她一起外出赏梅时,冯怜竹点头答应了。 杜长青高兴得大跳,想抱抱自家媳妇儿,卢小婉的话又响了起来,“在你媳妇没同意前,不许随意对她动手动脚。”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当他收回时,看到冯怜竹的表情明显松动了些。 杜长青心里失落之余,转瞬又被冯怜竹愿意同他一起出去的事实给填补了。 既然要让他媳妇儿了解他,这次出去,杜长青没用马车,他坐在马背上,朝冯怜竹伸出手,“阿竹,来!” 冯怜竹从小被细心呵护着长大,学院里所骑的都是些温驯的小母马,而且从来只是为了应付月考,除此之外,冯府众人坚决禁止她作出任何可能会受伤的举动,骑马便是其中一项。 如今面对着这匹黑黝黝的高大俊马,冯怜竹有些被惊到之余,心里又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 只犹豫了一瞬,便将手递给了杜长青。 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马儿一扬蹄子,快速地奔跑了起来。 那速度是冯怜竹以往从未尝试过的。 杜长青怕冷着她,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围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冯怜竹老老实实地待在披风里,靠着他一动不动。 等适应了那速度后,冯怜竹心思就动了。 她掀开披风一角,偷偷向外看。 周边的景色不断被抛在后面,狂风吹过她的脸颊,带着丝丝痛意,身体里的血液却随着马的起伏,沸腾了起来。 慢慢的,她整个头都露了出来。 然后见到有几匹马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马上的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挥手向他们致意,“老大,嫂子!” 很快几就聚到了一起,秦日勉大声道:“老大,难得嫂子一起出来,要不咱们赛一程,让嫂子开开眼界?” “成!”杜长青朗声道。 冯怜竹听完二人所言,便要下马。 杜长青搂着她不放,豪气冲天,“阿竹,我带着你,也能赢他们!” 秦日勉怪叫连连,“走着瞧!” 马匹的颠簸越发厉害,冯怜竹紧紧搂着杜长青的腰,靠在他胸膛,尽量不给他添乱。 不知跑了多久,杜长青突然道:“阿竹,你也会骑马的是不是?咱们一起驭马可好?” 冯怜竹很些心动,又担心会害杜长青输了马没面子。 她虽没出声,杜长青却似知道了她心中的担忧,没等她回答,便让她跨坐在他前面,将手中的缰绳塞到了她手里,然后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握住了她握缰绳的一只手。 冯怜竹颤了颤,正想摆脱他,杜长青俯到她耳边轻声道:“阿竹,专心点!秦日勉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纷杂的马蹄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冯怜竹一咬牙,忽略腰间和握着她手的手,双腿一夹,加快了马速。 她已经很久没骑过马了,然而奇怪的是,她好像一点也不生疏。 杜长青的战马,自不是那些供贵妇人骑来玩耍的小母马可以比拟的。 很快的,冯怜竹便完全投入在了这种不断向前、不断奔驰的快感中。 目的地到了,她与杜长青赢了,冯怜竹还有些舍不得停下来,仅管她的大腿内侧,因为没有足够的防护,被磨得火辣辣地痛。 她的双脸发红,双眼发光,嘴角带着兴奋的笑容,因为运动微微喘着气,胸脯不断起伏。 看得杜长青有些痴了,他伸出手,温声道:“阿竹,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骑马,只要你喜欢,我日日带你出来。” 冯怜竹不由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跳下了马。 下马后,冯怜竹想挣开杜长青的手,杜长青竖起一只手指头,放到唇边,嘘了一声。 然后猫下腰,示意冯怜竹也猫下腰。 冯怜竹看了看后头几人,都是如此动作,不明所以,还是跟杜长青一样,猫低了身子。 走了一段距离后,几人站直了身子,杜长青松开了她的手。 站起身,一大片洁白的梅林展现在她眼前,像雪一样,比雪花还要纯洁。 冯怜竹惊呆了,她从来没有看到如此多纯白色的梅花,优美多姿,圣洁高雅,不染一丝尘世之气,独自傲然绽放。 “好美……”她不禁轻呼出声,心中被这大片大片的洁白震撼。 “阿竹,”杜长青被她眼中欣喜所感染,悄声道:“我去帮你折一枝过来,咱们偷偷带回去。” 冯怜竹有些迟疑,“可以吗?”那梅林四处都是墙,而且这么大片,肯定是有主人的,不问自取…… 杜长青已偷偷越墙而入。 眼看着他离那梅树越来越近,冯怜竹觉得自己的心,比刚刚在马背上时还要跳得剧烈。 杜长青蹿到梅林中间,左瞧右瞧,终于选了一枝非常满意的梅枝,咔嚓一声,折断了。 “谁?”那声音有些响,惊动了守护梅林的人。 杜长青飞快地逃蹿,然后几人便看到在他身后跟了几个高大的汉子,大叫:“偷花贼!” 糟糕!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秦日勉等人轻呼一声,“撤!”已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去。 可怜冯怜竹一辈子没做过太出格的事,头一次与人同伙,便被抓了包,傻楞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杜长青跳过墙头,看着自家傻呼呼楞在那的媳妇,抓住她的手,飞快地向前跑去。 然后手伸到唇边,吹了个口哨。 那几个追出来的汉子,眼见他还带着一个小娘子,速度上想来会受些影响,便放弃了追秦日勉几人,单追着杜长青和冯怜竹。 眼看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了,一匹骏马突然从一处拐角处蹿出来。 杜长青一手拿着梅枝,手臂圈住冯怜竹的腰,整个人纵身一跳,上了马。 腿一夹,身下的战马配合默契地向前跑去。 人与马比,自是跑不过。 那几人只得停下,大骂了几句后,忿忿不平地回去了。 冯怜竹捂着激动的心,一路狂奔下,回到了杜府。 杜长青将她送回房,亲自找了个花瓶,将梅花插在瓶中,然后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梅花很香,整个房间里都萦绕着梅的清香,冯怜竹躺在床上,看着瓶中那枝梅,回想起今日的一切,觉得好似做了一场梦一般。 今晚的她,睡得格外的香甜,那枝梅,在她的梦里幻化成了一本梅海,里面有她,还有一个举着梅枝看不清楚长相的男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杜长青只要空闲下来,便会带冯怜竹外出,茶楼、酒肆、戏园子、赛马场、庙会……,全都是光明正大的,不像未出阁之前,难得出来一次,只能待在包厢里。 若是人多了,杜长青便会将她护在怀里,免得被人挤到。 除了趁人多,总是被他抱得紧紧的之外,冯怜竹对这一切都十分满意。 她不知道的是,杜长青本就是故意带她去人多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或者抱着他,解解他的相思之苦。 他甚至让她换上男装,带他去了赌坊,还有青楼。 结果在青楼的时候,冯怜竹被人灌醉了,杜长青抱着她回来的时候,被卢小婉给当场抓着了。 卢小婉气得不行,让他带着他媳妇出去是去培养感情的,他居然带着她去青楼,一点分寸都没有,成何体统?万一两人都醉了出了事怎么办? 杜雷在卢小婉的指使下,直接狠揍了杜长青一顿,并将他关在了书房,罚他一个月不许出门! 冯怜竹第二日醒来后,知晓杜长青被罚,心下很是愧疚。 前日杜长青告知她要带她去青楼时,她丝毫都没反对,直接点头答应了,而且心里又激动又兴奋。 如今杜长青被罚,一半是她的缘故,如果她不同意去,杜长青自个不会去,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冯怜竹去向卢小婉赔罪道歉,并替杜雷求了求情。 卢小婉道:“阿竹,这都是长青那小子不懂事造成的,跟你没关系!但你既然是他媳妇,有些事情上,还是要有些分寸,万不可事事都顺着他!” 冯怜竹红着脸,低着头虚心聆听婆婆的教诲,末了轻轻道声:“媳妇知道了。” 离开后便去厨房端了点心,去书房看杜长青。 卢小婉虽然没有指责冯怜竹,冯怜竹也知自己这次是有些过份,因而再次看杜长青时,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之感。 特别是看到杜长青面上的伤时,心里竟有了一丝心疼。心道:这公公下手还真是不留情,对自己的儿子也毫不手软! 杜长青看到冯怜竹主动来看他,高兴得不行,“阿竹!”放下正在练字的毛笔,朝冯怜竹走了过来。 “伤口痛不痛?”冯怜竹看着他面上的伤,主动轻声问道。 “不痛!我是男人,怎么会痛?”杜长青嘴咧得老大,“阿竹你来看我,更不痛了!” 油嘴滑舌!冯怜竹面上一热,水汪汪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含嗔带俏。 杜长青看得心里一荡,强忍着想抱她的冲动,将眼睛转向了她端来的点心上。 “阿竹,是给我吃的吗?” “嗯。” 冯怜竹走动两步,将点心放在了书桌上,眼光微动,被杜长青正在写的那幅字吸引住了眼光。 结构饱满,大气磅礴,一笔一画间隐藏着金戈铁马之势,好似战场对敌般,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中,看得人热血沸腾。 字算不上顶好,胜在气势十足。 冯怜竹大感意外,她从来没想过,她的夫君杜长青,还有这样的一面。 先前她以为他是无赖,赖上了她,想尽一切法子也要将她娶回来,后来,她以为他是个长不大的少年,带着她吃喝玩乐,想尽办法讨她的欢心,她虽然开心,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如今再见到这字,她才发觉,她的夫君,是个铮铮铁骨的英雄男儿! 是啊!他是个营长,一个从小兵做起,现十八岁便在军中升到了营长的男儿,岂是那等游手好闲之人? 冯怜竹深为自己以往对他的固执偏见而汗颜,杜长青用不光彩的手段逼她嫁他是有错,但在婚后他亦有心去弥补,这几个月来,从不曾有半点逾矩! 但是她既然已经嫁了过来,成了他的媳妇,却一直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愿敞开心扉去了解她的夫君,否则,怎么忽略了一直就存在的事实呢? 冯怜竹抬头看向杜长青,突然发觉那张脸英俊得不像话,眼里的深情和温柔更是让她不敢直视。 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怦怦怦的,急剧地跳了起来。 她慌忙避开了他的眼神。 杜长青不明所以,正想开口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时,冯怜竹已面色微红,道了声她先回房,然后小兔子似地逃走了。 冯怜竹并不是个扭捏的女子,在心里想明白后,慢慢的,开始主动同杜长青接触。 然后越来越发觉,杜长青比她所想的还要优秀许多,于是一颗心,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沉沦了。 杜长青不知晓自家媳妇儿为何会突然间转变,但这转变对他来说,却是等待了许久的。 因而越是像只开屏的孔雀,极力表现自己,并努力讨媳妇儿的欢心。 杜长青的努力没有白费。 在他被关足一个月可以出书房的那一天,他送前来看他的冯怜竹回房后,趁机赖在了房里。 然后使开房里的丫鬟小米,悄悄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冯怜竹,喘着粗气在她耳边哀求道:“阿竹,今晚让我留下来可好?” 冯怜竹嫩白的耳珠子迅速染上了一抹绯红,整张俏脸更是通红一片,她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嗯。” …… (完) 正文 番外五、唐宋与叶小娇(上) 第一次商行会议结束后,醉酒的叶小娇被心情激动的叶七叔和安掌柜,给遗忘在了会场。 一直被她缠着的唐宋,左右找不到她的亲人,不得已,只得带着她离开了会场。 马车一路上有些颠簸,叶小娇头晕脑涨间被颠醒了过来。 唐宋正头痛不知如何处置她,见她醒过来,松了口气,“叶小姐,你住在哪?唐某送你回去!” 叶小娇醉眼朦胧抬眼望向唐宋,越发觉得这个男子温润迷人,让她移不开眼。 “不要!”她借着酒意,大声嚷嚷,“本小姐不要回去!本小姐还要喝酒!本小姐要你陪着一起去!” “叶小姐!”唐宋揉揉太阳穴,无奈道:“时候不早了,你家人会担心的!” 叶小娇切了一声,扬着下巴,威胁道:“唐宋,你要是不陪本小姐去喝酒,本小姐就将你与纪小雪之事说出来,让全京城,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唐宋额头青筋直暴,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个刁蛮的丫头! 他不怕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喜欢纪子期,甚至于到现在仍忘不了她,但纪子期就快成婚了。 他知道就算有什么关于他和她的流言蜚语传出,她的未婚夫根本不会在意,但他不能让她因为他,而名声有损。 唐宋忍着怒气,咬牙吩咐车夫,“去明楼!” 明楼是京城一家上好的酒楼,许多达官贵人都爱去,不光是明楼的酒味道首屈一指,还有在明楼里喝酒,从来不用担心有人打扰,或被隔壁的酒客偷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一句话就是,明楼的隔音效果很好。 唐宋瞧叶小娇这样子,担心去一般的酒楼,万一叶小娇发酒疯,被人瞧去了对她闺名不好,所以选了明楼。 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个醉酒的小娘子上酒楼,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唐宋极力忽略那些异样的眼光,用衣袖遮住叶小娇的脸,镇定的去了单独的厢房。 刚刚还在马车上闹腾的叶小娇,此时倒是乖乖的任唐宋遮住她的脸,让唐宋不由心生疑惑:这叶大小姐,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到了厢房后,带路的店小二恭敬地问二人,需要点什么? 叶小娇抢着道:“酒!将你们这里所有品种的酒,一样来两壶!” 这店里少说有二十来种酒,有些还挺烈的,两个人能喝得了这么多吗? 店小二看向唐宋,等着他点头。 唐宋皱皱眉,本想拒绝,可想到叶小娇的脾性,若不依着她,怕不知怎样闹腾?只好点头道:“按小姐说的,一样来两壶!” 酒很快上来了,叶小娇将每壶酒倒了一点到酒盏里挨个试,合口味的放一边,不合口味的放另一边。 她本就有些醉意,此时一般清酒的味道,自然入不了她的口。 叶小娇选好酒后,倒了两杯,一杯推到唐宋面前,“陪本小姐喝!” 她将酒盏端在手中,等着唐宋端起,然后两人碰一下之后,就一饮而尽。 哪知唐宋根本没有同她再喝的念头,他拱手道:“叶小姐,唐某不胜酒力,就不相陪了。叶小姐若想喝,请自便!” “不行!”叶小娇尖声大叫,蛮横道:“一定要陪本小姐喝!” “叶小姐!”唐宋终于失去了耐性,不耐烦地道:“莫要以为唐某好欺负!” 叶小娇一瞪眼,“谁欺负你了?不过是让你陪本小姐喝酒,怎么欺负你了?” 她边说,突然眼眶一红,眼泪就刷刷往下掉,“你们才欺负人!杜峰欺负我,不理我;纪子期欺负我,故意骗我;你也欺负我,连酒都不愿同我喝!” 眼泪掉着掉着,就变成了嚎啕大哭,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抖个不停。 唐宋哪见过如此上一刻骄横耍赖,下一刻泪水连连的小娘子,一下子乱了阵脚,“哎,哎,你别哭,唐某陪你喝就是了。” “真的?”叶小娇立马止住了哭声,抬起头,那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小鼻子微微发红,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红润小嘴微张,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傻样,居然有几分可爱。 唐宋被她泪盈盈的水润眼眸一瞧,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端起桌上的酒盏,“叶小姐,唐某敬你!” 叶小娇立马眉开眼笑,端起酒盏与唐宋手中的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干了!” 说完豪爽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盏一翻,对着唐宋傻笑。 唐宋不得已,只得干了杯中的酒。 叶小娇笑得眉眼弯弯,立马又将两个酒盏都满上了。 酒有点烈,喝了两三杯后,唐宋觉得有些酒意上头,本想拒绝,可看到叶小娇巧笑倩兮的脸,还有眼角的泪痕,又有些心软,叹口气闭上了嘴。 叶小娇几杯酒下肚后,话越发多了起来,“唐宋,你说我哪里不如纪子期,杜峰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唐宋睥她一眼,心里哼了一声:他也很想知道,他哪里比不上杜峰?纪子期为何不肯多看他一眼! 唐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意涌上,想起纪子期,犹带着几分不甘,喃喃道:“他到底哪里好?你为何就看上他了呢?” 他的声音并不大,叶小娇却听到了,以为唐宋问的是她。 她皱着眉,苦恼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看上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他,可他救了我的命!书上说,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而且那么多人,偏偏就我差点被马踩到,那么多官兵,偏偏就他出手救了我,这说明我和他,三生石上是有缘份的!” 唐宋似乎也有些醉了,冷笑两声,“什么狗屁缘份?我和她还不是一样,那么多人,偏偏就在那天那时,撞到了一起!偏偏别人都是故意来撞我,只有她是无意,我却以为是故意!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当时心生了误会,以至于错过了那么久,说不定,最后站在她身边的那人是他! 可是,她都要成亲了,他也决定要忘了她,只祝福她,只当她是朋友,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何意义? 不过是徒增苦恼罢了!唐宋苦笑一声,将杯中酒饮尽,又倒了一杯。 一连饮了三杯后,面上红意更甚,带着湿意的薄唇,看得叶小娇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想着,若当时救她的人,是唐宋该多好啊!这样的话,她就不用烦恼了。 如果是他,她一定死活也要赖在他身边。 叶小娇双眼微眯,心想着,唐宋怎么能生得这般好看呢? 眉似远山,眼似深波,雕琢般的鼻子,整个人清朗疏离,像天上明月般清浅,散发着淡淡的光。 此刻因为醉酒,面上带了一丝红晕,更是英俊迷人,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还有他的唇,带着水润,诱惑着让人去试试是什么味道。 叶小娇舔舔唇,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唐宋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唐宋此时已有些喝懵了,他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身边的叶小娇。 微张的薄唇让叶小娇脑子一热,撅着自己的嘴,贴了上去,手异常自然地揽上了他的肩。 突然放大的脸,让唐宋楞在了当场。 唇瓣上传来温润的触感,然后有东西像羽毛一样划过,再划过。 原来叶小娇唇碰唇之后,觉得味道甚好,带着她喜欢的酒的味道,又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果然,味道更好了!叶小娇满意地继续不停舔着唐宋的唇。 此时唐宋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他身子一软,不由向后倒去。 攀在他身上的叶小娇顺着他一起往后倒,就像是她将他扑倒在地一样。 身上突来的重量,让唐宋有片刻的清醒,然而那温软的女子身体,同时也让他的身体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几乎带着恐慌想将叶小娇推开。 叶小娇却将他搂得更紧,唇贴着他的唇,就是不肯离开。 搂得越紧,那玲珑的曲线与唐宋贴得更密实,魅惑着他最后的理智。 “叶小姐!”唐宋终于寻着个可以说话的空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暗沉,“这样是不对的!你快起来!” “我不!就不!”叶小娇趴在他身上扭动,浑然不觉这样一来,身下男子的面色更加铁青,理智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叶小娇下巴一扬,傲声道:“唐宋!你是个胆小鬼!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所以你才会得不到纪小雪!” 叶小娇的话,生生揭开了唐宋心底隐藏最深的伤疤!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而错过了纪子期,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的脸突然暴红,因后悔而生出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谁不敢?谁是胆小鬼?我才不是! 他一个用力翻身,将尖叫的叶小娇压在了身下,然后堵住了她语出伤人的唇。 柔软香甜的红唇甫一入口,便成功地压倒了唐宋的理智,他疯狂地掠夺,想要以此来医治心中的伤,发泄心底的痛! 身下的叶小娇只尖叫了一声,便被唐宋的疯狂点燃了热情,她搂着身上的男子,热情地回应他。 很快的,衣衫褪去,明楼因为设计格局的关系,即便是冬天,厢房里也并不冷,而饮过酒的二人,早已被酒精和身上的欲—望掌控住,更是感觉不到冷。 在这样的迷乱中,叶小娇在明楼厢房的地板上,奉献了她的第一次。 —— 叶小娇是被冻醒的,厢房里再不冷,光着身子在里面睡着后,还是会觉得有些冷。 叶小娇不算全是光着身子,她窝在唐宋的怀里,身上搭着两人的衣衫,只是有条腿没被盖严实。 而正是这条暴露在外面的腿,让叶小娇感觉到了冷意,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头痛欲裂,完全处在混沌中。 等双手触摸到身边光滑温暖的身体时,昨晚发生的片段才水一般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惊恐地睁大眼,双手捂住自己的唇,生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叶小娇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和唐宋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身下的疼痛,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是真的,不是她的幻想。 旁边的男子动了动,惊得叶小娇大气也不敢喘。 好在他只是动了一下,并未有要清醒的征兆。 叶小娇一阵心惊肉跳,然后坐起身,在厢房里各角落将身上的衣衫一一找齐,然后穿上衣,悄悄地离开了。 待出得明楼,叶小娇一路狂奔,回到叶家在京城的宅子,叶府。 叶家身为商户,叶小娇以前在老家时,偶尔也有同其他商户家的小姐饮酒,醉一夜才回来的情况。 所以当下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叶小叔时,叶小叔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体贴地让下人给她准备了醒酒汤。 叶小娇躺在床上,内心惶惶不安,怎么也睡不着。 她再怎么大胆,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也知道女子婚前失贞,是伤风败俗,被所有人唾弃的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 叶小娇躲在被子里,将自己包裹起来,又忐忑又忧心,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天,不吃也不喝。 叶小叔出去了,下人们知道这个大小姐甚有主意,敲了两次门,见没人应,便将饭菜放在了门外。 等到晚上的时候,叶小娇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但是她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唐宋,心里连一根头发丝的位置也没有给她!若哪怕有那么一丁点,他也会上门来找她! 发生了这种事,对男子来说,完全无关紧要,但对女子来说,那是随时会闹出人命的事! 若是换了其他的小娘子,此时怕早就寻死觅活了! 但是,唐宋没有来找她!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他叶家所在,可叶氏商行在京中的分号不少,只要他去打听一下,定能知道她所在! 他没来找她,除了说明他心里完全不在意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了。 叶小娇心里突然生出了怨恨,不来就不来,我以后也不要见到你! 她拖着饿了一天的软绵绵的身子下了床,拉开房门大声道:“来人!” —— 这边的唐宋,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过来。 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低声咒骂出声。 他揉揉眉心,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朱红色的木屋顶,手下是坚硬的木板。 这是哪?他怎么会睡在这? 唐宋手肘撑在地板上,坐起了身,衣衫滑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宋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望望四周,不远处的桌子上,一大堆的酒壶东倒西歪,昨晚的记忆骤然间挤入了他的脑中。 柔软的身子,带着酒香的红唇,火热的纠缠,淋漓尽致地释放…… 回想到最后,唐宋的脸蓦地红了,比昨晚醉洒的时候还要红!整个思维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中! 他居然,他居然,和叶小娇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一向循规蹈矩的唐宋,彻底乱了! 唐宋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平日里几个呼息便可穿好的衫,足足差不多半柱香时间才穿好,那双手颤抖着,扣了许久才扣上腰间的腰带。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逃一般地逃出了明楼。 马车夫还尽职的在外面等着。 唐宋爬上马车,尽量稳住呼吸,比平时略高几分的音量,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惊慌,“回去!” 唐氏在京城有一处很不起眼的小宅子,主要是供唐氏中人来京对账,或有其他紧急事情来京时居住。 回到宅子后,唐宋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并道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去打扰他! 他没有像叶小娇一样躺在床上,而是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样突发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惊了! 他心里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走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双腿已经酸痛,身上出了些汗,混乱不堪的脑子,才开始平静了些。 然后,唐宋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句话:他对叶小娇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该负责才是! 对!唐宋突然间静了下来,他身为男子,都已经如此慌乱,叶小娇是个小娘子,只怕更是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万一她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怎么办? 唐宋深吸两口气,他应该先去告诉叶小娇,让她不要担心,他一定会负责任!然后他会让他爹去提亲,并尽快订下成亲的日子,早日将她迎进门! 唐宋下定决心后,打开了房门,这才发现外面早已天黑了。 看来今日不成了!唐宋心想:明日,他明日一早就去叶氏商行的分号,打听叶家在京城的宅子所在,然后约她见面,将他想说的话告诉她,让她放宽心,什么也别想,好好在家里等着,等着他来娶她就成了。 确定了解决方案后,唐宋整个人放松下来,肚子里传来咕咕声,该让人端上膳食了,他站在门口,大声道:“来人!” —— 唐宋满心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得到圆满地解决。 可他向好几家叶氏商行的分号打听,要不说不知道叶家京城宅子在哪,要不就问他找谁。 唐床想着这事还是当面跟叶小娇说清楚比较好,犹豫了一下,便道:“唐某想找叶小姐,有紧要事!” 于是得到了叶小姐已经不在京城的消息。 唐宋半信半疑,不死心地继续打听,过了几天终于被他打听到了,但门房一听找叶小姐,说了同样的话:“叶小姐不在京城了!” “请问叶小姐去了哪里?” “这主子的事情,小的一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门房翻了翻白眼。 唐宋只得无奈离开,而后不得已找了纪子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希望由她出面约叶小娇出来。 叶小娇因为纪子期知晓了此事,心中更恨唐宋,这么私密的事情,他居然告诉另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还是她的情敌! 被纪子期逼得答应同唐宋见一面的叶小娇,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将唐宋骂了千万遍,然后坐起身,一咬牙,作了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叶小娇留了一封信给叶小叔,说她先回闽南老家了。 叶小叔原本这几日也打算要回去了,毕竟就快年关了,怎么的也要赶回去与家人一起过春节。 看到叶小娇的信后,气得脑袋生疼,这个任性的大侄女,说走就走,两天也等不了。 唐宋左等右等,还是等不来叶小娇的邀请,只得又去了叶府,门房告诉他,叶氏几位主子,已经回了闽南。 唐宋无法,只得处理完京中的事情后,回了天顺。 回到唐府后,唐宋跟他爹唐大当家提了,想娶叶氏大小姐的想法。 唐大当家从唐二叔口中,以及唐宋这一年多的失魂落魄中,也知晓了唐宋曾爱慕过一个小娘子,最后却错过了的这件事,并且对他娘给他相看的小娘子毫无兴趣。 如今唐宋主动提及要成亲,而且对方是四大商行之一叶氏商行的嫡长女叶小娇,门当户对,唐大当家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原本唐大当家想派人去闽南或他亲自去提亲,唐宋道:“三月初一的第二次商行会议,叶大当家肯定会来京城。 爹若年后去,只怕会与叶大当家错过!儿子想着,不如三月初一的时候,儿子去京城,直接向叶大当家提出求娶的请求!” 唐大当家想着自家儿子这么优秀,又是下一代当仁不让的大当家,虽然自己为自己求娶礼数上是差了些,但只要不是瞎了眼的,断不会因为这些繁文缛节,而错过这么好的大好姻缘。 修路计划一经推开,唐宋在商行间声名大躁,之后如唐大当家所言,叶大当家当场同意了唐宋的求娶。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叶小娇在叶大当家和叶小叔二月初离开闽南后没多久,也悄悄离开了叶府。 叶小娇离开叶府,是不得已的。 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并且开始有呕吐的现象,跟话本中所写的妇人怀孕的情况一模一样。 在与唐宋的一夜醉酒荒唐后,本就寝食难安的叶小娇更加慌了,但她不敢跟她娘说,不敢私下找大夫。 叶夫人在发现她回来后仍旧日益消瘦后,担心道:“小娇,你是不是生病了?回来这么多日子了,也没长点肉,反而更瘦了!阿娘明日请个大夫回来给你瞧瞧!” 叶小娇连忙阻止,“娘,不用了,只是刚回来没多久,有点不习惯,睡得不太好而已!不用请大夫这么麻烦了!” “不行!”叶夫人虽然宠爱这个女儿,却并不溺爱,她断然拒绝,打定了要请丈夫的念头。 叶小娇亦知道她娘的性子,闭上了嘴,心中却开始悄悄盘算起,该如何躲过这一劫的法子。 她想来想去,觉得除了离家出走一途外,无第二条路可走。 她实在无法想像,她娘在知道自己宝贝女儿未婚先孕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叶小娇牙一咬,将自己这些年的私房钱全部取了出来,留下一封想爹了,要去京城找爹和小叔的信,离家出走了。 叶夫人气得牙疼,这个任性的死丫头,仗着家里所有人的宠爱,行事总是这么任性。 下次回来,定要将她拘起来,找几个嬷嬷好好看住,狠狠地改改她的性子才行! —— 四月下旬,叶大当家从京城回来后,叶夫人才知道,原来叶小娇并没有去京城找叶大当家,而是离家出走了。 从未红过脸的两口子第一次发生了口角,叶大当家怪叶夫人连女儿离家出走都不知道,叶夫人怪叶大当家自小将女儿娇宠得太厉害,以至于胆大妄为。 最后叶夫人委屈伤心的泪水结束了两人的争吵,叶大当家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女儿为主! 叶大当家先软了下来,叶夫人也知现在女儿最重要,两人很快和解,商量着如何悄悄找回女儿。 因为他已与唐宋的阿爹唐大当家见过面,约定了双方议亲的日子。 若到时候唐氏派人前来提亲,就算女儿到时候找了回来,却传出叶小娇曾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几个月的传闻,只怕会对议亲有损。 叶大当家很疼爱自己的长女叶小娇,但在与唐宋的接触中,他对这个女婿更满意。 他深知是自己的女儿高攀了唐宋,只是对一个阿爹而言,这种天上掉馅饼砸中自家女儿的好事,自然不容许有一丝的阻滞。 只是遗憾的是,直到唐家六月下旬带着大堆聘礼前来提亲时,叶小娇还是不知所踪。 而最让叶大当家无颜面对的是,送聘礼前来的人,居然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唐宋! 叶大当家老脸涨得通红,“阿宋,是叔对不住你,小娇这丫头不知跑哪去了!叔原想着尽快将她找回来,哪知这一晃两个月了,居然毫无音讯,害得你白跑一趟!这样,为了表达叔的歉意,那承包批发市场的利润,叶氏愿意让出三成给唐氏,当作叔给你赔礼了!” 唐宋听闻叶小娇不在,心里一阵失落,那件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却一面也没有见上她,安慰她一下。 叶大当家见他面色沉了下来,以为唐宋生气了,越发尴尬,“如果三成不行,这次的利润叶氏一文不要,全归唐氏所有!这门婚事就当从来没有议过。” 唐宋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叶叔误会了,小侄只是在想叶小姐会去哪里?叶小姐作为小侄的未婚妻,如今不知所踪,小侄有责任出面寻找,还请叶叔允许!” “你不退婚?”叶大当家震惊道。 “两家已经订下了婚事,何来退婚之说?”唐宋道:“除非是叶叔想反悔了,否则小侄无论如何也会遵守婚约的!” 看不出自家女儿还有这等能耐,居然能将唐宋这等优秀的男子迷得对她一心一意! 叶大当家当下有些飘飘然,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沉思的表情:“阿宋,你看这事需不需要回去跟你爹商议一下?” 唐宋道:“不用了,阿爹一早说了,小侄的婚事由小侄自己作主!叶叔不用担心,现在最主要是想办法找到叶小姐!” 叶大当家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先前因为担心叶小娇的名声,不敢大张旗鼓地找,现在她的未婚夫都知晓了此事,便不用遮遮掩掩了,派出了足够的人手,明里暗里地开始寻找已失踪了四个多月的叶家大小姐。 而此时的叶小娇,正挺着大肚子,带着遮阳的帷帽,在叶府不远处偷偷观望。 叶小娇离开叶府后,并未走远,而是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然后请了大夫,确诊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大夫见她一未婚小娘子的打扮,猜想是遇到了不幸,心生怜悯,主动告知,若不想要这腹中胎儿,越早吃药越好,再大些,对大人身体有害。并道什么时候决定不要了,可以去找他开药,他一定会守口如瓶! 叶小娇感激地送走了大夫,待在客栈三天,却迟迟下不了决定。 每当她想将孩子落掉的念头一起,唐宋那张清朗如玉的脸,总会出现在她眼前,让她心中不禁猜想,若肚子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也长得唐宋那般模样? 叶小娇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姑娘,当她意识到自己内心舍不得这个孩子时,毅然决定,她要将孩子生下来。 可她如果就这样回去,被她娘知道了,肯定会逼着她打掉孩子。 叶小娇想着刚刚大夫说的话,干脆等月份大些了再回去,到时候爹娘不接受也得接受,除非他们舍得看着她一起死。 打定了主意后,叶小娇退掉了客栈,在附近租了一间普通的民房,宅在里面过起了普通的孕妇生活。 出租民房的是一对年老的夫妇,姓刘,儿孙均在外地,只有两老口,因而对于独自一人又怀着孩子的叶小娇十分怜惜。 加上叶小娇编了个十分可怜的身世:自小被兄嫂卖进了大户人家做丫环,大了被老爷强占了身子,夫人善妒,将她配给了一个四十岁死了媳妇的老头子,结果在她刚有了身孕时,老头子因病去世,他原来的儿女怪她克死了他们阿爹,又怕她肚中孩子生下来争财产,便将她赶了出来。 叶小娇从小刁蛮任性,但仍深得叶家一众人喜爱,除了长得一张惹人疼爱的小脸外,装模作样起来,也很是有几分乖巧样。 两位老人被她编的故事感动,加上儿孙不在身边,对她越发疼爱,真真是当成了自家孙女。 因而叶小娇怀孕期间,虽没有叶夫人在身边精心照料,依然养得白白胖胖,十分有活力。 如今肚中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叶小娇想着去叶府瞧瞧,寻个机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叶夫人。 哪知碰巧唐宋上门来提亲! 叶小娇在不远处看着唐宋进入叶家的大门,大惊之余,向附近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自己阿爹将自己已经许配给了唐宋! 这一看到他,叶小娇心里的脾气又上来了! 他心里根本没有她,娶她不过是为了责任!她叶小娇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要嫁给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 反正她现在有了孩子,以后也算有了依靠,而且叶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也养得活她娘俩! 所以,她要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做什么? 叶小娇心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叶府。 叶大当家叶夫人和唐宋,怎么也没想到叶小娇居然曾经离他们这么近! 可是现在的叶小娇,哪怕与他们擦身而过,只怕三人也认不出她来。 谁能想到,那么张扬不可一世的叶小娇,如今已是个怀孕快七月的孕妇呢? 十月初,叶小娇在民房里生下了一个男孩,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孩子的五官几乎与唐宋一模一样。 叶小娇高兴之余,又有些惆怅:儿子的存在,会一直提醒她唐宋的存在。 可就算不像,那也是唐宋的儿子,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叶小娇想了想,索性给儿子起名叫叶小唐,既然没法否认唐宋的存在,那就干脆正视他的存在,说不定时间长了,慢慢习惯,也就遗忘了。 如今儿子也生了,想必爹娘无论怎样,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春节前,叶小娇带着叶小唐,随着买年货的刘氏老两口,来到了集市,偷偷去了叶府,结果又碰到了前来打探消息,并安抚叶大当家叶夫人的唐宋。 叶小娇不敢进府,只得向旁人打听,那人羡慕道:“这叶家小姐真是好福气,失踪快一年了,这未婚夫唐公子还是不离不弃,只要有空就会来看叶大当家和叶夫人,我要是有女儿,定要帮她找个这么好的夫婿!” 那人啧啧称赞,叶小娇越气得要命,好你个唐宋,跟本姑娘杠上了是吧?好,看谁杠得过谁? 如此一来,叶小娇更不敢回府了,叶小唐这长相,明显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是唐宋的种。 若唐宋毁了婚,她还可以骗说不是的,但唐宋如今还不肯毁婚,爹娘只需将唐宋叫来一问,所有事情立马穿帮,就算她不想嫁,她娘也会绑了她上花轿。 那个无心的人,她才不要嫁给他! 以后每隔三个月左右,叶小娇总会回去叶府一趟,然后装作不经意向外人打听唐宋是否已退婚的事。 实际上这事,根本不用特意打听,因为每隔半年,或每次唐宋过来的时候,坊间总会有人在打赌,这次唐宋过来,是不是来退婚的。 毕竟叶小姐已经失踪好久,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唐宋年岁不小,又是家中独子,又有那么大的家业在,他家里肯定催着他尽早成亲生子。 随着每一次让这些想看热闹的人希望落空,坊间的人,对于唐叶两家的事情,也越来越好奇。 —— 这一年的十二月,也就是唐宋与叶小娇混乱一夜后的三年后的十二月,唐宋又来了叶府。 叶大当家和叶夫人这快三年的时间里,经历了悲伤到欣喜到绝望,到现在的不得不接受。 已经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两人都在心里想着也许叶小娇早就遇害了。 只是谁也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然而看着唐宋一年一年,逢年过节,总是千里迢迢前来叶府给他们送礼问候时,两夫妇心里实在是煎熬不下去了。 他们舍不得这么好的女婿,可也舍不得这么好的女婿,为了自家可能早已经去世了的女儿,浪费了大好光阴。 他是家中独子,背负着整个唐氏商行,有责任和义务为唐家开枝散叶,而因为自家女儿的不知所踪,想必早就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这一年,叶大当家主动提及了解除婚约的事情,而且是十分坚定。 唐宋百般不同意,奈何叶大当家这次也是铁了心,不得已之下,唐宋道:“请岳丈大人给点时间小婿想一下。” 离开叶府后的唐宋,在市集里毫无目的的闲逛。 他心里绝对不相信,叶小娇早已过世的可能性,他一直认为,那个爱穿红衣的张扬刁蛮的小女子,只是在跟他玩捉迷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预备着吓他一大跳。 只是现在叶大当家坚持要解除婚约,他怎么样才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呢? 唐宋边走边想着事情,心情有些郁闷,没留意到后面有辆马车为避开他,而撞到了另一个人。 直到耳边传来惊呼声,唐宋才回过神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倒在他身旁痛苦哀叫,而撞人的马车,却已经飞快离去了。 唐宋顾不得追那马车,忙将一旁的老人扶了起来,带到了医馆。 大夫看过后,道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但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好在家多休养些日子,免得出岔子。 老人千恩万谢,准备驾马车离去时,唐宋想起大夫的交待,主动提出送老人回去。 唐宋样子生得好,穿得又体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坏人。 如此诚恳的态度,老人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 叶小娇正和叶小唐玩耍,这个儿子,不仅模样像唐宋,性子更像,小小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总是不苟言笑。 叶小娇有时深感无趣之余,逗弄这个儿子,不管是逗哭还是逗笑,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叶小唐如今二岁多点,也许是继承了他爹的聪明劲,若是开口说话,已十分顺溜了,但问题是,他不爱说话。 此时的叶小娇手上拿着最后一块红豆糕,诱骗着叶小唐,“小唐乖宝宝,只要你说一句: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最美丽的娘亲,这块红豆糕就是你的了!” 叶小唐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有眼泪再打转,娘亲最坏了!他才不要说! 叶小娇看着儿子快要哭了,更加兴奋,拿起红豆糕作势就要往嘴里放,“小唐乖宝宝,你不说,娘真的吃了哦!”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小唐娘,许是老头子回来了,婆婆现在走不开,你去开开门!”民房的主人,刘婆婆正在厨房里煮晚膳。 “好的,婆婆!”叶小娇大声应道,然后将红豆糕咬了一大口,三两下嚼下去,看着自家儿子眼泪真的快要掉下来了,终于大发慈悲,将剩下的红豆糕咬了一半后,剩下的最后一丁点留给了叶小唐。 然后用残留着红豆糕清香的唇,狠狠亲了亲叶小唐的面颊,离开了房间。 叶小唐忍着泪,使劲擦了擦他那个狠心的娘亲留在他面上的口水,吸吸鼻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那最后的红豆糕。 唐宋扶着老人家,站在门外等着主人家开门。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恍若隔世的脸。 正文 番外六、唐宋与叶小娇(下) 等反应过来,叶小娇毫不犹豫就要关上门,本来要踏进去的唐宋一只脚早已伸了进去。 然后,一声闷哼响起,被叶小娇大力关上的门夹到了他的腿。 叶小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家已经惊呼开了,“恩人,你没事吧?” 然后带着责备的语气对叶小娇道:“小唐娘,怎么这么冒失?” 叶小娇和老夫妇二人早已相处得如同亲孙女与祖父祖母,所以老人家才会对她冒失的行为出言训斥。 叶小娇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老人家身子摇摇欲坠,衣服有些破烂,惊道:“刘爷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多亏了恩人,送爷爷去医馆看大夫,还送爷爷回来。”刘爷爷一手撑在墙上,“小唐娘,还楞着干啥?” 叶小娇忙上前扶住了刘爷爷。 唐宋则完全沉浸在突然遇到叶小娇,以及小唐娘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中! 刘爷爷见他站在门口不进来,以为刚刚叶小娇关门的动作伤到了他,忙道:“恩公,你的腿没事吧?” 唐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无意识地道:“没事。” “既然没事,就请回吧。”叶小娇别过脸,冷冷下了逐客令。 “小唐娘!”刘爷爷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说也是恩人,怎能如此待人? 叶小娇低着头,咬唇不出声。 刘爷爷严肃道:“你去照看小唐,这里交给爷爷了!” 叶小娇巴不得唐宋快点离开,可唐宋不离开,就只能自己离开了。 她趁着刘爷爷不注意,狠狠瞪了一眼唐宋,回了自己屋子。 屋子里叶小唐吃完红豆糕后,自己乖乖钻进被窝里睡觉觉了。 叶小娇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犹带着一丝委屈的神情,母爱泛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躺在他身边,不再像以往一样,用手左戳戳右戳戳非要把他戳醒戳哭不可,而是静静看着他。 倒是睡了一会便醒了的叶小唐,看着他如此安静的娘亲,突然间有些不能适应,软软唤了一声,“娘亲?” 叶小娇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柔声道:“娘亲在这,娘亲不会让你离开娘亲的。” 就在刚才,叶小娇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被唐家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还能留住他吗?唐宋一直未婚,叶小唐是唐家的长子嫡孙,虽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事实摆在那!特别是在唐家盼了许久之后,突然有个这么优秀的唐家后人出现,能轻易放过吗? 但是,让她嫁给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可若如果不嫁给他,而唐家又坚持要孩子的话,她该怎么办? 在叶小唐醒来的一刹那,叶小娇做了个决定:既然她能躲得过三年,相信她可以再躲过三年,她就不信,现在已经二十三岁的唐宋,还能一直等下去! 到时候,他成了婚,唐家有了后人,叶小唐便不会那么重要,到时候她再带他回叶府,反正阿爹阿娘肯定不会不要她们娘俩的! 晚膳的时候,叶小娇称有外人在,她一个年轻的妇道人家不方便,便从厨房单独端了些饭菜回房。 她只顾着装饭菜,没留意到老两口看着她的奇怪眼神。 先前刘爷爷受了伤,身上有些痛,倒也没太留意救他的年轻公子,生得何得模样。 后来唐宋留了下来,他一细看,心下大吃一惊,这,这人的长相,为何与叶小唐那般相似?不光是长相,连神态相像! 刘爷爷借机去厨房拿点心,悄悄告诉了刘婆婆,刘婆婆端着点心,随刘爷爷出来一看,也楞在了当场。 这相似的样貌,说他与叶小唐没关系,打死两老也不相信! 刘爷爷想起先前开门时,叶小娇与唐宋见面时的惊愕,明显是认识的。 只是,先前叶小娇不是说怀的是个老头子的孩子吗?莫非当时占她身子的老爷,就是眼前这个年轻公子?而当时她被当家主母胡乱送人时,已经有了身孕?而那家人因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们老爹的种,所以才将她赶了出来? 不得不说,老两口的想像力是丰富的! 不过这一来,两人对唐宋的印象便差了许多。 以他的样貌,对个小丫环自是不需要用强迫的,可若是哄得人家小丫环将身子给了他,又护不住,让她吃尽苦头,这样的男子,好也有限! 老两口虽对唐宋好感顿减,面上还是热情得很,毕竟孩子是唐宋的,叶小娇一个弱女子,除了跟他回去,博得他的宠爱外,别无其他选择,所以老两口不但不能嫌弃唐宋,还得对他加倍好才是! 晚膳后,唐宋借着刚刚伤了腿为由,请求让他在这住上一晚。 老两口心知肚明,连忙应了下来。 半夜,叶小娇偷偷背上打包好的行李,抱上熟睡中的叶小唐,准备悄悄溜走。 刚打开房门,便被杵在门口的黑影吓了一大跳,“半夜三更,你在这干什么?” “叶小姐半夜三更是打算去哪?”唐宋瞟了瞟她背后的包袱,然后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怀中熟睡,只露出半张脸的叶小唐。 叶小娇有些心虚,将叶小唐搂得更紧些,虚张声势,“我去哪,关你什么事?好狗不挡道!让开!” 唐宋看了她两眼,果真让开了。 见他如此听话,叶小娇反而有些犹豫了。 后一想,管他呢,谁怕谁? 下巴一扬,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唐宋面前走过。 只是她双手横抱着叶小唐,背后被着个大包袱,那昂首挺胸的模样,便带上了几分搞笑。 跟在她身后的唐宋,忍不住翘起了嘴。 叶小娇走了几步后,一扭头,发现唐宋正跟在她身后,她咬牙怒道:“你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唐宋微笑道:“唐某只是和叶小姐刚好是一路而已!” “那你先走!”叶小娇站住,侧过身子,下巴一点,示意他先行。 唐宋却也站下来不动了,“唐某刚好也想休息一会!” “你!”叶小娇气愤不已,手下一用力,弄痛了怀中叶小唐。 叶小唐只是两岁多点的孩子,再怎么早熟,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打扰了美梦,还是会不耐烦的。 他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吓了叶小娇和唐宋一大跳。 这哭声在这大半夜的格外响亮,叶小娇忙不迭哄他:“小唐乖,没事,娘亲在这,小唐别哭!” 叶小唐的哭声慢慢下去了,只是还是一抽一抽的,不过仍然惊醒了同样熟睡中的老两口。 老两口顾不得天冷,忙披着衣衫奔了出来,边开门边道:“小唐娘,小唐这是怎么啦?” 叶小唐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非常好带的宝宝,很小的时候晚上睡觉也从不哭闹,最多哼哼唧唧几声,稍微哄一哄就好了。 所以他这一大哭,虽然很快就停了,还是惊到了两老,怕是出了什么事。 房门打开后,看到院子中间对峙的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两口正想将房门关上,任他们自行解决,叶小娇开始告状了,“爷爷,婆婆,他是坏人,他想欺负我,您们快将他赶走!” 他虽然欺负过她,可他真不是坏人!唐宋连忙向二老解释:“两位老人家,在下是叶小姐的未婚夫!” “未婚夫?”老两口对望一眼,不是骗了叶小娇身子的已有了家室的老爷吗? 叶小娇隐约还记得自己编的身世,当下却顾不得解释太多,大声道:“是,他是我的未婚夫,可他始乱终弃!弄大了我的肚子,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爷爷,婆婆,您们说这样的负心汉,是不是该将他赶出去?” “什么?”原来所有的事情跟老两口猜测的完全不一样!两人齐齐看向唐宋。 叶小娇的指控是不存在的,可她说的每件事都是存在的,虽然顺序有些不对,可,唐宋反驳不了。 他的沉默在两老看来便是默认。 两人心中一阵鄙夷,这是被别的小娘子甩了,所以又想吃回头草的意思吗? 唐宋沉默片刻后,也不知是对着叶小娇,还是对着两老,真诚道:“在下已经知道错了,日后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叶小姐…母子,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此言一出,又吓了三人一跳,说话就说话,用得着突然间发这么毒的誓? 唐宋的举动虽没有打动叶小娇,却成功地打动了老两口,老人家岁数大了,最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之事,如今唐宋愿意痛改前非,两人均觉得该给唐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主要的是,这样小娇和小唐两母子,日后也有了着落,不至于在他们二人去了后,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刘爷爷轻咳一声,“你们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解决,我们老两口老了,就不掺和了!今儿个不早了,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商量!” 说完后,便关上了房门,不再管此时正怒瞪着唐宋的叶小娇。 唐宋静静站在那,不言不语也不退让,对她愤怒的眼光,微笑而对。 那俊朗含笑的模样,看得叶小娇心中一阵荡漾。 再瞪下去,也瞪少不了他一根毫毛,反而让自己乱了阵脚!叶小娇心中一阵烦躁,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回了房。 经过唐宋身边时,还重重哼了一声,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 唐宋笑容更甚,带着几分宠溺目送着叶小娇回了房。 叶小娇离开了,他却并没有离去,反而走到叶小娇房门口,毫无形象地坐了下去。 这个丫头太多心眼了,唐宋一点也不放心,放一他离开了,她又偷偷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怎么办? 所以干脆守在她门口,这才能万无一失。 还别说,叶小娇确实有这个打算。 回房后,她将叶小唐抱在怀里,自己坐在床边上打盹,准备等老两口和唐宋睡熟了,再悄悄离开。 她约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然后慢慢拉开了一点房门。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唐宋。 这个臭男人!叶小娇狠狠磨着牙,恨不得咬上他两口,最好咬昏他,让她可以离去。 可是,这终究只是个空想,叶小娇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做了个呸的动作。 原本叶小娇想着,这男人守得了一夜,守得了两夜,难不成能天天不睡觉守在她门口?只要哪天他坚持不住了,她便可以溜了。 哪知唐宋也是个狡猾的,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老两口,站在了他那边。 白天让老两口看着叶小娇,他睡觉,晚上的时候他便守在她门口。 白天他睡够了,晚上守门的时候,连瞌睡都可以不打一个,让叶小娇想趁他打瞌睡的时候,偷溜出去的愿望落了空。 反倒是叶小娇自己,白天一边要陪着叶小唐,一边想逮着空溜走,没空睡觉;晚上也想着要溜走,也没空睡觉。 不出三天,眼睛下已是青灰一片,瞌睡连连,熬不住了。 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某日早上,终于坚持不住,然后睡了个好觉醒来的叶小娇,躺在床上,开始动起了别的心思。 她跑到唐宋所在的屋子,一脚踹开门,叉着腰,嚣张道:“唐宋,你天天赖在这,也不知赖到什么时候,白吃白喝可不行!起来干活!” 叶小娇想着唐宋一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少爷,肯定没做过什么下人的活计,便想着用苦力活来折磨折磨他,让他知难而退。 唐宋虽是大家少爷,却并不娇气,先前在术数大赛的野外求生中,也学到了不少独自生活的诀窍,劈材担水这种小事自是难不倒他。 甚至于生火都成,除了炒菜!可这厨房里的事,刘婆婆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来做的。 所以叶小娇的刁难,一点也没发挥到用处,反而让老两口越发对他刮目相看。 言语上挤兑没用,指使他干活难不倒他,叶小娇面对这样的唐宋,突生无力之感。 但叶小娇身上也有股不服输不放弃的韧劲。 某一晚,她将叶小唐交给老两口后,将守在门口的唐宋叫了进来。 她穿着单衣,只随意批了件外衫坐在床边,头发已解开,垂在身侧,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两人虽已订亲,但毕竟还未成亲,唐宋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他现在出现在她房里,甚为不妥。 拱了拱手,便打算告辞出去。 叶小娇已先开了口,“唐宋,你这样死皮赖脸地留在刘家,无非是想让我嫁给你,是吧?” 唐宋道:“唐某既然与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小姐又为唐某生了孩儿,唐某自当负责,迎娶小姐过门。” 叶小娇之所以一直想避开他,便是不想她的姻缘,只是因为负责任。 因而听得此话,心中更是大恨,面上却反而笑得更是娇美,“可我不知道,嫁给唐宋你,对我有何好处?” “小姐未婚先孕,始终名声有损,岳丈岳母及叶家其他人也会遭人非议!”唐宋老实道。 “哦,是吗?若我不在乎呢?”叶小娇笑得张扬,“唐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你应该相当明白,我叶小娇就是个骄纵任性唯我独尊的性子,哪会管别人的想法? 否则当日也不会缠着你,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所以,你觉得我会将别人的非议放在心上吗?至于叶家其他人是不是会在意,那是我叶家的事,与唐宋你毫无关系!” 叶小娇一番强词夺理,唐宋一时无法辩驳,只双眼定定看着她,却见她突然妩媚一笑,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她鬓边的一缕发,连声音也异常的温柔了起来: “唐宋,我爹娘及叶府所有人都十分疼我宠我,哪怕我未婚先孕,回去后大不了被责打一顿,过了之后,一样会好吃好喝地供着我。而且叶府钱多,只要我不贪心,我们娘俩在叶府一样可以过得十分逍遥! 还有,不嫁人则不用伺候公婆,没人敢给我脸色看!所以,你看,我不嫁人过得比嫁人好,凭什么要嫁人,自己找罪受?” 明明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歪理,可唐宋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不过嘛,听说这男子也不是全无用处…”叶小娇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魅惑,“不少话本子里都说,一些贵妇人喜欢找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在床第间伺候,要是你伺候得我舒服了,让我觉得你甚有用处,说不定,一个高兴,就嫁给你了!” 她看着唐宋越来越红的脸,手上动作越发不紧不慢,声音媚得如水,“唐宋,怎么样?你愿意吗?” 叶小娇面上笑得放荡,心里却哼道:唐宋,本小姐就不相信,这种屈辱你也忍得下去! 唐宋面上阵阵发热,对于他这样一个洁身自好,谈生意都不去青楼的男子来说,这样的话,屈辱是其次,关键是难堪! 这个叶小娇,果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这种放荡的话,也说得出口! 最让他难堪的是,叶小娇的话,勾起了三年前关于那夜的回忆。 那天他虽然醉了酒,可身体曾经得到过的欢愉,却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此时的他,不仅是面上发热,连全身都热了起来。 唐宋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叶小娇的房间。 在他离去后,叶小娇收起面上的笑容,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呸,胆小鬼!” 第二日开始,唐宋便不敢直视叶小娇了,一看到她,与她眼睛对上,便会想起她昨晚说的“将她伺候得舒服”的话,接着便会勾起他身体里仅有的回忆,然后面红耳赤,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只能慌忙躲到一边。 唐宋几乎可以说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爱慕纪子期,但她在他心里像仙女一样圣洁,从来不敢有半分不洁的想法,是很纯真很单纯的爱慕,因而唐宋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男女之爱。 而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又让他觉得男女之爱只是用来传宗接代的,绝不可沉迷,否则只会带来无尽的祸害。 因此年轻的唐宋仅管偶尔会有冲动,但都通过自律克制了下来。 仅管也会有些大胆的小娘子试图来勾引他,唐宋因为对她们无心,均严厉拒绝了。 但是,那些小娘子无论动作多大胆,都未曾勾起过他身体里的欲望,而叶小娇只简单几句大胆的话,便让他溃不成军。 当他引以为傲的自律,在叶小娇面前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唐宋异常的恐慌。 他心里一直认定他之所以非要娶叶小娇不可,是因为责任,而不是因为他心里有了她。 可他心里没有她,却对她言语上的撩拨有反应的时候,唐宋突然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怀疑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冷静自制! 唐宋迷惑了几日,叶小娇就得意了几日,她暗中哼道:还不快点给本姑娘滚蛋! 老两口一直对二人的事不闻不问,只是过了半个多月后,刘爷爷不得不开口了,“唐公子,你看这年关也近了,唐公子是不是要准备回家过年了?这家里有老人在,在外过年礼数上说不过去啊!至于小娇,如果她不愿意跟你走,我们老俩口帮你看着,保准你过完年后回来,她和小唐两母子完完整整地待在这!” 唐宋相信老两口是真心实意想他们俩好,也会尽心看着叶小娇,可他不放心叶小娇,那丫头,鬼点子太多,一个不察,让她溜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回来! 唐宋牙一咬,下定了决心:反正这辈子,他肯定要同叶小娇成亲的,就当,就当,提前洞房好了!反正,已经伤风败俗了一回,也不在乎多一回! 于是当天晚上,唐宋径直走进了叶小娇的房间。 叶小娇刚刚哄得叶小唐睡下,见到突然进来的唐宋,楞了楞,“什么事?” “就是,就是,你那天说的,要求…”仅管唐宋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一向循规蹈矩的他,说出这些话,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我同意了…” 什么要求?叶小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唐宋面红耳赤的样子,才想起那天自己说的话,“将她伺候舒服了,她便嫁与他”。 不是吧?这样的屈辱他唐宋居然也会同意?叶小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唐,我抱他去刘婆婆那。”唐宋艰难地咽咽口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这是要来真的?叶小娇瞪大眼,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胆大的话,她敢说,可真要做,她…她…,哪有这样的胆? 叶小娇不出声,唐宋低着头,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尴尬不已。 叶小娇咬着唇,条件是她先提的,人家现在答应了,难道她要反悔? 她能反悔吗?她偷瞄一眼唐宋,发现他比她更加局促不安。 叶小娇的心突然定了下来,说不定唐宋只是诈诈她而已,肯定不会真的敢那么做! “行!小唐你抱过去!”叶小娇暗中调整呼吸,镇定道。 唐宋听到她答应了,心跳得更加厉害,竟然带着几分雀跃。 他连忙快走两步,抱起床上的叶小唐。 熟睡中的叶小唐没了醒着时的沉闷,微张着小嘴,十分惹人疼爱。 叶小娇一向禁止唐宋接近叶小唐,因而即使唐宋在这里住了十几天,见到叶小唐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如今突然抱在怀里,看着他憨态可掬的小脸,以及与他一模一样的眉眼,唐宋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 这是他的儿子,他唐宋的儿子啊! 唐宋从未抱过孩子,叶小唐在他怀抱里有些不舒服,便扭了扭身子,用脸蹭了蹭唐宋的胸膛,那神情和动作,让唐宋不由想起那时候,他带着叶小娇离开会场时,叶小娇也做过同样的动作,像只小猫一样,让人心生怜爱! 唐宋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了一眼叶小娇,却见她也正在偷偷瞟他! 两人四目一对,都慌忙转过了眼。 “我,我先送小唐过去,你,你等会!”唐宋抱着叶小唐,飞快跑出了房间。 叶小娇想着等会可能发生的情况,心跳得越发厉害。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一瞬间,唐宋回来了。 唐宋是个成功的商人,未做决定前,必会仔细衡量得失,做了决定后,定会逼着自己一往直前,绝不退缩。 此时面对叶小娇,唐宋便是抱着这样心态。 进了房间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坐到了床边,虽然离叶小娇有一人宽的距离,还是把叶小娇吓了一跳,不自觉往边上挪了挪。 下定了决心的唐宋没了先前的惶恐不安,因而叶小娇那无意识的一挪,让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胆大刁蛮的女子,也许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大胆与不在意。 这一分析,唐宋的自信突然回来了。 他站起身,吹灭了桌上的油灯,然后挨着叶小娇坐下了。 黑暗中传来叶小娇的惊呼,带着惊慌失措,“你干什么?” 唐宋越发的镇定了,他望着她小鹿一样慌乱的眼睛,在黑暗中仍然光彩夺目,忍不住微笑道:“伺候你!” 叶小娇的脸腾的红了,热得似火烧,她浑身轻颤,伸出手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却发现他纹丝不动。 唐宋发现了她的异样,嘴角笑容越发明朗,那眼睛里似有温柔溢出。 这样的唐宋亦是叶小娇从未见过的,他的眼睛里,此时只有她的存在。 叶小娇突然生出勇气,原本推拒的双手,改为了搂住他的脖颈,然后唇用力地凑了上去。 唐宋只顿了一瞬,迅速反客为主,用力地回吻她。 两个都没有技巧的人,就这样胡乱地拥吻着,明明痛得要死,却又不愿分开,慢慢的,竟然找到了窍门,越发吻得上瘾。 像刚刚得到新鲜玩具一般,你追我躲,你进我退,百玩不厌。 然后呼吸越来越急促,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开始扒起了对方的衣服。 被勾起了念想又没有经验的唐宋,根本不懂得如何怜香惜玉,饶是叶小娇大胆又放得开,还是弄痛了她。 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怕吵醒老两口,只怕早就大声骂起唐宋来了。 等到唐宋终于满足后,叶小娇早已痛得泪眼汪汪,愤怒之下狠狠咬了唐宋一口。 唐宋吃痛之下,这才意识到好像弄痛了她,抱着她不停赔着小意,才终于让她松了口。 然而当她含着泪娇蛮地瞪他时,唐宋发觉自己居然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告诉自己该睡觉了。 只是美人在怀,唐宋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再加上叶小娇睡觉极不安份,不停扭来扭去,更是让再尝滋味的唐宋全身僵硬得不行。 这个刁蛮的丫头,就算睡觉也不让他安稳! 唐宋心里虽如此抱怨着,面上却带着满足,然后轻轻撩开她额上的发,落下了一个吻。 折腾了大半夜,早上自然起得晚了,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老两口,从昨晚唐宋抱着叶小唐过来的时候,就心知肚明两人会发生点什么事,因而也没喊二人起身。 反正睡也睡了,叶小娇倒是大大方方,反而唐宋有几分不好意思,一直垂着头,连老两口的面都不敢看。 用过午膳,老两口很自觉地带着叶小唐离开了,让小两口自己谈。 唐宋想着睡也睡了,应该就该回家了,便道:“小娇,你收拾一下,我明日送你回叶府!孩子的事情我跟岳丈岳母解释,你不用担心!若他们要打要骂,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你伤着半分!” 叶小娇老神在在,“谁说要跟你回家了?” 唐宋一楞,“昨晚不是已经履行了你先前提的条件了吗?你为何反悔?” 叶小娇冷哼一声,“我的条件是伺候得我舒服了,可昨晚舒服的那个人是你吧?” 想到这事,叶小娇气得想爆粗口,昨晚到底是谁伺候谁? 唐宋终究还是面皮太薄,大白天的,叶小娇拿这事来说,让他十分不自在,耳朵也不由红了。 昨晚他好像是过份了些,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待在这吧? “我不管!”叶小娇站起身,下巴一扬,傲声道:“反正你条件没做到,我不同意!” 死男人,痛死她了!叶小娇在心中咒骂,都是那害死人的话本子,还说男女之事会非常愉悦,愉悦个屁! 她看一眼精神爽利的唐宋,越发不甘,愉悦是愉悦了,可愉悦的那个人是别人! 这么容易就想让她回去,没门! 唐宋傻眼了,这叶大小姐,还真是难伺候啊!都已经那啥啥了,居然还不肯回去? 难道真是他技术太差,让她不爽的缘故? 唐宋一向有着追根究底的习惯,他绷着面皮,到一些书坊里,偷偷买了几本小人书。 拜吴三多所赐,唐宋虽从未看过小人书,倒是知道一般书坊里私下是有卖的,价格不等,画质自然不一样。 唐宋自是不缺那点银子,一出手便是要了最贵最清晰的小人书。 他偷偷摸摸地将小人书带回了院子里,一人个在屋子里研究。 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满脸通红,像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似的。 叶小娇对他鬼鬼祟祟的行为十分好奇,然而唐宋最近除了吃饭之外,都关在屋子里,而且门窗紧闭,叶小娇曾偷窥过几次,发现不得其法后,便放弃了。 小两口还在闹别扭中,不过已经有缓解的迹象了。 老两口聪明的不再多口,备好年货,反正对他们来说,多个人陪着过年,更热闹些。 元宵的晚上,叶小娇已上了床准备休息时,唐宋突然又来了房间。 不同于上次的不安,这一次的唐宋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问都不问叶小娇的意见,直接将叶小唐抱到了老两口处。 叶小娇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强硬的唐宋,张着嘴一时忘了反驳。 等她回过神来时,屋子里的油灯已灭,唐宋已脱了衣衫,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她想问他干什么的时候,唐宋已吻住了她。 不同于之前的毫无技巧,今晚的唐宋似乎一下子就成了个熟练的匠人,很快就让叶小娇丢盔弃甲,全无招架之力。 他有心取悦她,拼命克制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的反应。 叶小娇纯真又大胆,她亦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受,痛了,她敢咬唐宋,舒服了,她会哼哼唧唧。 唐宋很快就掌握了她身上所有隐藏的秘密,给了她火热疯狂的一夜。 唐宋完成了她提出的要求,早上容光焕发的叶小娇,终于红着脸点头答应跟他回叶府。 不过回去是回去,嫁不嫁他,是另一回事了,叶小娇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对唐宋道:“唐宋,我叶小娇是不会嫁一个心中没有我的男人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别人,所以,如果你忘不了她,请不要来娶我!这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唐宋望着她郑重的眼神,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傻丫头!要是我心中没有你,怎会如此费尽心思? 在研习某种技巧的这段时间里,唐宋每每被那些小人图撩得火起时,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叶小娇肆意张扬的笑脸。 而后,在某一天,唐宋突然明白了自己心思。 曾经以为的执念,早在这几年的寻寻觅觅中,成为了过往。 现在眼前的,身边的人,才是他一辈子珍惜疼爱的对象。 当唐宋带着叶小娇和叶小唐,出现在叶府时,叶大当家和叶夫人的冲击之大自不必说。 只是原以为已经去世的女儿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未来女婿的孩子! 不过看孩子的岁数,好似在两人订亲前就已经有了。 两夫妇对望一眼,终于明白为何唐宋坚持不退婚的原因了! 两人看着有些瑟缩的叶小娇,和一脸好奇却小大人似的叶小唐时,齐齐叹了口气。 算了,平安就好,其他的,老天爷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再追究已无意义! 唐宋在叶府住了几天,与叶大当家确定好成婚的日子后,准备起程回天顺了。 就在这时,叶小娇突然生病了。 叶夫人急忙请了大夫过来,仔细把了一次又一次脉,道:“小姐只是偶感风寒,吃两副药就好了。” 几人松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大夫面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嗫嚅道:“这是药三分毒,怕是对腹中胎儿不好。” “什么?”不止叶大当家叶夫人还有唐宋惊呼出声,连床上的叶小娇也惊住了。 大夫忙道:“也许是小人医术不精,把错了脉,叶大当家请另请圣手过来诊治吧。” 说完急匆匆告辞了。 叶小娇刚刚抬起的脑袋躺回床上,暗暗算了一下自己的月事时间,好像是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她暗中抚上小腹,欲哭无泪,这么快就又怀上了?好像是第一次说伺候的时候的事。 先前那个孩子叶小唐,这么大了而且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就不说了,现在未婚先孕的事情,居然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这就不能不怪叶大当家和叶夫人火冒三丈了。 原本以为女婿是个沉稳知轻重的,配自家女儿更好,哪知也是个不生性的。 两人大怒之下,将唐宋骂了个狗血淋头。 唐宋也不能解释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叶小娇回叶府,只得乖乖低着头,任两老骂。 末了,叶大当家心里气略消了一些后,对唐宋厉声道:“马上传信给亲家,尽快准备成亲,老夫不希望看到这个不孝女大着肚子出嫁!” 不想大着肚子,也就是说最多两个月之后就得成亲了。 唐宋觉得这丫头实在太刁钻了,万一到时候又整出什么事,一直拖着不肯嫁,最后受罪的还是他,忙不迭点头同意了。 床上的叶小娇却不同意了,“我不嫁!” 原本刚刚火消了些的叶大当家和叶夫人,听到此言后,火又蹭蹭地往上涨,那看着叶小娇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将她重新塞回叶夫人肚子里回炉重造! 叶小娇原本刚闯了大祸,现在又闯了祸,被两人一瞪,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唐宋见状,忙道:“岳丈岳母,请让小婿单独跟小娇说几句话。” 叶大当家狠瞪了两人一眼,带着一副不想看到两人的神情,和叶夫人走出了房间。 “唐宋,”叶小娇扁着嘴,爹娘一走,立马红了眼眶,带着委屈,“你说过要尊重我的!” 唐宋看着她委屈的小脸,心疼不已,柔声道:“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你说过,若我心里没了别人,便可来娶你!” 叶小娇眨眨眼,这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心里有了我吗?”叶小娇有些不相信,“什么时候的事?” 唐宋轻咳两声,不自在的别开脸,轻轻嗯了声。 叶小娇顾不得怀着身孕,忙坐起身钻进唐宋的怀里,盯着他的眼,兴奋地追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唐宋不停躲着她的眼光,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叶小娇得不到答案,撇撇嘴,眼珠子一转,又起了别的心思,“唐宋,如果你对我说‘我喜欢你’,我就嫁给你,否则,哼哼…” 说完骄傲一抬下巴,意思是言外之意自行体会。 唐宋被逼得面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眼里却尽是满满的笑意与宠溺,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叶小娇故意大声道:“大声点!我听不到!” 唐宋盯着她的眼,温柔而坚定的大声道:“我喜欢你!” 然后怀里的叶小娇立马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搂着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完) 最后叶小唐,变成了唐小叶,长大后的唐小叶,对着一堆的弟弟妹妹时,心里十分忧伤:明明他是老大,为什么名字里要有个小字?搞到别人都以为他是最小的,呜呜~娘亲果然还是太坏了! 正文 番外七、小雨与苏谨言(上) 不知何时起,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名代号为“少爷”的杀手,取代了原来煞血堂排名第一的杀手白泽,成为了杀手界的第一人。只不过,他的第一来得甚有争议。 江湖杀手排名,向来以杀手接活的难度、成功率以及赏银来判断,武功的高低,反而并不是最重要的。 名为少爷的那人,从未传出接过任何高难度的活。而他取代白泽的原因,是因为他与白泽进行了一场模拟暗杀比试,白泽输了,并且公开承认他输给了少爷。 而后,煞血堂更改了排名,让一众江湖吃瓜群众深感儿戏,可这是人家煞血堂内部的事情,关他们这些外人什么事?江湖人士相互嘀咕几次,不得其果后,耸耸肩,你们爱咋地咋地! 不过因为如此,大家对少爷其人,充满了好奇,而后发现更奇怪的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少爷是谁!他就像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人一样,并不曾真实存在。 除了偶尔流传出的一些传言,比如,他精通术数,最少有术生之能等等。江湖群众对此传言的反应是齐齐呸道: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来跟他们抢饭吃,不信! —— 十六岁的小雨离家出走了,她给蒋灵留了信,说她要去找少爷。 蒋灵逼着她必须尽快订下人家,小雨不想,而且她也想找苏谨言问个明白。 如果他真的不要她,她就死心嫁人! 小雨是个有几分古灵精怪的丫头,比之叶小娇,少了几分骄纵张扬,多了几分甜美娇憨。 她知道自己的样貌,即使换了男装,若是这样出去,实在太打眼,便找药店配了一些黄色的粉末状的药粉,不伤皮肤的。 她离开的时候,已是六月下旬,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在外行走,极易出汗。 粉末是黄色的,被汗水一冲,容易现出原形。 因而小雨便只敢在早上太阳未出前走一段路,其余的时间均是雇马车。 这些独自在外的不便,难不倒小雨,对她来说,最迷茫的是:江湖在哪?煞血堂在哪? 赶了七天路,来到了湘西,小雨停了下来。 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不是法子! 某日在茶楼听故事时,小雨突然灵机一动。 她走到说书先生的桌子边,道:“先生,可以点故事吗?” “这位公子想听什么样的故事?”说书先生合上手中的书,微笑问道。 “关于江湖的,和煞血堂的。”小雨笑眯眯道:“先生,在下自小爱武,但因个子生得瘦小,与武无缘,便想听听江湖中各英雄好汉的故事,过过瘾也好!” 小雨的个子在女子中不算矮,若扮成了男子,便是一个面色蜡黄满脸病容的瘦弱男子。 说书先生见她笑容可掬,又怜她身子病弱,便点头应了下来。 煞血堂排名第一的杀手少爷,是近来新崛起的人物,说书先生先讲了几个江湖中有名的传奇故事后,自然也讲起了关于少爷战白泽一事。 小雨听得内心狂跳不已,她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这个代号为少爷的杀手,便是她的少爷,苏谨言。 “先生,”小雨装作好奇和不经意的样子道:“既然这煞血堂这么有趣,那它到底在哪里?” 说书先生呵呵道:“小公子,这煞血堂是杀手组织,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会让人轻易知道它的位置所在?要不然哪天被人一锅端了,可就亏大发了!” 这样啊,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以为就能知道结果了,谁知却是到这样的答案,小雨心里十分失望。 “不过嘛,”说书先生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有一处,江湖中人最爱去。” “哪处?”小雨眼睛迅速发亮。 说书先生道:“烟花镇的烟花楼!凡是江湖中人要进行什么交易,大都会约在那里接触。听说里面应有尽有,赌坊青楼酒肆客栈,一条龙服务!” 小雨好奇道:“先生去过吗?” 说书先生面带可惜:“老夫日日讲那江湖中事,倒是想进去瞧一瞧,只可惜那里只接见三种半人。” “哪三种半人?”小雨越发好奇,追问道。 “江湖中人、买家、青楼女子三种,还有半种,便是要前去应征的丫鬟小厮。” 说书先生见她眼光闪动,好心劝道:“小公子,那里面除了丫鬟,就算是小厮,也要有几分功夫在身才行。小公子你身子这瘦弱,又没有功夫,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小雨呵呵道了谢。连青楼都敢去的她,一个烟花楼,她怎会不敢去?而且,那是唯一有机会找到苏谨言的地方。 烟花楼所在的地方烟花镇,距此地不远,约三天的路程。 小雨包了一辆马车,连着赶路,三天后到了烟花镇。 烟花镇不愧是传说中江湖人士聚集之地,有很多凶神恶煞的汉子,背着大刀长剑,露出半个肌肉纠结的膀子,走来走去。 像只小鸡仔落入老鹰群的小雨,不但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兴奋。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这烟花镇,就像是江湖人的老家一样,不管在外面如何欺凌弱小,回到这烟花镇,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所以烟花镇除了江湖人士,也有很多正经的商铺食肆,小雨随意一瞟,居然瞟到了唐氏商行的标志。 明知里面的人不可能认识她,她还是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脸。 按照说书先生的说法,若想进去烟花楼,只能进去做丫鬟。 小雨想了想,便买了两套平常的女装,换回了正常装扮。 脸上得遮掩,身形也是得遮掩的。 经过一番折腾后,本来瘦弱的小子,变成了一个身形微胖的丑姑娘。 烟花镇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 小雨的变化,对客栈的小二来说实在算不得新鲜,连好奇的眼神也没给她一个。 凭着一张乖巧的嘴,小雨顺利地进入了烟花楼,做了一名替客人端茶送水的丫鬟。 烟花楼有烟花楼的规矩,来此地吃喝玩乐或谈事情的江湖人士,若想嫖去花楼,若想赌去赌坊,总之,绝不允许兽性上来了,随意找个丫鬟就地解决这种事发生。 但不允许,不代表不会碰到这种人。 相反,有时候有些事情越是明令禁止,越是有人想偷偷尝试,因而大事办不了,占点小便宜之类的事情,时常发生。 也因此,烟花楼找小厮要找有些功夫的,多少也可以阻止一下,免得闹出大事无法收场。 今日倒霉的小雨,便碰到了一个趁机借着醉意,想吃她豆腐的酒客。 做了丫鬟,偶尔被人摸摸小手,搂搂小腰之类的,对烟花楼的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 出来混,哪可能独善其身?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不得罪客人,保住这份工,只要不过份,大都咬咬牙忍过去就算了。 而一些地位不太高的江湖中人,手中银两不多,去花楼包不起花娘,便会利用这些丫鬟们的心思,吃吃豆腐过过瘾。 今日不好彩,烟花楼来了一个习惯占丫鬟们便宜的惯犯钱大,三角眼,满口黄牙,一副猥琐的样子。 丫鬟们个个都被他占过便宜,心里对他极为反感,不想伺候,便指使了不明真相的小雨给他送酒。 钱大看着来的是个新丫鬟,虽然样貌普通,身材臃肿,但好歹是个母的。 心下一喜,趁着小雨倒酒的时候,那双乌黑的爪子便摸上了小雨的手背。 小雨一声尖叫,手一抖,将酒壶中的酒尽数洒在了那钱大的身上。 “臭丫头!怎么伺候的?连斟个酒都不会!”钱大恶人先告状,“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厅里的客人原本都在安安静静地喝着小酒,听到声音,不少人下意识就望了过来。 然后看到钱大那张嘴脸,以及站在一旁面带怒意的面生的小丫头,都了然地翻了个白眼,面露不屑地扭回了头。 小雨怒道:“明明是你摸我的手在先,我才会将酒洒到你身上!” 咦?又有不少人转过了头,这丫头有点意思,居然敢直接说出来! 有些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反正在这烟花楼里也出不了大事,又自顾自喝起酒来。 有些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看接下来这事情会如何发展! 钱大被揭穿,有些恼羞成怒,“谁看到老子摸你了?别凭白无故地冤枉人!反倒是你将酒洒到老子身上,是明摆着的事实!” 说着还故意将身上被酒淋到的位置显摆出来,好似怕人看不到似的。 负责大厅的管事已经匆匆赶过来了,看到钱大,约摸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不过份,管事自然愿意息事宁人。 他沉着脸吩咐小雨,“小雨,快给钱壮士道歉!” 然后又对着钱大赔笑:“钱壮士,小雨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钱壮士,在下让她给您道个歉,还请钱壮士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与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另外,今儿个的酒钱算在下的,当成是给钱壮士赔礼如何?” 钱大哼哼两声,鼻孔朝天,等着小雨服软道歉。 小雨却不干了,她的小手,连少爷都没摸过,居然被眼前这个恶心的人给碰了,虽然只是碰到了手背,也让她膈应的不行! 这让她如何能开得了口道歉?不踹他十脚八脚,都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何况还要反过来道歉? 小雨的倔性子一上来,嘴一抿,大声道:“我没错!是他摸我的手在先,我才洒了酒,该他给我道歉才是!” 哎哟,小丫头胆子不错!厅中不少人兴致更高了,原本有个晕睡在一旁的人,也慢慢地坐起了身。 钱大下不了台,自是不甘示弱,“臭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摸你,你得拿出证据来! 再说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幅德性,又肥又丑,比那母猪还不如,送给我都不要,还摸你?摸头母猪都比你强!” 这话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算是相当毒了,若此时站在钱大面前的是别的丫鬟,只怕早就羞愧地跑开了。 可是对小雨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样貌,而且她现在的样子又不是她真实的样貌。 所以钱大几句打击的话,哪能让她退缩? 她冷笑一声,“我是拿不出证据!但我敢发誓,如果我冤枉了你,我愿丑过母猪!” 然后头一扬,对着钱大大声挑衅道:“你敢发誓吗?发誓若你所言有半句虚假,你便只能娶头母猪!” 此言一出,大厅里顿时热闹起来了,一些原本只静静看热闹的人,吼吼地开始起哄了。 看不出这丫头倒是个伶俐有个性的! 江湖中人本就重承诺,特别是大庭广众之下发的誓,而且钱大认为自己,一向将这些小丫鬟的心思拿捏得很准,因而吃豆腐的时候,从来不遮掩,只要那些丫鬟们不出声,其他人看见了也就当别人是在打情骂悄而已。 因而钱大刚刚的行为,若说没有人看见,还真是不可能。 如此这样一来,钱大更不可能发誓了。 不敢发誓,那便是默认他刚才是诬陷这个小丫鬟了。 喝倒彩的声音越来越大。 钱大面子上挂不住,黑漆漆的爪子一举起,就想朝小雨煽过去。 厅内传来惊呼声。 没有人料到这钱大居然如此不要脸,摸了人家小丫鬟的手,诬赖人家将酒倒在他身上,被揭穿后,居然直接就想动手打人! 要知道,江湖中人最瞧不起的,便是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欺负妇孺的人! 烟花楼的管事,站得远了些,钱大那巴掌又快又猛,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眼看那小丫头就要受伤,众人皆有些不忍地别开了头。 那巴掌眼看就要煽到脸上,小雨躲避不及,下意识地等着剧痛传来。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钱大的。 他一手捂着右手手腕处,一边怒吼,“谁?谁敢偷袭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众人只看到那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却不知伤得如何。 先前坐起身的男子,踉踉跄跄地朝钱大走了过来,“是爷!爷出来了,你待如何?” 男子的脚步很浮,好似站不稳似的,然而当厅里的人看到他的样子后,全部色变,迅速让出了一条路。 他的样子很普通,二十来岁,放在人群中,属于看过一眼便会忘记的人,毫无出彩之处。 钱大见到他,面色更是苍白,双腿已有些颤抖,却不愿轻易认怂,“你,你为何要偷袭我?” “为何?”男子突然笑了,那一笑居然带了几分动人的神情,“我白泽出手,需要理由吗?” 钱大噎住,面孔涨得通红,双眼里射出狠毒的光,却说不出话来。 顿了片刻,一跺脚,灰溜溜走了。 白泽?他就是白泽?与少爷比试过的白泽?小雨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若是问他,应该能知道少爷在哪吧? 她盯着白泽的神情透着迫切,在外人看来,便是其他的意思了。 包括白泽自己,他微偏头,对着小雨风流一笑,“小丫头,这是看上爷了吗?是不是觉得爷此刻很帅?” “你,是白泽?”小雨不理会他话里的调戏,屏着呼吸问道。 “怎么?原来你一早就知道爷的存在?”白泽笑得更是开怀,“正好,爷这段时间也是空虚寂寞得很,你这个丫头也对爷的味口,不如这段时间跟在爷身边,咱俩来一段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共赴巫山的风流韵事可好?” 小雨对他后面似假似真的戏语毫不在意,只知道眼前的人确是白泽无疑。 “白泽大哥,”小雨抓住他的衣袖,祈求道:“你知道少爷在哪吗?” 那眸中的盈盈波光让白泽心一动,心道这丫头样貌身材皆普通,这双眼倒是生得不错。 不过,白泽目光下移,看到了抓住他衣袖的手,不白,却纤细修长,形状美好。 他居然让一个陌生人靠近了他!真是不可思议! 白泽来不及细想为何小雨会认识少爷,只淡淡道:“你找他有何事?” “有事,有事!”小雨猛点头,时隔快三年终于要见到苏谨言的她,激动得眼眶里浮现了泪花,“你带他来见我可好?” 这表情,怎么看也像是终于找到心上人的神情啊! 白泽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快,面上却风流笑道:“如果爷带了他来,小丫头打算如何报答爷?” 小雨急切道:“只要你带他来,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银子啊!确实是个好东西!”白泽慢条斯理道:“只可惜爷也是穷得只剩银子的人了!” “那你想要什么?”小雨咬着唇,怯怯问道。 那神情居然就入了白泽的眼,他半真半假道:“许爷一个香吻如何?” 这怎么成?她又不是青楼里那些随便的女子!小雨眼里的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她拼命眨着眼。 可若不答应,她何时才能见到少爷? 白泽看着小雨泫然欲泣,又带着倔强的神情,想他一能震惊半个江湖的人,居然会在此为难一个小丫头? 不由自嘲笑了笑,“行了,别哭了!爷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最多三日,爷一定将少爷带到你面前来,任你处置!” 小雨闻言破渧而笑,仅管面容平淡,那一笑,却让白泽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世上少有的人间绝色。 “谢谢白泽大哥!” 白泽回过神来,还是那个面容平淡身材臃肿的小丫头。 他今天一定是喝醉了,出现了幻觉!白泽心中如是想。 白泽果然信守承诺,在第三天的晚上,将苏谨言强行带过来了。 苏谨言尽管才十六,因这几年来练功夫,肌肉结实,面容坚毅,气质冷漠,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大许多。 门帘后的小雨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少爷又变了,比以前看上去更让人心疼了。 可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他都是自己的少爷! 苏谨言对于白泽强行将他带来烟花楼的行为,十分不满,脸色微沉,“白泽,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没事,许久没跟你喝过酒了,想和你喝两杯。”白泽嬉皮笑脸。 苏谨言睥了他一眼。 白泽一拍脑袋,“瞧哥哥这记性,咱们少爷是不会轻易喝酒的!” 然后提高音量,“不喝!不赌!不嫖!也不知为谁守身如玉!” “白泽!”苏谨言再看上去是个大人模样,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当下面孔微红,怒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慢慢喝!” 白泽施施然坐下,倒了杯茶,不再理会他。 门帘后的小雨忍不住了,生怕苏谨言就此离去,怯怯唤了声:“少爷!” 那声音像武林高手的手一样,点住了苏谨言身上的穴道,让已迈出一只脚的他,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少爷。”梦中的声音又响起,苏谨言有些艰难地转过了身。 不是记忆中的脸,却有着相似的神情,那眼中的丝丝情意,让苏谨言的诧异一瞬便消失了,他的声音带着干涸和嘶哑,“小雨。” 小雨咬着唇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激动道:“是我,少爷,我是小雨!” 小雨,小雨,苏谨言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发觉竟心痛的呼吸难受。 他忍着上前互道离别以来历程的心情,强迫自己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小雨,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她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平静,让小雨停住了上前的脚步,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苏谨言的冷淡,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少爷?” “小雨,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苏谨言眼眸微垂,声音越发平淡如水。 “少爷!”小雨有些不敢置信的提高了音量,近三年未见,她千辛万苦地来找他,得到的竟是一句不耐烦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难道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当初从天顺离开的时候,他们年岁小,不懂为何分离这件事,会让他们如此难受,以为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后来苏家巨变,他上京城,他的脆弱和隐忍让她心疼,她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然后两小无猜变成了两心相印。 他与她眼光相撞会脸红会慌乱,她亦会,同时心跳得格外快,十三岁的小雨已懂得了那种心跳的感觉叫喜欢。 她以为苏谨言的心思同她是一样的,只等着慢慢一起长大,然后自然的成婚生子,过幸福美满的一生。 可苏谨言离去了,他要去煞血堂,她的告白留不住他。 小雨回想起前尘往事,忽然发觉,她与苏谨言的一切过往以及她期盼中的未来,好像都是她自己的错觉,苏谨言,从未说过任何一句关于他们未来的话。 小雨咬着唇,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若他心里没有她,她该怎么办? “小雨,明日我找人送你回去。”苏谨言丢下一句话,转身欲离去。 “少爷!”小雨急得大叫。 不!她始终不相信,当初心跳的感觉,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少爷,我来这,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苏谨言的脚步停了下来,“什么话?” 小雨冲口而出,“阿娘逼着我说亲,我不愿意,所以我来找你了!” 没有人看得到苏谨言的面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背对着白泽和小雨,以从未有过的淡漠语气道:“你该听你娘的话。” 苏瑾言说完这话,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小雨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死死盯着苏谨言的背,似乎想从那找出让她死心的答案来。 一旁的白泽摸摸鼻子,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他只是想看看戏而已,哪知这小丫头这么大胆,直接暗示要苏谨言娶她! 他看着小雨,觉得以她的样貌,确实有些配不上苏谨言,若换成是他,说不定也跑了,难道这才是苏谨言来煞血堂的原因?要避开这丫头?可是他为何又要将自己代号改为少爷?这明显是那丫头的专属称呼! 白泽有些头痛,他是顶尖的杀手,又不是奶妈,陪着这些小孩子谈情说爱,可人是他带来的,这丫头又哭成了泪人儿,总不能不负责任的,就这样离开吧? 白泽为自己无私的精神感动,清清喉咙道:“小丫头,你别哭了,少爷可能今天突然见到你,一时还没有缓过神来,爷帮你去劝劝他!若最后他还是不要你,爷保证给你找个天下最好的男人,让他后悔!” 小雨其实并没有哭出声,然而这种无声又隐忍的哭泣,更能让人心软。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哭泣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因而片刻后便收拾好了心情,听得白泽所言,抹抹眼泪,露齿一笑,“谢谢白泽大哥!” 白泽呆了呆,此时的小雨因为眼泪花了她面上的伪装,一片狼藉,加上红肿的眼,越发难看,然而那一笑,偏偏让白泽有种倾国倾城的感觉。 他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所以审美出现了问题,将母猪当成了貂蝉。 看来等会得去花楼找个花魁好好泄泄火,白泽心中打定了主意,对着小雨就有几分漫不经心,“不用客气,你既然唤爷大哥,爷就将你当成妹子,妹子的终身大事,做大哥的,自然得放在心上!” 小雨再次感激一笑,“多谢大哥!” 这丫头倒真是机灵,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 白泽心中赞叹的同时,又被她的笑容迷花了眼,他抖了抖,“妹子,时候不早了,大哥就先走了,有什么消息,大哥再通知你!” 去到花楼的白泽,找了个温柔小意的花魁,细心服侍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去找苏谨言。 “老弟啊,听哥哥劝,小雨那丫头虽模样生的一般,但对你可真是一心一意,你看她,一个小娘子,不惜千里跋涉,就为了找你,单这份心意,你就不能辜负。” 苏谨言沉默不语,不辜负又能如何?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她是天之娇女,而他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给不了她锦绣的未来,只能将她放在心底,偶尔偷偷看着她幸福的样子就好。 白泽见他不出声,眉微挑,带上了一丝怒意,“老弟,你若不喜欢人家,便直接说清楚死了那丫头的心!你若喜欢,有什么顾虑就直接说出来,大家想办法解决,哥哥我能帮的就帮!这样拖拖拉拉不干不脆的,算什么男人?” “我说了送她回去。”苏谨言苦涩道。 白泽哼了一声,“这算什么意思?是说你有苦衷,不能回应她的情,还是说你不喜欢她,让她死了这条心,干干脆脆回家嫁人?苏瑾言,做男人要爽快,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哥哥我要是有女人这样对我,早就退出江湖,洗手不干了。” 苏谨言低下头,“让我考虑一下。” 白泽给了他一个白眼。 苏谨言一日不确定,他白泽也不好意思去烟花楼,万一那丫头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失望地瞅着他,他还真是会心虚自责。 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的眼睛生的真好,水淋淋的,瞳孔又黑又亮,像泡在水里的黑葡萄似的,样子虽一般,但光看那眼就够了。若是苏瑾言不要她,她因为苏谨言伤了心,或许可以让她考虑一下,投入他的怀抱也不错。 白泽摸着下巴,突然间就冒出了个这样的念头。 刚开始自己也吓了一跳,再一想,明明昨晚那花魁温柔又美丽,服侍得也周到,他却总是时不时走神,想起那些丫头的眼睛和笑脸带给他的悸动。 白泽是个优秀的杀手,认定了目标不问缘由,一定是至死方休。如今他心中既然察觉到了小雨对他的影响,便立马下了决心,决意向她示好。 反正苏瑾言已执意不要了,那他也不算撬兄弟的墙角,而且倘若小雨对他生了好感,不更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带着这样的念头,白泽来到了烟花楼,小雨在看到他的一瞬双眼放光,然后向他左右瞟了瞟,发现苏谨言没有跟着一起来时,迅速黯淡了下来。 白泽心里有刹那的不舒服,想他白泽也是少年英雄,虽样貌比不上苏瑾言,但除此之外,他自认样样强过他,而且男人最大的魅力,从来不在容貌上。因而白泽很快就信心满满,他觉得他一定能让小雨这丫头,改投他的怀抱。 “大哥,你来了?”小雨迅速收拾好失落的情绪,笑眯眯地同白泽打招呼。 白泽的样子生得普通,但当他笑的时候,还是很有几分动人的神情,加上由内而外的强大自信,倒也别有一番魅力。 此时他便对着小雨露出他最自信的笑容,“小雨妹子,今儿个如何?可有人欺负你?若有,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气!” 小雨以为他在取笑她那天对钱大的泼辣,面上一热,带着几分娇嗔和埋怨,“大哥!” 那略带羞怯的小模样让白泽很是受用,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找个娇娇怯怯的小丫头,放在身边调教,也很是不错,虽然这丫头的身形与娇怯相去甚远。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白泽也不例外,如果这丫头能瘦一点,应该会养眼很多。 白泽轻咳两声,“小雨妹子,有句话做哥哥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哥请说!”小雨乖巧道。 “那哥哥就直说了。”白泽内心呵呵两声,“这男人嘛,都喜欢漂亮苗条的小娘子,小雨妹子样子是不错了,就是这身形嘛,若是能再瘦点……” 小雨咬着唇陷入了沉思,她与苏谨言三年未见,莫非苏谨言已忘记了她原来的模样,以为她真的发胖了变丑了,所以才对她不理不睬吗? 白泽见她低头不语的模样,以为说到了她的伤心处,连忙转为安慰:“小雨妹子,其实你这身形很好了,少爷不喜欢,那是他太过肤浅,小雨妹子你可千万别为这肤浅的人伤心!” “大哥,”小雨的面上有些迷茫,“你说少爷他,真的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而不喜欢我吗?” “呃……”白泽被问住了,终于体会到被自己说的话堵住的感觉。这个问题让他怎样回答? “要是我变漂亮了,他就会喜欢我吗?”小雨继续道。 这个哪能突然间变漂亮,除非易容,可易容骗得了外人,骗不了当事人!白泽再次无语。 “大哥,你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下一刻,小雨突然间变了话题,让白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了!”他挺挺胸膛,“江湖上,若我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可你不是输给了少爷吗?”小雨狐疑。 早知道今日,当初他就该用点心赢了苏谨言才是!白泽心中暗自后悔,面上嘿嘿道:“那个是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小雨有些不相信,但不管如何,白泽肯定是很厉害就是了。 若他肯保护她,相信就算她露出了真容,也不会有危险,何况还有姐夫派来的暗卫在暗处。 “那我要是遇到了危险,大哥会不会保护我?”小雨眨巴着眼。 那根根睫毛像扇子似的,呼闪得白泽的心飘飘荡荡的,“那是当然的!大哥说话算话!” 正文 番外八、小雨与苏谨言(下) “谢谢大哥!”小雨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哥,你把少爷明晚带过来好不好?” “好!”被那笑容一勾,白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苏谨言原本不想来烟花楼见小雨,白泽认真地道:“苏谨言,哥哥我不怕实话跟你说,我看上小雨了! 但小雨现在心里全是你,如果你心里没她,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有她,哥哥我希望你,跟她说清楚,好让她死心!” 苏谨言张大嘴,震惊地看着白泽,“你跟她才见过几次而已!” “这算什么?”白泽丝毫不觉得这是问题,“看上就看上了,哥哥我只知道既然看上了,就得想办法得到她!” “你可知道她是谁?”苏谨言问道。 “一个爱慕你的傻丫头,估计家世不错,暗中还有人保护着。”白泽从鼻腔里哼出,“那日钱大出去没多久,就被人废了双手,成了废人!” 苏谨言似乎有些意外。 白泽道:“哥哥我身为顶级的杀手,若边这种感知能力都没有,早就将命还给老天爷了。可这又如何?我白泽自认能带给她幸福,这就够了!” “不,远远不够!”苏谨言苦笑两声,“她是黎国术数北斗蒋大师的曾外孙女,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曾外孙女,工部尚书林大人的外孙女。她的姐姐,是如今的一等术师、未来的大数家以及术师协会会长纪子期,她的姐夫是威远大元帅、未来黎国军队的核心杜峰!这样的身份,哪怕进皇宫当皇后都可以,岂是你我这等江湖人士可以肖想的?” “哇呜!”白泽发出一声怪叫,啧啧道:“看不出这丫头这么有来头!” “白泽,你功夫是高,可比得过杜府全体暗卫吗?你是很有钱,可她姐姐纪子期随便一个点子,便可让黎国的经济番上几番!”苏谨言面色黯淡,“若不是年少时有缘遇到,以现在她的身份,我想与她见上一面怕都是问题!” “所以,这便是你退缩的原因?”白泽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是!”苏谨言坦诚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我配不上她,我给不了她幸福!” “哈!”白泽不屑地朝天哈出一口气,冷笑道:“苏谨言,你是个懦夫!感情的事,怎能被这些外在的原因所影响?如果担心给不了她幸福,那就努力做到能给她幸福的高度。” “这世上有此东西,不是努力便可达到的!”苏谨言的声音有几分颓废。 白泽不耻地道:“你怕,我不怕!苏谨言,你现在这个样子,哥哥我实在瞧不上!就算你现在回心转意想跟那丫头好,哥哥我也不允许了,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 苏谨言被他话里的言外之意惊到了,不由自主道:“白泽!” 白泽懒得看他,一把抓住他手臂,“昨日答应了那丫头今晚要带你去烟花楼,所以今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你去!不过今日以后,你若想见她,要看我允不允许了!” 将话说明白的白泽,不再与苏谨言以兄弟相称了。 身为杀手,表面上的白泽不管如何嘻笑怒骂,实则性情凉薄,唯有苏谨言,也许是他年少的淡漠和倔强触动了他,他对他,有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兄弟情。 然而小雨一事,却让白泽对苏谨言生出了几分失望。一个不愿面对自己感情,只知道逃避的人,就是个懦夫! 苏谨言在震惊中,任凭白泽拉着他到了烟花楼。 到了厢房,白泽也不像上次那般故意装模作样,直接大声道:“小雨妹子,哥哥将少爷带过来了!你快出来,有什么话直接当面说清楚!” 须臾,珠帘晃动,一双比花还嫩比雪还白的玉手,轻轻拨开了珠帘,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从掀开的珠帘缝隙间,露了出来。 娥眉淡扫,明眸含情,桃红色的樱唇比花瓣还要美丽,完美精致的容颜,带着无法形容的美丽。 纤腰盈盈一握,身着淡黄衣裙,袅袅娜娜地站在那,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纯真而又妩媚的风情,足以令见到她容颜的男子,为之疯狂。 “小雨…”乍见到小雨真实容颜的苏谨言,不自觉喃喃出声。 白泽的思绪在这刹那完全处于空白的状态,直到苏谨言的声音响起,才让他快速回过神来,然后背后一凉。 身为一名杀手,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偶尔的放松,可能就是他丧命的那一刻。 然而刚刚在见到珠帘后女子的刹那,他居然被她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而放松了戒备。 这不是个好现象!白泽暗中皱眉。 不过,这小娘子是,小雨? “少爷…”小雨轻咬着唇,有些紧张,今日为了见苏谨言,她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一向对自己容貌自信,但对着心目中的男子,却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不知道此时的她,有没有打动他。 熟悉的嗓音一响,白泽肯定了答案。 这小娘子,居然真的是先前那个容颜普通身形臃肿的丫头小雨! 白泽想起她昨日之言,顿时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她那时候会突然问他可否保护她的话,看来这丫头也知道自己的容貌,会在这烟花楼引起多大的震憾。 白泽有些嫉妒地看向苏谨言,为了他,她不惜将自己扮丑,又为了他,她冒着危险,也要将自己恢复原貌。 这苏谨言,除了一张脸俊俏过他外,哪有他这么有男子气概,又懂得怜香惜玉? 白泽在心中不屑地切了一声,看着两人此时的深情对望,无端觉得刺眼。 苏谨言收回了目光,“小雨,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至始至终我都是将你当成妹妹看待。” 他避开小雨的眼,快速地说着违心的话,“你回去后,让你娘帮你找户合适的人家,成婚生子,以后若有空,我会去京城看子期、你、还有小风小星的!” 苏谨言说完后,快速地转过身,不敢看小雨震惊绝望的脸,“小雨,我话说完了,有事先走了,你保重!” “少爷!”小雨带着哭声的声音响起,却唤不回苏谨言远去的身影。 原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小雨悲从中来,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白泽在一旁默默看着她,这样痛哭流涕毫无形象的小雨,在他看来,却越发让他心疼! 白泽从未想过,他白泽居然有一天,会这么快就被个小丫头给攻陷了心房! 他很想大声而坚定地说:苏谨言不要你,我要你!可这么伤心欲绝的小雨,悲惨凄切,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做那趁人之危的事。 等到小雨终于哭累了停下后,白泽柔声道:“小雨妹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小雨蔫蔫道,又有几分抱歉,“大哥,刚刚让你笑话了。” 白泽微笑道:“小雨妹子太客气了,要不你先想几天,想好了告诉哥哥我。无论你怎么做,哥哥我都会支持你!” 小雨冲着他感激一笑,“谢谢大哥!” 白泽的心怦怦跳动,一向只有别人避开他眼神的白泽,此时竟不由避开了眼。 苏谨言的直接拒绝打击到了小雨,她请了两天假,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离家出走寻找苏谨言,本就只是为了他一句话,如今她得到了答案,按理说应该就此打道回府了。 可小雨不甘心!她从心底深处不相信,苏谨言对她毫无感觉! 大胆的小雨决定再赌一把,如若这样他都不要她,她想她真的可以死心了。 第三天,露出真容的小雨出现在了烟花楼。 那一刹那,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像时光静止一般,每个人都凝固在了当下的动作里。 小雨若无其事的走上前,送上了某位酒客要的酒,轻声道:“壮士,请慢用。” 清脆动听的少女声音,惊动了时光,静止的大厅沸腾了。 “天啦,我眼睛没花吧,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仙女!” “没花,我也看到了!那小娘子是谁?” “这小娘子比花楼第一花魁美多了!” “呸,那花魁也配跟这小仙女比?提鞋都不配!” 有大胆的汉子,在小雨经过的时候讨好问道:“小娘子,你是新来的丫鬟吗?” “不是!”小雨回眸一笑,倾倒众生,“我是丫鬟小雨。” 不是吧?她就是那个被钱大吃豆腐的丫鬟小雨?样貌变了,身形变了,只声音有几分相似。 但是,这是重点吗? 不是!哪怕她说她是厨房那个五大三粗的陈婶,他们也不在乎。 重点是,现在她是个比天仙还要美上百倍的小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他们自是不敢肖想,可不敢想,看看总成吧? 于是两天后,烟花楼里,花楼赌坊的生意一落千丈,而烟花楼的大厅,则人满为患。 不少人连夜排队,只为了能占个好位,看一眼小雨。 管事的不得已,重新定下了大厅的规矩:若半个时辰内不再点酒食,就请离去。 然而此举根本阻止不了,那些为了小雨美色而疯狂的江湖中人,差不多到点了就来点小酒什么的,眼睛也不停往后面瞟,连茅房也忍着不去,生怕错过偶尔出来送酒送菜的小雨。 烟花楼的大厅出了个绝色美女的消息,像风一样在整个烟花镇散开了,一时间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苏谨言自然也知道了。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未通晓人事,并不十分清楚,在那群男人眼中,小雨是种怎样的存在。 然而,他的直觉本能却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以小雨的美貌,若没有人护着,迟早会出事! 他本想拜托白泽暗中保护她,白泽这几日却连脸都不在他面前晃一下。 不得已,苏谨言只得悄悄地去了烟花楼,默默地注视着小雨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的是,白泽虽然没有日日出现在烟花楼,却明白地告诉了管事:小雨是他罩着的! 因而这几日,只要有什么不好的兆头,管事立马就搬出了白泽的名头,然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立马偃旗息鼓了。 但是,管事也不可能时时盯着小雨,寸步不离。 这一日,据说是江湖中某大名门正派的公子,自认潇洒风流的赵公子,被人带来了这烟花楼,说是让他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美人。 厅里人多,有些乌烟瘴气,赵公子身着白衣,捂着鼻子,一脸的轻视。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美人?赵公子觉得来此,实在是有辱了他的身份,站起身正欲走的时候,原本不算嘈杂的大厅,突然轰动了。 他一楞之下,向着那声音来源处望去时,瞬间风化。 这,这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吧?那么美丽的容颜,倾城的气质,即使衣着简单,也无损不了她丝毫的风华绝代! 赵公子张大嘴,眼里放出淫秽的光,贪婪地盯着小雨。 小雨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将酒和小菜放在赵公子这一桌上,便准备离去。 赵公子回过神,摆出风流倜傥的样,双手一拱弯腰道:“这位小姐,请留步!在下是离落山庄的赵无痕,人称无痕公子!请问小姐如何称呼?” 哦,原来这就是素有江湖美男子之称的无痕公子!这样貌倒也配得上这称号,就是稍显油头粉面了点! 不少人暗中议论,一个大男人,搞得香喷喷的,简直有失江湖人士的脸面! 小雨礼貌地行了个礼,并未回答他,转身就走。 赵无痕仗着样子和家世,在女子中一向吃得开,碰到一些大胆的江湖女子投怀送抱,春宵一度,也是常有的事。 如今小雨的不理睬,让他颇觉面子受损,当下面色一沉,带上几分冷然,“不过是个丫鬟,本公子问你姓名,是给你面子!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小雨对江湖中人并不熟悉,但对这种自以为是的登徒子,却没有什么好印象,当下头也不回,向后院走去。 然后一把带着鞘的长剑,拦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冷冷看了一眼赵无痕,并不说话。 一旁的人,不自觉替小雨捏了把汗。 这丫头是个有性子的,但赵无痕不是钱大那种三流角色,撇开他自身的名望不说,他身后的离落山庄,更是武林第一大家,无论是谁,哪怕是白泽在场,要想得罪他,也得掂量几分。 赵无痕被她不屑的神情惹得火起,呵了一声,“小丫头有性格!就是缺了几分眼力!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民你一小丫头一般见识。正好我离落山庄缺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本公子觉得你十分顺眼,就此跟了我去吧!” 话里话外好像是大度和商量的语气,实际上却是不容置喙。 好不要脸!不少人气愤不已,碍于赵无痕的家世,只能默默忍了下来。 被人悄悄唤来的管事,额头冷汗直冒。 白泽交待他要好好看着小雨,不允许少一根头发丝,否则就将这笔帐算到烟花楼头上。 而现在这无痕公子明摆着打算强抢,没有丝毫的让步,就算他出面,也于事无补。 两方的人他都得罪不起! 管事的焦急不已,只希望今日白泽能像前两天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赵无痕话音一落,下巴一扬,像看着所有物一样看着小雨,“走吧。” 小雨气极反笑了,这一笑之下,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添艳色。 让不少人心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动了动,却仍是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赵无痕的脸黑了下来,他走快两步,正欲抓住小雨的臂膀,斜处伸出来一只大手,横在他胸前,拦住了他。 然后有个清冷的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姑娘既然不愿意,还请无痕公子自重,莫要强人所难!” 是苏谨言!小雨停了下来,激动地看向他。 苏谨言是后起之秀,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取代白泽,成为煞血堂排名第一、代号少爷的那名杀手。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俊秀的少年公子,只是看不惯小美人被人欺凌,怜香惜玉,出手相助。 赵无痕冷冷瞟他一眼,见是个眼生的少年,心中是同其他人一样的想法,真是不自量力。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滚开!少多管闲事,莫怪本公子手中剑无情!” 听到要动剑,小雨担心了,惊呼道:“少爷!” 她口中的少爷只是她曾经的小少爷苏谨言,并不是代号为少爷的杀手,偏偏两人就是一人,因而无意间揭穿了苏谨言的身份。 这个少年便是杀手少爷?怀疑地抽气声响起。 厅里的许多人都不相信,赵无痕也不相信,但苏谨言的默认,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冒充一个杀手的名字,因为越是排名高,死亡的机率越大! 而且还是目前排名第一的杀手少爷。 吃瓜江湖人士原本一边倒的心,开始有了倾斜的趋势,若这少年真是少爷,这谁输谁赢还真是难说! 作为杀手,一向独善其身,甚少与人交好,因而他们是江湖上,最不怕得罪人的那一群人! 反而不少喜欢拉帮结派的江湖人士,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因为杀手是这个世上最有耐心的人,若得罪了他们,你就得永远活在被报复的恐惧中。 赵无痕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面色变了,“这位公子,请问你与这丫头什么关系?若无关系,请莫要从中阻扰,外人怕你煞血堂,我离落山庄可不怕!” 小雨满含期盼地看向苏谨言,期待他能说出她想听到的话来。 她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逼他出来,承认她在他心里的存在吗? 真正到了这一刻时,小雨的心更加紧张。 “故人!” 苏谨言两个字一吐出,小雨原本因期待而变亮的眸光,瞬间黯淡了。 “故人?”赵无痕夸张笑道,“这位公子,你这个理由可说服不了本公子!” “我不认识他!”小雨突然大声道。 苏谨言,咱们只是故人是吧?那我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赵无痕得意了,“这位少年,小姐说不认识你,请你让开!” “小雨!”苏谨言眉头微皱,“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跟你有何关系?”小雨回走两步,走到赵无痕身边,妩媚一笑,“赵公子不是说要带我回离落山庄吗?我愿意跟你一起去!” “小雨!”苏谨言大声吼道。 小雨并不理他,对着赵无痕娇声道:“怎么样,赵公子?你愿意带我走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被小雨的笑容迷得回不过神的赵公子,此刻终于发出了声音,“小姐若去了离落山庄,在下一定待你如上宾,奉为离落山庄第一人!” “谢谢赵公子!”小雨嫣然笑道,神情越发迷人。 “小雨!”苏谨言额头青筋直暴,忍不住吼道:“不要闹了!” “苏谨言,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管我?”小雨终于转回身面对苏谨言,面上的温柔一扫而空,下巴一扬,带着目空一切,“你既然不要我,我也决定不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了!现在有人肯要我,我愿意跟他走!你凭什么不要我还要管我?” 哇!劲爆!吃瓜江湖人士看得更兴奋了!小雨姑娘威武! “小雨,你不要拿自己的终身开玩笑!”苏谨言的声音低沉,里面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小雨冷笑道:“开玩笑?开什么玩笑?这终身是我纪小雨的,我爱如何就如何?跟你有何干系?” 苏谨言与她四目相对,眼里的痛苦怎样也掩饰不住,“小雨,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我逼你,我怎么逼你了?”小雨的声音突然高亢,带着激动地颤抖,“是你撩拨了我的心,又不要我!我等了你三年,你从来不曾去京城看我! 我不想嫁给别人,千里迢迢来找你,结果你躲着我,拒绝我,你说你不喜欢我,要送我回去,要让我嫁给别人! 如今我要跟别人走,你又拦我!苏谨言,是我在逼你,还是你在逼我?哇……” 说到后来,小雨已泣不成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越说越恨,“苏谨言,你不要我,你就别管我!你要管我,你就必须跟我在一起!你自己选!” 美人垂泪,即便是嚎啕大哭也是美的,不少人心生怜惜。 苏谨言拳头紧握,浑身紧绷,嘴唇紧闭,就是不出声。 小雨蓦地站起身,一抹眼泪,面上带着绝决,“苏谨言,我纪小雨今日当着所有江湖好汉的面,将话放在这:你要还是不要?不要,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我的未来,与你无关,你的死活,也与我无关!是个男人,你就痛快点!” 苏谨言终于受不住煎熬,双肯瞪得老大,红着脸大声吼道:“我要!我要!我要!成了吧?” 小雨只呆了一瞬,破涕而笑,欢呼一声,奔进了苏谨言的怀里,头靠在他胸前,双手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明明从未如此亲近过,偏偏小雨的动作自然得,似乎两人已拥抱过千百遍似的。 两人心心相印时,因为年岁小,连小手也未曾牵过,如今柔软的女子身体带着特有的馨香冲到他怀里时,苏谨言原本涨红的面孔快要红得爆炸了。 厅里的人,不少人羡慕他的艳福,亦有不少人为小雨的直率大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而鼓起了掌。 被人过河拆桥美梦落空的赵无痕,面色可就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他刷地一声拔出剑,怒道:“一对贱人,耍本公子玩是吧?看剑!” 寒光闪闪,直冲着二人当胸而去。 不少人惊呼出声!这剧情峰会路转了几次,不会最后血溅当场,让人唏嘘吧? 苏谨言连忙搂着小雨往边上一闪,堪堪避开了那把剑。 一剑落空,赵无痕正准备再刺出一剑时,一双筷子夹住了他手中剑的剑身,让他无法前行。 “无痕公子,火气不要这么大!何必跟两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白泽淡淡的声音响起。 管事的拍拍胸口,吐出一口长气。 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高手一出手,立见低下。 白泽一双筷子,便制住了赵无痕手中的名剑。 赵无痕再不甘心,也知此时讨不到半分好处。 他悻悻收回剑,丢下两句狠话,“今日看在白公子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们这对贱人!日后莫要被本公子碰上,否则定不轻饶!” 说完犹自不甘地看了小雨曼妙身形两眼,在心中意淫一番后,咬着牙走了。 “谢谢大哥!”见到白泽现身,小雨惊慌不已的心安定了,她站在苏谨言身边,言笑晏晏,真心道谢。 白泽看着二人手牵着手,没向往常那般笑着道:小雨妹子,不用客气! 而是用一双锐利的眼,在二人面上扫来扫去。 陌生的神情,看得小雨一楞,她下意识地往苏谨言的方向靠了靠。 她不知道白泽曾对苏谨言说过他对她上了心的话,苏谨言却是知道的。 他将小雨往身后一挡,带着歉意道:“白泽,我决定抛开世俗一切,依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请你成全我!” 白泽嘴角翘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所以我白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又是什么情况?那群江湖人士眨眨眼。 苏谨言诚恳道:“白泽,是我说话不算话,可我先前之所以拒绝小雨的原因,你也很清楚。所以请你谅解!” 身后的小雨不明所以,还以为白泽是因为将她当成妹子,而先前苏谨言拒绝她如今又同她一起,所以白泽心里对苏谨言不满意,在为她抱不平。 她探出头,对着白泽道:“大哥,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抱不平!我心里一点也不怪少爷,一点也没觉得委屈,真的!” 苏谨言紧紧握住她的手,为自己曾经的懦弱和逃避暗自后悔。 白泽的面上,终于恢复了以往对着小雨的一贯笑容,然而那笑容里却多了一丝以往不曾有过的情绪,“小雨妹子,哥哥我曾经对苏谨言说过:若他不要你,哥哥我要你!可不过几日,他又反悔了,你让哥哥我心里如何想?” 什么?白泽对她居然不是兄妹之情?小雨愕然了,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只更加用力地握紧苏谨言的手。 一旁的江湖人士不少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苏谨言直视白泽的眼光,“白泽,我很多谢你对小雨的爱护,以及对她的欣赏,但我与小雨两心相悦,今生今世我是断不会再扔下她一个人的。” “哥哥我没打算拆散你们,因为我知道拆散不了你们。”白泽面上带着笑,却掩不了其中的冷意,“可哥哥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你说如何是好?” “白泽,你想提什么要求,仅管提,能做到的,我苏谨言上刀山下油锅也会替你办到,还你的情!”苏谨言斩钉截铁道。 “少爷!”小雨忍不住惊呼出声。 苏谨言捏捏她的手安抚她,示意她不要担心。 白泽眼角余光见到二人的互动,眸中越发冷,“我白泽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既然情场上输给了你,哥哥我便想在其他方面找回场子。” 他淡淡一扫二人,“苏谨言,跟我来一次比试,不是上次的虚拟比试,是真正地决斗!” 真正地决斗?旁边的江湖中人一听,越发来了兴致。 先前一战,白泽自动认输,将煞血堂第一的位置让给了苏谨言,如今是抢不了女人,便想要抢回第一的位置吗? 不少心思细的,想得更多:比试中刀剑无眼,误伤致死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万一白泽故意‘不小心’伤了苏谨言,不是赢了排名又能抢得美人归? 白泽心中是否抱着如此的想法没人知道,但是小雨却坚决不干了。 “不!我不同意!刀剑无眼,你们两人任何人受了伤,我都会一辈子不安心!”小雨从苏谨言背后走出来,大声反对。 一向对小雨的意见甚为重视的白泽,此时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苏谨言,等着他的答复。 没人理她,小雨越发急了,她站到两人中间,焦急道:“我不同意!苏谨言,白泽,你们听到没有,我不同意!” 苏谨言拉开她,朝白泽点了点头,“好!” 小雨的眼眶红了,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二人的决斗,咬着唇对苏谨言道:“苏谨言,你要跟他决斗,我不同意,但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但有几句话,我必须先说在前头:无论你是残了还是废了,都不可以抛弃我不理我!你若死了,我立马自尽!” “所以,”她忍着泪意,“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回来!” 不是说两人谁受了伤,都会一辈子不安心吗?为何只跟他一人道别?为何只要求他一人活下来?白泽心里的怒意更甚。 苏谨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决斗的地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小雨在内。 那天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深感遗憾,这样一场足以载入江湖传奇的决斗,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而他们却无缘见到! 决斗那天的傍晚,苏谨言回来了,浑身衣衫破烂,面孔苍白,摇摇欲坠。 小雨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口,才放下了心,“少爷,你没事,那大哥呢?” “他也没事!”苏谨言微笑道:“临走的时候,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他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大哥!” 苏谨言没想过自己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他知道自己于武一道上甚有天份,再加上勤于苦练,在这江湖中确实难逢敌手。 但上一次的模拟比试,苏谨言知道白泽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他纯粹是抱着无聊的心态,陪他玩玩而已。 白泽是个真正的杀手,没有人知道他的致命招是什么。因为当他使出致命招的时候,也就是对方丧命的时候。 所有见过他杀招的人,只有他剑下的亡魂。 所以,苏谨言很清楚,若白泽真正对他动了杀机,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过是在赌,赌白泽的不忍心。 他赌赢了!最后关键的时刻,白泽最致命的一剑从他脖子处的大动脉滑过,他放过了他和小雨! 小雨点点头,“如果大哥愿意,我也愿意做他一辈子的小雨妹子!” 躲在暗处的白泽,听到此言后,自嘲一笑。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开了。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后来的白泽恢复了他凉薄的本性,依然游戏人间,却不再嘻笑怒骂。 因为他担心有一天,他又会遇到一个面容平常身材臃肿的小丫头丢了心,而后许久也回不到当初。 小雨扶着苏谨言,两人相视一笑,“少爷,咱们回家吧!” “好!” “少爷,哑叔呢?” “哑叔娶了哑婶,前些日子哑婶有了身子,两人回了乡下。” 小雨张大嘴,“少爷,快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好,我慢慢跟你说!” (完) 正文 掌珠篇、黎国公主,为他而生! 西烈墨的父王西羌王是个颇有野心的大王,他一心谋划着吞并黎国的大计,登基后,日日夜夜都在思索着如何能实现他的大计,殚精竭虑。 而与他的野心十分不相衬的是,他却是个十分专情的男子,他娶了西烈墨的母亲,西羌第一美女为王后之后,再也没碰过其他的女子。 西羌王室与朝廷曾提出多次抗议,认为西羌王有为西羌开枝散叶的义务。 不过西烈墨的外祖,即西羌王后的娘家,也是西羌有名的望族,加上西羌王的强势和坚持,最后便不了了之。 西烈墨出世的时候,西羌国天降祥瑞,七彩霞光满天,被信奉上天的西羌百姓,认为是他上天派来拯救西羌的天之子。 他的容貌集合了他父王母后全部的优点,甫一出世,便是西羌最俊美无双的男子,西羌王大喜,与王后视其为珍宝,疼他疼到了骨子里。 后来,西羌王遇到了后来的国师,原名苟之栋,后来赐名的西之栋,在他的协助下,西羌国的手伸到了黎国京城,甚至皇宫内。 因而黎国发生的许多事情,均在最快的时间内传至西羌。 在西烈墨六岁那一年,掌珠公主出世了,她绝美的容颜震惊了黎国,也引起了西羌王的好奇。随后,一副掌珠的画像随同其他的信息一起送回了西羌。 西羌王看着手上那幅沉睡的婴儿图,不得不承认,长大后的掌珠公主,定会是这世间第一的美女。 他看了看自家儿子英俊无双的脸,心想着,能配上自家儿子的女子,怕非这掌珠公主莫属了,便开玩笑道:“墨儿,这掌珠公主看来是为你而生,以后娶了她为王后可好?” 那时的西烈墨并不懂这样的戏言里,暗含了他父王的野心。他看了眼画中的婴儿,只觉得她生的真是可爱,便咧着嘴笑了。 从那以后,每隔几个月,总会有大批掌珠日常的画像,送往西羌王宫,有沉睡时的,有打哈欠的,有发脾气的,有委屈大哭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活灵活现,好像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待掌珠公主再大些后,传回来的画像中,便只有她恪守公主礼仪、端庄骄傲的样子了。然而熟悉了她每一个表情的西烈墨,能从她细微的眼神变化中,知道她当时是不屑、愤怒还是无聊。 这些画像陪伴他走过了年少的青春时光,她必将会是他的王后,也成了他心底从未怀疑过的执念。 即使在他听说掌珠喜欢上了一名男子时,他亦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她喜欢上别人,那是因为他未出现,倘若他出现了,她定会喜欢上他! 因为他的父王说过,黎国的掌珠公主,是为他而生! —— 作为黎国的长公主,又是皇帝陛下和皇后最疼爱的女儿,掌珠的嫁妆多到即使是王公贵族也咋舌的地步,那里面还包括了西烈墨送过来的聘礼里,指定是送给掌珠的物件。 当初前来送聘礼的西羌官员道,送给公主的那些礼物,全是他们的大王西烈墨亲自细心挑选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想说明西烈墨是如何地重视她而已! 呵,掌珠内心嗤笑了一声,礼貌地收下了那些礼物,一转身让人锁进了柜子里。 掌珠拜别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离开皇宫的时候,没有哭。 路是她选的,无论如何,她也会尽自己的力量,努力向着自己想走的方向走下去。 西烈墨派人送来了西羌的嫁衣,掌珠没有穿,她坚持在黎国的时候,穿黎国的嫁衣,待到了西羌在换上西羌的嫁衣,西羌迎亲团各官员商量后默许了。 今夜,是掌珠离开黎国皇宫的第一个晚上,贴身大宫女如月帮她换下了身上华丽的嫁衣,取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顺便体贴地捏了捏掌珠早已僵硬的脖颈。 那凤冠上镶满了无数华贵的宝石,加上纯金制作,少说也有十来斤,掌珠硬撑着戴了一天。 这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意,她不能辜负,而且作为女子,谁的一生没曾幻想过出嫁的那一天呢? 对于掌珠来说,仅管她的婚姻是政治联姻,也无妨她在心里圆一个新嫁娘的梦。 肩颈松了一些后,掌珠挥手让如月下去休息了。 她坐在铜镜前,披散着发,看着镜中面色苍白、露出几许迷茫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怔仲。 然后镜中人露出一丝从未现于人前的苦涩又脆弱的笑。 掌珠缓缓闭上眼,现在她还没有后悔,只是,请允许她独自脆弱一会吧。 几个呼吸后,肩膀酸疼处传来酥麻酸软的感觉,有双手在她的肩部游走,轻捏重揉,按摩手势异常熟练,正在帮她舒缓疲劳。 力道比如月要大些,想来是随行的宫嬷嬷了。 怪不得母后这么信任她,光这一手按摩的功夫,足以傲视整个皇宫了。 掌珠闭着眼,那舒爽劲一直延伸到她整个的背部,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呻—吟出声。 那双手似乎顿了顿。 掌珠想着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宫嬷嬷也累了,而且她年岁不轻,去到西羌还有二个多月的路程,掌珠真担心她身体会吃不消。 于是边睁开眼边道:“嬷嬷,您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 然而镜中浮现的,却是一张举世无双的似笑非笑的脸,邪魅修长的眼,勾起的嘴角带着玩味。 那眸里是一片看不清的晦暗。 掌珠惊呼一声,几乎是从梳妆台前跳起,一手指着对面的男子,胸脯起伏不定,话不成音:“你…你…” “见到本王,公主是不是欣喜若狂?”西烈墨嘴角弧度越发上扬,双手拇指与其余四个手指头来回移动摩擦,似在回味刚才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的柔软滑腻的触感。 想到刚刚这人居然帮她按摩了这么久,那双讨厌的手,居然在她的肩上停留了那么久,掌珠气愤不已,看到他可恶的笑脸,想也不想,手一扬就用力挥了过去。 只是这次并没有像元宵那晚一样,直接挥到西烈墨的脸上,而是被他半路截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只是力道拿捏得刚刚好,让她无法挣脱。 “放手!”掌珠沉着脸,冷冷道。 “若公主保证不再对本王随便动手,本王自当放开。”西烈墨丝毫不被她的面色影响,笑得可恶。 掌珠怒道:“大王半夜潜入本公主房内,又对本公主不尊,莫说只是动手,就算是被当成刺客被人砍了,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不尊?”西烈墨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转而恢复如常,轻笑道:“本王心疼自己的未婚妻,亲自动手帮她缓解一下酸痛,何来不尊?” “大王动手之前,可曾想过,要问问本公主的意愿?”掌珠垂下眼,紧紧盯着自己手腕处,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怎么看怎么讨厌。 西烈墨眸光闪动,“公主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掌珠声音清冷,“大王,本公主虽是未来的西羌王后,但现在,还是黎国的公主,还在黎国的土地上!我黎国向来讲究礼数,未婚夫妇在成婚前,连见面都是不允许的,更遑论大王如此失礼的举动?” 西烈墨的声音亦冷了两分,他漫不经心道:“本王不远千里,扮成侍卫前来黎国迎亲,本只是想给公主一个惊喜!如今看来,公主似乎不但没有半分感动,反而指责本王没有丝毫礼数!” “大王来亲自迎亲,本公主自是感激大王的厚爱,但大王的厚爱,还请建立在合乎规矩的礼仪之上,掌珠不管是身为黎国的公主,还是未来的西羌王后,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行为的典范!请大王明白体谅掌珠的难处!” 掌珠头微偏,“夜深了,今夜之事还请大王守口如瓶才是!请大王慢走,掌珠不送!” 西烈墨眸中神色更深,他双眼锁住掌珠完美的侧颜,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面带笑容,拱手道:“公主早些休息,本王,不打扰了!” 西烈墨离开后,门外缠着阿玉的西羌侍从收回了手中的剑。 阿玉进入掌珠房内,跪地告罪:“属下刚刚去安排人手值夜,未能及时阻止外人入内,请公主恕罪!” 掌珠揉揉眉心,“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时候也不早了,明早还要赶路,你先下去休息!” 顿了顿,又道:“唤如月进来!” 阿玉道了声是,退出了房间。 只要一想到肩膀上曾被西烈墨按捏了好久,掌珠就郁闷得不行,虽然是隔着衣衫。 她总觉得肩上似有虫子爬过似的,热辣辣的难受。 她必须再洗十次,并且将身上这件衣衫立马烧掉!掌珠心中暗恨。 转而又想到自己刚才,身着单衣披头散发的样子,居然就被那个烂摊子给看了去,心中越发恨得厉害! 此时的掌珠尚不晓人事,宫嬷嬷对她新婚之夜的教育,放在了到达西羌后、举行婚礼前的第三日。 倘若她知晓刚刚不自觉地呻—吟,曾让西烈墨的身体起了怎样的悸动,一定会大骂他无耻淫贼,怕不是简单几句挤兑那么轻易放过了! 西烈墨出得掌珠房门后,他的侍卫阿从立马跟在了他后面。 阿从的面色十分难看,带着愤怒,他的主子西羌大王,瞒着朝野上下,扮成侍卫随着迎亲团来到黎国,只为了给未来的王后一个惊喜! 可那公主不但不领情,还话里话外地斥责自己主子不懂规矩! 而让他更不解的是,他的主子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对方不但没有感动反而被人赶了出来,居然没有一丝的怒意,反而自出来后,嘴角微微翘起,暗示着他此时十分愉悦的心情! 西烈墨并非没有生过气,在掌珠指责他不顾她的意愿,私自进入她房间内,并冒充她的下人,为她按摩视为对她的不尊重时,西烈墨确实有过一瞬的不愉快。 然而掌珠掩在黑发中巴掌大绝美的脸,身着冬日厚重单衣仍然撩人的身形,还有她从未示于人前的脆弱,以及那隔着衣衫仍能想象得到的丝滑手感,包括那醉人的让他热血沸腾的呻—吟声,让西烈墨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得!非常值得! 如果他能再多得点甜头,他觉得即使被掌珠再呼上一巴掌,也没所谓,就像上次元宵的晚上,在黎国皇宫一样。 西烈墨手指轻轻抚上他性感的薄唇,再次回味起自那日后,他回想过无数次的、那晚品尝到的甜美,眸中精光闪过。 —— 既然西烈墨已现了行踪,自然不能向先前一样继续待在侍从中间。 恢复了身份后,黎国随行送嫁的官员,以及西羌的迎亲团除了每日要向掌珠问安外,还必须先向西烈墨请安。 以身份高低来说,掌珠也同样需要向西烈墨问安才是! 但,按照黎国的习俗,准备要成婚的未婚夫妇是不宜婚前见面的。 而且掌珠心中,对遵守这一礼仪十二分的乐意,因而并无每日去给西烈墨请安的打算。 只是,这是黎国的习俗,而非西羌的习俗。 第二天早上,西烈墨接见了黎国送嫁官员,寒暄一阵后,状似无意道:“按我西羌风俗,未来的王后应该同本王一起,接受各位的请安才是!却不知贵国的公主,为何不出来与本王一起?” 送嫁官员中有礼部的官员,他随即站出来,拱手道:“回大王,我黎国风俗,未婚夫妇成婚前不宜见面!” “哦?本王倒是第一次听说!”西烈墨一根手指来回轻轻摩挲下巴,整个人略略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按理说,公主身为黎国的长公主,自然要遵守黎国的礼仪,但她同时又是西羌未来的王后。 当两国风俗相冲突时,不知余大人觉得,贵国的公主是该继续遵循黎国的风俗,还是改为遵守我西羌的风俗?” “这……”礼部余大人一抹额头虚汗,“下官,下官需与其他礼部官员商议后,再回复大王。” “那好,本王给你半个时辰,请商议后,速速给本王一个结果!”西烈墨坐直身子,似笑非笑, “听说黎国礼部所定下的规矩,举国上下都得遵从,包括贵国的皇帝陛下和所有皇室中人。 因此,本王希望余大人能秉持礼部精神,勿向权贵屈服,一切以礼为先,然后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案!” “是,大王!”这话里明晃晃地暗示,此事不宜向公主请教!余大人自是听明白了。 只有半个时辰,他火速召集其他几位礼部官员,共商对策。 黎国自开国以来,从未有公主外嫁的先例,此次掌珠嫁到西羌,本就让礼部伤透了脑筋,因为一切根本无前例可循。 按理说,如果西烈墨不出现,在未离开黎国前,一切均按黎国习俗来,所有人包括西羌迎亲团都无异议。 结果,西烈墨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的规矩。 因为他是一国的王,而掌珠是他未来的王后。 其实从礼上来说,礼部仍然可以坚持在黎国境内,按黎国的习俗来;但从情上来讲,老于世故的余大人觉得,就算是皇帝陛下在此,应该也会答应按西羌的习俗来。 因为西烈墨是掌珠公主未来的夫君,而掌珠公主以后在西羌王宫的荣辱,全系于西烈墨一身,适当的向他低头,帮助掌珠公主讨他的欢心,在西羌王宫尽快站稳脚跟,比习俗什么的,礼仪什么的,重要得多! 余大人此言一出,另几位大人深表同意,而后,余大人回了西烈墨:“既然大王亲自前来迎娶掌珠公主,自然一切得按西羌礼仪来!” “如此甚好!”西烈墨俊美面容上露出满意笑容,“这样吧余大人,本王与各位一同前往掌珠公主所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于她。” 这个……余大人顿了顿,“是,大王!” 昨晚重新泡了个澡,将肩膀搓得发红,然后将那件单衣剪成了十八块之后,掌珠清清爽爽地睡了个好觉。 用完早膳,她坐在房内,等着黎国送嫁官员和西羌迎亲团过来请安后,便起程往下一个驿站。 请安的人到齐后,有宫女打开了门,众人只能看到隔着屏风后隐约的曼妙身影。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伏地高呼。 高大的身影立在那些官员的一旁,从里面望出来,看不到其所在。 “起身吧。”掌珠淡雅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时候不早了,准备出发。” “公主!臣有事启奏!”余大人忙道。 “余大人请说!”掌珠客气道。 余大人拱手道:“公主,西羌大王既然亲自来迎亲,还请公主按照西羌礼仪,明日起,随西羌大王一起接受两国官员的跪拜!” “什么?”掌珠的声音猛地提高,带着克制的薄怒,“在我黎国的国境内,为何要遵守西羌的礼仪?” “余大人不是说了吗?因为本王亲自来了,而本王是公主未来的夫君,所以公主自该以本王为先!” 西烈墨性感的嗓音响起,隐约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本王听说贵国所有礼节均以礼部制定为准,贵国皇帝陛下都不得有违,公主这是打算打破这一传统吗?” 屏风后的掌珠气得面孔微红,握成拳的双手轻颤。 她原本以为昨晚之后,在离开黎国边境前,她都不需要同那个讨厌的家伙碰面。 哪知隔天,他便利用礼部来压她! 难道,这路途中的两个多月,她日日都要见那个讨厌的家伙? 掌珠哪怕只是这样一想,都觉得心中难受得很! “公主,”一旁的如月小声提醒,外面的人已经等了一会,她必须尽快下定决心了。 掌珠深吸两口气,等心中怒气缓和些后,淡淡道:“本公主知道了!” 上路后,坐在轿中的掌珠意难平,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日日见到那西烈墨! 可越不想见他,西烈墨似乎越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在休息或行走的过程中,不时派个丫头上前来送点东西。 有时是水,有时是水果,有时是小玩意,有时是点心。 拒绝了两次后,在宫嬷嬷不赞同的眼光中,掌珠来者不拒,全部照单全收。 当然,最后全部落入了跟着她的几个黎国宫女的肚子里。 —— 今晚是阿玉值夜,她先派人守在了掌珠房门,确认一切无误后,才在驿馆掌珠所在的院子里四处巡逻。 因为是公主与别国大王入住,驿馆的院子自是开放了最高级别的,但同皇宫相比,仍是有着天壤之别。 阿玉几乎只用一柱香的时间,便可在掌珠所在的院子四处溜达一圈。 初冬的晚上很冷,阿玉呵着气,在院子里快速地走动,让全身迅速地暖和起来。 猛然间,她听到细微的响动,“谁?”阿玉压低声音。 别馆里院子小,她怕惊动到里面的掌珠公主,将剑横在胸前,朝着声音来源处蹑手蹑脚走过去。 四处无人,只有离院门不远处,一小截明显被人踩断的枯枝躺在那,暗示着曾有人试图接近过这院子。 阿玉仔细观察了一下枯枝断裂处的纹路,大约判断是从哪个方向踩中,而后站起身,朝那个方向望了望。 最有可能的是西烈墨所在的中间的院子,以及右边的西羌迎亲团所在的院子,但也不能排除是左边黎国送嫁官员中人,故意绕到右边来混淆视听。 阿玉想了想,沿着右边那条路,猫着腰,一路仔细地寻过去,果不其然,一支不甚起眼的简易珠钗掉在一边的石缝中间。 色泽与石块近似,若不是阿玉看得仔细,真是会遗漏掉。 珠钗样式简单朴素,手工粗糙,阿玉虽对女子之物研究不多,也能看出不是黎国之物。 阿玉将珠钗捏在手中想了一阵,唤来另一人巡逻,她则来到了掌珠房门前。 “公主,睡下了吗?” 掌珠正因明日要见西烈墨,并与之一起接受两国随行官员请安一事而心中郁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到阿玉的声音,坐起身道:“阿玉,进来吧!” 因着昨晚西烈墨溜进她房内之事,原本不喜欢室内有宫人侍候的掌珠,安排大宫女如月睡在了榻下陪着自己。 自家公主睡不着,如月再疲惫也不敢睡着,听到公主唤阿玉进来,如月忙起身掌了灯。 阿玉推开门行了礼后,将手中珠钗递给掌珠,“公主请看!” 珠钗很一般,自然入不了掌珠的眼,她随意瞟了一眼,比较好奇的是,阿玉为何半夜拿支这么普通的珠钗求见她,“阿玉,有话直说!” “公主,属下刚刚在巡逻时,听到院门口有响动,走近却无人,后来一路寻找,发现了这支珠钗。” 阿玉的脸上是一贯的无甚表情,“看款式看手工,不似我黎国之物。这驿站里只住了黎国和西羌两国之人,不是黎国物,便是西羌物!” 掌珠道:“你的意思是说,有西羌的人靠近了院门口,惊动了你之后,又离去了。惊慌之下,遗落了这支珠钗?” “是的,公主!”阿玉道:“这珠钗看起来颇为廉价,应为西羌下女之物。” “西羌下女?”这西羌对她好奇的人,相信大有人在,但如此迫不急待想要知道她一切的,怕只有西烈墨宫中的那些美人儿了。 掌珠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对阿玉吩咐道:“只要那些人不太过份,由得她们折腾吧!” “是!公主!”阿玉恭敬应道,而后退了出来。 “公主,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如月熄了油灯,轻声道:“早些就寝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吃不消?她倒是想吃不消! 吃不消,吃不消…刚躺下的掌珠又猛地坐起身,黑暗中她的双眸像夜明珠一样发着光,连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奇特: “如月,你明早去告诉西羌大王,说本公主久居深宫,如此寒冬天气下长途跋涉,身体有些吃不消,有染上风寒的征兆。 大王他天之骄子,若不小心传染于他,这等罪过本公主担当不起,因而本公主就不前去与大王一起,接受两国官员的请安了。” “公主…”如月有些不解,公主明明好好的,为何要装病? 掌珠却已躺下不再言语,黑暗中嘴角翘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礼仪没说不让人生病吧?本公主病了,不去谁也无法指责吧? 掌珠呵呵两声,解决了心中烦恼事后,面带微笑睡了过去。 因在病中,掌珠理所当然早上晚起了些,并由如月伺候着,在床上用了早膳。 那边西烈墨和两国官员用完早膳后,正等着掌珠前去,一起接受请安。 差不多到时辰时,西烈墨面带笑容看着入口处,等着那个骄傲的小人儿,踏进来的一瞬。 进来的却是如月。 当她踏进去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均望向了她,眼中的恭敬变成了疑惑。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如月腿一软,不由跪在了地上,“大王,公主从未曾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因而这两日来身子有些吃不消。 公主道大王龙体贵重,怕传染给大王,这几日便不同大王一起受礼了,各位大人们也不必前去请安。” 公主病了?黎国官员一阵小声议论。 “可曾请御医看过?御医如何说?”西烈墨眉头微皱,语气带着担忧。 “还…未曾,公主担心大王久等,先派了奴婢过来禀告大王。”如月低着头,抬都不敢抬。 西烈墨双眸从她匍匐着的、略微有些颤抖的身子上一扫而过,心中已是了然。 “既然今日公主身体抱恙,那各位就先行散去。”他一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刘御医,立马去替公主诊脉,务必让她尽快康复!” “是!”来自黎国太医院的刘御医恭声应道。 西烈墨说完后站起身,“本王身为公主未来的夫君,未婚妻身子不适,本王也该前往探视一番才是!” 如月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大…大王…” “如月是吗?”西烈墨俯身温和问道。 “是。”如月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西烈墨站直身,声音突然上扬,带着几分冷厉,“还不速速起身带路?” 可怜的宫女如月颤颤微微从地上爬起来,在西烈墨若有似无的帝王威压下,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掌珠正等着如月回来后,伺候她起身穿衣,忽听到如月声音响起:“大王,刘御医,请稍待片刻,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然后是男子性感低沉的声音:“进去吧。” 他怎么会来这?掌珠心里一紧,看到如月进来正要张嘴询问,却见她伸出手作了个嘘的动作。 “公主,好些了吧?”如月边问边使眼色。 “休息了一会好了许多了。”掌珠配合地咳嗽两声,“如月,刚好像听到你与人交谈的声音,可是有谁来了?” “公主,是大王和刘御医。”如月面上露出不得已的神情,声音却温柔,“大王听说公主您身子不适,特意让刘御医来给您瞧瞧,他心里担忧您,便想来亲自探望。” 掌珠瞪了她一眼,用虚弱的语气道:“本公主已经好很多,不用麻烦大王和刘御医了。 如月,你去告诉大王,本公主多谢他的厚爱,不过前往西羌路途遥远,唯恐误了时辰,还是尽快启程吧!” “本王现在才知晓,原来公主这么迫切地想尽快嫁到西羌!”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 门忽地被推开,门口的刘御医头垂着,双眼老老实实地盯着地面,连余光也不敢往里面瞟。 西烈墨在掌珠和如月震惊的眼神中,大踏步走了进来。 “你?”掌珠看着走向她床边的高大男子,惊得一下子忘了发怒。 一双手轻触上了她的额头,西烈墨含笑的眸中带着些许宠溺,温柔道:“公主,生病了就该让御医看看,莫讳疾就医。 去我西羌之事不急于一时,何况就算误了时辰,本王也定会与公主成亲,公主莫忧心。乖乖看病,嗯?” 掌珠嘴微张,楞在当场一时忘了反应。 这什么意思?她不治病是怕误了与他成亲的日子?是她迫不急待地想嫁与他? 西烈墨难得看到掌珠惊愕到反应不过来的神情,眸中笑意更浓,然后提高音量,“刘御医,进来替公主把把脉!” 此时的掌珠已回过神来,她伸出手,用力推开西烈墨停在她额头的手,怒道:“大王,这是本公主的卧房!大王如此不请自来,有失礼数!请出去!” 这个烂摊子,给本公主滚出去!掌珠在心中怒吼。 “公主病了,本王身为公主的未婚夫,担心公主的病情,过来探望一二,任谁也说不出不遵礼数的指责!” 西烈墨并不为她的怒意动怒,反而故意瞟了一眼掌珠因坐起身被子下滑,露出来的完美隆起。 掌珠气息一窒,迅速抓住被子往上一扯,咬牙道:“大王现在见也见了,还请大王速速离去!” 西烈墨长袍一撂,不但不走,反而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一旁的如月惊呼出声。 掌珠本就生气的脸越发红,“大王!” “本王看公主面色发红,似是烫得厉害,怎么也得等御医确诊后再走才能安心!” 西烈墨朝刘御医微一招手,示意他上前来诊脉,“刘御医,麻烦您了。” 出门在外,也顾不了那么多忌讳,何况刘御医也五十出头,做人家祖父的人了。 刘御医的头从房门打开那一刻起,就没有抬起来过,进来的时候亦如此。 他盯着脚下,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直到掌珠如玉般嫩白的手腕,覆着薄纱出现在他眼前。 刘御医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点在那上面。 只片刻便收回手指头,拱手道:“公主身体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虚,寒气入体,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不需要服药吗?”西烈墨问道。 “无需。”刘御医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尽量不吃。而且公主身体底子好,只需好好休息,便可痊愈。” “有劳刘御医了,下去吧。”西烈墨挥手。 “是。”刘御医低着头,向后退了几步后,才转身离开了掌珠的房间。 宫中的御医最会说话,刘御医也不例外,一番话说下来好似有病,又好似没病,总之无需服药多休息就是了。 “大王,刘御医刚刚也说了,本公主无碍,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可。”掌珠躺在床上,双眸半阖,“好好休息”几个字故意咬得重重的。 西烈墨轻笑一声,带着纵容,“公主好好休息,本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今日就在这驿站待多一天,明早再出发。” 待他离开后,掌珠气得将床上的枕头用力往地上一摔,吼道:“将这些被褥全换了!房间里重新打扫一遍!还有,本公主要沐浴!” 掌珠使劲揉着额头被西烈墨碰触过的地方,咬牙切齿。 待全部更换打扫完毕后,掌珠心中怒气不但未散,反而越来越烈。 那个烂摊子临走前的言外之意,是说晚一些还要来看她? 但她是真的不想见她,那她该怎么样阻止他不来看她呢? 正文 番外十、掌珠与西烈墨(二) 用礼仪?她现在是生病的状态,作为他的未婚妻,他来看她确实无可指摘,说不定那些不知情的,还会被他装出来的痴情感动。 掌珠突然间对自己装病的馊主意后悔起来。真是的,装什么病?白给那个烂摊子进她房间的机会!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郁闷得不行。 “公主,快到午膳时分了,您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准备。”门外如月的声音响起。 掌珠眉一皱,她现在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她现在吃什么都吃不下去! 然后看着门外晃动的如月的身影,突然灵光一闪,“如月,进来!” …… 午膳后,西烈墨按时而至,阿从只在外面同个小宫女说了一声,掌珠公主的房门便打开了。 如月站在门口,弯腰行礼,恭敬道:“大王,里面请!” 这什么情况?不只阿从有点弄不清楚状况,西烈墨也有些糊涂了。 按他早上离去时的情形,掌珠说什么也应该会过多刁难才是,怎么摆出如此欢迎的阵势? 不过阿从只疑惑一阵后,便转为了理所当然。 看来这公主也识趣得很嘛,知道她的将来在自家主子身上,摆了两天谱后,便露出了后宫女子讨好奉承的姿态。 早就该如此了!阿从站在门外,头微扬,翘起了尾巴。 西烈墨走进去后,却见一道比他人还高的屏风拦在了掌珠床前。 “大王,”掌珠的声音娇柔,“御医说本公主身子不适是因为偶感风寒,想来不能吹风,故而用屏风挡住,请大王勿见怪。” 然后提高音量,对着如月道:“如月,还不准备椅子给大王?” “公主,大王,椅子太重,如月一人搬不动,已唤人去搬了。”如月的声音带着惊慌,“请大王稍等片刻!” “大王,实在对不住了,这屋子太小,放多一张椅子本公主觉得压抑得慌,故而先前让人搬走了。”掌珠抱歉道:“还请大王见谅!” “公主言重了!公主身子不适,自该多多休息,倒是本王打扰了。”西烈墨微笑拱手道:“如今确认公主无恙,本王便放心了,公主继续休息,本王晚上再来看望公主。” “那大王慢走!请恕本公主无法相送之罪!”屏风后,床上的掌珠帽帷下的面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如月,代本公主送送大王!” “是,公主!” 西烈墨含着笑离开了掌珠的房间。 这丫头,鬼点子真多! 估且让她一让吧!万一真把她惹急了,哭鼻子可不好了! 如月送西烈墨离开院子后,快速回到了掌珠房间,悄声道:“公主,大王已经走远了!” 掌珠揭掉头上的帽帷,让人推开床前的屏风,从床上一跃而起。 闷死她了! 她深吸几口气,同上还带着得意,也不计较西烈墨曾在这房间待过一阵的事情了。 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她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西烈墨,掌珠的心情如同飞上云端般舒畅。 只要不见他的面,也不让他见她的面,偶尔交谈几句,她就大度得不同他一般见识了。 第二日早上,请安的时间到了。 掌珠准时去了大厅。 看到她,西烈墨向来含笑且戏谑的面容,难得的出现了瞬间的惊愕。 掌珠带着长至脚跟的黑色帽帷,整个人完全被罩在其中,密不透风,像个移动的黑影,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西烈墨面前,略一屈膝行礼,声音清柔:“见过大王!” “不必…多礼!”西烈墨回过神来,呵呵一笑,眸中宠溺之色更甚。 他嘴角含笑,心中暗道:小丫头有长进! 惊愕的自不是只有西烈墨一人,还有两国的官员。 掌珠坐下后,主动说明此番穿着的用意:“按照西羌礼仪,本公主作为西羌未来的王后,理应与大王一起接受众位大人的请安。 不过本公主现在始终还是黎国的长公主,并不是真正的西羌王后,黎国有些体统还是不能失! 在综合两国习俗和礼仪后,本公主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在黎国境内,本公主便遮挡住容颜,与大王一起接受众位的请安。 余大人,不知您认为这等礼仪可好?” 礼部余大人站了出来,带着几分激动:“甚好!甚好!公主万金之躯,怎可轻易让旁人瞧了去?先前是下官考虑不周!公主此举想得周全!下官佩服!” “如此以后就按此行事了!”黑色帽帷下的掌珠露出笑容,声音愈发清柔,“大王,不知您意下如何?” 西烈墨微笑道:“本王自是以公主意见为先!” 虽然见不到掌珠的容貌,他心中也觉得有些可惜。 但他不是一个性急的人,十几年都等了,何况区区两个月? 而且虽见不到她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坐在他的身边,勉强也够了。 西烈墨的理智如此告诉他,但他炙热强烈的情感,却是恨不得立马能和掌珠飞到西羌,举行婚礼,然后…洞房花烛! 想到曾被他搂在怀中的柔软身子,被他唇舌缠绕的嫣红香唇和小舌,西烈墨全身都热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掌珠,自是不知晓此时西烈墨心中所思所想,她坐得笔直,即使看不到身形,仍能感受到她微昂的脖颈所展示出的骄傲。 ——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越靠近凉州,天气越冷。 掌珠从未经历过如此寒冷的日子,以往在京城,一到最冷的日子,宫里早早就燃上了暖炉,整个宫里暖暖的,温暖如春。 如今虽然在轿子里放上了好几个手炉,却暖得了手,暖不了脚。 特别是时间一长,整个脚像冰一样,晚上的时候,需要用热水泡好久才能暖过来。 其他的随从或宫人,包括如月,都可以下来走动取暖,唯有掌珠,只能待在轿子里。 “公主,公主,”轿外是如月的声音。 掌珠掀开小窗处的帘幔,“如月,什么事?” “公主,这是大王让人送来的手炉。”如月小声道。 掌珠眉微皱,“你留着自己用吧!” “公主,”如月犹豫道:“这个手炉很是别致,公主要不要先看看再决定?” 如月说完,双手捧着手炉举到了掌珠的眼前。 掌珠几乎第一眼就看上了。 它的样子十分小巧,比之黎国所制的手炉,小了约三分之一,以她的双手,几乎可以完全覆盖住。 上面镶着一粒粒小巧可爱的红宝石,看起来却十分平滑。 寒风一吹过,有股沁人心鼻的清香飘了进来,掌珠的精神为之一振。 她迟疑片刻,伸手接过了如月手中的手炉。触手极为温润,淡淡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车厢。 掌珠抱了一会后,便舍不得扔开了。 这手炉不光好看,也实用,其他的手炉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没了暖意,这手炉一直到两个时辰后还是暖暖的。 这对深受严寒困扰的掌珠来说,实在是个无法抵挡的诱惑。 掌珠心中挣扎半天后,终于决定将这个香炉留下来自己用。 不过是个手炉而已,本公主用了便用了! —— 入了凉州后,天气越发冷。 今年苍月雪势之大经年少见,凉州的雪虽未如此夸张,也反反复复下了大半个月。 下雪的时候不冷,融雪的时候冷得刺骨。 凉州已有十日未见阳光,雪刚结成冰还未来得及融化,又纷纷扬扬地铺上一层雪花。 只过了半日,轿内的掌珠,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趁着小休的片刻,如月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的脚已冻的快失去失觉,站在雪地上,整个人摇摇晃晃,全靠如月和另一名宫女支撑着。 仅管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掌珠还是觉得那刺骨的冷风,不知从哪里四处往她的身体里钻。 “公主!”清冷磁性的嗓音。 是那个烂摊子! 掌珠双眉颤动,实在有些不想面对他,可他的声音如此近,说明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只得示意如月扶着她转过了身,“见过大王!” “公主不用客气!这一路来让公主受累了,本王心里十分愧疚。”西烈墨的声音醇厚温柔,话语里全是歉意。 掌珠眸微垂,“这点苦,本公主还受得住,劳烦大王挂心了。” “公主久在京城,想来从未感受到严寒天气带来的不便,特别是手脚冷得失去知觉的时候。”西烈墨柔声道: “本王久居严寒之地,倒是有些取暖的法子,公主想不想试试?” 掌珠有些心动。 这近二十天的寒冷日子,实在是让她受够了。 还有最多五日,便会离开黎国到达西羌边境,然后再过多十五日才能到达西羌王宫。 也就是说,她还有二十天甚至远不止二十天的苦难日子要忍受。 掌珠觉得自己的忍耐心已经到达了边缘。 “大王说来听听,本公主愿闻其详。”掌珠心里虽好奇,面上仍装出平静有礼的表情。 西烈墨英俊的面容上,有笑意快速闪过。 不枉他忍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 “这要取暖,非要运动不可,而最快最有效的动运,非骑马莫属了。”他的声音越发轻柔,带着丝丝蛊惑,“公主,可愿意陪本王赛一程?” 作为接受皇宫精英教育长大的掌珠,自然是会骑马的。 她不只会骑,而且骑术还相当不错。 只不过除了皇宫中少数人外,坊间显少有人知道。 掌珠以为西烈墨只是碰巧提及自己的长处,却不知道西烈墨对她的一切爱好特长均了若指掌。 骑还是不骑?掌珠心中天人交战。 她并没有在顾忌礼仪什么,黎国对女子虽不宽容,也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至少像这种当众骑马之事,并不会引起什么非议。 主要的是,她不想跟西烈墨一起骑马。 西烈墨不待她回答,已示意阿从牵了两匹马过来。 一匹高大,一匹娇小,均是全身棕红色,那身皮毛即使在这么严寒的冬日,依然油光水滑,让人看了,就想忍不住上前摸一摸。 特别是那匹娇小的母马,双眼一闪一闪,闪得掌珠的心越发萌动了。 “公主,请吧!”西烈墨跳上那匹高大的骏马,居高临下,狭眸含笑。 大不了骑一阵后,故意落后分开就是了。掌珠心念一动,也抬腿跨上了马,那姿势甚是优美,看得西烈墨越发满意。 “爱妃,起驾!” 爱妃?她还未与他成婚呢?怎么能用如此称呼? 掌珠扭头怒瞪着西烈墨,却见他浅浅一笑,端的是勾魂慑魄,“公主座下的那匹马,名唤爱妃!” 嗤!掌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然后眸光转向西烈墨的那匹。 “本王本想给这匹马取名叫大王,但又怕有损本王威名,所以后来改了名,唤摄政王!” 西烈墨双眼笑意盎然,“这摄政王与爱妃是一对马夫妇,很是恩爱!” 切!掌珠扭回脸,不再理他,双腿一用力,身下的爱妃立马跑了起来。 “驾!”西烈墨腿一夹,摄政王便向着他的爱妃的方向跑了过去。 掌珠的骑术在黎国女子中算是不错的,但在以马为生的西羌,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西烈墨面前,完全不值一哂。 她试图甩开西烈墨,然而那个讨厌的家伙,总是不紧不慢的跟她隔个半个马身,或是与她并驾齐驱。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亦慢。 跑了小半个时辰后,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越发地灵活。 因为甩不开西烈墨,掌珠心中火起,愤怒之下,大力一夹马身,身下的爱妃加了速,向前快速冲去。 不一会,身后似乎没有了马蹄声。 掌珠心中得意,便想扯住缰绳放缓速度,但爱妃不知为何,竟然不受控制地一直向前冲。 西烈墨原本并不是追不上掌珠,而是担心惹得她太过生气,所以故意让她一程,让她高兴一会。 因而很快地,便渐渐追上了掌珠,并发现了她的异常。 “公主!”眼见前面不远处山势陡然向下,若收不住,随时可能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一路滚到未知的山脚下,那里是悬崖还是峭壁,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异常危险。 西烈墨的面色剧变,他大声吼道:“公主!快停下!” 掌珠何尝不想停下,然而身下的爱妃根本控制不住,无论她怎样的使力。 她的眼角也看到了前面的山势,本就有些出汗的后背,真的是出了一身冷汗。 “把手给我!”不知何时,西烈墨骑着摄政王已到了她身边。 掌珠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理会他。 对着掌珠,西烈墨第一次动怒了。 他急剧地深吸两口气,面色异常难看。 然后双手慢慢放开手中的缰绳,整个人慢慢直起身,最后瞅准机会,双腿一用力,跳到了爱妃的身上,掌珠的后面。 掌珠感觉到有条强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自己的腰身,下意识就想甩开,狂风中西烈墨的声音冰冷高亢,几乎是用尽身的力气暴吼道:“不想死就别动!” 那掩饰不住的滔天怒气,让掌珠楞住了。 就在她分神的一刹那,爱妃被用力拉扯,两条前马腿蹬到半空中,掌珠只觉得整人个向后滑,然后撞到了僵硬的物体上。 身下是一声闷哼,掌珠意识到两人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在她身后的西烈墨做了她的肉垫。 她慌忙想起身,然而刚移开,腿一软,又跌坐在了雪地上。 因为有雪垫着,西烈墨倒也没受多重的伤,只是刚落地一刹那,前后夹击有些痛而已。 “大王,您没事吧?”掌珠迟疑问道。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救了她一命,见他躺在雪地上只喘气,却一动不动,掌珠觉得自己需要出声问候一声。 西烈墨喘着粗气,与其说他是痛得喘气,不如说他是在后怕,在震怒! 在此之前,掌珠不愿与他见面,不愿与他过多接触,他以为黎国女子大都如此,掌珠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他先前曾两次轻薄于她,在未成亲前,她疏远他,从礼仪上来说,无任何的不妥! 只是,他未曾料到,在生死关头,掌珠居然都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他相信掌珠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如果她不愿意将手递给他,不愿意将她的生命托付于他,一定是因为她对他这个未婚夫没有丝毫的信任与好感! 这样看来,先前他对她的纵容,并未换来她对他的放心! 但他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将来的夫君,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 无论如何,她也得必须适应他才行! 西烈墨闭着眼,心中下了决定。 掌珠见他不出声,正犹豫要不要再问问时,西烈墨从雪地上攸地坐起,吓了她一跳。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掌珠身旁,趁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弯腰将她从雪地上抱了起来。 掌珠一楞之下,立马大力挣扎,“放开我!” “公主!”西烈墨的声音依然十分有磁性,只是以往的玩味变成了清冷,“你是本王的未婚妻,迟早得适应本王的靠近!” 掌珠欲张口,却听他继续道:“公主是想说现在还未成亲,还得遵守礼仪是吧?” 西烈墨冷哼一声,“本王最不耐遵守这些繁文缛节!先前因为公主的缘故,且在黎国境内,本王因为尊重公主,也愿意尊重黎国的礼数。 但现在,已快至我西羌,本王决定,以后一切按本王意愿行事!”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掌珠咬住唇,双眼直直看向他,“大王所言何意?” 西烈墨将掌珠放到摄政王背上,对着掌珠邪魅一挑嘴角,“迟些公主自会知晓了。” 说完跳上摄政王,坐在了掌珠背后。 掌珠自是不愿与他共乘一骑,她挣扎着要跳下马背。 西烈墨一手搂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公主,今年元宵在黎国皇宫内发生的事,不知公主还记得吗? 本王倒是怀念得紧,若公主再乱动,本王不介意事件重演!” “你威胁我?”他的唇几乎快要贴着她的耳珠子,掌珠不敢动,只能咬牙怒吼。 “公主严重了,你与本王身为未婚夫妇,无人之处耳鬓厮磨一番,这才是人之常情!”西烈墨的声音充满了期待,“公主,本王可是真心期待得很!” “你敢!”她堂堂黎国长公主,岂能随意被人威胁?掌珠沉下脸,即使看不到正面,身为皇族的威仪亦令周遭空气一凛。 若是对别人,也许就震慑住了。可同样身为皇族,身份高贵过掌珠的西烈墨,怎会被吓到? 他轻笑两声,带着蛊惑,“公主要不试试?看本王敢不敢亲你?” 掌珠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却不敢真如他所言,试上一试。 刚刚骑马离大队伍实在太远了,此时别说西烈墨只是威胁她要亲她,就算对她做了更过份的事,她又能怎样? 她已是他的未婚妻,而且马上就要成婚。 如他所言,这种牵手拥抱,甚至亲吻的事情,虽有失体统,却也算不得大事! 就算在黎国,虽然礼仪上说是不允许婚前见面,但从小宫女听来的故事里,两个真心相爱的有情人,哪能忍受三个月不见面? 还不是经常偷偷私下见面,做些有违礼数的事! 掌珠咬咬唇,静静待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了。 不知是载着两人太重还是怎的,回去的时候,摄政王明显速度慢了很多。 马背上一颠一簸,掌珠的背总是会无意碰到西烈墨的胸膛。 她咬牙暗示自己,后面是一块铁板,腰间也是一块铁板,极力让自己忽视那种不舒适感。 两人这一出去,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久候的众人早就等得心急了。 阿玉和阿从两人,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带了十来人,出去寻找二人。 不一人便遇到了返回来的西烈墨和掌珠。 掌珠一见阿玉,面露惊喜,顾不得公主的威仪,兴奋得挥手大叫:“阿玉!” 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烂摊子了! 西烈墨并未再为难她,待阿玉等人到了跟前后,便将她抱下了马。 掌珠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阿玉,然后迅速地爬上了她的马。 西烈墨眼神暗了暗,“本王还有些事,公主请先去驿馆,晚些本王与公主汇合。” “大王既有事在身,本公主就先告辞了。”掌珠垂着头,说完后看也没看他一眼,骑着马转身离去。 西烈墨眯着眼,盯着马背上远去的动人背影,许久没有动作。 “主子?”阿从疑惑道:“为何不回驿馆?” 西烈墨收回眼光,声音阴冷,“刚刚公主所骑的爱妃出了状况。” 阿从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自家主子身上背后湿了一块,显然是倒在雪地上,沾上了雪花,时间一长,雪花融化成水,湿了衣衫。 若西烈墨不开口说明,阿从定会以为自家主子刚刚与掌珠公主,倒在雪地上那啥啥了。 别人不清楚,亲眼见到西烈墨,在黎国皇宫的元宵夜轻薄掌珠公主的阿从,觉得两人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时光,这么好的机会,自家主子怎会轻易放过? “主子,您没事吧?”阿从担忧道。 “本王没事!”西烈墨沉声道:“爱妃现在不知所踪,随本王速速去查!” “是!” 掌珠回到大队伍后,立马回到了马车上,车帘一放下,面孔即刻严肃起来。 不是因为刚刚西烈墨的举动,而是那匹马爱妃,为何会突然失去控制? 这是在黎国境内,她相信绝不可能是黎国人,因为如若她出了事,必会引起两国争端。 何况马是西羌的,黎国人能偷跑到西羌迎亲团里,在马身上做手脚的可能性为零。 而且,如果这匹马是西烈墨准备给她的,黎国的人在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如何恰好在爱妃身上做手脚? 这一切,均说明让爱妃出事故的,必是西羌人无疑! 西烈墨主动提亲,断无要娶她而害她的道理。 那么最大的甚至于是唯一的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不想她嫁到西羌,要么就是通过加害她,让父皇对西烈墨不满,趁机夺取西羌王位。 前者多数是西烈墨后宫中人,而后者则是朝中权贵或西羌王室中人,更甚者是两两结合。 西烈墨刚刚没有为难她,想来也是清楚这一点,必须尽快找到爱妃,查明原因。 掌珠身为黎国长公主,有着非凡的政治觉悟。 不管她个人对西烈墨是如何地讨厌,她十分清楚且明白,从联姻那一刻起,他们虽是两个人,却早已荣辱与共,无论他或她哪一方出事,对另一方来说,都将是巨大的损失。 严重点来说,两人的性命皆已捆绑在一起,谁出了事,另一方绝无完好活下去的可能! 在两国利益和性命面前,个人感情什么的,完全可以先放在一边,无需理会。 “如月,”掌珠提高音量,“到驿站后,唤宫嬷嬷和阿玉到本公主房内。” 那边西烈墨和阿从十几人,沿着下坡路一路缓慢前行,终于在一隐蔽的凹陷处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爱妃。 也算爱妃命大,在奔路过程中,一脚踏空,左前马蹄陷进去折断,整个马身倒地爬不起来,估计最后是力竭或痛得昏了过去。 摄政王围着爱妃,不断转来转去,悲切嘶鸣,焦躁不已。 西烈墨安抚它许久,才让它慢慢平静下来。 阿从看看天色,道:“主子!天色已晚,先让几人护送您回驿站,属下带着另外几人,抬着马尽快赶回驿站。” 作为母马的爱妃虽没有摄政王高大,但想要弄回驿站,还得几人抬着,慢慢走回去才行。 西烈墨点点头,表情肃穆,浑身散发着冷厉,“明早之前,必须查出爱妃发狂的原因!” “是!” —— 驿馆内。 宫嬷嬷和阿玉行完礼后,恭敬站在一边。 掌珠道:“出门在外,随意些就好,宫嬷嬷,阿玉,坐下说话!” “是!”两人依言坐下了。 “阿玉,先前那只珠钗的主人有再出现过吗?”掌珠问道。 阿玉拱手道:“自那晚被属下发现有人试图靠近公主寝居后,属下加强了巡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未发现有可疑人靠近过。” “公主,今日出去可是发生了何事?”宫嬷嬷问道。 掌珠所着衣衫有破损痕迹,入了驿站后,自是瞒不过宫嬷嬷。如今听她问起许久之前的事,猜想着今日定是有事发生。 掌珠点点头,将爱妃突然间不受控制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将自己的分析也告诉了宫嬷嬷和阿玉。 宫嬷嬷抚着胸口,似是受到了惊吓。 黎国的皇室因为第一任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时至今日,基本未曾出现过这种试图动摇国君的事,后宫之中虽宫斗不断,然而如此明晃晃的刺杀一国之母的情形,也鲜有发生。 西羌居然如此危险? 宫嬷嬷始终是个有见识的嬷嬷,一惊之下,很快就恢复了如常,“公主,老奴建议此事需报与西羌大王知!” 掌珠道:“大王心中想必已经知晓了。本公主随阿玉返回的时候,大王带着西羌的人侍从,去寻找爱妃了。” “那公主需不需要同大王谈一谈?”宫嬷嬷道。 掌珠道:“怕是有些不妥!此事若只牵扯大王后宫中人还好说,若牵扯到西羌王室或权贵,本公主却不好干涉太多! 当日本公主答应与西羌联姻时,曾与大王约法三章:绝不干涉西羌朝堂之事! 更何况,本公主与他还未举行婚礼,还不曾是西羌真正的王后。现在这一刻,本公主仍是黎国的长公主,而不是西羌的王后。 倘若当面挑明此事,便是逼得大王必须给本公主给黎国一个交待!万一牵扯太多,恐会过于为难! 所以本公主的想法是,这一次的事件,大家心照不宣即可!该如何处理,由大王自行决断!” 阿玉道:“属下谨遵公主意愿!黎国所有的马车、马匹等,属下会派人重新仔细检查一遍;巡逻方面,也会再加强,严禁任何外人靠近公主百米内。” “公主想得深远!”宫嬷嬷亦赞同点头,“公主目前所使用的一切物件,老奴安排人手重新检查;随嫁物品去到西羌后,在入库之前,必会严格检查!” “好!辛苦两位了!” 第二日凌晨,西烈墨刚起,熬了一夜的阿从走了进来。 “主子,属下找到爱妃发狂的原因了!”阿从的面上带着难掩的兴奋。 西烈墨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说!” “是一根淬了毒药的针。针很短,装在马鞍上。公主上马时,因为压力的关系,针已入了爱妃的马背。 针没入马背不深,且爱妃是一匹训练有素的母马,只是些许的不舒服,并没有让它有过多异样的举动。 但针上的毒药,随着跑动,慢慢漫延到爱妃的全身,最终导致爱妃的发狂。”阿从道: “针的颜色与爱妃马毛颜色十分接近,昨晚属下数十人一一检查都找不到原因,后来有位对马匹有些经验的士兵,闭着眼在爱妃身上一寸寸慢慢摸索,才发现了那根针。 经太医确认,针上淬了令人发狂的烈性毒药!倘若是人中了,定会发狂致死,马中了,不死也要去掉半条马命,相当霸道!” “马是谁负责?马鞍是谁负责?”西烈墨的声音越发冷厉。 “负责喂马的马奴,属下一一盘查过,未曾发现异常。”阿从道:“从马匹的训练、挑选、入宫、随着送嫁团到黎国,这中间经过太多的人,谁都有机会动手脚! 而且那根针非常短,藏在马鞍内,若非十二分的用心,很难看出问题! 请主子恕罪,属下暂时未曾发现任何的线索!另请主子多给些时日,到了西羌后,属下定会揪出下手之人!” 西烈墨沉思片刻,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不用了!这件事本王会另派人去查!你去将所有从西羌带出来的物品,安排人全部重新检查一遍,绝不可留下半点祸端!” “是!”阿从领命而去。 “连绝!”随着西烈墨的淡淡呼唤,一名身形高大五官硬朗的男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绝奴在!”连绝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也带着硬朗的气质。 “刚刚阿从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本王就不多说,这件事交给你负责!”西烈墨对他自称绝奴之事,已懒得再纠正,但有些事,关乎到他的面子,还是必须要提醒: “连绝,本王不阻止你去见她,但,上次之事绝不可再发生!你脱离奴藉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有些事希望你克制一下!这对你对她都好!” “是!”连绝淡漠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应了声是后,很快隐身到内室,而后消失不见了。 —— 五日后,掌珠离开了黎国天水边境,在傍晚时分,到达了西羌国的第一家驿站。 西羌的建筑比起黎国,明显粗糙落后许多,却另有一种古朴大气的美。 掌珠无心欣赏这些。 此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酸楚。 当真正入住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心里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以后,她不再是黎国人,而是西羌人了。 她从小长大的皇宫,疼爱她的父皇、母后、皇兄,从此皆与她成了陌路。 未来的她,需要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依靠自己,艰难地生存下去。 沉浸在悲伤中的掌珠,面对着西烈墨命人特意烹制的西羌食物时,毫无食欲。 “公主,多少吃些吧。”宫嬷嬷劝道:“不光是为了不辜负大王的心意,也要为您的身子着想。 这到达西羌王宫还需十来日,七日后便要举行婚礼,时间仓促,您这身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掌珠叹口气,点点头。 “公主,请稍等。”如月将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出来,放在一边,然后从她房间里,将半路捡来的一只,名为小花的黑拍相间的猫抱了过来。 小花是在爱妃发狂的第二天捡到的,原本如月是想着玩玩之后便放了它,后来被宫嬷嬷看到,便将它留了下来,担当试毒的重任。 如月多少有些不忍,但想到若是要小花不试,只能找人来试,好像更残忍,便默默接受了。 小花一点也不挑食,如月将食物端到地上后,它便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别看它体型不大,食量倒是不错,很快一盘菜便见了底。 吃完后喵喵叫,好似还未吃饱。 宫嬷嬷见小花吃完后,依然生龙活虎,便夹了几筷子菜到掌珠面前的碟子里:“公主,多少吃点吧!” 被小花这么一打岔,掌珠的心情好了些。 她心知现在并没有任性的机会了,便举起筷子,老老实实地吃起来。 西羌的膳食口味有些重,掌珠略有些不习惯,但想到以后都要吃这样的膳食,迟早要习惯,便皱着眉,一言不发地咽了下去。 半夜的时候,掌珠突然间上吐下泻,吓坏了宫嬷嬷和如月。 正文 番外十一、掌珠与西烈墨(三) 如月连忙将刘御医请来,替掌珠把脉。 不同于上次的战战兢兢,刘御医此次淡定了不少。 他仔细地把过脉,又看了看掌珠的呕吐物,对着宫嬷嬷二人道:“公主应是进食了不洁的食物,而导致的上吐下泻。不过无甚大碍,下官开副药,吃上一副便好了。” “不洁的食物?”宫嬷嬷和如月对看一眼。 掌珠的饮食自离开黎国皇宫后,一直由宫嬷嬷在负责把关,唯一没有过她手的,只有今晚西烈墨赐下的那一桌西羌膳食。 但明明找小花试过了,为何小花会没事? “刘御医,您说这人吃了会吐的食物,猫吃了会有事吗?”宫嬷嬷小心翼翼问道。 刘御医道:“这个很难说!猫与人的体质不同,而且主要是看这食物不洁的程度,同时也因人而异。公主肠胃娇嫩,稍微有点不洁可能也会引起不适。” “谢谢刘御医,老奴明白了!”宫嬷嬷起身相送,“刘御医,今晚之事,还请您暂且守口如瓶!” “嬷嬷客气了,下官晓得。”刘御医连忙回礼,“下官这就去安排人煎药,晚些送过来,公主明早就会痊愈了。” 宫嬷嬷虽为奴才,但久在皇后身边,如今又陪着掌珠远嫁西羌,日后定是掌珠身边第一信任的宫人。 刘御医若想在西羌过上好日子,自是要巴结好她才是,因而隔外客气有礼! “这西羌的人,也实在太过份了!”送走刘御医后,如月忿忿不平,“先前派人偷偷打探公主的消息也就算了,后来在马上做手脚,如今才刚到西羌,就有人将念头打到了膳食上!日后若进了宫,公主这日子可怎么过?” “如今咱们在明处,又在行程中,防不胜防!若进了宫,一切自会不同!”宫嬷嬷面孔现出狠厉,“有老奴在,定不会让人有机会在这些上面做手脚害到公主!” 如月道:“嬷嬷,这次的事情要告诉大王吗?” 宫嬷嬷犹豫道:“这事,最好还是跟公主商量一下。” “公主肯定会说不要告诉大王!”如月撅着嘴。 “你这丫头倒是懂本公主的心思。”听到二人对话的掌珠,有气无力地出声。 如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公主,奴婢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没事,醒了好一会了。”掌珠喘了两口气后道:“如月,扶本公主起来。” “是,公主!”如月应道,然后上前扶着掌珠半坐了起来,并取了个枕头放在她背后。 掌珠咳了两声,声音虚弱,“本公主也不赞同将此事告诉大王!” “公主,为什么?”如月有些不满。 “因为这是在西羌境内,这件事一旦宣扬开来,大王震怒之下,定会拿驿站内的人开刀来向公主赔不是!” 宫嬷嬷道:“公主如今还未与大王成婚,倘若大王因此动了杀念,传扬开来,有损的一定是公主的名声。 因为公主不是中毒,只是食物不洁引起,御医刚刚也说了,这不洁的食物是否引起不适的症状,因人体质而异。 传了出去,只会说公主身娇肉贵,用不惯西羌的膳食而致,若因此有人丧命,西羌国内定会指责公主的不是。” 如月张大嘴,想了想,觉得宫嬷嬷所言甚有道理。 可若就这样放过,她实在心有不甘。 掌珠点点头,“宫嬷嬷所言甚是,但本公主也不能任人牵着鼻子走!今晚之事,咱们不需要如实地禀告大王,但可适当地让他知晓: 本公主因为身体的关系,暂时用不惯西羌膳食,希望他能允许本公主如同在黎国时一样,自备膳食,而后再逐步适应西羌的膳食! 这点要求,本公主觉得,大王应该会答应!” 宫嬷嬷喜道:“如此甚好,有老奴亲自把关,定不会让不洁的食物进入公主口中!” 那言语中带上了淡淡的自责,掌珠微笑道:“这一次的事,与嬷嬷无关,你们已经很小心了。而且对方明显只是想挑点事,并不是想加害本公主,所以才让对方钻了空子。” “那公主,这一次的幕后之人,与前两次的是同一批人吗?”如月问道。 掌珠道:“与爱妃发狂之事的幕后之人,肯定不是同一批人,但与第一次暗中窥视的人是不是同一批,这个不好说!” 如月总结道:“就是说,有人想害公主,挑起两国纷争,坐收渔翁之利;又有人想让公主失去西羌民心,继而失去大王信任与宠爱?” “如月有进步,理解得不错!”宫嬷嬷笑着道。 “那咱们应该怎么应对?”如月又问。 “前者,绝不姑息;后者,小惩大戒!”掌珠声音虽淡,却是不容置疑。 “是,公主!”宫嬷嬷和如月恭敬应道。 第二日早上,得知掌珠因用了西羌膳食而引起身子不适的西烈墨,亲自来到了掌珠的房间。 这一次,掌珠没有摆上屏风,或是戴上帽帷。 一来这里已是西羌,按原来的约定,到了西羌后,一切按西羌的风俗来。 二来,掌珠本就想让西烈墨瞧瞧自己面色,好让他答应由她自己的人准备膳食的事。 她半躺在床上,柔顺黑发间苍白的面容,即刻引起了西烈墨的心痛。 “公主,今儿可好些了?”西烈墨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好似怕惊扰到她一样。 “大王,掌珠无碍,只是略有不适,已好了许多,让大王挂心了。”因为有求于他,掌珠的声音也很轻柔。 西烈墨难得见到对着他如此温驯的掌珠,上前两步,径自坐到了床边。 他一手探上掌珠额头,手下温度正常,略略放下了心,“可让御医瞧过?” “看过了,御医说西羌膳食口味偏重,本公主只是一时有些不能适应,或许食用多些日子,慢慢习惯就好了。” 掌珠眸微垂,忍着将西烈墨的手从自己额头上移开的冲动。 一次已让他心痛不已,哪能让她日日如此? 西烈墨温柔的声音里有些自责,“先前是本王想得不周,操之过急了!这样吧,以后的膳食还是由公主带来的人自行准备,至于西羌的膳食,公主慢慢适应就可,千万顾着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他主动提出膳食自行准备的事,让掌珠心中倒是有些意外。 她咬着下唇,轻声道:“掌珠知道了,谢谢大王!” 如此乖巧柔弱的掌珠,愈发让西烈墨舍不得离开,他不自禁地抓住掌珠放在外面的手,声音迷离,“阿姝!” “大王!”掌珠大惊,此时却不敢大力挣扎。 西烈墨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感觉整个人都酥了,嘴里轻唤着“阿姝”,身子却向着掌珠俯了下去。 这个烂摊子,是想要趁她病着,轻薄于她吗? “大王,掌珠身子不适,想休息了。”掌珠瞪着他越来越近的脸,眼里有着委屈和愤怒。 西烈墨的双眼又黑又沉,像无底的深渊。 他静静盯着掌珠的眼,似要将她吸入那深渊一般。 挨得如此近,能闻到身上男子的气息,掌珠的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突然,西烈墨冲着她展颜一笑,那一刹,好似千树万树梨花被风一吹,洁白花瓣漫天飞舞,那唯美景象,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 掌珠亦不由屏住呼吸。 她自知自己容貌过人,能超越她容貌的人绝无仅有,因而无论男女,对他们的外貌关注较少。 但她此时不得不承认,这个西烈墨,单从皮相而言,确实世间少见。 此时此刻,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她眼里的专注落入西烈墨眼中,让他唇边笑容更浓,磁性的嗓间夹杂着魅惑,“公主,好好休息,本王,就不打扰了!” 直到西烈墨离开许久,掌珠胸腔里的气才慢慢吐了出来。 如月小心翼翼靠近,怯怯道:“公主。” 掌珠瞪了她一眼,刚刚需要的时候不出现,不知跑哪去了,现在出现有何用? 如月也很委屈,她站在门口相迎,本来想带着西烈墨进来,却被门口的阿从给拉住了。 她又不敢叫,只能乖乖站在门外。 掌珠瞪了眼如月后,觉得日后自己屋内,不能再向以前一样,只有如月一人贴身侍候了。 就算不贴身伺候,多个人在屋内,哪怕西烈墨再来,也好让他有些顾忌。 一想到他,就想到刚刚与他对视的瞬间,还有被他握住的右手,火一般的炙热。 掌珠忍不住在被褥上蹭了蹭,“如月,打盆水来。” “是!公主!”见公主没有继续责怪她,如月的心情也欢快了起来,飞快地奔出去打水了。 每日的膳食自行准备后,在宫嬷嬷地严厉督促下,再也没出过任何的差错。 然而不管是阿玉,还是如月,以及新调入掌珠房内的如安,都不敢掉以轻心。 与此同时,西烈墨也加派了人手。 一入西羌境内,西烈墨便派人通知连家军,派了五千精兵前为护送。 直到入住到王宫附近的别馆,还派了一千精兵驻守在外面,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别馆里的摆设倒跟黎国有些相似,听这里守门的人说,是年初的时候进行过修葺,大王亲自监工的。 而且听说不只别馆里的建筑修葺过,王宫内王后所在的太和宫也是重新修葺过的。 因着这件事,如月立马向西烈墨那边倒戈了。 “公主,大王待您可真好!”如月满脸羡慕。 掌珠懒得理她,“如月,那些西羌贵族送来的贺礼单子整理好了没?” “还没,公主!”如月羞怯地低下头。 掌珠看她一眼,并不说话,意思却不言而喻:有时间来这里发表感慨,还不如快点去干活。 “公主公主,奴婢并没有偷懒!”如月慌忙解释,并从袖笼中抽出一张帖子,“公主,这是大王后宫里的三王妃送来的拜帖,想三日后来拜见公主您!” 掌珠皱皱眉,“先放下,你去忙吧!” “是,公主。” 晚些的时候,掌珠将此事告诉了宫嬷嬷。 宫嬷嬷道:“大王后宫中的四大王妃之一的三王妃,是西羌三大贵族之一贺兰家的女儿,贺兰倾城。 大王的曾祖母便出自贺兰家,两人勉强可算得上是表兄妹。 此次派人送来拜帖,是大王后宫中,第一位向公主发出拜帖的人,而其身后的势力又不容小觑,公主须得慎重处理才行!” 掌珠道:“本公主唤嬷嬷前来,便是想听听嬷嬷您的意见!” “三王妃虽身份高贵,但公主待嫁时间只得七日,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老奴建议找个理由推了三王妃便是!”宫嬷嬷道:“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再来人,公主不见便不好了!” “本公主也是此意!”掌珠点点头:“嬷嬷,若再有人送来拜帖,一率回绝,理由是:一是准备婚礼,时间紧迫,二是未举办婚礼前,身份未明,担不得各位的拜访。” “老奴知道了。” —— 收到回绝帖的三王妃贺兰倾城,此时正身着薄纱,倚在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怀中。 西羌人身形高大,女子也不例外,贺兰倾城五官生得明艳大气,身材凹凸有致,薄纱下雪白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交叠在一起。 “王爷,那个小美人,回绝了呢!”她的声音带着轻蔑,“原本还想着告诉她一些关于大王的爱好,好让她尽快获得宠爱,如今看来,咱们的好意,别人并不领情!” 那男子吃吃一笑,伸手在她浑—圆处重重捏了一把,“小心肝,你这是吃醋了吧?你的大王,连碰都不碰你一下,却亲自偷偷跑到黎国去将那小美人迎了回来,你这是心里不舒服了吧?要不本王再让你舒服舒服?” 话到最后,声音里的欲—望已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那双手也不安份,顺着贺兰倾城姣好的身形一路向下,熟悉地撩拨着她。 贺兰倾城的气息乱了几分,她抓住那只手,喘着气,也不知是想他进,还是想他退。 男子却已停了下来,他将唇附到贺兰倾城的耳边,若有若无地轻触她敏感的耳珠子,“小心肝,不要着急,等那黎国公主进宫后,多的是机会,咱们的计划定会顺利进行!” 贺兰倾城被撩得浑身发软,一个翻身跨坐在了男子身上,一手探向男子隐晦处,声音柔媚似水,“王爷,倾城知道了。倾城定会助王爷您完成大计,不过王爷可不要忘了您对倾城的承诺…” 男子本就有些火起,如今更是欲火难耐,一手搂住贺兰倾城的腰将她反压在床上,夺回了主动权…… 许久后,激烈的叫喊声终于停了下来。 男子一边抚摸着贺兰倾城柔软的身体,一边道:“既然黎国公主以身份未明拒绝见你,那就只好本王出动了。” “听说那黎国公主乃黎国第一的美人,王爷,您可不要被她勾去了魂。”怀中的女子娇嗔道。 “三王妃也是咱西羌数一数二的美人,怎么,三王妃对自己没信心吗?”男子笑得淫荡,“脸蛋嘛,本王不敢说,但这身上销魂处嘛,三王妃绝对胜得过那瘦弱的黎国美人。” 这倒是!贺兰倾城对自己的身材十分有自信,坚挺结实又圆润,在西羌,确实无人能及。 “那王爷见了之后,回来一定要告诉倾城哦,倾城也很好奇那黎国小美人到底生得何等貌美,又是如何勾走了大王的魂?”贺兰倾城娇声提着请求。 男子的手大力在她臀部拍了一下,惹来她一阵娇呼,“王爷,您为什么打倾城?” “你是本王实际上的女人,这样当着本王的面,表露你对大王的爱慕,你说该打不该打?”男子佯装吃醋。 贺兰倾城得意笑了,撒着娇,“好嘛好嘛,是倾城的错,您说,您想怎么惩罚倾城?” 男子淫笑着低声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贺兰倾城娇嗔捶了他一下,“讨厌!”身子却如他所愿地向下滑去。 很快,放肆的男子呻吟声,在这房间里,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 —— 三王妃的拜帖刚刚回绝,大王妃,二王妃的拜帖又来了。 如月气呼呼,“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公主待嫁忙得很,哪有闲功夫理她们?” 如安安慰道:“如月姐,这些人也未必一定要拜见公主的,只是三王妃先发了帖,其他几位王妃就算不想见,也得做做样子才是。” “那为何四王妃没有拜帖?难道她是不将咱们公主放在眼里?”如月更气了。 如安暗中翻个白眼,投拜帖您嫌人家烦,不投拜帖,您怀疑人家没将公主放在眼里? 如月姐,以您这一根筋的想法,到底是如何成为公主的贴身大宫女的? 这一刻的如安,心中突然对自家公主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屋内的宫嬷嬷笑着对掌珠道:“如安这丫头不错,头脑清晰又冷静,公主眼光甚好。” 这言外之意,是说如月就不怎样了。 掌珠微笑道:“如月有如月的好处,日后嬷嬷就知道了。以后这宫中的事,就全靠嬷嬷和如安了!” “老奴定当尽力!”宫嬷嬷表明态度后,从袖中抽出一张拜帖,“公主,宫中各王妃美人您可以不见,但这人,公主恐怕要见见才好!” 掌珠道:“谁?” 宫嬷嬷道:“大王的六王叔,凌王爷西凌云。他是负责此次婚礼的主负责人,又是长辈,不见怕是不好!” “本公主知道了!”掌珠道:“那就按拜帖上的时辰,后日在别馆里,本公主亲自拜见他!” “老奴明白了。”宫嬷嬷又想起一事,“公主,离进宫没几日了,关于宫中一些信息,老奴想着该让如安知道了。” “那唤她进来吧。”掌珠道:“正好本公主也再熟悉熟悉。” “是。” 外头的如安忽然听到里面宫嬷嬷的唤声,以为刚刚和如月的说闹吵着自家主子了,面色发白怯怯走了进去,“拜见公主,宫嬷嬷。” “如安,起来说话。”掌珠温和道。 “是,公主。” “坐吧,”宫嬷嬷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见有些不安的如安,心下了然。 如安以往一直在公主外院,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如今突然被提拔到贴身宫女的地位,有几分惶恐很是正常。 如安依言坐下。 宫嬷嬷开始讲起西羌后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西羌国内有三大三百年以上的古老贵族,以及近二十年来新崛起的将门世家,宫中的四大王妃便出自这四家。 大王妃公孙敏,出身于影响力最大的公孙家,是先王后即大王母后的堂弟长女,即大王外祖家的表妹,在宫中身份最为尊贵,性子略有些骄纵。 二王妃呼延云汐,出身第二贵族呼延家,是先先王后即大王祖母的哥哥的孙女,即大王曾外祖家的表妹,据说性情温柔。 三王妃贺兰倾城,出身第三贵族贺兰家,大王的曾祖母便出自贺兰家,两人勉强可算得上是表兄妹,样貌甚美,性情…爽直。 四王妃连芷若,出身新崛起的将门世家连家,是连大元帅的幼女,据闻身子骨不大好,但聪慧过人,性子淡薄。 西羌王室的历任王后,皆出自三大家族,为了避免一家独大,每一任的大王所立的王后,皆会避开外祖家,而从另两大世家挑选。 但三大家族从未放弃过连续几代王后,皆出自自家族的愿望,因为如此,三位王妃在宫中各不相让,而后在大王没有选出最终的王后前,现在后宫中的事务,是由四王妃连芷若在打理……” —— 西烈墨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此次婚礼上所有物件,全部重新检查,从花轿到酒水,从婚房到宫人,一点不确切之处也不许放过。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四王妃连芷若处。 连芷若为连大元帅幼女,原来的连夫人现在的连老夫人当初怀她的时候,已接近三十,加上当时因着连大元帅纳妾之事,被气得动了胎气差点小产,后来一直慢慢调养才千辛万苦地生下了连芷若。 因而连芷若从小身形就比普通孩子瘦小,体质也差,精心养了十几年后才慢慢好转。 因为长年生病的原因,连芷若十分削瘦,再加上西羌人骨架高大,若按纪子期的眼光,放在现代,绝对是一超模。 但在古代,这样瘦弱久病的样子,让人觉得很难养育出健康的下一代,因而不管连家如何受帝宠,连芷若的亲事却一直不顺畅。 而后某日西烈墨去了一趟连家,与连芷若见面密谈一番后,过了两个月,连芷若进了宫,成了西烈墨的四王妃,同时在王后未确定前,代为管理整个后宫。 西羌王室也好,贵族也好,并不完全注意嫡长,而是以能力为先。 因而仅管连芷若在所有人眼中,是最受西烈墨喜爱和信任的,其他三位王妃反而并没有过于针对她。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以连芷若的身体,听说很难孕育健康的下一代。 即使生出的下一代健康,也难保有隐性的疾病遗传到下下代,这对王室来说,这种未知的风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赌的。 没有了下一代对于王位的竞争,其余三位王妃也不愿过多得罪于她,所以整个西羌后宫,在掌珠未来之前,表面上相安无事。 只是所有的劲都使在了暗处。 “见过大王!”连芷若躬身行礼,表情平静,丝毫没有许久未见的欢欣。 “不必多礼!”西烈墨微微一挥手,“都下去吧。” “是!”伺候的宫人一一告退。 西烈墨坐到太师椅中,点头示意连芷若坐下,“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连芷若淡淡道:“谢大王关心,芷若身子一向如此,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医说过,若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身体状况,将来诞下的孩儿,身子定会无恙。” “芷若知晓。” 寒暄一阵后,西烈墨进入了正题,“连绝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谈到那个硬朗的男子,连芷若的表情起了变化,平静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温柔,“大王回宫前一日他来过。” “查到了什么?” “爱妃被大王选为送给公主的礼物之后,经过了三个月左右的训练,负责的人是贺兰家族的人,而且也只有贺兰家族的人,有机会接近它。”连芷若道:“贺兰家族的人,这几个月以来,与凌王府接触有些频繁。” 西烈墨听后闭上双眼,表情肃穆,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本王知道了。” 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去前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公主进宫后,你帮她尽快控制住后宫。” “大王,”连芷若嘴角勾起,却并无笑意,“芷若自会将一切交于公主,至于公主能否凭自己的本事,控制住这后宫,那就全靠公主自身了。芷若能做到的,只是置身于事外,或是在恰当的时候提醒一下。” 此时连芷若以一个后妃的身份拒绝了西烈墨的提议,可以算得上是相当不尊重了。 但西烈墨深知连芷若表面冷清,内心孤傲清高的性子,若入得了她的眼,自会倾力相助,若入不了,无论身份多么高贵,也休想得到她半点青睐,当下不以为意。 想到那个骄傲的小人儿,他的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对着连芷若点点头,离开了。 —— 第三日的下午,凌王爷西凌云如约而至。 西羌对于女子非常宽容,女子出门戴的帽帷是用来挡风沙,而不是挡住外人的眼光的。 越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越喜欢在外展露自己的容颜,从不矫情掩饰。 和离或者寡妇再嫁亦是相当寻常的事情,不少贵族家里的小妾若爱上了别的男子,求到主人面前,主人家甚至会备上一份嫁妆送那小妾出门。 西羌人对感情大胆又直接,纯粹又真挚,若碰到喜欢的人,当面直接表白是常有的事。 但有趣的是,西羌人对贞洁不是十分重视,但对血统却非常重视,一旦发现所养的孩子不是自家的,母子都将难逃被处死的命运。 掌珠对西羌的这些风俗非常惊叹,但真正轮到她需要遵守的时候,习惯了黎国礼数的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比如,与西凌云见面时,不能用屏风隔开,而是要直接面对面。 此时西凌云正背着手,在正厅里悠闲地来回踱着步,欣赏着墙上黎国画作大家精彩的山水画。 他有着西羌人特有的高大身形,约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与西烈墨有二分相像,单看皮相,也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 加上通身的贵气,无形中为其加了不少分,是西羌不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对象。 只是他的眼睛,细看之下,有一丝浮肿,那是过度沉浸美色与酒色的后遗症。 “公主到!”随着别馆内宫人的高呼声,西凌云走动的身形停了下来。 直到听到后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一看之下,西凌云的眼珠子,再也离不开掌珠半分了。 她的五官相比于西羌女子的大气艳丽,要柔软精致太多,精致到让人舍不得碰触,生怕一碰就会碎了。 然而这样的柔软中,又生出一种凌厉而又骄傲的美。 是的,骄傲! 西羌女子都很骄傲,贵族女子更甚,西凌云见过太多骄傲的女子,如贺兰倾城。 可是此时与掌珠天生的骄傲一比,他突然觉得那些女子所谓的骄傲,就是一种肤浅,一种炫耀的肤浅,如贺兰倾城无时无刻不在骄傲地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一样。 而眼前的黎国公主,她的骄傲却是从她的骨血里散发出来的,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天生皇族才有的气质。 她甚至不需要言语,只需静静站在那,坚挺着优美的脖子,那种美丽与骄傲便让人无所遁形。 像西羌夏日可以晒死人的骄阳一样,所有见过的人只有臣服,匍匐在她的脚边。 那种气度,西凌云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 一个是他的皇兄,上一任西羌大王,另一个,便是现任的西羌大王,西烈墨。 西凌云的心里,突然生出更多的不甘。 他西烈墨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何德何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说,还能娶到这世上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子? 一个人无论如何的掩饰,他的眼神里总是会无意间透露自己的想法。 此时西凌云眼里赤裸裸的惊艳,带着贪婪与嫉妒,让无意间与之对视的掌珠心里异常的不舒服。 她略一行礼,打破了沉闷,“见过王爷。” 按掌珠黎国长公主的身份,对于一个异国的王爷,其实可以不必行礼。 但西凌云直楞楞看着她,让她心里十分不悦,而且怎么说他也西烈墨的六王叔,她先开口也不算失礼。 西凌云此时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然而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眼光,反而更加大胆地盯着掌珠,面上带着风流轻笑,“见过公主,公主唤本王六王叔便可。” “本公主与大王始终还未行礼,还是唤王爷恰当些。”掌珠淡淡道:“不知王爷今日过来,可是关于婚礼之事?”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正是关于婚礼之事,有些细节要同公主相量,”西凌云毫不掩饰地盯着掌珠的脸,眸中贪婪尽现,呵呵道:“公主,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商量如何?” 掌珠面色一沉,“本公主的婚礼之事全由宫嬷嬷和余大人在打点,王爷有事可与他二人相商。” 她头微转,提高音量,“如月,去唤宫嬷嬷与余大人出来,就说西羌凌王爷有请!” 然后微一行礼,“王爷请稍等,本公主还有事,就不相陪了!” 一旁的如安立马上前扶住她,顺便挡住西凌云不得体的眼光。 “那公主慢走,本王下次再来拜访公主!”被遮住视线的西凌云有丝不悦,不过很快掩饰住,拱手非常有风度地目送掌珠远行。 回到房内的掌珠,想起西凌云淫邪的眼光,恶心得直想吐。 比起西烈墨的放肆与侵略,这凌王爷恶心得让她连一个呼吸的时间,也不想与他处在同一处。 此时的掌珠还不懂得征服与色欲的区别,西烈墨对她,要的是身心的征服,西凌云对她,渴求的是色欲地占有。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还好与她联姻的对象是西烈墨! 离婚礼还有三天,宫嬷嬷开始了对掌珠的新婚教育。 当她拿出黎国皇宫内珍藏的春宫图,掀开一页,展示在掌珠面前时。 掌珠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羞涩与愤怒夹杂的红晕,面红耳赤,大声道:“宫嬷嬷!” 然而她的大声,仍然掩饰不了刚刚图像上,那逼真的男子身体带给她的视觉的冲击。 掌珠揉揉眉心,想将那一幕从脑海里甩出去。 可是有些东西,越是想忘,越是清晰。 更何况,宫嬷嬷的目的,本就是要让她记住,并明白新婚之夜的圆房是怎样的! ------题外话------ 大大新坑推荐:(倾天下:商女为后) 现代女高管溺水,穿越到宁王府不受宠小妾的…妹妹身上, 而小妾早已香消玉殒! 府中王妃身子弱,大小姬妾斗法不断,争夺掌家权。 最后落到了光吃饭不干活的莫安生身上。 曰:王府不养闲人! 一脸娇弱的莫安生面露惊恐,内心狂野大笑:看姐的! 当她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后, 各方人马为控制她使出残酷手段, 激起了莫安生隐藏在血液里天生的反骨。 一把大火,抛弃一切,从头来过! 三年时间,忍辱负重,步步筹谋。 天下大半资源尽握手中的莫安生,索性与某个狼狈为奸的合伙人建立商国。 只是说好的,立国后你为董事长我为总经理,将商国当成集团公司管理, 为何变成了你为帝,我为后? 某人无赖一笑:你为皇,我为皇夫也可! 正文 掌珠篇、大婚 “公主,这男女之事、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不过是为了延续下一代,有何好羞愧的?” 宫嬷嬷严肃道:“公主,这是您作为新娘子,必须要学习的!” 皇室的教养嬷嬷在对宫中皇子公主进行教育时,皇子和公主不管身份多么尊贵,都必须要听从。 此时的宫嬷嬷便是这样的身份。 掌珠拒绝不得,只得红着脸,按照宫嬷嬷的指示,一页图一页图慢慢看下去。 边看,还得边听宫嬷嬷的讲解。 掌珠只恨不得自己此时眼盲耳聋,看不到也听不到。 可偏偏那异常逼真的图象,配合着宫嬷嬷沉稳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印入到了她的脑海内。 她的抗拒与尴尬,宫嬷嬷自是看在眼里。 女子成婚前,对于男女之事总是异常羞涩,甚至觉得恶心,这一点也不奇怪。 待到成婚后,晓得了男子对此事的热衷,并随着年岁渐长,慢慢体会到一些滋味后,才会放开来。 宫嬷嬷此时给掌珠讲解的,只是入门篇,即初次为人妇的一些基础知识。 后面还有更多加强版,如何讨男子欢心,如何双方共同获得欢愉等。 宫嬷嬷对年轻女子心态十分熟悉,故而另外的那些并没有立马拿出来,打算待掌珠与西烈墨成婚以后看情形而定。 但只是现在的这些内容,就已让掌珠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公主,这本春宫先放在公主这,这几日务请公主必要拿出来时时复习,老奴后日晚上来考查公主的进度。” “知道了,嬷嬷!”掌珠硬着头皮道。 宫嬷嬷走后,掌珠快速将那春宫,当成烫手山芋似地往边上一扔,然后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在里面闷声尖叫。 许久后,将自己闷得喘不过气的掌珠,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大口喘气。 面上的红意与热意,一直漫延到全身,从见到春宫的第一页起直到现在,都未曾散去。 然后一想到新婚的晚上,她要赤裸着身体,任由西烈墨为所欲为的玩弄,她就觉得她绝对绝对无法接受! 掌珠站起身,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她必须要想办法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与西羌联姻,是为了两国和平,是为了让她的所学有发展的空间,不是为了让西烈墨对她… 掌珠脑子里逼真的两人画像,突然变成了她与西烈墨,那扭曲的身形,夸张的表情,还有丑陋的东西… 打住!不能再想了!掌珠的脸越发红了,她抬手重重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与西烈墨说清楚,他后宫那么多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他若想做什么,找别的女人就是了,她绝对不会反对,甚至可以帮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而且,她让母后在黎国精挑万选了二十名美女,不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吗? 有了西羌和黎国各色不一的众多美人,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觉得已经想明白了的掌珠,决定在新婚之夜同西烈墨说清楚。 —— 西凌云不舍地离开别馆后没多久,便被西烈墨叫进了王宫。 原来经过两天两夜的彻查,终于在最后准备呈上的合卺酒里发现了问题,不是毒药,是迷药,可让人晕睡一天一夜的迷药。 “王叔,此事希望王叔查清后,经本王一个交待!”西烈墨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是!大王!这件事是下官的失职,下官一定严查!”西凌云恭敬道。 西烈墨面上神色缓和了些,“王叔,此事正值本王与公主大婚期间,本王不希望带来不好的兆头,王叔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西凌云道:“下官知晓!下官只会暗中查,锁定幕后黑手,定不会闹出什么不好的事,触大王和公主的霉头。” “如此甚好!”西烈墨点点头,“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里说,可以当成是一场恶作剧,想本王与公主无法圆房; 从大里说,本王与公主,代表着西羌与黎国,两国人都关注着这场婚礼,若出了什么岔子,定会引起两国不满,到时候丢的不只是本王与公主的脸,而是西羌与黎国的脸! 所以王叔,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查出这幕后之人是谁?以及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是!”西凌云恭敬应下,心里却将大王妃公孙敏,与二王妃呼延云汐,骂了个狗血淋头。 除了那两个一心爱慕西烈墨,又仗着有公孙和呼延家撑腰,什么事都敢做的公孙敏与呼延云汐,还有谁会做这么蠢的事? 两个蠢东西,就算新婚夜圆不了房,西烈墨与黎国公主迟早会圆房,何必多此一举? 差点坏了他的好事不说,还几乎让他蒙上污点,毕竟婚礼的总负责人是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遑论日后管理整个西羌? 那三大家族的老古董只怕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 他只有在处理任何事情上都能做到完美无缺,让所有人见识到他的能耐,才能让三大家族在最后舍弃西烈墨时不觉得可惜,从而助他顺利登上王位! 走出王宫后,西凌云心中的怒火散了些。 然后一想到那个世上无双的美人儿,马上就要被西烈墨肆意狎玩,心里又可惜得不行。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她还是会成为他的。 就像先前一直拒绝他的贺兰倾城一样,最后还不是臣服于他的跨下? 一想到贺兰倾城火热妖娆的身段,配上掌珠骄傲美丽的脸,西凌云的身子热了起来。 他心中冷哼道:既然你即将要玩我心中的小美儿,那就让我先好好玩玩你后宫的美人儿! —— 掌珠一边熟悉着新婚之夜的启蒙知识,一边想着到时候该如何说服西烈墨,放弃新婚之夜与她的圆房。 门外如月的声音响起,“公主,大王来看您来了!” 昨日发现被人在合卺酒里下了迷药的西烈墨,在西凌云离开后,想到喝了酒之后,便是他的洞房花烛,全身血液倒流,热血沸腾。 他迫切地想看到掌珠美丽的小脸,想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努力克制了许久,才让自己没有半夜跑来别馆的西烈墨,在第二天早朝后,立马来了别馆。 掌珠慌忙将启蒙春宫往被褥里一塞,整理一下仪容后,站起身来到了门口。 “掌珠参见大王!”欲行礼时,西烈墨伸手挡住掌珠的臂膀,并趁机往下握住掌珠的手,用力捏了捏。 掌珠颤了颤,面色通红,慌忙想收回手,西烈墨并未想要久握,一捏之后便放开了。 若是昨日之前,掌珠定会恼怒道:大王,请自重! 可见了春宫之后的掌珠,总是会不自禁想到那上面的图像。 因而此时面上早已染上了大片的绯红,连呼吸都急促了些,只咬着唇头微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面前的女子含羞带怯的样子,愈发艳丽,西烈墨口干舌躁,向着她走近两步。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掌珠不由后退两步,然后西烈墨并未因为她的后退而停下脚步,反而步步紧逼。 眼看已至桌边,退无可退,掌珠忍着羞意,大声道:“大王,掌珠有事与您相商!” 西烈墨的神智回来了些,他顺势坐下,好似刚刚他的紧逼只是为了坐下而已,他含笑望着掌珠:“公主请坐下说!” 掌珠看了看那张圆形的桌子,坐到了离西烈墨最远的对面。 脱离了他的气息掌控,掌珠觉得心跳正常了些,她清清喉咙,对着西烈墨正色道:“大王,过两日便是大王与掌珠的婚礼,有些想法,掌珠觉得应该提前让大王知晓。” 西烈墨双眸带着炙热的光芒,看得她有些不敢直视。 他并未出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掌珠在答应与西羌联姻前,曾与大王约法三章,不知大王可否记得?”掌珠道: “大王不将掌珠困在后宫之中,掌珠在坊间利用黎国所学,帮助西羌发展经济,而且决不干涉西羌朝政!” 西烈墨唇角微勾,点点头。 “如今掌珠还有一事相求,请大王应允!”掌珠想到等会要说的话,全身都热了起来,但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的神情。 “公主请说!”西烈墨含笑鼓励。 “掌珠与大王的联姻,实际上代表着黎国与西羌政治上的结合,以后掌珠与大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有些事,掌珠一定尽全力配合大王! 比如之前在黎国凉州,大王所送的马,爱妃失控之事,幕后之人想害的是掌珠,实际上针对的却是大王,相信这点大王比掌珠更清楚。 掌珠愿意为了大王,也愿意为了自己,配合大王尽全力揪出幕后之人,助大王坐稳王位! 同时掌珠亦愿意替大王广纳后宫,助王室开枝散叶,并管理好后宫,绝不会让残害王室后人的事情发生! 并愿意选择优秀的王子,记入掌珠名下,让黎国成为其坚实的后盾,助其顺利登上王位,以保西羌百年繁盛不衰!” 掌珠面上神情坚定,她一字未说不愿圆房之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她嫁来西羌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联姻,她愿做他政治上的同盟,但不愿同他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不愿同他孕育下一代。 西烈墨原本温柔含笑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他的眼神锐利似刀,声音冷得似雪,“公主的意思,是不愿同本王圆房,只做名义上的夫妻?” 掌珠的面上更加红了,她咬着唇,不敢直视西烈墨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掌珠从黎国带来的二十精挑细选的美人,便是精心为大王准备的。” “公主从答应嫁到西羌开始,心中就已经打定了此主意?”西烈墨的声音愈发冷。 这倒不是!是她接受了新婚夜知识之后的事情。但这话掌珠却不敢同西烈墨说明,她只能沉默不语。 西烈墨狠狠盯着掌珠,目光如矩,不放过她面上丝毫的细微变化。 理智上他很清楚,掌珠并没有在跟他开玩笑,然而在情感上,他很难接受为他而生的掌珠,与他联姻的掌珠,居然告诉他:她不愿与他圆房! 最终不得已接受了这一事实的西烈墨,眸中好似结了冰,面上却露出淡淡玩味的笑容,带着邪魅不羁,轻描淡写道: “黎国最重礼数,想必身为黎国长公主的你,应该十分清楚,洞房花烛后的第二天早上验完元帕,确认新娘子贞洁后,这场婚姻才算有效! 如果公主不愿与本王圆房,只怕公主这王后之位坐不牢固,而公主之所愿,亦难有实现的机会!” 这些她都很清楚,宫嬷嬷跟她说了,所以才想着跟他商量!掌珠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回答。 难道要让她跟他讨论元帕的问题? 掌珠的无措让西烈墨冷下来的心好受了些,她羞红的脸以及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神,又让他心底的柔情慢慢浮起。 可是,他已经等了她太久太久了,断没有再等下去的道理! 她与他一旦成了婚,便是一辈子的夫妻,她迟早是他的人,为他生儿育女,两人一辈子都在一起,就像他的父王母后一般。 所以早与晚,有什么区别? 除非,她想着以后另嫁他人! 西羌王宫内,若有失宠的王妃或美人,自愿出宫另嫁他人的,只要获得大王王后许可后,便可出宫! 虽说从无王后另嫁的先例,但西羌也并无王后不可合离、不可另嫁之说! 此念一起,西烈墨心底的柔情瞬间散去,他锐利的双眼盯着掌珠的小脸,心里生起残酷:想都别想!既然入了宫,与他成了亲,生是他西烈墨的人,死是他西烈墨的鬼! “公主,本王宫中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辞了!”西烈墨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威压。 掌珠抬起头的一瞬,西烈墨已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掌珠张张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始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没能得到明确回复的掌珠,有些蔫蔫的,对宫嬷嬷布置的任务却不能不认真完成。 转眼到了成婚的那日。 西羌没有黎国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始终是王室,一套跪拜行程下来,也花了近一天的时间。 按照西羌习俗,新娘子是无需盖盖头的,为这事,黎国来的礼部余大人,与西羌负责婚礼的西凌云曾坚持了好久。 余大人认为,所有一切均可按西羌习俗进行,唯有盖头一事,他坚持一定要按黎国风俗。 在他看来,黎国长公主身份尊贵,岂可随意暴露在任何人的眼中?而且新娘子的容颜,理应是新郎倌大王西烈墨第一个看到才是! 倘若西凌云未曾见过掌珠,或掌珠并未生得如此美貌入了他的眼,西凌云想必不会如此坚持。 出于私心,西凌云亦想同时看到盛装后的掌珠,因而坚决要遵从西羌习俗。 后来,知晓了这一争执的西烈墨发了话:遵循黎国风俗,黎国公主出嫁那日,戴上盖头! 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在此刻占了上风,西烈墨发现他更喜欢黎国的风俗。 掌珠的美丽,特别在这种特别的日子里,他希望且只能是他一人独享! 一国之大王成婚,自然无人敢闹新房,连敬酒也不敢多敬。 万一灌醉了大王,耽误了洞房花烛,得罪了未来的王后及其身后的黎国,这样的重责,没几人能担得起! 但各权贵朝臣能明白的道理,后宫里那些爱慕着西烈墨的美人儿,未必能理解! 或者说,就算是理解,明知不能这样做,可这心里嫉妒心一起,不管不顾之下,什么后果也懒得想了。 西烈墨刚踏进新房,新娘子的盖头都还未揭,就有个宫女求见。 宫女是大王妃公孙敏的贴身宫女白衣,阿从认得她。 因为公孙敏的特殊身份,阿从不敢阻拦,而且他想着,大王妃既然能在大王洞房花烛夜派白衣过来,想来是十分紧急的事情。 “大王,”白衣跪在新房外,声音焦急,带着隐隐地哭腔大声道:“今晚是大王与王后的洞房花烛,奴婢自知前来打扰,万死难辞其咎,奴婢不敢请求大王和王后恕罪! 但大王妃突发了急症,呼吸困难,面色苍白,求大王看在大王妃是您表妹的份上,过去瞧瞧大王妃吧!” “可请了太医?”西烈墨问得很平常,听不出情绪。 “未曾!”白衣不停磕着头,哽咽道:“大王妃一直哭喊着‘大王大王’,奴婢怕她出什么事,顾不上其他,冒死前来求大王和王后,求王后允许!求大王去看看王妃吧!” 西烈墨对白衣的一番做作丝毫不看在眼内,头微抬淡淡道:“白衣,你是觉得本王是太医能帮人看症?还是觉得本王是解药,一到便能药到病除?” “啊?”白衣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抬头张着嘴看向西烈墨,而后意识到此举不妥,立马低下头,用力磕着,“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大王妃病了,第一时间不是去请太医替大王妃看病,反而来找本王?白衣,你这贴身宫女之职当得可真好!” 西烈墨轻哼一声,声音充满了威严,王者气息展露无遗,吓得婚房外跪在地上的白衣大气也不敢喘,“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且看在新王后的份上,今日暂且不追究!速速离去!” 到最后,西烈墨的音量略提高,表明了他此时不耐的心情。 若再不离去,真惹恼了西烈墨,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白衣颤了颤,轻轻道了声“是”,起身离去了。 婚房内立在掌珠身旁的宫嬷嬷对西烈墨的表现十分满意。 深宫内,女人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能否成功,关键还是看男人脑子清不清楚! 很显然,西烈墨的脑子是十分清晰的。 这同时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对掌珠公主的重视,以及王宫中的大王妃,虽然与西烈墨有着亲戚关系,但并没有因此而特别受到宠爱! 掌珠却觉得十分可惜。 要是这西烈墨跟着白衣过去了,大王妃扮扮可怜,装装柔弱,再投怀送抱,趁机将西烈墨留下,那样就实在再好不过了! 她就不必整晚面对西烈墨,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可惜,天不从她愿! 走神的一刹那,盖头突地被揭开了。 掌珠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西烈墨站立的方向。 突来的光让她的双眼有些不能适应,她微眯着眼,不无意外的在西烈墨的脸上看到了惊艳! 精致的妆容配上掌珠绝美的脸,更是美得惊心动魄。那微眯着眼的神情,带着一丝天然的纯真与魅惑,看得西烈墨浑身发热,脑子一片空白。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才饮了三五杯,只是他以往酒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却已经醉了。 西烈墨迷离又有些恍惚的神情,落入掌珠眼中,同样是一道特别的风景。 这样的西烈墨,盛装之下,越发俊美无双,仿若天地灵气均汇聚在了他一身。 掌珠心一跳,快速地别开了眼。 在宫嬷嬷的操持下,二人完成了最后的仪式,喝下了合卺酒。 然后两位宫人上前,帮西烈墨和掌珠除去了头上繁重的发饰,以及外衫。 “大王,王后,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宫嬷嬷微笑着恭敬行礼,不顾掌珠眼巴巴的神情,带着宫人退出了新房。 身着大红色单衣的掌珠手握得紧紧的,手心里一片湿濡,额头上也有薄汗渗出。 她的心跳得欢快又急促,好像要脱离胸腔而去。 新房内突然而来的寂静,让她越发不知所措,她想开口打破这僵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后,就寝吧!” 原本坐在床另一头的西烈墨,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掌珠大惊,正想站起身,却被西烈墨一把扯住。 她站立不稳,倒在了他怀中,而后被迅速地压在了婚床上。 身下是红色的锦被,黑色发丝铺开,衬得白莹小脸越发洁白。 陌生的男子身体覆在她身上,坚硬的身体像一团火,烧得她难堪又难受。 掌珠没有挣扎,她努力装出冷静自持的样子,忽视那陌生气息带给她的困扰,直视着西烈墨的眼睛。 “大王,那日掌珠所言是真心的,请大王成全!” 西烈墨的眼睛很亮,瞳孔像深井般,倒映出她披头散发故作坚强的模样。 “王后,你以公主之尊远嫁来西羌,那是你身为皇室中人的责任!同样,与本王圆房,为西羌王室开枝散叶,也是王后你的责任!” 掌珠的身体瞬间僵硬,身上的男子,无论是神情,还是身体的姿势,都表示着不容拒绝。 他的脸慢慢逼近她,眼看就要覆上她的红唇。 “大王,掌珠的心并不在您身上,您何必苦苦相逼?”不得已之下,掌珠说了真心话。 那话像刀一样,直直刺入西烈墨的心脏,让他在那一刻痛得全身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西烈墨俯低的脸停了下来,他的鼻尖离她不过寸许,他能闻到她身上让他沉醉的香味,可这香味,拒绝他的靠近。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掌珠的下巴,让她的红唇离他更近。 然后眼眸微垂,定定地看着那如鲜花般娇艳的唇,近在咫尺,散发着让他致命的气息。 他只需微一低头,便可将那娇美吞入腹中。 “王后的意思是说,如若此时与你圆房的是杜峰,你便会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的身体是吗?” 这样的角度,掌珠看不到西烈墨的神情,却敏感地察觉到,这个男子此时如同一头野兽,正在静静等待不听话的猎物的反抗,然后给上致命一击。 杜峰?掌珠有些恍惚的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突然发觉,原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如今猛然间听到,只除了残留在心底微微的失落外,竟再也找不到当初心痛难抑的那种感觉了。 掌珠的走神对西烈墨来说,无异于默认。 他盯着那红唇,嘴角勾起,浮现一丝残酷的笑意,似对掌珠又似在对自己道:“王后,本王既然能得到你的人,就不怕得不到你的心!” 他的声音很轻,他的动作却很重。 话音刚落,便狠狠吻上那动人的带着芳香的唇。 凶狠的吻,带着惩罚,毫不怜惜地重重吸吮。 他用力捏她的下巴,强势地进入她的口腔内,不同上次的浅尝即止,西烈墨霸道的在她口腔内留下属于他的印迹。 而掌珠亦不能向上次一样,用力推开他,给他狠狠的一巴掌。 侵略她的不只有他的唇舌,还有他的手。 当他的唇终于离开她,顺着雪白的脖子一路下移时。 掌珠美丽的凤眼里,终于蓄上了泪。 她将眼睁得大大的,双手死命拽住身下的被褥,告诉自己,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 可是她天生的骄傲,让她无法面对这样的屈辱。 她的衣衫被解开,她听到身上男子的抽气声,还有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那火热的手和唇疯狂地游走着。 掌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头上大红色的纱幔,想像自己在一片红色的花海里。 四周一片寂静,她睡在花丛中,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拂到她光洁的身体上,带来点点酥麻。 掌珠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飘到了半空中,淡漠地俯视着床上没有了灵魂的肉体,以及身上越来越情动的男子。 他的手,在不断下移…… —— 大王妃殿内。 传闻中刚刚得了急症的大王妃公孙敏,在贴身宫女白衣苍白着脸一人回来后,果然如得了急症般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发闷,面色涨得通红。“表哥怎么说?” 公孙敏自小生得圆润可爱,很受没有女儿的先王后喜爱,时常出入宫中,与西烈墨亦十分熟识。 因而自认身份不同,除了在公众场合,一向唤西烈墨表哥。 “大王说新婚夜不敢怠慢新王后,让奴婢去请太医为王妃把脉!”白衣不敢将西烈墨毫不在意的神情,还有知晓公孙敏装病的事情告诉她,因为她家王妃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但饶是如此,公孙敏还是气得毫不犹豫将手边的珠钗盒用力向前一扔,怒道:“表哥太过份了!” 白衣垂手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心中却道:王妃,这事是您太过份了!今日是大王与黎国公主的大喜之日,这样的日子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大王怎能离开新房? 要是传回了黎国,惹得黎国皇帝震怒,出兵攻打西羌,到时候又要生灵涂炭了。 白衣想起自家在连家军中的弟弟,暗中叹了口气。 公孙敏扔完珠钗后,仍不能解气,又将寝室内能搬动拿动的东西物件,统统折腾了一番,或扔或撕或扯或咬。 白衣叹完气后,心中又觉得有些侥幸。 王妃虽然脾气大,好在只是喜欢折腾那些死的物件,倒是不曾责打过她们这些宫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毕竟东西乱了,她们也就是花些功夫重新整理而已。 殿内很快一片狼藉,公孙敏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 白衣走上前,行礼道:“王妃,明早王后祭拜完祖宗,接受百官跪拜后,您还得去给王后请安。” 一提这事,公孙敏心里的火,又嗖嗖地上来了。 她原本以为以她和西烈墨的情义,西烈墨定会打破三大家庭不连着立后的传统,立她为后。 哪知进宫后,原来对她宠爱有加的表哥,突然变得淡漠有礼,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 她以为是因为先王后与先大王的相继离世,让他性情大变,因而对他将她纳入后宫却不与她圆房之事,一直保持着理解。 然而今年年初,西烈墨从黎国回来后,突然宣布,他已与黎国联姻,年底黎国长公主便会嫁到西羌为后。 而后,无论公孙敏怎么哭怎么闹,也改变不了已成定局的事实。 公孙敏出身西羌第一贵族公孙家,并不是毫无头脑的草包美人,相反,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得到先王后的喜爱,将她当成女儿般宠爱。 然而,爱情使人障目,公孙敏便是一个这样的女子,她与掌珠同年,比西烈墨小六岁,当她十一岁时将少女心思放在了她天下无双的表哥西烈墨身上后,她的智商便开始倒退了。 而当西烈墨不回应她的深情时,公孙敏因为内心焦躁,而变得越发蛮横骄纵。 不过如同白衣所言,目前为止,她只会将这种愤怒不安发泄在物件上,暂时对人倒不会如此。 公孙敏再气,也改变不了此时西烈墨与黎国公主圆房的事实。 她怒到极点后,又想到了好的一面。 表哥先前不与她圆房,或许是出于对黎国的尊重,如今公主已经嫁过来了,那么以后也定会让她公孙敏成为名符其实的大王妃。 只要圆了房,她就有机会第一个替表哥生下王儿。 公孙敏想着那日后定与西烈墨生得一模一样的王儿,面色越来越温柔。 她伸手抚上腹部轻轻抚摸,好似此时已真的怀上了孩子一般。 —— 此时三王妃贺兰倾城的殿内,桃红色的被褥间,两具身体,正紧紧纠缠在一起。 西凌云虽未见到掌珠身着嫁衣的样子,但也能从前几日的惊鸿一瞥中,想象得出是何等让人窒息的美丽! 在见了掌珠后,再看到贺兰倾城,西凌云忽然觉得,以前觉得贺兰倾城艳丽妩媚的脸,竟然变得异常的庸俗。 此时的他,用一块轻纱覆住贺兰倾城的脸,将那面纱下的面容想像成掌珠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脸。 就好似他与掌珠的洞房花烛一样! 一瞬间,西凌云变得更为疯狂,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狠狠啃咬着贺兰倾城白嫩的耳珠子,疯狂地撕咬着到嘴的食物。 身下的贺兰倾城浑身发软,只能无力张着嘴大口大口吸气,然后脑海一片眩晕! 一阵疯狂后,室内静了下来,只余此起彼伏地喘息声。 贺兰倾城的手,抚上西凌云的胸膛,面上潮红未褪,声音带着云雨后的娇媚,“王爷,您刚刚可真勇猛!” 西凌云之所以喜欢贺兰倾城的原因,在于贺兰倾城总是在事后,毫不掩饰地夸将他,这让他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若是以往,听到此话的西凌云定会与她调笑一番,继而再进入下一轮。 然而今日的西凌云,在激情褪却后,脑中想的却是此时的掌珠,必定正如同刚才的贺兰倾城一样,被西烈墨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一想到这里,西凌云身体里的欲火和怒火通通燃烧了起来。 “王爷?”没有得到回应的贺兰倾城扬起小脸,不解地看向西凌云。 西凌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毫不怜惜地再次掠夺。 贺兰倾城猝不及防,“啊”地一声尖叫,然后双臂妖娆的缠上他的脖颈,顺从地配合起来…… 正文 掌珠篇、本王的王后,只需伺候本王 婚房内,西烈墨意乱情迷。 从她出生起他便等着的新娘,此刻终于躺在了他的身下。 当莹白娇美的女子身体出现在西烈墨眼前时,这世上无任何美景可与之媲美。 他疯狂地攫取着属于他的一切,想狠狠地又温柔地占有她,尽管他知道身下的小人儿万分的不情愿。 可,她迟早会是他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他只会有她一人,亦只会待她一人好。 与其让她胡思乱想,心存侥幸,还不如早些用行动证明他的决心:她只能属于他西烈墨一人! 最后的时刻,西烈墨无意间看了一眼掌珠面上的神情。 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绝望,没有屈辱,只有麻木和空洞,身体的灵魂似被掏空,只剩下一具有着呼吸的温暖躯壳! 西烈墨的身体迅速冷了下来。 失去了骄傲,折断了翅膀的掌珠,还是他心目中的掌珠吗? 他要的是这样的掌珠吗? 他要的是骄傲美丽的掌珠,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掌珠! 既然他能得到她的人,必能得到她的心,那么调转过来,他若得到了她的心,何愁会得不到她的人? 西烈墨的身体冷了,然而紧—绷并没有因此消退。 忍得异常难受的他,便用掌珠雪白娇嫩的大腿,舒缓了他的紧绷。 掌珠不知道为何西烈墨会在最后关头放过她,她动了动,想钻出西烈墨的怀抱,清洗一下粘腻的身体。 西烈墨却紧紧搂着她不放,他的声音本就十分有磁性,此时更是勾人魂魄,连心中有些膈应的掌珠都不得不承认,那声音实在动听。 “别动!就这样让本王抱着。”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本王答应你!除非你愿意,本王绝不勉强你!但是,除了最后的圆房,其他的,你必须得听本王的!否则……” 他用重新紧绷的欲—望蹭了蹭她,“否则,刚刚的事,本王现在立马就做完它!” 他刚刚对她那样,跟圆房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干脆做完,免得她还要遮掩。 掌珠垂下眼,不出声。 西烈墨一翻身,重新俯在她身上,“王后既然不同意,那本王就继续了!” 刚才的事又要重来一次?掌珠大惊失色,尽管她想着还不如干脆圆房算了,可真的要重来,再经历刚才灵魂离体似的绝望,她又不愿意了。 至少答应下来后,剩下的便是明日的事,明日再想对策好了。 “妾身同意!”她猛地抬眼,大声道。 不意外地看到西烈墨戏谑含笑的眼,他在她不甘愿地唇上轻轻一啄,柔声道:“我的王后,本王遵命!” 他说的没错,她是他的王后没错,可偏偏这几个字从他嘴里,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带着莫名的纵容和宠溺。 掌珠再次咬咬唇,“大王,妾身想清洗一下。” “不准!”那是他的味道,她迟早要习惯,西烈墨虽想着要先得到她的心,但同时的,他也要她的身体,尽快适应他接受他的存在。 从身体到心灵,都只有他。 两人赤裸着身子,此时拥在一起,他灼热的肌肤烫得她难受。 她十分不习惯,可屈于他的淫威,她只能这样脏兮兮地躺在他怀里。 他的气息缠绕着她,喷到她颈边,让她无法安眠。 “大王,您这样搂着妾身,妾身睡不着。您可不可以松松手?”掌珠忍不住抗议。 “不可以!”西烈墨正双眼紧闭,深深嗅着怀里小人儿身上的清香,听到她所言,不但不放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差点让掌珠连呼吸都成问题。 掌珠有些恼火了。更让她恼火的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西烈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随着夜越来越深,无论掌珠有多么不习惯,睡意还是慢慢袭来,然后,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掌珠睁开眼,径直对上了西烈墨狭长温柔的眼,也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她想起两人未着寸缕,脸上腾的红了,慌忙就要爬起身。 西烈墨按住她,轻笑道:“时候还早,我的王后,不用急!到时自有宫人来唤!” 她哪是担心时间的问题,她是不想赤身裸体地待在他怀里! 掌珠心里如此想,却知不能如此说,只红着脸嚅嚅道:“妾身想如厕!” 这句话一说出,掌珠心里立马大声尖叫起来:天啦,她居然当着男子的面,说出要如厕的话! 西烈墨松开了她,亲了亲她面颊,暧昧道:“王后就这样去,本王帮你看着门口,定不会让人进来看到!” 他这是让她,光着身子去如厕?还不如憋死她好了,虽然她并不急,只是找个借口下床而已! 掌珠磨着牙,胸中的火慢慢在积蓄。 见她未动,西烈墨的一只手悄悄抚上她的肩,轻轻揉捏,掌珠“啊”地惊叫,慌忙推拒,脸涨得通红。 “放手!”她咬牙道。 “不放!”西烈墨沉沉笑了,手不但不放开,反而越发用力,另一只手也开始悄悄下移。 掌珠大力挣扎起来,西烈墨伸出一条大腿,压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贴着她大腿外侧的身体已经非常僵硬,掌珠又羞又气,火气一上来,怒道:“你干什么?” 这样双颊通红,眼里燃烧着愤怒火焰的掌珠,看起来异常鲜活的掌珠,才是他心目中的掌珠。 西烈墨逗弄她的兴致越发高昂,他移到她颈边,轻轻啃咬一下,感觉到她身明显地轻颤,浅浅一笑,然而将唇移到了她耳边。 “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我的王后,本王不强迫你圆房,但除此之外,本王可以随意!”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大王!”掌珠忍着耳边的不适,“白日宣淫不是一个明智的帝王会做的事情!” “今日本王新婚第一天,谁敢多说一句?而且,现在天色尚早……” 西烈墨说完,径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掌珠的唇。 掌珠的话语被堵在了唇间,她唔唔抗议,不再像昨晚那样任他为所欲为,反而拼命推拒。 反正他答应了不勉强她! 只是这样的挣扎,惹得身上男子越发兴起,索性抓住她双手,压着她狠狠地吻。 直到掌珠快被闷得窒息过去,西烈墨才放开她,含笑的声音带着宠溺,“要记得换气,傻丫头,不然会闷坏的!” 掌珠喘着气,扭过头,气得不理他。 西烈墨见她好似真的动怒,安抚地亲吻一下她额头,哄道:“好了,咱们起了,嗯?” 很快,有宫人鱼贯而入,放下洗漱的用品、热水和更换的衣物后,有序地退了出去。 掌珠缩在西烈墨怀里,用被褥遮住自己的头,试图阻隔根本不存在的、好奇偷瞄她的眼光。 “王后,今日让老奴服侍您起吧。”宫嬷嬷慈祥温和的声音响起。 如月和如安都是未经人事的宫人,宫嬷嬷担心几人会尴尬,自动的承担服侍掌珠新婚第一天起身的责任。 被褥里的掌珠闷得全身发热,“嬷嬷,您先出去吧,等会本宫再唤您!” “是,王后!”看来自家的小公主害羞了,宫嬷嬷会心一笑,退了出去。 掌珠推推身旁的西烈墨,“大王,您先起。” 西烈墨本想再逗逗她。 昨晚到今早他已知晓他的王后,不同于印象中的大胆与不可一世,对于男女之事异常害羞。 刚刚她主动躲入他怀中的行为,让他莫名的心花怒放之余,再次刷新了对掌珠害羞程度的新认知。 因而西烈墨决定今日暂且放过她。 他快速起身,去到隔间洗漱穿戴好,坐回了床边。 衣冠楚楚的西烈墨,对比之下,让光溜溜躺在被褥下的掌珠十分不自在,她咬着唇祈求道:“大王,请您先出去。” 西烈墨笑望着她,“还差一件事未完成!” “什么事?”掌珠傻傻道。 西烈墨的手突然从被褥里伸进去,带着凉意的手碰触到掌珠温暖的身子,带来阵阵战栗。 “啊!你干什么?”掌珠尖叫。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西烈墨的手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还用力摸了两下。 掌珠裹着被子往里面一滚,愤怒地看着西烈墨。 他又想干什么? 西烈墨两根手指头夹起床上的元帕,那上面洁白无瑕。 他促狭地朝她晃了晃,带着几分轻佻,“这个!” 掌珠面更红了,她不知所措地盯着那元帕,不知如何是好! 宫嬷嬷好像跟她讲过可以瞒天过海的法子,但此时的她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西烈墨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拔出来,寒光闪闪,掌珠愣神的瞬间,西烈墨已挽起袖子,轻轻划了一道,然后拿起元帕在上面蹭了蹭,将其放回了床上。 对!好像是这样! 掌珠支吾道:“其实大王,可以用妾身的血,不必浪费大王的龙血。” “迟早会还回来的!”西烈墨冲着她暧昧一笑。 现在的掌珠已明白这些言外之意的调戏,却咬着唇不出声。 西烈墨也不逼她,他站起身,柔声道:“本王先出去了,你慢慢来,别慌,时间还很多。” 这样的温柔比起霸道,更让掌珠无法适应,她轻轻点点头。 宫嬷嬷进来的时候,掌珠已穿好了单衣,正坐在床边,面上尤带着一丝红晕。 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西羌的老宫人,她跟掌珠行完礼后,满意地收走了床上的元帕。 “王后,”宫嬷嬷微笑道:“老奴来帮您梳妆!” 掌珠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了梳妆台边。 与往常并无二致的动作,引起了宫嬷嬷的怀疑。 按理说,初次承欢的女子,行动间肯定会有些不便,但从掌珠行走的姿势来看,昨晚似乎并未进行过激烈的某种行为。 宫嬷嬷有些疑惑了。 早上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大王和王后身上的衣衫散落在地,可以肯定大红锦被下的二人,定是光溜溜的。 而且自家公主将头埋在被子里,分明是因为害羞了! 可看如今的情形,难道自家公主的害羞,不是因为已经圆了房,而是因为大王中看不中用? 刚刚拿走的那元帕……那个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宫嬷嬷想起西烈墨已年有二十三,后宫却无一子嗣,莫非真是因为如此? 哎哟,那么俊美的男子,居然只是个绣花枕头! 宫嬷嬷心里也不知是可惜西烈墨,还是怨恨西烈墨。 但是她对自家公主的心疼却是实实在在的,倘若西烈墨不行,难道公主以后要守一辈子活寡?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以后她去了地府,如何向皇后娘娘交待? 宫嬷嬷在脑海里不断搜索关于男子调养的相关内容,只是她一向负责的是皇后娘娘的身子调养和保养,对男子的养生保养知之不多。 看来得找个时间向刘御医打听打听了,宫嬷嬷心中如此想。 “嬷嬷?”掌珠见宫嬷嬷站在那里发楞,狐疑唤道。 宫嬷嬷回过神来,“来了,王后。” —— 早上拜祭完祖宗后,掌珠第一次亮相在了群臣面前。 当西烈墨牵着她的手,双双走向王座时,那对珠联璧合的无双玉人,惊艳了所有人。 众臣子对西烈墨娶黎国公主,心中是何想法不得而知,但起码,单就容颜上来说,他们不得不承认,确实只有黎国的掌珠公主,现在的王后,堪与他们的大王西烈墨匹配。 西凌云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贪婪地盯着此时身着西羌王后服饰的掌珠。 艳丽夸张的服饰,居然没有压住掌珠惊人的美丽,反而衬得她有别于以往的独特,带着明艳的异域风情。 这世上有一种美人,她的美是由内而外,任何的发饰服饰都无法撼动分毫,反而让其越发与众不同。 掌珠便是如此,所有的服饰到了她的身上,只是她美丽的另一种演绎。 她端坐在西烈墨身边,面含微笑,五官精致无暇,眉眼间却带着骄傲与凌厉。 既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又有着心怀众生的怜悯!这就是天生的皇族之气! 这一刻,所有人不得不为之深深折服! 西烈墨很满意的在众人面上看到了臣服。 当初的联姻,是他个人的意愿,并未将其当成国之大事,与众大臣仔细商量探讨过。 因而,当西羌即将与黎国联姻的消息传回西羌后,引来了诸多反对和质疑的声音! 一直到此刻之前,亦有很多人或明或暗对此表示过不满。 然而,当他的掌珠一句话都未曾开口说,只是静静端坐在他身旁时,她天生的气度已折服了他的臣民! 第一次亮相的目的,是让群臣拜见新王后,一切自有司礼主持。 掌珠根本无须多言,只需按照要求坐在王座上,接受众臣一一的跪拜,说的最多的便是一句“平身!” 拜见仪式完成后,西烈墨留下早朝,掌珠则回了她的寝宫太和殿。 那里,西烈墨后宫的各色王妃美人们,正等着拜见请安。 西烈墨恋恋不舍地盯着掌珠远去的背影。 谁说当帝王似神仙?普通人若是新婚,最少也有个几天左右的婚期,专门与自己新婚的媳妇儿培养培养感情。 可他一国之大王,第二日就得早朝,有谁悲催得过他? 不过,好在过几日就是春节了,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与他的王后多多相处了。 若不想在春节休息期间还被国事困扰,现在就必须打起精神来,将一些问题快速解决掉。 西烈墨这一想,便来了精神,专心投入到了早朝中。 “王后娘娘驾到!”随着宫人的高呼声,太和殿里原本窃窃私语的莺莺燕燕,立马静了下来。 不管各美人心里对掌珠是如何的羡慕嫉妒恨,此时该有的礼仪却不能不遵从。 因为不敬王后,即等于不敬大王。她们可以得罪王后,却不可以得罪大王! 公孙敏银牙暗咬,强迫自己低着头,不去看正缓缓而来的掌珠。 与她同样焦急但面上却不显露的,是二王妃呼延云汐。 在掌珠抵达西羌的第一天,驿站里不洁的食物,便是她的杰作。 原本她非常的有自信,能成功的让西羌民众对掌珠产生不满。 因为食物不洁,根本查不出问题! 这世上大部分人吃了都不会有事,但从小被精心侍候的黎国公主,哪怕是一点点的不洁,也会引起不适。 倘若掌珠大惊小怪,以为有人要害她,或是责怪驿馆里的人伺候不周,将此事报给了西烈墨,即使查不出原由,西烈墨为了给黎国公主一个交待,必会处罚驿馆里的人。 到时候若有人死或重伤,她再让人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刻意引导一番后,定会让西羌百姓先入为主,留下对未来王后残忍的不良印象。 哪知此事居然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那个黎国公主明明因此病倒,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却没有将这事说出来,说明她要么心机深沉,要么胆小懦弱。 呼延云汐十分想知道,新王后的性子,到底是哪一种,以便让她好确定下一步该如何做! 三王妃贺兰倾城,虽有些好奇,却不如公孙敏与呼延云汐急切。 她曾问过西凌云这黎国公主生得如何,西凌云道“身形弱小”。 西羌女子以丰满健康为美,西凌云一句“身形弱小”让贺兰倾城放下了心。 或许,黎国公主之所以吸引西烈墨的原因,不是因为她黎国第一美人的头衔,而是黎国长公主的身份,以及她身后所代表的强大的黎国。 四王妃连芷若若说对掌珠没有一丝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好奇在于,那个骄傲自负有着巨大野心、誓要摆脱三大家族桎梏的西烈墨,娶黎国公主的原因,居然不是为了政治目的! 她很好奇,撼动西烈墨心的女子到底生得何等模样。 连芷若是个相当聪慧的女子,且并不是一个只在意外表皮相身世等的肤浅之人。 然而当一个优秀的男子被一个女子吸引时,女人的天性,却还是会让她第一时间想知道的是掌珠的容貌,而非其他。 其他的美人们,因为身份不够,心中所想的,则更多是希望新王后性子好些,不独占大王,不善妒,这样她们才有一丝得到宠爱并翻身的机会。 至于掌珠的相貌,美貌与不美貌对于她们来说,完全不是重点,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使她们只能仰望。 “拜见王后!”在宫人的示意下,掌珠落座后,四大王妃与各美人们齐齐行礼。 一时间如百鸟争鸣,清脆悦耳之声不绝,若是男子听了,实在是一大享受。 “平身!”百鸟声音停歇后,掌珠的声音响了起来,威严大气而动听,就像百鸟之王发号施令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她们的新王后,正优雅地挺直着脖子坐在正中间,高高在上,骄傲又美丽,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光芒。 她的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让人不由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是凤凰,她是当之无愧的鸟中之王,只要她一出现,便能让所有人黯然失色! 包括西羌有名的美人儿贺兰倾城。 所有人震惊在掌珠的美丽中,只有贺兰倾城差点咬碎了银牙! 这就是西凌云口中“身形瘦弱”的王后?没错,她是身形瘦弱,可她的瘦弱让一向对身材引以为傲的贺兰倾城,生出她也希望能生得这样一副娇小瘦弱的身材。 实际上掌珠的身形并不娇小,也不瘦弱,在黎国女子中算中上,至于掩在华服下的身材,现在最清楚的莫过于差点为之疯狂的西烈墨了。 只不过对比起身形高大的西羌女子,确实也担得上身形瘦弱这个说法。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四王妃连芷若,她的面上神情依然淡漠,唇角快速勾起又放下,显示着她的意外,同时也带着了然。 这样的女子,单单样貌与气度就已是人中之凤,难怪西烈墨会为之折腰! 只是不知同样骄傲的两个人儿,在一起,会碰出怎样的火花呢? 连芷若平静的心湖,突然兴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念头。 西烈墨娶黎国公主并不是为了政治联姻,但不知黎国公主嫁过来,是为了西烈墨本人,还是为了履行她身为皇室中人的责任呢? 连芷若盯着掌珠的脸仔细瞧了又瞧,她在她的眼底,瞧不出身半点身为女子的柔情。 真有意思!连芷若心中玩味,或许她下次该在西烈墨在的时候,好好看看这新王后的神情! 公孙敏和呼延云汐震惊过后,便是汹涌强烈的嫉妒了。 这新王后,居然生得,生得如此美丽!这样一来,大王还会多看她们一眼吗? 要知在新王后未入后宫前,西烈墨待她们并没有太特殊,如今这样一人已抵得上整个后宫的新王后一来,她们心中的大王,何时才会想到她们呢? 不行!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公孙敏和呼延云汐同时上前一步,“王后!” 掌珠微笑道:“两位妹妹一个一个慢慢说。” 公孙敏看了一眼呼延云汐,开口道:“王后,大王后宫几年来一直无主,只连妹妹代为管理,但也只管得了后宫王妃美人的衣食住行。 王室的开枝散叶,才是王室得以延续的根本,如今王后已入了宫,可要尽快替大王着想,替王室着想!” 公孙敏此言一出,倒是得到了后面那些不敢开口的美人们的一致赞同。 这大王将她们选进了宫,又不碰她们,让她们干等着,这是什么意思? 得不了宠,生不了王子,跟个高级点的宫人有什么区别? 特别家里条件差点的,没多的银子打点那些太监宫人,真是过得有苦难言。 若新王后能督促大王尽快开枝散叶,那她们就有机会了。 万一生下王子,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如果最后还是生不了或得不了宠,到时候求了大王王后出宫去,再谋出路,也好过在宫里这样干耗着虚度年华! 掌珠身后的宫嬷嬷和如安,对公孙敏如此直接大胆的话,咋舌之余,又有点恼火。 这大王妃,王后才刚进宫一天,就逼着王后将大王往后宫其他殿里推,这像话吗? 是不像话!但掌珠心里却兴奋极了,这公孙敏实在让她太满意了! 她不提,她自己都想主动提出来,如今公孙敏先提出,众王妃美人又都赞同,那她之后所作,不过是顺势而为! 她克制住心里的激动,面上平静道:“各位妹妹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呼延云汐立马附和,“这是西羌之大事,但凭王后作主!” 美人们中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也开口附和着公孙敏和呼延云汐。 贺兰倾城和连芷若,有些摸不着掌珠此时心里的想法,站在一旁并未出声。 其他的美人们因为同样不知新王后性子,怕被迁怒,也不曾出声。 “看来妹妹们,都是以大局为重的人!”掌珠微笑道:“那本宫就顺应妹妹们的请求,今儿晚上同大王说说。 妹妹们等会将月事的时间报给本宫身后的如安,本宫将根据易受孕的日子,安排妹妹们的侍寝日子。 明日早上妹妹们来请安时,本宫会将各位侍寝的日子一一公布。各位妹妹们,可有意见?” 有意见?怎么可能有意见?这王后也太好说话了吧? 公孙敏有些不敢相信,呼延云汐则想着这新王后,莫非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的强势精明,实际上性子软弱可欺的很? 贺兰倾城双眼看着掌珠,看不出在想什么。 连芷若则眼里浮现兴味的光芒,呵呵,看来真是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就有趣了! 掌珠凌厉又带着威严的双眸,从众王妃美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得众人心里一颤,胆子小些的不由后退两步。 “既然妹妹们没意见,那就这样说定了。”她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另外,各位妹妹先前送给本宫的贺礼,本宫非常喜欢! 本宫亦从黎国给各位妹妹带了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各位妹妹回去后,派宫女到如月处领取便可。本宫有些乏了,今日就散了吧!” “是,王后!” 各色美人们离开后,宫嬷嬷不赞同地道:“王后……” 掌珠抬手阻止了她,“嬷嬷,此事本宫自有分寸,嬷嬷不必多言了!” 问题不只是侍寝的问题,还有大王隐疾的问题!宫嬷嬷心里焦急,这种话却不能明说,只道:“王后,此事最好与大王先商议。” “本宫知晓了。”掌珠嘴上应好,心里却不以为然。 商议?哪用得着?她是这后宫的王后,合理安排侍寝,让后宫妃嫔尽快有孕,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权力! 而且,后宫之事,本不是她嫁来西羌的重点,她需要尽快脱身出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掌珠心里叹口气,马上就春节了,也就是说最快也还要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才可以开始做她的事情。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银子,身份可以创造银子,但不能直接变成银子! 这是掌珠在与纪子期相处的过程中,学到的经验。 所以,即使她现在是西羌的王后,即使她从黎国带了很多的银子过来,她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用自己的银子办事。 动用国库自然也不可能!她一开始就同西烈墨承诺过尽量不干涉朝政,倘若要从国库拿银子,势必得同朝臣商议。 掌珠生在黎国皇宫,十分知晓这些事议来议去,一来二去,没个三五个月甚至更久,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因而,若想快速,自己想办法从宫中各妃嫔,或西羌贵族手中捞点银子回来,绕开朝廷,才是最有效的。 掌珠嘴角浮起笑意,来这之前,她已经想好了主意,只等明日侍寝表一出,便可借机捞银子了。 今日折腾了大半日,掌珠此时已经有些累了,但她却不敢休息。 因为还有一件头痛的事情,她不知道怎样应对。 新婚的头三天,西烈墨自然是要在她殿里度过的,三日后便是除夕,按规矩,大王与王后肯定得一起守岁,为民祈福,然后又得共度一个晚上。 也就是说,她还要与西烈墨共处四个晚上。 掌珠胡思乱想间,忽听外面如月的声音传来:“大王到!” 这么早就来了?掌珠慌了神,刚站起身,西烈墨已大踏步走了进来。 “王后免礼!”他伸手制止掌珠行礼,满面春风,声音温柔,“以后在这太和殿,王后随意些,不必同本王行礼!” “大王,礼不可废!”掌珠还是轻轻往下一蹲,行了个简单的礼,客套又疏远。 先是君臣,再是夫妻。 西烈墨眸光微闪,打算伸手扶起她时,掌珠已起了身。他的手落了空,心中呵了一声,丫头片子! 面上不以为意,边除掉身上外袍,边漫不经心道:“王后今日一人在宫,可觉得无聊?” “大王,妾身刚刚送走了各殿的妹妹们,妹妹们个个花容月貌,妙语连珠,妾身与她们相处得很是愉快。”掌珠微笑道。 西烈墨的眼睛,状似无意的往她这边瞟了一眼,似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假。 不远处的女子面上言笑晏晏,没有一丝言不由衷的神情。 这样大度的王后,这样和谐的后宫,按理说是每个帝王梦寐以求的。但为何他的心里会这般的不爽呢? 西烈墨的手顿了顿,双眸微垂,遮住他眼里并不愉悦的情绪,“那王后想必累了吧?” 掌珠正不知该与他如何相处,听到他所言,立马顺着道:“回大王,妾身确实感觉有些乏。” “那正好!”西烈墨看向掌珠的神情似笑非笑,笑得掌珠一阵心惊,“刚好本王也觉得有些累了,王后过来陪本王一起歇息。” “大王!”掌珠瞠目结舌,“现在还是大白日!” “不过是歇息一下,我的王后,你想到哪去了?”西烈墨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王后要是想的话,本王也不介意!” 红意悄悄爬上了掌珠的脸,她后退两步,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大王,您先歇息,妾身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她行了礼转身欲退下,西烈墨长腿一迈,双臂一展,从后面将她抱入了怀中。 这样相拥的姿势,让西烈墨头一次生出怀中人儿异常娇小的感觉。 掌珠的身子颤了颤,然后挣扎着想逃离这样的桎梏,然而她越挣扎,身后的男子将她搂得越发紧,让她无法动弹。 这样柔软的摩擦,让西烈墨的身体自然而然的起了变化。他一手搂住掌珠的腰,后腿几步,倒在了床上。 “大王!”怀中是他的王后咬牙切齿又惊慌失措的声音。 西烈墨刚刚有些郁闷的心情,突然一扫而空,他将头埋在她脖颈间,使劲嗅着属于她独特的香气,声音低沉:“膳食的事情,自有宫人安排,哪用得着王后亲自去管?本王的王后,只需伺候好本王就行了。” 怀中的人儿还在不停扭动,试图挣开他的怀抱,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 西烈墨倒抽一口凉气,浑身僵硬,磁性的声音越发性感,带着淡淡的警告,“王后,你要是再乱动,别怪本王不客气!” 事实上掌珠在察觉到他的异样后,已是满脸通红,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紧绷着身子,终是抵不过袭来的睡意,慢慢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正文 掌珠篇、侍寝表 两人这一睡,居然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期间宫嬷嬷进来过一次,见到二人睡得香甜,想起这一路的奔波,还有这几日的劳累,心生怜惜,便放弃了喊二人起来用膳的念头。 醒来的时候,已到了要用早膳的时候。西烈墨看着怀中刚睁开睡眼,还有些迷糊的掌珠,像猫咪似的慵懒迷茫,心中直呼可惜:他错过了调戏他的王后的时间! 既然调戏不行,那就做点别的吧!西烈墨盯着那微启的红唇,心中悸动,狠命吻了上去。 刚睡醒的掌珠,整个人还有些懵,因而西烈墨很顺利的便开始了对她小舌地追逐。 直到舌尖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掌珠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她伸出手推他的肩,却被他一手抓住,她的喉咙里发出抗议的声音,身体扭动已示她的不满,却让身上的男子更加享受。 他吻的更深,气息越发急促,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大王,王后,该起了。”宫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掌珠大惊,挣扎的更厉害。 西烈墨这次倒是没有为难,松开她的唇,喘息粗气,看着她因憋气而涨得通红的小脸,还有愤怒指责的神情,大笑着起了身。 早膳后,西烈墨去了早朝,掌珠刚刚写完侍寝表,各宫各殿的王妃美人们如约而至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一丝兴奋和忐忑,迫不及待想知道,王后是真大度,还是装装样子而已! 掌珠受完礼后,也不废话,直接让如安将侍寝表交给各王妃美人们传阅。 西烈墨的后宫人不算多,总共也才三十来人,除了王后和四大王妃每月两天,其他的人,则按品级,有些一月侍寝一天,有些两月侍寝一天。 连芷若看了看手中的表,微一扬眉。别的不说,这安排倒是很公平,她是大年初一初二,正是最易受孕的日子,看其他人面上的喜色,想来安排的日子也都甚合心意。 连芷若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心中呵呵道:看来新王后很尽职地想替西羌王室开枝散叶,就不知西烈墨知道后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连芷若突然对西烈墨升起了一丝同情,有个这样不解风情的王后,他的日子想必定会过得异常酸爽! “侍寝表按照昨日本宫所说的法子安排的,各位妹妹看了若觉得有出错疏漏的地方,尽管提!”掌珠淡淡道。 各美人互看了几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一切但凭王后安排!” 只呼延云汐开口问道:“王后,这每月里多出来的三日,是作何安排的?” 掌珠轻轻抿了一口茶,“这多出来的三日,由大王做主!”言外之意就是,这三日里大王是闲的,想要将他拉去各自宫中,就各凭本事。 “那万一有人不按王后安排,擅自破坏怎么办?”有美人大着胆子问道。 “那就永久从这侍寝表上除名!”掌珠的声音平静而没有起伏,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颤,“若有人以为可以仗着大王宠爱,不守规矩,以为本宫一时治她不住,而心存侥幸的话。 本宫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红颜易老,大王的宠爱可以一时,不可能一世,但本宫的位置却是一世的! 若有人挑战本宫的威严,不论十年二十年,只要有机会,本宫绝不会轻饶!”掌珠话一出,太和殿鸦雀无声。 只要掌珠身后的黎国不倒,谁敢挑战她?而以现在黎国仍不断上升的势头,别说三、五十年不会有变动,维持百年甚至两百年以上的繁荣,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没有人出声,整个太和殿只有掌珠威严平静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高高在上,“若各位妹妹们按规矩行事,日后诞下了王子公主,本宫会从中挑选几个机灵的,挂在本宫名下。 但若被本宫发现有人胆敢残害大王的子嗣,本宫即使动用黎国力量,也绝不会姑息!害人命者,定要其以命偿之!” 话到最后,掌珠音量已高到尖锐,天生王者气息展露无遗,像一座山似的压向众人,所有人心头跳动之余,不由自主低声道:“妹妹(妾身)明白了!” 连芷若意外地瞟了一眼掌珠,有些刮目相看。 给了甜头,打了巴掌后,该说的说完后,掌珠进入了正题:“正事说完了,本宫也有些累了,想活动活动解解乏。 正好本宫从黎国带来一物,甚是有趣,各位妹妹们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本宫到花园里去欣赏一下。” 这王后的画风,变得有点快啊!不过刚刚那番话的余威还在,没人敢多说什么,所有人自动起身,尾随在掌珠的后面,来到了花园里。 西羌严寒,花园里光秃秃的,看惯了黎国皇宫冬日里也精心细养的娇嫩的花,这种顺应气候的萧索,在掌珠看来,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花园里已搭好了台,四周用厚重的雪白毛皮围住,奉上暖暖的茶和精致的点心,以及热乎乎的手炉,虽偶有寒风吹进来,对久居王宫的美人们来说,总比一到冬日只能闷在宫里强。 台下如月带着两个宫女已经准备好了。她们身着大红色的西羌骑装,正站在一个奇怪的、从未见过的物件旁。 那物件两个轮子,周身是同样的大红色,镶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 若是有黎国人在此,定能一眼叫出这个物件的名字:自行车!只不过周身镶嵌了宝石后,比之普通百姓家的,奢华了数百倍而已。 西羌地大,交通主要以马为主,普通马匹的价格十分低廉,因而自行车在西羌若想成为交通工具,根本没有丝毫的优势。 先前纪子期曾同掌珠讲过“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因为西羌马匹的泛滥,自行车不能像在黎国一样,成为每家每户的出行工具。 那就反其道行之,将其奢华化,成为贵族专属的玩意!若想成为贵族间人人趋之若鹜的物件,最好的法子,是先在皇宫内兴起一股风潮。 坐定后,掌珠对着如月一点头,如月同其他两名宫女行完礼后,开始了演示。 几人左脚踩在自行车踏板上,右脚用力点地,车身微倾,开始向前滑行,而后在众美人惊讶的眼神中,一抬脚跨了上去,双手抓住前面的车头,脚交替划着圆圈,然后,她们身下的自行车跑动了起来。 “哇!”惊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原来如月几人正玩着花样,一时松开一只手,向台上美人们招手,偶尔双手全开,作展翅高飞的动作。 西羌不论男女均擅骑马,因而如月几人的动作越惊险刺激,美人们看得越兴奋起劲。 在充分挑起了各王妃美人们的兴致后,趁无人察觉时,掌珠悄悄离开了。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已换上了另外的衣裳。同样是大红色的骑装,材质款式自然高贵华丽许多,通身发着光,靓丽得无法直视! “是王后!”有美人发现她们的新王后站在了场边上,惊呼出声,然后所有人的眼光齐齐转向了掌珠! 每一次的新装扮,总觉得她又美了几分,让人赞叹嫉妒之余,她所穿过的衣裳带过的头饰,总有让人想尝试的强烈欲望。 掌珠的身边同样放着一辆自行车,不同先前如月所示范的车身上没有规则的宝石,掌珠身旁的自行车上,只有蓝红两种色,以蓝宝石为主,在中间车头的位置,用红宝石组成了一个“后”字,代表着她王后的身份。 掌珠骑自行车的动作,并没有如月几人那么多的花样,但这一切根本不重要,因为只要她出现了,周遭一切自动黯然失色,所有人的焦点自然就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艳丽的红,配上明亮的蓝,加上掌珠绝美的容颜,美得让人窒息!有美人情不自禁喃喃自语道:“要是我也能拥有一辆这样的东西就好了!” 此言一出,提醒了身边众多的美人,她们的心中对自行车产生了强烈的拥有欲望。 待掌珠将自行车交给宫人,微喘着气来到看台时,公孙敏第一个提了要求:“王后,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可以送一辆给妹妹吗?妹妹愿意拿百匹上等好马与百斗宝石与之交换!” 公孙家是西羌第一贵族,家中马匹宝石不计其数,因此公孙敏随意一开口,便是以百计。 不止其他美人们倒抽一口凉气,掌珠亦被惊到了。她早已不是先前深宫里不知民情的长公主。 马和宝石在西羌虽然普通,然而上等的马以及宝石,仍然是非常昂贵的。比如一匹好马,可能数百匹普通的马也换不来,宝石亦如此。 而公孙家供给王宫里大王妃的马与宝石,自非凡品! 一辆在黎国八百文可以买到的自行车,镶嵌上西羌最下等的宝石,居然就要卖出天价? 公孙敏见掌珠不出声,以为她嫌少,正想在开口加价时,一旁的呼延云汐抢先开了口,“妹妹愿意以两百匹上等好马与两百斗宝石与之交换!” “二王妃,你什么意思?”公孙敏见呼延云汐又要跟她抢,直接出声呛上了。 “大王妃,这买东西价高者得,谁叫大王妃您刚刚不舍得银子?”呼延云汐毫不客气地嗤笑。 “三百!”公孙敏被她一激,气得大声加价。 “四百!”呼延云汐也不退让。 公孙敏气得直喘气,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自行车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了,“五……” “够了!”掌珠沉声打断公孙敏的话,“在其他妹妹们面前这样争吵,不嫌丢脸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和冷意,公孙敏咬牙低下头,狠狠剜了呼延云汐一眼,却见她冲她挑衅一笑。 气得公孙敏差点发作,不顾一切的与她闹上一场,身旁的白衣及时扯住了她的衣衫。 “这自行车是我黎国皇室高级匠人,花费数月精心制作而成,所耗费用不菲。本宫从黎国来的时候,特意向父皇要了几人,陪本宫一起来了西羌。 各位妹妹若喜欢,本宫可让那几匠人,专门为妹妹们每人订做独一无二的专属自行车!”掌珠大度道: “至于妹妹们的礼,咱们都是大王后宫里的姐妹,都是一家人,谈银子伤感情,妹妹们莫提了。” 呼延云汐道:“王后,能与王后做姐妹是妹妹们的福气,送咱们姐妹自行车是王后您的一片心意,送您马匹和宝石,何尝不是妹妹的心意?还请王后成全妹妹的心意!” 呼延云汐此举的目的有两点,一是王后虽然来了,今日看来也是个厉害角色,但她并没有打算放弃争夺西烈墨的宠爱、生下王子、让其登上王位的念头。所以,无论如何,她与王后都将会是敌人。既然是敌人,还是划清界限的好,因而她不想占她丝毫的便宜。 二来她呼延家虽暂居西羌第二大贵族,但他们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公孙家是第一,最起码在钱财上面,呼延家绝不会比她公孙家少。如果她送了回礼,公孙敏自然也得跟着送。 此时的掌珠对于呼延云汐的想法,并不是完全清楚,但这一切无损她此时对她的满意。她面上装出无奈的样子,“各位妹妹们的意思呢?” “王后,咱们姐们间相互赠些小礼物而已,不必看得如此严重!”公孙敏自是不愿落在呼延云汐的后面。 “两位姐姐说的是,妾身也赞同!”不赞同也得赞同啊,不少美人几乎是咬着牙了。 “既然各位妹妹们都这么说,本宫就受之不恭了!”掌珠为难道:“不过这自行车需要一一单独订做,所耗时间不菲,怕是不能让各位妹妹们同时拿到。这事本宫作主,按妹妹们的品级高低,逐一制作。” 原本有些家里条件略差些的,打算看看过过眼瘾的,现在变成不得不要了。刚刚大家都说好,抢着要,现在若说不要,不是打王后的脸,便是打自家的脸。 另一些美人则在心里暗自叫苦了。 事情看来比预期解决的还要顺利,掌珠心里暗自高兴,与众美人告别后,准备回太和殿时,连芷若叫住了她,“王后,请留步,妹妹有话与您说!” “连妹妹有话请直说!”掌珠转身坐下,头一点,示意连芷若坐下说话。 连芷若道:“王后,先前大王这后宫里的事,一直是妹妹在代为打点,如今王后您来了,妹妹想寻个合适的日子,将后宫中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交接给您,王后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掌珠略一沉思,“连妹妹,从各位妹妹口中,本宫得知这后宫之事,你一向打点得甚为妥当,大王和各位妹妹们都甚是满意。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想太麻烦了,后宫之事还是由妹妹打点,本宫派宫嬷嬷协助妹妹,每三日汇报一次,妹妹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连芷若有些傻住了,她没想到这个新王后,不单没将大王西烈墨放在心中,连后宫之事都不想亲自打点,那她嫁来西羌是为何事? “王后,这…似乎不太妥当。西羌向来后宫之事都是由王后亲自打点,先前王后未来时,妹妹还有理由代为打点。如今妹妹再继续的话,怕是会遭人垢病!” “有本宫在背后撑腰,谁敢垢病?”掌珠微笑的神情中带着审视,“凡事都有先例,好比本宫与大王的亲事一般,黎国与西羌数百年来,何曾有过联姻?妹妹无需忧心,先前怎么做,现在继续怎么做!除非妹妹并不想帮本宫分忧!” 确实如此!但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都只能表现出一种神情!连芷若惶恐道:“王后严重了,既然王后厚爱,那妹妹就先厚着脸皮应下了,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王后不吝指点!” “妹妹太谦虚了,应该是本宫向妹妹多多学习才是!”掌珠满意点头道:“时候不早了,妹妹也早些回去休息!” “是,王后!”连芷若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呼延云汐回去后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回礼单,四百匹上好的马以及四百斗宝石。 掌珠让如安收下,并道:“若有人问起谁回了礼,可如实照说,若有人问起二王妃的回礼数,就说‘王后说了,一切但凭心意’。” “是!”如安道:“奴婢明白王后的意思。” 掌珠微笑点头。 呼延云汐的礼单是肯定要泄露出去的,但绝不可从她这露出去,毕竟她还担着王后的名头,太明显的敛财有些失体统了。 一旁的宫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心目中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掌珠公主,居然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染上了铜臭气!不惜用这样的法子,来骗取宫中王妃美人的钱财!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这心里不知是怎样的心酸!可是,公主陪嫁的银子明明很多很多啊? 当然还有让她更不解的事情,王后将所有人的侍寝日子都排在了最易受孕的日子,而她自己的则排在了月事期间。 想到这,宫嬷嬷觉得她不得不开口劝劝了,“王后,您这侍寝表的日子,有些不妥,正好是月事期间,您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嬷嬷,此事本宫自有分寸,嬷嬷无须多言!” “可是,王后……” “嬷嬷,”掌珠一向对着宫嬷嬷温和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冷意,“本宫自有分寸!” 主子最忌讳的是下人仗着受宠和资历,试图左右他们的心思,特别是本身就非常有主见的主子,对此事越发不喜。 比如她以前的公主,现在的王后!宫嬷嬷一凛,略带不安道:“是老奴檀越了!” 掌珠没有出言安抚她的不安,只是淡淡道:“嬷嬷去忙吧。” “是!王后,老奴告退。” 晚上的时候,听说了自行车之事的西烈墨似笑非笑地看着掌珠,“在黎国不过八百文一辆的自行车,镶上一些不值钱的宝石后,居然被王后卖到了四百匹上好马和四百斗上好宝石的价钱,看来本王一直小看了王后啊!” 掌珠虽和纪子期一起经历南秦救灾,也试过陪她一起空手套银,但自己挣银子却还是头一遭,被西烈墨这一调侃,面上一热,“大王,物以稀为贵! 西羌的马在西羌不值钱,但哪怕是最下等的,去了黎国,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同样的道理,自行车在黎国不值钱,在西羌却是新鲜的玩意! 而且妾身,也只会将自行车卖给贵族,将银子从贵族手中拿些回来,再分到百姓手中,此举利国利同,相信大王一定会赞同妾身的做法的。” “王后的做法本王自是赞同,本王只是没想到王后倒是颇有经商天赋!”西烈墨调笑道:“有这么好的能赚银子的王后,本王要是不加以利用,实在是有些对不住王后的才智了,所以这事嘛,本王想分一杯羹!” “您想要卖自行车的银子?”掌珠不解皱眉,满脸的戒备看得西烈墨愉悦不已。 “想不到本王的王后居然是个守财奴!”西烈墨大笑,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皱在一起的小鼻子,“本王所谓的分一杯羹的意思是,以后若要对朝中某位大臣嘉奖时,可以用自行车代替部分的财帛。 至于省下来的部分,王后一半本王一半如何?不过本王的那一半,还是教给王后打理!” 掌珠本来对他动手动脚的行为不喜,听到后面所言,不禁喜笑颜开,“真的?” 亮晶晶的双眸,灿烂的笑脸,让西烈墨看得痴了,他心里一阵柔软,看来他的王后也很好满足嘛! 鬼使神差下,西烈墨开口道:“既然王后这么有天赋,干脆本王将所有本王的私房都交由王后打点,亏了算本王的,倘若王后赚了,则一人一半如何?” 掌珠吓了一跳,将全部的财产交给她打点?赚了一人一半,可是刚刚不是说了,赚的那一半,不也是全给她打点吗? 这是对她全身心信任的意思吗? 掌珠的心,突然间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 西烈墨话说出口后,本来有瞬间的懊恼,但看到掌珠吃惊的神情后,心里奇异地安定了。 他身子往后一仰,悠闲道:“王后这是怕了吗?本王的私房虽不算少,但肯定没有王后你的嫁妆多,王后无需多虑!” 怕什么?除了男女之事,这世上就没有她掌珠怕的事情!她只是被他的全心信任吓到了而已! 掌珠清清喉咙,“既然大王如此信任妾身,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低眉顺眼的模样,惹得西烈墨心动不已,他出伸手,猛地将她一拉,倒向自己怀中。 掌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挣扎,突然想起刚刚他的信任,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示点诚意。 便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怀中的人儿虽然身子还有些僵硬,但却用行动表明了她愿意让他靠近。 这样的掌珠,更是让西烈墨满心的柔情荡漾不已。 他紧紧搂着她,单纯地搂着,没有强吻硬摸,只是这样抱着她,就觉得心里异常的满足。 他的举动,意外地让掌珠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不说,竟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心间流动,这是她从未经历的。 掌珠有些好奇,却又觉得这种情绪让她十分舒畅,有种圆满到此生无憾的感觉! —— 很快的,掌珠在西羌度过了第一个除夕。 也许是因为太忙,也许是因为已经离开黎国皇宫三个月了,掌珠居然没有太多的感伤。 初一的早上,掌珠向西烈墨说了侍寝表的事情。 西烈墨的神情看不出喜忧,只淡淡道:“知道了!” 掌珠心中猜想他既然知道了自行车的事,这侍寝表的事肯定也是知道的,她说出来提醒,不过是尽她王后的责任而已。 用完早膳后,西烈墨和掌珠,在太和殿接受各王妃美人的拜年。 两人一一受礼,并让如安如月分别送上新年礼。 末了,连芷若上前道:“大王,王后,自王后入宫来,妾身一直想着要送一份独特的贺礼!想了许久,今儿个终于想到了。 妾身愿将侍寝的头三个月的所有日子,全部送给王后,祝大王和王后早生贵子,早日为王室开枝散叶!” 这什么情况?掌珠还未反应过来,原本计划着要让掌珠尽快受宠的贺兰倾城,也上前道:“妾身也愿意让出三个月的侍寝日子,愿大王和王后早日为王室诞下优秀的王子!” 四大王妃里,两个表了态,一些个聪明些的美人,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一来是向王后表明了忠心,当着大王的面,也显示了自己的大度;二来若王后在此期间有孕了,那后面几个月的侍寝日子还不是会分到她们头上? 不少美人站了出来,“妾身愿意将前三个月的侍寝日子让出…” “妾身也愿意……” 除了公孙敏和呼延云汐涨红着脸,没有出来表态外,只剩下几个脑子不太清晰的美人了。 呼延云汐心中冷哼道:开玩笑,本王妃好不容易才盼到有侍寝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让出?你们这些人,就算生了王子,也没机会争夺下一任的王位,但本王妃就不同了,生出的王子,既然占不了嫡字,占了个长字,也是有很大机会的! 公孙敏的心思则略有些不同,仅管她的家族同样希望她能尽快诞下王子,成为下一任王位的有力竞争者,但对于她来说,这一切远没有与西烈墨相处,得到他的宠爱来得重要! 受到最大惊吓的非掌珠莫属了!她的脑子里混乱不已,完全无法思考。 这个西羌后宫里的女人,都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二个都不愿意侍寝? 原本她想着后宫的事有连芷若和宫嬷嬷看着,王室延续的事,有各宫各殿的王妃美人们进行着,她就可以放心无忧地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但结果,居然如此出乎她所料! 按刚刚让出来的日子来算,她一个月差不多有二十天是要侍寝的,这怎么行? 西烈墨看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去仪态的掌珠,开心地笑了。 他一笑,整个太和殿如有春风吹过,连心中有了他人的连芷若,都觉得这男人真是妖孽,遑论那些本就心里只有他的那些美人们? 不少刚刚表态的美人们,突然间有些后悔了。 “王后,你这是高兴坏了吗?”西烈墨调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掌珠回过神来,闭上微张的嘴,“各位妹妹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有责任督促大王尽快替王室开枝散叶,刚刚各位妹妹们的提议,就当没说过吧。” 此言一出,不少刚刚暗中后悔的美人们心中一喜,然而下一刻,西烈墨的话又让她们才荡起的心,跌到了尘埃里。 “开枝散叶的事,王后自该当仁不让,率先做好表率才是!”西烈墨斜眼看向她,眼里尽是风流,“是不是,本王的王后?” 掌珠面上一热,知他所说何意,有心想要推托,奈何面皮太薄,只得红唇紧抿,端着正经的样子。 西烈墨了然笑笑,“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各位爱妃刚刚之行为深得本王之心,各赏珍珠十斛,锦缎百匹!” “谢大王!”刚刚心情跌到谷底的美人们,此时才终于又扬起了一丝笑意。 比起单纯的侍寝,能在大王心目中留下好印象,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 掌珠不再言语,心里却开始想起了对策,既然拒绝不了,就让那二十美人准备上阵。 下午的时候,群臣进宫来拜年,虽不需要议论国事,但君臣之间免不了要多多寒暄。 掌珠受完礼后,先行回了太和殿。 意外地碰到有人在等她,三王妃贺兰倾城。 “见过王后!” “贺兰妹妹不必多礼!”掌珠坐定,“贺兰妹妹找本宫可有何事?” 贺兰倾城道:“妹妹想着王后第一次在西羌王宫过春节,怕是会有些思念远在黎国的亲人,便过来陪陪王后说说话,解解闷。” “贺兰妹妹有心了!”这四大王妃,除了公孙敏和呼延云汐算正常外,这贺兰倾城和连芷若都有些不正常。 连芷若不光不想掌权打点后宫,连侍寝也不想,这贺兰倾城其他的暂时不清楚,但不想侍寝这事,掌珠也算看出了点苗头,否则上午的时候,她怎会在连芷若提出后,想都没想就迅速地表了态? 面对着一半以上不正常的宫妃,掌珠很头痛。 贺兰倾城端起刚刚如安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赞叹道:“王后,这茶是从黎国带来的吧,饮之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比之我西羌的茶,口感细腻多了。” “贺兰妹妹要是喜欢,等会走的时候,带上两包。”掌珠微笑道。 “妹妹先谢过王后了。”贺兰倾城面上露出欢喜的神情,“王后这茶,想必在黎国贵族女子中十分受欢迎吧?” “这茶在黎国,不只贵族女子喜欢,贵族男子也十分喜欢!” “真的?”贺兰倾城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我西羌男子喜欢苦涩味重的粗茶,觉得那样才有男子气概!妹妹倒是不知黎国男子与我西羌男子有这么大的区别。” 掌珠笑道:“西羌男子性情豪爽,黎国男子细腻温柔,各有所长!而且有时爱好只是习惯而已,算不得什么!” “王后所言甚是!”贺兰倾城突然捂嘴笑道:“就好比咱们大王,大部分饮食都喜欢口味重些的,唯有豆腐,爱吃最清淡的做法……哎约……” 贺兰倾城突然起身惶恐道:“王后,妹妹不该随意说大王的喜好,还请王后责罚!” “妹妹快坐下!咱们姐妹随意聊聊,没那么多忌讳。”掌珠安慰着贺兰倾城。 “王后,”贺兰倾城依言坐下后,还有些不安,“妹妹不是有意的。” 贺兰倾城的情绪一变,这交谈就很难继续下去了。 “本宫知道了。”掌珠微笑道:“天色不早了,妹妹先回去歇息吧。” 她头微扭,对着身后如安道:“如安,将刚刚喝的茶,取两包给三王妃带回去。” “是,王后。”“谢谢王后!” 如安送走贺兰倾城后,回来看到坐在那若有所思的掌珠,道:“王后,刚刚三王妃所言……” “如安你怎么看?” “三王妃有意泄露大王的爱好给王后,是向王后示好之意,但是……”如安吞吞吐吐。 掌珠鼓励道:“如安,接着说!” “这后宫之中的妃嫔向一国之母真心示好的,大部分都是身份低下,期望攀住高枝,借此获得更多的宠爱。 但三王妃身份本就不低,像大王妃和二王妃那样表面恭敬,内里时时想着算计的才是正常。所以奴婢觉得,这三王妃的用意,恐怕不只是示好这么简单!” “如安你说得非常对!”掌珠点头赞许道:“那四王妃的举动,你如何看?” 正文 掌珠篇、本王唤你阿姝,你唤本王阿墨哥 得到表扬的如安面色微红,“四王妃的言行,奴婢也很疑惑,总觉得她好像在试探什么,但又没多大的恶意。” 看来不只她一人是这样的感觉!掌珠若有所思,“如安,去将林嬷嬷唤来!” 林嬷嬷是负责训练管理黎国带来的二十美人的嬷嬷,四十左右年岁,仪态甚好,“参见王后。” “免礼。”掌珠道:“林嬷嬷,那二十美人现在如何了?” “回王后的话,一切顺利,随时可以侍寝!” “甚好!”掌珠满意道:“听闻大王爱好豆腐,麻烦林嬷嬷安排下去,今晚让各美人准备一道豆腐,选三份味道最好的呈上来。” “是,王后!” 当初掌珠提出要二十美人陪嫁的时候,无论是谁,均以为是用来固宠的,因而皇后派了宫中最出色的林嬷嬷,不遗余力地调教。 林嬷嬷不负皇后所望,教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晚膳的时候,三道色香味俱全的豆腐端了上来。 豆腐本就是掌珠的至爱,她看着那三道豆腐,忍不住咕噜咕噜咽了咽口水。 “王后,起用吧。”西烈墨含笑道。 掌珠眼巴巴看着,道:“大王先用。” 西烈墨依言试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但笑不语。 “大王,味道如何?” “不错。” “那请大王再试试这两份。” 片刻后,掌珠又道:“大王,哪份最合您心意?” “都甚好!不过,”西烈墨突然朝她暧昧一笑,“本王最爱的自然是王后的豆腐。” 身上的肌肤比那豆腐还要嫩太多,吹弹可破。 当着宫人的面,居然说这种话,要脸还是不要脸?掌珠的脸腾的红了,抗议的声音甚有气势,“大王!” 只是那带着红晕的俏脸,让她的气势彻底地打了个折扣。 西烈墨哈哈大笑,随手一指,“这道意境不错,看得出用了不少心思。” 掌珠朝不远处的林嬷嬷一使眼色,林嬷嬷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不一会,“王后。”是林嬷嬷的声音。 “带进来吧。” 掌珠对着西烈墨微笑道:“刚刚那道豆腐,妾身也很喜欢,便想着见一见这道菜的主人。” 说话间,一个身形高挑的美人儿进来了,那美人儿肤白似雪,盛装之下更显娇媚。 难得的是居然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行礼道:“奴婢林茹见过大王,见过王后。” 声音娇嫩十分悦耳动听,掌珠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无一丝不妥之处,心中满意,当下点了点头。 “大王,这豆腐既然是林茹做的,不如就让林茹为大王布膳如何?”掌珠笑着转过头,却发现刚刚心情明显十分愉悦的西烈墨,此时面上布满了寒霜。 “出去!”他厉声道,周身凛冽气息令屋内空气陡然下降,王者威仪让殿内林嬷嬷宫嬷嬷几人浑身一震,刚刚大方得体的林茹被吓得血色全无,一片惨白。 掌珠有些不解西烈墨为何会突然间变脸,“大王?” “出去!通通出去!”西烈墨的声音越发冷冽,“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所有人抖了抖,在掌珠的示意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掌珠不知道“通通出去”的人里面,包不包括她在内,正在犹豫间,西烈墨冷硬的声音响起,“王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将本王推给其他女人吗?” 因为她意图让林茹侍寝,所以他生气了?掌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林茹不合心意,换个其他合心意的就好了,何必要发火? “大王,如果您不满意林茹,妾身可以……” 掌珠的话还未说完,已被西烈墨扯入怀中,一把拦腰抱起。 “大王,您干什么?”掌珠惊道。 转瞬间,西烈墨已抱着她来到床边,将她压在了床上。 他的手将她的双手紧紧按压在头两侧,他的身子狠狠压着她,没有一丝空隙。 除了头,掌珠完全无法动弹,她直视着西烈墨阴戾的眼,冷静道:“大王,您这是何意?” “何意?”西烈墨的嘴角勾起冷酷的笑,“王后不是想找人侍寝吗?可王后自己都还没有侍过寝,如何能知道其他人伺候得好不好,如何能做一宫表率?” “大王每日处理那么多国事,有许多事未曾亲眼见过,亦未曾亲自做过,都能靠您的英明判断其好坏。妾身,妾身身为一国之后,同样也可以做到如大王般英明,因此,哪需要样样事都亲自去做?”掌珠瞪大眼,不服气道。 他的王后,居然拿国之大事同侍寝之事相提并论,偏偏听起来又好像是那么回事,让他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西烈墨被气笑了,原本愤怒得无处发泄的火焰,突然间就自动熄灭了。 掌珠不知道自己哪里取悦到了他,只知道他刚刚还阴沉得吓死人的脸,下一刻就晴空万里了。 这个男人,可真是善变!掌珠心中如此想到。 “王后说得有理!”西烈墨狭长眸子闪动,带着点点光芒,“不过以本王的英明神武来判断,侍寝这件事,本王只能先接受王后的侍寝后,再考虑是否接受王后安排的其他人的侍寝。” “为何?”掌珠不满质问道。 “因为本王是一国之大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西烈墨的语气霸道又无赖,“所以王后若想安排其他人来侍寝,先得自己侍了寝再说!否则……” 话音渐冷,又带上了一丝冷酷,“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你…”你蛮不讲理!掌珠美丽的凤眼里写满了这几个字,却又不得已硬生生将后面几个字吞进了肚中。 西烈墨邪笑以对,本王就是蛮不讲理了,王后能如何? 掌珠被他的无赖气到,头一扭,咬牙道:“大王,可以起了没,这样妾身很不舒服!” 近在咫尺的白嫩耳珠子,比刚刚那豆腐还要细嫩,西烈墨忍不住低头在那上面咬了一口,然后看着那红晕从被咬处一路扩散开,直没入到身下人儿的衣襟里。 他的眸色深了。 耳朵上传来的痛意与热意让掌珠扭过头,怒视身上的男子。 西烈墨轻笑两声,如她所愿倒在了一旁,却又伸手紧搂住她腰身,霸道道:“本王累了,陪本王歇息!” 掌珠挣开不得,心中气极,一字一字生硬道:“大王,妾身还未洗漱!” “王后这是邀本王一起共浴吗?”西烈墨的声音满含期待,“本王倒是不介意!” 大王,您想太多了!掌珠暗中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哼一声,不再理他。 她带来的美人,他不喜欢,没关系!不是还有后宫中那些侍寝表上的美人吗?这是他自己纳进来的,他总不能拒绝吧? 掌珠恶狠狠地想道,最好让哪个美人把你的魂给勾走了,不要再来烦本宫! 不过,那二十美人要是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他不喜欢她给他安排人侍寝,那就让她们多在他面前晃动,由他自个儿挑呗。 搂着她腰身的手臂紧得她透不过气,那手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故意往上蹭,令到她心跳如雷,一动也不敢动。 掌珠磨牙道:总之,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他快点滚蛋! —— 初二是宫中王妃美人回家探亲的日子,按西羌规矩,若大王陪愿意同某个受宠的王妃或美人一起回娘家,也是可以的。 西烈墨自登基以来,已是第四个春节,以往三个春节的初二,他都是一人在宫中度过,今年新娶了王后,更不可能陪其他人回家探亲了。 公孙敏其实早就心知肚明,然而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回到公孙府还可以强颜欢笑,一出府,整张脸立马垮了下来。 闷闷不乐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帘外的白衣道:“王妃,前面的路有点窄,与凌王爷的马车遇上了。” 六王叔?公孙敏不悦皱皱眉,“让凌王爷先走!” 西凌云娶了公孙敏的大堂姐,原本她唤他堂姐夫,后来因为她进宫成了大王妃,便跟着西烈墨唤他六王叔。 按理说虽然关系有些乱,却十分亲近,她对西凌云应该颇有好感才是,但公孙敏在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西凌云时,就直觉地不喜欢,她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种让她非常不舒服的东西。 今日西凌云陪着她堂姐回了公孙府,两人亦有照面,不过都只是淡淡点头。 此时遇到,公孙敏亦不想同他寒暄,直接让车夫让道,让西凌云先走。 “王妃,”白衣的声音有些迟疑,“凌王爷说有点事要与您商量,是关于…酒的事情。” 在西烈墨大婚之夜的合卺酒里下迷药,此事白衣是知晓的。 当时她曾力劝公孙敏,此事做了会让大王盛怒不说,还会得罪黎国,并键是对她自己亦无一点好处,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那时被嫉妒冲昏了头的公孙敏,根本不听白衣所言,见白衣左右推托,想着她必不会用心办此事,于是派了另一宫人白裳去。 此时西凌云一说关于酒的事情,白衣立马就联想到了迷药之事。 果然,公孙敏的脸色有些变了。 西烈墨当时命人全部重新一一检查,发现迷药后大怒,令西凌云必须徹查这件事,务必要抓到幕后主使。 这件事别人或许不知晓,她公孙敏却是知晓的。 原本公孙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来是因为她认为这件事做得非常隐蔽,绝不会让人抓住尾巴。 二来她认为就算万分之一的机会被人揭穿了,以她的身份不过是小事一桩,而且关键是这件事并没有成功,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顶多小惩大戒而已。 三来则是因为反正西烈墨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若被他知晓了更好,让他知道他的冷落让她是多么的伤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说不定就此还能引起西烈墨的恻隐之心,继而对她上心。 所以公孙敏下药未遂之后,面对西烈墨也好,掌珠也罢,从无一丝一毫的心虚,若不是今日西凌云这一提醒,她甚至于差点都将此事忘记了。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新王后大度地安排了侍寝表,不管真假,还有两日就到她了,她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另生枝节。 窗外的白衣见公孙敏许久未曾出声,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妃,凌王爷还等着您的回话。” “白衣,你去回凌王爷,明日进宫后,找个借口到飞扬殿一叙!”飞扬殿是公孙敏的寝宫。 “王妃,”白衣惊呼,“这会不会不太妥当?” 西羌对男女之防看得并不太重,但公孙敏与西凌云身份不一般,若被人有心渲染开来,对公孙敏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妨。”公孙敏道:“小心些就是了。” 白衣暗中叹口气,“是,王妃!” —— 初三是西羌王室宗亲进宫向大王王后拜年的日子,行完礼后,西凌云寻了个空档,偷偷去了飞扬殿。 殿里除了公孙敏,只留了白衣一人,人数少,西凌云的礼数也没那么全了,他随意拱手道:“参见大王妃。” “拜见六王叔。”公孙敏依礼向西凌云行了礼。 西凌云呵呵道:“大王妃,咱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也没外人在,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公孙敏不答他这话,行完礼后淡声道:“六王叔找本宫有何事?” “不是大王妃邀请小王来的吗?”西凌云面上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语带调笑。 公孙敏大怒,面孔阴沉起来,“六王叔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想必堂姐正在到处寻找六王叔。” 西凌云仰头大笑,“大王妃还是如此开不得玩笑啊!” 心中却阴毒道:公孙敏,你从小小年纪起,眼中就只有西烈墨,一直瞧不起本王!如今被本王抓住了把柄,看你如何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他一人面上笑得欢畅,一旁的公孙敏和白衣却并不配合,只冷淡地看着他。 西凌云自己无趣地停下,看一眼白衣,“小王要与大王妃商量的事,最好只大王妃一人知晓最好!” “无妨,白衣是自己人!”公孙敏心中呵了一声,与西凌云单独相处?她又不是傻子! 公孙敏小的时候,不明白西凌云的眼神为何会让她那么不舒服,大些后在大约明白了男女之事后,越发地对这个人不喜起来。 因为他看她的神情,不是看晚辈的神情,而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还是十分露骨的那种。 公孙敏除了因为西烈墨的事情,会暂时性的失去智商外,大部分的时候,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清醒的人。 西凌云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白衣便是替公孙敏办此事的人。 一般来说,女主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基本都是替男主人留的,好比他的王妃身边的丫头,甚至于贺兰倾城的贴身宫女。 西凌云以这样的心思,打量起了白衣,然后满意点点头,虽然样貌普通了些,不过身材倒是不错。 反正上了床,灯一熄,谁看得到脸,只有身上有料摸起来才是最爽的。 不过,要是换成了黎国公主,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一定日日夜夜不熄灯。 那张脸,只需那张美丽无双的脸,就能让他欲火焚身! 西凌云眼里的淫邪越来越重,白衣身形颤动,吓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忍不住抬眸向公孙敏求救。 公孙敏厌恶地看了一眼西凌云,“六王叔,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本宫的时间不多!” 西凌云这才从白衣身上收回眼,换上嬉皮笑脸的神情,“大王妃,之前酒的事情,不知大王妃还记得不记得?” “什么酒?本宫不知道六王叔在说什么?”公孙敏力持镇定,抵口否认。 西凌云也不废话,“大王大婚时,婚房里的合卺酒!” “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先前的酒里被人下了迷药,大王震怒,令小王必须严查!如今小王已查出了幕后主使是谁,只是那人身份有些特殊,若公开了证据,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因此本王愿意给那人一个面子!” 公孙敏傲然冷哼道:“六王叔这是在怀疑本宫?” 呵!这公孙敏倒也不是个蠢的!这话还真是让他不好答。 若答不是,他先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若答是,则必须拿出十足的证据。 然而此事,西凌云其实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他用的只是排除法,因为这宫里能做到此事,而且会做此事的人,除了呼延云汐,便是公孙敏了。 西凌云从二人身边的人下手开始查,找不到可以证明是谁下药的证据,却找到了呼延云汐与此事无关的证据。 排除了呼延云汐,作案的幕后主使,肯定就是公孙敏了。 西凌云心中十分笃定,但若说要证据,还真是没有。 公孙敏的性子一向嚣张任性,万一她抵口不承认,而他又拿不出证据,最后会落得个诬陷大王妃的罪名。 西凌云呵呵笑道:“小王不敢!小王只是将这件事告诉大王妃而已,若是让大王妃产生了误解,倒是小王的不是了!” 公孙敏哼了一声。 她始终是做贼心虚,若此时她大声说出“既然六王叔不是怀疑本宫,为何要将此事告之本宫?本宫没有兴趣”这样的话,西凌云无可奈何之下,也许就这样走了。 但她此时的沉默,却让西凌云敏感地意识到了她刚刚的装腔作势。 呵!西凌云心中又呵了一声。 “大王妃,能在王宫中下药的人,想来必是王宫里的各位主子了。大王的脾气大家都很清楚,若对一个人产生了厌恶,怕是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那人。 这对后宫的女子来说,是十分残忍的事情。小王一想到这,心里十分的不忍,因而不愿将此事如实禀告大王。”西凌云叹口气, “在这宫里,若说与小王关系最亲近的,只有大王妃您了。因此小王想借大王妃的金口转一句话:迷药之事,小王会想办法替其遮掩,让那位主子不要担心了。 小王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那位主子日后若受宠了,能偶尔替小王说上一两句好话,好让小王方便行事。” 大家都不是蠢人,话无需说得太直白。 但只要一牵扯到西烈墨的宠爱,公孙敏的智商便开始下降了。 她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僵硬道,“六王叔,本宫不知道您口中的主子是谁,但本宫答应六王叔,若有一日本宫知晓了是谁,定会将六王叔的好意亲口告诉她!” 虽然智商是下降了,好在还勉强在线。一旁急得出了一身汗的白衣轻轻吁了一口气。 自家王妃这行为虽说已明晃晃地告诉凌王爷,这迷药是她找人去下的,但好歹没亲口承认,没落人口实。 “小王谢过大王妃。”西凌云笑意中带着知晓共同秘密的暧昧,“时候不早了,小王先行告辞。” “白衣,送凌王爷!” “是,王妃!”白衣忍着对西凌云的反感,恭敬道:“凌王爷,这边请!” —— 西凌云悄悄去了公孙敏飞扬殿的事,除了早就知情的贺兰倾城外,不一会,连芷若、掌珠,包括呼延云汐,很快就知晓了。 “王妃,”连芷若身边从连府带过来的贴身丫环连梅道:“刚刚有消息传来,凌王爷单独去了大王妃殿小半个时辰。” 哦?连芷若轻一扬眉,昨日是公孙敏回公孙家的日子,西凌云和她想必已经在公孙家碰过面了,到底是什么事,昨日在公孙府说不得,非要特意约在飞扬殿相商? “本宫知晓了。”连芷若淡淡应了一句后,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王妃,还有一事!”连梅道。 “说!” “我们的人说刚刚也无意间碰到了王后身边的人,还有二王妃身边的人,王后身边的人功夫极好,若不是先前有见过,还真是认不出来。” 二王妃派人盯着公孙敏一点都不奇怪,两人从出生起,就没一天不是处于对立状态,时时刻刻都想抓住对方的把柄。 不过,王后的人?这倒有些意思了。 连芷若唇角微勾,这西烈墨的王后,一边让她打点后宫之事,只派人协助,一副放任不想理的样子,私底下却对宫中重要之人暗中监视,看来这王后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啊! 她唇边浮起笑容,心机深沉好啊,这样才有意思。 连芷若觉得她对西烈墨的王后越来越有兴趣了,若被连绝知道她居然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不知道会不会吃醋呢? 呵呵,那个男子醋劲可不是一般的小啊!她的手无意识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火一般炙热的触感,是那个男子昨日留下的印迹。 浅浅柔情在她面上荡漾开,连绝,你再等等,最多两年,等大王找机会赦免了你的奴籍后,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 呼延云汐在知晓公孙敏与西凌云私会的事情后,瞳孔里射出兴奋的光芒,“盯着!继续派人紧紧盯着!” 她心中大笑不已,公孙敏,你死定了!就算你二人没事,本宫也要将你们整出事来! 到时候后宫淫秽,大王必怒,王后管理不力难辞其咎,定会失去大王的信任!她再站出来,那时后宫中已无人能与她再争锋! 一石二鸟,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哈哈! “还有,立马派人将此事通知老祖宗!” 安排完后,呼延云汐的情绪仍处在高度亢奋中。 昨日回呼延府,老祖宗对她在王宫中没能得到大王宠爱一事,颇有微词。 老祖宗的态度,代表着整个呼延家族的态度,若老祖宗对她失去了信心,她成了呼延家族的弃子,那么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会失去。这是呼延云汐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实! 但若今日之事能按她所想的结果顺利推进,即使撼不动王后的位置,但公孙家族势必颜面扫地,呼延家族则成为当之无愧的西羌第一家族,那她呼延云汐则是呼延家族的第一功臣! 还有另一点,公孙家族在公孙敏事发之后,必定无颜再送公孙家的女儿进宫,那么下一代的大王,出自呼延家族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呼延云汐忍不住得意笑了,她隐忍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老祖宗的认可,选她进了宫,忍了两年多后,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她一定会抓住这个让她大翻身的机会! —— 掌珠听到阿玉的回报后,不由皱了皱眉。 一国之大王妃与一国之六王叔私下相见,若发生在黎国,不必说,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在西羌,此事则可大也可小。特别西凌云既然是公孙敏的堂姐夫,又是她的王叔。 往大里说自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往小里说,亲戚间有点事情,孤男寡女见见面无可厚非,毕竟西羌不同黎国。 掌珠知晓公孙敏对西烈墨的心思,她知道公孙敏绝不可能同西凌云发生什么苟且,特别是在公孙敏就要侍寝的前两天。 不过那个西凌云,他每次看她的眼神,只要没人注意,那里面全是赤裸裸的淫欲,让她恶心不已。 他对她这个明正言顺的侄媳妇尚且如此,公孙敏的身份更特殊一些,难保那个恶心的人,没有同样的心思。 “阿玉,大王妃那边,派人看紧点,特别是与凌王爷有关的接触!” “是,王后!” 掌珠相信公孙敏,但她不相信西凌云,若这后宫出了什么淫乱之事,她这个王后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她管辖的后宫之内发生! 西烈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掌珠严肃的表情。“王后,发生了何事?” 掌珠回过神,微笑道:“大王,无事,妾身一时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能说出来让本王听听吗?” “也没什么大事,”掌珠轻描淡写,“宫中妹妹们的自行车回礼陆续送了过来,那么多的马匹,妾身想着该如何安置是好。” 西烈墨脱掉外袍,“这事简单,本王专门划块地,派个人帮王后打点!” 掌珠原本是随口一说,不过这事也确实是她心中头痛的事,见西烈墨一开口便解了她的难题,心中一喜,面上灿若桃花,“谢大王!” 西羌的马,由西羌的人来喂养更合适! 她的笑脸让西烈墨看得心动,眉一挑,邪魅笑道:“本王替王后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光口头上道谢可不够?” 掌珠与他这近十日的相处,已十分明白他此时的神情,代表着什么意思,红着脸不接话。 她不接话,西烈墨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王后,打算如何谢本王?嗯?” 掌珠咬着唇,生硬道:“大王,咱们是夫妻,荣辱与共,何必需要那么客套?” “就算是夫妻,也需要时常表达谢意来增加彼此的感情和了解。”西烈墨似笑非笑,向着掌珠走近两步,“既然王后不愿意表达你的谢意,那就换本王来表达本王的谢意好了。” 掌珠不由往后退,带着防备,“大王,你…你想干什么?” 西烈墨眸中笑意更浓,“表达谢意啊!” “不用了!”掌珠尖声道,慌忙摆手阻止,却被西烈墨趁势抓住,无法再后退。 西烈墨看着掌心细嫩的小手,嫩生生,纤细又修长,散发着淡淡光泽,忍不住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 那温润的唇烫得掌珠浑身一颤,她拼命想抽回手,西烈墨抓得更紧,有些不满她的反抗,对着她食指咬了一口。 这一咬之下,更不愿放开了。像对着美食般,又咬又舔。 掌珠羞得全身通红,麻麻的感觉从那手指延伸到四肢百骸,她几乎有些站立不住,羞恼地抗议道:“大王!” 因为乏力,那声音带着股奇异的沙哑慵懒的腔调,周围的气息似乎也跟着暧昧起来。 西烈墨终于控制不住,一把拉过掌珠,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然后朝着她的脸俯下来,寻找她香甜的唇。 掌珠左右闪躲,那唇便印在她的面上,留下一串串的湿润。 几日未亲吻过掌珠的西烈墨,此时正兴起,见她不停躲避,遂一手钳住她下巴,让她无法动弹,唇舌便向着那红艳的唇,霸道地吻了上去。 掌珠的抗议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他趁势钻进她的禁地,纠缠着她的小舌,凶狠而用力,又带着缠绵。 可怜的掌珠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抗拒了一会,便只得倚着他,任他亲吻。 心中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她是他的王后,他想对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吻得投入的男子察觉到了她的走神,重重咬了她一口不说,手还顺着腰部往上移。 身上两处传来痛意,在这痛意里,偏又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掌珠下意识地抗议这种感觉,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来。 可她的力气哪里及他十分之一,那手仿入无人之地,不断玩着花样,或轻或重,或捏或按,让她全身发热,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陌生的感觉让掌珠惊恐万分,不知不觉中,眼里竟然蓄上了泪,慢慢流至唇边,被西烈墨吻入了唇中。 嘴里苦涩的咸味,惊醒了迷醉中的西烈墨。 他离开她的唇,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掌珠,绝美的小脸上满是害怕,被他吻得红肿的唇触目惊心。 西烈墨的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他大惊失色,急呼道:“阿姝,阿姝,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许是他面上明显的心疼和柔情,在这一刻触动了掌珠,她略带哽咽地说出了心底话,“我…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我害怕。” 西烈墨僵了僵,对掌珠的痛惜立马占了上风,他轻轻吻去她面上的泪,然后让她靠在他胸口,柔声哄道:“阿姝,是我不对,别哭了,嗯?” 怀里的掌珠还在小声抽泣,西烈墨苦笑一声,“最多,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碰你一下可好?” “大王,您可要说话算话!”掌珠从他怀里探出头,略带红肿的眼里水汪汪的,居然带着一丝狡黠。 丫头片子,原来在算计他呢!西烈墨磨着牙,哼道:“不过,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大王!”掌珠抗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西烈墨心里越发软了,他声音魅惑道:“以后在这太和殿,本王唤你阿姝,你唤本王阿墨哥,要是你答应了,本王刚刚的条件就生效,要是你不同意……” 他用力一搂她,让她感受自己身体的僵硬,“咱们就继续……” 这称呼,就像普通夫妻间相互的称呼一样,太过亲昵,掌珠有些犹豫。 她的犹豫让西烈墨十分不满,他搂的越发用力,“怎么样?本王的王后,阿姝?” 僵硬的身体让掌珠心惊不已,她惊呼:“妾身,妾身同意了!” “那喊声来听听,阿姝?”阿姝两个字,在西烈墨特意拉长的语调里,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和缠绵,掌珠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由他的口中这样念出来,竟然别有一番味道。 “阿墨哥。”她小声道。 “阿姝,本王听不到!” 正文 掌珠篇、阿姝,帮本王按摩! “阿墨哥。” “阿姝,声音太小了,本王听得不清楚!” “阿墨哥!”此时的音量已经比平时说话高了几分。 “阿姝,你这诚意不够啊!” “阿墨哥!”掌珠用全身剩下的力气,冲着西烈墨吼道。然后看到他满是促狭笑意的脸,知道他又在耍自己。 掌珠气得用力一推他,却推不开,她牙槽紧咬,“大王,请您兑现您刚刚的承诺!” “还有一事忘了,”西烈墨一本正经,突然低下头,在掌珠唇上狠狠亲了一下,掌珠正气得要抗议,却听他道:“以后这称呼每错一次,就罚一次,处罚的方式由本王定!” “你…。”掌珠全身气得发抖。 西烈墨狭长眸子一闪,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阿姝,可别喊错了。” 掌珠咬咬牙,头微微别开,“阿墨哥,可以放开我了。” 同样的话,换了个称呼,无形中像是对情人的祈求似的,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即使掌珠的声音带着僵硬和不习惯,亦无损这其中暗藏着的缠绵。 西烈墨满意极了,终于如愿地放开了她。 —— 年初四,知晓了公孙敏私会西凌云的公孙府老祖宗公孙与,派人将公孙敏叫回了公孙府。 公孙与是个脾气有些暴躁的老爷子,面对自己最宠爱的孙女,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直接开骂了: “你个混帐,在宫里不想办法好好侍候大王,想办法得到大王的宠爱,尽快生下王子,净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公孙敏一头雾水,“老祖宗,孙女做了什么惹您这么生气?” “昨日私约凌王爷去你殿中小半个时辰,是为何事?”公孙与吹着胡子,气呼呼道。 公孙敏面色急变,惊道:“老祖宗,您为何会知晓此事?” “哼,”公孙与不屑地翻个白眼,“你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如何能逃得过老夫的眼?” “老祖宗,既然您知道孙女的一举一动,自然知晓凌王爷找孙女所为何事了。”公孙敏面对最疼她的老祖宗,也不辩解,直接说明了原由。 “这个西凌云!以为老夫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虽然是他的孙女婿,公孙与当着公孙敏的面,却毫不掩饰他对西凌云的不喜,“发生了这等事,他不是第一时间来与老夫商量,而是以此为把柄想来要胁你,老夫实在是不耻!哼!” 当年也不知西凌云如何哄骗了公孙与当时最疼爱的大孙女,公孙敏的堂姐公孙茵,在婚前行了苟且之事,为了公孙家的面子,逼得公孙与不得不将公孙茵嫁到了凌王府。 因为公孙茵的不自爱,公孙与对的她疼爱少了许多,对这个花言巧语骗了公孙茵的西凌云,更是一直没有好脸色。 “老祖宗,先前那件事是孙女做错了,才让凌王爷有机会来要胁孙女,给老祖宗您添麻烦了,孙女实在有愧!”公孙敏垂着头认错。 “我公孙与的孙女,下点迷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公孙与狂妄道:“难道因为这点事,大王还敢治你的罪不成?” 不得不说,公孙敏性子之所以有些歪,跟公孙与对她的溺爱,有很大的关系。 与呼延云汐是靠自身努力,才获得呼延家老祖宗呼延龙的认同,亲情少而利益为主的关系不同,公孙与对公孙敏的疼爱是真真切切的。 而这与西烈墨的母亲,前王后公孙情脱不了干系。 公孙情因身子不好,只生了西烈墨一个,对于未能替王室生下一个公主,一直觉得非常遗憾。 在她对女儿的渴望累积到最高点时,公孙敏出世了。 小时候的公孙敏雪白可爱,十分爱笑,公孙情几乎第一眼看上,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侄女。 因为公孙情的喜爱,整个公孙府自然对公孙敏格外关注,包括公孙与在内。 公孙与作为一族之族长,众人对他一向是敬多过爱,包括那些成年以及未成年的孙子辈。 而公孙敏因为年幼,并不懂得尊卑,在公孙与面前,从不掩饰她的任何情绪,反而让公孙与越发对她与众不同。 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在相处中处出来的,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公孙与对公孙敏的疼爱自是不一般。 因为她是女儿家,无需承担家族大任,公孙与对她更是没有像对其他男孙那般严苛,溺爱且护短,是标准地富养长大。 而这也是呼延云汐对公孙敏嫉妒的原因之一。 公孙与本来将公孙敏叫回来,是想教训她莫要行差踏错,结果公孙敏一认错,公孙与立马又站在了她这边,认为他公孙与的孙女,这样做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敏儿呀,凌王爷那边,爷爷会派人敲打敲打他,让他莫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公孙与神情变得凝重,“关键是呼延家那个老头子,肯定会将此事不断变大,甚至将你与西凌云的私会,落实为有私情,借此打击公孙家!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万事得小心,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呼延家也知道了?”公孙敏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过是与西凌云单独待了一小会,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让自家和呼延家两位老祖宗都知晓了? 公孙与以为她害怕了,安慰道:“敏儿,你不会害怕!这事爷爷自会处理!你安心回宫,想办法得到大王的宠爱,生下王子,才是最关键的!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是!老祖宗!”公孙敏想起明日就要侍寝,心怦怦跳得厉害。 她什么事都可以让公孙与知道,包括她女儿家的心事,唯独侍寝一事,以她一个未经人世的女子,要与自家爷爷说这种话,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是以她进宫两年,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一事,除了贴身的白衣白裳知情外,公孙府毫不知情! 晚上的时候,公孙敏开开心心回了宫。 她家的老祖宗公孙与在她的心目中,是个除了比不上西烈墨之外、无所不能的人,当公孙与答应这件事由他去解决时,公孙敏便将那日西凌云之言抛在了脑后。 她一心一意地想着她明晚的侍寝。 —— 这天还不用早朝的西烈墨,整天待在太和殿里,“阿姝阿姝”地叫个不停。 若有事唤她也罢了,偏偏没什么事,也总是阿姝阿姝。 那种奇异的腔调,时常会在某个不经意间,轻触到掌珠的心弦。 而每次她回问:“有何事?阿墨哥!” 唤来的都是西烈墨勾魂一笑,声音低沉性感,像在诱惑她似的,“无事,就是觉得阿姝的名字真好听,怎么唤也唤不厌。” 更惹得掌珠心跳加速,面上发热。 她瞪他也不是,不瞪他也不是,只能坐到一旁,佯装想事情。 然而过不了半盏茶时间,西烈墨便会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阿姝,你在干什么?” 有时候掌珠不理他,西烈墨便用略带委屈的口吻道:“阿姝,你为什么不理我?” 掌珠只得无奈道:“阿墨哥,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说出来听听!”西烈墨见掌珠终于理他,来了兴致。 “关于如何推动西羌民间经济的事情。”掌珠道:“很快元宵就要来了,原本元宵后就要启动的,但我现在还没有太多的思绪。” 西烈墨不觉有些汗颜,他一国之大王,想着的是如何逗他的新王后,哄她开心,而他刚嫁过来的王后,却想着他的臣民,比他还要尽职! 汗颜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意,他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子在她面前,她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 西烈墨始终是个爱民的好大王,虽然同他的臣民吃醋,还是回到了掌珠的问题上:“先前纪子期在黎国推行的那些法子挺好的,我觉得可以借用。” 掌珠道:“子期曾说过,做任何事要因地制宜!西羌整体的经济水平比黎国差太多不说,而且大部分的钱财均掌握在三大家手中,商人富有者寥寥无几,所以子期在黎国所做的一切,暂时对西羌来说,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顿了顿,继续道:“子期去苍月后,曾将她在苍月的所作所为写信告诉过我,我觉得,倒是可以用她在苍月的法子。” “阿姝说的是苍月土特产工厂一事?”西烈墨问道。 “阿墨哥也知晓?”掌珠有些惊讶。 苍月发生这些事情时,西烈墨正前往黎国迎亲的路途中。 掌珠问的自然,并未意识到她冲口而出的“阿墨哥”有多么的自然。 西烈墨注意到了,他面上笑容清浅,声音越发温和,“嗯,我一直有关注。” “那阿墨哥可同意我的想法?” “西羌最多的是马和玉这两样,马匹是军事物资,不可能做为特产卖到黎国或其他周边国家。”西烈墨道: “玉倒是可以,但低劣的玉并没有多少价值。而且西羌玉虽多,制作手艺十分落后不说,上好的几座玉山,除了我手上的两座,其他的均控制在三大家族手中。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西羌与他国通商甚少,而这一点,是三大家族共同认定的,即使王室也无法改变。” 说到最后,西烈墨眉头紧锁,面上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掌珠问道:“如今我已嫁到西羌,代表着西羌与黎国已结成友国,这也不可以通商吗?” “现在倒是可以利用阿姝的身份,向三大家族施加压力,适当扩大通商数额与范围。”西烈墨道:“这点阿姝就交给我来处理了,阿姝你就一心想着如何在民间推广经济的事。” “是,阿墨哥。”掌珠的阿墨哥唤得如此顺口,西烈墨高兴之余,又有些失望,因为这样一来,他便没了惩罚她的借口。 有西烈墨在一旁打扰,掌珠很难静下心来想事情,索性扔到一边,待明晚西烈墨去了公孙敏处,她再专心想法子。 西烈墨没有借口惩罚掌珠,让他偷香的想法得惩,但西烈墨是谁,以偷香窃玉为现阶段最高理想的他,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其他的点子,“阿姝,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掌珠点点头,反正坐着也干不了什么事情,不如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再想过。 洗漱完后,甫一钻进被窝,便被先躺在床上的西烈墨搂在了怀中。 掌珠挣扎,“阿墨哥,放开我,你没经得我的同意!” 西烈墨无赖道:“要经你同意才可以做的事情,是亲吻,不包括在床上抱着你睡觉!” “你!”掌珠咬牙切齿,才规矩了一个晚上,又原形毕露了? 西烈墨紧紧搂着她,闭上眼,故意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快睡吧。” 掌珠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狠盯了他许久,见他就是不睁眼,也不放手,无可奈何的在他怀里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准备睡去。 只是西烈墨哪有什么睡意,上床睡觉不过是一个借口,忍耐了一会后,那怀里柔软的身子和淡淡的馨香,就让他控制不住了。 他搂在掌珠腰部的手,一会故意向上滑,一会故意向下滑,闲着的双腿也不消停,压着她的腿故意磨蹭。 “阿墨哥!你手又往哪放?”掌珠惊呼和羞恼的声音。 “阿墨哥,你能不能消停一下?”无奈的声音。 “啊!阿墨哥!……”愤怒的声音。 掌珠的情绪是真实的情绪,只是换了称呼后,怎么听都像是情人间的埋怨和撒娇,因此西烈墨不但停止不下来,反而越发撩拨地兴起。 一晚上没睡好的掌珠,在早上被宫嬷嬷唤醒后,对着笑得一脸荡漾的男子,磨牙道:“阿墨哥,容我提醒一下,今晚是大王妃侍寝的日子,莫要忘记了!” 西烈墨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转而变得若无其事,“阿姝,早膳想用什么?” —— 昨日西烈墨整天待在太和殿,连芷若没机会将公孙敏与西凌云的事情告诉他。 新王后是西烈墨名正言顺的妻子,又刚来西羌不久,连芷若猜想以新王后现在的处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件事想必不太方便让西烈墨知晓,因而这件事还是只能由她来告诉西烈墨。 今日逮了个机会,让连梅将西烈墨叫到了自己的寝殿。 西烈墨听完后,沉默了半晌,“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呼延家扩大!” “大王,”连芷若不赞同道:“这是一个绝佳的让公孙家与呼延家斗个你死我活的机会,而大王您则可坐收渔翁之利! 妾身十分不理解,您为何要放过这样一个可以摆脱公孙与呼延家族控制的机会?” 西烈墨沉声道:“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本王的六王叔!” “呵!”连芷若一向平静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不屑,“大王登基前的那场刺杀,大王不会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那真的是那帮无辜死去的流民做的吧?” 西烈墨薄唇紧抿,嘴角线条越显刚毅。 连芷若看着他骄傲又固执的神情,心知此事只怕就此完事了,叹了口气,“当初大王为了王后,不愿大王妃二王妃虚与委蛇,借机挑拨两家关系,妾身当时虽不赞同,但如今见到了王后,妾身觉得大王当初的坚持是对的,王后确实值得起您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但凌王爷不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野心,相信大王您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早已不是您小时候,那个疼爱您的凌王爷了。 他现在是想杀了您取而代之的西凌云!而大王您,也不再是一个人,您已经成了婚,有了心爱的王后,将来会有许多的王子和公主。 您忍心让他们永远生活在危险之中?” 连芷若最后的几句话触到了西烈墨内心最柔软的一处,他神情几变,纠结与不忍在面上交错,终于松了口,“让本王再想想!” 难得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连芷若也不再逼他,只是心中暗叹:也许情一字,是每一代西羌王都堪不破的劫。 好比上一任的西羌王,西烈墨的父王,多么雄心壮志的一个人,为了吞并黎国,可以苦心谋划十几年。 却在前王后去世后,对他十几年的谋划不屑一顾,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因伤心过度而亡。 外界传闻,若不是为了让他和前王后心爱的儿子西烈墨顺利登基,前西羌王怕是早就随前王后一起去了。 因为每一代西羌王的痴情,西羌王室每一代嫡支的王室人口都不多。 这也造成了他们对王室中人格外维护的性子,只要不是谋逆罪,任何的罪过,都会想方设法赦免。 此时的西烈墨,对现在西凌云便是如此的心情。 西凌云是西烈墨的王祖父,某次醉酒被一位美人下药而与之春宵一夜生下的小王子,比西烈墨只大了三岁。 因西凌云的存在,西烈墨的王祖母至死也不肯原谅他的王祖父,两老最后郁郁而终。 西烈墨的王祖父还在世时,对幼小的西凌云不管不顾,反而是西烈墨的父王前西羌王,那时刚刚成婚,与先王后正恩爱异常,心里满是柔情的时候,对这个唯一的异母弟弟有些不忍,而多有关照。 一度让西凌云以为,前西羌王与先王后才是他亲生父王母后的错觉。 后来西烈墨出世,两人像兄弟般地相处了好几年,直到有人残忍地戳破了西凌云的美梦,导致了他性情大变,两人才渐行渐远。 西烈墨还有两位王叔以及姑姑,但因为年岁相隔太远,只有长辈般的感情, 西凌云则因为岁数相仿,又一起长大,因而西烈墨对他的感情,很有几分复杂。 所以先前发生的那么多事,不管最后的线索通通指向了西凌云,但在没有十足的证据前,西烈墨的心里,始终还存着一丝侥幸。 —— 回到太和殿早早用完晚膳后,在掌珠的催促下,西烈墨沉着脸去了公孙敏处。 此时的公孙敏正激动得满面潮红,她以为西烈墨会过来陪她一起用晚膳,故而一直等到了现在。 殿外白衣的声音响起,“王妃,大王来了!” 殿内的人早早被她赶了出去,包括她一向十分信赖的白衣和白裳。 公孙敏听到通报声,脸越发热得厉害,起身整整仪容,温顺地站在了一边。 熟悉的男子脚步声响起,公孙敏的心跳得更厉害,不仅面上发红,连耳珠子和脖子也红了。 “见过大王!”她声音温柔。 “表妹不必多礼!”西烈墨随意扫了一眼殿内,见到桌上的酒菜,温声道:“表妹还未用膳吧?先过来用些膳,免得饿坏了让外祖父心疼。” 西烈墨口中的外祖父,便是公孙家的老祖宗公孙与。 公孙与以前也很疼爱西烈墨,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身份注定了一言一行会牵扯太多的利益,而后每每行事与公孙与的意愿相违背,便开始有了争执。而在前王后公孙情去世、西烈墨登基后,有了君臣之别,和不同的立场,西烈墨与公孙与更是越行越远了。 公孙敏本想拒绝,毕竟春宵苦短啊!然而她的肚子却在此时出卖了她,发出了咕咕地抗议声。 她满面羞愧,呐呐道了声:“是,大王!” 公孙敏依言坐下,西烈墨体贴地夹了一片笋放到她碟子里,“表妹,表哥记得表妹小从就爱吃笋,这笋色泽不错,表妹试试!” “多谢表哥!”西烈墨的柔情让公孙敏有些受宠若惊,表哥他已经许久没有对她这么和颜悦色了。 公孙敏心中一甜,夹起了碟子里的笋。 西烈墨的眸光转向了桌上另一盘炖菜,他略带迷蒙地看着那一碗炖菜,面上神情似陷入了回忆,声音带着一丝感伤, “表哥记得母后生前最爱吃这道炖菜,不知表妹还记得吗?” 公孙敏想起先王后的慈爱,整个人放松了不少,面露微笑,“姑母她确实最爱这道菜,表妹还记得有一晚,因为御厨准备少了,姑母没有吃够,惹得姑父大怒,直言要砍了那御厨,还是姑母给劝住了。” 她露出神往,“姑母这一生虽然短暂,却能得到姑父的宠爱,又有表哥你这样的儿子,姑母也值了。 若是表妹也能像姑母一样,……” “表妹,这道烤肉味道不错!” 公孙敏后面那句“得到表哥宠爱死而无憾”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被撕咬着烤肉的西烈墨给打断了。 “味道真不错,是新出的菜式吧!表妹快试试!” 趁机表白的机会已经错过,公孙敏后悔不已,只得依言试了一下那盘烤肉,附和道:“味道是不错,表哥喜欢多吃点。” 西烈墨似乎越吃越来劲,不时发出惊赞声,或在停歇的空档,与公孙敏说说以前的趣事。 一顿饭吃得也算愉快。 公孙敏眼见桌上的饭菜用得差不多了,便唤人将剩下的收拾走。 西烈墨抚着肚子,赞叹道:“想不到表妹殿中的膳食,竟然如此对表哥的味口,这一不小心便吃撑了!” 他边说边动动身子,然后站起身,“表妹,表哥撑得难受,先出去消消食,你先休息。” 说完,不顾公孙敏急欲挽留的神情,走出了寝殿。 公孙敏焦急不已,想大叫他留下,终是面皮薄,开不了口。 何况西烈墨说的是出去消食,让她先休息,没说他不回来啊! 应该会回来吧?公孙敏看看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精心描绘的妆容,想起西烈墨刚刚的眼神,片刻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越发不确定了起来。 —— 掌珠拿着笔,正想着将自己脑海里一些快速闪过的念头写下来时,如安的声音带着几分讶异响起:“大王?” 什么?掌珠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大王?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公孙敏的寝殿里吗? 沉重地脚步声响起,掌珠下意识抬头,然后红润的小嘴张着,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失态的神情让连续用了两顿晚膳、撑得不行的西烈墨,郁闷的心情畅快了不少,他挑眉笑道:“阿姝,看到我来欣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掌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咽上口水,“阿墨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话本是无意,细想却颇有歧义,掌珠立马反应过来,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今日不是应该在大王妃处吗?怎么来了?” 哼哼,怎么来了?小没良心的!西烈墨见她只有惊讶没有惊喜的神情,心中怨念顿生,走上前,一把扯起掌珠,“本王吃撑了,陪本王去散步消消食!” 掌珠敏感地察觉西烈墨好像生气了,因为他一生气就会自称本王,虽然偶尔调戏她的时候也会如此自称,但掌珠能分辨得出此时的西烈墨,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满身怨气。 掌珠猜想他是不是在公孙敏处受了什么气,故而没有挣扎,也没出声反对,顺从地让他牵着,陪他走到了寝殿外。 见她如此配合,西烈墨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两人牵着手静静走了一会,掌珠忍不住问道:“阿墨哥,刚刚可是大王妃妹妹侍候得不好,惹您生气了?您告诉妾身,妾身明日去跟妹妹说道说道!” 西烈墨被掌珠此言气得不行!好你个白眼狼,本王为了你,不惜吃了一顿又一顿,肚皮都快撑破了,你就不能想着自个儿好好侍候本王吗? 西烈墨气愤不已的时候,紧接着掌珠的下一句话,更是直接戳到了他的心窝子,“阿墨哥,时候不早了,您回妹妹处歇息吧!” 西烈墨这心里,越发气急了,气急了之后,面上却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阿姝,我刚刚在大王妃殿又吃了好多,肚子都快撑破了,不信你摸摸?” 说完,拉着掌珠的手就往他肚子上按去,掌珠一个不防,小手就这样贴到了他带着凉意的外衫上。 冬日里衣衫穿的较多,手放在他肚子上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掌珠还是不禁脸红了,她挣扎着要抽回手。 “阿姝,真的撑的好难受,怎么办?”西烈墨按着她的手不放,故意痛苦呻吟。 掌珠见他神情,有些不忍,手下动作停止,嗫嚅道:“要不叫太医来帮您瞧瞧?” “不要!”西烈墨直接拒绝,“我堂堂一国大王,居然吃撑到要找太医?传出去颜面何存?” 掌珠无奈,“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阿墨哥你说怎么办?” “我听说按摩可以舒缓,要不阿姝帮我按摩按摩?”西烈墨靠近她,不怀好意。 掌珠未察觉,“阿墨哥,我去唤宫嬷嬷来,她老人家的手法不错。” “不要!”西烈墨的语气带着赌气,“我只要阿姝帮我按摩!其他人,我都不要!” “阿墨哥!”掌珠提高音量,“我不会!” “没关系,不会我教你!”西烈墨嘴角咧着笑,“总之就是不许第三人知道本王今日吃撑的事情!” 掌珠无法,看着他还带着痛苦的神情,点了点头。 西烈墨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迫不及待拉着掌珠往她寝殿里奔去。 而后在掌珠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西烈墨迅速除掉了外衫,露出肌肉结实线条分明的胸膛。 掌珠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赤裸的上身,却是第一次这么猝不及防地看了个完完全全,而且偏偏还印进了她的脑子里。 比春宫图上那些男子的身材好看多了!掌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然后那些夸张纠缠令人羞耻的画面,一一从脑海深处浮现。 掌珠整个人,从头到脚,腾的燃烧了。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赶走那些画面,然而越是抗拒,那些画面在脑海里越是清晰。 只可惜西烈墨没有读心术,不晓得此时掌珠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否则定会抓住此机会,将掌珠拉上床就地正法。 他看着掌珠窘红的脸,以为她只是害羞了,会心一笑,然后躺到了床上,邪眼一勾,声音带着魔鬼的诱惑,“阿姝,过来。” 掌珠有些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阿姝,来,将手心搓热,然后放在这,慢慢按摩。”西烈墨魅惑道。 掌珠依言搓热手心,放在了他胃部的位置,轻轻摩挲。 很快,热意渗透到肌肤下面,胃里舒服了不少。 西烈墨今日是真吃多了,原本在掌珠处就吃了个七八分饱,去到公孙敏处,为了不断转移公孙敏的话题,他只能不停吃不停吃,比先前在掌珠处吃的还要多,不吃撑才怪。 不过他是年轻男子,身体强壮底子好,本就消化快,先前又让掌珠陪着走了一段路,肚子里的食物早消化得差不多了。 因而掌珠这一按摩,西烈墨刚开始还能勉强敛住心神,只关注胃部的感受。 片刻后,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那柔软的小手上,细腻温柔的触感带来的酥软,让他的身体火速僵硬了起来。 掌珠为了驱散脑中不该有的画面,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手,未曾留意西烈墨的身体变化。 直到手下肌肤越来越僵硬,西烈墨痛苦难耐的呻—吟声响起,掌珠的思维一分散,视线才被某处吸引了过去。 她盯着看了一会,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啊”地一声尖叫,迅速站起身,逃到了洗漱的隔间。 掌珠的心脏突突跳的异常快,满面潮红,浑身软得只能靠在墙上。 正眯眼享受的西烈墨只听到他的王后的尖叫,柔软的小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他的王后兔子般逃窜的曼妙身影。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双腿间,嘴角浮起恶作剧的笑容:看来的他王后阿姝被吓着了,哈哈! 在隔间平复了许久心情的掌珠,悄悄出来了,看到床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的西烈墨,偷偷吁了口气。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床边,小心翼翼上了床,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离西烈墨远远的。 刚刚运动出力加惊吓,掌珠早就困了,如今一爬上床,只一小会就睡着了。 有双手从她的腰部横过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睡梦中的掌珠有些不舒服,轻轻哼了两声,便一动不动了。 丝毫不晓得,此时的她已被西烈墨紧紧搂在了怀中。 —— 飞扬殿内,白衣轻声劝着不肯就寝,非要等西烈墨的公孙敏。 “王妃,子时都已经过了,您先歇息吧,大王来了,奴婢一定唤您起来。” 公孙敏面色惶惶,带着不安和愤怒,眼里不觉中,早已聚满了泪花,“白衣,大王真的是因为吃撑了,所以留在了王后那,不来本宫这了?” “这个奴婢也不能肯定,但王妃,明晚您还要侍寝,要是今日晚睡了,明日就不漂亮了。”白衣只能如此劝道,“明晚,您就早些有完膳,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大王过来就成!” 也是,还有明晚!公孙敏心里想道,到了明晚,便知今晚表哥留在太和殿里,是真吃撑了,还是王后故意将他留下的了。 哼,是表哥真吃撑了不想过来便罢,若是被她知晓王后表面装大度,实际想尽法子将表哥留在太和殿,她定不会轻易放过王后! 正文 掌珠篇、阿墨哥,今儿为何又来了? 此时贺兰倾城的寝殿内,她正耐心安慰着满身怒火的西凌云。 西凌云刚从公孙府回来,被公孙与不客气地训斥了一顿的他,怒不可遏,“公孙与那个老匹夫,居然敢教训本王?若有一日,本王大事得成,第一个便拿他开刀!” “王爷,别气坏身子了。”贺兰倾城娇声道:“听说今日大王去了大王妃的飞扬殿,却只用了一顿膳便离去了,现在还待在太和殿呢! 看样子咱们大王是舍不得他的新王后,从新婚开始,一晚上都未曾离开过。这样下去,您的大事很快便能成功。” 说到西烈墨舍不得离开掌珠一事,贺兰倾城的语气里不由带上了些微的酸意。 西凌云怒气未平,重哼一声,这有什么奇怪?要是换成了他,面对着那张绝代风华骄傲又美丽的小脸,别说十天,十个月不离开也愿意! 贺兰倾城娇媚的声音继续道:“这样一来,王后很快就会有孕,公孙与呼延两大家族,必会对大王更加不满。 若在王后诞下王子,而公孙敏与呼延云汐仍没有身孕的情况下,这种不满想必会累积到顶点! 到时候,王后和王子再出点什么意外,黎国皇帝盛怒之下定会举国进犯,现在的西羌根本承受不住强大黎国的雷霆震怒。 那时王爷您再出面游说对大王已失望到顶点的三大家,将一切的责任推到大王身上,怂恿三大家逼宫,绑了大王交给黎国皇帝任凭处置,这王位,还不就是王爷您的了? 不过最多两年的时间,王爷定能如愿以偿!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可千万要忍住啊!这件事最后的成败,还得依靠公孙家。” 两人早就谋划好的打算,西凌云怎会不知?只是他因为出身问题,本就十分敏感多疑,今日公孙与又直接用他的身份作文章,才导致他此时的失控。 不过发了一顿火后,有美人在旁柔声细语地安慰,还有更加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西凌云的怒气很快便散得差不多了。 他重重捏了一把贺兰倾城,轻佻道:“还不是因为在小心肝这,本王才会无所顾忌?在他人面前,本王自会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西凌云的怒气下去了,贺兰倾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孔有些扭曲,含恨道:“黎国那个贱人,若咱们当初费尽心思在马匹上下迷药之事能重伤她,大王定会当场被黎国皇帝扣住,这样一来,王爷肯定早已登基,也不用受此闲气!” 西凌云此时却十分庆幸当时没能得逞,否则哪能见到这个天下第一的当之无愧的美人儿?就算日后要伤她引起黎国皇帝愤怒,也必须找人替代,私下将其偷偷藏起来才行,他可不舍得让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受一点点伤害。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美人儿还在后悔?可是因为大王宠爱她,不宠爱你吃醋了?来来来,大王不宠你,本王宠你,本王今日定要好好宠宠你!” 西凌云边说着,手熟练地开始撩拨贺兰倾城,不一会,贺兰倾城面色绯红,喘气如兰,已是情动,她渴求地扭动身子,娇吟道:“王爷…” 西凌云得意大笑,抱起怀中女子,走向了床边,边走边调笑:“小心肝,等会叫声小点声,虽说本王来的密道十分隐蔽,除了本王无人知晓,而且这殿内里里外外都是你和本王的人,但今时不同往日,新王后到了后,宫里头明的暗的人多了很多,若被人不小心知晓了,咱俩可得去地府做对同命鸳鸯了。” 贺兰倾城闻言,双腿反而勾的更紧,红唇靠近,媚声诱惑道:“妾身倒是不介意,不知王爷愿不愿意?” 西凌云将她用力往床上一压,狠狠道:“小心肝此时还有心思想别的,看来是本王不够卖力啊!” 贺兰倾城一声尖叫,红唇被堵双手被制,立马没了想别的心思,随着身上的男子一起沉沦在了无边的欲海中。 —— “你说亲眼见到凌王爷出了公孙府后,没有回凌王府,而是去了一处私宅?”呼延云汐略带激动的声音。 “是,王妃!”呼延云汐寝殿的窗外,立着一名高瘦的黑衣男子,“私宅守卫异常严密,属下不敢靠近,怕被察觉。” “继续盯着!” “是!” 有问题,西凌云肯定有问题!呼延云汐像已抓住了他人把柄般兴奋。 他一个身份敏感的王爷,敢有私宅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居然守卫森严,若说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呼延云汐的嘴角浮起得意的笑,公孙敏,若我抓住了西凌云的把柄,定要将你扯入其中,让你名誉扫地! —— 掌珠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西烈墨搂在怀中,某处僵硬,让她十分难受,然后昨晚看到的画面涌上心头,耳朵悄悄热了。 搂着她的男子动了动,想来是醒了,掌珠小声道:“阿墨哥,我想起了。” 美人在怀,虽然某个地方难受得很,西烈墨却舒服得不想动。他眸微转,看到掌珠如玉的耳珠子泛着淡淡红晕,猜想他的王后应该是感受到了异样害羞了。 她迟早要习惯他的!这么好的调教机会,西烈墨自然不肯放过,他搂着她的腰,让她的身体与自己贴合得更密切,就寝时的衣衫本就单薄,这一来,感觉越发清晰。 掌珠忍不住低叫抗议,带着羞恼,“阿墨哥!”刚睡醒的声音娇媚性感,柔软身子轻轻扭动,试图挣开他的怀抱。 这种似有若无地撩拨,惹得西烈墨就快兽性大发,他恶狠狠警告道:“阿姝,别动!否则本王要越界了!” 他剧烈的火透着衣衫传到了掌珠身上,掌珠闻言立马一动不敢动,只盼着宫嬷嬷喊起的声音快点响起。 “大王,王后,该起了!”当宫嬷嬷的声音在掌珠的期盼中终于响起时,西烈墨不满地哼哼唧唧,掌珠却暗暗吁了口气。 终于解脱了! 用完早膳后,掌珠不愿意呆在寝殿内了。 她总觉得这寝殿里面,时时刻刻都有一股暧昧的味道在。 她提议出去走走,西烈墨同意了。 其实所谓出去走走,也就是在寝殿外的园子里走走而已。天寒地冻的,根本没个好去处。 走了一小会,掌珠看到正指挥人打扫的如月,想着没什么乐子,不如让如月骑自行车表演表演,让她解解闷。 “大王,您还没见过如月骑自行车吧,她可厉害了,妾身让她表演给您看看可好?” 西烈墨看她满脸渴望的神情,分明是她自己无聊想解闷了,遂轻笑道:“本王一切听王后的安排。” 掌珠得偿所愿,笑眼弯弯,抬头对着如月吩咐道:“如月,大王想看自行车表演,你去准备一下!” “是!大王,王后!” 很快的,如月换了一身骑装,推着自行车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上次跟她一起表演的小宫女。 三人行了礼后,在掌珠的示意下,开始了自行车表演。 这一次的表演,比上次多了一些花样,看来这几日,如月几人又研究了一些新的骑法,比如手牵手并排骑,双脚加速后离开踏板等。 奇淫技巧总是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力,原本只是想陪着掌珠看的西烈墨被勾起了兴趣。 他转过头,正想着对着他的王后赞叹几句,却发现他的王后一脸的兴奋难耐。 西烈墨好奇问道:“王后,为何突然这般高兴?可有什么好事?” 掌珠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腔调,“大王,妾身想到如何用马发展经济,又不用担心他国增强军事实力的法子了。” “哦?说来听听!”西烈墨来了兴致。 掌珠的心跳得扑通扑通,“既然自行车可以在黎国担当马的功能,那么马也可以在西羌担当自行车的功能。” 西烈墨挑眉,“王后说的清楚些。” “大王对自行车本身没什么兴趣,但对如月几人的表演很有兴趣是吧?”掌珠的双眸闪闪发光,“若如月几人此时骑的是马呢?” 西烈墨顿时明白过来,“王后的意思是说,训练表演马术的人?” “不只是人,还有会表演的马!”掌珠的声音越发激动:“妾身小的时候,有一年生辰,皇兄悄悄命人在外找了个戏班子,那个戏班子不是唱戏的,而是一些小动物表演。 有猴子玩杂耍,鹦鹉说话,小狗听指示作动作等!妾身想着,西羌人人会养马,定有很多能与马沟通的高手,能训练马做一些意想不到的动作和事情,到时候,精心打扮一番后,在贵人面前表演,定能获得喜爱!” 西烈墨略一思索,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本王的王后,果然心思玲珑、不同凡响!哈哈!” “大王赞同妾身的想法?”掌珠惊喜道。 “当然!当初王后同意嫁给本王,可不就是因为本王答应了不将王后束缚在后宫内的要求?本王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掌珠顾不得指责他时常的出尔反尔,起身高兴道谢:“谢谢大王!” “是本王谢谢王后才是!为了本王的百姓,殚思竭虑。”西烈墨的神情难得有丝认真。 掌珠此时已听不到西烈墨所言,她满心沉浸在接下来该如何做的兴奋和深思里。 西烈墨的心又开始酸了,他提高音量,“王后打算如何做?本王也要参与!” “什么?”掌珠诧异道。 西烈墨得意笑了,“本王也要参与!还有玉石的事,王后是如何打算的?” 见掌珠防备看着他,西烈墨笑得更开怀,“王后放心!本王只是了解了解,绝不会随意插手!” 掌珠暗中撇嘴,“玉石之事,妾身打算元宵过后先找人开采一部分上好玉石,另外在民间招收一批有资质的雕玉匠人,由妾身从黎国带来的匠人倾心教导,提升玉石制作水平,这样一来,玉石成品的价值就会大大提高!” 西烈墨满意点点头,“王后此举甚好!所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是,大王!” —— 因着昨日西烈墨在掌珠处用了晚膳,去了公孙敏处又用了一顿,结果吃撑了。 掌珠今晚便拒绝了西烈墨一起晚膳的请求,将他赶去了公孙敏处。 哪知公孙敏也因为昨晚西烈墨吃撑的事,今晚早早用了膳,并未准备西烈墨的晚膳。 西烈墨饿着肚子到达飞扬殿,见寝殿内只有精心打扮的公孙敏一人时,有些失望道:“表妹今日未准备膳食?” 公孙敏愣了愣,“表哥,还未曾用膳吗?” 西烈墨摸摸肚子,“既然表妹这没有准备膳食,表哥先去用膳,表妹先歇息!” “表哥!”公孙敏顾不得羞涩,急忙出声挽留。 今晚再不能将他留下,就要等到下月了,“妾身立马唤人准备!” 说完不等西烈墨反正应过来,大声道:“白衣,备膳!” 又备膳?昨晚不是因为大王吃撑去消食,结果一去不复返,已经说了今晚不再备膳了吗? 殿外的白衣不明所以,又不便出声询问,只得依言道:“是,王妃!” 西烈墨不得已留了下来。 昨日聊完了往事,今日总不能聊同样的话题吧? 西烈墨看了眼一脸娇羞的公孙敏,有些感伤。 曾经他的母后十分疼爱她,他也把她当成亲妹妹般宠爱,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为何后来长大后,她就对他起了别的心思,而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对他欲语还羞,他对她无话可说! 室内一时沉寂,十分尴尬。 公孙敏敢当着掌珠的面直言侍寝的事,但面对她心目中如天人般存在的表哥时,始终还是女儿家的羞涩占了上风。 外人都道她嚣张任性,然而此刻坐在西烈墨面前温顺得如一只小绵羊的公孙敏,哪里还有他人口中半点跋扈的样子? “表,表哥,”张了几次嘴,公孙敏终于开了口,“你近来过得可好?” 想了半天,居然只想到了这样一句废话!公孙敏对自己懊恼不已。 她心酸酸的想道:黎国公主那么美丽,表哥新婚,一日都不愿意离开她,想必是过得十分愉快了。 “甚好,表妹你呢?近来过得可好?”西烈墨问道。 “妾身也过得甚好,只是……”只是很是挂念表哥你!公孙敏后面的话还没说出,白衣的声音恰时响起:“大王,王妃,晚膳备好了!” “送进来吧!”西烈墨接腔道。 公孙敏的告白又一次被吞回了肚子里。 晚膳端了进来,白衣吸取了昨晚的教训,份量少而精致。 “表妹,表哥饿坏了,先开动了。”西烈墨昨晚撑得慌,今晚则是饿得慌,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公孙敏只得在一旁不停劝道:“表哥,慢点吃,小心噎着!” 用完膳后,白衣撤走了碗碟,室内又只剩下了身着单衣的公孙敏。 她坐在床边,一手扭着衣角,不时偷偷瞟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西烈墨,心跳如雷。 公孙敏羞涩想道:她该唤表哥过来就寝?还是等表哥自己过来? 西烈墨坐在原地,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中却暗暗咒骂着阿从,这个死小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过来? 正在他咒骂的当口,外面响起了阿从的声音:“大王,有急事相报!” 西烈墨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面上却装出可惜的样子,对着公孙敏抱歉道:“阿从这个时候来找表哥,肯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表妹,你先歇息,表哥先去处理正事!” “表哥,那你今晚还会来吗?”西烈墨的借口让公孙敏无法推拒,只能厚着脸皮问道。 西烈墨顿了顿,“事情只怕需要些时间处理,表哥也说不准会处理到什么时候,表妹无需等表哥!” 那就是不来了?公孙敏眼底的泪迅速冲了上来,她不甘唤道:“表哥!” 然而西烈墨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对她的殷殷呼唤,毫不留恋。 公孙敏并不傻,西烈墨如此明显的行径,已经表明了对她的不待见。 她的怒火蹭蹭上升,气得将屋子里所有的物件通通摔打了一番后,倒地嚎啕大哭。 待里面摔打物件的声音停止后,白衣才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公孙敏,暗中叹了口气。 公孙敏边哭边问道:“表哥,去了哪里?” “王妃,大王先随阿从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后从书房出来,便直接去了太和殿。”白衣不忍瞒她。 “最终还是去了王后那?”公孙敏面上泪痕未干,自嘲地笑了一声,而后又转为满满的嫉恨:“白衣,除了一张脸蛋外,你说本宫哪里不如王后?表哥并不是如此肤浅的人,为何看也不看本宫一眼?” 一旁的白衣默不出声。感情的事,她如何能说得清? 公孙敏越想越不甘心,面上露出狰狞神色,“王后表面上装大度,实则却将表哥控制得死死的!本宫一定要让表哥看到她的真面目!” 公孙敏话里的恨意太过明显,白衣生怕她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惊道:“王妃,您想做什么?” “不过是做点小把戏,让表哥对她产生误会,不再独宠她而已!”公孙敏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白衣略略放下了心,自家王妃行事虽说有些不靠谱,但总的来说心地还算善良,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不过白衣此时似乎忘记了,她家王妃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会做,可蠢事倒是经常做。 “王妃,需要奴婢做什么?”白衣试探道。 “不必!小事而已,本宫自己来!”公孙敏冷笑道:王后,你不仁我不义!这一次是你先使的小动作,本宫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 太和殿里,掌珠刚刚睡下。 门外如月结巴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大王?” 大王?又回来了?今儿个又是什么理由?掌珠无语地爬起身。 “下去吧!”果然是西烈墨的声音,淡淡又带着磁性。 “是!”如月的声音。 然后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如月退下了。 门被推开,有风吹了进来,屋内还没来得及熄灭的油灯不断跳跃,变换着形状,映在床边掌珠的脸上,神态莫名。 见到西烈墨进来,掌珠站起了身,“阿墨哥,今儿为何又来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然而西烈墨还是听出了一丝的质问和无奈。 西烈墨嬉笑着脸,“刚刚阿从有点紧急事去找本王,本王不得已只好先去处理。处理完后看着天色已晚,想必表妹应该已经睡下,不好去打扰,便来了阿姝这。” “阿墨哥的意思是说,妾身这里方便打扰?”掌珠的声音不自觉提高。 西烈墨摸摸鼻子,打了个哈欠,不顾掌珠吃人的眼神,自顾自爬上了床,“本王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他面朝里面,背对着掌珠,不一会呼吸绵长,好似真睡着了一般。 掌珠瞪得眼珠子都累了,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她只能悻悻垂下眼:她不过是想尽一下王后的责任,让西羌王室尽快开枝散叶,为何会这般困难? —— 初七开始,新王后寻找优秀的马术高手、驯马高手,还有玉器匠人的消息逐渐传了开去。 听说马术和驯马高手只须先到指定的地方表演一番,合格者便可进入王宫内表演给新王后和大王看,不论好坏,通通有赏! 一时间,西羌京都附近的马术和驯马高手,迅速涌入了京都内。 此时还在过年期间,西羌过年比不得黎国热闹,想来新王后闷不住,想找点乐子,无可厚非。 倒是让那些马术和驯马高手兴奋不已,只需要表演一番,便有赏,何乐而不为? 西羌地大,贫穷悬殊,许多百姓都在生死边缘挣扎,但又家家有马,人人会骑马,因而不管骑术精不精的,都想着要去表演一番。 毕竟新王后并没有标准要求,只需先经过一番选拔便可入选,谁能说他就不是那个幸运儿呢? 一个姓赞普名尊的小伙子,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他的身形在西羌来说十分瘦小,有人传言他是奴隶与西羌人的后代,所以个子生得比普通西羌人矮小许多。 但传言只是传言,赞普尊的父母早亡,无人可以作证。 长大后的赞普尊靠替人喂马而生,因为他天生有一样十分神奇的才能:他能听懂马语。 喂马的多多少少都能与马沟通,赞普尊则是其中楚翘,他无需拉动缰绳,只需用手势,或各种奇怪的声音,便能让马按他的命令行事。 但赞普尊的这种才能,他却不敢轻易展示。 因为他所在的主家,是个贵族。贵族人的马,是战马,比奴隶和普通百姓都要尊贵百倍。 战马只能用来骑射,而不能用来供人取乐。否则会被视为对战马的侮辱,会被主家治罪! 而且倘若被人知晓他能让马听他命令,哪家还敢请他喂马?不怕他将那些上等好马全部弄走?来个马去人空? 因而赞普尊只有一个人偷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那些马玩得不亦乐乎。 当他一知晓王宫放出的这个消息后,血液里有股冲动告诉他,他的机会来了! 一般去报名的人,大多是穷苦家的百姓或自由的养马人,贵族家里的马奴和马倌,是不敢轻易去尝试的。 因为一旦被主家发现他有另外的心思,定会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出去。 赞普尊对别人的劝阻充耳不闻,他直接了当地对主家说明了他的心思。 他的主家不阴不阳道:“既然你有更好的发展,老爷我也不拦你,就此离去吧。” 赞普尊恭敬地行了礼,结了工钱,径自离去了。 他花了些银两租了匹马,在家训练了两天,然后牵着马去了报名处。 报名处的人很多,马也多,有股难闻的气味,不少马儿开始骚动。 赞普尊牵的马一样有些烦躁不安,他抬起手指,放到唇边像对人一样,轻轻做了个嘘的动作,马儿竟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一时,周围不少人对他恻目。 大家都是非常有经验的养马人,一见之下便知高低。 不管养马是个何等低贱的行业,但行业里的精英总是会受人尊敬的。 此时排队的人,不少对赞普尊投去了善意的眼光。 赞普尊个子瘦小,气度却不错,微笑着一一点头,居然颇有几分大将之风。 很快,轮到他表演了。 他并没有像其他表演者一样,跳上马狂奔,或是大声呼呼吆喝,而是从怀中取了一支笛子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向他。 包括扮成男人躲在后面的掌珠,还有紧挨着她的西烈墨。 宫中实在太无聊,跟西烈墨待在一处,又总是被他调戏,掌珠十分不爽,便想着出来走走。 西烈墨这个大跟屁虫自是不会放过,也跟着跑了出来。 两人躲在看台的后面,欣赏着前面的表演,今日只是第二日,便已看到了许多精彩的表演,不只掌珠满意,西烈墨也十分满意。 看来他的王后的想法,九成有实现在的可能了。 赞普尊拿出笛子后,放到唇边,吹起了一曲西羌民谣。 下面的人不断窃窃私语,这人搞什么鬼?当这里是吹笛子表演? 笛声悠扬,带着淡淡乡愁,很是动听。 紧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个瘦小少年身边的那匹马儿,居然随着笛声轻轻舞动了起来,一时扬蹄,一时摆尾,那节奏拿捏得非常好。 随着音调越来越高,马儿随着节奏前后跳跃,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而赞普尊因为吹得十分投入,整个人也轻轻扭动起来。 一人一马一笛一曲,居然配合得天依无缝。 末了,音乐停,赞普尊一手放在胸前,弯腰向着台下观众行了个礼,那马儿也跪下前蹄,好似在行礼一般。 台下的看客沸腾了。 “哇!这小伙子实在太厉害了!” “老夫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彩的马舞表演!” “他一定会被选中吧?”… 台后的掌珠同样热血沸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赞普尊,不自觉紧紧握住西烈墨的手,心中激动万分:她要找的人,现在已经找到了! 西烈墨也十分震惊,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臣民中,居然有如此厉害的人存在! 如果那人是马,一定是能号令百马前行的马王! 若这人能早些被发现,稍加训练,定是军中头号人物!只可惜,现在居然成了供人观赏的马舞者。 西烈墨的思想此时还有些传统,仅管他一直支持掌珠的任何想法和做法,也期望掌珠能取得成功,但从内心深处,他未曾想过掌珠能让西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相信的并不是掌珠的能力,而是如同掌珠所言,西羌与黎国不一样! 纪子期之所以能让黎国翻天覆地,是因为黎国有着良好的商业和术数基础,而西羌没有! 西羌土地天生的贫乏,注定了它无法拥有黎国那样良好的发展,这也是前几任西羌王一直打着黎国主意的原因。 西烈墨的想法虽有些不同,他认为无需侵犯黎国,他也有能力改变西羌的现状。但若说发展到如同黎国一般,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却是没有的! 他的目标只是想让他的臣民都能吃上饱饭! 而这一目的的实现,只要三大家族对西羌的控制力减弱,便能实现五成。 “阿墨哥,就是他了!”掌珠激动的声音拉回了沉思中的西烈墨,“我要让他马上进宫!” 对着别的男子就这么迫不及待? 西烈墨暗中撇嘴,然后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察觉到此时掌珠正主动握着他的手,他心中一荡,柔声道:“好!就听阿姝所言!” 两人各怀激动心情回了宫,刚换好衣衫,门外传来公孙敏的哭喊声:“表哥,您一定要为表妹作主啊!” 门外的如安焦急阻拦:“大王妃,王后正在更衣,请稍等片刻,容奴婢去通报一声!” 大白天的更衣?莫非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公孙敏的哭声,停滞了片刻,心中越发愤恨,白日宣淫,王后你要脸不要脸? 这一愤怒之下,公孙敏不止哭喊不休,还伸出手大力拍门,身后的白衣拉都拉不住,“表哥!表哥!您要为表妹做主啊!” “进来吧!”屋里响起的是西烈墨略带几分不爽的声音。 门打开后,公孙敏快速跑进去,扑通一声跪在了西烈墨面前,哭道:“表哥,您要为表妹做主啊!” “什么事?”西烈墨揉揉眉心,“表妹,起来说话!” 公孙敏并没有起身,而是抬起了头。只见她面上一块一块的红疙瘩,配上满脸的泪水,精彩万分。 西烈墨吓了一大跳,“表妹,你的脸怎么了?” 公孙敏撸起袖子,只见白嫩手臂上也有同脸上一样的红疙瘩,不均匀的分布在上面,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她伸手抓住西烈墨的袖子,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表哥,表妹这是用了含毒的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这才被毁了容! 表哥,您要为表妹做主啊!表妹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见人啊!呜呜……” 门外的如安听到公孙敏的哭诉,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一旁的白衣有些不忍的垂下了眼眸。 我的大王妃,您怎么总是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您现在这幅鬼样子,就算大王相信了您的话,日后也宠爱不起来啊! “找太医瞧过没?”始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西烈墨见她哭得如此凄惨,不忍扯回她手中拽着的衣袖。 “表哥,表妹想着先让表哥见见表妹被人害成这般的模样,免得表哥以为表妹是故意诬陷别人!”公孙敏抽噎道。 中了毒不应该先去解毒吗?西烈墨对于公孙敏的这般逻辑有些难以理解,看在她是受害人的份上,只得顺着她的话问道:“那表妹说说看,为何会搞成这般模样?” “前几日因着表哥要去表妹那,表妹想着好好打扮打扮,用了以前从未用过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哪知过了两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公孙敏说着说着又哭唱起了老调:“表哥,您可要为表妹做主啊!” 一直站在边上未曾出声的掌珠,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有些无语,这么低劣的陷害手段…… 西烈墨问道:“那这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从哪来的?” “是…是…”公孙敏抬头看了眼掌珠的主向,欲言又止。 “说!”西烈墨有些不耐烦了。 “是王后赏赐的,说是从黎国带来的。”公孙敏咬着唇小声道,一副不忍说却不得不说的模样,心里却恶毒想道:王后,看你怎么解释! 西烈墨猛地站起身,冷声道:“来人!送大王妃回飞扬殿,禁足一个月!” 啥?门外的如安白衣愣住了,寝殿内的公孙敏和掌珠也愕然了,这什么情况? 正文 掌珠篇、黎姝,你不要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表哥?”公孙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禁她的足? 她脸上还挂着泪,不服气喊道:“表哥,表妹哪里做错了?为何要禁表妹的足?” “诬陷王后之罪!”西烈墨冷冷道。 “诬陷?表哥,您怎能这般偏心?查都不查,就说表妹诬陷王后?表妹不服!”公孙敏痛心疾首,高声喊道。 西烈墨冷哼道:“查?那表妹先说说看,王后为何要害表妹你?” “王后她…”公孙敏突然语塞。 为何要害她?是啊,王后为何要害她?嫉妒她的美貌?笑死人了,她连王后样貌的一半都不及! 嫉妒她受宠?接下来的三个月表哥大部分时间都会在王后身边,谁嫉妒谁啊! 嫉妒她家世好?黎国长公主的身份,这世上哪个女子能比的上? 公孙敏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她想要让西烈墨相信王后要害她,然而她却找不到王后要害她的理由! 王后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万千宠爱与光芒集于一身的天下独一无二的黎国长公主,这世上所有的女子,包括她在内,都只能仰视她。 这样的人,何需出手去害那些,根本对她没有一点危胁的女子,而降了自己的身份? 至少在现阶段,王后根本不屑,也不需要对西烈墨身边的任何女人出手! “送大王妃回飞扬殿!好好看着,直到她反省为止!”西烈墨的声音残忍而没有一丝的感情。 公孙敏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冷了下来,也冷静了下来。 在公孙与的溺爱下长大的她,自小便懂得一个道理:事实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拥有至高权力的那个人,他相信谁! 就算王后有一千个不伤害别人的理由,倘若表哥不相信她,她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公孙敏明白的道理,掌珠自然也明白。 整件以她为中心的闹剧,她还没有任何登台表演的机会,便已谢了幕。 掌珠怔怔看着西烈墨,不明白他对她这种全然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 先将他全部的身家产业交给她打点,现在毫无理由的出言维护她、信任她,甚至对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表妹也毫不留情! 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从她的心脏位置蔓延开来,像水般温柔,将她的身心由里到外全部包围了起来。 掌珠感觉她的心跳似乎快了几分,奇异的是,她对这种感觉居然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觉得有点淡淡的甜意。 西烈墨被她面上难得的温柔浅笑惊艳到,忍不住抛个媚眼,嘴贱道:“阿姝,可是被本王刚刚的风采给迷倒了?” 幻想破灭,掌珠心中的柔情立马散去,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微弯腰行礼:“谢刚刚阿墨哥的解围。” “阿姝,光一句谢谢可实在表达不了你的诚意。”西烈墨眼眸里流光溢彩,带着渴望。 与他相处时间不算长的掌珠,基本已摸清了他的脾性,站直身子,不接他的话茬,“阿墨哥,今儿在宫外见到的那个马舞者,我安排阿玉明日带他进宫,阿墨哥要不要一起去见见?” 小丫头片子,学会转移话题了! “当然!”西烈墨快速答道。 开玩笑,自己的王后要见外男,他怎能不在? 这一刻的西烈墨突然后悔起,曾经答应她不将她困在后宫的条件,以后他的王后定会见更多的外男,他总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监视。 只是,他堂堂一国大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委屈的状况了?他的王后不愿围着他转,他只好围着他的王后转? 西烈墨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的王后的心,还不在他身上,看来他得加快速度才行!否则这西羌,什么时候才有个小王子出世? 他的大臣们从三年前的暗示,到现在早已转为了明示,若接下来几个月再没有动静,只怕那群忧国忧民的大臣们,要来后宫亲自监督他宠幸各美人了。 —— 第二日,赞普尊被带到了王宫中,一起来的还有前两天马术和驯马表演的几名佼佼者。 西烈墨和掌珠一起在王宫马场接见了他们。 包括赞普尊在内,几人都以为是新王后闲着无聊,想看看新鲜玩意,因此都卖力地表演,以获得更多赏赐。 而且每个人的心里都还存着侥幸,万一被大王看上了呢?说不定就前途似锦了。 因着这些念想,在王宫内的表演比昨日看到的,自然要精彩许多。 一同观赏的宫嬷嬷如安如月几人第一次看到,更是兴奋不已。特别是如月,小手都拍红了。 有了掌声的刺激和鼓励,表演的人也更兴奋。 半个时辰后,几人贡献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精彩表演。 不只是从黎国来的掌珠几人未曾见过,连身在西羌的西烈墨和阿从以及其他侍从亦未曾见过。 这还只是未经过再训练和包装的比较原始的表演,已经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眼光,倘若在服饰道具等方面花点功夫,再将这些人的特长经过再训练和融合,甚至于集思广益,想出更多的好点子,这必将会成为一项风靡西羌的表演。 若在对马匹毫不稀奇和陌生的西羌都能引起震憾,在马匹稀少又富裕的黎国,会引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呢? 一旦有了这样的生财之道,民间的表演团会迅速地成长起来,与之相关的产业也会迅速发展,西羌的经济,说不定真会因为此而翻天覆地! 西烈墨此时才意识到,他的王后,其野心要比他想象中大得多!她所想的,她要做的,从来不是他认为的,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努力去做好一件事而已。 她从一开始,就抱定着必要改变西羌经济的巨大野心! 西烈墨的眼神骤然间更加炙热,这样的掌珠,胸怀雄心壮志的掌珠,果然是天生为他而生的啊! “哈哈…”骄傲又得意的西烈墨突然仰天长笑,若此时无外人在场,他一定会打破他与掌珠的约定,搂着她狠狠亲吻一番。 不过他突然的大笑,令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大王,这是傻了吧?这表演再精彩,也不必笑得如此夸张吧? “大王。”面对他的失态,一旁的掌珠小声提醒,却发现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莫名的热切,像要把她吞入腹中一般,看得她的心狂跳不已。 西烈墨毫不顾忌地牵起她的手,豪爽大笑道:“好,表演得非常好!全部重赏!” 场上表演的几人闻言一喜,纷纷下跪,“谢大王!谢王后!” 当着众人的面,掌珠不好意思挣扎,只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有她知道自己面上的热意。 她朝如月一使眼色,如月会意地走到场中央,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脆生道:“各位好汉,王后对各位的表演非常喜爱以及赞赏,现想邀请各位加入王室马戏表演班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除了赞普尊心中剧跳外,其余几人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 因为那几人都是自由的养马人,只因不喜欢束缚,才做了自由养马人。他们来到京都,纯粹是为了表演的赏银,却并没有加入什么表演班子的想法!若早有人告诉他们要加入什么班子,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来了。 只是上面的人,是西羌的大王与王后,一来他们不能随便拒绝,二来,做普通贵族人家的养马人,跟做王室的养马人毕竟是有着本质的身份上的区别,因而他们一向自由惯了的心,又有了些微的松动! 如月并不知晓下面这些人心里的想法,按照先前掌珠与她说好的,继续道:“各位若加入马戏表演班子后,每月固定月俸一两银子,若在王宫以外的地方表演,则每表演一场一百个铜板,除了表演的时间外,其余的时间各位可以自由活动。 但是,有一个要求:每三个月,各位必须想出一个新的表演点子,倘若没有,则取消其表演资格;倘若一年内都没有新的点子,则离开表演班子! 另外,各位必须每人每年训练三个徒弟,徒弟想的点子亦可以作为师傅的点子,直到徒弟出师为止!” 其实后面如月说了什么,除了赞普尊外,其余几人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一月一两银子,一场表演一百个铜板,即使一天只表演一次,一月都有四两银子,一年五十两银子! 这对于他们这种一年挣不到五两银子的人来说,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而对于赞普尊来说,一个月多少钱,一场表演多少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愿意奉献一生的事情:打造一个巨大的马戏表演王国! 此时的赞普尊不知道掌珠其实也是这样的想法,此时的掌珠也不知晓赞普尊心中传大的梦想,但在这神奇的时刻,两个有着相同理想的人遇到了,而后,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如愿地共同打造了一个庞大的马戏表演王国,震惊了所有周边列国,包括黎国在内! “小的愿意接受王后娘娘的恩赐!”包括赞普尊在内,所有人跪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如月高声道:“很好!各位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在元宵十五那天,在王宫内表演一场精彩的马戏表演!让所有的王公贵族都能看到各位的英姿!” “是!小的一定尽力,保证不让大王和王后失望!” 关于马戏表演班子的所有细节,其实大部分是如月的功劳。 掌珠先前带着阿玉与纪子期在民间了解商行运作时,回来偶尔与如月闲聊间,发现她虽然对政治不敏感,但对经商方面居然颇有几分天赋。 因此掌珠嫁来西羌时,便带了如月前来,毕竟她自己的身份问题使然,很多事情没办法亲自出面,也不方便找男子代为管理,如月便成了最适合的人选。 掌珠即使跟着纪子期了解了一些商行运作的基本情况,以及接受了一些比较新的现代思想,加上她自身的地位使然,令她有着卓越地远见,然而她是个天生的超级富二代,纪子期虽然强加给了她一些银子的概念,但对她来说,一个月一两跟十两银子,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好在掌珠在与纪子期学习的过程中,知晓了自己的这一弱点,因而便有了现在的分工合作:掌珠掌航,负责大方向大策略的制定,而如月则负责具体的落实与管理! 还有另一点,掌珠作为黎国的长公主,其所见所用,均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因而她能知晓什么样的东西能吸引贵族的眼光,什么样的款式都让玉石更加优美更有价值! 在将细致实际的工作将与如月后,掌珠给自己确定了日后的重点努力方向! 很快,元宵节到了。 西羌元宵节举国同庆的活动,同黎国灯会不同,叫火舞节,也就是西烈墨在黎国时曾同掌珠提起过的。 西烈墨原本计划在十五这天带掌珠出宫去看看火舞节,他还记得当时掌珠听他描述时,面上露出的渴望又向往的神情。 可惜他的王后,将马戏表演班子推广之事放在了前头,将个人的念想放在了身后。 这也让西烈墨曾一度非常郁闷,他一国大王,天天想的是如何让他的王后答应他的求欢,而他的王后,天天想的则是如何让他的臣民过得更好! 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不过等他一看到掌珠美丽的小脸时,这种郁闷很快就散了。 延续血脉香火比之发展经济这件事,对于西羌的长远发展和稳定更为重要!他的王后,只是还没开窍而已,若他也不主动点,等他的王后自动识情识趣,只怕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为了西羌的未来,为了让小王子早点来倒这个世界,西烈墨觉得,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西羌一向没有大臣贵族进宫同王室过元宵的习俗,因而在收到西烈墨派人传来的口信,指明一家老小齐齐进宫共度佳节时,刚开始都有些吃惊。 不过很快就了然了。听闻黎国皇室每年的元宵都是群臣共度,新王后是黎国的长公主,想来是想将黎国的这一习俗带到西羌。 年长一些的倒没所谓,年年在家中过元宵,偶尔一家子去一次王宫,也还蛮新鲜的。 不过那些年轻的贵族公子与小姐们,就有些不高兴了。 因为他们都准备了整整一年,就为了在火舞节上大出风头,结果新王后一来,也不提前给他们个心理准备,就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可家里的老祖宗们都不说什么,他们这些小辈的,除了私下嘀咕几句表示不满外,也不敢多说些啥。 晚宴是传统的西羌食物,在这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里,掌珠自然不能搞什么例外,也一同享用西羌食物。 小口小口吃了一些,居然觉得也不是记忆中那般的难以下咽,反而有种独特的口感。 西烈墨微笑着看着他的王后,用一种十分新奇的表情,品尝着桌上的食物,那种她接受了西羌美食的感觉,就像她接受了他一样,让他十分愉悦。 眼里的宠溺掩饰也掩饰不住,看得一旁的王妃美人们嫉妒不已,特别是公孙敏呼延云汐,甚至还有早已另投他人怀抱的贺兰倾城。如若当初他愿意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如何会舍得投入西凌云的怀抱?贺兰倾城看向西烈墨和掌珠的眼神中,藏上了深深的恨意。 晚宴享用到一半后,马戏表演开始了。 连赞普尊在内,加上后来两天挑选的,这一次的表演人数,总共是二十人。 二十人的表演,大部分并不是像先前那样独个独个表演,而是被编排成了一个一个的节目。 有的节目三人三马,有的五人十马,有的十人十马,也有的一人十马,如赞普尊的马舞表演,也是整个节目的压轴表演。 一个人表演一场骑马赛算不上什么难事,毕竟西羌人人善骑,最多是动作花样多些。 但当一开始,十人十马,全部白马红衣红鞍,整齐划一地做着同样的动作时,便不得不令人惊赞了。 不光是马背的跳跃舞动,最惊险刺激的莫过于十人十马阶梯式奔跑,一人跳上前一人的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完成不说,最前面的那人跳下马后,最后面那一匹马居然有灵性般脱离原来的队伍,直接向他奔去,而后又还原成十人十马阶梯式的阵式。 看台上的欢呼惊呼声不断,积攒了一年精力的贵族少男少女们,将他们所有的热情都发泄在了他们的呐喊声中。 这可比每年都有的火舞节有趣多了!原本满肚子不满的少男少女们,在马术表演开始没多久,就将他们先前的抱怨抛在了脑后。 赞普尊的竹笛马舞将整个表演会推向了高氵朝,当十匹白马,在白衣少年的竹笛声中,随着节奏翩翩起舞时,整个王宫鸦雀无声。 一个个嘴巴张得可以塞得下整颗鸡蛋,平时高贵得体的仪态全失。 直到竹笛声停,白衣少年弯腰行礼,十匹马儿前蹄跪地作行礼状时,整个王宫内的人才反映过来,然后便是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一些年岁小些的少爷小姐们,纷纷叫喊着:“好看好看,再来一曲!” 身旁的大人冷不防,连捂嘴都捂不急,只得纷纷下跪向西烈墨请罪。 西烈墨大度地一挥手,“无碍!今儿个佳节,普天同庆,莫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而后扭头对掌珠挑眉笑道:“王后,各位爱卿及其家眷们都还没有看够,再来一次怎么样?” 掌珠含笑着轻一颔首,“听大王吩咐!” 原本的编排就是多备了几个节目以防万一,这下全都派上了用场。 然后掌声欢呼声连绵不绝,最后压轴的赞普尊不得不多表演了两首曲子,才被意犹未尽的众人允许下了场。 马戏表演虽结束了,但带给众人的兴奋感还没有散去,接下来的美食也顾不上了,纷纷激动讨论着刚才看到的前所未有的表演。 而后,有些大臣拗不过家中子侄的请求,开了口:“大王,王后,请问这表演班子哪里请来的?” 西烈墨笑道:“这是王后闲着无事,自个儿组成的,专门用来解闷,也顺便在一些节日的时候,供各位爱卿观赏放松。” 原来是王后自己的啊!一些原本想着花钱请马戏班子去表演的人,歇了心思。 “不过这马戏班子王后一个人天天看也会腻,因而王后曾向本王建议,若有哪位贵族大臣家里想借去表演一两天,只要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就行。”西烈墨道。 此言一出,底下那些个贵族大小少爷大小姐们,个个兴奋不已,连那些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精们,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笑容。 这样实在太好了! “谢大王!谢王后!”这估计是今日里最真心的话了。 有些个比较得宠的大臣,直接开口了,“王后,五日后是小儿生辰,可否借这马戏表演班子一用?” “当然可以!”掌珠微笑点头。 这下不得了了,整个王宫里,所有大臣抢着开口了,“王后,七日后……”,“王后,十日后……” 人数太多,声音太杂,有些人因为日子撞到一起,似乎起了争执,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得不好收场了。 西烈墨清咳两声,提高音量:“各位爱卿莫急!等明儿个逐个逐个派人到王后这取备记录,莫抢,人人有份!” 那些平时老成持重的大臣们,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音量有多大,不由老脸一红,统统噤了声。 西烈墨满意地点点头,“今儿个就到此,明日还要早朝,各位爱卿,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大王,王后!” 今儿个时辰已晚,明日要早朝,看来西凌云没法去陪自己了!贺兰倾城装作不经意往西凌云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意外地发现,她的男人西凌云此时正盯着上位盛装的王后一动不动,露出熟悉的淫邪的眼光,似乎恨不得将她的衣衫剥光,压在地上狠狠地疼爱! 那眼里的狂热是贺兰倾城从未曾见过的,即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一时楞住了。 贺兰倾城不知道的是,她盯着西凌云发楞的神情,不经意地落在了一直观注着西凌云的呼延云汐眼里。 原本呼延龙在收到她的口信后,十分高兴,也赞同她的做法,结果不过三日,便派人进宫通知她,此事不要继续下去了。 呼延云汐十分不解,呼延龙却不肯告诉她为什么,只道让她依命行事,不得多事。 然而这么好的机会,呼延云汐却不肯轻易放过。既然呼延龙有所忌惮不愿出面,那就她自己独处完成好了。 反正她呼延云汐什么都没有,只有耐性!她相信她一定会抓到西凌云的一些把柄,然后将其与公孙敏扯上关系,打击到公孙敏及其身后的公孙家! —— 第二日,王宫大门还未开,外面便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守门的人一打开宫门,被那人龙吓了一大跳。 原来均是各贵族家中连夜过来排队的管事,目的是为了最快预订到马戏表演班子到其府中表演。 王宫守门的人也知晓了此事,加上那些管事拿着各府的通行令牌,并没有多加刁难,便将人领到了王宫马场边临时搭建的帐篷外。 如月收到消息后,顾不得用早膳,匆匆赶到了马场。 那么多的人,尽管是预料之中,如月还是吃了一惊。 她快速地坐定,指挥人开始进登记,并每人派发了一张告知,上面写的大概是:必须保证马戏表演班子里人和马的安全,不允许任何外人靠近,每日最多表演三场等。 关于最多表演三场一事,各贵族管事们多少有些意见的,那些下贱的马夫和无用的马,就应该任自家少爷小姐们观赏个够才是,死了残了换一批就是。 然而此举却深得马戏班子众人的心,他们原本还担心王后会不会将他们奴役至死,如今看来,王后有将他们当成个真正的人来看待,也有将他们的马将成马来看待! 一些原打算干上半年一年挣点银子就不干了的人,开始心思动摇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家? 在外流浪虽然自由,同时危险也大,朝不保夕!何况王宫对他们的限制也不高,若空闲了,告知一声去向后,也可以随时出去。 如月在登记名单及日期的时候,并未说明所需的费用。 关于这点掌珠特意跟她交待,一字也不提,就算有人悄悄打探,一笑而过便是。 掌珠是吸取了上次自行车的成功经验,不说花费,那些个贵族为了攀比和面子,自会送上足够的回礼。 到时候将最高礼适当地泄露出去,后面的人为了在她和西烈墨心中留下好印象,送来的礼只会越来越多。 等到各贵族发现有些负担不起时,民间各种形式的马戏表演班子想必已经发展起来了,到时候一些小门小户和中等贵族便会退而求其次,将眼光瞄向民间的马戏表演班子,这样一来,整个西羌的马戏表演项目便会火爆起来。 掌珠相信,就算她不主动让马戏表演班子去黎国表演,那些精明的商人们,肯定会将眼光投向富裕的黎国。 排到了借用马戏表演班子具体日子的贵族各府管事,兴匆匆回去复命,并在下午的时候送来了礼品单子。 这事从无先例,各府管事也拿捏不准到底送多少比较好,在跟主家沟通后,分别准备了三份礼单,打算看情况决定送哪份比较合适。 不过在如月有意无意地暗示下,比如这白马儿千匹里才能挑到一匹无一根杂色的白马,百匹无杂色的白马里才能有选出一匹比较有灵性的,适合马戏表演; 这表演时的服装全是从黎国带来的价值千金的云锦缎制作的;表演者身上的配饰全是黎国名家匠人设计制作,价值不菲…… 如月每说一句,管事的心便颤了颤,放在袖中的手指,不由慢慢移向规格更高的礼单。 日子排得比较靠后的贵族家还好说些,排在前面的几家管事,不得已咬咬牙,均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礼单。 有了对比这下更好办了,各府间有些竞争关系的,自然不能比别人少!准备少了的,找了个借口回去找主家再商量,准备充足的,当场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掩饰不住的得意。 结果到后来,日子排的越后面的,礼单越丰盛,搞到最早送出礼单的几家贵族面子上过不去,只得找了个其他的借口,又补送了一份大礼单。当然,这些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今日十六,新年后的第一日早朝,堆积了半个月的朝政太多,西烈墨早朝后处理了不到三分之一,天就快黑了,书房外的宫人出声提醒:“大王,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西烈墨活动活动脖子,很自然的往太和殿走去,早将掌珠一早告诉他,今日该去某个美人处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掌珠正与如月商量着怎样让民间的马戏表演班子,能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里发展起来,突然听到如安道:“大王来了!” 掌珠有些惊讶,这惊讶中甚至带了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惊喜。 现在早已过了平日里用晚膳的时间,先前掌珠一人用晚膳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惆怅,以为西烈墨已经去了美人处。 如月很识趣地告退了。现在的她已经很适应,只要大王在,她便不能贴身侍候王后的事实了。 曾经她心里还有些失落,不过这些日子马戏班子的事分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连失落的时间也没有了。 “阿姝,命人备膳!”西烈墨边脱外衫,自然道。 掌珠站着没动,犹豫道:“阿墨哥,今晚您应该去陈美人那,想必陈美人定备好了膳等着您。” 西烈墨这才想起早上掌珠跟他说的话,脱衣的手顿了顿,而后漫不经心道:“本王今日累了,不想过去,阿姝派人去告诉陈美人一声就好。” 掌珠的心此刻拼命纠结着,一方面她似乎有些高兴西烈墨留下来,另一方面,她王后的身份告诉她,她必须要尽责,不能如此顺着他。 最后,王后的身份占了上风,“阿墨哥,侍寝表之事各宫妹妹都知晓,妹妹们都盼着自己的日子快点到来,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阿墨哥还是过去吧,免得浪费了陈妹妹的一片心意。” 又累又饿还要被心爱的女子往外推,西烈墨忍不住怒了,他面色铁青:“这是本王的后宫,想要谁侍寝本王说了算!” 掌珠想不到自己地温声相劝,却换来他的冷言冷语!她是王后,安排这后宫之事本就是她的职责,若侍寝表之事不能执行,她这个一宫之母以后说的话,哪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面对着如此不顾及她立场的西烈墨,掌珠也怒了,她扬着小脸,美丽的眼睛里有烈火在跳动,“大王的意思是说,身为王后的妾身,对这后宫并没有任何的权利?” 西烈墨没有回答她,只狠狠盯着她,那目光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掌珠迎着他的眼,毫不退缩,“如果大王刚刚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大王体谅一下妾身的立场和难处!” 那谁来体谅他?侍寝表,哼!当他是种马吗?今儿一处,明儿一处,还得按照安排来! 西烈墨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冷漠没心没肺的女人,心突然间冷了,他一心一意地对她,得到了什么? 西烈墨的眼睛时寒冷如冰,盯着掌珠一字一句,声音低沉缓慢没有温度却又带着一丝痛楚:“黎姝,你不要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说完这句,西烈墨双腿一迈,大踏步从掌珠身边走了过去,没有注意到听到这句话后的掌珠,面色刷的白了,身子轻微地颤了颤。 跟在西烈墨身后的宫人小跑着走了一会后,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大王,去哪?” “去书房,命人备膳!”西烈墨忍着怒气的声音。 “是!”宫人抖了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迅速地去准备。 西烈墨如她所愿地走了,然而掌珠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开怀,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西烈墨临走前的最后那句话,“黎姝,你不要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他说的是黎姝,不是王后! 若说的是王后,说明这个后位,他还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可他说的是黎姝,她的名字黎姝。 从来没有人这样喊过她的全名。父皇母后皇兄叫她阿姝或掌珠,她是女儿她是妹妹,别人则都唤她公主,她是一国的长公主。 可是撇开了这些身份,黎姝是个女人!她曾经一度渴望杜峰能这样唤她,但他只愿疏离地唤她公主。 而今,她的联姻对象,西羌大王西烈墨却在愤怒之下,唤她黎姝! 正文 掌珠篇、就当亲头猪好了 尽管他们之间好像有着更亲密的称呼,阿姝,阿墨哥!然而也许是西烈墨离去前的语气与神情,掌珠觉得,那声黎姝,让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西烈墨不仅仅当她是他政治上的同盟,必须为他延续下一代的王后,而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女人! 掌珠被自己这样的想法惊到了,她的心开始慌乱了起来。 可怜的西烈墨被掌珠的没心没肺气得睡不着觉,当然他死也不承认没了掌珠柔软的身子在怀,他根本睡不着,只好起身在书房批了一晚的奏章后,天刚亮随意用了些早膳,就去了早朝。 掌珠一整晚也睡得不好,西烈墨将她当成女人的念头在她脑子里一直翻来覆去,让她毫无睡意不说,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多少盼望着西烈墨能像之前一样,去了陈美人处用了晚膳后,便会找个借口回来太和殿。 只可惜,直到宫嬷嬷喊起的声音响起,掌珠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西烈墨并没有回来,他昨晚真的留在陈美人处一夜未归。 坐起身的瞬间,隐约间,竟觉得胸口处有丝痛意划过,快得让她错以为,只是因为昨晚未睡好而已。 宫嬷嬷服侍着掌珠用早膳,对于昨晚西烈墨拂袖而去,她一早便知晓了,不有猜,定是为了侍寝之事起了争执。 这事儿,宫嬷嬷是站在西烈墨这边的,你说他一国大王,无延续后代的能力,还要让更多的妃嫔知晓,作为一个男人,尊严上如何能受得了? 可是,宫嬷嬷暗中叹口气,一脸怜惜地看着心不在焉用着早膳的掌珠,她可怜的小公主,又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守一辈子活寡?哎,也不知这西羌有没有大王和王后和离的先例! 就算没有,若她将这消息传回黎国,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晓后,应该会接公主回去吧? 可万一同于两国政治上的考虑,皇帝陛下忍痛不愿意呢?那皇后娘娘岂不是又多了一件伤心事? 宫嬷嬷左右为难间,掌珠道:“嬷嬷,本宫用好了,撤下去吧!” “是!”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段日子看看有没有转机再说吧!想必大王私底下肯定也在求医问药,说不定老天爷看在他诚心的份上,又不忍王后受苦的份上,让他好了也说不定。 宫嬷嬷打定了主意后,便暂时将这烦心事放到了一边,先过两年再说,毕竟公主现在岁数也不大,暂时还耗得起! 早膳一撤下,如月便进来了,看她眼睑灰青的样子,想来昨晚也没睡好。 不过,如月的精神却格外地亢奋,“王后,昨晚说的事,奴婢有了想法了。” “哦,说来听听!”掌珠也来了精神。 “其实也不是奴婢一人想到的,是昨晚回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赞普尊,他给奴婢提了些建议。”如月的面上突然有丝红意,“经他一提点,原本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奴婢便想明白了。” 掌珠好奇道:“赞普尊?那个马舞表演者?” 如月点点头,“就是他!昨晚奴婢与他一谈之下,发现他也有着想打造一个巨大的马戏表演王国的抱负,与王后您的想法不谋而和!” “真的?”掌珠喜道。 “是的!王后,他同样也在担心最后民间马戏表演班子,会被贵族打压或收买,而无法顺利发展起来。”如月道: “奴婢后来想啊想,不如将这民间的马戏表演班子,当成是黎国的商行一般,给他颁发个许可证,只有颁发了许可证才可以表演,而且最好不通过朝廷,由王后颁发。 毕竟这个点子是王后您想出来的,在各贵族还没有意识到这里面巨大的利润,以及对他们的强权产生冲击时,咱们先下手为强!” 掌珠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忍不住打趣道:“颁发许可证是你的想法,后面先下手为强,想必是赞普尊的建议吧?” 以如月对政治没什么敏感度的性子而言,肯定不是她的想法。 果然,如月红着脸道:“王后英明!” 掌珠见她神情,不再打趣,“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出来听听!” 如月道:“奴婢和赞普尊的意思是,民间的马戏表演班子,可以有一部分当成是王室马戏表演班子的分支,平时是普通的表演班子在外表演,若王室有需要时,可以合并到王室的表演班子里,来一场盛大的表演,而且这样一来,有了王室表演班子分支的名头,那些贵族也不敢随意打压欺负!”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掌珠一度最担心的,便是民间的马戏表演班子没有一个公平的环境,最后被贵族压榨或强行不分昼夜表演,最后被迫解散。 如果按如月刚刚的说法,以她的名头行事,将她当成后盾,那些贵族暂时来说,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说!” 如月的声音有丝颤抖,“赞普尊道,他愿意无偿去民间训练那些表演班子里的马,让竹笛马舞在全西羌推广开来!包括王室的马戏表演班子,只要王后给他机会,他愿意将整个马戏班子扩大,贡献更多精彩的表演!” 这个赞普尊不但有野心,而且十分善于抓住机会! 掌珠心里暗暗欣赏,她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不仅有担当,而且敢于做的人! “好,如月,你让赞普尊将他详细的计划写出来,最迟三日后呈给本宫。”掌珠道:“告诉他,不必有丝毫的顾忌,有什么想法尽管写,不管得体不得体,本宫先免了他的罪!” “是,王后!”如月的声音异常响亮。 —— 今日的王宫里,倒是有些异于往常的热闹,因为呼延云汐的自行车出来了。 掌珠为了显示自行车的价值,特意命人慢慢造,直到昨日才完成了第一辆。 呼延云汐是第一个下的单,自然而然这第一辆是她的。 昨日拿到后,在自行车匠人派去的宫女的教导下,呼延云汐很快就掌握了技艺。 不得不说,西羌女子因为从小骑马的关系,运动细胞还是不错的。 因而今日,呼延云汐便邀请了呼延家中的一众姐妹,以及宫中关系略好些的美人至她殿中,一起欣赏玩耍这自行车。 美人们早已见过自行车,虽然羡慕倒也能控制住面上的表情,呼延家那些从未见过的小姐们,呼啦啦一下子围到了自行车旁边,抢着要试一试。 呼延云汐一边得意,一边心痛,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宝石和好马是小事,关键是不知何时才能拿到下一辆。 呼延家的小姐们玩到快晚膳前,才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对呼延云汐道:“王妃姐姐,可不可以跟王后说一说,妹妹也想要一辆?多少银子都可以!” 跟她开口的,是呼延家正经嫡支的小姐,因为身份尊贵,向来对她这个二房的表姐没什么正眼,这次来宫里也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如今居然开口求她,呼延云汐的自尊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她微笑道:“姐姐一定将话带到,妹妹回去等姐姐的好消息!” “我也要!”“我也要!”…… 有人先开了口,其他原来不敢开口的,此时纷纷提了要求。 呼延云汐一一应了下来,趁着晚膳前便去了掌珠处,说明了呼延家想要订做自行车的意愿。 掌珠点头应下了,心想着看来自行车的制作可以加快些速度了。 不过,掌珠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当时被她忽略的问题:自行车经她向宫中各王妃美人们展示,势必会在贵族小姐或年轻的夫人中间引起风潮,但贵族男子呢?若没有人刻引导,只怕那些人就算有心想玩,一想到是女子所玩之物,也会歇了心思。 若想要向贵族男子宣扬,最适合的人选莫过于西烈墨了。 只是两人昨晚才起过争执,离开前的西烈墨看起来非常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而且,如果他一怒之下,半个月或更久都不来太和殿,那她要去主动找他吗? 今晚轮到林美人侍寝,想必他已经在林美人处了。 明日吧,明日该来太和殿了,若是他生气不来,她就去找他吧。 掌珠刚刚下了决定,门外想起了如安的声音:“王后,林美人求见!” 林美人?那个今晚侍寝的林美人?她来干什么? “进来吧。”掌珠略整一下仪容,沉声道。 林美人是个长得异常丰满的女子,因为今晚要侍寝,妆容仪表格外精致,想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对着掌珠娇柔一施礼,声音如水,“妾身见过王后!” “林妹妹不服侍大王,来本宫这有何事?” “听说大王还在处理政事,妾身想着给大王送些宵夜过去,特来请王后批准!”林美人柔声道。 西羌王室的御书房,后宫女子一般只有王后可以进去,其他女子若想进去,必须经得王后同意方可,故而林美人特意前来一问。 这么晚了还在处理政事?想必春节期间堆了太多事情要处理,难怪他昨日脾气有些不好,看来是事情太多心情烦恼的缘故。 掌珠这一想,又觉得昨日自己确实有些太不体谅了,故而语含深意,“林妹妹,大王最近政事繁忙,其他事可能会顾不上,妹妹送了宵夜后,莫要打扰大王处理政事!” “是,妾身知晓了!”林美人施礼缓缓告退,身姿甚是优美。 此时西烈墨正在书房内,对着一桌子的奏章生闷气。 昨晚他生气离去,他的王后不留他,今日也不来问他是否一起用膳,都这么晚了,肯定早已上床美美地睡了,将他完全抛在了脑后! 西烈墨磨着牙,那个狠心地女人! “林美人,御书房重地,不得入内!”门外的宫人挡住了林美人欲进来的身形。 “本宫是来给大王送宵夜的。”林美人娇声道:“已经知会了王后,王后同意了。” 阿姝让她来送宵夜的?书房内的西烈墨心一喜,早忘了今日是林美人侍寝,还以为是掌珠特意派她来向她示好的。 只能说可怜的西烈墨一听到王后两个字,脑子一热,一时想岔了。掌珠要派人来送膳,怎么的不是如月也是如安啊,怎么会找个素不相识的林美人? “进来吧!”西烈墨磁性威严的声音。 林美人听得心怦怦直跳,想起屋内万人之上又俊美无双的男子,捏紧了手中放着宵夜的盘子。 三王妃说得不错,机会不多,过了今晚,又得等一个月。 豁出去了! 宫人推开了门,林美人端着宵夜走了进去,“妾身拜见大王!” “不必多礼!起身说话!”西烈墨的声音十分温和。 “谢大王!”林美人扭着腰肢慢慢靠近龙案,低着头将宵夜放在上面,从西烈墨的角度能看到她线条优美的纤细玉颈,“大王,这是妾身为大王精心准备的,请大王慢用。” 她精心准备的?不是王后让人准备的?西烈墨眉头微蹙,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 林美人见他不动,自己伸手揭开了盅盖,却是一碗炖汤。 西烈墨随意瞟了一眼,面上温和散去,渐渐结成冰,声音也带上了寒意,“王后知晓你要为本王送宵夜?” 处于娇羞状态的林美人,一时未察觉出他语气的变化,声音越发妖娆,“回大王的话,妾身来之前,曾去太和殿问过王后的意见。” “她知晓你要送的是这种汤?”西烈墨的尾音上扬,带着淡淡嘲讽。 林美人此刻先察觉到不对劲,她偷偷观察西烈墨神情,发现已不是她进来时那般温和无害,而是面孔阴沉,不怒自威,好似随时会雷霆震怒。 林美人不禁腿一软,先前壮着的胆子缩了回去,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妾身,妾身禀告过王后。” 她知道?她居然让人送这种汤? “滚出去!”西烈墨突地怒吼。 林美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声哭泣道:“大王饶命!” 西烈墨看也不看她一眼,站起身猛地向外走去。 他一离开,屋内的气压立马降了下来,林美人歪坐在地上,拍拍胸口,心中埋怨道:大王真是的,不过是碗十全大补汤,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她以为她的大王是因为年纪轻轻,就要饮用这种汤,会被人怀疑其能力而生气,殊不知西烈墨这段日子以来,不用吃任何东西,早就已经是欲火焚身。 他气的是,他的王后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不说,竟然还安排这种十全大补汤来给他喝! 非要他去宠幸别的女人是吧?不想他去烦她是吧?他偏不如她的意。 西烈墨怒气冲冲地来到太和殿,不待如安通报,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掌珠刚除了外衫,身着单衣准备睡下,见到他进来,下意识的就用被子将自己包住。 西烈墨看到她动作,更是大怒,在掌珠愕然的目光中,一把扯掉她身上的被子,将她压到了床上。 掌珠惊道:“阿墨哥,你干什么?” “宠幸本王的王后!”西烈墨嘴角挑起笑,笑却不达眼底,那里面如千年深潭暗不见底,“王后不是一直希望本王能宠幸别的女子吗?可整个后宫中,本王偏偏只想宠幸王后你!王后你说该如何是好?” 掌珠的脸腾的红了,西烈墨尽管常常调戏她,却从未用如此神情语气,这么直白地表达他的欲—望,她眼神闪躲,结巴道:“大…大王!” 西烈墨重重压她,不让她逃避:“本王除了王后,对其他的女子通通提不起兴致,若王后不答应本王的求欢,不愿为本王生儿育女,西羌王室血脉就此断了,这罪责,王后打算如何办?” “大王,这女子除了衣衫都是一样的,大王为何就…没有…兴致?”掌珠声音越来越小。 西烈墨哼道:“这男子除了衣衫也是一个样,那王后为何不能接受本王?” 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掌珠咬着下唇,却不知如何反驳他。 西烈墨盯着身下的女子一眨不眨眼,她鲜艳的唇被她一咬之下,在油灯下看来更加莹润,更显光泽。 他的怒火散了些,另一种火却越烧越旺。 西烈墨不自禁咽咽口水,头微低越发靠近那红唇,声音又沉又性感,“王后,你今儿个喊错多少次了?” “什么?”掌珠被那声音一魅惑,呼吸一滞,有些反应不过来。 “让本王想想,三次还是四次?”西烈墨佯装思考的模样,“王后既然唤错了本王的称呼,得接受本王的惩罚才是!” 掌珠反应过来,“是…先唤妾身王后的!” 西烈墨突地笑了,眉梢眼底尽是风情万种,“王后,本王不介意你用同样的方式惩罚本王的!” “妾身不…”同意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西烈墨一低头,精准地吻上了掌珠的唇。 “唔…唔…”掌珠牙关紧咬,不让他得逞,身上的男子用力一咬她的唇,趁她呼痛的瞬间,突破防线,强势地钻了进去。 火热的舌如蝶入花海,拼命汲取里面的芳香,霸道而疯狂,很快的,掌珠的呼吸便开始有些不顺畅了。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对他趁机作乱的手,也一时忘记了反抗,不断被攻池掠地。 身上男子的手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胆,待掌珠惊觉时,全身上上下下早被摸了个遍。 她开始大力挣扎,吃够了的西烈墨满意放开她,嘴角挂着狐狸偷吃成功般的贼笑,两日来积蓄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掌珠涨红着脸瞪他,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那迷蒙眼里的一汪清泉,在他的诱惑下,终于也染上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西烈墨看得心动,低下头又想吻她,掌珠猛地伸出手,挡住他的双唇,警告道:“不许乱来!” 手心里传来一阵炙热,像被火烫过似的,一直蔓延到她心底。 原来是西烈墨在她手心里重重吻了一下。 他看着她,笑得宠溺又缠绵,“好,听阿姝的,留着下次。” 什么下次?哪还有下次?掌珠被那吻烫得双颊更红,美丽凤眼圆睁却不肯示弱。 西烈墨一挑眉,“阿姝,莫得寸进尺!本王刚刚说的话可是真心的,本王可以给时间你接受本王,但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最好早些适应!不然这西羌王室的香火断在阿姝手上,阿姝你可就成了这西羌的千古罪人!” 明明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推到她头上?掌珠气得半死,半晌后才挤出几个字,“你,你无赖!” 西烈墨哈哈大笑,“本王就是无赖,可本王只对你一人无赖,今生今世!” 随口而出的今生今世几个字,对于西烈墨来说,仿佛已经说过了千千万万遍般自然,对于掌珠来说,却无异一颗炸雷响在了她的耳边。 她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却又让她一时抓不住,只知道西烈墨刚才的这几个字,像烙印般,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底,想一想便烫得整个人难受,于难受中又生出一种异样的飘忽的感觉。 “阿姝,”西烈墨轻轻吻她的鬓角,眯着眼蛊惑道:“本王也不是这么差是不是?咱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来日虽方长却也短暂,阿姝你好好考虑清楚,快点接受本王好不好?” 西烈墨昨晚一夜没睡,今日又忙碌了一整天,早就累得不行,说完这话后,双眼竟然撑不住地闭上了。 因而没看到被他紧搂在怀中的掌珠,居然在他的蛊惑下,双唇紧抿而后松开,轻轻点了点头。 王室马戏表演班子在元宵夜的精彩表演,在这两天传遍了京都,除了当日进宫的贵族大臣见识过外,坊间众人竟好似也亲眼见过一般,描述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 紧接着,关于民间马戏表演班子的许可证由王后颁发的消息发了出来,在朝中大臣还没搞清楚状况无人反对时,掌珠已抢先一步占住了先机。 坊间众人仅管将那晚的表演传得神乎异常,然而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不知晓,马戏表演到底具体是什么样的。 直到赞普尊带着几人,在街上轮流表演一番后,民间百姓才恍然大悟。 普通的百姓还没明白过来,这些表演精彩是精彩,可跟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一些精明的商人,从坊间的口口相传中,已经嗅到了隐藏其中的巨大商机。 既然贵族少爷小姐们爱看,王室马戏表演班子肯定供不应求,也就是说,如果他也组建一个,不就可以接受那些等不及王室马戏班子的贵族的邀请了吗? 而且许可证是由王后亲自颁发的,就算到时候贵族们知晓了这其中巨大的利润,也不敢乱来不是吗? 有着精明头脑的商人,纷纷先去了解能成立马戏班子的条件。 条件不算苛刻:最少十人三十马,表演项目经过王室马戏班子认可,一天表演不得超过五场,不得触犯西羌任何一条律法等。 而且,有条件但表演能力略差的,王室可派人免费培训,只要到时候王室有需要的时候,民间马戏班子随时得听受召唤即可。 后面这个条件,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对他们的保障,有了王室这个坚强的后盾,表演水平可以随时提升不说,日后的经营及安全也有了保障。 西羌的商人生存异常艰难,其原因便在于西羌家族式的垄断,几乎所有能赚钱的商业运作背后,都是三大家族的人。 一些小的商人,即使有再好的点子,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三大家族强行抢去。 知道了这些条件后的商人,心中纷纷感慨,若是西羌其他行业也能像马戏表演班子这班,西羌的经济何尝不能繁荣起来? 一时间,这些人感慨又感激,不愧是强大黎国的公主,见识就是不一般。 有了她做西羌的王后,相信西羌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感叹完后,有着敏锐嗅觉的商人,纷纷表达了要开马戏班子的意愿,有些为了表示诚意,甚至下了一部分订金,保证三日后定会带着人与马过来,若过不来,这些订金就当打扰他们的茶水费。 负责此事的赞普尊,婉拒了订金,并表示道:“马戏班子是个新的行业,是否会火爆还不可知,而且这个项目还需要各位的大力推广,才能得以让全西羌知晓,所以各位请收回订金,咱们先专心做好事再说!” 做得商人自然知晓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事情,但王室所表示出来的包容、谦逊和诚恳的态度,却让他们愿意跟着赌上一把! 赞普尊的计划里,马戏表演班子里,不仅有马,还有其他小动物的联合表演,如猴子,狗,甚至于熊。 掌珠深表赞同,将这些事全权交给了如月和赞普尊二人共同负责。 隔天,王室马戏表演班子去了某位权贵家中表演,其结果可想而知,自是满座皆惊,叫好惊呼与掌声不断,勾住了所有人的眼光。 好在如月先前做了约束,而且去的始终是王后的人,才让他们遵守约定,只表演了三场。 否则,若一天不间断地表演下来,马不死人都会累死。 王室的马戏表演再一次在民间掀起狂潮,那些有着先见之明的商人,心中暗喜不已,有些甚至已经打定了要扩大规模,三十匹太少了,少说也得百匹,才够气势! 马戏班子的事眼看上了正轨,掌珠便将心思放在了开采玉石和自行车一事上。 开采玉石暂时交给阿玉监工,雕玉匠人由黎国带来的匠人正在培训中,她暂时可以先不必理会。 自行车是稳赚不赔的事,掌珠自是不愿放过,她想着找个机会跟西烈墨说说自行车一事。 若西烈墨寻个机会,骑上自行车在众大臣面前溜达一圈,想必定能引起狂热! 掌珠想着这么好的事情,西烈墨没有理由不答应,何况他先前也提过,将自行车打造成同玉石马匹一样的赏赐品。 只是前两日两人才刚刚和好,掌珠这两天对着他,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他一个不痛快,就找她“算账”! 她还欠着好几次惩罚未还清,咳咳! 哎,羞死人了,她怎么就想到那上面去了?掌珠面一热,吐口气,用手轻扇,驱散面上的热意。 连续忙了几日,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西烈墨的作息进入了正轨,晚膳的时候,离开御书房,来到了太和殿。 “阿姝,听闻昨日刘大人府上甚是热闹,在亲朋友戚友中出尽了风头,你的马戏表演班子功不可没!”他的大臣心情愉悦,在政事处理上也爽快很多,不再像以往那样揪着点小问题就和政见不同的另一方理论不休,今日的早朝异常顺利,因而西烈墨的心情十分开怀。 “都是阿墨哥英明!”明明一句大王英明怎么说怎么顺,换了称呼后,怎么说怎么别扭!掌珠心中默默吐槽。 “哈哈,哈哈!”西烈墨心情好,也不计较那别扭的话,愉快道:“阿姝今日一天在做什么?” 掌珠见他模样想必今儿个心情不错,想起自行车一事,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今日一天都在想自行车的事。” “自行车的事?”西烈墨有些不明白,“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可是出了什么岔子?说出来让我听听!” “暂时还是很顺利,光呼延一家的小姐们,就订多了二十辆,都是比着二王妃妹妹的礼单子送的礼。”掌珠道:“我想的是,这自行车由我这儿推广到后宫再推广开去,始终只是局限在年轻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身上。而贵族少爷们那一块,却是没法涉及。” “所以阿姝的意思是?”西烈墨见她望向自己的神情,突生警惕。 掌珠灿然一笑,“若阿墨哥愿意出面将男子自行车展示在众人面前,想必贵族少爷们那一块,所收回的礼单会更为丰盛!” 让他堂堂一国之大王,为了那区区几百匹马和几百斗宝石,当着众人的面骑那个劳什子自行车? 西烈墨面皮一抽,有心想拒绝,但看到掌珠难得的灿烂容颜,又有几分不忍和不舍。 他眸光一闪,决定让她知难而退。 西烈墨身子放松,往床边一靠,悠悠道:“让我一国大王在众臣面前骑自行车,这多少有损我大王的颜面!” 掌珠楞住,她没想到西烈墨会这么直接拒绝。 “不过嘛,也不是可以,只要阿姝给的奖赏丰盛到让我愿意不顾颜面就成!”西烈墨狡黠道。 掌珠一时没意会过来,急急开口:“最多得到的银子,分大王一半,不行的话,分七成也可以!” 西烈墨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阿姝,本王的玉山随便挖点出来,就够买你百辆以上的自行车了。” “不要银子?那你要什么奖赏?”掌珠说完后,立马反应过来,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结巴道:“你…你不许提些过份的要求!” 那娇俏又带着娇横的神情,看得西烈墨眼馋不已,他将脸凑到掌珠面前,双眸带笑,“不过份,只要阿姝主动亲我一下便成!” “不行!”掌珠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拒绝。 西烈墨坐直身子,拉长语调,“既然阿姝不愿意,那就算了吧。”然后一翻身,作势就要睡下。 “不行!”掌珠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哀求,“哎,换个条件好不好?” “不行!”西烈墨学她断然拒绝。 掌珠一口气堵在胸口,“这自行车推广开来所得的银子,最后都是用到西羌百姓身上!阿墨哥,那是你的臣民!为他们谋取利益是你身为大王的责任!” “阿姝,你现在是西羌的王后,那也是你的臣民!为他们谋取利益也是你身为王后的责任!”西烈墨不咸不淡道。 “你…”掌珠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阿姝,”西烈墨见她真要生气了,又放低姿态轻声哄她,“反正咱们也不是没亲过是不是?更亲密的都做过了,何况只是吻我一下而已?闭着眼睛往前一凑不就完事了?我也不是有心想为难你,但我一国之大王,说过的话,怎能轻易出尔反尔?” 亏你还知道你是一国之大王!掌珠气得咬牙,这个烂摊子除了好色同之前一样外,完全看不出丝毫大王的气度! 为他自己的臣民做事,居然还要向她索要报酬? 西烈墨见她不搭理他,故意打了个哈欠,“阿姝,我累了,要不明日再议?” 明日再议你就会改变想法吗?掌珠横他一眼。 心想着他说的也没错,又不是没亲过,亲他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就当亲头猪好了! 掌珠念头一打定,决定快刀斩乱麻,快速完结此事。 眼一闭,撅着唇,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朝着西烈墨的唇冲了过去。 西烈墨没想到他的王后不说就做,一个不防,两人的牙齿隔着嘴唇用力撞到一起,然后是两声嘶地抽气声。 正文 掌珠篇、本王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掌珠捂着撞痛的唇,怒声道:“亲完了,明日请兑现您的承诺!” 西烈墨本想着的是美人自动投怀送抱的香艳画面,哪知美人不解风情,将这亲吻弄到如同打架般,旖旎一点没有,嘴唇里面的皮倒是磕破了,估计几日都吃不了热食。 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点头应下了。 掌珠的唇更娇嫩,里面伤得比西烈墨还严重,不过她强忍着不出声,就怕那个好色的家伙,又趁机动手动脚。 —— 第二日,西烈墨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早朝时的议政厅这么严肃神圣的地方,自然是不可以做这等事情。 西烈墨便在早朝后,将他们的大臣们带到了御花园,当众展示了男子版的自行车。 男子版比女子版大气许多,同样的华贵,也多了几分男子的利落。 但与西烈墨以及掌珠猜测的不同的是,大臣们大多对此没有什么惊喜,反而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对此表示非常地好奇。 掌珠千想万想,还是算漏了一点,朝中大臣大多是些上了年岁的老古董,就算想骑,有心无力,哪会有多大的兴趣? 感兴趣的,多数是武将以及年纪较轻的大臣。 但能入得朝堂,成为西烈墨的近臣,年岁再轻也有限,跟掌珠在宫中推广的客源,均是十几岁年纪、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轻小姐们不同,因而并没有想像中的大声喝彩。 西烈墨轻咳两声,有些尴尬道:“这是王后从黎国带回来的,由黎国顶级匠人精心制作,十分有趣,本王本着同各爱卿分享的心思,让各位见识一下黎国的奇淫技巧。” 然后,似想到了什么,面上神色转为正经,“黎国虽少马,却用了此物来代替马的功能,其巧妙心思,非常值得我西羌全国臣民,包括本王在内学习!” 有些个善于揣摸西烈墨心思的,立马开声道:“大王,臣明白了,臣希望王后能赏赐一辆自行车给臣,让臣带回府好好研究琢磨!” 这话一出,跟风的人就多了,“大王,臣对于黎国匠人的心思十分佩服,也希望王后能赏赐一辆,让臣将其供奉起来,让家中子弟以此为楷模,不断鞭策自身前进!” “大王,臣也需要……” 西烈墨的尴尬顿时减轻不少,还好他的臣子识趣,不然到时候在他的王后面前,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这自行车是王后的财产,本王也不能擅自做她的主!”西烈墨装模作样,“这样,各位爱卿有兴趣的,可以派合适的人,到王后处询问,这事本王就不掺和了!” 要是让人知道他利用自己的臣子敛财,他这大王的脸往哪搁?关键是,才那么一点点银子,衬得他这个大王是何等的小气! 从众大臣的反应中,西烈墨原以为男子版自行车的推广失败了。 哪知后来等到真正问世后,才发现是有惊无险!那些老家伙们不懂得其中的妙处,他们家中的那些年轻的孙子们懂啊! 这么新奇有趣的东西,作为京都的王公贵族,怎么不率先尝试一番? 一时间,豪华版自行车在贵族间盛行起来,更何况,听说当朝大王与王后平日时没事,都喜欢骑着它在宫里溜达一圈,因而惹得贵族之间,人人以拥有一辆自行车为荣! 当然,这都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在此时看来,男子自行车的推广算不得成功,因而西烈墨虽然完成了掌珠交的差,心情还是颇有些郁闷。 不过在看到掌珠愉悦的美丽小脸时,又觉得为了她展颜一笑,丢点小脸实在算不了什么! 更让他比较烦闷的是,月底这两天,轮到二王妃呼延云汐侍寝了。 前些日子因为侍寝的事情与掌珠发生争执,让他心里闷闷不乐了几天。 现在即使他千百个不愿意离开他的王后,但面子上还是得装一下,呼延家族的面子要顾忌一下,他的王妃的权威更要顾忌一下。 西烈墨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索性同上次去公孙敏处一样,让阿从差不过小半个时辰后,便去通报,道有紧要事情相商! 呼延云汐善解人意地送走了西烈墨,临行前还体贴道:“大王国事繁忙,正事要紧,忙完了就早些歇息,待有时间再来妾身这儿坐坐就成!” 西烈墨在那一刹那还被呼延云汐的善解人意感动,这个相处不多的曾外祖家的表妹,倒是比外祖家的表妹公孙敏懂事多了。 呼延云汐面带浅笑送走西烈墨,在关上门的一刹那,含笑的唇角一抿,面上迅速罩满了寒霜,眼里射出狠毒的目光。 西烈墨连续一个多月都在太和殿,所有轮到侍寝的王妃美人们,他要么找借口不去,就算去了最多待不过半个时辰,包括大王妃公孙敏在内! 这说明什么?说明西烈墨现在完全被黎国公主给迷得魂不守舍,其他人等一概入不了眼! 照此下去,她有什么机会生下大王子? 呼延云汐原本想着靠坐实西凌云与公孙敏的苟且,打击公孙敏及其背后的公孙家的同时,也让王后担上监管后宫不力的罪责。 如今看来,以西烈墨对王后的宠爱,这点小罪根本动不了她分毫! 不行!看来王后这边,得单独行动才行了! 呼延云汐眼里冷光直闪,很快地便有了主意。 她是一个能忍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看准机会,毫不犹豫果断出手的人!否则来这宫中做二王妃之人,怎会轮得到她? 如今眼下有个打击王后的大好机会,稍纵即逝,不抓住实在太可惜了! —— 贺兰倾城寝殿内,西凌云难得与贺兰倾城面对着面坐着说事情。 贺兰倾城道:“王后好像完全将大王迷住了,除了有一晚听说因为要处理的政事太多,大王留在御书房办了一夜公务,其余的时间,每一晚都是歇在太和殿。” “这么说来,王后很快就会有孕了?”西凌云眯眼想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心中直道可惜。 “这么频繁地宠爱,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贺兰倾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酸意。 西凌云目光转到她身上,上下一打量,轻佻笑道:“小心肝又吃醋了?” 贺兰倾城没有像以前用娇嗔地语气道讨厌,反而越发带着醋意:“王爷,王后真的很美丽是不是?” “小心肝此言何意?”西凌云双眸眨动,掩藏住其中的情绪。 “元宵那晚,妾身见王爷盯着王后看,目不转睛,那眼里的神情,啧啧…”贺兰倾城轻啧两声,“若当时被大王看到了,肯定不会轻饶王爷!” 西凌云不在意地笑笑,“美人儿人人爱看,王后生得貌美,本王看上两眼有什么奇怪的?小心肝你也不想想,以前你未进宫前,每次一出去,有多少男子用那种眼光看着你?男人嘛,食色性也,一点也不出奇。” “王爷从来没想过妾身会吃醋?”贺兰倾城半真半假道,“这女人吃起醋来,那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西凌云哈哈笑道:“小心肝,王后虽美,只是容颜,本王最爱的是什么,小心肝不是很清楚吗?” 到最后,还风流地朝贺兰倾城一挤眼,表情淫荡之极。 贺兰倾城明艳的脸蛋往边上一转,哼了一声,“这男人说变就变,妾身哪里清楚。” 看样子还在闹别扭! 西凌云也不再多说,直接上前,将贺兰倾城按倒在桌上,用实际的行动表明他最爱的是什么。 贺兰倾城开始还佯装挣扎几下,很快就被勾起了火,大声呻—吟着配合了起来。 —— 三日后的早上,西烈墨和掌珠刚刚起身,门外传来阿玉焦急的声音:“王后,出事了!” 阿玉一向沉稳,从未有过如此语气!掌珠心一紧,忙命宫嬷嬷将门打开。 阿玉浑身脏兮兮的,进来后单膝跪地:“昨晚玉山开采时发生崩塌,死了十人,重伤十人,属下已连夜命人包围起来,暂时疏散了所有工人。属下监工不利,出此大事,请王后降罪!”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掌珠神情严肃,“阿玉,降罪的事晚些再说,先说说发生此事的原由。” 阿玉沉声道:“属下也不清楚!昨日准备收工前,突然传来巨响,玉山倒塌,后面的十几工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压在了里面。” “派人查了原因没?”西烈墨眉头紧锁,问道。 “一时查不出!”阿玉道:“崩塌得太厉害,暂时只能将山石搬开,救出了里面重伤的人,还有已经去世的人的尸体。 现场的老师傅说,怕是动了不该动的,所以才出现了崩塌。但既然出现了崩塌也死了人,说明里面毁坏得太厉害,因而即使将崩塌的全部清空,恐怕也查不出原由了!” 西烈墨道:“依你之见,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偶然的意外事故?” 阿玉老实道:“属下不知!” 掌珠沉默片刻,“阿玉,传本宫口谕,让刘御医亲自下去,对这次事故中受伤的人务必要全力医治!至于遇难的家属,定要赔偿足够的银两!” “是!” 阿玉离开后,掌珠直言不讳:“阿墨哥,最近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掌珠作为黎国长公主,自有着非凡的政治敏感度,西烈墨刚刚的话一问出,她就意识到,可能有事要发生或者已经在发生的过程中了。 西烈墨也不瞒她,“民间马戏表演班子已逐步盛行起来,一些贵族已经嗅到了其中隐藏的商机,但因为阿姝你提前用王后的名义护住了他们,贵族们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在朝政上已经有人开始提出此事的不合礼仪之处了。” “那阿墨哥怎么解决的?”掌珠道。 西烈墨想起那帮贵族的嘴脸,不屑嗤了一声,“同他们直接挑明:先前王后推动时,各爱卿不是看得很开心吗?那时为何不见各爱卿阻止?现在民间发展起来了,许多平常吃不上饭的百姓可以吃上饭了,各位爱卿可是眼红那一口饭?” 掌珠担忧道:“但贵族们的贪婪之心,岂会因为大王三言两语就会收敛?” “我知道!”西烈墨紧握她的手,微笑道:“这场王室与以三大家族为首的贵族之间的战争,不管早晚,迟早会爆发! 从我父王登基开始,就已经暗中布署着这一切,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连家军。如今西羌近七成的军队掌握在我手中,我早已不惧三大家族。 只是担心一旦撕破脸,战争是不会那么容易起,但西羌的经济大部分被三大家族控制,一旦他们故意提高物价,阻碍民间集市的正常交易,民间经济肯定会受到严重的打击,百姓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到时候若发生内乱,父王和我两代精心训练的连家军,却要对自己的百姓进行震压,那实在是太过于残酷!因而这几年来,我一直在等着机会! 如今有了阿姝你,眼看西羌的经济已经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不久的将来,定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岂能因为三大家族放弃?这一次,我不惧与他们撕破脸!” 掌珠第一次回握住他的手,面上露出坚定的神情,“阿墨哥,妾身一定站在您这边!” 两人相视微笑,竟已有了察觉不到的默契。 仅管两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猜想此次玉山崩塌的事情,不会被轻易放过,然而当四起的恶毒流言包围住王宫时,还是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 玉石山崩塌之事发生后的当晚,三大家族的老祖宗公孙与、呼延龙、贺兰士,聚在了一起。 在西羌,除了他们三人外,没人知道表面上争夺着西羌第一贵族名号、争夺着王后之位、长王子之位的三大家,实际上私底下每半年,或每逢有大事发生时,均会聚在一起共商大计。 在贵族圈内,他们是竞争对手,在贵族圈外,他们是一体的。 这一种既是竞争又是合作的关系,正是三大家族得以延续数百年的真正原因,同时也是他们无法取代王室的原因。 若一家独大,定会引来王室的忌惮,最后招来毁灭的祸根,只有三家同时存在,表面上又相互牵制,才能让王室放松警惕。 不过,也因为他们这种长存的心态,三家共存,永远无法取代王室,只能想办法暗中控制王室,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而现在,王室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恰好,又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情,是轻轻放过,还是借题发挥? 三个合起来快二百岁的老祖宗,觉得有必要坐在一起合计合计。 公孙与性子急躁,率先开了口,“两位老哥,玉石山崩塌一事,你们怎么看?” 呼延龙性情冷漠,果断狠绝,为了利益可以六亲不认,“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可以错过。” 贺兰士看起来性子最温和,实则最有野心,但现如今的贺兰家族,同公孙与呼延两大家完全不能相比,因而他一向只提意见,不作决断,表面上是附和着二人,实则利用二人不服对方的心思,从中选择对自己家族有利的方案。 他呵呵笑道:“这点我赞成呼延兄的,公孙兄你呢?” “大王虽是我的亲外孙,但这些年来一直试图摆脱咱们,独自高飞。既然大王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在后,我也想让他知道,咱们三大家不是那么好摆脱的!”公孙与怒哼道。 呼延龙轻呵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当年若不是你公孙家同意先王扶持连家,怎么会让连家站稳脚?没了连家军,如今的大王有何底气与咱们叫板?” 这事说起来是公孙与一生的痛,他心爱的女儿公孙情嫁与前西羌王,夫妻恩爱,生下了西烈墨。他原想着将来必是自己的外孙坐上大王,又有公孙情在旁劝说,因而对前西羌王的诸多政策都采取支持的态度。 哪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公孙情早就站在王室的角度,支持前西羌王扶持军门世家,与三大家相抗衡,借此摆脱三大家的制肘。 等到后来公孙与明白过来时,连家已经站稳了脚跟,成了西羌第一军。 当年错了就是错了,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呼延龙个老匹夫还要时不时拿此事出来嘲讽他,公孙与这口气却是忍不下去的。 “呼延龙,这么多年来,你呼延家就没做过不当的事吗?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说,我孙女敏儿不过是与凌王爷见了一面,你家那个呼延云汐,居然就想着行阴谋诡计,败坏二人名声!这种阴险无耻之事,也只有你们呼延家的人才做得出来!” 呼延云汐的计划呼延龙当初确实曾同意过,不过很快因为公孙与以及连家的暗示,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未曾发生的事,被冠上阴险无耻的称号,就算他呼延龙自认阴险,却不愿担上无耻的罪名。 “公孙与,这事说来是你孙女公孙敏行为不端在先!凌王爷既是她的堂姐夫,又是她的六王叔,前一天才在公孙府碰过面,第二天在王宫内就迫不及待地见面,任谁也会多想!我孙女云汐不过是担心王室血脉混淆,出言提醒而已,何曾有什么阴险无耻的行为!” 公孙与一听他诬陷最疼爱的孙女公孙敏,气得跳起来就想跟他干架,“你个老匹夫,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一旁的贺兰士本来抱着看看好戏的心情,眼看二人就要干上架,再不阻止就要出大事了,忙道:“公孙兄,呼延兄,莫为已经过去和未发生的事情伤了和气!要是咱们三家真干上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大王!咱们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利用玉石山崩塌之事作文章!” 已经捋起袖子的公孙与同呼延龙对瞪两眼后,哼了一声,头扭向一边。 贺兰士继续道:“王后之位已经不归咱们三大家,这大王子怎么也该出自咱们三大家才行!王后身为黎国公主,身份尊贵,自嫁入西羌来,一直循规蹈矩,找不到错处,因而先前咱们动不得! 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两位哥哥,你们说该怎样才能在不得罪黎国的情况下,让大王冷落她、百姓反对她呢?” 呼延龙不愧是老奸巨滑,出手狠稳准,心情平复下来之后,眸中精光一闪,立马想到了点子,“两位,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公孙与将刚刚的争执抛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边听边点头,不时插上两句。 几人越说越满意,最后相视哈哈大笑。 —— 接下来两天的早朝一切正常,西烈墨见无人趁机发难,以为此事是自己和掌珠想多了。 哪知第三天突然收到消息,民间的马戏班子,这两天来,不少受到了攻击。 消息是民间的马戏班子被莫名其妙攻击后,报告给了赞普尊。 赞普尊直接将此事报告了西烈墨,“大王,民间的马戏表演班子这两日里,已经有五家受到攻击!” 先前西烈墨曾私下找过赞普尊,若有大事,必须先报告于他。 赞普尊虽是掌珠一手提拔,然而从男子的心态来说,自然更愿意听从一国之王的命令。 何况西烈墨让他做的,又不是什么违背王后的事情。 “何人所为?” 赞普尊道:“听商行的人说,那些攻击的人有老有少,并没有功夫在身,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百姓!” “会不会是寻私仇?”西烈墨皱眉道。 “小的也曾如此问过,几家马戏班子的老板道他们都是正常的商人,一向以和为贵,从不与人结私怨,在百姓间声誉甚好,这次被攻击,他们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那些攻击他们的人,可曾说过什么?” “只不停说:无知的人,为了一点银子昏了头了,连祖宗都不记得!之类的话。” 西烈墨双目紧闭思索一阵后,表情沉重,“这件事暂时先不要报与王后知,你先下去吧!” “是,大王!小的告退!” “阿从!”西烈墨扬声道。 很快,阿从从门外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西烈墨声音带着冷漠,“将刚刚这件事告诉连绝,让他查查背后之人是谁!” “是!” 赞普尊可以先将此事瞒一瞒掌珠,在他去见西烈墨时,恰好又有被袭击的马戏班子老板前来上报此事,被如月知晓了。 知道了此消息的如月,却是不敢瞒着掌珠的,她第一时间立马就报告了掌珠。 掌珠喜欢如月的地方在于,她虽然没有政治敏感度,但她从来不会自作聪明。 好比这件事,如月根本没意识到这中间有什么阴谋,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瞒着她的主子。 “这几日可有类似的袭击事件发生?”掌珠问道。 如月怔了怔,“直接与各马戏班子老板接触的事情,一向是赞普尊在负责,奴婢未曾听他提起过此事,不过这几日来找他的老板似乎比以往频密些。” 那就是有了!掌珠垂下眸,遂又抬起头,道:“这几日若再有马戏班子老板来找赞普尊,你也了解一下是为何事而来。” “是!”如月不明所以,还是点头答应了。 晚上西烈墨来的时候,掌珠装作不经意道:“阿墨哥,听说民间的马戏班子这几日受到了攻击。” 西烈墨的手滞了滞,转瞬明白过来,“阿姝已经知晓了?这事是我吩咐赞普尊先不要告诉你,你莫多心!我已经派了连绝去查幕后之人!” “阿墨哥,民间的马戏班子是妾身一力促成的,如今连续受到攻击,摆明是冲着妾身而来!”掌珠扬着小脸,严肃而认真,“阿墨哥,妾身知道您是为妾身好,但以后关于妾身自己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有意隐瞒!妾身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西烈墨有些气馁又有些骄傲,这么娇嫩的人儿,当端着一副严肃的表情时,竟给人以拥有无穷力量一般的感觉。 “好,本王知道了!这次是本王不对,不该瞒着阿姝,阿姝你说,想怎么惩罚本王?”西烈墨轻轻一捏她鼻子,促狭笑道。 本来正经的事情,被他这一不正经地一闹,掌珠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瞪着他,眼里写着控诉:大王,正经点好不好? 她认真又有些窘迫的表情,惹得西烈墨哈哈大笑,“阿姝,本王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轻松点面对就是!” 而后面上依然带着笑,声音时却是满满的坚定,“阿姝,你放心,无论如何,本王也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眼里的认真与执着看得掌珠心一跳,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轻声道:“谢谢阿墨哥厚爱。” 幕后之人,两人都心知肚明与三大家脱不了干系,但没有明确的证据下,他们也奈何不了三大家。 连绝的证据还没找到,民间对马戏班子的攻击却越来越频繁激烈了。 甚至于赞普尊带队的王室马戏表演班子,在演出回来的路上,也受到了百姓的袭击。 口头上的攻击也变成了“灾星,不要祸害我西羌族!”或“滚出西羌!”之类的话。 这么明显,一听就知道是冲着掌珠而来。 不得已之下,掌珠下令给赞普尊,先暂停王室与民间一切马戏班子的表演,待此事风头过了再说。 与此同时,一些百姓纷纷聚在王宫不远处,对着王宫指指点点。 王宫守卫赶了几次,那些人每次散开后,又快速聚拢。 百姓所聚集的位置,恰好是王宫五百米开外的安全界限。 若过了此界限,守卫便有权射杀没有经过允许随意靠近的陌生人。 但未过,守卫看着那些聚在一起的人头,也无可奈何。 守卫无权处置,那些人看着又碍眼,只好将此事上报。 一层往一层上报,很快的西烈墨知晓了此事。 而此时连绝正在他的书房内,硬朗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大王,此事是人在背后利用人心,散播谣言,但范围太广,已无从得知最早是从何人口中传出!” “现在的谣传是什么?”西烈墨面色铁青。 连绝略一停顿,没有丝毫隐瞒,“最初,百姓的怨气是由马戏班子而起。有人谣传,黎国来的王后要将西羌所有的马变成舞马,以迎接黎国皇帝与军队的到来,将西羌变成黎国的附属国。因而对马戏班子深感痛恨,认为他们为了一点点银子,置西羌于不顾。 再来,玉山崩塌一事也被有心人传了出去,玉的价值一向以纯净无瑕者为最高,如今染上了鲜血,被视为不祥之物,而罪魁祸首便直指王后,认为她心存不良,所以老天发怒,用崩塌一事血染玉山,来警告西羌,王后暗藏祸心,不宜为一国之后!” “岂有此理!”西烈墨猛地大吼出声,愤怒地将案桌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地,面色阴沉,带着山崩地裂之势。 门外的阿从吓了一大跳,他可从未见过他的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 倒是连绝仍然平静得没有一丝异动,“大王,不出三日,待民间百姓怒气达到高氵朝时,那些大臣们一定会在早朝时,当面提出软禁王后的请求!” 也就是说,他只有三日的时间,来解决此次的事件,平息百姓的怨气。 西烈墨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缓了下来,那些老匹夫,晚些再一个一个收拾!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王…”连绝站着未动。 西烈墨知他所求,本想拒绝,转而一想,又觉得因为自己的事而让他二人不见面过份了些,便道:“去吧,不过现在宫外都是人,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谢大王!”连绝冷峻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若是以前,西烈墨或许会心中生出一些失落和嫉妒,他还没搞定自家王后,本就心中有火,偏还要看着别人无所顾忌的在他面上露出两情相悦的神情,实在是不爽得很! 不过现在正事为大,西烈墨的心里也顾不上其他了。 连绝离开后,他迅速离开去了太和殿。 —— “绝?”正拿着书躺在贵妃椅上的连芷若,看到连绝突然出现,平静的面上扬起浅浅笑容,“你怎么来了?” “小芷,想见你,就来了。”连绝面上的狂热神情,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一点也不加掩饰。 连芷若也不扭捏,笑着回应,“绝,几日不见你,我也甚是想你。” 她躺着不动,向连绝招手,“过来这边坐下。” 连绝稍一迟疑,然后快速走了过去,挨着连芷若坐下了。 连芷若坐起身,轻轻倒在连绝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绝,这几日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事?” 连绝道:“三大家族针对王后的行动开始了。” “咱们有什么能帮到大王和王后的?” “很难!这次三大家族煽动的是普通的平间百姓,连家的军队不能动用,你的计谋也用不上。”连绝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那么高大硬朗的人,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做起这么温柔的动作来,居然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反而顺眼得很,好似已做了千百遍。 “嗯。”连芷若其实心中早就知晓,只是想和连绝多说说话而已,“玉和马,是我西羌百姓的根本,此事太过敏感,我也不敢轻易出主意,这次就看大王那边如何安排了。咱们尽力配合就是!” 连绝轻轻点头。 连芷若坐起身,“绝,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大王心里肯定不爽,今日你就先离去吧。” 好不容易见到心爱的人,连绝有些不愿离开。 连芷若轻轻吻一下他的唇瓣,柔声道:“绝,待王后生下王子,大王大赦天下时,你便可趁此脱离奴籍,到时候,阿爹便没有借口阻止咱们在一起了。” 连绝是连大元帅家的奴隶,七年前护送体弱的连芷若外出就医时,遇到流民袭击,为了护住连芷若不受伤,浑身被砍了数刀后,仍背着连芷若跑了二十里回到连府,而后力竭倒地,差点就此丧命。 按理说,连绝身为连府的奴隶,为主人牺牲性命是理所当然的,但那时年幼而性情冷淡的连芷若,偏偏记住了他的恩情,随着年岁慢慢长大,两人接触多了之后,互相爱上了对方。 连绝并没有因为自己奴隶的身份而退缩,当他知晓自己喜欢上了身份高贵的小姐后,不顾一切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连芷若虽性情冷淡,但仍然有着西羌女子对感情火一般炙热的性情,本就对连绝有好感的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连绝的求爱。 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相爱了,然后一起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但两人巨大的身份差别,让两人知道能够永远在一起的可能性太小。 于是边绝拼命立功,期待有朝一日能得到大赦脱离奴籍,连芷若也与西烈墨达成协议,进宫助他平衡后宫,让他日后赫免连绝的奴籍,好让二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连绝本就不想走,如今心爱的女子一吻,更是忍不住,反客为主,狠命地吻她,直到连芷若气喘吁吁,双颊通红,才放开她,恋恋不舍地走了。 正文 掌珠篇、何时为本王生小王子 西烈墨来到太和殿,这一次他特意将宫嬷嬷如月如安阿玉等叫了进来,将宫外的情形讲给了掌珠和几人听。 掌珠还没做出反应,如月几人气愤不已,已经嚷开了。特别是如月,马戏表演班子倾尽了王后和她许多的心血,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最清楚的。 而且从未离开黎国前,王后就从各处了解西羌,为了西羌百姓,想着各种各样的法子,期望能为西羌的发展尽一分力,在向皇帝陛下要求陪嫁的人员里,带了各行各业精英,太医、术师,各种手工艺雕刻匠人,工部水利甚至户部的人都有,除了兵部,完全就是一个浓缩型的黎国。 这一切,没有人比如月更清楚,她不晓得当王后还是黎国公主时,甚至于是现在,王后为何要这样为西羌,可是,她曾经所消耗的精力和心血确是真真实实的。 可现在,王后一心为着的西羌百姓,居然被人几句怂恿,就诬陷王后不说,还要将王后赶回黎国? 如月气哭了,边哭边道:“王后,他们西羌太欺负人了,咱们回黎国去,由得他们全部饿死算了!” 原本也十分气愤的宫嬷嬷几人,被如月这一哭,也红了眼,但几人毕竟性子稳些,虽然替掌珠不值,但回黎国的话倒是没说。 如月不分场合的一哭,最尴尬的非西烈墨莫属了。原本他想着将此事告诉几人,好让她们心里有个准备,毕竟她们是时时在掌珠身边出现的人,不能什么都不知晓,结果……咳咳,西烈墨求救地看向掌珠,希望她能出面安抚一下。 掌珠的神情出乎意外的平静,身为皇家人,享受得了多大的富贵,就得受得了多大的委屈!这是她的母后皇后娘娘从小就跟她说过的话。 “如月,本宫做这一切,是因为这是本宫身为公主和王后的责任,本宫自做本宫该做的事情,至于百姓们如何说,是感激还是憎恨,这一切并不能影响、也不能抹杀本宫曾经努力过的事实!而且时间能够证明本宫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 “王后,您打算不辩解吗?”如月抹着泪。 “辩解?这是辩解便可以解决的问题吗?”掌珠冷静道:“现在有人故意曲解本宫做这一切的用意,若执着于辩解,只会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很多事情,往往是越辨越黑!特别咱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全西羌的百姓!光靠几张嘴,如何说得清?” “阿姝说得对!”西烈墨赞赏地点头,“比辩解更有效的是展现在眼前的事实!对百姓来说,比起耳朵听来的,他们更相信亲眼见到的事实。”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如月满含期望地看着西烈墨。 “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王会找相关人等商议对策,你们无须担心,你们担心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西烈墨郑重保证,“今日百姓聚集宫外一事,想必明日这后宫中的人全部都会知晓,本王今晚提前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先有个心里准备!同样也是想告诉各位…” 西烈墨看了一眼掌珠,那眸中饱含深情,声音温柔,“本王相信阿姝!” 猝不及防被撒了碗狗粮的如月几人,一时愣住说不出话,年岁较长的宫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心里顿感安慰,只要大王相信,一切必会有转机!宫嬷嬷朝傻愣中的如月几人一使眼色,“大王,王后,时辰不早了,老奴先告退。” 如月几人反应过来,纷纷道:“奴婢(属下)告退!” 寝殿里的宫人都离开后,掌珠默默地除了衣衫上床,同往常一样,西烈墨很自然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一次,掌珠很顺从,身子柔软地靠着他,柔顺到连西烈墨也察觉到了不同,“阿姝,怎么啦?”他出声问道。 掌珠答非所问,声音有些飘渺,“阿墨哥,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妾身的用意吗?” “傻瓜,”西烈墨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那同以往一般寻常的吻,此刻好似山般重,压得掌珠喘不过气来,“你是我的王后,我的媳妇儿,我怎会怀疑你。” 他的声音那么的轻柔,像刚刚说“本王相信阿姝”一般,没有斩钉截铁,可那里面全然的信任,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掌珠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眼里的宠溺与心疼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她的整个身心包裹在其中。这一刻,掌珠突然觉得,如果她是猎物,她心甘情愿地陷在那张网里,被他捕获。 掌珠猛地垂下眼,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前,然后像西烈墨揽住她一样,她伸出一条胳膊,揽住了西烈墨的腰。 腰身上突如其来的柔软让西烈墨浑身一震,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措手不及。西烈墨第一次结巴了,“阿,阿姝?” “阿墨哥,”温柔如水的声音从他的胸膛处传来,轻得没有一丝重量,“谢谢你。” 掌珠对他说过很多次谢谢,却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西烈墨蠢蠢欲动的身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嘴角含着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搂着她,直到睡去。 —— 第二日,王宫里面的西羌宫人,看向黎国陪嫁来的人的眼光果然有些不同了。 虽有西烈墨的严令在前,没人敢当着面,用言语表达他们的不满,但管得了嘴,管不住眼,那眼里的愤怒、怀疑、嫉恨,在宫嬷嬷如月等人看不到的时候,总是会投射到她们身上。 掌珠的饮食还是宫嬷嬷在主管,用的是黎国带来的厨子,吃的仍是黎国口味,因为西烈墨一起用膳的缘故,也会加上两份西羌口味的菜肴,但所有的原始食材均是从御膳房领取,今日宫嬷嬷派人去领取食材时,遭到了刁难,要不就是说没有了,要不就是给的不甚新鲜,是留给宫里下人吃的食材。 宫嬷嬷派去的小宫女涨红着脸,终于忍到回到宫嬷嬷面前才哭出了声。 宫嬷嬷老脸一沉,亲自去了御膳房,对那些个没见识的也懒得多费口舌,只冷笑着丢下了一句:“今儿个那些菜式,是大王早上早朝前吩咐下来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那些刚刚刁难小宫女成功,正沾沾自喜的人一时愕然。那几人反应过来后,面色刷的惨白,面面相觑,再无一点喜色,误了大王用膳,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几人顾不上其他,慌忙追出去拦住了宫嬷嬷,忙不迭道歉。 宫嬷嬷面色一板,直接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若老身不亲自过来,今晚直接没菜式端上桌,大王盛怒之下,你们几个还有活路吗? 若是在我黎国皇宫,你们这等没有眼力见的,要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老身知道现在宫外,全是对王后不利的谣传,可大王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狗东西给王后脸色看了?居然敢替大王作住,活腻了吧?” 几人不断擦着汗,面色发青,背脊发凉,仔细一回味,方知自己刚刚在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对宫嬷嬷的怒骂不但不敢有丝毫怨言,反而感激不已,“嬷嬷骂的是!是小的眼皮子浅想岔了,嬷嬷您大人有大量,别同小的们一般见识!您要的食材,小的立马给您亲自送去!这事,就请嬷嬷您忘了吧!” “刚刚如欢…”如欢是刚刚被气哭的小宫女。 “小的送了食材后,定会给如欢姑娘赔个不是!”几人忙道。 宫嬷嬷哼了一声,算你们识趣!然后头仰的高高的,从鼻腔里嗯了一声,骄傲地离去了。 几人也顾不上编排宫嬷嬷的态度,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宫嬷嬷先前要的食材还有没有,若没有,该怎么补上才行… —— 晚上的时候,西凌云怒气冲冲去了贺兰倾城处。 “那三个老…”西凌云本想骂老匹夫,想着贺兰倾城的祖父也是其中之一,硬生生将后面两个字吞了下去,“坏本王好事!” 贺兰倾城也很是忧心,“万一老祖宗几人的计谋得逞,大王逼不得已冷落王后,宠幸公孙敏、呼延云汐和妾身,这可如何是好?” 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不是处子身的事实被发现,而是如此一来,公孙与呼延家对大王的怨气不再,而且公孙敏与呼延云汐很有可能会生下王子,就算到时候王后出事引起黎国不满,大军压境,大王被交了出去后,最后的王位也很难落到西凌云的头上。 西凌云气呼呼道:“公孙与呼延两家会有此举动不足为奇,为何你贺兰家的老祖宗,也同他二人一样?”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指责,贺兰倾城有些不爽了,“王爷,我贺兰家老祖宗对妾身与王爷的事,一直是半只眼开半只眼闭,王爷您也不是清楚得很吗? 若王爷您有机会得势,老祖宗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您的人!但现在,一切都只是在筹划中,均是未知之事,如何能让老祖宗,放弃能为贺兰家带来利益的机会?” 西凌云面色急变,“你的意思,是怪本王无能,让贺兰家老祖宗下不了决心?”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贺兰倾城心里有些委屈,面上却不得不解释道:“王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西凌云本就是有些敏感的人,贺兰倾城因着委屈那解释多少有些勉强的意味,这让他越发火大,猛地站起身,一拂袖,面皮抽动,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本王达不到三王妃的要求,就请三王妃另寻能满足三王妃要求的人!” 贺兰倾城惊住了,从她投入西凌云怀抱这大半年来,西凌云一向对她宠爱有加,从未说过半句重话,如今居然为了几句为贺兰家辩解的话,对着她说出这种话来?她贺兰倾城是那种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轻易舍弃的女人吗? 贺兰倾城怨气上来,也不起身挽留西凌云,这举动在西凌云看来,无疑是默认了他刚刚自认无能的说法!他心中冷哼道:贺兰倾城,原来你也瞧不起本王!他心中的火烧得更旺,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大计,拂袖就走! 贺兰倾城左等右等,等不来西凌云示弱的柔情蜜语,一抬头便看到他大踏步而去。贺兰倾城此时有些慌了,焦急大唤道:“王爷!” 西凌云听到呼唤,哼了一声,也不理会,直接进入了暗道。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贺兰倾城虽一时与西凌云闹了别扭,很快不得不释然了。如今她已是他的人,除了依着他,还能怎么办?放在心里别扭,不过是自己找自己不痛快!而且西凌云大计突然被阻,心里难免会有情绪。 贺兰倾城将心里的委屈暂时抛到一边后,将心思放到了现在掌珠身上发生的几件事上。在这一点上,她同西凌云与西烈墨和掌珠的立场是一样的,希望三大家族的计谋不要得逞! 在想不到什么破解的法子之下,贺兰倾城觉得,最少她要表现出站在掌珠这边的诚意出来,让她对她放松戒心。 因而第二日贺兰倾城摒弃了一贯穿着艳丽的习惯,打扮得甚是素净地去了太和殿。 太和殿里,掌珠刚和如月赞普尊两人正关于舞马一事的谣传,商量着可能的对策。 赞普尊道:“王后,既然百姓的担忧来自对马的担忧,小人建议还是直接从马身上做文章。” “奴婢赞同赞普尊所言。”如月迅速表态,随即跨下小脸,“要是马儿能开口说话就好了。这样它就可以告诉西羌的百姓,它们之所以被选为舞马,是因为不适合做战马!” 掌珠点点头,“赞普尊,若有想法可以直言!” “王后,我西羌的百姓对于马很熟悉,他们知道所有优秀的马儿,都十分有灵性,无论是普通的马,驿马,还是战马。 舞马其实也只是一种普通的有灵性的马儿,而且为了好控制,都会选一些脾气温驯、体型娇小、并不适合做战马的马。 但百姓们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差异,如果能将战马和舞马两种马放在一起,让百姓亲眼见其不同之处,相信对舞马的误解,便能不消自散。”赞普尊道。 “你这个法子倒是值得考虑!”掌珠道:“赞普尊,明日之前,将你刚刚说的点子再考虑周全些,如何做怎么做一一说得仔细明白!” “是!王后!” “王后,三王妃求见。”门外的如安突然出声道。 这个时候来求见她?掌珠有些奇怪,转而对着如月赞普尊道:“如月,赞普尊,刚刚的事就这么说定,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报上来。” “是!王后!” 如月二人离开后,贺兰倾城进来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王后,面上神情带着些微憔悴,却无损她半分的美丽,只是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楚楚之姿,更是惹人怜爱心动。 贺兰倾城心里的嫉妒忍不住就浮了上来,她连忙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妾身见过王后!” “妹妹不必多礼!”掌珠微笑道:“坐下说话!” “是,王后!”贺兰倾城依言侧身坐下,再抬眸时,里面的嫉妒已换上成一丝不安,“王后,妾身贸贸然来访,没有打扰王后您谈事情吧?” “无妨!”掌珠道:“妹妹不必担忧,妹妹来的时候,本宫正好已经谈完了!” 贺兰倾城松口气,拍拍胸口,“还好,妾身还想着若是耽搁王后您谈正事,妾身可就罪过了。” 掌珠轻轻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妹妹今日突然来访,可是有事?” “妾身听说了百姓围在宫门外的事情。”贺兰倾城的面色似有些犹豫,一副不知该说不该说的神情。 “嗯。”掌珠嗯了一声,并不接话,等着她自动往下说。 贺兰倾城神情闪动几下,似下定了决心,“妾身来此是想告诉王后,妾身相信王后对西羌并无二心! 王后可千万不要因为那些无知的人而坏了心情!若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妾身定当竭尽全力!” 掌珠的神情有些动容,“谢妹妹关心,若有需要妹妹出力时,本宫定不会客气!” “王后刚刚才谈完正事,想必有些累了,那妾身不打扰王后休息了。”贺兰倾城面上浮起笑容,起身告辞。 “妹妹慢走!”掌珠也不挽留,高声道:“如安,送三王妃!” 贺兰倾城走后,掌珠面容平静下来,带着略有些疑惑的神情,“如安,你说三王妃刚刚此举是何意?” 如安恭敬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背后之人无疑是三大家族在兴风作浪。三王妃身为贺兰家族的人,却在此刻跑来向王后示好,而且感觉还十分真诚,似乎真的希望王后能破解此局,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三王妃既然知道这背后有贺兰家族的人,却不主动提出帮忙劝阻,说明她只是单纯想示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并无帮忙解此困局、与贺兰家撕破脸的意愿,所以奴婢觉得,三王妃此人行事过于圆滑,面面俱道,但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却无实际行动之人,不得不防!” “如安你说得甚有道理!”掌珠点头赞许:“到现在为止,三王妃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到底在图些什么,本宫还看不透!所以此人暂时不宜深交,但行事上要多礼让三分,不到必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不要得罪!” “知道了,王后!” —— 西烈墨原本想着让他几个亲近的臣子,针对近日王后的谣传一事出出主意,但那些臣子纷纷找借口拒绝了。 “大王,马和玉是我西羌存在的根本,两件事又纠缠在一起,而玉又涉及到神灵之事,这事,臣有心无力啊!” “是啊,大王,玉染鲜血,这样的事情,本就是大凶,如何让臣想办法开脱?” “大王,若是其他的事,臣尽当鞠躬尽瘁,可牵扯到数百万百姓的信仰问题,臣自知能力有限,无力对抗!” 西烈墨面色阴沉地送走了几人。 其实说起来这事也难怪他的臣子们,一个是刚来西羌一个多月的王后,一个是世世代代生存在西羌的百姓,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谁出来为王后说话,谁还不得被唾沫淹死? 搞不好会被愤怒到已失去理智的百姓大喊“黎国的走狗,滚出西羌!” 这些有见识的大臣们,心里自然不会相信,王后有能力将全西羌的马都变成舞马,也不相信什么玉染鲜血不详,便是祸国的表现。 但现在有人利用这两件事,在背后推波助澜,将百姓的情绪全部引导到了极端的一面,他们区区几人,怎能逆势而为? 不站在一起共同反对,只是站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已相当不容易了,偏偏大王还想他们出谋划策?这就恕他们难以从命了。 西烈墨想明白后,收拾好情绪,回了太和殿,并命人唤了四王妃连芷若前往。 掌珠对连芷若晚膳后的拜访有些意外,西烈墨道:“是我命人唤她来的。” 为了怕掌珠不理解而多想,西烈墨索性挑明了他与连芷若之间的关系,“连小姐是我先前专门请进宫来,平衡后宫顺便替我打理后宫的。” 连小姐?掌珠小嘴微张,有些不解。 西烈墨道:“公孙呼延贺兰三大贵族世家在我登基后没多久,因为觊觎王后之位,以及想抢先生下未来的大王子,分别送了自家女儿进宫。 按西羌百年来的惯例,王后定会出自这三大家族。三个王妃进宫后,宫中无后,自然要选出一人来主持,而选出来的那人,会被所有人视为是未来的王后。 父王和我早有摆脱三大家族之心,花了十多年时间以及无数精力,才扶持连家上位,自不想功亏一篑,因而我与连小姐订了约定,她进宫来替我打理后宫,直到新王后生下王子,我则完成她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掌珠下意识问道。 力图摆脱三大家族的事情她早就知晓,从王室的角度来说,不足为奇,没有哪个帝王愿意受人控制! “她的心上人是连家的奴隶,她想和她的心上人永远在一起,但两人身份相差太大,连大元帅定不会同意。”西烈墨道:“连小姐的愿望,是希望我想办法赦免了她心上人的奴籍。” 四王妃和她的心上人?她虽听说过西羌王室,偶尔会放些美人出去另行婚配,但从未听说王妃也可以。 掌珠一时凌乱,有些语不成调了,“她,她已经是你的王妃了,怎么可以另许他人?” “我与连小姐只是合作的关系,就像现在与王后一样,有名无实!”西烈墨毫不隐瞒地道。 如此直白的话,让掌珠的脸忍不住红了,她的心更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那…” 反正都说开了,西烈墨索性全说了,“这宫里的王妃美人,本王一个也没宠幸过。” 他的语气含着哀怨,“本王上次与你说的,只对你有兴趣,可不是随意说说的。你若不想为本王生王子,王室可真要断后了!” 掌珠的头都要垂到胸口了,她觉得她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 本来好好在说她目前遭遇的处境,在说连小姐与她心上人,一眨眼,怎么就扯到生王子这件事情上去? 她心中咬牙想道:现在她都要被他的臣民赶回黎国了,还想着生什么王子?连王后你都快没了,还王子! 可是她心中再埋怨也好,那股突然从心底生起的、让她眩晕的甜蜜,还是让她整个人飘忽忽的不知所以。 什么被赶回黎国,什么祸害之说,在这一刻,好似一点都不重要了! “王后?”连芷若已经在外面等了一阵了,如安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 掌珠回过神,暗中调整呼吸,感觉面上热意散了不少后,才镇定道:“让她进来!” 她一本正经地坐着,然而即使眼珠子不动,眼角余光也瞟到西烈墨邪魅的双眼,热切而放肆地盯着她的神情。 你就不能现在别看吗?非要看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吗?掌珠刚刚散去的热意又重新聚了起来。 西烈墨看着她的耳珠子,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泛红,忍不住低低笑了。 连芷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王后一副羞恼又强装无事的表情,而西烈墨则是一脸的愉悦与宠溺。 她有些搞不懂情况了,若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西烈墨还唤她过来做甚?若没有,这两人居然在此当下还有调情的兴致? 嗯,不对,西烈墨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调戏他的王后,这等‘心胸’,连芷若不得不佩服! “大王,王后!”连芷若心中如此想,面上却神色平淡,弯腰行礼。 “连小姐,请坐!”若忽略掉掌珠面上的红晕,她整个的仪态还是不错的,端庄又有威仪。 听到掌珠的称呼,连芷若略楞了楞,扭头看了一眼西烈墨,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谢王后!”她大方道。心中却想着,这大王看来真是完全栽在王后手里了,不过看王后现在的神情,应该也不是无意才是。 她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若两人两情相悦,是不是代表着王子很快就会出世,连绝的奴籍就可以消除,她与他就将要永远在一起了呢? “连小姐,这么晚还请你过来,想必连小姐心里清楚是为何事吧?”掌珠道。 “回王后,妾身清楚。”连芷若直接吐露心中的想法,“妾身也不瞒大王王后,这件事妾身也曾想过,确实十分棘手。” 西烈墨道:“连小姐想到了破解之法?” 连芷若道:“有!但十分冒险,且有违常理!” “说来听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掌珠奇道:“何解?” “对手用马和玉做文章,咱们同样在马和玉上予以回击。”连芷若道:“只不过,马之事好办,玉之事,若不成,只怕会将王后推向另一个深渊。” “连小姐不妨直言!”掌珠面上带着笑,气场展露无疑,“本宫不惧任何事!” “好!王后魄力妾身佩服!”连芷若面上笑容浅淡,“马之事,只需让百姓知晓战马与舞马的区别即可,让他们知道,咱们西羌的马,舞马只是其中之一,战马才是西羌的魂,永生不息!” “这点本宫先前曾与赞普尊如月二人沟通过,想法倒是不谋而合。”掌珠道:“明日二人会给出详细的方案,相信定不会让本宫失望。” “马一事既然王后已有了对策,那妾身就来说说玉之事了。”连芷若道:“玉山崩塌之后又遇流言,可以肯定地说,这玉山出事极有可能是有人在搞鬼。 而这搞鬼之人,不消说,与三大家族脱不了干系,但若想知道具体是谁,恐一时查不出,也不是现在的重点。 妾身的想法是,既然对方搞鬼在先,又用谣言中伤王后,咱们也可以用此法子,挽回王后的名声。” 西烈墨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装神弄鬼?” 连芷若点点头,想要在短期内攻破谣言,以矛攻矛是最快速以及有效的法子。“大王、王后,百姓们相信王室中人是天命所归之人,才会对如今玉染鲜血之事如此害怕,连天命所归之人,老天爷都要降下凶兆,如何能让他们不恐慌? 现如今,最有效最快的法子,便是同样借用老天爷的手,让他们相信,这不是凶兆,而是恩赐!” 西烈墨略一沉吟,果断地下了决断:“连小姐,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需要人手尽管同本王提!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 “是,大王,王后!妾身告退。” 马与玉的事,一日之内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西烈墨胸中郁闷散了不少,这郁气一散,看到自家美丽动人的王后,难免又动起了别的心思。 洗漱完后,他将如今已对他的怀抱不再排斥的王后搂在怀中后,开始不老实了起来。 手故意犯规不说,嘴唇还故意凑到掌珠耳边,用他性感磁性的声音诱惑掌珠:“阿姝,我刚刚跟你的话,可是真的,你什么时候可以考虑好?” 温热的气息钻进掌珠的耳朵里,引起半边身子的酥麻,她忍不住远离他的唇,却不肯出声。 “阿姝?”西烈墨得不到回应,作乱的手故意一用力。 掌珠吃痛,惊呼出声,才发觉他不规矩的手正在她身上游走。 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来,反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十指相扣。 他用一条结实的大腿将她缠住,不让她逃避不说,还不时蹭一蹭。 掌珠脸涨得通红,在他的强势之下避无可避,只得嗫嚅道:“等这个事,过了之后,妾身会仔细考虑的。” “不准考虑!没得考虑!”西烈墨眉微扬,霸道道:“必须的!” 这样霸道无赖偏又痴缠着她的西烈墨,突然间让掌珠无法拒绝,她小声说出几个字,“妾…妾身知道了。” 而后陡然惊觉,不知何时起,她似乎并没有那么排斥为西烈墨生王子这件事了。 猛然得到答案的西烈墨兴奋不已,他将脸贴近掌珠的小脸,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绵绵气息喷到她面上,“真的吗?阿姝?” 掌珠想到日后要发生的事情,正羞涩得不行,偏西烈墨还追着她问,恼羞成怒道:“离我远点!不然刚刚的话当没说过!” 西烈墨被吼了也不恼,因为她的恼怒正好确定了她的答案。 他大力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开怀大笑,然后死命将她搂在了怀中。 被憋得透不过气来的掌珠忍不住在心中大骂混蛋,然而内心却不自觉地被他的欢快情绪感染,嘴角挂上了甜蜜的笑意。 —— 两日后的白天,西羌京都大街上举行了盛大的游行。 前面是各马戏班子包括王室马戏班子表演用的马,后面则是连家军征战沙场的战马。 表演的马,由赞普尊带头,吹着笛子,那些马儿边扭动身子,边向前行。 后面的战马上坐着全身铠甲的战士,凛然的气息,像刚从战场上杀敌回来的英雄一般,那身下高大的战马,挺拔威武,黑黝黝的眼珠子往人群里一望,好似人一般,带着森森的寒意。 千骑战马整齐划一的经过集市时,那铁铮铮的气概,让人生出马可杀不可辱之势! 普通的百姓,何曾有那么多的机会近距离看到过这么多战马,如今一对比之下,才发觉自己先前以为的事情,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受过训练的英勇战马,哪是前面那些娇小玲珑的舞马可以比拟的? 一个是天上雄鹰,一个是地上小鸡,不仅人有高低贵贱之分,马同样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如今这一匹匹血统高贵的战马,让他们见识到了真正的马之贵族! 正文 掌珠篇、呼延云汐之死 于是,王后想将战马变成舞马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还有些有怀疑的人,在听到另一番言论之后,彻底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 “王后将我西羌本来低贱无用的马,变成了可以表演的舞马,让很多的百姓吃上了饱饭,甚至打算用这些无用的马,去到黎国表演,为西羌换来粮食!这样一心为我西羌百姓的王后,咱们怎能随意听信谣言,那样诬陷她?” 许多的百姓沉默了。 散播谣言的人不甘心自己苦心布出来的局,这么轻易就给破了,“还有玉的事……” 原本已经反省到自己问题的百姓,被一提醒,又想起了血玉之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算王后有心为西羌百姓又如何?现在是老天爷不允许啊! 当天晚上的时候,天刚黑,外面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所有京都的百姓都被惊着了,纷纷从家中跑出来,然后就看到远处,几道耀眼红光从天而降,而后形成一团诡异的红,飘荡在某处,持续了约半盏茶时间,才慢慢散去。 众人都被这异象惊呆了。有些个大胆的,趁着红光还未散去时,便约上乡邻,悄悄地跑去想要瞧个明白。 然后亲眼见到那红光落入了一处禁止进入的玉石山,那玉石山便是先前崩塌压死人,玉染鲜血被视为不祥的那座玉山,即属于当今大王,而不久前当今王后命人开采的那座玉山。 看到异象又知晓红光所落之处的人,越发心惊肉跳,纷纷暗中猜测,这老天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示过一次警,这次难道是第二次示警,几道红光的意思难道是还要再死几人不成? 一宿不能成眠的百姓,趁着天刚亮,悄悄地潜入到了玉石山。 也不知是不是守了一夜的关系,守着玉石山不许外人靠近的士兵,精神不振,竟然让好几个好奇心极重的百姓,偷偷潜入了玉石山。 凭着记忆,那几个上山的百姓摸到了红光降临的地方,发现那儿躺着五块形状不一的石头,明显与周遭原有的石头格格不入。 走近一瞧,上面画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 有人脱下外衫,按着上面的图形形状,临摹了一份。 待到偷偷下得山来,几人立马奔向坊间,找了当时最有名的夫子,让他看看那些字是何意? 夫子细看之后,大吃一惊,“这…这是西羌失传已久的祭司文!” 传说西羌很久以前有一种祭司文,意思是上天传达下来的旨意,只有能与神灵通话的人才懂得,而后慢慢失传,终成传说。 后来有很多人试图研究该文字,摸索与神灵沟通的决窍,一直不得其法。 如今夫子突然见到,难免诧异不已。 他将那图看了一遍又一遍,对那几个百姓道:“这字老夫也不认不大全,只能凭其形大概猜其意。” 对百姓来说,能知晓这些奇怪的形状是远古的祭司文,已经非常厉害了,既然能认,意思一定错不了。 一位年长的西羌百姓道:“夫子请说!” “这上面的意思是说,有处地方龙气太盛,里面的东西若一般人得了,只怕受不住龙恩,会招来巨大灾难。 因而上天选了一些有诚心的人的鲜血洒在上面,与里面的龙气相中和,以后,那地方的东西便是大吉大福之物,一般人若得之,便可保他长命百岁,延年益寿!” 夫子说完后奇道:“这东西是从何处而得?” 那几人震惊之下,说了实话:“是王后开采的那处玉山上得来的。” 当下便将昨晚异象,以及今早偷溜上山之事告诉了夫子。 夫子听完后沉吟片刻,摸摸下巴上的胡须,最后拍案定论:“如此说来,倒是咱们冤枉王后了。 玉染鲜血不是不详,而是上天担心一般人受不住那么大的福泽,故而用鲜血消掉了部分龙气,让其成为普通人亦能受益的好玉。” “夫子说得有理,咱们几个也是这样想的!”几人惶惶不安,“王后为了咱们百姓,想法子将废马变成舞马,又开采玉石山,让黎国匠人教授咱们西羌精湛的雕刻手艺,全都是一心一意为咱们好啊! 可现在外面都在说王后的坏话,还要将王后赶回黎国,这可如何是好?” 夫子毫不犹豫道:“那就号召这附近的村民,四下转达,玉染鲜血是上天之好意,莫要错怪了王后!” “是,夫子,咱们立马就去办!” 谣言的散播速度十分快,这等与神秘传说挂勾的事,在有心人的渲染下,传播得更加快。 不过一天一夜,坊间的风向已经变了。 快到连三大家族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整个坊间已由“王后是祸害,赶出西羌”,变成了“王后是上天派来拯救西羌百姓的使者”。 宫门外又重新聚上了许多的百姓,这一次不是愤怒,而是感激还有歉意,也不管他们的感激之心,会不会被传入王后的耳中,百姓们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有跪地膜拜的,有叩头请罪的,有眼眶含泪表达谢意的。 同上次一样,王宫守卫驱赶又驱赶不得,只得上报了上级。 西烈墨知晓后,道:“就让百姓们尽情表达他们的心意吧!” 从那之后,王宫所在的五百米外,专门划出了一块地方,建成简易通风的亭子,专供百姓前来跪拜,成为了京都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舞马与血玉的流言像狂风一样骤起,很快的,又像微风一样散去。 一切好似未发生前那般未曾留下一点阴影,然而民间关于舞马的好奇,和对玉山之玉的渴盼却空前地高涨了起来。 开办马戏表演的班子越来越多了,逐渐扩展到西羌更偏远的地方,以及与西羌接壤的凉州。 因为掌珠与西烈墨的联姻,虽然两国之皇帝与大王还未明确下令,黎国与西羌之间可以通商,但一些精明的商人,早就开始暗中活动起来了。 比起西羌,黎国对马戏班子的热情更高,即使水平不太高的马戏班子,去到黎国,仍然会受到十分热烈的欢迎。 与此同时,之前掌珠令人开采的那座玉山被冠上了天山之名,而天山之玉乃是天赐良玉的故事,不知如何就此传开了。 故事总是会越传越玄乎,玉山之玉还未被开采出来,还未制成玉制品,已被炒成了开价。 仅管掌珠从此事发生之初,就保持着十分淡定的心态,然而她始终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一生中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风雨? 她的平静与从容,不过是十八年的皇室教养与骨子里深藏的骄傲使然。 因而,当此事真正过去,她再回头细想时,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可怕。 也越发地了解到,西烈墨对她的全然信任是多么的珍贵! 如果此事发生在她母后皇后娘娘身上,她想,她的父皇黎国的皇帝陛下,未必能如同西烈墨一般,从事发开始就对她无一丝的怀疑,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身边,出谋划策,作她最坚实的后盾。 掌珠不由想起纪子期,她想起自己曾对她说过,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如她纪子期那般幸运,能拥有一个全心为她的男子,所以那时她决心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而放弃可能的幸福机会。 但现在,掌珠嘴角浮起梦幻般的笑容,子期,她好像,也得到了。 西烈墨回到太和殿的时候,看到便是他的王后一脸温柔甜蜜的笑脸。 今儿是初几,他知道,可今儿个轮到谁侍寝,他早就不记得了。 掌珠也很有默契地绝口不再提起此事。 西烈墨心中暗喜不已,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王后,决定要给他生王子了? 这一想,他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不止,身体里的火从头烧到脚,又从脚烧到头,最后集中到了一处。 他走进她,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阿姝!” 他的王后好似突然间懂得了他的意思,她美丽的凤眼回望着他,里面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人神情,似害羞偏又想要极力忍住那羞意,而形成的一种生动的神情,像突遇心上人的懵懂小娘子一样,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而竭尽全力地隐藏着。 可这世上的事也好,情也罢,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地隐藏,终归在别人的眼中,一眼便能窥见其端倪。 西烈墨在这一刻,懂得了他的王后欲语还羞的心思。 他走过去,将顺从的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平在了床上。 掌珠咬着唇,极力掩住心中的羞涩,和因期待、害怕、紧张而颤抖不已的身子。 西烈墨温柔地凝视着她,他眼里的怜惜与喜悦汇聚成大海,一波又一波,摧毁了掌珠最后的防线。 她几乎着魔般的,伸出双臂搂住了西烈墨的脖子。 身下的女子娇软如水,刺激着他最后的理智,他身体里的欲—望像遇到狂风的海一般叫嚣着,想要吞噬她,想要将她融入他,与她合为一体。 细嫩的手臂如蛇般妖娆,缠绕着他,诱惑着他,鼓励着他。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向着那诱人的红唇俯了过去。 掌珠羞涩地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室内一片旖旎的时候,不识趣地敲门声响了。 是如安的声音,带着惊慌,“大王,王后!” 西烈墨暴怒,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好不容易盼到了他的王后愿意为他生王子的日子,居然就要被人坏了好事? 这种事他怎么能允许? 他继续亲吻着掌珠,手下动作不停,试图重将用柔情将身下的女子魅惑住。 掌珠已经从刚刚的迷醉中清醒过来,她用手挡住西烈墨的唇,气息不稳,“阿墨哥,停下来,听如安的声音应该是有紧要的事。” “我不管!”西烈墨嘟哝一声,按住掌珠的手就要继续。 “阿墨哥!”掌珠面色潮红,迷蒙的双眼里现出一片清明,略不赞同地看着西烈墨。 西烈墨重重地喷着粗气,眼中欲望像火海一样,怎么也无法熄灭。 可是身下的小人儿已经明确地表示了她的拒绝,他满心欲火无处发泄之下,低头张嘴狠狠咬了掌珠红润的嘴唇一下。 掌珠吃痛,心知此时怪不得他发脾气,默默承受了下来。 反倒是西烈墨看到那被他咬破的小嘴儿,心里痛惜不已,低头轻轻舔了几下后,忙不迭道歉,“阿姝,是我不好,很痛吧?” “大王,王后!” 如安的性子甚是沉稳,难得会惊慌,想来是出了事。 掌珠顾不上唇上的痛意,“阿墨哥,我先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没有了王后在身边,一个人躺着也甚无聊,西烈墨深呼吸几下,压制住心中的欲火,粗哑着声音,“我也随你一起去瞧瞧。” 如安进来后,扑的一声跪在掌珠脚边,“王后,阿玉姐出事了!” 掌珠大惊道:“什么?出什么事了?”阿玉功夫那么高强,谁能让她出事? 如安的声音惊魂未定:“呼延家的人,说阿玉姐谋杀二王妃和她身边的宫女罗珂,将她当场抓了起来。 阿玉姐是王后您的人,呼延家的人,说这幕后主使肯定是王后您,现在正在宫门口,说要向您讨个说法! 带头的人是呼延家的族长呼延龙,宫门守卫不敢阻拦,只好派人报了上来。” “二王妃出事了?”掌珠顾不上后面呼延家守在宫门口,意欲向她兴师问罪的话。 与此同时,西烈墨怒喝道:“岂有此理!呼延龙当我西羌王宫是什么?守在王宫向王后讨说法?置本王于何地!传令下去,将所有在宫门闹事的人统统关入天牢!” “是!”门外有太监应道,然后脚步匆匆,想是去通知宫中守卫军了。 “如安,想办法见到阿玉,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若说阿玉杀了二王妃和宫女罗珂,掌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阿玉身手是不错,但从不会恃着功夫在身随便与他人动手,而且她与二王妃素无仇怨,如何会动手杀她?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 呼延云汐身后是呼延家族,此事若处理不好,当面撕破脸,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西烈墨从背后抱住暗自揪心的掌珠,“阿姝,此事无需过于担忧。云汐表妹不同于我外祖父疼爱的表妹公孙敏,她对于公孙龙而言,不过是一颗进宫争宠的棋子。 少了一个呼延云汐,呼延家还有无数个呼延云汐。呼延龙此举,不过是因为刚刚过去的舞马与血玉之事,未曾讨到半分好处,便想要利用这件事与本王谈条件而已!” “二王妃妹妹……” “此事我定会让人查个清楚明白!” 掌珠不再言语,呼延云汐的突然死亡,让她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大王,王后!”出去打探消息的如安很快就回来了。 “如安,进来说话。” 如安进来后直接道明了原委,“奴婢刚刚去见了阿玉姐,阿玉姐说她今日沐休外出,在宫外见了一友人准备回宫途中,经过一处暗巷时,听到里面有声音。 进去一看,发现有两人倒在地上,阿玉姐仔细瞧了瞧,竟然是二王妃和她的贴身宫女罗珂,她连忙伸手探她二人鼻息,发现已断气,但身子还是热的,显然刚刚遇害没多久。 阿玉姐本想叫人,一出来便碰到了京都护卫军队长,恰好那队长是呼延家的人,便认定是阿玉姐害了人想逃跑时被人碰见,故佯装作报案人。 加上阿玉姐身上酒意很重,越发被误认为是醉酒之后,与二王妃发生争执,失手掐死了二王妃与罗珂。 现场找不到丝毫其他线索,呼延家便一口咬定是阿玉姐是犯人,将她抓了起来!” 掌珠冷静道:“阿玉去见的人是谁?她可曾有其他的发现?” “奴婢问过阿玉姐,她说是黎国杜元帅府的杜乐,但阿玉姐说,即使杜乐出面证明他曾与她一起饮酒也无用。 因为以她的身手,若出手捏死二王妃与罗珂,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若将他说了出来,指不定会被误认为是同伙! 面且杜乐身份虽不高,但却特殊,倘若被三大家族中人知晓后,诬陷您与黎国杜家军私下秘密来往,只怕又会另生事端。” 如安道:“阿玉姐说,那个巷子有些黑,看到二王妃出了事,当时她情急之下,未曾仔细瞧清楚二王妃的穿戴,但她说若她未记错的话,二王妃头上的珠钗与腰间配饰,似乎全部都不见了,她猜想二王妃会不会是遭人打劫,反抗之下被人失手掐死!” “这倒是个有用的线索。”西烈墨道,“来人,立马去打听二王妃被发现时身上的穿戴!” “是!”门外有宫人应声而去。 杜乐?不是杜峰派到子期身边,保护她的那个有点傻呼呼的随从吗?他不是随着子期去了苍月吗?怎么会来了西羌,又是何时来的? 他和阿玉?掌珠隐约想起,子期好像跟她提过,但她当时因为被迫要应酬西烈墨,很是烦闷,没怎么记在心上,过了段日子便忘了,如今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才想起有这回事。 掌珠问道:“如安,你曾听阿玉提起过杜乐吗?” “未曾,但除夕的时候,奴婢好似听人说起,有个叫杜乐的人找阿玉姐,阿玉姐去见过他。后来奴婢曾好奇问过,但阿玉姐不肯说,只说此事是她的私事,请不要告诉王后您。”如安道:“不过奴婢晓得,阿玉姐一沐休的时候,便会去见他。” “如安,你去同阿玉打听一下杜乐所在,然后将他悄悄带进宫。”掌珠道:“若阿玉问,就说本宫有关于子期的事,想问问他。” “是,王后!” 如安走后,掌珠还在想着杜乐与阿玉的事,西烈墨在一旁不阴不阳道:“阿姝,你唤那个什么杜乐过来,是想知道他家少夫人的事情,还是想知道他家少爷的事情?” 嗯?掌珠微怔,一抬头看到西烈墨有些别扭的神情,会过意来,忍不住翻个白眼:“阿墨哥,我就是想知晓我离开黎国后,子期在苍月的情况。 还有阿玉这件事,阿玉虽说担心让杜乐出来作证有麻烦,但不让他作证,总得让他知晓这件事,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以杜乐的性子,若让他无意间知晓阿玉出了事,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娄子出来无法收拾!” 西烈墨小声嘟哝两句,掌珠听得不太真切,不过猜也猜得出他大概说的是什么,“阿墨哥,今儿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听到歇息二字的西烈墨眼睛一亮,含着热切:“阿姝,咱们…” 不待他后面的话说出,掌珠急急打断:“明儿个一早早朝,呼延家肯定会借机发难,阿墨哥得养足点精神应对!” 西烈墨失望地跨下脸,心里将杀害呼延云汐背后的罪魁祸首砍头数千次,敢挡着本王后为本王生王子?该死! —— 贺兰倾城寝殿内,西凌云正抱着浑身发抖的贺兰倾城,柔声安慰:“好了,倾城,人本王已经处置妥当了,最迟明日就会被人发现,定会当成是被人抢劫失手掐死处理。 到时候随便在京都找两个乞丐顶罪结案,这件事就会完全过去了。你若还是心里害怕,担心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就装病待在寝殿内,哪也别去。 但时日长了,这件事完全过去了,你再出去走动。接下来的日子,本王定会时常进来陪你。” 贺兰倾城想起自己用手亲手掐死呼延云汐,神情几近崩溃,她躲在西凌云怀里,不停反复道:“我不是有意的!若不是她发现了密道,推测出咱们的关系,我担心她将这件事说出去,一时失控掐住了她,最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不是有意的!” 原来呼延云汐暗中派人盯着西凌云的私宅,发现他都是每次晚上去,半夜出来,更加坚定里面一定有问题。 今日呼延云汐被呼延龙叫回呼延府,告之她利用舞马血玉之事打击王后的事情失败,严厉要求她无论如何,最迟半年内,必须想办法获得西烈墨的宠爱,怀上王子,否则半年后,他将另派呼延家的小姐进宫取代她二王妃的位置。 呼延云汐满心的委屈与怒火无法发泄,离开呼延龙书房后,回到进宫前的寝室,换上便装,带着两个随她一起出来的宫女出去了。 原本打算在外面随便转转,消消气后再回王宫,哪知无意间竟走到了西凌云私宅附近。 呼延云汐想着以现在大王对王后的宠爱,她若想在半年内有孕,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好不容易在呼延家争取来如今的地位,怎能容忍轻易被舍弃? 倘若她能发现西凌云的秘密,继而想法与公孙敏扯上关系,打击到公孙家,那么就算到时候半年后她没有身孕,老祖宗看在她为呼延家立功的份上,说不定会多宽限些时日。 因为刚刚呼延龙的逼迫,一向隐忍的呼延云汐在这一刻热血上头:她要亲自去西凌云的私宅看看! 或许是因为白天西凌云从不过来,他的私宅白天守卫明显要松些,呼延云汐让宫女罗琳装作问路,又故意摔倒,正好不小心跌入守卫怀中,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能被带入宫中,罗琳的长相在宫中虽不出挑,放在民间却是一等一的美女,加上一番刻意的娇柔做作,果然将几个守卫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趁着守卫正在暗爽天上掉下的艳福走神之际,呼延云汐带着罗珂悄悄溜了进去。 怪就怪呼延云汐运气太不好,阴差阳错的,居然让她找到了密道。不过当时的呼延云汐却内心狂喜,大叫天助我也! 这般的顺利让呼延云汐勇气大增,顺着那条密道一直走一直走,而后走到了贺兰倾城的寝殿。 贺兰倾城听到声音时,还以为是西凌云终于来同她和好了。 哪知一开之后,几人都楞住了。 呼延云汐下意识地就想退回密道内,却被贺兰倾城抢先一步关上了门。 西凌云私宅内的密道,原来是直通贺兰倾城的寝殿,而且都是晚上来,半夜离开,不用多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呼延云汐能从西凌云来这里的密道里出现,不用多说,也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也不说。 片刻后,贺兰倾城被呼延云汐眼里的不屑与轻视激怒了。 你凭什么对看不起本宫?贺兰倾城忽地伸出双手,掐住了呼延云汐的脖子。贺兰倾城的身形本就比呼延云汐健壮,如今恼羞成怒、又惊恐万分之下,这一掐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呼延云汐拼命挣扎,也掰不开颈间的那双手,她张着嘴,却发出一点声音,只得用眼睛不断瞪向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宫女罗珂。 从进来后就有些呆滞的罗珂,终于反应过来,忙上前帮她的主子挣开贺兰倾城的束缚。 但贺兰倾城始终是王妃,罗珂不敢用力,因而三人一时间僵持了许久,直到密道的门突然打开。西凌云进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三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稍愣之后,快速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扯开罗珂,面色狰狞地掐住了罗珂的脖子。 男子的力道本就大过女子许多,西凌云又练过功夫,很快的,罗珂面孔由红转紫,不一会不停挣扎的四肢慢慢停止了挣扎,脖子一歪,已是没了呼吸。 呼延云汐在西凌云出现的那一刻,心中便浮起不祥的预感,而当罗珂被扯开,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加重时,这种预感越发强烈。 最后她眼眼角余光瞟到罗珂停止了挣扎时,呼延云汐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 西凌云松开掐在罗珂脖子间的手,眼含杀死地朝呼延云汐走了过来,那一刹,呼延云汐完全没了挣扎的力气,只感觉颈间的手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随着贺兰倾城地松手,呼延云汐整个人软绵绵地滑落在地。她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呼延云汐,又看看自己的手,面色惶然,双目呆滞,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她居然亲手杀了一个人! 西凌云来不及安抚她,丢下一句:“本王先去处理一下!”就一边肩膀扛着一人,进入了密道。 罗珂是真的已经没了呼吸,呼延云汐却只是暂时晕了过去,但西凌云怎会放过她?趁着她快要清醒的瞬间,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呼延云汐昏迷中只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就此丢了性命。 而后西凌云取走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将二人扔到了暗巷里。 呼延云汐身着便装离开呼延家后,府中人见她没回去,都以为她直接回宫了,直到那个京都护卫队长前来报告,说发现了二王妃的尸体,现扣住了嫌犯,呼延府众人才惊觉出了大事。 王妃出事是大事,不管呼延龙对呼延云汐有多么不满,还是必须要亲自现身。而后发觉嫌犯居然是王后身边的女护卫阿玉时,呼延龙的嘴角,快速地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此时的呼延龙及其带过来的族人,被西烈墨关进了大牢里,相较于其他人,呼延龙苍老的面容很平静。 如同西烈墨知晓,他深夜带人聚在王宫讨要说法是为何意,他同样知晓西烈墨为何会将他关在大牢,贵族与王室之间的博弈又一次拉开了序幕。 而这一次,他是苦主,无论如何西烈墨都必须给他一个说法,问题只在于,他能利用呼延云汐之死,获得多大的利益! 呼延龙的嘴角浮起冷笑,那个孙女,开始还以为是个伶俐的,哪知这么久也没获得西烈墨的欢心,这种无能之辈,他早就想换人了,如今死了正好,一了百了,免得他还要头痛筹谋换人的事情。 不过,现如今哪个孙女更适合进宫呢?呼延龙开始在脑海里将她们一一过滤。 早朝的时候,满朝文武百官齐齐跪在了殿上,要求释放呼延龙,以及严惩杀害呼延云汐的凶手! “大王,呼延族长不过是因为孙女被害,悲伤过度,才会做出此不合规矩的行为,请大王从轻发落!” “悲伤过度便可围在宫门外,向王后讨要说法?”西烈墨冷哼道:“若有一日,被怀疑的人是本王的人,各位爱卿是不是打算效仿呼延族长围在宫门外,向本王讨要说法?” “臣等不敢!”跪在地上的大臣趴低身子。 西烈墨冷冷道:“王后是我西羌的王后,是我西羌王室中人,是我西羌未来王子的母后,呼延族长如此对王后不敬,即对本王不敬,对本王不敬,即为以下犯上!对于以下犯上者,本王只是将他关进大牢,已是看在他突丧孙女神智不清的份上,从轻发落了!” 这个说法是不是太牵强了点?众大臣心里如此想,却不敢当面说半个不是,只得道:“求大王严惩杀害二王妃的幕后凶手,还呼延家一个公道!” “二王妃是本王的表妹,本王自会查明真凶,告慰表妹九泉!”西烈墨厉眼扫过匍匐在地的众人,众人即使看不到,亦能感受到一阵寒光从背部划过,“但若有人想借此生事,诬陷他人,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 话到最后,声音里的威严不容置疑。 “是,大王!” 太和殿,杜乐正在拜见掌珠。来到西羌后,第一次遇见黎国故人,虽然不熟,虽然有阿玉的事情急待解决,掌珠还是难掩兴奋。 杜乐简单说了一下纪子期在苍月帮助苍月王室赚取,以及险些被陈之澈残忍杀害,还有怀上双生子的事。 掌珠听得一时欣喜,一时担忧,最后哇道:“双生?” 杜乐道:“是啊,王后,您从黎国出发没多久,少夫人带着小的们去了东林,当时东林正与弥星蛙军苦战不下,少夫人去了后,训练东林军提升水中射箭的准确度,大败弥星蛙军,十二月初的时候回了京城。” 掌珠听完后,想起远在黎国的父皇母后和皇兄,感叹一句:“真好!” 想到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他们,心里一阵感伤。 “王后!”如安见状,忙出声提醒。今日带杜乐过来,可不仅仅是叙旧。 掌珠从感伤中回过神,“杜乐,今日召你进宫,是关于阿玉的事!” “阿玉出什么事了?”突然提到心上人的名字,杜乐有些紧张,他昨日才和她喝过酒,不过一晚的时间,阿玉怎会就出了事? “杜乐,你别紧张!阿玉没事,不过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掌珠见他神情,安慰道。 杜乐急道:“什么麻烦?小的立马帮她去解决!” 掌珠面上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想到此事的棘手处,笑意很快隐去,“阿玉昨晚酉时三刻回宫的途中,遇到了宫中二王妃和她宫女的尸身,被京都护卫队长认定是凶手,现被关进了天牢里。” 正文 掌珠篇、本王身有隐疾 “小的作证,昨晚她同小的一起喝酒来的,酉时一刻才分开,怎么有时间杀人?”杜乐急着出声。 掌珠道:“阿玉说过这事,但她功夫不低,对付两个弱女子不过举手的时间,你的证词非但无用,反而会将你牵扯其中,而本宫,也会多些莫须有的罪名。” 杜乐冲口而出,“为什么?” 话刚出口,猛然醒悟过来,这里是西羌,不是黎国。他一黎国杜府暗卫首领,跑来西羌,与黎国来的王后守卫私下接触,任谁都会多想吧! “那小的现在应该怎么办?”杜乐明白后,焦急问道。 掌珠道:“杜乐,本宫将此事告知你,是不希望你冲动行事,害了阿玉。关于此事,大王已经另派了人私下调查,本宫这边若有了消息,会让如安通知你。你若不放心,也可在外查查,昨日二王妃离开呼延府后,去了哪里?” 掌珠知道若让他白待着等消息,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小的知道了,王后。”杜乐拱手道:“小的定不会阻碍大王的人办事,但小的会用自己的方法查清楚,替阿玉洗脱罪名!” —— 与此同时,西凌云也知晓了呼延云汐之死,居然与王后的女护卫阿玉扯上了关系。 这件事竟然又牵扯上了王后?西凌云暗自皱眉,破天荒的大白天去了贺兰倾城寝殿。 只是他这次去并不是与贺兰倾城商量对策,而是警告她身边的宫人,不要将此事告之贺兰倾城。 此时的贺兰倾城因为亲手杀了人,情绪歇斯底里,根本经不住任何的变故。 西凌云担心贺兰倾城就此情绪失控,被人瞧出端倪,故而耐着性子柔声安慰了一番。 贺兰倾城紧搂着他不让他走,“王爷,妾身害怕,求求您多陪陪妾身!” 西凌云愈发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是亲手杀了个人而已,就怕成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但此时却不能与贺兰倾城决裂,他轻声道:“倾城,本王下了早朝后便来了此处,若再不回去,会惹王妃怀疑的。晚些本王再寻个空档来陪你如何?” 贺兰倾城仍是不肯松手。 西凌云无奈之下,道:“二王妃的事已经被发现了,本王必须时刻关注外面的情况,好随时作出对策!” 一听到二王妃几个字,贺兰倾城的身子明显僵硬了,她慌忙坐直身,将西凌云往外推,“王爷,那您快走!” 西凌云心中呵了一声,“那倾城好好休息一下,本王晚些时候有了消息再来看你。” 出来暗室,西凌云立马叫来昨天的守卫,仔细询问了昨天中午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当听到有一貌美小娘子前来问路,西凌云立马猜测到应是呼延云汐身边的宫女,而呼延云汐肯定是趁此机会偷溜进了他的宅子里。 西凌云此时心中大怒,昨日处理完呼延云汐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即刻回了王府,与王妃共用晚膳,并在她屋里歇了一宿。 因而并未有时间查明,呼延云汐为何会进入他的私宅?更甚者,她为何会知晓他的私宅,并想尽办法偷偷溜进去,她到底知道他多少秘密? 从未将呼延云汐放在眼底的西凌云,此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呼延云汐在暗中查她,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呼延龙的主意? 一旁的护卫首领见他面上神色几变,昨日那几个守卫还跪在地上等着听他指示,唤了一声,“王爷!” 西凌云回过神来,眼神狠毒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人,一群没用的废物,居然让两个女人偷溜了进来,要来何用? 他挥手道:“下去吧!” 待几人离开后,西凌云阴着脸吩咐一旁的护卫首领,“清理干净了,莫要留下手脚!” 护卫首领有一瞬间的变色,而后平静下来,“是!” 那几人都是他的手下,让他如何能下得了手?可跟在西凌云身边许久的他,知晓西凌云狠毒的性子,若他下手,还能让几人轻松些死去,若换了别人去执行,只怕会受尽折磨而亡。 “另外派人去将昨日问路的那个丫头抓回来,一定要留活口!”西凌云的声音相当阴冷。 “是!” 在其他人的重点,现在还放在王后身边的阿玉身上时,他西凌云必须抢先一步找到那个宫女,问清楚呼延云汐查了他多久,知道他多少秘密之后,再将其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这世上便无人知晓呼延云汐,曾经来过他的私宅了。 那个通往贺兰倾城的密道,西凌云一时还有些舍不得封掉。 一来多少来贪恋着贺兰倾城诱人的身子,二来若就此封了,以后行事会麻烦很多。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西凌云定会想办法将其保存下来。 —— 呼延家族的人,在宫外查找阿玉出宫后与哪些人接触过的证据,试图将掌珠牵扯到其中。 连绝则在暗中查访,呼延云汐离开呼延府后去了哪里,而后很快便知晓了呼延云汐曾带着两个宫人出门,如今一个死了,另一个下落不明。 看来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那个不知所踪的宫人罗琳。 然而,那个宫女罗琳竟好似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般,西凌云的人、连绝还有杜乐,三方找了几日,都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呼延云汐的死,对宫中以及呼延家来说是大事,民间对此却一无所知。 马戏班子的盛行,带动了整个坊间的经济,而形式也越发多样化了。 有专门自己建个园子卖门票,一日三场地表演,也有被各大酒楼茶楼请去,驻场表演。 当然,坊间各类喜事,自然也少不了马戏班子的身影。 三月中,西羌的税收,比起去年同期增涨了近一倍有多!这是西羌近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大幅度地税收增涨。 被马戏班子带动的其他产业才刚刚起步,因而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税收,整体上比起去年至少番一倍不止。 这还只是马戏班子一个项目,还有玉器。 血玉之事过后,玉山继续开始开采,这一次的开采异常顺利。 开采出的玉,在黎国玉雕匠人的精湛手艺,以及掌珠高雅独特品味的指点下,制出了一批批西羌从未见过的精彩玉器。 玉簪、玉佩、玉镇、玉碟等小件精美物品自不必说,还有许多利用原玉特殊的形状或颜色制成的,各种具有极高欣赏价值的玉器收藏品。 西羌贵族大都是从数代或是数十代前延续至今,一代一代沉淀下来,各府中主子无论老少,自有着非同不一般的品味。 天山之玉所制成的各类玉器一经问世,便引起了贵族间的抢购热潮,本就因其传说被推高的玉价,更是推到了普通人无法想像的高度。 掌珠时刻记得纪子期曾跟她说过的“物以稀为贵”,各玉制品制成后,她并没有急着出售,或是加大开采玉山的力度,反而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目的从来不只是替王室敛财,而是要推动西羌民间的经济发展。 她决定效仿之前纪子期的做法,一是将一些有珍藏价值的玉制品拿出来拍卖,二是用拍卖所得的银两,用来投资支持民间玉器制造工厂。 苍月皇室因为贫穷,而受制于手中握有大量财产的朝臣,纪子期便使计直接用皇室的名义,开办了各类型的特产加工厂,替皇室赚了不计其数的银子,而使苍月皇室逐渐摆脱了朝臣的控制,重新找回了主动权。 但西羌王室本身并不穷,历代王后皆出自三大家族,其陪嫁不少,虽然时常用来补贴国库,可一代一代累积下来,其数目还是相当可观。 而且西羌王室每一代大王性子并不懦弱,相反都相当英明,只是因为与三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而不得不退让。 因而百年来,王室与三大家族一直处于十分微妙平衡的状态中。 但从上一代西羌王开始,并不满足于此了,因为这种平衡,并不能帮助西羌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是穷者更穷,富者更富。 也因此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明争暗斗。 当西烈墨将他所有的财产交给掌珠打点时,掌珠看到那串令她咋舌的清单时,立马意识到,若再用王室名义办玉器制造工厂,等于在明面上打破与三大家族的平衡,肯定会遭到强烈地反对。 所以她打算支持民间自行建立玉器制造工厂,而她则在暗中出资相助。 第一批的商人,便是第一批开办马术表演班子的商人,他们敢第一个开马术表演班子,证明有眼光也有胆识,而且有了马术班子与王室之间的关系,再开玉器制造加工厂,也没人敢随便找麻烦,包括三大家族在内。 拍卖会还没开始前,掌珠让如月与赞普尊私下向那些商人透露了她的意愿。 果然如她所料,那些商人激动地应下了。 王室愿意出资、王室愿意派出受过培训的玉器匠人去制造工厂,他们只需找位置招人管理销售,这么好的事,不干的才是傻子! 这边的事情都很顺利,包括逐辆慢慢出去的自行车,不少贵族少爷们也开始表现出了兴趣。 不过阿玉的事情始终没有进展。 呼延云汐及宫女罗珂经太医鉴定后,确定是被人大力捏碎颈骨窒息而亡。 以阿玉的身手,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而当时仅仅只有她一人在场,并无他人,因而呼延家死咬着这点不放。 但同样的,掌珠这边提出了不一样的说法,呼延云汐身上所有值钱的饰物均不翼而飞,而在当场抓获的阿玉身上,并没有发现那些饰物,因而断定呼延云汐可能是遇到流民抢劫,失手被掐死,或是那个消失的宫女罗琳与人合谋害死了二人。 罗琳找不到,一切都是双方猜测,因而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呼延龙道:“二王妃在宫中地位特殊,若她生下王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代的大王,老夫不能排除是有心人觊觎下一代大王之位,而谋害了她!” 西烈墨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呼延族长的意思是?” 呼延龙道:“二王妃之死一定要查明真相!但当务之急,是请大王尽快补充后宫,让那奸人知晓,少了一个二王妃,还会有其他的二王妃来顶上,也好让他歇了继续谋害宫中王妃,一人独大的心思!” 西烈墨身子微往后靠,“呼延族长说的甚有道理!依呼延族长之见……” 呼延龙神色激昂,“我呼延家甘愿冒险,再送一女入宫,顶替这二王妃之位!” 西烈墨微笑道:“既然呼延族长愿为本王分忧,本王就允了!” “老夫还有一事……” “呼延族长,”西烈墨神情放松靠在椅背上,语气慵懒,“这舞马与血玉之事风波才平,若呼延家在此时插手其中,只怕会另生波折。 本王知道呼延族长亦有一颗为着西羌百姓的心,本王代百姓暂且收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本王会与王后商量此事,再给呼延族长一个交待。 不过此时,呼延族长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应该先为本王选一个大方得体的二王妃,择日送进宫吗?呼延族长不是常说,王室的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吗?本王十分期待呼延家新的二王妃!” 呼延龙一口气顶在胸口,不上不下。事实上从呼延云汐死后,在与西烈墨的数次交锋中,他便时常有这种郁气顿生的感觉。 这个大王,比之初登基那时,更是强硬了许多。 在三大家族的利益问题上,从来不让分毫,比如这次呼延云汐之事。 呼延龙本打算利用呼延云汐之事,重新送个孙女进宫不说,定要插手现在最赚钱的马戏班子与天山之玉这两件事。 哪知西烈墨一口就拒绝了,偏偏拒绝的理由,是他用来逼迫西烈墨纳新的二王妃的理由,让他找不出理由辩驳。 呼延龙的行动很迅速,三日后,新的二王妃呼延云婷便进入了王宫。 她只带了两个宫人以及一些首饰衣衫,乘着一顶小轿进了宫。 继承了呼延云汐一切的呼延云婷,对此多少有些不满,想当初呼延云汐入宫时,好歹也是四抬大轿,而她只有一顶小轿。 而且所有一切,都是用那个死去的呼延云汐的,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但呼延龙说了,只要她能顺利有孕生下王子,以后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呼延云婷这才忍着一切进了宫。 呼延云婷比起呼延云汐来,除了样貌略强些,论心智手段不及她十分之一。 而之所以被呼延龙选中,是因为呼延龙这一次改变了策略。 大王与王后的谋略手段均是上上之人,呼延家要想找个能与之媲美的小姐,实在是不大可能,若有些心计的,到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落了下乘。 索性找个性子直接、说好听点叫单纯、直白点叫蠢的女子,说不定会因为其特别,而在王宫中杀出一条血路,获得大王青眼,也降低王后及其他人的警惕心。 在入宫之前,呼延龙特意找人,替现在适龄的呼延家的小姐们算过命,呼延云婷的命倒是挺好的,命中有富贵。 而一些有经验的妇人看过她身形后,觉得她一举夺男的机会非常大。 两相综合之下,呼延龙选了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孙女呼延云婷,送进了宫。 虽然呼延云婷来得不引人注意,不过王宫内迎接二王妃的礼仪倒是没有拉下,这点倒是让呼延云婷十分满意。 不过西烈墨对此十分不满,认为认真操办此事的王后,一点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在呼延云婷来的那个晚上,死赖在太和殿不肯走。 掌珠无法,只得主动将他亲了又亲,“阿墨哥,现在还不宜与三大家族撕得太难看,该行的礼还是要完成的。” 西烈墨不满意她对他安抚又敷衍地吻,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霸道地吻她,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松开了她。 他的手悄悄探进去,缓缓挑逗她,声音低沉,“阿姝,要不我过去行了礼后,咱们将先前未完成的事完成了可好?” 掌珠被他撩得浑身发软,红着脸声音细如蚊蚁,“阿墨哥,今早,我的月事来了。” 西烈墨面色顿时跨下来,悻悻收回手,不甘心地捏了她一把,“连它也欺负我!” 委屈的语气听得掌珠忍不住掩嘴而笑,只露出一对美丽又含情的凤眼,那从未有过的娇俏模样,惹得西烈墨心动不已,当下管不了那么多,拉开她的手,对着那刚被他吻得通红的小嘴儿凑了上去。 等到实在没法再拖了,西烈墨才不舍的放开掌珠,去了新二王妃呼延云婷处。 呼延云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停追问站在一旁负责的司礼,大王什么时候会来? “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司礼表面恭敬答道,内心却有几分不屑,这是哪门子的王妃,一点教养都没有! 望眼欲穿中,门外终于响起了宫人的声音:“大王驾到!” 终于来了,呼延云婷此时才开始有了新嫁娘的感觉,她双颊发热地想起西烈墨天下无双的英俊样貌,发觉自己心跳得好快,还带着一丝羞涩与期盼。 在司礼的主持下,西烈墨与呼延云婷完成了西羌特有的仪式。 呼延云婷在宫人的侍候下,除了衣衫,解了发髻,端坐在朱红色的婚床上。 见西烈墨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也不看她,直接出声道:“大王,该歇息了。” 西烈墨被她的大胆给惊了惊,他抬头不由自主看了呼延云婷一眼,却见她冲着他妩媚一笑,拉长语调,声音又娇又腻,“大王~” 西烈墨忍不住抖了抖,原本他还打算在此多待些时辰,给呼延家一个面子,如今看这新王妃架式,若他不动,只怕她会直接扑上来了。 呼延云婷见他站起身,以为他是要走过来,正暗喜不已时,却听他道:“王妃,本王今日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王妃你先歇息吧!” 西烈墨说完,不顾呼延云婷的反应,直接走出了新房。 呼延云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今晚不应该是她的洞房花烛吗?为何她的新郎要独留她一人在此? 她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追随着西烈墨的背影冲了出来,大声喊道:“大王!大王!” 西烈墨听到她唤声,脚下走得越发快了。 去到书房处理了一小会政务后,心中挂念着他的王后,直接去了太和殿。 太和殿里,掌珠因来来月事,身子有些不适,翻来覆去好久才慢慢有了睡意。 朦胧间,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温热的大手抚上了她有些凉意的小腹,暖意袭来,她舒服地直往后面钻,发出动人的喟叹声。 惹得西烈墨越发火起,咬牙恨声道:你个小丫头,净会折磨本王! 连续两晚,西烈墨均只是去呼延云婷处坐坐就走,让衣衫越穿越少,见到西烈墨就差直接扑上去的呼延云婷无计可施。 呼延云婷无法,在第四日回呼延府的时候,将这事告诉了呼延龙。 “老祖宗,这事您可不能怪孙女,大王每晚只去孙女处坐一小会,便以有政务要处理为由走了,听说最后都是去了太和殿。” 呼延云婷两手一摊,“老祖宗,大王根本不愿同孙女圆房,孙女一个人可没法子怀孕!” 什么?这大王什么意思?瞧不起他呼延家的女儿,纳了过去竟然都不肯圆房? 好在这次这个呼延云婷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主,若是换了他人,大王不愿宠幸,肯定是放在心里不敢出声,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如大王的意,然后在暗中想法子改正。 呼延龙这一想,就觉得先前呼延云汐这么久没有身孕,是不是也是这个缘故?大王根本没同她圆房,怎么有孕? 大王实在欺人太甚!竟要绝了他呼延家的女儿生下王子的机会!一向冷静的呼延龙气得坐不住了,当天下午立马就进了宫。 他昂首站在下方,下巴微扬,带着些微的不敬,“大王!不知新二王妃哪里不如您的意?” 西烈墨见他神态,心下不喜,双眸微垂,“新二王妃好的很,不知呼延族长是何意?” “既然好的很,大王为何不与她圆房?”呼延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大王这是瞧不起我呼延家吗?” 那个呼延云婷,居然一回呼延家,就将他未与她圆房之事捅了出来? 西烈墨有些措手不及,先前的公孙敏、呼延云汐、与贺兰倾城,通通未曾将此事说破。 当时他还想好了父王母后逝世不久,或确定了新王后之后再圆房的借口,但现在王后有了,父王母后去世也已经快三四年了,哪里还有当成借口? 他的语塞在呼延龙看来便是无法狡辩,呼延龙怒气更甚,咄咄逼人:“我呼延一族何曾对不起过王室?想当初老夫的姐姐在世时,为了让她顺利生下先王,我呼延一族与当时的贺兰一族不惜对抗数年,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 而后为了扶持先王顺利登基,我呼延一族几乎是倾尽全族之力鼎立相助,消耗了大量财力物力,自此之后由第一家族降为了第二家族! 先王登基后,我呼延一族又何曾讨要过半点好处?如今大王如此待我呼延一族,老夫不服!” 呼延龙口中的姐姐便是西烈墨的王祖母,虽说当初呼延家族的付出,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好处,但不能不承认,西烈墨的王祖父和他的父王,确实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撇开利益不说,只谈亲情和付出,这一点王室说起来多少有愧三大家族。 西烈墨对此也十分清楚,因而当呼延龙打出亲情牌时,他顿时觉得十分愧疚了,“呼延族长,呼延一族对王室的付出,本王心里十分清楚,只是……” 呼延龙不待他说完,打断道:“那就请大王给我呼延一族一个公平的机会!若是现在的二王妃不得您欢心,老夫可以让大王亲自选一个合您心意的二王妃! 若是您正常的宠幸了二王妃,她仍没能怀上王子,那便是我呼延一族的命,老夫认命!可大王现在自行抹杀掉呼延家的机会,老夫不服!” 西烈墨被逼之下,被迫说了一个让他后悔万分的理由。 他面露难色,“呼延族长,不是本王要抹杀呼延家的机会,而是,而是本王有难言之隐!” 呼延龙的神情明显不相信。 西烈墨清咳两声,继续往下编:“本王五年前受了点轻伤,一直未曾痊愈,医治了这么多年,御医说估计就快好了。这宫里的妃嫔,包括王后在内,本王都还未曾宠幸过。” “什么?”呼延龙顾不得仪态,惊呼出声。千想万想,就是没想过问题出在大王的身体上面! 一国之王不能人道……呼延龙想都不敢往下想,不过,等等,刚刚大王好像说快要好了?“大王…。” 西烈墨好似知晓他要问什么一般,抬手阻止了他,“呼延族长,御医说了,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一两年,本王的隐疾便能痊愈。” 呼延龙身为男人,自然知晓要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自己不行时,是多么难堪屈辱的一件事! 而现在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不行的,还是一国之大王! 他本来满腔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了。若再追问下去,只怕大王恼羞成怒之下,一切都会搞砸了。 呼延龙哪里会想到,西烈墨为了不宠幸掌珠以外的女人,故意编造自己不行的事实。 送走了呼延龙的西烈墨,正为自己的急智而暗自得意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因为身体问题不能宠幸所有的王妃美人,那是不是包括他的王后,也暂时不能为他生王子了呢? 西烈墨懊恼不已,刚刚干嘛说快则一两个月,应该说快则几天才是! 这一来,他又最少得一个月后,才让他的王后帮他生王子了。 当西烈墨将此消息告诉掌珠时,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女人,让西烈墨恨得牙关痒痒,一把将她扑倒在床,将她吻也个遍,摸了个够,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求饶,才终于放过了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呼延云婷咋咋呼呼的性子,很快就让西烈墨有隐疾之事,暗中传开了。 西烈墨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何况又不是真的有隐疾,对此事除了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愚蠢外,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这消息一传开,又让许多人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比如公孙敏,原本有些心灰意冷的她,此刻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原来表哥不是不愿意宠幸她,而是暂时不能宠幸她! 这一想,吃饭也香了,睡觉也香了,只盼着将自己养得美美的,等西烈墨身子好了之后前来宠幸她。 西凌云一听之后,立马去找贺兰倾城,将此事告诉了正装病中的她。 “如若大王真的不举,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西凌云几乎对西烈墨不举之事深信不疑。 因为贺兰倾城跟着他的时候,已经进宫一年有多了,然而还是处子之身,当时他就觉得十分奇怪,这么个大美人摆在他西烈墨眼前,又名正言顺,他居然也忍得住不下手? 当时还误信谣传,以为西烈墨因为先王与先王后的过世,对他打击太大,且一心想完成先王的遗志,出兵黎国,所以才一时对女色无心。 现在看来,原来竟然是因为不是个真正的男人的缘故! 西凌云想到那个美丽的黎国公主,也并未成为西烈墨真正的女人,又暗自欣喜不已。 若他有机会登上王位,那个女子,不就是他的人了?到时候他就是她第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只是现在突然出了这等变故,他们的计划要么推后,要么得变动,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西凌云有些等不及了。 贺兰倾城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当初她因为西烈墨对她不屑一顾,一怒之下才转投了西凌云的怀抱,若早些知道是这个原因,她还会如此做吗? 两人一时陷入了各自的幻想中,直到西凌云先从迷思中回过神来,“倾城,现在的情况变得越发扑朔迷离!御医道大王最迟一两年内便可治愈,但谁知真假? 三大家族因为这事,定会对自家女儿没有身孕之事释然,但难保他们不会有同本王一样的心思:万一大王治不好,怎么办? 这样一来,他们定会向他们认为有可能取代大王的王爷,提前抛出橄榄枝,先前原本没有异心的几位王爷,难保不会因此而生了心思,如此本王无形中便增加了不少对手。” “那如果王爷您先向三大家示好呢?”贺兰倾城道。 西凌云道:“这样更不成!大王身有隐疾一事曝光后,所有人都会对此事敏感万分,若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告到了大王那,到时候本王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不成,那也不成,现在该如何是好?”贺兰倾城因为呼延云汐一事,性子变得有些敏感易怒,如今听西凌云一说,语气便有些焦虑不安。 西凌云沉浸在对未来一片迷茫之中,对贺兰倾城的语气也顾不上计较,“本王现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一点事情便针对本王的人,定是没有将本王列入下任大王候选人之列的。 对这样的人,本王亦不会客气,先清除掉明着反对的人,剩下都是赞同本王,或哪边得势便往哪边倒的人,不愁到时候大业不成!” 贺兰倾城闻言松了口气,“王爷此举甚好!以不变应万变!” 另一边对西烈墨身有隐疾生出其他心思的,便是公孙家族老祖宗公孙与了。 上次舞马与血玉之事未能打击王后不说,反而让马戏班子与天山之玉名声更响,这让脾气不好的公孙与更加暴躁。 冷静过来之后,决定利用此次的事情,从中分一杯羹,若能让他公孙家得到最大利益更好! 不过公孙与的想法还没落实,这边已去世的呼延云汐身边,失踪已久的罗琳,却有了消息。 找到罗琳的是杜乐。 杜乐身为暗卫守领,一向只听杜安杜喜安排行事,甚少动脑,不代表他没脑子。 而且杜安杜喜鬼点子多,几人配合得多了,杜乐也学到了一些招数。 最初寻找罗琳的时候,他并未单独行动,而是等着掌珠的消息。 直到这边传来在罗琳亲戚、或朋友、或经常去的地方守了许久,都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杜乐才出动了。 他是暗卫守领,除了功夫高强之外,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忍,也是一个暗卫必备的素质之一。 杜乐能做到守领,不光是因为他与杜家的关系,也因为他在这方面均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深知自己在西羌没有任何势力,也不认识什么人,贸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因而直到所有明面上,能找到的地方都找不到罗琳时,他才开始行动了。 正文 掌珠篇、狠咬一口 杜乐判断罗琳应该没有离开京都太远,虽然他们曾与呼延家争论时,说过也许是罗琳与他人合伙,谋害了呼延云汐,但从先前对罗琳的调查结果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 听说罗琳是个性子机灵但十分温顺的女子,几乎没有与人交恶过,而呼延云汐,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从无对下人无故责骂之事发生过,因而罗琳完全没有动机与呼延云汐闹翻,继而谋她钱财害她性命。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便是,她知道一些事情,在呼延云汐出事后,害怕被人灭口而躲了起来。 没有钱财自然不能跑太远,要活下去必然要想办法挣银子才行。 杜乐将自己扮成乞丐,在京都街头乞讨了几天后,终于成功获得了一帮小乞丐的认同,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不再排斥。 杜乐将自己乞讨所得全部分给了那群小乞丐,只要求他们能帮忙打听他失踪一个多月的妹妹的下落。 杜乐道:“我妹妹爱上了一个年岁大他许多的男子,可那男子早已成婚生子,我爹娘自是不愿让她去给人做小,将她关了起来。 后来她悄悄溜出去,与那男子私奔,我爹娘气得半死,对外扬言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半年前听人家说那男子将她抛弃了,我做哥哥的不忍心,想将她接回去,一个多月前听说她来了京都,我便来京都寻她,但一直寻她不到。 我猜想妹妹她肯定是故意躲着我,不让我找到她,她一个弱女子,单身在外,身上又没有银子,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 各位小兄弟,若能打听到我妹妹的消息,我一定重谢!不过,还请不要惊扰到她,若她知晓我在找她,肯定又会跑了,到时候我又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她了。 唉,我爹娘嘴上说当没有她这个女儿,心里却挂念得不行,听说她不知所踪,两个老人家都病倒了。唉~” 杜乐边说边叹气,倒是惹得那几个小乞丐心生恻隐之心,小乞丐头目道:“杜哥哥,这事就放包在我们身上,定会帮你打听到你妹子的踪迹。” 杜乐大喜,忙将罗琳的样貌年龄,以及大约来京都的日期说了一遍。 乞丐的消息果然灵通,不出几日,便有了眉目,小乞丐头目道:“约一个月前,城北那里来了一个女乞丐,样貌年岁与你妹妹相仿。不过当时她说她家里爹娘为了钱财,逼着她去给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做小,她不愿意,便跑了出来。 她说那老头子家里很有势力,若知道她跑了肯定会到处搜捕,求了咱们老大不要将她供出来,并将手里所有的钱银都给了老大。 咱们老大以前也有个女儿,小的时候因为贫穷饿死了,若活到现在倒与那女乞丐年岁相仿,一时心生怜悯收了她为义女,并严令不管何人询问,都不得将她的消息说出去! 杜哥哥,你要是衣着华丽,说要找人,我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但你甘愿扮成乞丐,与咱们沿街乞讨也要找到她,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 不过老大交待了不让人说出去,杜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杜乐高兴极了,只要抓到罗琳,阿玉便有机会放出来了。然而他的心又有一瞬间的愧疚,虽然他不是有心欺骗,但欺骗了就是欺骗了,没有什么理由能辩解,他确实是利用了这群少年的质朴之心! 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补偿他们才是!杜乐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罗琳被杜乐抓住后,带到了太和殿。 在外躲了一个月的罗琳,早已如惊弓之鸟,根本不用任何逼供,便将她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大王,王后,奴婢自小与罗珂跟在二王妃身边,虽没有罗珂得二王妃信任,对二王妃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但时日一长,许多事也略知一二。 当初呼延家要选位小姐进宫为王妃时,二王妃使些手段得到了族长的信任,被送进了宫。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让呼延家其他小姐们嫉妒不已,但二王妃心里压力也很大。 她知晓她拥有现在的一切,以及未来想拥有的一切,都取决于她必须生下王子才行,如果生不出王子,一切就是水花镜月,随时都会消失,因而二王妃一直暗中派人关注着她的对手:大王妃和三王妃。 特别是大王妃,因为她是在先大王先王后,还有公孙家众多长辈的宠爱中长大,连大王也对她关爱有加,对于一切靠自己努力才能获得现在一切的二王妃来说,心里羡慕到嫉妒得不行。 后来大王突然要迎娶黎国公主为王后,二王妃心里十分忧心,因而在王后第一日到西羌时,便暗中派人呈上了不洁的食物,让王后上吐下泄。 二王妃本想着是王后会将此事告诉大王,而后大王严惩驿站人员,令西羌人对王后不满,这样一来,王后便不会得到大王的宠爱,她自己便又多了一分机会。哪知王后将此事瞒了下来,让二王妃的计划落了空。 今年年初三的时候,二王妃从暗中监视大王妃的人口中得知,凌王爷与大王妃当日曾私下见面,时长约小半个时辰。 二王妃觉得其中有问题,因为凌王爷不仅是大王妃的六王叔,在公孙家,也是大王妃的堂姐夫。两人昨日才在公孙家见过面,今日竟然又私下见面,肯定有事! 因此又专门暗中派人跟踪凌王爷,企图抓住他的把柄,坐实他与大王妃有牵扯,趁此打击公孙家,也让大王因王后监管后宫无力而失去信任。 族长本来同意了此事,可后来不知怎的,又派人通知二王妃放弃!二王妃心里不甘,没有听从命令,还是在暗中派人继续跟踪凌王爷。 凌王爷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时,二王妃因为侍寝之事对王后生了怨恨,派人去在正在开采的玉山搞鬼,导致玉山崩塌死了人。 后来坊间不知怎的传出了舞马和血玉的事情,二王妃当时还暗自高兴,以为就此能扳倒王后,哪知王后吉人天相,化险为夷,破了此局。 二王妃出事那天,族长将二王妃唤回府,给二王妃下了最后通牒,道若半年内不能有孕,就重新从呼延家选个小姐取代二王妃的地位! 二王妃听完后心情十分不好,换了便装带上奴婢和罗珂出去转转调解心情,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凌王爷的私宅。 二王妃让奴婢引开守卫,她带着罗珂偷偷溜了进去,后来奴婢就一直在不远处候着。 等了许久也不见二王妃和罗珂出来,担心她们有事,又担心贸贸然再去,被人瞧出问题,便一直等一直等。 直到后来听到有人说那边巷子里死了两个女人,犯人被当场抓住,奴婢心里一惊,立马跑过去,远远便看到被抬出来的二王妃和罗珂。 当时奴婢害怕不已,便悄悄躲了起来,然后越想心里越害怕,就一直躲了起来,直到这位壮士找到了奴婢。 大王王后,奴婢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奴婢也不晓得二王妃和罗珂为何会被人杀害,被何人所害,但奴婢心里害怕,总觉得有人要杀奴婢灭口,所以才躲了起来,奴婢可以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和隐瞒,请大王王后格外开恩,饶了奴婢!” “二王妃为何要去凌王爷府?可是发现了什么?”西烈墨问道。 “这一点奴婢不晓得,之前二王妃派人在凌王爷私宅外守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后来有没有发现奴婢就不知晓了。”罗琳道:“当日二王妃带着罗珂和奴婢,并不是有意去凌王爷私宅,只是恰好走到了那附近,二王妃一时临时起意才想法子偷溜了进去。” “连绝,带人去查查凌王爷的私宅!” “是!” 连绝出去后,西烈墨道:“罗琳,当日二王妃派去破坏玉山的人,你可知晓?” “有一人奴婢见过。”罗琳想了想,大概形容了一下那人的样貌。 西烈墨朝阿从一使眼色,阿从会意,立马告退走了出去。 呼延云汐派人毁坏玉山,倘若能找到当日奉命行事的人,呼延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就算此事呼延龙毫不知情又如何,舞马与血玉之事绝对有呼延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么大好压制呼延家的机会,西烈墨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 呼延云婷性子单纯,亦十分好动,她进宫的目的简单明确,就是生下小王子。只是如今西烈墨隐疾未愈,无法宠幸她,呼延云汐在宫中待了些日子,玩遍了宫中后,便觉得烦闷,时常向掌珠请求出宫。 掌珠因着西烈墨不愿宠幸后宫女子,对宫中女子多少有些愧疚,因而不忍拘束她,任她想出去便出去,只要在外面别惹事,以及每日准时回宫即可。 这一日,呼延云婷带着宫女逛到了首饰铺,里面各式精致绝美的首饰吸引了呼延云婷的目光,她一个一个慢慢看了许久,终于还是不舍地放了下来。 呼延云婷现在虽为王妃,然而手上并无丰厚的银钱,呼延龙对她不像对呼延云汐一样,当初他为了让呼延云汐在宫中快速站住脚,给了大量财物上的支持。 呼延龙与呼延云婷的约定是,只要她生下王子,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她!但现在,除了日常的开销和预备她用来打赏的银子外,呼延龙给她的可以动用的银钱并不多! 宫中的份例还没有发,这几日呼延云婷出来又花费了不少,因而今日看到心仪的珠钗,也只能看看过过瘾而已。 呼延云婷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掌柜出声叫住了她,递给了她一包东西,“这位小姐,这是您刚刚看中的几支珠钗!” 呼延云婷十分愕然,接过一看果然是刚刚她心仪的那几支,她不解道:“掌柜的,我并没有买。” 掌柜笑呵呵道:“小姐,刚刚有位公子已经替您付了银子。” “公子?”呼延云婷奇道:“那位公子怎么称呼?他怎么会认得我?” 掌柜道:“这个小的便不知了。那位公子只是付了银子,让小的转交给您,然后就走了。” “那公子生得何等模样?”呼延云婷道。 “二十七八,样貌甚是英俊,贵气风流,一看就是非富则贵。” 呼延云婷在心里想了又想,也想不出她认识的人中有这样一个人。 掌柜的又道:“小姐,实在对不住,小店里有些忙,小的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不能陪您了,您请慢走!” 呼延云婷只得拿着珠钗回了宫。 回宫后将珠钗拿出来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字条:美钗赠佳人。 字迹潇洒,线条流畅,煞是好看,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 哪个少女不怀春?呼延云婷不过一十六少女,以往从未试过有男子向她示好,于是这几根钗几个字,顿时让她放在了心上。 接连数日,呼延云婷外出,只要她看中的任何物品,不出一会便会有人送到她面前,里面不出意外地放上了一张字条。 写着各种让人心跳不已的话,“此物虽美,不及小姐展颜一笑”,“小姐今日似有些不开怀,愿此物能否化解小姐烦忧”…… 呼延云婷整颗心,完全被这个陌生男子占据了。 当她看上了一个镶满贵重珍珠的香囊,而这个香囊在下一刻就到了她手中时,她忍不住对送香囊过来的人道:“掌柜的,请转告那位公子,我在对面的茶楼等他,请他过来一见。” 掌柜的十分为难,“小姐,那位公子已经走了,小的无法帮您传话。” “没关系,今日等不到,我明日继续等,直到等到他愿意现身的那一天。”呼延云婷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一日,那位神秘男子没有现身,第二日,还是没有。 直到第三日呼延云婷等到心里十分失望,打算放弃离开时,那名男子才终于出现了。 他并没有立时进入包厢,而是站在外面,幽幽叹口气:“小姐这是何若?你我并非不相识,只是身份有别,见了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声音有些耳熟,呼延云婷略楞了一下,伸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熟人,六王叔凌王爷,此时正一脸痛苦憔悴的神情。 西凌云在知晓呼延云汐私下查他时,不敢肯定是不是呼延龙的意思,他在暗中试探过一番后,还是没有结论,因而决定从呼延家中下手,选来选去最后选定了呼延云婷。 西凌云猜想,如果先前呼延龙让呼延云汐利用二王妃的身份查他,现在也极有可能会让呼延云婷继续查他,而且呼延云汐无意间被他杀死,指不定还有什么查到的证据放在她的寝殿内。 一个男人想要进入一个女人的寝殿,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获得她的芳心了。 西凌云派人调查跟踪呼延云婷一段时间,发现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大受宠的富家小姐,因而果断采取了用送礼物博欢心的方式。 此方法果然奏效,不出几日,呼延云婷便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不顾身份地约他见面。 一旦女子主动约男子见面,说明她心中已经对他有好感,且失去了防备之心。 西凌云吊了呼延云婷两日后,才在第三日的最后时刻,装作想见又不能见、又抵不过想见的念头,还是去见了她的样子。 呼延云婷果然上当,西凌云三两下花言巧语,很快便俘虏了她的芳心。 西凌云个中老手,几次撩拨后,便将呼延云婷撩到了床上,顺利地占了她的身子。 年轻单纯的肉体,自另有一番滋味,生涩而不做作的表现,极大地满足了西凌云的自尊心,让他很是得意,甚至一度冷落了贺兰倾城。 而在这期间,他也在不断地试探中,得知呼延龙并未让呼延云婷私下调查他,猜想当初呼延云汐应该只是个人的意思,至于为何会如此行事,在她死后,就不得而知了。 人已死,一了百了,只差抓到那个宫女罗琳,先前的一切便可消失无痕了。 就在西凌云沉迷于呼延云婷青春美好的肉体时,突然传来宫女罗琳已经被王后的人抓住的消息。 西凌云立马惊跳起身,亲自去捣毁了那条通往贺兰倾城寝殿的密道。 于是奉命暗中去查探的连绝无功而返。一切的调查,便只能转到了明面上。 呼延云汐唆使去捣毁玉山的人,在罗琳的辩认下,很快抓到了人,并老老实实交待了一切原委。 西烈墨对着面色时青时白的呼延龙,厉声道:“罪证确凿,呼延族长还有何话要说?” 面对这些铁证,呼延龙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我呼延家教女无方,请大王降罪!” 意思是,呼延云汐所作所为均是她一人自作主张,与他呼延龙毫无干系,他最多就是教导孙女无方而已! 西烈墨似听不懂其言外之意,面上露出一丝满意,“既然呼延族长认罪,对于玉山破坏导致崩塌一事,本王决定从轻发落: 在崩塌中死去的工人的家眷,由本王派人亲自去安抚,将此事平息下来,至于呼延家的责任,就用呼延家现在负责的盐与铁的开采权,交回王室来补偿! 这样一来,呼延族长就可以多空些时间出来,好好教导呼延家的小姐少爷们规矩,以后行事莫要再行差踏错!” “什么?”呼延龙面色大变,当场高呼出声反对,“那怎么成?” 盐与铁的开采权是呼延家立足西羌的根本,一个是民生需求,一个是军队需求,少了任何一样,呼延家的威望很快就会一落千丈。 呼延龙以为只要他一口咬定,呼延云汐所为只是个人行为,与呼延家族无关,最多就是多赔些银两,给在玉山崩塌中死去的家人便成,没想到西烈墨居然狮子大开口,直接了当就要断了他呼延家的根! “不成?”西烈墨冷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玉山崩塌一事,死十人,重伤十人,倘若苦主不愿接受银两赔偿,呼延家是要赔十条人命,还有重伤十人赔罪吗?” 十条人命?重伤十人?那他呼延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呼延龙抬头看着上方的帝王,年轻的面容仍是俊美得无下无双,但那面上看不出喜怒的深沉神情,像一个已在位数十年的帝王,一言一行均是雷霆雨露般不容置疑,让人无法直视其威严! 呼延龙的心里猛地一惊,这位年轻的大王,何时已在不知不觉中,成长得这般快速? 西烈墨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在他楞神的空档,直接下了决断,“呼延族长,这件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定了。” 而后提高音量,“传凌王!” 解决完玉山崩塌之事后,回到呼延云汐的死亡之事上,呼延龙便成了苦主。 暂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呼延云汐的死与西凌云有关,但呼延云汐曾去过西凌云的私宅,是不争的事实。 而在这事上,西烈墨的立场就变得有些微妙,一个是他的二王妃,一个是他从小亲如兄弟的六王叔。 为了以示公正,西烈墨留下了呼延龙。 从罗琳的供词中,呼延龙知晓了呼延云汐曾暗中调查西凌云,并在临死前去过他的私宅,刚刚被西烈墨狠狠砍掉了大半势力的呼延龙,自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打击王室的机会! “凌王爷,请您解释清楚,前二王妃进入您私宅之后,为何会不久后便被人抛尸在不远处的暗巷?” 西凌云手一拱,态度恭敬,语气却一点也不敬,“本王倒想先问问呼延族长,为何前二王妃要悄悄进入本王的私宅?” “凌王爷,莫要转移话题!”呼延龙不阴不阳道:“前二王妃为何要进入王爷的私宅,这事恐怕只有她和凌王爷您二人才知晓! 如今前二王妃已死,死无对证,请凌王爷口下留德,莫要随意诬蔑她!” “六王叔,关于前二王妃为何会进入六王叔的私宅一事,与现在要查明凶手一事无关,待凶手抓获后,本王愿意单独针对此事,给六王叔一个交待!” 西烈墨眼见二人就要因为无谓的事而发生争执,插嘴道:“现在还是请六王叔向本王,以及呼延族长解释清楚,前二王妃进入私宅后的去向!” “回大王,那私宅小王一向白日甚少过去,只在晚上的时候,嫌府里不够清静,会独自一人去那边,安静处理一些事情后再回王府,因而前二王妃曾去过之事,本王确实不曾听说。” 西凌云道:“不过刚听大王和呼延族长一说,小王突然想起大约在那几日,有几个守卫向本王提出离去的请求,道家中爹娘年事已高,想回家尽尽孝道。 当时本王还有些疑惑,但不过几个小小守卫,便让账房支多了三个月的银钱给他们,让他们离去了。如此说来,那三人倒是有些可疑了。” 西凌云府中姬妾不少,若说受不了府中各式女人的争宠法子,偶尔出去清静一下,也挑不出毛病。 “哼!凌王爷倒是会推卸责任!”呼延龙从鼻腔里不屑重哼一声,“直接将此事推到守卫身上,也太过牵强了。守卫是凌王爷您的守卫,自然是听凌王爷您的命令行事,没有您的命令,谁敢私自行事?” “哼!”西凌云回了呼延龙一个重哼,“按呼延族长的意思,谁的手下行事就一定是按谁的意愿行事,那是不是说前二王妃派人捣毁玉山之事,也是呼延族长的意愿?” 呼延龙刚因此事被西烈墨重伤,如今一个区区西凌云又来重揭他伤疤,他暴跳起身,“凌王爷,你强词夺理,欺人太甚!” 西凌云一甩袖袍,下巴扬起,睥了一眼呼延龙,那神情居然也有几分王室威仪,相较于呼延龙的暴怒,西凌云显得气定神闲: “呼延族长,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我西凌云再怎么无用,也是先王的第六子,西羌王室正宗的凌王爷!你呼延家居然胆敢私下派人调查王室宗亲,到底居心何在?” 这话就说得相当诛心了!三大家族虽一直试图控制王室,但若说到什么不轨之心,还真是没有,否则也不可能生存数百年! 呼延龙气得面色通红,胸膛不断起伏,喷着粗气,却一句话也不敢再往下接。 不管多么宅心仁厚的大王,一旦怀疑某人对王室起了叛逆之心,不消说,绝对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若再与西凌云辩论下去,而西凌云死咬着呼延家对王室有不良居心这点不放,最后的后果,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风险,呼延龙也承担不起! 他呼延家数百年的传承,怎能断在他呼延龙的手上? 呼延龙扑通一声跪在地,低下他高傲的头,俯地高呼,“大王!我呼延一族对王室的忠心日月可鉴,请大王明察!” 西烈墨忙道:“呼延族长的忠心本王自是知晓,快快请起!” “请大王一定要为前二王妃讨回公道!”呼延龙再次请求。 “此点请呼延族长放心,前二王妃不仅是本王的王妃,也是本王的表妹,无论如何,本王一定会查出杀害她的凶手!” “谢大王!”呼延龙终于站了起来。 在他刚站起来的瞬间,西凌云同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王!小王教导下人无方,请大王给小王一个机会,让小王彻查此事!” “六王叔快请起!”西烈墨道:“此事六王叔被牵扯在内,为了六王叔的清白着想,还是莫要出面为好!” 呼延云汐为何要查西凌云,西烈墨清楚,呼延龙清楚,唯有当事人不清楚。 罗琳的供词,大部分都传了出去,唯有关于公孙敏与西凌云的部分,被隐瞒了下来。毕竟事关王室声誉,西烈墨不想让外人在此事上过多猜测,影响王室的威严。 西烈墨不敢肯定呼延云汐的死,与西凌云有没有关系,但就目前来说,他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西烈墨眼神复杂地看着西凌云,他心里希望此事与他无关,但,倘若有关,这一次,他定不会如此轻易就让它过去了。 呼延云汐原本是想诬陷公孙敏与西凌云有私情,但西烈墨十分清楚此事绝不可能,可若西凌云痛下杀手杀了西羌王室的二王妃,说明呼延云汐知道的事情,绝不是普通的小事,而是大到不得不让西凌云出此下策的大事。 历任西羌大王因为嫡支王室成员少,只要不是大罪,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除了一样,这是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容忍的大罪:谋逆! 西烈墨实在想不到,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什么事能让西凌云铤而走险! 连芷若曾经提醒过他,他现在有了王后,很快就会有王子,他不能让他的王后和他的王子,生活在随时被人谋害的危险之中! 倘若这次真是发现了西凌云有谋逆的企图,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 密道已封,西凌云此时的处境,已不适宜让贺兰倾城出来,与她共商对策。 而且如今的贺兰倾城因为呼延云汐之事,早已经失了以往的聪慧,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的普通女人。 西凌云同他的护卫守领交待一番后,开始想起了后面的对策。 呼延云汐这件事,他心里其实并不是太担心,因为只要密道不被发现,对方怎么也不可能找到切实的证据,来定他的罪。 他现在担心的,是西烈墨不举无法顺利生下未来王室继承人,各贵族此时心目中的下任大王候选的问题。 呼延龙刚刚在殿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他没有将他放在心里,因而西凌云才不惜用撕破脸的强硬态度应对。 当然,另一原因,多少也是因为他心虚,有时候人越心虚,态度越强硬。 三大家族已有一家明确不会支持,贺兰家族是明显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便往哪边倒。 那么就只剩下公孙一族了! 虽然公孙与对他态度不喜,但他始终是他的孙女婿,倘若王妃能够生下男丁,一切,也许就不同了! 想到这,西凌云不禁暗骂自己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竟然忽视了。 虽说他的王妃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可只要能生,迟早能生下男丁,最多是时间长些而已。 西凌云想起家中这些年来越来越木讷的王妃,决定为了得到公孙家的支持,不再只是维持表面的恩爱。 反正,女人脱了衣衫,时间长了,也没多大区别! —— 玉器制造工厂很快就建成了。 最初的工厂很简陋,找一间民房,招上十个手艺不错的玉器匠人,一帮学徒弟子,再加一些闲杂人等,便可以开始了。 这些商人本身就有铺子,伙计也是现成的。直接用其中原来卖其他物件的铺子,改成玉器销售,或划出一块出来卖玉器。 不过这样的规模对皇室出身的掌珠来说,实在是有些入不了眼。 但赞普尊和如月说的对,“王后,这些商人因为先前马戏班子受了您的恩惠,故而在玉器工厂一事上十分热心。 虽说您可以无偿借银子,但他们本着不想让您亏本的心态,想先试试行情,所以才只请了这么些人。 您看那其中有几人,最开始办马戏班子也只有三十匹马,不过十日,立马就将规模扩大到了五百匹马,而且奴婢听说,他们还打算再开一个更加新奇的马戏班子,专门去黎国为贵人们表演! 所以王后勿需担忧,只要咱们的玉雕师傅下去指点,让他们能雕出更新奇巧妙的玉器,这个加工厂很快就会变成您想要的规模!” 掌珠深觉得有道理,故而待在在太和殿中,静观其变。 阿玉的事情,有了西烈墨在调查,掌珠一点也没有担心过。 罗琳供认后,阿玉虽然还是无法洗脱其嫌疑身份,但所有人的重点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加上西烈墨的特别指示,阿玉待在天牢里,除了行动受限制外,一切都被照顾得非常好。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当她在休长假好了。 几样事情都在顺利进行中,闲是有些无聊的掌珠,又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西羌之所以一直贫穷,很大甚至可以说最大的原因便是土地,这里的气候时常干旱,地里产粮不高。 民间经济的繁荣,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钱从周边的国家买入粮食。 但这仅限于和平时期,或临国没有天灾的时候。 好比黎国,倘若像前几年大旱,流通在市场上的粮食,都被朝廷收购用来支援灾区,哪有余粮卖给西羌? 而西羌周边的其他国家,没有战事还好说,一旦发生战事,粮食等一定会被禁止流通,到时候有银子也没有用,因为根本没有地方买粮! 因而,在马戏班子、玉工厂都顺利进行的当下,掌珠觉得,她需要开始筹谋,用什么法子让西羌的土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 或者说,什么样的作物能在西羌的土地上,生长得更好。 正文 掌珠篇、被他的王后嫌弃 接近五月,天气开始渐渐热了起来,王宫里的女人身上衣衫越穿越少,西烈墨的情绪,则越来越焦躁了。 他的王后身着薄衫后,高耸的胸脯,苗条的腰肢,还有隐藏在裙身下的浑—圆,时常看得西烈墨口干舌燥。 可是他只能看不能吃不说,他的王后还很嫌弃他。 “阿墨哥,”掌珠努力想挣脱他的怀抱,“好热。” 热?好办!西烈墨心中坏笑,手探到她腰间,想帮她脱光光,让她凉快凉快。 掌珠涨红着脸大力拍他的手,“阿墨哥,你干什么?” 西烈墨装出无辜的表情,“阿姝,不是热吗?热就脱了衣衫再睡,保证凉快!” 掌珠瞪他一眼:你离我远点,我就不会热了! 搂着她的男子眼光一闪,装作看不明白她眼里的意思,手搂得更紧,心里却算计着日子。 离上次他跟呼延龙承认身体有隐疾已经一个月了,再过些日子,他的“病”就可以在太医的调理下,痊愈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的王后生王子了! 西烈墨只一想,他的王后光着身子美丽又羞涩的模样,就会自动浮现在他脑海。 于是身子越发热了,手也随着他的心思很自然的不规矩起来。 掌珠手忙脚乱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摸,免得到最后他难受,她也难受。 奈何力气敌不过,只好用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阿墨哥,阿玉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连绝现正在查六王叔私宅的守卫行踪,大概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传回。”西烈墨紧靠着她,咽咽口水,“阿姝,呼延云汐之死,很快就会水落石出,阿玉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忧。” “嗯。”掌珠轻轻嗯了一声,心道,有他在,她一点也没担忧,不过是想找点话说说而已。 “阿姝,”紧靠着她的男子,嘴唇不知何移到了她颈边,火热的气息直往脖子里钻,引起身子一阵颤栗,“阿玉的事情结束后,咱们该找个时间生王子了。” 掌珠难捺地扭扭身子,耳珠子迅速染上绯红,本来是想转移一下话题,哪知两句便被他兜了回来。 “嗯。”如今的掌珠已能开始正视这些问题,虽然女儿家的羞涩让她难以控制住面上的神情,但回答起来却不再扭捏,丝毫不拖泥带水。 话音刚落,脖子上便传来滚烫的触感,西烈墨的唇已吻了上去,拼命汲取其中的芳香。 掌珠身子一颤,欲动却发现早已动弹不得,两人虽暂时未能进行实质的活动,但身后男子一向霸道,该讨要的好处却是一分也不曾落下。 浑身已软的掌珠,缓缓合上颤抖不已的睫毛,呼吸渐渐混乱,任身后的男子为所欲为…… —— 第二日的下午时分,御书房外,宫人道公孙族长求见。 西烈墨放下手中批改奏章的御笔,让宫人领着公孙与进了书房。 “拜见大王!”公孙与拱手道。 因着三大家族的地位,以及公孙与同西烈墨的关系,公孙与一向单独面见西烈墨时,是不用行跪拜礼的。 西烈墨略一抬手,示意不用多礼,“公孙族长,这个时候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大王,老夫今日进宫,是为献药!”公孙与恭敬道。 原来自从西烈墨不得不自曝身有隐疾以来,公孙与便开始派人四处找寻药方。 仅管他与西烈墨因为立场不合,越行越远,但不管怎么说,西烈墨始终还是他的亲外孙,在这一点上,公孙与自然还是希望王位能由西烈墨的后代继承下去。 而且,他若能献药成功,便可趁机提出插手马戏班子以及玉工厂的请求,一举两得,也难怪公孙与会如此用心了。 “献什么药?”西烈墨一时没意会过来。 公孙与道:“太医曾说大王的病,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一两年便能痊愈,但现在已经过一个月有余,大王的病似乎毫无起色。 老夫本着为西羌王室着想,特花重金在民间买下一药方,献给大王,听说该药方至少治愈了数十人!” 说完此话后的公孙与,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自得。 他满以为听完这个疗效结果的西烈墨定会当场失态,惊喜万分,哪知西烈墨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公孙族长有心了,本王定会重赏。” 公孙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西烈墨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反应,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西烈墨见他站在当场也不告退,俊眉一扬,“公孙族长还有事?” 公孙与回过神,在摸不透西烈墨的想法前,决定先按照他自己原来的打算往下走,“大王,此药老夫派出大量的人,花费银钱无数,找了近一个月才找到,若大王对其疗效有置疑,可先找人试用,或是先试用有了效果后,再行赏赐也不迟。” 哦,原来是想谈赏赐的事情!西烈墨不动声色道:“公孙族长可是对赏赐有要求?” “不敢!”公孙与忙道:“老夫一心为了王室着想,自是希望药有效果。若是有效,能为王室尽上绵薄之力,让大王后继有人,别说一般的赏赐了,就算是马戏班子和玉工厂,相信大王也愿意交给老夫打点!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先确定药效。” 胃口可真不小!西烈墨平静面容沉了几分,直接了当道:“昨儿太医同本王把过脉,道进展颇顺利,也许就这几日,最多半年便能痊愈!公孙族长的好意,只怕本王无福消受了!” 公孙与没想到西烈墨,居然会为了马戏班子和玉工厂之事,拒绝这个天大的诱惑! 他不敢置信地走出书房后,心里被这个问题纠缠了许久。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难道区区一点利益,竟然重要得过恢复男子雄风? 公孙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后心里的火慢慢升上来,逐渐成漫天的变怒火。 若说重要得过恢复男子雄风的事,唯有性命了! 西烈墨如此直接地拒绝他,并不是因为马戏班子和玉工厂的事,而是因为不信任他,不信任他这个亲外祖父! 以至于宁可让太医,慢慢地进行那都不知有没有效果的医治,也不愿意试一试他让人千辛万苦求来的药! 他这个外祖父,在西烈墨的心中,竟然已沦落到如此的地位了吗? 公孙与的心里升起一股寒凉,本就脾气不太好的他,失望与怒火相交织,猛地生出谁不让他心里好过,他也不想让人心里好过的念头! —— 晚上的时候,连绝回来了,比预期的早了几天。 他没有带回来活的人,却是带来了三副尸骸。 从衣着及所配戴的物件,以及经西凌云私宅其他守卫的辨认,还有散落在几人尸骸旁的贵重饰品,经罗琳确认后确定为呼延云汐出事那日所配带的饰品来判断,那三副尸骸,便是当日呼延云汐去西凌云私宅时的那三个守卫。 仵作验过伤口后,对三人的死亡结论是自尽而亡! 同时,西凌云给了相对合理的解释:“那日前二王妃偷溜进私宅后,后来还是被守卫发现,但守卫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争执之下,失手掐死了两人。三人那时才觉得害怕,将尸身扔到暗巷,取了她身上之物,当成是被人抢劫发生冲突致死。 三人在向小王提出离开的请求后,又知晓了那日被他们掐死的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人竟然是宫中的二王妃!三人担心事情暴露后牵连家人,又惊又怕之下,选择了自行了断。” 西凌云的解释完全合情合理,仅管这一切均是推测,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以目前的证据来看,却是最有可能的事实经过,因而所有人包括呼延龙都不得不接受这个解释! 呼延云汐的死,就此揭过了。 阿玉被放了出来,西凌云则专门重赏了他的护卫首领。 原来当时西凌云让护卫首领去将三人清理干净时,护卫首领因不忍对自己的属下动手,直接让苦苦哀求的三人自行了断,并承诺会好好照顾他们的高堂妻儿。 那三人知道已无活路,让他们自尽已是最体面最不痛苦的死法,无奈之下,拔起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护卫首领在三人断气后,将其葬到了一起,并简单立了个坟,作了个记号,好在每年清明时,祭拜一番,以慰自己的良心。 他一时的心软,为西凌云省了不少麻烦,在西烈墨派连绝寻找那三人的下落时,护卫首领将其尸骸挖出,扔到了他们返乡的路上。 并将西凌云当时从呼延云汐身上取下的饰品,放在了三人身边,制造三人一时错手杀死呼延云汐、意图转移视线,而后因担惊受怕而自尽的现场。 这一切算得上天衣无缝,果然为西凌云洗脱了嫌疑。 —— 在天牢被关了近两个月的阿玉放出来后,掌珠命宫嬷嬷在太和殿备了一桌酒席,当作是给她压压惊。 从天牢中出来的阿玉,竟然比两月前胖了一些。 看着如安如月不可置信的眼神,阿玉难得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以前在王后身边,不是值班便是练功,一刻不得闲。 进去天牢后,好吃好喝,地方小施展不开,也没人陪着练工夫,这身上的肉便松了些!” 如月笑着打趣,“阿玉姐,不管你胖成什么样子,相信有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嫌弃的!” 如月口中不会嫌弃阿玉变胖的人,自是杜乐了。 这段日子以来,杜乐为了找罗琳所付出的心血,几人都亲眼见到,在掌珠默认的情况下,如月如安几人,早就将杜乐与阿玉视为一对了。 阿玉却没有什么表情,“身为王后的护卫,属下定会加强训练,尽快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如月讨了个没趣,冲阿玉做了个鬼脸,一旁的如安笑着解围,“阿玉姐,今儿这顿是王后特意赏赐的,一会定要多吃点!” 掌珠也微笑道:“大家今儿个就别客气,都坐下来吧,好好为阿玉庆祝一番。” “是,王后!” 几人说说笑笑吃到一半,门外宫人道有人找如月。 这个时候谁会找她?掌珠朝如月略一点头,如月疑惑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是马戏班子里,时常跟在赞普尊身边的一个少年,他衣衫几处破烂,看起来颇为狼狈。 如月吃了一惊,“阿中,你怎么搞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阿中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急道:“如月姐,你可不可以帮忙找一下刘御医?” “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找刘御医?”如月更加焦急。 阿中支吾道:“赞普先生今日表演中受了伤,这个时候大夫都回家了,小的一时找不到别人,只好来求如月姐,能不能请刘御医出面,替赞普先生瞧一瞧?” 如月一听赞普尊受了伤,边忙抓住阿中的手,手下不自觉用力,“赞普尊受伤了?伤的有多严重?” “这个,小的也说不清,得大夫去瞧过后才能确定。”阿中手臂吃痛,也不敢出声。 “那你先等等,我去请示王后。” 如月说完便要往太和殿里冲,阿中连忙叫住她,“如月姐,今儿个已经夜了,这事还是暂时不要惊动王后的好,免是让王后担心。” 如月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掌珠一听马戏班子里有人训练时受了伤,一时找不到大夫,忙拿了令牌让如月去请刘御医出面。 如月拿了令牌立马找了刘御医,连同阿中三人,一起去了马场旁边的马戏班子。 进去后,才发现赞普尊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如月捂着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眼里却已含上了泪水。 赞普尊惨白着脸,忍着剧痛,装作无事朝如月笑了笑,告诉她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这副样子更是让如月揪心,在赞普尊转过头的瞬间,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 赞普尊一边手骨和腿骨均断,刘御医帮他恢复好骨位,绑上绷带,叮嘱他三个月内不要随便下地,否则日后行走恐有问题。 几人道过谢,阿中送刘御医回去,屋子里便只剩下赞普尊和如月二人了。 原本的养马少年赞普尊,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已成了隐忍有担当、受人尊敬的班主赞普先生。 他看着如月微红的眼,苍白的面上带着虚弱的笑,低声安慰道:“如月姑娘,在下没事,刘御医也说了,三个月内小心些,日后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到底发生了何事?”看着受伤在床,忍着痛意还要安慰她的赞普尊,如月对伤他之人愤怒到了极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今日发生的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在中间做过手脚,赞普尊也不瞒她,“在下今日带着马戏班子在余府表演,表演途中突然有匹马失控,原本控制那匹马的人,无论如何也拉不住它,反而被它挣脱了缰绳,一路狂奔冲向贵宾席。 在下发觉不对,出来大呼‘快点闪开’,但贵宾席上观看的小姐少爷们,还以为是新增加的项目,一个个鼓掌不断,看得更加开心。 在下无法,只得冲出去,试图制止那匹马,但那匹马显然是被人下了药,有些神智不清晰,对在下同它的沟通完全没有反应。 倘若让它继续向前奔跑,势必会冲到贵宾席,伤到贵人,不得已之下,在下只好强行抱住了那匹马。 这时场上众人反应过来,原本表演的人立马过来帮忙控制住那匹马,贵宾席上的少爷小姐们也意识到是出了状况,尖叫着在慌乱中安全离开了。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只有在下伤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其他人几本都是轻伤,那些少爷小姐们受了点惊吓,未再造成其他的伤害。” 如月气愤不已,“你确定那匹马是被人下了药神智不清?” 赞普尊点点头,“在下敢拿性命担保!” 如月道:“那那匹马现在何处?” 赞普尊道:“那匹马被制住后没多久,就口吐白沫倒地而亡,在下命人将它带回了马场,想着明日找大夫验上一验。” 如月咬牙切齿,“贼子实在太可恨!” “如月姑娘,这事你明日同王后说说,在下猜测,这事多半还是冲着王后去的!”刘御医给他上的药里,怕他痛得睡不着,用了些安眠作用的药,赞普尊勉强支撑着说完,眼皮已是沉得不行了。 如月瞧他模样,原本有心想多陪他一会,如今也只好告辞了,“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如月姑娘。”赞普尊实在支撑不住,说完这句后,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如月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默默看了几眼他青白的脸,面上神情悲痛又心疼,叹了几口气,然后离开了。 第二日早膳后,掌珠从如月口中,知晓了赞普尊受伤的事和受伤的原由。 还没来得及细问,赞普尊身边的阿中又过来了。 这一次却是赞普尊特意让他过来的。 原来昨晚有三家玉工厂遭受了陌生人的袭击,毁坏了里面的玉器不说,还重伤了几名玉雕匠人,以及其中一名商行老板。 一大早,那商行老板便将此事告知了赞普尊,赞普尊与昨日他受伤之事一结合,觉得这事定有蹊跷,怕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立马派了阿中过来,将事情告诉了掌珠。 舞马与血玉之事才过去两个多月,又有人来专门针对马戏班子和玉工厂?这次是三大家族一起?还是被西烈墨夺了盐与铁开采权的呼延家? 掌珠皱皱眉,“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如月还未反映过来,一旁的如安已经出声了,“王后,此事还是尽快告之大王,由大王出面处理好一些。” 掌珠点头道:“如安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只怕还是会牵扯到三大家族,现在本宫确实不宜直接出面。而且此事必须尽快给赞普尊和玉工厂的人一个交代,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还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继续有下一步的举动!” 掌珠说到了这,停顿了一下,“如安,你去通知阿玉,让她派些人手到各玉工厂看着。如月,你去让宫嬷嬷准备点点心,本宫等会亲自去见大王,将此事告诉他。” “是!”如安如玉齐声道。 正在御书房办公的西烈墨,听到他的王后居然亲自带着点心来看他,整个人一下子乐傻了。 他忙将正与他讨论正事的两位大臣,找了个理由赶出去后,然后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正在严肃处理政务的样子。 掌珠进来时,便是看到西烈墨眉头微蹙的神情,似乎正在为不知如何解决某事而发愁,她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声,“大王!” 西烈墨抬起头,表情还是十分严肃,“王后前来可有要事?” “妾身是不是打扰大王了?”掌珠小心翼翼道。 “没事!”西烈墨绷住表情,招手道:“过来本王这边。” 掌珠不疑有他,端着点心盘子走近了他的龙案,看到西烈墨用手按着太阳穴,好似十分劳累,忍不住走近道:“妾身来帮大王按摩一下,舒缓疲劳可好?” 还未靠近,手臂突然被人扯住,然后被一股大力一拉,整个人倒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大王!”掌珠不禁惊呼,抬眼一看,正对上西烈墨戏谑的双眸。 看来刚刚是在耍她来着!掌珠动怒,想从他怀中坐起,却被他搂着腰用力一提,整个人如孩童般,坐在了他的腿上。 除了在寝殿外,两人从未在别的地方如此亲密过! 掌珠的脸蓦地红了,挣扎着要落地,西烈墨强行按住她,声音嘶哑,“阿姝,别动!” 只是这小小的摩擦,身下的男子身体已变得僵硬。 掌珠一想到这里是神圣的御书房,每日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关乎着整个西羌的民生与命运,整个人都不好了,“大王,这里是御书房!请放开妾身!” “本王知晓,又没外人在,怕什么?”西烈墨满不在乎。 掌珠瞪他,“大王,就算没人在,有些行为也是对这御书房的亵渎!” 西烈墨无赖道:“什么行为?本王可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这御书房里,没有让王后坐得舒适的椅子,特意贡献了本王的龙腿而已!” 然后对着掌珠邪魅一笑,“阿姝,你可是想做些什么了?本王倒不介意的!” 说着撅着嘴就要往上凑,掌珠连忙伸手挡住他,急道:“大王,妾身来是有正事的。” “让本王调节一下心情,更有动力解决朝政,也是正事!”西烈墨拉开她的手,不管不顾就要吻上去。 “大王!马戏班子和玉工厂昨日都受到了攻击,不知今日是否还会继续。”掌珠挡不住他,只得快速将想说的话说出。 西烈墨撅着的嘴慢慢恢复原状,面上换上了另一副神情,“阿姝,说详细点。” 掌珠便将昨日赞普尊受伤的原委,以及几家玉工厂受袭之事,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 她边说边想下地,哪知身后的男子听得认真,手却揽住她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松开。 听完后,西烈墨淡淡道:“阿姝,这事我派人去处理,你莫要操心了。” “谢大王,那妾身不打扰大王处理政事,妾身就先行告退了。”掌珠用力掰开放在她腰间的手。 西烈墨哪会轻易如她的愿,他的王后嫁来西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御书房看他,怎么也得留点念想才行。 他松开了一只手,就在掌珠以为马上就可以离开时,那只手却突然探到她脑后,固定住她后脑勺,而后身后男子的唇,霸道地吻了上来。 “这是御…”书房两个字变成了呜呜声,火热的唇进入她的禁地,拼命纠缠着她的小舌,逼迫她与他共舞。 掌珠哪是他的对手,很快就不得不放弃了挣扎。 只是亲吻自然无法满足此时的西烈墨,他的手在两人意乱情迷之际,悄悄探了进去。 等到浑身酥麻,喉间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声时,掌珠才突然间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太和殿,而是西烈墨的御书房。 她按住西烈墨还欲继续的手,断断续续道:“大王,妾身,这副模样出去,定会让人笑话的。求您,不要继续了!” 那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祈求,原本不愿停下的西烈墨突然间就停了下来了。 这样的掌珠,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他的王后,不管何时何地,都应该如先前那般骄傲目空一切才是! 他亲吻一下她唇瓣,低声道:“阿姝,以后莫要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你是黎国长公主,你是本王的王后,这世上没有你不能做的事!” 掌珠几乎要被那话里的柔情淹没,她确实什么事都可以做,除了拒绝他这件事之外。 掌珠不耻下问,“那以后妾身该如何拒绝大王您的不当行为呢?” 这小丫头,西烈墨磨磨牙,用他对她的好来对付他?没门! “本王对王后做的事,都是天经地义的,哪有不当?”西烈墨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呸!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纯粹是哄哄她而已! 掌珠咬牙站起身,整整仪容后,屈膝行了个礼,“大王,妾身先告退了!” 西烈墨朝她一挥手,笑得放荡,“王后,好好待在太和殿等本王回去!” 掌珠面孔微转装作看不见,离开了御书房。 西烈墨盯着掌珠离去时诱人的背影,一手抚摸着下巴,双眸微眯,然后在心里谋划着,日后无论如何也得让他的王后,同他在这书房里欢好一番才是。 待掌珠的身影完全消失,书房门关上后,西烈墨面上的放荡神情才收敛起来,立马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阿从!” 门外的阿从应声而入,“主子!” 西烈墨沉声下令:“将连大将军秘密请进宫来!” “是!” 连芷若的阿爹原连大将军在西羌与黎国议和后,被提升为了连大元帅,现在的连大将军是连芷若的大哥。 连大元帅因一年多前大败给杜峰后,生了一场重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连府以及连家军的事情,基本都由他的长子连大将军在处理。 西烈墨将连大将军召进宫来,便是想让他派兵乔装打扮,驻守在那些玉工厂附近。 目前马戏班子受袭以及玉工厂之事,还不知晓是三大家族的谁指使的,但既然对方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西烈墨决定用同样的方法回敬。 反正现在边境平和,无仗可打,那些个兵痞子们估计正闹心得很,那就让他们好好借此机会玩耍一番。 马戏班子的事情,西烈墨派出了连绝私下与那些商人联系,暗中观察一切可疑的人。 与三大家族的明争暗斗既然早就开始了,自然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揪出幕后主使!狠狠咬上一口! —— 玉工厂受到袭击,玉器店倒是一切正常,毕竟玉工厂的位置较偏一些,而玉器店是在市集中心。 玉器店虽没事,但各店掌柜个个愁眉苦脸。 为啥?因为前几日第一次上店的那些个玉器玉饰品,早已抢购一空了。 而且他们还接了不少订单,收了不少订金,在与玉工厂确定好日子后,给客人确定了取货的日子。 如今几家玉工厂被迫停工,不知何时才能开业,这到手的银子没了不说,倒赔银子给客人不说,失了信誉,以后可就难立足了啊! 可老板也受了伤,这苦处没法诉,掌柜的只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早上无精打采地一打开门,门外排了一长溜的人,将掌柜的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有人要闹事,正准备关上门,排在最前面的那人已露出了笑脸,“掌柜的,前天那尊玉佛还在吗?” “卖,卖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掌柜犹豫了一下,停住了关门的手,答了他的话。 “卖了?”那人神色明显十分失望,而后又道:“那什么时候还会有?” 这是要买玉的吧!掌柜听他言语,定下心来,“这个不好说!” 那人急道:“掌柜的,五个月后是我祖母六十寿辰,她老人家信佛,那玉佛定会十分合她心意!那日我有急事在身,没来得及买。 昨儿个事情一处理好,今一大早就在这店外守着了。我为帮祖母选合她老人家心意的寿礼,已寻找了近半年了。掌柜的,您可一定要帮帮忙!” 不是他不想帮,是实在没办法啊!掌柜的有些心痛道:“这位客倌,咱这店开门做生意,哪有将生意往外赶的事情?只是这玉工厂前天被人闹事,被逼停了工,具体什么时候开工,在下也在等大老板通知!在下这里还欠下了不少单子啊!” “那可如何是好?”那人更急了。 掌柜的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没办法处理。 那人思考片刻,似下了决心,“要不这样,掌柜的,我照样先下订,若三个月后还是没法交货,你只将订金还我就成,赔偿什么的,我也不要了!掌柜您看如何?” 这么好的事情,精明的掌柜怎会不应下? 忙不迭收下订金,写下单据送走了这位客人后,开始接待后面的那些人。 那些人全是先前看过玉器玉饰品的,有的是当时有事没来得及买,有的是一时嫌贵,想再考虑一下,有的是当时银子没带够,今日派了府中管事过来买。 总之那一长溜的人,都是来买玉的。 掌柜的将先前同第一个客人说的那番话,不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有不少人做出了同第一个客人一样的选择,若在他们能接受的最后时间内还是不能交货,退还订金就好了。 也有一些说要回去同主家再商量的,或说再考虑考虑的,掌柜笑容满面地送走了所有的人,然后将今天的情形,全部如实地报给了大老板,即开办马戏班子的第一批商人。 如此受欢迎的,不只是一家,而是几乎所有售卖从玉工厂出来的玉器玉饰品的店子。 若这样耽搁下去,不知会损失多少生意?几个商人一合计,又将此消息告诉了赞普尊,想让他问问上面的想法。 掌珠知晓西烈墨已派连家军伪装成普通人,在玉工厂附近活动,便让如月通知那些人,让玉工厂立马开工。 若再有人去捣蛋,正好可以抓个正着。 既然上面的人都说可以开工,说明要么是抓到了犯人,要么是有了完美的对策。 几个商人将工厂里工人的月银提升了五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些原本担心的工人,在巨大的诱惑下,终于去开了工。 又过了两日,乔装打扮的连家军,果然抓到了几伙意图偷偷破坏玉工厂的人。 同时,连绝这边,也在马戏班子的配合下,抓到了里面的内鬼。 几天的严刑逼供,那些人通通认了罪,并供出了幕后指使他们的人,顺着那几个指使他们与他们接头的人,终于查到了西烈墨想要追究的人头上。 正文 掌珠篇、终于可以生小王子了! 指使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公孙与的长子公孙岷身边的大管事,公孙岷作为下一代族长的最有力竞争者,他身边的大管事自非寻常之辈。 虽不能说公孙岷现在的成就,全倚仗着大管事的鼎立相助,但少了一个大管事,公孙岷至少等于少了一条左膀。 失去了左膀的公孙岷,在竞争下一代族长的过程中,将会难上许多,原本是他囊中物的族长之位,随时可能会被他的弟弟或堂弟们取代。 因而在得知大管事被西烈墨派人抓走后,公孙岷求到了公孙与面前。 这件事本就是公孙与授意他去让大管事去做的,如今大管事出了事被抓,怎能不让他老人家出面去求求情? 公孙与面色铁青地带着公孙岷进了宫,想在大管事还未认罪前,请求面见西烈墨,用部分利益换回他,挽回局面,将损失降到最低。 结果被西烈墨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了。 公孙与当场气得跳脚,若不是一旁的公孙岷拦着他,管他现在是在何处,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回去后公孙与大发了一顿脾气,将西烈墨骂了个狗血淋头,“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若不是老夫,他有这么容易登上王位,坐稳这王位?如今翅膀硬了,便想过河拆桥?这王室中人果然薄情寡义,没一个好东西!” 公孙岷的性子像他老爹,也很有些火爆,但他并不是一个蠢的,虽然心里也十分气愤,却心知此时此刻若跟着一起大骂,无异于火上烧油,于事无补不说,反而会让事情更加恶化。 他忍着怒气劝道:“爹,天家无情,历代大王性情都如此,您又不是不清楚,何必为这样的一个人,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现在还是得先想办法将人捞出来,才是当务之急!免得到时候族长之位落到二叔家。” 可西烈墨不见他们,查此案的人,又是连家的人,除了在家里等消息,派人进宫探探口风外,他们又能如何? 公孙与与公孙岷垂头丧气地回了公孙府。 过了两日,宫里传出大管事认罪、即将被斩首的消息,正当公孙岷急得不行的时候,西烈墨派人来召公孙与进宫。 西烈墨只说召见公孙与,公孙岷自是不能跟着去,他深知自家老家的脾气,好好劝慰公孙与一番,以大局为重,莫要被大王有意激怒。 公孙与满含怒气地进了宫。 那大管事虽重要,但若说重要到让公孙与为他一条命,不顾一切放下颜面求情,那还真是痴人说梦了。 大管事的事,对公孙与来说,不是人命的问题,而是面子的问题。 世代为他公孙家鞠躬尽瘁的大管事一家,如今出了事,他公孙一族身为西羌第一族,他公孙与身为当今大王的亲外祖,居然不能保全他的性命? 这说出去,公孙一族还有他公孙与的脸面往哪搁?又如何能让跟随他们的人,继续死心踏地地跟随他们? 公孙与只是性子暴躁,能带领公孙一族成为西羌第一族,在他急躁的外表下,智谋手段眼界自是不一般。 “大王!”公孙与恭敬地跪在了地上,低垂的身子表示了他的示弱,“马戏班子和玉工厂是我家仆人一时眼浅,酒醉之下与那些坊间痞子说了些胡话,并不是有意刁难,还请大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从轻发落!老夫愿意十倍赔偿那些商人的损失!” “酒醉说胡话就可以唆使那些人在马身上搞鬼、去毁了玉工厂?若这次从轻发落的话,下次有人酒醉说出对本王不满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来刺杀本王而无需负责?”西烈墨淡淡嘲讽道。 “大王严重了,老夫惶恐!”公孙与的身子趴得更低,“人谁无过?大王宅心仁厚,求大王给我家仆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回去后,老夫定会好好约束下人,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公孙族长,本王今日召你进宫,可不是想与你谈论,公孙家大管事是否从轻发落的事,”西烈墨面上神情淡淡,语气却不容置疑,“公孙家大管事唆使坊间无赖,破坏马戏表演班子,毁坏玉工厂,因未出人命,本来罪不致斩首。 然而马戏表演班子的观看对象,均是朝中大臣的子孙,西羌下一代之栋梁,倘若计谋得逞,对西羌的未来将是致命地打击! 且马戏表演班子以及玉工厂,均是王后一手促成,代表我西羌王室对民间经济的支持,公孙家大管事此举,无异于挑战我王室在民间的威信,视我王室于无物! 如此严重的后果,定要严惩以儆效尤!因而三日后斩首之事已是定论,无需再议!” 在马戏表演班子里的马身上动手,确实是失策,但公孙与的本意只是想让马暂时失去控制,吓唬吓唬那些胆小又惜命的少爷小姐们,让他们以后对马戏失去兴趣,让马戏班子无法在西羌继续下去。 但下手的人显然经验不太足,药量过重,导致让那些少爷小姐们,亲眼看到了被下了药的马的疯狂举动,成了坚决要严惩凶手的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此事倘若西烈墨不站在公孙家这边,即使公孙与让朝臣重新在早朝上提出议异,其结果定不会有所改变。 那些当日自家子侄受到生命威胁的大臣,定会要求斩首杀鸡骇猴!也因为此事,于对公孙家都颇有微言! 西烈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让公孙与明白了此事绝对转弯的余地。 既然西烈墨召他进宫,并不是为了谈论此事,看来是想用此事来向公孙家施压了。 公孙与心里想清楚后,自然不愿顺着西烈墨的意,“大王!老夫明白了,大王如此处置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老夫实在不应该向大王求情让大王您为难!老夫心里有愧,就不打扰大王处理朝政了。老夫告退!” 公孙与行了跪拜礼后,欲起身离开御书房。 西烈墨没有让他的计谋得逞,在他行礼的瞬间,似笑非笑道:“公孙族长莫急,本王刚刚说了,今日让公孙族长进宫,是为了其他的事。” 西烈墨已说得如此明白,公孙与无法再推托,只得硬着头皮接道:“敢问大王所为何事?” “虽然公孙家大管事一人,独自承担了所有的罪行,但这其中还有很多的漏洞。”西烈墨嘴角微勾,弧度优美得很,落入公孙与的眼里,却是可恨之极,“比如组织这么多人一起犯事,明显是经过筹谋,只他一人,如何能成事,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帮手!” “大王!您这是什么意思?”公孙与的情绪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提高音量问道。 西烈墨微笑道:“各大臣均认为此事应该再继续查下去,本王也有此意,但公孙家始终是本王的外家,若再查下去,也不知会查出什么事,牵扯多少人,到时候公孙家无颜面,本王也跟着无颜面!” 公孙与气得面皮直抖动,这是明摆着要胁他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王所言老夫不是太懂,还请大王明示!” “公孙家在北部的那十万亩良田,本王愿意用马匹与宝石与公孙家交换。”西烈墨轻描淡写道,好似现在在交换的只是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公孙与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君臣之别,伸手指着西烈墨,气得直颤抖,“你…你…” 好你个西烈墨!居然狮子大开口! 要知西羌土地一向产粮少,公孙家在北部的那十万亩良田,却是全西羌最好的土地,是一般土地产量的二三倍以上。 公孙家拥有的土地所生长出的粮食,至少占了全西羌的三成以上,而那十万亩良田所出产的粮食,又占了公孙家出产粮食的三成以上! 如今因为一个大管事,居然想要吞掉他公孙家十万亩良田?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 “大王!老夫,不同意!”公孙与一阵急促喘息后,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西烈墨似乎早已预料到公孙与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身子往后一靠,不急不缓,“公孙族长,您可要先考虑清楚!此事一旦深查下去,到底会出现什么局面,本王也难以预料!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下一任族长之位到底会落到谁的头上,恐怕将不是公孙族长您一人可以控制的了!” 公孙岷失了一直视为左膀的大管事,他公孙与可以将他身边有用的人派过去,即使不能完全代替原来的大管事,能顶其一半,也足以让公孙岷顺利接下下一任族长之位。 当然,这个大前提是,在此期间不会再生事端!比如,公孙岷身边的人不会再出事,比如没有外来的力量试图打乱现在的局面! 西烈墨的话里,毫不掩饰他的言外之意:公孙与可以不答应他的要求,但下一任的族长定不会是公孙岷! 公孙岷是公孙与花了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他相信,只要公孙岷顺利接任族长之位,公孙一族的繁荣几十年内是不会有变化的。 然而,如果族长之位旁落,现在那些有心想与公孙岷竞争的人,其心智谋略远不如公孙岷不说,原以为能得到族长之位的公孙岷,在族长之位旁落之后,如何能甘心屈居人下? 到时候,一场内乱将是不可避免,而其下场,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将是公孙家落败的时候了。 原本按公孙与的脾气,此时应该是暴跳如雷的时候,然而这一刻,他却忽然间变得异常冷静。 他心里已完全看清,现在的西烈墨,早已不是当初刚登基时,需要依靠公孙家支持的西烈墨了。 他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而他的第一步,便是完全地摆脱三大家族。 从他执意要与黎国联姻开始,西烈墨就已经做好了与三大家族撕破脸的准备。 呼延家铁与盐的开采权已被收回,元气大伤;如今轮到了他公孙家,近三成的良田被收走,以及下任族长的得力助手被斩,何尝不是大伤元气? 西羌两大家族不过短短时日,已丧失了近三成的势力,接下来,他们哪还有能力与日渐强盛的王室相抗衡? 必须另谋出路了!否则,三大家族迟早成为传说! 公孙与隐藏住眸中情绪,平静道:“老夫知晓了!三日后,请大王派人去接收那十万亩良田!” 西烈墨嘴角露出满意笑容,“公孙族长,那十万亩良田的产粮,本王会抽出三成,专门用来救济灾民!本王在此,替那些百姓谢过公孙族长!” “大王一心为民,老夫身为臣子,自当为大王分忧!”公孙与面上神情平和,“若大王无其他事吩咐,老夫先行告退!” “来人!送公孙族长出宫!” —— 短短半个月,收了呼延家的盐铁开采权,收了公孙家的十万良田,西烈墨的心情十分好。 当然,令他心情更好的是,隐疾痊愈的日子差不多到了。 这晚,他与他的王后躺在床上,他不断用身体暗示他的王后,可以办‘正事’了。 他的王后却一本正经地同他商量着真正的正事:“阿墨哥,听说三月的税收比去年增了一倍近两倍,没几日四月税收的数目就得报上来了,我觉得最少也应该有两倍的增长。 马戏班子、玉工厂又开了数家,黎国已有部分商人开始与之接洽并下了订单,按此势头,西羌的经济很快就会逐渐繁荣起来。不过西羌还有另一个最大的隐患,我觉得咱们应该要开始筹划了。” 西烈墨暗暗磨牙,他觉得以后他有必要跟他的王后另订一条新规矩:在床上的时候,只许谈生王子的正事,其他的正事,一律不许谈! 掌珠对他的沉默有些不解,从他怀里微微扬头,如水的凤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提高音量,“阿墨哥?” “筹划什么?”西烈墨受不住她的小眼神,附和着随意问了一句。 “如何让西羌的土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掌珠美丽双眸发着光,“我想了些日子,觉得咱们可以这样做:在民间招些有经验的农夫,在各地划些土地给他们试验,种得好了有奖,到时候将经验推广开来!” 她仰着染着微微红意,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小脸,对着西烈墨道:“阿墨哥,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西烈墨再也受不住,身体里的欲—望汹涌而至,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阿墨哥,干什么?”掌珠眨眨眼,小嘴儿微张,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西烈墨气息越发湍急,眼底的欲望浓得似墨,带着要将身下女子撕碎的一丝猩红。 他的唇靠近她,吐出的绵密气息,火热又缠人,低沉的声音性感魅惑,“阿姝,是时候该给本王生王子了。” 掌珠这才意识过来,好像,确实差不多到时候了。 这一明白过来,她整个人迅速变得僵硬,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双眸则不停闪避,睫毛颤动,不知该将视线停放在哪儿才好。 火热的气息不断喷到面上,大片绯红从脸上一直延伸到脖子里。 西烈墨看着他的王后局促不安的小样,十分满意,他的王后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了。 他低下头,轻轻含住那微张着的红唇,以从未有的温柔轻怜蜜爱,吸吮纠缠。 掌珠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双眸紧闭,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因为紧张迟迟进入不了状态,身上的男子却很快就疯狂了。 当衣衫下美景骤现的刹那,原本的温柔立马消失,唇上力道逐渐加重,像野兽般开始啃咬起来,留下一串串不断向下的绯红色印记。 火热的身子,强壮的手臂,疯狂的唇舌与手,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热情,袭卷向身下的女子。 掌珠被他的热情所蛊惑,慢慢地失去意识,双手很自然地顺从着本能,绕上了身上男子的脖子。 西烈墨努力控制着想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他的王后从小娇生惯养,身上肌肤嫩得似水,以前他稍用点力捏一捏,都会留下印迹。 可是他的理智不过片刻后,便不知被抛到了何处,特别是他在感受到他的王后正在努力,而又顺从地配合他时,身体的兽性不受控制地破笼而出。 控制不住的下场,便是平时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王后,无论如何哀求,也无法让他停下进—攻的脚步。 掌珠痛得眼泪直流,整个人早已从迷情中清醒过来,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可是她的眼泪流得越多,身上的男子越发得劲,他低下身子吻干她的泪,意乱情迷地低声唤道:“阿姝,阿姝,阿姝……” 声音里的迷恋奇异地抚平了她的痛,咬着唇深吸几口气,放松身子,随着他的步伐开始慢慢沉沦…… 夜更深了,太和殿的寝殿内一室春光。 守在外面的宫嬷嬷终于满意地放下了心。 早在里面的响动不同于以往时,宫嬷嬷便支开了一脸绯红的如安和另外两个宫人,自个儿守在了外面。 快十五了,月亮很亮,宫嬷嬷对着皎洁清冷的月光,默默道:皇后娘娘,老奴总算不付您所托。 里面的响动越来越大,宫嬷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甚,看来大王不光好全了,还生猛得很!看来西羌很快就有小王子了! 只是随着月亮慢慢沉下去,宫嬷嬷原来的笑脸变成了担忧,寝殿里她的小公主,不停地哀求,嗓子都快哭哑了,可大王还不消停,这可如何是好? 她焦急走来走去,手伸了无数次,想敲门提醒大王收敛点,可大王才刚刚痊愈,万一这一惊吓之下,又复发了怎么办? 那可是王后一辈子的幸福啊!宫嬷嬷收回手,在心里心痛道:王后,稍微再忍忍,过了这个坎,以后就好了。 然后又忍不住将西烈墨臭骂了一顿:大王,王后初经人事,哪能经得住三番两次的折腾,您就不能心疼心疼王后,快快消停吧! 宫嬷嬷一时喜一时急一时怒,在门外不知叹了多少次气,直到快天亮时,里面才终于消停了。 掌珠早已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当西烈墨终于停下倒向一边时,她连指责他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就这样睡了过去。 汗湿的头发贴着她额头,眼角还挂着泪,身心终于得到全方位纾解的西烈墨,看到她微露在外的肩头大片大片红痕印记,忍不住心生愧疚。 连脖颈处都如此触目惊心,身上其他位置可想而知有多惨烈了。而且一向爱洁净的王后,居然就如此睡了过去,想来实在是累坏了。 西烈墨爬起身,拉开房门,见到的是对他横眉冷对的宫嬷嬷。 他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道:“请嬷嬷打点热水来。” “已经备好了。”宫嬷嬷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怒火,“请大王让让,老奴进去帮王后清洗一下。” 西烈墨站着不动,“不用劳烦嬷嬷了,本王亲自帮王后清洗。” 见他总算还知道心疼人,宫嬷嬷此时心里的怒火小了些,“那老奴就在外面候着,大王若需要帮忙,再唤老奴进去。” 掌珠的身上体无完肤,全身上下都是青红一片,很多地方更是破了皮有渗血的迹象。 西烈墨心疼不已,暗骂自己一声,将掌珠从床上抱起,走到了洗漱间。 被放下水的那一刻,温热的水刺激到了破皮处的伤口,睡梦中的掌珠,闭着眼轻轻呻吟了两声。 西烈墨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细心地帮她清洗。 洗得仔细,该碰不该碰的地方都碰了个遍,水中看不到那些被蹂躏后让人心痛的痕迹,手感却是真真实实的,饱满光滑,细嫩又有弹性。 洗着洗着,西烈墨的火又慢慢上来了。 他几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朝着掌珠的小嘴儿俯了下去。 还没碰到,掌珠就略带痛苦地轻呼了一声,原来他的手碰到了伤口处,刚刚情动之下,力道大了些。 西烈墨清醒过来,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也不敢再帮她洗,快速从桶里抱出,擦干身子,将她抱到了床上。 床上已换上了干净的被褥,西烈墨将自己随意清洗了一下,爬上床,抱着他的王后,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昨晚闹得太夜,掌珠完全累坏了,西烈墨早起去早朝的时候,特意叮嘱宫嬷嬷,今日让王后睡到自然醒。 宫嬷嬷这才又满意了些。 掌珠这一睡,便睡到了午膳时分。 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昨晚被虐待过的身子,让她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门外的宫嬷嬷听到响动,边唤着“王后”边推门走了进来。 全身虽痛但很清爽,身下的被褥明显是换过,掌珠以为这一切都是宫嬷嬷做的,在她进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忍不住红了脸。 “恭喜王后。”宫嬷嬷的老脸笑得像一朵花,“这样一来,王后很快就能生下王子,在西羌站稳脚跟,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就不会为王后担心了。” 掌珠脸更红,羞涩轻声道:“昨晚有劳嬷嬷了。” 宫嬷嬷乐呵呵道:“王后可谢错人了,昨晚老奴只是命人备了热水,其他的事情都是大王亲自做的。” 帮她清洗也是西烈墨亲自动的手?掌珠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想起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心中说不出是羞是怒还是感动。 宫嬷嬷笑着点点头,“晌午已至,王后想必饿坏了!老奴这就命人上膳。” 她堂堂一国之后,居然睡到了中午?掌珠脸上一阵发热,心中懊恼不已,这让她以后如何见人? 转而又咬牙切齿,该死的西烈墨,都是他,若不是他昨晚太过份,今儿个她会睡到这个时候? 掌珠的声音有些怨念,“嬷嬷,您该早些唤本宫起的。” 宫嬷嬷道:“大王特意吩咐老奴,今儿个让王后睡到自然醒,王命不可违!” 那个混蛋,昨晚不放过她不说,今儿个还要让她被人笑话?掌珠不只不感动,反而心里对他更加恼怒了。 “嬷嬷,以后不论什么日子,请您同以往一样,准时唤本宫起!” 宫嬷嬷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快,忙道:“大王这是心疼王后您啊。” 呸!真要是心疼她,昨儿个晚上就不该将她往死里折腾! 掌珠的面沉下来,“嬷嬷,侍候本宫起吧。” 哎哟哎哟,看来昨儿个大王折腾得太厉害,她的小公主打算秋后算帐了!宫嬷嬷心中暗暗点头,做得对,这男人有些事就不能惯! 晚上西烈墨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的王后,一张冷着的小脸儿。 看来是为昨晚的事生气了,西烈墨小心翼翼凑上去,赔着小意,“阿姝,昨儿个我是过份了些。不过阿姝你,也要体谅一下我,咱们成亲这么久了,才来第一遭,多少有些克制不住。” 何况阿姝你又这么的勾人,让他如何把持得住?不过这话西烈墨很聪明地知道,此时是不宜说的。 两人虽已有了肌肤之亲,这么明晃晃地拿出来讨论,掌珠还是放不开。 她面皮本就薄,听了这话心里恼怒,当下只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 “阿姝,”西烈墨又凑近了一些,“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发誓以后,绝不会那样逼着你。” 掌珠被他话里的软意和柔情触动,有些意动,扭过头,如水凤眸里明净一片,轻轻问了一句:“真的?” 肯理他就说明不生气了!西烈墨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 掌珠的气顿时就散了,声音越来越小,“阿墨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昨儿个,真的很难受。” “阿姝,以后定不会让你再难受。”西烈墨一把搂住她,作着承诺。 此时还天真的掌珠没有挣扎,顺从地倚在他怀里。 没过多少日子,西烈墨便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说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之后每当被西烈墨整得痛不欲生时,掌珠便暗自后悔,为何自己当初那么轻易地便信了他的鬼话? 昨晚折腾得太厉害,今日西烈墨顾忌着掌珠的身子,老老实实地搂着她纯睡觉。 只是想归想,这身体总是不受他控制地想作怪。 老实了大半宿,刚刚吃到肉,美人在怀一夜不得安眠的西烈墨,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熟睡中的掌珠被突如其来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西烈墨放大的俊脸,还有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欲—望。 她刚想问他“干什么”,西烈墨已迫不急待地堵住了她的唇。 掌珠呜呜挣扎,身上男子熟练地将她剥个精光,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唇被堵住,身体被制住,掌珠想骂他不守信用,被堵在喉间怎么也开不了声。 西烈墨,你个烂摊子!出尔反尔的小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身上不仅痛,还带着另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掌珠低低啜泣,那哭声像刚出生的小猫儿般,挠得人心里直发颤。 本就控制不住的西烈墨越发疯狂了。 那发出的巨大响动,让门外的宫嬷嬷直皱眉。 才安静了半宿,又开始折腾了!哎哟,她娇嫩的小公主,如何受得住这般的摧残? 天亮的时候,该早朝的西烈墨,终于停止了进攻。 身下被狂风暴雨摧残半宿的掌珠,美丽的凤眼里含着泪,指控他的不守承诺! 西烈墨心虚地别开眼,清咳两声,决定先逃避现实,“阿姝,我该去早朝了。” 滚!滚得越远越好!浑身酸痛不已的掌珠,紧咬牙关,生怕这心里的话,冲口而出。 西烈墨去早朝了,掌珠坚持着起了身。 帮她清洗身子的宫嬷嬷直叹息,嘴里不断埋怨,“这大王,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掌珠恨得牙痒痒,“宫嬷嬷,今儿个,将太和殿关了,谁也不许进来!” “王后!”正帮她清洗的宫嬷嬷吓了一跳,手里的澡巾都掉到桶里了,她慌忙捞起,“这不大好吧?万一大王去了别院…” 在宫嬷嬷看来,西烈墨去别的殿里歇息,宠幸其他的王妃美人们,那是迟早的事情。 但若能在这太和殿里多待些日子,好让王后早些受孕,在西羌立足,那就更好了。 宫嬷嬷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抱怨了。 毕竟相较于这宠幸一事的和谐,早日生下王子,才是更加紧要的事情。 掌珠咬牙道:“他敢?让他去睡御书房!” 宫嬷嬷还想再劝一劝,掌珠的神情已是不许再多言,她只好闭上嘴,继续帮掌珠清洗。 西烈墨早朝后在御书房处理了一会朝政后,便有些坐立不住了,早上离去前,他的王后含着泪的指控双眸,深深印进了他的脑海里。 午膳过后没多久,西烈墨毫无心情,索性笔一放,前往太和殿,打算好好安抚一下他的王后。 哪知走到太和殿门口,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大门,守在门口的宫人道:“大王,王后下令今日太和殿紧闭,谁也不许进去!” 宫人转述王后命令的时候,小腿直打颤,若是对着别人,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大王,万一惹怒了他被拉出去砍了怎么办?这怎能让他不腿软? 西烈墨没想到他的王后真生气了,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了。 回到御书房里,心里越发不得劲,脑子里不停想着,该怎样讨他的王后的欢心,完全无心处理政事。 想来想去,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门一开,大声唤道:“阿从,准备出宫!” 太和殿里,宫嬷嬷对着独自用晚膳的掌珠道:“王后,听说大王下午来过太和殿,被拦在了门外,回去御书房后,不久就出了宫,也不知出宫去干什么。” 她偷瞄一下掌珠神色,见她面色平静,又道:“王后,这男子不同女子,对这床第之间的事,总是要热心许多!做女子的,只能多多配合,若是不配合,惹得他生了厌,很容易就会出去找其他的女子了!” 掌珠听到刚刚那话,手顿了顿,然后继续用膳,神情若有所思。 宫嬷嬷见她意动,继续道:“王后,老奴从黎国带来了几本春宫,对这房中术多有描述,王后有时间可以多多观摩一下。” 掌珠不自在地放下筷子,“嬷嬷,本宫饱了,撤下吧。” 晚上就寝的时候,突然间没了西烈墨的痴缠,原以为会轻松许多的掌珠,竟然生出不适之感,翻来覆去许久也睡不着。 宫嬷嬷说的话总是在她脑海里回想,不是说担心让他生厌的话,而是男子对床第之事热心的话。 别人都以为西烈墨是身有隐疾无法宠幸女子,但她却十分清楚,西烈墨是因为她,而不愿宠幸别的女子。 他都为她忍了如此久,她只是被他宠幸的时候,身体不适而已,是不是应该顺着他些? 可是,一想起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被折腾得半死的掌珠,又恨不得他离她远远的。 她躺在床上幽幽叹口气,左右为难,难以决断。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好似是宫嬷嬷压低声音咦了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正文 掌珠篇、有孕 掌珠以为宫嬷嬷进来查看她是否入睡,忙闭上眼。 有人走近了床边,空气中还有一股好闻的熟悉的味道。 “阿姝。” 是西烈墨! 掌珠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趴在她床边的西烈墨,正举着一样东西,讨好地对着她笑,“阿姝,我去宫外买了豆腐回来给你吃。” “你,你怎么进来的?”太和殿不是锁了吗? “翻墙进来的。”西烈墨答得甚是得意,然后举高手里的豆腐,“这家豆腐店新开的,听说十分有名,阿姝你趁热试试。” 堂堂一国大王,要进王后寝殿还得靠翻墙,有什么好得意的?掌珠又好笑又好气,看着他手中的豆腐,又生出感动,“那你吃过没?是不是真的好吃?比在黎国吃的如何?” 那语气里,竟是一点也没生他气的意思。 西烈墨大喜,顺势躺下,“我试了好几家,才听人说找到这家,试过之后味道果然不错,便连忙打包带了回来,还热乎着呢!” “那我试试。”掌珠打开一看,那豆腐是用小碗装着打包的,还细心地放了根勺子。 掌珠舀了一小勺放到嘴里,味道香甜,虽比不上宫嬷嬷准备的,但别有一番味道。 掌珠又舀了一小勺,递到西烈墨嘴边,“阿墨哥,你陪我吃。” “阿姝,你不生我的气了?”西烈墨张嘴咽下,傻傻道。 掌珠轻轻嗯了一声,又用了一小勺,耳朵发红,温声道:“你以后,小力些。” 侧对着他的面部线条优美柔和,低垂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将那双美丽深情的眼盖住。 西烈墨咧开嘴,凑到她面上亲了一口,“阿姝,以后我定会小心些。” 才不信你!掌珠心里默默道,却不出声,只自己一口,西烈墨一口,共同分享着这一小碗豆腐。 今晚的西烈墨果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早上的时候都是乖乖的。 只是该起来去早朝的时候,西烈墨却紧抱着掌珠,赖着不肯起了,“阿姝,别人做新郎倌都可以休息陪新媳妇,我也要休息陪我的新媳妇。” 呸,什么新媳妇?都成婚快半年了。 但两人才刚成为实质的夫妇,也称得上是新郎倌与新媳妇,掌珠无语道:“阿墨哥,你是一国大王!” “我一国大王,更应该享有特权才是!”西烈墨伸出一条腿制住她,自己不起也不让她起,“阿姝,今儿就让我好好陪你一天如何?” “不行!”掌珠断然拒绝,“阿墨哥,你必须去早朝!” 西烈墨见她不同意,越发死命搂紧她,让她无法动弹。 “阿墨哥,你是想让我成为史记中祸国的王后是不是?”掌珠怒道。 西烈墨不要脸地道:“我这么英明神武,不过一日不早朝而已,根本不会有影响。” 这么厚脸皮的家伙,掌珠实在无语,咬牙道:“阿墨哥,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去早朝?” 西烈墨喜笑颜开,俊朗的面容越发无双,“是不是什么条件,阿姝都答应?” 你这个色胚,不用想都知道你想提什么要求! 掌珠无奈看着他的俊颜,点点头。 “那就今晚……”西烈墨暧昧地一蹭她。 “好!”掌珠咬牙应下,然后眼一瞪,“快起来去早朝!” “是,我的王后!”西烈墨得逞大笑,而后狠狠亲了她一口,从床上一跃而起。 掌珠用力擦着面上他留下的口水,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嘴角却不自觉浮起甜蜜地笑。 —— 四月的税收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玉工厂重启之后,那些已将马戏班子带到凉州表演的商人,也带上了玉成品。 玉的款式设计,大多是掌珠和黎国来的玉雕匠人共同设计的,样式十分符合黎国人的审美。 而西羌各式各样的原玉,却是黎国没有的,因而一在黎国亮相,便十分受欢迎,接了好多份单子。 单子一多,玉工厂要扩招,人手需要得多了,有工作的人多了,手上银子多了,坊间各项买卖也都盘活了。 西烈墨前几日去坊间买豆腐讨掌珠欢心,便深刻体会到坊间的变化。 就像他买回来的豆腐,是新开没多久的食铺里制作的,价格不算便宜,生意却十分好。 他的百姓,面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对王后的感激和敬仰随处都能听到,这让西烈墨觉得骄傲万分! 上次掌珠提议的在民间寻找优秀的农夫一事,西烈墨已安排了人去办。 现如今他的王后的任何提议,他都会揽过来,找人去办,他不想让他的王后劳心劳力,因为他的王后,自然应该只为他劳心劳力才是。 西烈墨一想到这些日子晚上掌珠的配合,就激动不已。 他的王后好似突然开了窍一般,对他千依百顺,任他怎么变着花样来,最多是脸红红地默许。 掌珠越由着他,西烈墨就越想得寸进尺。 特别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时候,总是特别想念他的王后,希望她能在此,让他嘿嘿一番。 心动不如行动,西烈墨开始在心中想着如何让此事得逞的计划。 —— 公孙与、呼延龙与贺兰士三大家族的老祖宗,在这半月来,已是第二次聚在一起了,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上一次是公孙与被夺十万亩良田后的第三日,几人当时只是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很多话并未说穿,只道静待时机。 这一次,几人都明明白白地说开了。 公孙与道:“听说大王的隐疾已经痊愈了。” “老夫也听说了。”呼延龙道:“不过,除了太和殿,大王还是未曾去过任何别的殿。” “是不是说,大王是铁了心,不让三大家族的女子生下王子,决心要彻底摆脱三大家族了?”贺兰士问道。 公孙与轻哼道:“也许大王一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呼延龙道:“说不定大王自曝有隐疾一事,根本就是个幌子!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迷惑咱们。” 贺兰士道:“呼延兄这样说,小弟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若按一般男子的想法,倘若这等事被曝了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想杀了泄密之人,第二件事便是想方设法隐瞒。 但大王完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连老夫特意为他寻的秘药都不动心。”公孙与道:“现如今看来,因为这事曝得太突然,又事关大王尊严的事,咱们当时都太过粗心了。” “哼,谁能想到大王居然为了对付咱们,连这等隐私之事也愿意撒谎?”呼延龙是第一个知道此消息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他当时逼着西烈墨说的假话,因而此事几人想通后,呼延龙自然是最气愤的那一个。 贺兰士道:“那两位老哥,现在咱们怎么办?” “老夫倒是有一想法,不知你二人怎么看。”公孙与道。 “什么想法?”贺兰士问。 公孙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呼延龙与贺兰士面色齐变。 公孙与声音阴沉,“大王夺了呼延家盐铁开采权,夺了我公孙家十万良田,仅此一次,呼延与公孙家便大伤元气,但大王显然并不会就此满足。 若再被他抓住把柄,谁知下一次会被夺走什么?若咱们只是任大王宰割,过不了多久,这西羌还有三大家的存在吗?” 贺兰家虽暂时未被抢走什么,但贺兰士并不会天真地以为,西烈墨不会对他贺兰家出手,只是因为他一向谨慎,未被他抓到把柄而已。 一旦被西烈墨抓到把柄,贺兰士相信,他贺兰家会被西烈墨咬得更狠,也会伤得更重。 毕竟从血缘上来说,贺兰家与西烈墨已经隔得太远了,且贺兰家的实力远不如公孙与呼延家。 贺兰士看向呼延龙,他必须等他先表态。 若呼延龙决定站在公孙与那边,他只能跟随,若呼延龙反对的话,为保险起见,他也会跟着反对。 公孙与亦看着呼延龙,能得到另外两家的支持固然重要,就算不能,他也决定铤而走险,因为此事,他已有了一定的把握。 呼延龙的神情看得出有几分紧张,这毕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大事,但他的声音很冷静,“公孙兄有何妙计?不妨先说出来听听,再下决断。” 贺兰士忙跟着点头,“对,老哥,先将你的妙计说来听听。” 公孙与道:“这件事,还是由制定此计谋的人,亲自将计谋说给两位听更好。” “谁?”呼延龙与贺兰士同时问道。 公孙与站起身,走到房门边,亲手拉开门,外面却是站了一人,略有些眼熟,正背对着他们。 呼延龙和贺兰士大惊,三大家族族长暗中相见之事,除了每一任族长,没有另外的人知道,今日公孙与居然私自带了个外人来?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听了多少,以及知道了多少关于三大家私下相见商议的事! 公孙与朝着他一拱手,“凌王爷,请进!” 呼延龙与贺兰士又是一惊,只见门外的男子缓缓转过身,与当今大王西烈墨略有两分相似的容颜,正是凌王爷西凌云。 呼延龙因为呼延云汐之死,曾与西凌云对薄公堂,被他以王室身份威压过,心里对他着实不喜,当下对着公孙与冷冷道:“公孙兄,你我三人相见之事,从无外人知晓,公孙兄今日不提前与我二人打声招呼,私自带外人前来,是何用意?” 公孙与还未作答,西凌云抢先一步,对着呼延龙行了个大礼,“呼延族长,先前之事是本王多有得罪,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还请呼延族长不要放在心上!” 西凌云的态度十分诚恳,呼延龙若再在言语上过多刁难,倒显得他气量狭小了。 当下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不再出声。 “凌王爷,请将您的计谋与两位族长说一说。”公孙与开口打着圆场。 西凌云拱手道:“呼延族长,贺兰族长,本王的计策是这样的:如今大王隐疾已痊愈,相信过不了多久,王后便会有孕。 王后是黎国的长公主,黎国皇帝陛下、皇后娘娘,以及现在的大皇子未来的皇帝陛下,均对她宠爱有加,从王后嫁来西羌所带之嫁妆,便知这宠爱比传言更甚! 因此,倘若王后在怀孕至生产初期的过程中,腹中王子与王后发生点什么变故,黎国皇帝陛下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派兵压境之际,咱们便可以利用朝中及民间声音,逼迫大王退位,并将其交与黎国制裁! 到时候若各位愿意扶持本王登基,本王承诺:今日大王收回的一切,本王将无条件奉还,并保证以后王室的前五个王子,定会出自三大家!” 原来真是想着谋逆,而且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这二人想必已经合谋了许久!呼延龙双眼微眯,眼睛在西凌云与公孙与身上扫来扫去,计算着得与失。 西凌云是公孙与的孙女婿,若西凌云登基,现在的凌王妃定是以后的王后,若凌王妃生下了王子,自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代大王人选,那他呼延家有何好处? 不过,凌王妃与西凌云成婚已七载,只有两个郡主,是不是说明,现在的凌王妃其实并无生下王子的可能性? 那这样一来,他呼延家也是有机会的。 呼延龙还在计算间,西凌云又道:“倘若两位族长对现任大王有所不满,相信本王会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本王现在并无世子。” 西凌云曾经因为府中姬妾众多,却无人为他生下世子而烦恼过,不这现在,这点却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 倘若西烈墨下台后,只有他登上王位,才能保证下一代的大王也是出自三大家。 而且那时候,三大家都还有机会! 呼延龙想到此之后,知道确实按现在的计划发展下去,对呼延家族的未来最有利,表了态,“还请凌王爷遵守您今日的承诺。” 西凌云大喜,“谢呼延族长支持!若有朝一日本王登基后,有违今日之誓言,必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古人对毒誓看得非常重,呼延龙也不例外,西凌云毒誓一出,呼延龙立马放下戒心,站到了他那边。 现在只剩下贺兰士了。 贺兰士早就隐约知道西凌云的筹谋,而他的孙女贺兰倾城亦有参与其中。 他对西凌云一贯的态度是,能成,他便站在他那边支持他,不能成,他只能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 贺兰士以为西凌云与贺兰倾城,只是战略上的同盟,为了权力与野心而走到了一起,却不知两人早已相交甚深了。 公孙与呼延家都已经表了态,看来成事的机会大大增加,贺兰士不得不表态了,“我贺兰家族愿支持凌王爷。” “谢贺兰族长!”西凌云同样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四人同盟,便在公孙与的牵线中,达成了一致。 要说公孙与明明一向对西凌云不屑一顾,为何会突然改变了态度,在此事上鼎立相助? 对西烈墨的失望,绝对是他态度转变的最大原因,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西凌云私下承诺,未来的大王子定会出自公孙家! 若是现在的凌王妃生不出,可以再选一位公孙家的小姐送进宫,让她生下大王子。 这一点,对现在的公孙与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并不是相信下一代大王是他公孙与的曾外孙,就能对公孙家有多大的好处,而是这样一来,公孙家便有时间筹谋,如何将下代大王掌在手中,为公孙家谋取更多利益,而绝不会重蹈西烈墨的覆辙! —— 西烈墨并未因为先前的两次交锋大胜,而对三大家族放松警惕,相反,他认为三大家若此时有动静才是正常,若没有,反而太过异常了。 他命连绝和阿从将宫里宫外的警戒暗中加强了一倍,并将略有可疑的人,摒除在护卫队之外,确保现在护卫队的每一个人,都是听从他西烈墨指挥、毫无二心的人。 太和殿的一切饮食,亦吩咐宫嬷嬷更加小心谨慎,马戏班子及玉工厂,则让连大将军不定期派人出去巡视。 所有一切都安排得很是妥当,饱暖思淫欲,暂时没了什么烦心事的西烈墨,每日处理完朝政后,便想着如何调戏他的王后。 比如,想个法子骗她来御书房。 这一日,掌珠正在听如月绘声绘色地讲述,民间选优秀农夫的事情,有个宫人前来拜见。 掌珠见过他一次,是西烈墨御书房外的一名宫人。 “王后,”宫人道:“大王今日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时,与几位大臣起了点争执,心中郁闷,至今都还未用午膳,奴才无用,屡劝不得,请王后去劝劝大王,龙体重要啊!” 掌珠信以为真,立马让宫嬷嬷准备了几个小菜,亲自端到了御书房。 西烈墨是真没用膳,一直饿到了现在。 他怕万一他用了膳,被掌珠察觉,就不好将她骗来此处了。 掌珠进来的时候,西烈墨装出勉强扯出笑容的样子,“阿姝,你来了。” “阿墨哥,为何要拿自己的身子折腾?”掌珠脸微板,心疼地责备。 西烈墨立马傻笑:“阿姝,以后定不会如此了。” 御书房里除了西烈墨的御座外,一般来说,来几位大臣,就会备上几张椅子,不过今日西烈墨让人撤了,其居心一望便知。 “阿姝,陪我一起用膳。”西烈墨扯着掌珠的手不让她走。 掌珠左右看一下,为难道:“阿墨哥,我让人先搬张椅子进来。” “不用了。”西烈墨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样坐就成了。” 掌珠自是不愿,西烈墨双手搂住她腰,不让她动,然后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阿姝,我饿了,你喂我!” 说完便张大嘴,等着掌珠往他嘴里喂食。 掌珠横他一眼,终是敌不过,拿起筷子,夹起菜放到了他嘴里。 “阿姝夹的菜就是好吃。”西烈墨边吃边赞,双眼都笑成了一条缝。 “阿墨哥,您可是本宫喂食的第一人。”掌珠垂下眼,淡淡道:“以往本宫只喂过猫,喂过鱼,从未喂过人。” 西烈墨顿时噎住,他的王后看来有几分不情愿,故意在膈应他呢! 他手下一用力,笑得满不在乎,“那也是本王的荣幸!” 罢了,掌珠无力叹口气,这人脸皮厚过城墙,她完全不是对手,自愿认输。 西烈墨越发得意,故意嚼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趁掌珠夹菜的瞬间,用手蹭蹭她的胸,然后笑得像偷着鸡的狐狸,对掌珠的白眼视而不见,该干嘛还是干嘛。 六月中的天气,正中午已经十分热了,虽然西烈墨的御书房非常凉爽,将西烈墨喂饱后的掌珠,还是累得后背都湿了,粘粘的,很不舒服。 她站起身,想回太和殿换身衣衫,“阿墨哥,你继续忙,我先回去了。” 西烈墨拉着她的手,先对着外面道:“来人,将膳食撤下。” 然后转向掌珠,“阿姝,刚吃饱,没心情处理政务,先陪我说说话。” 宫人进来了,当着宫人的面拉拉扯扯不好看,掌珠只好略略靠近他,让宫人看不到他们此时牵着的手。 待宫人一走,掌珠便想甩开西烈墨的手,“阿墨哥,我衣衫后背有些湿了,穿着不舒服,我先回去换身衣衫。” 西烈墨一听,正中下怀,乐呵呵,“衣衫湿了?脱掉便是了,何必回去那么麻烦?” 边说边去扯掌珠的衣衫,掌珠吓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阿墨哥,你干什么?” “不是说不舒服吗?那就脱掉好了!”西烈墨装无辜。 “阿墨哥!”掌珠咬牙怒喊道。 西烈墨的手却不停,眼看外衫就要被脱下,露出里面粉色的肚兜。 掌珠开始还以为他同她闹着玩,如今见他好似要来真的,慌道:“阿墨哥,住手!” 可恶的男子不但不松手,反而用力一扯,将她的外衫除掉,然后将她压在了龙案上,用身体炙热告诉她,他现在想干什么。 “你,你快停下!”掌珠这下真慌了,这是御书房,又不是太和殿,怎能做这等事? 眼看就要愿以偿,此时的西烈墨怎肯停下?他张嘴咬上掌珠雪白的脖子,留下一个个绯色印记,大手也开始毫不客气地动作起来。 掌珠不断挣扎,小声哀求:“阿墨哥,别在这好不好?回,回太和殿,你想怎样都成!” 最不愿掌珠用哀求的声音求他的西烈墨,此时却觉得这哀求声越发让他疯狂,只想不顾一切地攫取、掠夺。 “阿姝,咱们,就在这试一次,好不好?嗯?一次就好!”西烈墨边喘气,边回应掌珠。 明明是在请求,手下动作却一点未落下,越来越过份。 掌珠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染上粉色,她又羞又恼,张嘴想咬他,却被他避开,反而越发大力地纠缠。 肢体的纠缠中,呼吸渐渐重了,掌珠的挣扎越来越无力,身子越来越软,脑海渐渐空白。 从龙案到龙椅,说好只来一次的男子,真的只来了一次,是每个姿势来一次。 完事后的掌珠,躺在西烈墨的怀里,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西烈墨满足地亲吻她,磁性的嗓音在事后愈发性感,“阿姝,刚刚快乐不?我感觉到你刚刚也很快乐,比以前都要快乐。” 掌珠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若她还有力气,她发誓,她不咬死身后的男人,她就不是掌珠公主! 得不到回应的西烈墨毫不在意,“阿姝,看来你也很喜欢这种刺激,要不以后咱们多找些地方试试?” 色胚!你还想干什么?掌珠欲哭无泪,却累得根本无力反驳他。 “阿姝,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西烈墨想到日后的刺激生活,心情一兴奋,身体也跟着兴奋了,他凑近掌珠耳边,轻声蛊惑,“阿姝,刚刚有个姿势你挺喜欢的,咱们再来一次吧。” 什么?掌珠正聚集着全身的力气想要拒绝,却被欲火中烧的男子,一把抱起压在了龙案上。 她连呜呜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地就被吃干抹净了。 累得昏睡过去的掌珠,在睡过去的那一刻,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以后西烈墨叫她去哪,除了太和殿,她坚决哪里也不去!特别是,御—书—房! —— 西烈墨如鱼得水的日子并没有过太长时间,因为六月底的时候,宫嬷嬷发现掌珠的月事迟了好几天了。 其实掌珠的月事一向有些不太稳定,她本人倒没在意,不过宫嬷嬷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态,暗暗将此事告诉了西烈墨。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大王,王后可能怀孕了,您可要悠着点! 就算有了,月份太小,怕御医把错脉,便暂时没请。 西烈墨听到后又喜又忧。 喜的当然是,他的王位继承人就快出世了,那是他与掌珠的孩子! 忧的自然是,他不是得很长时间不能碰他的王后? 没有了西烈墨的痴缠,掌珠乐得轻松,不过不知为何她越来越嗜睡了。 宫嬷嬷瞧在眼里,喜在心里,瞧王后的症状,看来是真的有了。 七月中,宫嬷嬷请御医进了太和殿。 刘御医把完脉后,笑眯眯道:“恭喜大王,恭喜王后,是喜脉!” 真的怀上了?西烈墨和掌珠仍有些不敢置信。 宫嬷嬷乐呵呵地送走了刘御医。 转身回了太和殿,对着傻楞中的准爹准娘下起了命令,“大王,王后如今有孕在身,需要好好休息,以后晚上请您另寻他处安歇。 王后,您现在的这些衣衫都得换掉了,还有饮食作息上,得听嬷嬷的话,严格按照要求来,嬷嬷包管您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王子!” 换衣衫,饮食调整什么的,西烈墨都没有异议,但要他离开他的王后另寻安歇处,没门! 宫嬷嬷苦口婆心,“大王,您正值壮年,万一哪天忍不住了,无意间伤了小王子怎么办?万一您的龙腿在睡梦中,不小心踢到王后的肚子,伤了小王子怎么办?大王,老奴是为您好,为王后好,为未来的小王子好啊!” 掌珠越听越心惊,以西烈墨的黏糊劲,还真是有可能会如此! 她美丽的凤眼含着水气看向西烈墨,希望他能按宫嬷嬷的要求做。 西烈墨心中不忍,只是要让他离开他的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那本王…打地铺,打地铺总可以吧。” 打地铺?掌珠和宫嬷嬷对望一眼,让一国大王打地铺? 掌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嬷嬷,就在这边上置多一张小榻吧。大王,您看如何?” 睡榻总比打地铺强点,西烈墨忙点头。 宫嬷嬷无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她再阻拦,只怕大王真会恼羞成怒了。 哎,真是的,先前担心王后不受宠操心,如今这大王对王后痴缠成这样,也是让人操碎了心! —— 王后怀孕是大事,西羌也没什么没到三个月不能往外说的说法,而且自王后嫁过来,或者说西烈墨登基后,小王子何时出世,便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百姓高兴,群臣高兴,西凌云与公孙与等人也高兴。 因为王后一怀孕,代表他们的计划很快就可以实施了。 王宫里各妃嫔却表现不一,连芷若自然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待王子出世后,她很快就能与连绝在一起了。 贺兰倾城自从呼延云汐去世后,整个人还是一直处于疑神疑鬼中,已有些精神失常的征兆,对掌珠怀孕的事情左耳听右耳出。 呼延云婷继续享受着与西凌云偷情的快乐,吃得好睡得好,人都胖了小半圈,对掌珠怀孕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公孙敏伤心之余,又满含着期盼。 表哥的隐疾好了,王后有孕了,她替他高兴,又替自己伤心。 而后想到这样一来,王后便无法侍寝,表哥定会开始宠幸其他的人了吧,那她作为他的大王妃,理所当然应该会得到他的宠爱才是,于是心里头又有了期盼。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月,西烈墨那边的作息,仍然一点都没有变化。 每日早朝,去御书房办公,回太和殿。 太和殿,好似是他的家一般,里面有他的王后,他的孩子,每日里,他必须回去那里。 公孙敏想到这,就觉得心里隐隐刺痛,如果太和殿是他的家,那她这飞扬殿是什么?她算什么? 一旁的白衣看着失魂落魄的公孙敏,心里忍不住叹息。 她宁可自家王妃像以前一样,一生气就拿这殿里的物件折腾,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心灰意冷。 “白衣,”公孙敏口里唤着白衣,却好似在同自己说话般,喃喃自语道:“表哥的心里根本没有我,你说本宫是不是该放弃了?” “大王妃。”白衣忍不住轻声心酸地唤了她一声,若是以往,或许她会委婉劝她放弃,可现在毫无生机的公孙敏,却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她放弃的话。 公孙敏也没想听她的答复,就算白衣答了,她也未必听得到,因为她整个人正陷在以往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从小对她宠爱有加的表哥,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从十二岁起,就想着要嫁给她的表哥,成为他的新娘,为他生儿育女。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 她不甘心,若就这么放弃,她实在不甘心啊! 公孙敏的眼里燃起战斗的光芒。 无论如何,她也要试最后一次才行! —— 掌珠房里的榻每天早上收起,晚上搬进来,榻很小,是掌珠平时午休时用的,西烈墨这样一个大爷们,躺在上面,越发显得那榻娇小。 第一晚当西烈墨躺上那榻的时候,掌珠忍不住笑了,然后装出心疼的表情,“你受累了。” 西烈墨撇撇嘴,企图引起他的王后的关注,“知道我受累了,不如让我去床上躺着如何?我保证一动不动。” “阿墨哥!”掌珠装出吃惊的表情,“我是说那榻受累了!你看你这么个大个子,往上一躺,那榻都没影了。” 西烈墨讨了个没趣,含怨瞪她一眼。 掌珠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一个人躺在床上欢畅不已。 行!暂且让你得意,等王子出了世,再来收拾你!西烈墨暗中磨牙。 不过西烈墨也就睡了两个半晚上而已,当他第三晚无数次翻身从塌上掉下来的时候,他的王后终于心疼了。 掌珠对他的苦肉计心知肚明,榻虽不高,可一次两次从上面掉下去,还是会摔痛的。 她朝着西烈墨一招手,“阿墨哥,上来睡吧。” 西烈墨嘴角挂着得逞的笑,飞快从榻上跳起,爬上了床,将掌珠搂在怀中。 掌珠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背后已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上床是可以,不过得约法三章!“阿墨哥,以后在床上不可以乱动,不可以动手动脚,而且早上必须在宫嬷嬷喊起前回到榻上!” “是,我的王后!”先上了床,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正文 掌珠篇、尾声(上) 公孙敏下定决心要再试一次后,某一日,在御书房外面拦住了正欲回太和殿的西烈墨。 她原本想进去御书房里面。 在她还小的时候,先王曾抱她进去过,先王后曾带她进去过,她的表哥西烈墨也带她在里面玩耍过。 但现在,她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小时候她当成公孙府书房的御书房,成了她现在永不可逾越的界线,就像她与她的表哥一样,再也回不到当初。 公孙敏恍惚地站在御书房外面,盯着那扇紧闭的厚重而庄严的大门,恍若隔世。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被拉开,西烈墨高大挺拔的身形,从里面走出来,俊美无双的面容在暗中散发着慑人的光采,宛如神邸。 他看到她,两道斜入鬓角的浓眉微微一蹙,几分不耐从微抿的嘴角现出,一闪而过。 公孙敏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一滞,苦涩从胸口处蔓延,为何她以前从未曾发现呢? “表妹,专门来此等着表哥,可有急事?” 他的声音还是她记忆中最美妙的声音,她曾经深深沉迷,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用他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诉说最动听的情话。 可是,很冷,没有一丝温度,在这样炎热的没有一丝风的晚上,周遭的空气因着他的声音都冷了几分。 “表哥,”公孙敏能感受到自己喉间的干涸,她艰难润润嗓子,“表哥许久未曾去表妹处了,趁着今儿个凑巧,去坐坐可好?” 西烈墨的双眉蹙得更紧,“表妹,表哥许了王后今儿去陪她一起用晚膳,不好失约。表妹先回去,表哥下次有机会再去。” “表哥,你是不是决定以后都不来表妹殿里了?”公孙敏痴痴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点细微变化。 也许是她的神情太过专注,微暗天色中能看到那双带着迷恋的眸里,如水般纯净,本想像往常般敷衍两句的西烈墨,忽然间不愿意再对她许下一些模棱两可的诺言了。 公孙敏同贺兰倾城、呼延云汐,还有呼延云婷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她进宫就是纯粹的。 或许当初公孙与送她进宫,一是为了了确公孙敏的心愿,二是为了公孙家的利益着想。 但公孙敏是纯粹的,她对她的表哥的感情是纯粹的,西烈墨虽未曾对她生过别的心思,对这一点从来没有怀疑过。 在这一刻,久违的怜惜从他心底升起。公孙敏,曾经是他当成亲妹妹般的表妹啊! 她对他从未变,变的人是他,就算他不愿回应她的情,她还是他的表妹啊! “小敏,回去吧。”他换上了自她入宫后,再未曾用过的称呼。 久违的温柔,让公孙敏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一切已无需多言。 西烈墨越过她,向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坚定。 宫灯已经点起,晕黄的光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跳跃,是她永远也无法抓住的美好幻像。 公孙敏静静看了一会,直到那影子完全消失,才慢慢转身向她自己的寝殿走去。 面上神情似释然,似不甘,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到底包含了怎样的情绪,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个多月,掌珠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肚子里的小王子开始会动了。 作为这世上最尊贵的王子,他显然有着傲视一切的本钱。 所以想动的时候才动,不想动的时候几天也没有动静,就算掌珠和西烈墨抚着肚子不停与他说话,还是没有反应。 掌珠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在肚子里时是不是也如此,对此没什么感觉。 宫嬷嬷倒是私底下会嘀咕两句:这小王子出世后,估计是个难伺候的主。 宫中与朝廷表面上风平浪静,没什么动静,坊间倒是火热异常。 马戏班子和玉工厂已经逐步扩散到西羌各个角落,而与之交易的不仅有黎国,弥星、苍月、武夷等国,都与之有了生意往来。 当然这里面,占了最大头的还是黎国。 马戏班子和玉工厂出品的玉器,已经去到了黎国京城,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晓这一切是掌珠的想法时,思念之余,又骄傲不已,不愧是他黎国的掌珠公主啊! 那些选出来的优秀农夫,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他们用自己的经验分辩出,哪些土地适合种粮,哪些土地适合送红薯地瓜之类可充当粮食的作物,以及如何让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 此时已到十月初,除了小麦,田里已不适合种其他的作物,具体的成效,要到明年三月全国推广的时候才能看到。 但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他们相信他们的大王与王后定会让这一切都成真! 有了银子,又即将有粮,西羌坊间前所未有地繁荣。 人人都感念着大王与王后的恩德,祈求上天让王后顺利地生下小王子。 平静的表象下波涛诡谲,三大家族与西凌云的魔爪暗中伸到了宫中。 仅管西烈墨一再加强戒备,终究还是防不胜防。 这一日,宫嬷嬷照例去御膳房检查膳食的时候,突然有个宫女不小心撞上了她。 “对不住!嬷嬷,奴婢一时走神,不小心撞到了嬷嬷,请嬷嬷开恩!”那宫女忙不迭道歉。 宫嬷嬷定睛一看,却是个熟人,公孙敏身边的白衣。 宫嬷嬷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对她的印象不错,能劝住偶尔拎不清的公孙敏,肯定是个伶俐的丫头。 白衣慌忙行礼,眼看就要跪到地上,宫嬷嬷伸手扶住了她。 衣袖交错下,手心中被放上了一物。 宫嬷嬷不动声色地将她扶起,“老身没事,以后小心些,莫冲撞到了其他人!” “是!嬷嬷,多谢嬷嬷不怪之恩。”白衣顺势起身,感激道。 “你是来替大王妃取膳食的吧?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是,嬷嬷。” 白衣走后,宫嬷嬷并没有立马离去,而是像往常一样,在专门为掌珠准备的小厨里,将所有菜式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所有事情完成后,宫嬷嬷才往太和殿方向走去。 刚入太和殿,宫嬷嬷的步伐明显快了,她快速回到自己屋子,将白衣塞给她的纸条,拿出来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面色大变。 宫嬷嬷起身推开门,对着外面的宫人沉声吩咐:“去请刘御医,就说王后身子有些不舒服。” 王后身子不舒服?这可天大的事!宫人一听,慌忙往殿外跑去。 宫嬷嬷拿着纸条来到掌珠寝殿内,掌珠和西烈墨正在用晚膳,如安在一旁侍候着。 “嬷嬷,可是有事?”宫嬷嬷一般不会在他们用膳的时候出现,一出现肯定是有事,掌珠放下筷子问道。 宫嬷嬷低垂着头,“王后,您先用完膳。” 事情不只是很重要,而且是很严重,但在未发生前,还是肚子里的小王子比较重要。 王后自怀孕以来,直到上个月胃口才好了些。 “也差不多了,今儿个没什么胃口。” 西烈墨是男子,用膳速度比较快,很快就用好了膳,只是陪着掌珠而已,闻言便道:“先撤下吧,晚上饿了再单独备些。” “是!”如安应道。 如安带着人将膳食撤下后,掌珠躺到小榻上,对着宫嬷嬷道:“嬷嬷,有事不妨直言!” “大王,王后,请稍待片刻,老奴还唤了一人前来。”宫嬷嬷的表情异常严肃。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了!掌珠点点头,不再出声。 不一会,门外传来如安的声音,“王后,刘御医求见。” “进来吧。” “微臣见过大王,见过王后。”因是私底下,刘御医简单行了礼,并向一旁的宫嬷嬷拱手示意,“听闻王后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具体说说哪里不舒服?” 掌珠诧异看向宫嬷嬷,宫嬷嬷道:“王后,老奴用这个借口将刘御医唤来,是有一事需要刘御医求证!” 她从袖中掏出那张小纸条,双手捧住递给掌珠:“王后,这是今日一宫女偷偷塞给老奴的,老奴不敢断其真假,但事关王后与小王子,老奴不敢隐瞒,所以找借口唤来刘御医确认。” 掌珠接过一看,心中一惊,面色迅速苍白,然后递给了一旁的西烈墨。 西烈墨则在一瞟之下,面孔剧变,罩上一层阴冷,整个寝殿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愤怒与阴郁之气填满。 宫嬷嬷与刘御医从未见过这样气场全开的西烈墨,一时被震住,不敢言语。 掌珠初看之下后怕的心情此时已平静不少,她覆上西烈墨的手,柔声道:“大王,先让刘御医查实情况。” 西烈墨身上的寒气微收,将手中纸条往刘御医一递。 刘御医举高双手,战战兢兢地接过,凝神看了看那纸条上的字,大惊失色。 宫嬷嬷对着外面的如安高声道:“如安,去将王后的安胎药端过来。” “嬷嬷,奴婢刚刚去瞧过了,还得一会才好。”门外的如安回道。 “不必了,就这样端过来。”宫嬷嬷道:“还有剩下的那一副药材,一起拿过来。” 聪明的如安听到此言,已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立马道:“是,嬷嬷,奴婢马上拿来。” 如安迅速地拿来了未煲好的药,以及未用完的药材,为了以防万一,如安都是亲自去取的。 宫嬷嬷此时来顾不上赞赏如安的聪慧,忙将这两样交给了刘御医,并再次吩咐如安道:“如安,再去打点水来。” “是!”如安也不多问,匆匆领命而去。 刘御医将未煲好的药倒出一点,闻了闻,又尝了尝,表情慢慢沉重。 而后将那副未用的药材,每一样每一样,又闻又尝,很快的,额上开始有细汗渗出。 到最后,汗也顾不得擦,双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微臣疏忽了,请大王王后降罪!” “起来吧。”掌珠温声道:“这下毒的法子实在太过精妙,与刘御医你无关。” “谢王后!”刘御医松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颤颤微微地站起身,“王后,您的身子底子好,怀孕期间又调养得当,这安胎药不喝也没问题。” “继续喝!”西烈墨突然出声,吓了刘御医和宫嬷嬷一跳,“既然对方不惜将这京都所有的安胎药材,都用秘药泡过一次,说明早有预谋,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与其停了药让对方另想计策,防不胜防,不如将计就计,顺着这条线索,找机会揪出那帮人!” “本宫同意大王的意见!”掌珠道:“这药照开,每日里准时端来太和殿,倒了就是。本宫喝不喝,外人无法知晓,暂时还能迷惑住对方。” “这秘药制成的药材,若是用寻常水煲出的药,对孕妇无害;宫中这井里下的药,若单独饮用,也无害处。 可这两样混在一起后,孕妇喝了,身体气血慢慢虚弱,时间一长,在生产的时候极易无力虚脱,发生意外。” 刘御医想来后脊背一阵发凉,“这法子又毒,又恐难以抓到把柄!” 坊间最大的药材商,便是贺兰家族。 只是单凭这一点,无法将贺兰家族定罪,因为那秘药,一般情况下,对人无害。 西烈墨十分清楚这一点,他对着宫嬷嬷冷声道:“想办法将给你传递此消息的宫女,悄悄带过来,本王要亲自问问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是!大王!” —— 半夜的时候,熟睡中的白衣,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她惊慌之下大力挣扎,然后有个女声在她耳边道:“别动,大王要见你!” 白衣安静了下来。那个声音她听过,是王后身边的女护卫阿玉。 她坐起身,穿上衣,默默地跟在阿玉身后,悄悄避开所有守卫的眼光,来到了太和殿的偏房里。 西烈墨正坐在居中,气势骇人,白衣一见他,立马跪下,“见过大王!” “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西烈墨的声音不大,可那声音里的凛冽,让白衣浑身一凉。 “是,大王!”白衣道:“前些日子公孙族长派人接大王妃回府,说是许久未见想念她,大王妃不疑有他,带着奴婢回了府。 准备离去的时候,公孙族长将大王妃叫去了书房。大王妃出来后,神情恍惚,一直到回宫都没说一句话。 晚上快要就寝的时候,突然问了奴婢一句:白衣,你说这世上真有能将人变丑的药吗? 当时奴婢不明白大王妃的意思,正想问她,大王妃却扭过身子不再答理奴婢。 奴婢整晚上因为大王妃这句话睡不着觉,大王妃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清醒,但一旦遇到跟大王相关的事,就会变得有些糊涂。 奴婢担心大王妃会一时糊涂做下错事,第二日一早又问了大王妃,昨儿晚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王妃却道她昨晚什么都没说过,是奴婢听错了。奴婢越想越不对劲,但大王妃矢口否认,奴婢无法,只得暗中留意大王妃动静。 那几日大王妃十分沉默,经常走神,奴婢唤她很多次都听不到。 于是奴婢心里越发担心,晚上也不敢熟睡,总是听着大王妃房里的动静。终于两天后的晚上,瞧见大王妃半夜起来,悄悄去了御厨房,将一样东西倒进了井里。 奴婢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大王妃因爱生恨,在井里下了毒药,忙从井里打出一桶水,找了几只猫儿,让猫儿喝下水。 等了一宿,猫儿一点事都没有,奴婢猜测应该不是致人命的毒药。 但奴婢不放心,大早从御厨房取了早膳给大王妃,特别说明是御膳房今儿一早特意做的,大王妃听了也没什么表情,拿起筷子便开始用膳。 奴婢越发肯定大王妃放在井里的东西无毒,可大王妃为了此事苦恼了几日,又偷偷半夜去,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后来奴婢想起,大王妃曾问过,这世上是不是有将人变丑的药,突然就想到了王后身上。 王后容颜天下无双,大王妃曾说过,若她有王后这般容颜,大王定会宠幸于她。 因而奴婢猜想,这药也许是针对王后下的,可大王妃自己也吃,难道她不担心自己容颜也会变吗? 奴婢想了几天想不明白,直到前天的时候,在御膳房碰到端着安胎药的如安,才猛然想到,王后现在怀有身孕,有些东西她会吃,但大王妃不会,比如安胎药。 如果在药材上做点手脚,在用上做了手脚的水,两相混和之下,说不定真的会产生什么无法预料的效果。 奴婢其实也不敢确定,但想着此事若不是真的,最多虚惊一场,若是真的,可求大王王后看在奴婢提点的功劳上,免了大王妃的罪。 大王妃肯定并不清楚,那两样药对王后的身子会有什么影响,她一定是被哄骗一时糊涂才会下了药。” “为何你会如此肯定,那药会有问题,而不只是让王后变丑的药?”压抑的空间里,威严的男子声音清晰异常。 白衣头垂得更低,“大王,大王妃是一时蒙了心智,不愿去想其中的漏洞,可奴婢心里十分清楚,若这世上真有让人变丑的药,早不用晚不用,为何要在王后怀有六月身孕的时候才用? 若说这药是现在才找到的,完全可以等王后生下王子后再用,那时候王妃需要调养身子,肯定也会喝药,一样有机会。 而非要在这个时候用,说明这其中肯定有其他的诡计,所以奴婢才会将此事想法子告诉宫嬷嬷。” 西烈墨道:“白衣,你跟在大王妃身边日子不算短,大王妃一向将你视为心腹,而刚刚你话里话外,似乎也很为大王妃着想。那本王就有一事不明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背叛大王妃?” 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白衣却从话语中听出了怀疑。 她苦笑一声,“大王,奴婢是大王妃的人,大王妃对奴婢的好,奴婢心里十分清楚,正因为如此,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王妃被人蒙蔽利用! 而且,奴婢惜命,万一此事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被大王查出大王妃有份参与,大王妃会没命,奴婢也会没命。 奴婢自小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在三年前入了连家军中,奴婢希望能活着看到他成婚生子!还请大王明察!”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而后冷冽威严的声音又响起,“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衣道:“其他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了!公孙族长十分疼爱大王妃,很多不好的事,都不会让大王妃参与,也不会让她知晓! 而且大王妃心地善良,除了遇到不如意的事情,脾气有些骄纵暴躁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个很好的主子,再生气也不会拿奴婢们来折磨! 若明白告诉她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大王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所以,其他的事情,奴婢真的不清楚了。” “本王知道了,这段日子好好盯着大王妃,莫再让她行差踏错!” “奴婢遵命!” 下药的事情就这样暂时隐瞒了下来,为了不让外人怀疑,掌珠在外时而装出虚弱的样子,唤御医的次数,比往常多了许多。 消息传出去后,策划此事的西凌云及三大家族心中暗自高兴不已。 西凌云现在为了江山,已经完全将掌珠这个美人舍弃了。 毕竟江山只有一个,美人却有无数。 他再不舍掌珠无双的容颜,也绝不会像西烈墨一样为了美人,而失掉江山。 而他未将掌珠舍弃的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呼延云婷有了身孕。 凌王府总共只有四个郡主,而且这一年多,一直未有姬妾有孕的消息传出。 如今呼延云婷有孕,对于想要成事的西凌云来说,完全是好兆头! 而且关于呼延云婷极易一举夺男的事情,他也听说过,所以他十分肯定,这胎定是男胎! 呼延云婷如今怀孕近四个月,刚开始有孕的时候,她害怕了好久,生怕被宫里人发现,告诉西烈墨,砍了她的头! 等到两个多快三个月的时候,呼延云婷终于忍不住告诉了西凌云。 西凌云一惊之下,大喜,立马偷偷找了大夫把脉,开药替她调理身子,并买了大批的贵重珠钗玉石送给她,表示他对她及肚中孩儿的欣喜。 西凌云的态度让呼延云婷安心不少,特别是他承诺,最迟年后,定会想办法接她出宫。 年后呼延云婷便有五个月身孕,不过天气冷穿多点衣衫,不外出也不会容易被人发现。 有人帮她想好了一切,呼延云婷便安心地在寝殿中养胎,每隔十天半月出去一趟,让西凌云找的大夫帮她诊诊脉,确认腹中孩子的情况。 这一日,又到了约定出宫的日子。 呼延云婷来到西凌云新买的宅子里,西凌云带着大夫正等着她。 一见到她,立马迎上前来,搂着她的腰,小声问她这段日子过得如何?肚中孩子可曾听话等等。 呼延云婷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待遇,两人像真正的夫妇般,围绕着一些日常的琐事展开了谈话。 大夫把完脉后,道一切都挺好,开了些补药后便离去了。 呼延云婷靠在西凌云的怀里,任他抚着自己的肚子,对着肚里的孩子喃喃自语。 不一会后,西凌云有些把持不住了。 呼延云婷自有孕后,身子丰腴了不少,为了让他好摸肚子,前襟扯开,露出穿着大红肚兜的大片肌肤。 她靠在西凌云的怀里,从上俯视,前面美景一览无遗。 西凌云口干舌躁,抚着她肚子的手,慢慢上移。 力道有些重,呼延云婷娇呼一声,喘息道:“王爷,妾身怀着孩子呢!” “没事,大夫说了,三个月后便可以了。”手中的触感是前所未有的柔滑,西凌云控制不住身体里暴涨的欲—望,将呼延云婷轻轻压在了床上,“本王保证会很温柔的。” 呼延云婷自怀孕以来,也许久未曾享过鱼—水之欢,被西凌云这一挑拨诱惑,立马放弃了抵抗。 西凌云因她怀了他的孩子,又十分可能是男丁,心里满意,便有心讨好她,让呼延云婷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享受。 云雨过后,西凌云温柔地帮呼延云婷整好衣衫,并亲了亲她犹带着红晕的小脸,牵着她的手,打算将她送到大门口。 门打开的刹那,与站在门口神情木然面庞削瘦的女子,打了个正面。 那女子赫然是贺兰倾城。 三人一见面,顿时都楞住了。 西凌云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呼延云婷扯到了身后,保护的姿势,让贺兰倾城红了眼。 她一手指着西凌云身后的呼延云婷,质问道:“王爷,为何她会在此?” 西凌云一时头大,不知如何回答,呼延云婷探出头,奇怪道:“三王妃,那为何你会在此?” 贺兰倾城的态度太过明显,呼延云婷再傻,也知道她与西凌云有关系。 但现在西凌云的心在她身上,她自然要维护自己的男人。 贺兰倾城气得发抖,冷笑道:“怪不得王爷这几个月来,总是找理由对妾身避而不见,原来是有了新欢!” 当初西凌云的筹谋,贺兰倾城一清二楚,虽然他现在对她失去了兴趣,但这个同盟,暂时还不能撕破脸。 西凌云拉住贺兰倾城的手,柔声道:“倾城,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妾身想的那样,那是哪样?”贺兰倾城扬着下巴,嘲讽道:“王爷敢说,您跟那个女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西凌云被问得哑口无言,身后的呼延云婷听得火起,好你个西凌云,你什么意思?刚刚才对着我甜言蜜语,转头就对着另一个女人低声下气?任她对自己这般的轻视? 呼延云婷心里气不过,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扶着腰,“唉哟”一声。 现在没有什么,能重要得过呼延云婷肚子里的孩子。 西凌云听到她的呻吟声,连忙放开贺兰倾城的手,转身扶住呼延云婷,面上与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婷儿,肚子没事吧?” “王爷,妾身站得久了,肚子有些痛。”呼延云婷故意娇声道。 一听肚子痛,西凌云忙搂着她,更紧张了,“要不要让大夫回来看看?” 呼延云婷趁势倒在他怀里,冲着贺兰倾城得意一扬脸,声音却更甜,“没事了,王爷,让妾身靠靠就好。” 西凌云犹不放心,“这样不行!万一伤了肚子里的小宝贝可不成,本王立马让人将大夫请回来!” 恩爱甜蜜的一幕,刺得贺兰倾城心口剧痛,她冲上去一把大力拉住呼延云婷的手臂,就要将她扯离西凌云的怀抱,“你个贱女人,给我滚开!” 疯狂之下的贺兰倾城力气十分大,西凌云生怕她不小心伤了呼延云婷肚子里的孩子,急忙反捏住贺兰倾城的手腕,想让她松开呼延云婷。 西凌云这种生怕心上人受伤的袒护举止,让贺兰倾城越发疯狂,她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张嘴咬住西凌云抓住她的手腕。 西凌云一声闷哼,手腕传来刺痛,怒火像潮水般涌上来,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个疯女人! 贺兰倾城咬得很大力,像要撕碎他一般,西凌云不得已,用另一只手掐住贺兰倾城的脖子,企图让她松口。 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贺兰倾城,忽然想起那日西凌云,杀害呼延云汐身边宫女罗珂的情形。 忍不住在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西凌云该不会想杀她吧? 她松开咬住西凌云的口,还有抓住呼延云婷的手,双手用力扯开西凌云捏在她颈部的手掌。 西凌云本就只是想让贺兰倾城松口,手下并未用足力气,一扯之下就放开了。 贺兰倾城倒退两步,用异常惊恐的眼神看了一眼西凌云,然后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一番折腾下,呼延云婷的肚子真的感觉到不适了。 西凌云顾不上理会贺兰倾城,立马扶着她进了屋子,并唤人马上去请大夫。 “王爷,您与三王妃是什么关系?”呼延云婷躺在床上,略含酸意地问道。 西凌云柔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本王现在心中只有婷儿。” 这话呼延云婷是信的,刚刚西凌云护着她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作为女人,总是希望男人能亲口说出承诺才觉得安心。 如今西凌云说了呼延云婷想听的话,她也不再追究他与贺兰倾城的事,反而担忧道:“王爷,三王妃会不会将咱们的事情说出去?若大王知晓了,定不会轻饶咱们!” “没事的,婷儿,这事本王会解决。”西凌云安慰道。 原本他压根没想过贺兰倾城,会将他与呼延云婷这件事说出去,毕竟她贺兰倾城也是他胯下的奴隶,告到了西烈墨面前,她自己也会暴露,讨不到半分好处! 可经呼延云婷一提醒,西凌云想到刚刚贺兰倾城半疯魔的举止,突然间觉得若她发起疯来,告到西烈墨面前,不光将他与呼延云婷的关系说出来,说不定还会将他意图谋反的计划也一并说了! 一个女人若为情发起疯来,那手段有多可怕,意志有多坚决,府中姬妾众多的西凌云心里十分清楚。 “婷儿,你先躺会,本王去看看大夫来了没?”西凌云后背微凉,不等呼延云婷出声,已起身向门走去。 转身的刹那,面上温柔尽散,露出狠毒阴冷的目光。 出到门外,立马唤来护卫首领,阴声道:“立马找到三王妃,将她先关起来,一定不能让她回宫!” “是!” “如果她反抗,”西凌云冷冷道:“杀无赦!” 护卫首领怔了怔,拱手道:“是!” —— 贺兰倾城就这样失踪了,王宫没有,贺兰府没有。 西烈墨及贺兰家族均派了人出去寻找,西凌云的人在暗中寻找,仍然没有半点贺兰倾城的消息。 西凌云想起贺兰倾城近半年来的痴癫,猜想她或许真的突然发了疯,早已死在外面了。 这样更好,免得脏了他的手,还要想办法隐瞒!曾经的恩爱如流水般一去无踪影,西凌云对她不但已没有半点恩情,反而希望她真的就这样死了。 不过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情,他并没有放松对贺兰倾城的追寻。 毕竟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不能出一点的意外。 十二月初,宫中传出消息,王后的身子比起以前来,越发虚弱了。 御医道有些妇人怀了孩子便会如此,让王后躺在床上多多休息,没事不要随便走动,并开了大量的补药。 与此同时,西凌云暗中让人将消息传到了黎国皇宫,并夸大了王后的真实情况。 实际上也不能算是夸大,毕竟王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西羌距离黎国又远,一来一回,他派人告诉黎国皇帝陛下的情形,就是会发生的真实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黎国皇帝听闻掌珠公主在西羌后宫郁郁寡欢,怀有王子却日渐消瘦,已到油灯枯竭的地步,心痛不已之下暴怒。 立马命威远大元帅杜峰集结三十万兵力,出兵西羌,为心爱的掌珠公主讨回公道! 正文 掌珠篇、尾声(下) 西凌云计算着日子,预估在年前的时候,大军就会到达天水边境,向西羌施压。 于是,王后危在旦夕,黎国即将攻打西羌的消息,在民间散开了。 西烈墨知晓后大怒,在早朝上当众指责京都州官治理无方,让百姓胡言乱语,并命其勒令百姓不得随意散播谣言,否则按律处理。 流言越禁越散播得广,越禁越变样,最后甚至有人传出王后已经病逝,但大王为怕激怒黎国皇帝陛下,故意隐瞒消息不报的流言。 不只是坊间,朝堂上的气氛亦开始变得十分微妙。 以往冷静睿智的大王西烈墨,脾气越来越暴躁,稍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便会在早朝上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许多原本该执行的明令,也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一拖再拖,令到许多一心为西羌的大臣,心灰意冷。 而坊间的经济也因为这流言,开始慢慢萎缩,即使是临近春节前,集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人人都担心万一真的打起仗来,黎国军队兵临城下时,他们该怎么办? 听说黎国的投石机比西羌的投石机厉害百倍,一个石块过来,最少可以砸死二三十人,到时候,他们哪有活路? 各种各样的粮食药材价格飞涨,尽管西烈墨一禁再禁,仍是起不了分毫作用,反而让黑市交易空前繁荣。 就在人人都在为这个年不知如何过的时候,他们口中开始暴戾成性的大王,和已经重病或死了的王后,正躲在太和殿暖洋洋的寝殿里,悠闲地说着悄悄话。 “阿姝,再忍些日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出这太和殿了。”西烈墨搂着他即使大着肚子,仍然美丽动人的王后,柔声道。 因为怀孕,掌珠面上的凌厉散去不少,全是即将为人母的温柔。 “阿墨哥,我没事,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身子太笨重,去哪都不放心,还不如待在这太和殿。” 掌珠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握着西烈墨的手,“倒是阿墨哥你,这段日子以来,日日要在早朝上大发脾气,辛苦你了。” “不辛苦,反而十分畅快得很。”西烈墨大笑,“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皇帝愿意做昏君了,为所欲为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阿墨哥!”掌珠横他一眼,“嬷嬷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没出世,但已经能听懂了,你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是想咱们以后的孩子成为那样的帝王吗?” 西烈墨讪笑着赔礼,“是我错了,这做大王,自该将天下的百姓放在心上,励精图治,名垂千古!” 掌珠忍不住笑了,眼波流转处,甚是娇俏动人。 西烈墨想起已好多日子未曾同他的王后活动,心思一动,手悄悄探到不该探的地方,然后凑到他的王后耳边,诱惑道:“阿姝,好久没有…” 怀孕后的身子本就比较敏—感,熟悉她身体的大手一撩拨,掌珠气息有些不稳了,可现在怀孕已有七个月,刘御医说了要小心。 “什么好久,才五天而已!”她深吸两口气,压下胸中升起的念想,按住西烈墨的手,拒绝,“阿墨哥,昨日刘御医说过现在月份大了,有些活动不宜进行。” “那咱们可以试试其他的法子,”西烈墨往她耳朵里不停吹气,吹得她半边身子酥麻,“比如,手…” “不要!”掌珠红着脸断然拒绝,“上次累得我半死!” “这次不会了,阿姝,来嘛,好不好?”西烈墨的语气含着祈求,手却不曾停过。 掌珠的喘—息声越发大,原本按着他的手反被他抓住,逐渐下移。 “啊!”掌珠一声尖叫,终于承受不住,双颊粉红声音娇媚如水,“那就,一次…” —— 外面大雪纷纷,天气越来越冷,坊间百姓的心,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寒凉。 黎国军队的动向,每日每日都在坊间流传,有说已经到了天水,有说有五十万军队,有说带了五千辆投石机。 然后不知从哪天起,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王后会出事,都是因为大王保护不力所致,倘若大王愿意向黎国认罪,任凭黎国皇帝陛下处置,那这场仗肯定不用打了。” “大王任凭黎国皇帝处置?那万一黎国皇帝杀了大王怎么办?” “杀了大王,不是还有各位王爷吗?都是先大王的弟弟,也是正统的王室血脉,再选一个出来继承王位不就可以了?” 一些人念及西烈墨这一年来推行的政策,给坊间带来的好处,沉默了。“大王,是个好大王!” “那是从前,你没看现在的大王在朝堂上的表现,”那人面带不屑,好似他亲眼见过一般,“完全就是个昏君了。” “不,不能吧?” “千真万确!若不是真的,谁敢胡乱造谣?” 沉默的声音渐渐少了。 “那要是大王不愿意向黎国皇帝认罪,那怎么办?” “怎么办?大王自己的错,没理由让咱们这些无辜的百姓们用命来承担!若大王不愿意,咱们就到王宫外面去闹!” “那怎么成?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法不责众!若这整个京都的百姓都去了,难不成大王还杀光整个京都的人不成?就算到时候大王怪罪,也只会惩罚带头的人。” “这…” “别犹豫了,我听说三天后就有人去王宫外示威,到时候咱们当作是看热闹去瞧瞧就成!不是带头人,没事的。” 许多人心动了,“那,到时候去看看吧!” 三日后的早朝时分,西凌云带着三大家族族长公孙与、呼延龙、贺兰士出现在朝堂上,直接跪地请求西烈墨退位。 “大王!黎国即将军临城下,为病重的王后讨回公道,请您为了全西羌的百姓着想,退位吧!” “退位吧,大王!” 不少官员跟着齐齐下跪,高声大呼。 一些深受西烈墨信任的官员,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朝堂中间的众人,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们,“你们,你们…” 就算大王这些日子以来有些昏庸,那也是受王后病情影响所致,怎能因为这一小段时间的不明智,就逼着让大王退位? 几位大臣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被蒙在鼓里的他们,面对这样的巨变,怎还能说出完整的话? 西烈墨坐在正中龙椅上,凌厉的双眸,从西凌云到公孙与,从呼延龙再到贺兰士,还有那些大臣们,一个一个慢慢扫过。 跪在地上的众人,看不到他面上神情的变化,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带来的威压! 他重哼一声,似讥诮,似嘲讽,又带着浓浓的失落,“黎国即将兵临城下?病重的王后?你们从哪得知这些消息?” “大王,这两件事,已经天下皆知,请您不要再隐瞒了!”西凌云依然跪着,此时挺直了脊背,直视西烈墨。 他的面上神情原本应该十分沉痛,然而心中的得意又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因而形成一种十分怪异的表情。 可是当他对上西烈墨深如星海的冷寂双眸时,原本的笃定突然间有了一丝松动。 “本王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王后没事,只是月份大了,不移四处走动,在太和殿养胎。”西烈墨亦直视西凌云,“不过本王好奇的是,为何黎国会有王后病重的消息,六王叔又如何知晓黎国的动向?” 王者毕竟是王者,西烈墨眼神中的王者气息,令西凌云无法对抗,他别开眼,“大王,西羌与黎国已经大面积通商,而商人消息最是灵通,这些消息都是从来往西羌与黎国的商人口中得知的。” “六王叔的意思是说,黎国即将兵临城下与王后病重这两件事,均是从商人口中得知?本王又有些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起,商人说的话,比本王说的话更有威信?” 西凌云的表情有些不耐了,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他重新伏低身子,“口说无凭!那就请大王将王后请出,让所有大臣亲眼见一见,王后的身子是否有恙!” “请大王将王后请出!”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又齐齐高呼。 殿上一时寂静。 “诸位爱卿是想见本宫吗?”清脆又带着威严的女声突然在这大殿中响起,那样特别又美妙的声音,听过一次便难忘怀。 那是他们美丽无双的王后的声音。 所有人不自觉抬头向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精致美丽的眉眼一如记忆中那般耀眼,一身大红色的王后装束,以及华丽的配饰,更衬得他们的王后华丽贵气,母仪天下的气势全然盛开。 凸起的小腹,无损她丝毫的美丽,反而让她增添了一丝母性的温柔,如华美玉石中开出的一朵小花,脆弱又独特,让人永生难忘。 在掌珠走进殿的刹那,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脑海里只剩下她绝代风华的容颜与气度。 连西凌云亦如此。 掌珠嘴角挂着浅笑,坚挺着优美的脖子,高傲得如白天鹅,看着座上向她伸出手的男子,在如安如玉的搀扶下,缓步而行。 踏上王座的瞬间,西烈墨起身接住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掌珠对着他温柔一笑,而后转过头,面上笑容一敛,恢复成骄傲威严的模样,对着底下失魂的众人问道:“各位爱卿急着见本宫,有何事?” 底下跪着的大臣清醒了,他们面面相觑! 不是说王后病重得就快要不行了吗?那上面那个光芒四射的女子是谁? 有不少人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着了别人的计,“恭喜王后身子痊癒!” “本宫从未病过,何来痊癒之说?”声音冷然,掌珠凤目直视刚刚说话的人。 “这…”那人擦擦额头刚刚飚出的冷汗,无言以对。 “大王曾无数次对各位说过,本宫无事,只是需要安静养胎,可众爱卿似乎并不相信大王的话!” “臣知罪!”除了西凌云和三位族长,其余跪地的人,立马告罪。 今日逼宫之事,他们不是带头人,只是受了蛊惑顺势而为,就算将来大王秋后算帐,也无法严惩他们。 一看到势头不对的部分大臣,果断判断出眼前的形势,转了立场。 西烈墨厉声道:“既然知罪,那就起来给本王先站到一边,日后再找个日子,同本王好好说说你们的罪行!” 这就是要秋后算帐的意思了!不过既然当面说了出来,惩罚再重也有限,那些大臣背脊一凉的同时,也暗中松了口气。 “是,大王!” 转眼跪在殿中黑压压的一片,只剩下了西凌云与三位族长。 贺兰士的心中立马打起了主意:今儿这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样可以说是受了凌王爷的蛊惑,还有民间声音的推动,一时热血上头,才做出了如此不当的行为! 西凌云也是个聪明的,如今事情败露了,所有人都可以放弃,只有他不可以!因为他是这一切事情的牵头人。 因而他必须在三位族长退却,开口将罪名推到他身上之前,先发制人,让他们无路可退,只能同他一起向前。 西凌云快速地站起身,“大王,无论如何,今日这位,您是退定了!” “不退又如何?”西烈墨嘴角勾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西凌云极端讨厌他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上位者神情,高声道:“宫门外已被小王和三位族长的人包围住,倘若大王不愿意,小王一声令下,立马血溅王宫,大王爱民如子,相信这不是大王愿意见到的情况!” “是吗?”西凌去高呼一声,“连绝!” “绝奴在!”一男子应声而入。 “现在宫外情形如何?” “回大王,反叛军已尽数拿下,除了围观的百姓,一切正常!” 什么?跪在地上的三大族长瘫倒在地,他们筹谋了那么久,居然像个笑话似的,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全部结束了? 西凌云同样不敢置信,颤抖着,“这,这不可能!” “将叛军首领带上来!” “是!” 不一会,西凌云的护卫首领被五花大绑地带了过来。 至此,西凌云才相信,他的谋逆失败了,以快得令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的速度失败了。 “原来大王一早就有准备!可小王不明白的事,明明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大王又是何时知晓的?” “有人想要害王后,是在大王妃公孙敏在井水里下药的三天后,而知晓六王叔的谋逆罪是在一个多月前。” “从何处知晓?” “是妾身说的!”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娇媚中多了一丝坚定。 是贺兰倾城! 不是传闻贺兰倾城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贺兰倾城身着一身深蓝色西羌服饰,缓缓走进大殿,她的面容不再如先前那般削瘦,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饱满盈润。 明艳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沉稳,“王爷的筹谋,是妾身告诉大王的。” “一个疯女人说的话,谁会信?”西凌云不屑轻哼一声。 贺兰倾城有段时间不知何故神经兮兮,虽未曾特意宣扬过,不少人还是知道的。 听到此话的贺兰倾城神色微变,转眼又恢复了平静,“妾身确实有段时间精神不大好,那是因为妾身以为是自己杀了前二王妃呼延云汐,心中害怕所致。不过在妾身知晓前二王妃并不是死于妾身之手,而是另有他人时,妾身的病便好了!” 西凌云的面色瞬间变了,“三王妃,你莫要胡说八道!” 贺兰倾城也不理他,继续道:“那日前二王妃发现妾身与凌王爷的私情,妾身担心她会将此事告诉大王,惊慌之下掐住了她脖子,后来她倒地不再动弹,妾身以为是妾身杀了她。 后来有人说,前二王妃是被人捏碎颈骨而死,一般女子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于是妾身便知晓了,杀死前二王妃的人,不是妾身,而是负责处理前二王妃与宫女罗珂尸体的凌王爷。” “你,你血口喷人!”西凌云怒吼道。 贺兰倾城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道:“妾身原本对大王十分爱慕,满心欢喜地进了宫,哪知大王心中并无妾身,妾身一怒之下,受了凌王爷勾引,同他发生了不轨之事。 后来,因担心此事暴露被大王责罚丢了性命,便想着先发制人,同凌王爷一起谋划着,如何夺取这王位! 大王去黎国迎接王后来西羌时,妾身与凌王爷曾让人在一匹名叫爱妃的母马上下过药,目的是重伤王后,让黎国皇帝震怒之下扣下大王,让凌王爷趁机夺取王位。 后来此计不成,便转成了助王后得宠,而后让王后在生子过程中发生意外,引起黎国皇帝愤怒,迁怒大王,出兵西羌。 而后王爷煽动坊间百姓,联合朝中势力逼大王退位,凌王爷便可登上王位!就如同今日发生的一般!” 所有的事情已被合盘脱出,没得再狡辩的余地,西凌云知道今日已无生还机会,却还想做个明白鬼,不愿糊里糊涂的死去,“所以黎国军队的动向也是假象?” “没错!”西烈墨道:“在从三王妃处知晓六王叔的计划后,王后立马派人拿着她的亲笔信和信物去了黎国,让黎国皇帝配合演了这一出戏!” “不可能!”西凌云大声道:“王后从黎国带来的护卫,明明一个也没有少。” 当时西凌云为了防止掌珠私下同黎国接触,坏了他的事,曾对她身边的护卫一一进行监视。 “那人不是跟随王后从黎国而来,而是有私事要办,自己过来的。” “所以,这是天要亡我西凌云?”西凌云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就算一切早被西烈墨察觉,倘若没有人能将准确消息传到黎国,得到黎国皇帝的配合,他西凌云便无今日当众逼宫的机会,又哪会落到如此下场? 西烈墨看着西凌云面如死灰的脸,露出真切的沉痛表情,“六王叔,你与本王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情同手足,本王自认为父王和本王未曾亏待过你,为何六王叔一心要谋着本王的王位?” 西凌云双眼里染上猩红,面孔扭曲,声音高亢,透着浓浓的不甘,“因为本王不甘心!为什么投胎在先王后肚子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为什么我不是先王的儿子,而是他的庶王弟?论智谋能力,从小我就不差过你,可为什么你可以继承王位,而我不能?就因为你比我会投胎? 王宫里所有人都嘲笑我的出生,父王嫌弃我,恨不得我从未出生过,母妃厌恶我,因为我的出生,让她连退路都没有了,只能一辈子守活寡,而后老死宫中! 既然所有人都不喜欢我,那我就偏要成为这西羌至高无上的王,让所有人只能匍匐在我的脚下!” 西烈墨静静看了西凌云片刻,对他眼中明显的恨意有瞬间的怔仲。 那个一心想他死,夺他王位的西凌云,早已不是当初他摔倒后,牵着他的手,拍掉他身上的灰尘,担心他受伤,安慰他让他别哭的六王叔了。 时间的流逝真是件残忍的事情,曾经以为会记住一辈子的人和事,随着岁月的逝去,慢慢氤氲至模糊不清了。 西烈墨双眸微垂,遮住眸中的感伤,淡淡道:“带下去吧。” 无人知晓他此时心中的伤痛,可却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这一瞬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给他带来无尽的力量。 西烈墨微转头,对上他的王后美丽的小脸,那如水凤眸中温柔荡漾,只将他一人映在其中。 西烈墨不自禁勾起了嘴角,他还有他的王后,未来会有他的王后为他生的王子和公主们,那才是他的未来和希望。 “大王,老夫是一时受了凌王爷蛊惑,才会作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请大王法外开恩!” 突兀的苍老声音打断了西烈墨与掌珠的温情凝视。 贺兰士不屑地看一眼呼延龙,平时装得那么清高,一到关键时候,还不是跟个龟孙子一样? 他一边不屑呼延龙,一边同样高呼:“大王,老夫也是受了西凌云的蛊惑,请大王恕罪!” 公孙与也不甘示弱,“大王,老夫同样也是如此,求大王从轻发落!” 西烈墨冷笑两声,“将王后的安胎药材全部用秘药浸过,不是贺兰家族做的吗?哄骗大王妃在御膳房井水里投下药,不是公孙家族做的吗?” 呼延龙立马道:“大王,这一切均是公孙与贺兰家族合谋做的,与我呼延一族毫无干系,请大王明察!” 这个老匹夫!公孙与与贺兰士齐齐怒瞪他。 而后不约而同道:“大王,主意是公孙与想的,老夫只是配合而已…” “大王,秘药是贺兰士提供的,老夫只是配合而已…” 曾经坚不可摧的三人组合,在生死面前,撕开了自己丑陋的嘴脸。 “当初将舞马与血玉之事宣扬开,逼迫大王冷落王后,是呼延龙的主意!”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与凌王爷合谋一事,是公孙与在其中牵的线!” “大王登基前遇到暗杀,贺兰士一早就知晓,却故意知情不报!” …… 所有大臣瞠目结舌,曾经不可一世神秘莫测的三大家族的老祖宗,互咬起来居然是这副嘴脸! 像三条疯狗般,毫不留情地揭露着对方的隐私,甚至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够了!”始终是王室姻亲,再开撕下去,王室的面上也不好看,西烈墨出声喝止,“来人,将公孙与、呼延龙、贺兰士三人押入天牢,择日再审!” “老夫不服!”呼延龙大声道:“凌王谋反一事,老夫并未在其中做过任何事情,只是一时受到蛊惑,才跟来了这王宫,大王怎能将老夫与公孙与、贺兰士两个逆臣贼子关在一起?” 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西烈墨冷冷道:“呼延龙,你的孙女,现在的二王妃呼延云婷,已经怀了凌王爷的孽种!” “什么?”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呼延龙禁受不住,整个人重新瘫倒在地。 倘若西凌云逼宫成功,呼延云婷生下男丁,那将会是西凌云的长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大王!谁能相信他呼延龙面对这等诱惑不动心,而没有参与其中? —— 三日后,西烈墨公布了对这次谋逆事件的奖赏惩处,为这件好似闹剧似的逆反划上了休止符。 西凌云斩首示众,公孙与、呼延龙、贺兰士三人囚禁终身,不许任何人探望,念其王室姻亲的份上,允许其死后尸身回到其族中安葬。 只是三人哪有颜面去到地下之后面对列祖列宗?三大家族因为此事,被西烈墨收回了一半的土地与财产,三大家族的传奇就在他们手上划下了休止符。 有功之臣重赏,连绝被赦免了奴籍,并封为王宫护卫队长,连大元帅一家因护驾有功,赏了万亩良田,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白衣因最先惊觉几人的罪行,提前示警,亦是大功,赏了一处宅子和百亩良田,百匹良马以及百斗珠宝。 公孙敏因为白衣先前的求情,未被降罪。 贺兰倾城功过相抵。 一切曾在西凌云谋逆之事上立场明确的大臣,或贬或升,无人敢有半句怨言。 西烈墨趁机提出了解散后宫的提议,满朝文武,无人吱声。 美人们纷纷回了家,仅管王后说若不想回家的,可留在宫中直到死去,一切待遇同之前不变。 但谁愿意守一辈子的活寡?宁愿出去找个小门小户的嫁了,生儿育女,也不愿在这冰冷的王宫中,锦衣玉食的孤苦一生。 贺兰倾城与公孙敏被遣送回家,连芷若由西烈墨赐了婚。 连大元帅对此颇有微词,但连绝现在已不是奴隶之身,且女儿身子不好,难以孕育健康的下一代,连大元帅在连大将军的劝说下,点头同意了。 当然,他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为了嫁与连绝,将自己身子早就康复的事隐瞒了下来。 呼延云婷则暂时留在了宫中。 西凌云谋反即将问斩的消息传回凌王府后,凌王妃当夜便上吊自尽,听说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西烈墨让人遣散了府中姬妾,将四位小郡主接进了宫,找了几位嬷嬷专门教养。 毕竟是王室骨血,又是女儿家,西烈墨始终不忍心,留下了年少无知的四个小女儿。 只是呼延云婷到底该如何处置,成了西烈墨最大的难题。 她腹中怀的是西凌云的孩子,先不说偷情怀孕令王室蒙羞这件事,单说那孩子若生下来是女儿,倒也好办,最多同其他四位小郡主一般教养就是了。 可若万一是男丁呢?到底该为西凌云留下一丝血脉,还是趁早永绝后患呢? 掌珠劝道:“阿墨哥,呼延云婷的孩子比咱们的孩子还要晚两个月出世,到时候再说吧!” 西烈墨便暂时先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将整个心思放在了他的王后和他未来的王子身上。 因为他的王子快要出世了。 可是原本刘御医说二月底便要出世的小王子,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掌珠身为孕妇,肚中孩子是否健全,她最有感觉,虽然有些担心,但为了孩子,还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走动就走动。 倒是宫嬷嬷,如安如月刘御医等,还有西烈墨,胆战心惊了好几天。 时间每延长一天,几人的忧心就番一倍,就在几人担忧的情绪累到顶点,快要崩溃时,掌珠要生了。 因为调养得好,掌珠生产得很顺利,当宫嬷嬷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放在西烈墨面前,并笑嘻嘻道“恭喜”时。 西烈墨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又瘦又小像小猫似的丑八怪,就是他和掌珠的儿子? “怎么,这么丑?”他忍不住喃喃道。 “大王,刚出世的小孩子大都是这样的。”宫嬷嬷兴奋异常地向他展示:“您看小王子这眉这鼻这小嘴,再长开些,定是这西羌最英俊的小娃娃!” 他可一点也没看出!西烈墨在心中默默道。 “大王,现在小王子出世了,您得先给小王子选个好名字了。” 孩子还未出世时,西烈墨和掌珠曾想了许多的名字,有小王子的,也有小公主的,但看到眼前这个丑陋的小家伙,西烈墨觉得那些名字,他一个也配不上。“就叫九天吧,西九天!” “西九天?”宫嬷嬷呆住了,这个名字… 今儿个刚好初九,又让他担心了九天,所以才取名西九天。 不过明面上的解释还是得冠冕堂皇,西烈墨略一沉吟,“即翱翔九天之意!我西羌的大王子,长大后必如天上雄鹰,翱翔九天!” 宫嬷嬷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名字,大王取的好名字!” 她抱着孩子往里面走,“大王,老奴要将这个名字告诉王后!” 里面的掌珠累坏了,正在沉睡中。 她并不知晓就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她的儿子并没有用上她先前千辛万苦想的名字,而是被她的夫君,在嫌弃其长得太丑的情况下,随意地取了一个西九天的名字。 等后来掌珠知晓后,名字已经被宫嬷嬷宣扬出去,全西羌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小王子名叫西九天。 掌珠气得几天没理西烈墨,你嫌咱们儿子丑,那就别见了! 西烈墨不得已,只得又用爬墙的方式,偷偷溜进太和殿,陪了几天小意后,才终于让掌珠面色缓了些,然后让他见到了几日未见的西九天。 一见之下,西烈墨楞住了,“这…这…” 若不是他定力好,只怕“这谁家的孩子”几个字就会冲口而出了。 掌珠不知他未出口的话是这几个字,但也知道他被自家儿子的长相给惊到了。 只出生了几天,西九天小朋友就已经长成了惊艳众人的帅宝宝,无人会怀疑他将来能超越他父王,取代他父王成为这西羌最俊俏的男子! “怎么样?咱家儿子好看吧?”掌珠骄傲的向他展示着沉睡中的西九天。 心中咬牙道,没眼力的家伙,居然敢嫌自家儿子丑!哪有这样的阿爹,因为嫌他长的丑,随便取了一个这样普通的名字,这下后悔了吧,哼! 别人被他以翱翔九天为由蒙住了,掌珠却清楚得很,要不为何先前取的名字不用,随口取名九天? 西烈墨盯着西九天小朋友猛瞧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 再看一眼他的王后,突然想起掌珠小时候的样子。 “阿姝,等等我!” 西烈墨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出了掌珠的寝殿,留下一头雾水的掌珠。 很快的,西烈墨抱了一大束的画卷过来。 他从中挑出几张,一一展现在掌珠的眼前,“阿姝,咱们的儿子跟你小时候长得好像啊!” 掌珠接过画卷仔细一瞧,那画像上正在沉睡中的婴儿,还真是跟西九天长得很像。 但看那画卷虽保存得异常完好,但从其色泽上来,已很有些年数了。 “这是…” “这是阿姝你啊!”西烈墨微笑着将那些画卷一一展开,“这些是你,都是你。” 掌珠惊住了,“阿墨哥,你为何…” “从你出生的时候,我便知晓了你的存在,然后你伴着我一起长大。”西烈墨温柔道:“虽然你以前从不知晓我的存在,但在我心中,你就是为我而生的。” (完) 正文 杜乐与阿玉(上) 阿玉是个孤儿,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的全部生活,就是和一帮师兄弟们,跟着一位护卫师傅,接受着黎国皇室残酷的护卫训练。 她从来没觉得她和她的师兄弟们,有什么区别。 因为无论是论力气、论功夫、论箭术,甚至于论酒量,她都能干倒一大片的师兄弟,挤入前十。 可唯一有一样,当她的师兄弟们开始通晓人事,讲些荤段子时,阿玉无法接腔。 仅管那些师兄弟们,从来没将她当成女人,在她面前毫不避忌。 可阿玉始终是个女孩子,就算处处都能赢了他们,也改变了阿玉是女孩子的事实。 年少时的阿玉也曾有过青春懵懂的时候,也曾有过美好而朦胧的憧憬。 若忽略阿玉的功夫,单看她的五官,阿玉其实是个挺好看的女孩子,有着其他女子没有的英气,带着雌雄莫辩的美丽。 但这一切,随着师兄弟们不经意的玩笑,破灭了。 十五岁的时候,另一位护卫师傅手下的一名少年,看上了阿玉。 他买了支珠钗来要送给阿玉,表达他少年的相思。 当那个少年红着脸,一脸羞涩的将钗递给阿玉时,阿玉第一次心中生出了女子的柔情。 少年见她大方地收下了钗,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见此情景的师兄,促狭地来了一句,“这位师弟,你是想娶个媳妇回去暖被窝,还是想找个兄弟回去操练? 你力气大得过阿玉吗?功夫打得过阿玉吗?喝酒喝得过阿玉吗?到时候成了婚,只怕一辈子会被阿玉压在下面,哈哈! 师弟,你愿意吗?” 那时的阿玉和少年还不懂得师兄口中,被阿玉压在下面这句话,暗含了怎样的意思,却也直觉地知道,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少年通红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似是生了悔意,阿玉见状,将手中的钗递还给了他。 少年一脸的抱歉,却仍是接过钗行过礼离去,而后再也没有出现。 师兄揽着阿玉的肩,“阿玉,那小子说两句就放弃,一看就不是良人!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师兄?” “谢谢师兄!”阿玉笑笑,顺着他的话道。 师兄高兴地走了,心里面为帮自己的小师妹,赶走了一个没有担当的小子而暗暗高兴! 却不知道他的这样一句玩笑话,却让阿玉永远地放在了心里。 自此阿玉收起了心中那份女子的柔情,直接将自己当成了男子。 直到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杜乐。 —— 杜乐是个傻小子,阿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知道。 阿玉虽然没了女儿情怀,但对男子的事,知道的比女子还要多。 比如,第一次见到杜乐时,那一身青蛙绿的衣衫…… 那是正常男子宁可不穿,也绝对不会选择的颜色,所以阿玉立马就得出结论:杜乐是个脑子有些问题的傻子。 而他的傻气随着认识的时间越长,越来越明显。 他总是动个不停,乐个不停,说着不着边际的、不知从哪听来的愚蠢的笑话。 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但讲笑话的傻小子杜乐,先自个儿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玉除了翻白眼外,就是视他为无物。 不过在阿玉看来,杜乐也不是全无长处,至少他的功夫看起来好像很厉害。 阿玉很想找个机会与他切磋一下,但看他一脸傻样,又觉得输了没面子,赢了胜之不武。 更何况他是纪小姐的护卫,掌珠公主对纪小姐十分敬佩,断不会允许她,找他的护卫私下较量。 阿玉遂绝了这个念头。 但某日她沐休的时候,那个傻小子杜乐居然跑来找她,张开双臂,主动向她发动进攻,阿玉毫不客气对着他的左脸打去,很轻易地就击中了他的左眼。 那小子功夫不是很厉害的吗?竟然连她一拳也躲不过?是她判断错误,还是她自己功夫,在不知不觉中又长进了? 阿玉呆住了片刻,决定再试一次,她再次出拳,向着杜乐的右脸打去。 结果,又打中了。 这次阿玉很肯定自己功夫没长进,而是自个看走眼了,那个傻小子杜乐,根本没有那么厉害的功夫! 阿玉不屑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揍了的杜乐郁闷地想道:他不过是想抱抱她而已,她为什么要揍他? 隔了几日,再次轮到阿玉沐休的时候,傻小子杜乐又来了,上次被她揍过的两个黑眼圈仍然十分明显。 阿玉以为他是要来报上次的被揍之仇,摆好架式,警惕地看着他。 “阿玉,我…我…”傻小子杜乐突然满脸通红,“我…我…想娶你做媳妇。” 然后“唉哟”一声闷哼,原来阿玉在他“我…我…我”个不停的时候,不耐烦地对着他的脸“怦怦”两拳。 等听到杜乐后面“想娶你做媳妇”这句时,已是收不及。 于是杜乐脸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起来异常狼狈。 阿玉维持着出拳的姿势,楞了楞,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这四个字,是阿玉对杜乐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若是以前,杜乐一定欣喜若狂,粘着阿玉继续说个不停。 但今日,刚吃了两记重拳的杜乐,脸上痛得要死,看阿玉未收手,以为她还要揍他,一溜烟跑掉了。 边跑心里边哀叹:少夫人不是说跟阿玉表白了,阿玉就会让他抱的吗?为何她还是要揍他?不行,得回去再问问少夫人! 无辜中枪的纪子期仰天长叹! 隔天,阿玉正在当值中,突然有个小师弟面红红地拿着束花朝她走过来。 阿玉被那束花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个伤天害理的家伙,摘花就摘花,为何连根都要拔?就算是路边的野花,也不能这么赶尽杀绝的! 阿玉觉是有必要教育一下那个小师弟,要懂得爱护花草。 还没开口,小师弟将那束连着根带着土的花,递到她面前,小声道:“师姐,这是有人让师弟转交给你的。” 阿玉一时没应过来。 小师弟将花往她手里一塞,立马跑掉了。 管他的,反正他任务完成了,那个叫杜什么乐的家伙,就没理由揍他了! 这什么意思?阿玉拿着花左想右想,这是让她将花救活的意思吗? 阿玉将那花的根瞧了瞧,好像还有救。 于是向别的护卫交待了一声后,拎着花回自己住所。 然后在途中捡了个瓦罐,装了点土,将那花种到了瓦罐里,顺便浇了点水。 野花不愧是野花,生命力旺盛,本来离了土地后,有些蔫蔫的,阿玉给了点土和水,傍晚的时候,又生龙活虎了。 看得阿玉的心情,无端地跟着好了许多,对那花也上了心,临睡前又浇了点水。 第二天一早,那野花居然又开了许多新的花朵,娇娇嫩嫩的,风一吹,十分好看。 阿玉对这新生出的生命,万分惊喜,生怕它们挤着了,忙去找了一个大些的瓦罐,将那花移了进去。 当值的时候,只要想到那花,阿玉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阿玉的长相本就有些偏中性,加上长年练功,不注意保养,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加上眉毛什么的也从来不加修饰,她不笑的时候,那些师兄弟们都会自动忽略她女子的身份。 可阿玉终究是女子,她这脸上一挂上少女般的明朗笑容,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会觉得这女子生得也甚是好看。 但向来将她当兄弟的师兄弟们,见惯了她不输男儿的英姿,被她面上突来的女子柔情给吓着了。 几人私下一合计,得出一个结论:阿玉思春了。 这男子思春了可以带去青楼,若女子思春了,难道带去找小倌? 师兄弟几人想起曾见过的小倌,那面若桃花身若杨柳的小样,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小身板,经得住阿玉一拳吗?万一侍候不好,惹恼了阿玉,还有命在吗? 有个靠谱点的师兄出声了,“你们一个二个净出些馊主意!阿玉岁数不小了,普通人家这岁数都是孩她娘了。 虽说咱们身份特殊些,成亲都特晚,但咱们是男子,阿玉始终是女子,若真为了她好,给她找个好男人。 或者你们谁牺牲一下,娶了阿玉也成!” 几人想起阿玉的身手,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而后又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这天下男人何其多,但要找个能配得上阿玉,不,打得过阿玉,又看得上她的何其难! 阿玉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只是令她纳闷的事情,还在继续中。 今儿个又有另一个师弟,拿着跟昨日差不多的连着根的花束来,说是有人送的,同样塞到她手里就跑了。 阿玉连叫住他的机会都没有,那个师弟已不见了踪影。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阿玉苦恼了一阵后,便将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 昨日那束带给她莫名欢乐的花束,被她好好养了起来,今儿这束,就当是给它作伴,免得它孤零零的一盆。 然后接下来的几日,阿玉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几束花,跟先前的一样,带着根的,阿玉将它们通通养了起来。 阿玉的小院没几天就变得很是热闹,几盆小花往那一摆,姹紫嫣红,将整个鲜活的气息都带了进去。 阿玉没事的时候,就待在院子里,看看那些花儿随风舞动,为新生的花蕾兴奋,为败落的花朵感伤。 这一切看到众师兄弟们眼里,更是阿玉正在思春中的表现,愈发坚定无论如何困难,也要替她找个夫君的想法。 偶尔的时候,阿玉也会想到那个傻小子杜乐,还有那天临走前的那句话:想娶你做我媳妇儿。 那个傻小子,要不是他说错话,就是她听错话了。 阿玉笑笑,想着他许久未出现,定是说错了话不好意思来了。然后他的傻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记不清了。 但是,阿玉还是对到底是谁将这些花送来,要她救活这件事很好奇。 在某日,又有个师弟拿花过来时,她揪住他胸口的衣襟,单手一用力,往上一提,“这花,到底是谁让你拿来的?” 师弟被勒得呼吸不畅,面孔通红,咳咳两声,“他说…他叫…杜…乐!” “杜乐?”阿玉浑然不觉师弟在她手下快要断气,手再次用力,“他想干什么?” 师弟忍不住求饶了,“师姐,咳咳,可不可以先放开师弟?” 再不放,他小命就玩完了! 阿玉反应过来,松开抓着师弟衣襟的手,将他放回了地上。 “师姐,”师弟边咳边道:“师弟也不知他想干什么,他威胁着让师弟送过来,师弟打他不过,只好给师姐送来了。” 说完见阿玉皱着眉,他担心又被她用刚刚的方式问话,趁她分神的瞬间,快速跑掉了。 原来这些花,都是那个傻小子杜乐送来的啊! 可是,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玉的脑海里突然又想起那句,她以为听错了的想娶她做媳妇儿的话,有刹那的迷惑。 而后师兄那句“是想娶媳妇暖被窝,还是想找兄弟操练”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阿玉轻甩脑袋,她早就已经决定终生不嫁了,待年岁再大些,就留在宫中当个护卫师傅,若再大些,就去某个山上建个屋子度过余生。 而且杜乐那个傻小子连她都打不过,估计被她吓一吓,就会打退堂鼓了。 阿玉心意一定,继续替她的花浇水去了。 杜乐再次出现的时候,说要邀阿玉一起去吃酒。 阿玉看他片刻,点头同意了,那时的阿玉还不知道杜乐打着的是,将她灌醉趁机抱她一抱的龌龊心思。 阿玉其实很懂成年男子对女子的心思,她的那些师兄弟们,从来没在她面前隐瞒过。 但阿玉因为没将自己当女子,所以对于杜乐邀她吃酒这件事,初初并没有多想。 杜乐点了一坛酒,几个小菜,不怎么吃也不怎么说话,就是看着她傻笑,还有不停劝她干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杜乐都是先干为净后,再等着阿玉喝。 阿玉看着手中的小酒盏,皱着眉喝了三杯后,忍不住了,“是男人,拿碗喝!” 拿个小酒盏,像个娘们似的,喝得多不过瘾! 杜乐目瞪口呆,楞楞地唤小二换了两个大碗过来。 阿玉主动拿起酒,一人倒了一大碗,端起碗,毫气万千,“干!” 然后咕噜咕噜,一大碗酒已喝了个精光。 杜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端起碗,“干!” 很快,一坛酒见了底,阿玉又让小二送来了三坛酒。 已经有些晕呼呼的杜乐,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喝了一碗又一碗。 当他喝到差不多趴下想求饶的时候,阿玉只是面孔有些微红,完全看不出喝了快两坛酒的样子。 阿玉看到整个人已喝得晕呼呼的杜乐,突然问道:“你为什么邀我来吃酒?” “我想…灌醉你,然后…抱抱你,”杜乐已醉得神智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将心底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接着面上浮起猥琐的笑,撅起嘴唇,“要是能亲亲…就更好了…” 杜乐说完这句话后,醉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阿玉这才知晓他原来打着这样龌龊的主意,当下气得恨不得对他当胸两拳。 又想着这小子皮粗肉厚,估计被揍了也没什么感觉。 阿玉冷笑两声,一把将倒在地上的杜乐拎起,毫不犹豫地将他剥了个精光,然后在他胸口写上了“淫贼”二字,将他扔到了大街上。 若不是怕辣了别人的眼睛,原本阿玉是连条遮羞布,都不想留给他的。 考虑到大众的心情,阿玉最后大发慈悲地让他穿着亵裤,在集市最繁华的地段躺了一夜。 阿玉没去看被人指指点点的杜乐,做完这一切之后,直接回了小院,看着满院子的花,想将它砸了,又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反正这花送给她,就是她的了,跟那个淫贼杜乐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那个家伙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她了,那这些花,就理所当然的是她的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没过几日,那个淫贼杜乐,居然又来找她去吃酒。 上次当街被人嘲笑指点的滋味还没受够吗?阿玉睥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坦荡。 阿玉冷笑两声,行!本姑娘最近有空,就陪你玩玩,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杜乐毫无意外地又被灌醉了,这一次阿玉将他吊在树上,倒吊了一夜。 听说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杜乐的脸因为充血,都肿成了猪头。 活该!阿玉心中道,想打本姑娘的主意,没将你打成残废,已经是看在那些花的份上了。 阿玉还想着继续整杜乐的时候,不知怎的有个傻小子在追她的事情,被那帮无良的师兄弟们知道了。 一帮师兄弟们开心不已,原来他们的师妹还是有魅力的,不需要他们出面,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没有人去管杜乐功夫高不高,能不能打得过阿玉这件事,所有人集体失忆,将这个最重要的条件自动忽略。 因为在他们心中,被他们师妹整成这样的男子,功夫自是一般,可被他们师妹整成这样,还能不依不饶的,杜乐是第一个。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傻小子,不能轻易让他跑掉了! 于是一帮师兄弟们,轮番上阵,对阿玉进行了心理教育:“师妹啊,师兄看那杜乐人挺好的,你看你怎么整他,他还是一见你就乐呵呵的,这样的男子,去哪里找啊?” 阿玉冷眼瞟那师兄一眼,“师妹看师兄人也挺好的!” 什么意思?难道师妹是因为看上了他,才对那杜乐不屑一顾? 那怎么成?他还要传宗接代的!师兄菊花一紧,打个寒颤,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换了另一师兄出马,“师妹啊,你看你年岁也不小了,先将人订下,再过几年成婚,还可以生两个小娃娃,有人养老送终多好,是不是?” 阿玉道:“师兄,你以前承诺过,要让师兄将来的孩子替师妹养老的,莫非师兄想不认账?” 该师兄抚额,这话他说过吗说过吗? 阿玉拳头捏得咔嚓响,皮笑肉不笑:“师兄,想反悔?” 大有不认账打到你认账的气势! 师兄立马一怂,耷拉着头走了。 最后还是那位指责众人不靠谱的师兄,劝动了阿玉,“阿玉,老天既然让你生为了女儿身,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做女人的滋味?” 阿玉有些心动了。 这辈子投错胎成了女儿身,怎么的也该试试做女人的滋味才是。 黎国已与西羌联姻,公主十月嫁往西羌,她作为功夫最好的女护卫,十有八九,是要跟着公主一起去西羌的。 到时候,两人天隔一方,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而且听说杜少夫人即将出使苍月,杜乐作为她的护卫,肯定会跟着去,这样一算,好像也没多久见面的日子了。 阿玉这一想,心底浮起淡淡失落,以后,就再也没机会戏弄那个傻小子了。 破天荒的,当杜乐再次请阿玉吃酒大醉后,阿玉没有捉弄他,而是将他完好无缺地送回了杜府。 杜乐得知阿玉要随掌珠公主一起去西羌的消息,要晚一些,那时纪子期已经快要出发前往苍月了。 杜乐郁闷不已,很想让少夫人向公主求情,将阿玉赐给他,话到嘴边几次都开不了口。 西羌和黎国虽已联姻,但关系并不明朗,掌珠公主前去肯定风险重重,搞个不好战火又起,他杜乐怎能为了儿女私情,将阿玉要过来?何况他想要,也要阿玉愿意才行啊! 杜乐左想右想,最后决定大不了他到时候去西羌,将阿玉追回来。 不过听说西羌男子热情,万一那些个不要脸的西羌男子,对阿玉死缠烂打,甜言蜜语,阿玉不小心着了道怎么办? 因而杜乐虽然下了决定,可内心里依然十分不安。 他在心里琢磨着,还有几日就要去苍月了,他明天要不要明日去跟阿玉说清楚,不要轻易相信别的男人的话,等少夫人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回到京城后,他就去西羌找她,让她等等他。 当杜乐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哪个混蛋半夜三更来扰他清梦?忧心不已的杜乐,此刻怒火中烧,大吼一声:“谁?” 许是那声音里不加掩饰的怒气吓着了外面的人,久久后,才有熟悉的、比一般女子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我!” 是阿玉!门外的人是阿玉! 杜乐从床上一惊而起,这个时候,阿玉为何会来找他? 他忙不迭起身,拉开房门,惊喜又疑惑,“阿玉,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杜乐,你是不是喜欢我?”阿玉没有回答杜乐的问话,单刀直入。 “喜…喜…”杜乐被她这么直接一问,突然忸怩起来,后面的欢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男人,婆婆妈妈的!阿玉提高音又问了一句:“喜欢还是不喜欢?”不喜欢她就立马走人! 杜乐看她这架式,生怕她一怒之下一走了之,老实道:“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想抱我、亲我、和我睡觉?”阿玉继续道。 “抱…抱…”杜乐呆若木鸡,阿玉要不就是不搭理他,这一理他,居然就说出这么直接大胆的问话。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要是说是,证明他对她有非份之想,阿玉会一会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杜乐张着嘴,不敢出声。 阿玉不耐烦了,“是不是?不是我就走了。” 见她作出要走的样子,杜乐慌了,闭着眼大声道:“是!” “是就来吧!” 来什么?杜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睁开眼,看向阿玉,却见阿玉已闭上了眼,头向后,下巴扬起,一副等着任人亲吻的样子。 屋子里没有灯,两人有功夫在身,视力都比别人好,因而杜乐能看到那柔软娇嫩的红唇,距离他很近。 他浑身腾地热了。 自从见到阿玉的第一天,他就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将阿玉搂在怀中,亲吻她的红唇,甚至于做更多春宫图上,一男一女做的那些羞人的事情。 以至于有段日子,他天天勤换里衣裤,让其他人一看到他,就露出不怀好意地笑。 可现在,他渴望了许久的红唇,主动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杜乐却犹豫了。 他不知道阿玉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阿玉脖子都仰得有些酸了,她睁开眼,对面的男子立在原地,并没有动静,眼里的神情很复杂。 阿玉始终是个女孩子,她主动送上门,结果那个说喜欢她的男子,却于动无衷,她恼了,带着怒意:“婆婆妈妈的,走了!” 杜乐慌忙伸手拉住她,一个力道没控制好,将阿玉拉到了他的怀中。 阿玉没防他会拉她,脚下一踉跄,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杜乐抱住了。 她略用力挣扎,居然没挣开。 以往两人虽见过多次面,却并没有真正过手。 因而阿玉一直以为杜乐功夫不如他,所以刚刚挣扎的时候,也不敢用全力,怕伤了他。 这一挣不开,才发现原来杜乐的力气大得很,她又加了几分力,还是挣不开。 阿玉索性不挣了,用命令地语气道:“放手!” 刚刚阿玉主动让他抱她亲她,他不敢,现如今被搂在了怀中之后,杜乐却不想松手了,他怯怯道:“不放。” 这傻小子,刚刚让他抱不抱,现在抱着她不放,是什么意思? “你这样抱着我不放,是想干嘛?” 想干嘛?杜乐想起阿玉刚刚说的“是就来吧”,黑暗中面红耳赤。 想干嘛?当然是想抱抱亲亲睡觉觉了。 可杜乐没胆子说,他只是紧紧搂着阿玉不放。 没种的家伙!阿玉在心中嗤笑一声,喜欢也不敢说,想做也不敢做!若不是她没有更好的人选,她一定不会来找他! 阿玉在杜乐怀中转个身,正对着他,踮起脚尖,朝着杜乐的唇吻上去。 阿玉的身高在女子中都算高的,不过如今被杜乐一搂住,才发现自己同他比,还是矮了半截。 杜乐被唇上突如其来的触感吓懵了。 阿玉对着他的唇猛舔了一会,发觉除了软软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见杜乐没什么反应,正想撤回时,却被杜乐猛地按住后脑勺。 一个想离开,一个不准,两个没什么经验的人,嘴唇又碰到了一起,当牙齿碰上嘴唇,自然是很痛。 杜乐却顾不得痛,生硬地对着他渴望许久的红唇,不知轻重地吻了下去。 唔!这是吻还是咬?阿玉吃痛之下,不断挣扎,杜乐以为她要走,越发搂得紧,吻得重。 慢慢地,身体的温度越升越高,屋里的空气都暧昧了起来。 两个就这样互搂着,慢慢到了床边。也不知是谁先用的力,两人齐齐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衣衫一件件从床上扔下来。 阿玉几次想翻身在上面,都被身上的男子霸道按住。 渐渐的,身子慢慢变软,索性就心甘情愿地躺在了床上。 等到她终于寻个空档,翻身把主作的时候,不到片刻,原本在下的男子便不耐地将她压到了身下。 阿玉虽听过许多荤话,却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做,杜乐虽私下看过许多春宫,关键时刻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还想得起那么多,一切全凭着本能。 折腾了许久,终于渐入佳境时,第一次的男子,却很快就投降了。 两人都有些楞住。 阿玉心底有些失望,她体质好,又是练武之人,刚刚的小小痛楚,像被蚂蚁咬了一下而已。 只是什么滋味都还没品到,就这样结束了,她挺失落的。 阿玉正要从床上起来,反应过来的杜乐又一把按住了她。 “干什么?”阿玉语气很冲。 “再来一次。”刚丢了面子犹不甘心的杜乐按住她,不让她走,发誓一定要扳回一城。 “来什么来,都结束了!”阿玉不耐烦地甩脸。 只是刚刚的事情,对任何男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在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 他过几日就要去苍月了,以后想要一雪今日之耻辱,不知是何时的事了,甚至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都难说! 杜乐自然不肯错过! 他将阿玉的双手举高到头顶,不顾她的怒视,又冲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也许男子天生对这些事就容易无师自通,短暂的一次后,杜乐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比如亲吻,比如撩拨。 本就有心想要试试做女人滋味的阿玉,很快就放弃了挣扎,主动地迎合着身上的男子。 在这样大胆又放肆地摸索中,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乐趣,练武之人体力好,这一折腾,就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阿玉看着沉睡中的杜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杜乐醒来的时候,只有满室暧昧的气息,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 略略清醒后,杜乐咧开嘴,像个傻子般无声地笑了。 然后抱着被子猛嗅,闻着阿玉留下的残留的味道。 越闻越开心,越想越开心! 阿玉是他媳妇儿了!阿玉是他杜乐的媳妇儿了! 等他从苍月回来,就去西羌陪她,马上接她回来也行,陪着她在西羌过几年再回来也行。 杜乐想着昨晚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阿玉这个想法,忙从床上坐了下来。 他要第一时间去告诉阿玉! 可当他兴匆匆赶去的时候,却被人告知,阿玉今早开始去执行任务,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杜乐满腔的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 执行任务,这个时候有什么任务执行?若是有需要动用皇宫一等护卫的事情,杜府暗卫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杜乐只是不爱动脑子,对着一心喜欢的阿玉又总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是真傻。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阿玉是在躲着他! 可为什么要躲他?昨晚他们不是好好的吗? 虽然他一开始表现得很失败,但后来他不是努力证明了他的实力了吗?后来阿玉明明也很快乐的啊!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躲他? 杜乐找了阿玉两天想问个清楚明白,可能找的地方,能见的人,他都找遍了问遍了,却无人知道阿玉去了哪。 他只能让人留了口信,告诉阿玉,他一定会找到她的!并且希望他走的时候,阿玉能来送送他! 离开黎国的那天,杜乐心情十分低落,送出去的口信没有回音,直到出发的时候,也没见着他想见的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 杜乐留恋地看了看高高的宫墙,期望能在其中看到阿玉的影子。 然而一切都只是痴心妄想,阿玉并没有出现,好像那晚的出现,只是杜乐做的一个美丽的梦而已! 杜乐带着遗憾离开了。 当他的身影从宫墙上看去只剩一个小黑点时,阿玉出现的头从宫墙上探了出来。 她平静坚毅的面容,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追忆的神情,然后向着杜乐远去的方向,心里默默道: 再见了,杜乐,后会无期! ------题外话------ 感谢榜:zcy030119、bluekey1、玥ya儿、墨卷轩轩轩、陈梅y、民语、有肚腩没、嘟嘟蛋蛋、myheart1218、宝贝jie、毒芝麻、9308990、2141、飘渺晨风、emu87601371、菲菲啊菲菲、ly90、阿三假的菜、唐光华、陈喜平1、南宫轻雪、宿魅爱落雪、dongadong、mina527、danghz、木木语夕、水幽静深、谁家清风、alytse、lennyzcl、yuen1314、138**3305、QQ3529de4ab21119、风兮雨兮潇潇兮、乐正佳佳、wangpan0188、kkkooo、weixin995e7cb1d1、个谈话、rolantc、鱼儿游过、东坡肉mm、136**1832、今昔何昔520、joyce1028(转下页) 正文 杜乐与阿玉(下) 掌珠公主在远嫁西羌的途中,遭遇了被人暗中观察、在马身上下药差点受伤、一入西羌境内便饮用不洁的食物,导致上吐下泻等事情后,阿玉便知晓西羌有许多暗中势力,并不愿意见到公主嫁到西羌族,因而在公主成婚后成为王后,快接近春节的日子里,阿玉作为王后的护卫首领,一点也不敢怠慢。 “阿玉姐,”有个小宫女来找她,“宫门大哥传来话,说宫外有人找你!” “谁?” “不知道,他说是从黎国来的故人!” 黎国故人?这个时候从黎国来人,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玉没有多想,交待一番后,出了宫。 宫外果然是个黎国的老熟人,阿玉一见他,惊愕之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想避开他。 从东林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杜乐,一见到阿玉熟悉的容颜,立马神采奕奕。 “阿玉!”他兴奋地招手。 有陌生的男子来找新王后的女护卫,还喊得这么地亲昵!宫门的那些个西羌护卫,相互挤挤眼,心照不宣地换了个眼神。 原本打算扭头就走的阿玉,看到几个西羌护卫的神情,还有杜乐明显不可能就此罢休的神情,抬脚向杜乐走了过去。 “走吧。”阿玉的声音,同初见杜乐时那般冷淡。 杜乐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转而笑得灿烂如故。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当着护卫的面,阿玉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兴奋吧!杜乐心中对自己如是说。 而且只要见到了阿玉,他就觉得心中大定,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阿玉带着杜乐去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 等店小二将酒拿来后,阿玉亲自替他倒了一碗酒,眉眼下垂看也没看他一眼,“我还在当值中,有什么话快点说!” 大半年未见,再次见面,就算不是激动万分,起码也应该相见甚欢吧? 杜乐被她冷淡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阿玉…” 阿玉最受不了的,就是杜乐的婆婆妈妈,“没话说我走了!” 杜乐忙拉住她,“别走,我有话说!” 阿玉重新坐下,“说吧!” “那个,阿玉,”面对阿玉这样疏远的态度,杜乐满腔的思念,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阿玉翻个白眼,“人好生生的在你面前,好不好,你看不出吗?” “那…”你有想我吗?杜乐看一眼明显不耐烦的阿玉,将后面几个字吞了回去。 “杜乐!”阿玉吐出一口郁气,站起身,“我还在当值中,必须回去了,过几日我沐休,到时候再找你。” “那你先回去,过两日我再来找你。”杜乐忙站起身相送。 阿玉临走前,是付了酒菜钱才离去的。 她看那傻小子的装扮,估计没带多少银子在身。 还别说,阿玉真猜对了,杜乐从东林来的时候,走得匆忙,而且当时东林在打仗,没人会带着大把银子上战场。 杜乐走的时候,只来得及同几个属下借了点银子,加上自己手上的一点银子,便上了路。 因为银子不够,一路上客栈也不睡,就在野外随便找个洞睡上一觉。 好在功夫好,身体强,不然这么大冷天的,真是冻死在外都可能。 后来银子还是慢慢不够用了,杜乐只好打一天零工赚点银子,再赶两天路,如此反复,就这样来到了西羌。 阿玉结账走后,杜乐舍不得全部吃完,吃了一部分,剩下的打包带走了。 而后找了个没人的破屋子,在里面待了一晚上,第二日又到处去打零工,晚上回到破屋子里睡觉,连除夕晚上也是如此。 就这样过了几日,终于到了阿玉沐休的日子。 杜乐很想将自己打扮一番后再去见阿玉,可他每日做苦力挣的银子,只刚刚够他吃饱肚子。 最后只好穿着那天见阿玉的衣衫去了宫门外。 阿玉看他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嫌弃问道:“多久没洗过澡,换过衣衫了?” 杜乐仔细想了想,老实道:“二十多天了。” 阿玉再怎么将自己当成男子,始终是女子,至少爱洁这一项上,跟其他女子没有区别。 闻言立马捂着鼻子,退开杜乐三丈远,像避瘟疫似的,“为什么不洗澡换衣?” 他也不想啊!杜乐两手一摊,“没银子。” 果然如此!阿玉连忙将怀中钱袋取出,扔向杜乐,“离我远点,快点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是!”捧着钱袋子的杜乐满脸乐呵呵,丝毫没有正在吃软饭的觉悟。 杜乐买了身西羌的衣裳,又找了间客栈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重新出现在阿玉面前。 一文钱逼倒英雄好汉!现如今的杜乐,才知道银子的可贵。 他有些不舍地将钱袋子,还有里面剩下的银子,递给阿玉。 阿玉嫌弃地看了一眼,“你留着吧!” 被一双二十天没洗过澡的人的手摸过,这个钱袋子打死阿玉也不会收回。 杜乐十分高兴地收下了,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纯真。 阿玉被他的笑脸晃了一下心神,别开眼道:“你来西羌干什么?” “找你啊!”这次杜乐没有丝毫犹豫。 “现在找到了,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等王后在西羌站稳脚后,你要是想在西羌多待几年,我就陪你多待几年,你要是不想,咱们就一起回黎国!” 阿玉皱着眉,“为什么要陪我?为什么一起黎国?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别扯在一起!” “可是我来西羌,本来就是如此打算的啊!” “那就趁早改变你的计划。” “为什么?”杜乐不解道:“你都是我媳妇儿了,我自然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阿玉横眉一竖,“谁是你媳妇儿了?” 杜乐瞪大眼,“那晚咱们做了夫妻之事,你不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吗?” “那青楼女子还有那小倌,日日与人做那夫妻之事,难道同他们做过夫妻之事的,就都是他们的媳妇儿或相公了吗?”阿玉冷哼道。 “这,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杜乐一时无言以对,结巴道。 阿玉道:“那你就当那晚我是青楼女子好了,这样可以相提并论了吧?” 杜乐急道:“这怎么成?你是良家女子,怎可当成那等女子?” 转而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那阿玉你那晚,不会是将我当成小倌了吧?” 阿玉没料到他会如此问,虽说她去找他,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要当着面承认,她自认脸皮还没厚到这种程度。 她别开眼,“你,想太多了。” 杜乐盯着她明显带着心虚的脸,发现他刚刚本是无意的问话,居然蒙对了! “阿玉…”杜乐可怜兮兮地叫道,他一心想着她,她怎能如此待他? “反正你也没吃亏是不是?”阿玉受不了他这种软绵绵的气势,浑身一阵鸡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莫要再提!” “那怎么成?”杜乐叫道:“你我既做了夫妻之事,我一定要对你负责!” 阿玉不耐烦道:“杜乐,你要是还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兜来兜去,即刻给我滚蛋!” “那,那,你得对我负责!”杜乐急得涨红脸,突然憋出这么一句。 “你脑子没问题吧?”阿玉张大嘴。 “没有!”杜乐突然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睡了我,就想抛弃我,没门!” 杜乐的音量因为底气十足而洪亮了不少,阿玉瞪他一眼,“小声点!” “对,你得对我负责。”杜乐突然咧开嘴,“不然我就天天到宫门外去找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杜乐的女人!” 这傻小子居然敢威胁她?活腻了吗?阿玉眯起双眼,露出危险的神情,“杜乐,你想找死是不是?” 杜乐一挺胸膛,“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小子,想找死是不是?好,我阿玉成全你!阿玉懒得同他废话,手一伸,朝他当面一拳就挥了过去。 杜乐没想到她说出手就出手,被她挥出的拳给打中了。 “丝”,他忍不住龇牙,阿玉这手劲可真不小!然后捂着半边脸,委屈道:“阿玉,你干什么?” 这傻小子,被她揍了还问她干什么?真是傻不拉叽的。 阿玉也不出声,紧接着第二拳就挥了出去。 这次杜乐有了防备,身了一侧避开了她,“阿玉,别闹了。” 闹?谁有闲功夫同你闹?今儿个非得让你知道我阿玉的厉害不可,不打到你满地找牙我就不是阿玉!敢威胁她?哼! 阿玉火气上来,忽忽地连出几拳,杜乐只是躲,并不接招。 “是男人的,就堂堂正正来一场!”阿玉恼了。 杜乐不还手,是怕不小心伤了阿玉,如今被她这一激,就非得出手不可了。 阿玉的功夫在皇宫护卫中能排得上前十,但杜乐的功夫,不逊于黎渊身边的阿大阿二,那两个皇宫护卫中属一属二的高手。 阿玉再厉害,如何是他的对手? 不出几招,阿玉就惊觉先前自己猜错了,杜乐,果然如她初见他时判断的那般,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阿玉好胜心一起,明知自己不敌杜乐,还是咬着牙跟他对打下去。 杜乐看似接得很轻松,其实也对战得很辛苦,阿玉使出了浑身解数,杜乐怕伤着她,不敢用全力,过起招来总是有所保留,这样对他来说就十分不利。 但他的好意阿玉并没有领情,反而因为他不愿意全力以赴,明显是轻视她的行为,让她怒火中烧。 交手许久后,两人都有些累了。杜乐担心再打下去,两人总有一人会受伤,便趁着个空档,将阿玉整个人反搂在怀中。 阿玉整个人被他从后面搂住,双手动弹不得,双脚踢他不到,挣扎中他的手臂还会碰到她敏—感的部位。 阿玉冷着脸,“放手!” “我放了,你可不许再动手。” 阿玉轻轻嗯了一声,哪知杜乐刚松手,阿玉一转身又朝着他的脸一拳。 杜乐想不到她出尔反尔,刚刚受伤的半边脸又吃了一拳,痛得他心里的火也上来了,“阿玉!不要逼我真动手!” 意思是说她刚刚使出的浑身解数,在他看来就是在闹着玩? 对于一个高手来说,对手的不全以赴是最大的侮辱,阿玉的怒火烧得更加旺,挥着拳头,“是男人,就真来一场!” 杜乐也被激怒了,当下毫不客气地主动出击。 在全力以赴的杜乐面前,阿玉抵抗了不过十多招,就节节败退。 杜乐将她双手反剪背后,“认输了不?”他这手下用了七八分力,仅管是冬天,阿玉的额上痛得冒出了汗,却倔强咬着牙不认输。 杜乐于心不忍,边松手边道:“阿玉,你打不过我的,别再来了,免得伤了你自己。” 阿玉紧咬着牙关,在杜乐看不到的角度,面上露出犹不服输的表情。 手刚得到自由,阿玉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又想偷袭。 杜乐这下已有了防备,在拳头袭来的瞬间,一手捉住她手腕。哪知阿玉不只出手,还出脚偷袭。 杜乐一个踉跄,向后倒去,那只捉着阿玉的手没有松开,两人齐齐倒了下去。 刚刚在打斗中,两人不知何时打着打着,打到了客栈里的床边,这一双双摔倒,正好倒在了床上。 杜乐在下,阿玉在上。 两人楞了一瞬后,阿玉跨坐到他腰上,另一只空闲的手,又想打上杜乐的脸。 杜乐伸手抓住,整个人一用力,反将阿玉压到了身下。 此时阿玉仍在战斗的状态中,还未发觉现在的姿势有多危险和暧昧。 她不断用力,试图将身上的杜乐掀下去,将他制住。 在这种姿势的不断纠缠中,杜乐的身体越来越热。 他低声哀求道:“阿,阿玉,别再动了。” 阿玉微楞,此时才注意到压制住她的男子,浑身僵硬,面色潮红,尴尬又渴求地看着她,与她身体接触的地方,热得吓人。 那一晚的记忆迅速涌上心头,阿玉无法形容她此时心中略带异样的感觉,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放手!”在有了这样的觉悟后,阿玉的声音没了先前的霸道,反而多了丝女子的嗔意。 刚刚已上了两次当的杜乐,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阿玉了。 更何况,再次和阿玉在床上这件事,是杜乐这大半年来想了无数次的事情,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一起到了床上,杜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了,“不放!” “放手!”身上的男子身体太热,阿玉本能地不敢再动,只能拿眼瞪他。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样暧昧的气氛里,她向来静如水的双眸,已染上了动人的色彩,对杜乐来说,更是从未见过的美丽风情。 “不放!”他越发春心荡漾了。 阿玉感受到他的变化,面上不自觉热了,羞恼道:“不放你想干什么?” “做,做那晚的事情!”杜乐的眼神有些闪躲。 阿玉这下不只脸热,连身上也开始热起来,高喝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你敢!” 杜乐开始胡搅蛮缠,“你不是说咱们是青楼女子与小倌吗?既然睡一次没所谓,那睡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阿玉没想到杜乐拿她刚刚的话来堵她,一噎之下,气笑了,“本姑娘就算是青楼女子,也不接你!” “为什么?”杜乐不解。 阿玉一扬下巴,“功夫太差!” “我功夫哪里差了?”杜乐不服气,“这世上能打得过我的,不超过五个!” 阿玉不屑地用眼神将他上下一打量,然后扭过头不理他。 杜乐瞬间明白过来,阿玉口中的功夫,说的不是拳脚上的功夫,是另一种功夫。 阿玉一直把自己当成男人,以为很了解男人的心理,却不知有些话,在某些情况下,一旦说出口,就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脖子上突然传来痛意,一扭头,原来是杜乐正伏下身子在咬她,阿玉大怒:“杜乐,你干什么?” “练功夫!让你知道差还是不差!”杜乐的声音里已带上了明显而厚重的欲—望。 阿玉这才惊了,不觉大力挣扎,越挣扎身上的男子气息越急促,原来两只手制住她的,改成了一只手压住她双手,另一只手则开始不规矩起来。 “杜乐!你…”唇瞬间被堵住了,经验还是明显不足的杜乐,对着她的唇又啃又咬。 阿玉心中一阵恼怒:你个死杜乐,这是将她的嘴当成了猪蹄吗? 被咬得难受的她,张开嘴反咬了他一口,杜乐吃痛之下,舌趁机钻了进去。 阿玉被吻了个结结实实,胸膛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脑子开始没了意识,身体也越来越软。 不到片刻,杜乐便扒光了两人身上的衣衫,当赤—裸的身体一接触,身上的男子发出满足的喟叹,阿玉也突然惊觉,她也有些怀念那个晚上的疯狂。 阿玉是个毫不矫情的女子,当她察觉到自己的渴望时,立马在行动上表现了出来,她的双腿缠上他,在杜乐失神的刹那,双手挣开他的桎梏,搂着他的肩,将他反压在了身下。 两人就这样紧搂着一起,相互争夺着主动权,原本阿玉自不是杜乐的对手,但杜乐心里清楚最开始的阿玉,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因而多有相让。 可是男人的尊严又让他不甘于在下面,于是两人对主动权这事折腾了好久。 功夫又好,身体又好,又许久没有吃到肉的杜乐,最后还是占了上风。 在这样疯狂的纠缠中,阿玉的力气已消失殆尽,任越战越勇的男子疯狂地掠夺。 杜乐本着好不容易吃到口的肉,一定要先吃个够本,因为不知下次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吃到。 因着这样的想法,这一战,直到了第二天快凌晨的时候。 腰酸背痛的阿玉,终于忍不住怒了,“还有完没完你?我今儿个还要当值!” 等到终于可以从床上下来的时候,阿玉的双腿直打颤,险些站不稳摔倒。 还是杜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 阿玉回头怒瞪他一眼,你个罪魁祸首! 杜乐嘿嘿一笑,收回了手。 阿玉瞧瞧自己被摧残后的死人样,又看看昨晚出了更多力,却依然精神十足的男子,心里忿忿不平,“杜乐,以后你教我武功!” 她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杜乐的功夫学过来,在功夫上胜过他,以后也强他一回才行。 吃饱喝足的杜乐,爽快地来了一句不要脸的话:“成!以后你沐休的时候,白天我陪你练功,晚上你陪我练功!” 阿玉想了想,一次是睡,两次是睡,又不会少块肉!何况这家伙体力好,倒也让她享受了不少女子的乐趣。 陪练就陪练吧!阿玉点了点头。 之后,杜乐便住到了阿玉在宫外为他租的房子里,每日里练练功,什么也不干,花着阿玉的银子,然后等着阿玉有空的时候过来。 阿玉来的日子里,白天,他教她功夫,两人对练一番,晚上,两人滚到床上,开始另一番较量。 杜乐过得很是快活,阿玉刚开始还能撑得住,慢慢就熬不住了。 主要是杜乐那傻小子精力太好,晚上一练功,就一定要练到第二天早上。 阿玉只有一天的沐休时间,第二天一早便要去宫里当值,宫里当值也是个累活儿,阿玉哪能受得了长时间的不休息? 上了床之后,想让杜乐练功时间短点,基本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当作晚上宫里有事,必须提前走避开他! 阿玉看着杜乐受伤的小眼神,心里生出些许不忍,可前段时间实在太累了,舞马和血玉的事情,让黎国来的人个个都战战兢兢,精神紧张,好不容易解决了,自然是想休息一下。 阿玉自个儿累得不行,又有些歉意,只好拉着杜乐去喝酒,将他灌得半醉后,找人送了他回去。 没想到这一次,就出了问题。 回宫的途中,阿玉发现了二王妃呼延云汐和她的宫女罗珂的尸体,却被京都护卫队长当成是嫌疑犯抓进了天牢。 阿玉百口莫辩,她是王后的护卫,若说王后出于嫉妒,派她杀了二王妃虽然过于牵强,也说得过去。 最关键的是,二王妃和她的宫女罗珂,是被人大力捏断颈骨而死,而她阿玉绝对有这个能力。 如安被王后派来询问事情经过的时候,阿玉如实说了,也说了她为何会从宫外回来,以及为何会经过那条巷子。 她说了杜乐的名字,但是,她说:“杜乐是杜元帅府的暗卫首领,身份不一般,若被人知晓王后身边的人,与黎国杜元帅府的人私下来往,只怕会另生枝节。 所以这件事,请转告王后,我认为不适宜让杜乐作证,也不适宜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更何况,以我的功夫,捏死二王妃和那个宫女,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就算杜乐出来作证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阿玉的分析很有道理,没有人怀疑过她还抱着别的心思:她想保护那个傻小子杜乐,她不希望他知道她了事,她担心他知道后,会不顾一切地大闹一场! 杜乐很少跟阿玉说些动听的情话,但很奇怪的,阿玉直觉就认为杜乐会为了她,不惜一切! 阿玉在天牢里一待就待了几个月,如安定期会进来告诉她现在外面的情况,以及呼延云汐案件的进展。 她用抱歉的语气道:“阿玉姐,现在大王正在想办法,让人找到前二王妃的另一个宫女罗琳,只要找到她,阿玉姐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没关系!”阿玉道:“如安,你帮我转告王后,我没事,这天牢里一切都很好,就当我是在休长假好了!” 阿玉见过黎国的天牢,那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而对比现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会有人前来小心翼翼地问过她的意见,准备好了呈上来,完全就是主子的日子,除了不能走动。 阿玉知道这一切,都是大王和王后的授意,所以她心里确实没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牢房太小,她想练功打发时间都不行。 日子一闲,这想法就自然多了起来。 阿玉从出生到现在的生活都很简单,练功,当护卫。 唯一的不平常,便是和杜乐这一段奇奇怪怪的关系了。 因而日子一清闲下来,不可避免的就会想到杜乐,然后想到白天和他练功夫的努力,还有晚上和他练功夫的疯狂。 想得多了,阿玉觉得自己还挺想他的。不只是白天,晚上也是。 而后突然间,生出以后就这样和杜乐过一生,好像也挺快活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念头刚起,师兄那句“找媳妇暖被窝还是找兄弟操练”的玩笑话,立马像把利剑插入了她的心脏,让她在刺痛之余,将刚刚旖旎的幻想,给打破了。 出去后就跟杜乐说清楚吧!阿玉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忍着痛苦的感觉,迅速在心中做了决定。 做了决定后的阿玉,每当想起杜乐时,便将自己的决定想一遍,将杜乐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 她从来不向如安打听杜乐的情况,不知为何,如安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起杜乐的事。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阿玉相信,杜乐肯定早就知道她出事的事情了,但以王后的聪明,定能想办法让杜乐不会轻举妄动。 杜乐初初听到阿玉出事的消息时,确实心急如焚,但王后的话点醒了他,若他为了阿玉不顾一切,最后可能会将所有都推向危险,包括阿玉在内。 杜乐很快收拾好情绪,耐心地等待机会。 在大王派出的人,找了近了一个月都没有音讯的时候,杜乐决定出击了。 按官府的方式找不到人,杜乐打算用江湖的方法。 江湖中若说消息最灵通的,非乞丐莫属了。 杜乐将自己扮成了乞丐。 有了一路从东林来的那段艰苦日子的锤炼,杜乐扮起乞丐来像模像样。 加上他为人仗义,性子又好,很快就获得了一帮小乞丐的信任。 然后从小乞丐的口中,得知了罗琳的下落,将她抓进了王宫。 这一切的功夫都没有白费,罗琳果然对呼延云汐之死以及她之前做的一些事情,知之甚多。 她临死前去的地方,是凌王爷的私宅。 西烈墨让人顺着这一切往下查,找到了据说因为不小心害死了呼延云汐,心中后怕自尽而亡的三个护卫的尸身。 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这样,杜乐并不关心,他只知道,阿玉的嫌疑解脱了,阿玉可以出来了。 杜乐收拾好院子,将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激动地等着阿玉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杜乐觉得这三天比三个月还要长,可阿玉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托人递回来。 杜乐暗暗担心,难道阿玉又出了什么事?还是宫中又出了事? 又等了两天后,杜乐坐不住了,他决定进宫去问探个究竟。 正在这时,阿玉回来了。 原本掌珠要放她一段时间的长假,阿玉拒绝了,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杜乐。 一向做事爽快利落的阿玉,在真正要和杜乐一刀两段时,突然生出了不舍。 不过阿玉将这一切归咎于杜乐若是知晓后,定会无辜又委屈地问她为什么,让她对他心生愧疚。 但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要说的,该说的,总要说。 杜乐见到她回来,欣喜地抓住她的手臂,“阿玉,你回来啦?” “杜乐,去屋里,我有话跟你说!”阿玉的神情,又恢复到杜乐刚来时见他的样子,疏远,冷淡。 杜乐不由松开手,怔怔地看着阿玉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屋里。 直到阿玉的身影快要看不到,杜乐才反应过来,追着跟进去了。 “杜乐,你坐下!”里面阿玉已经坐下了,看到进来的杜乐,异常严肃地看着他道。 杜乐老实坐下了,不安地看着阿玉道:“阿玉,发生什么事了?” “杜乐,你回黎国吧!”阿玉紧盯着杜乐的眼睛,怕那傻小子听不懂言外之意,补充道:“你回黎国,找个小娘子成婚生子,我留在西羌,继续做我的护卫,保护王后!” “不行!”杜乐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阿玉冷声道:“那随便你,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见你!如果你不离开西羌,我以后不会再出王宫,直到你离开为止!” 绝决的表情,让杜乐明白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事实上,阿玉从来没有随口说话的习惯,她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杜乐额头青筋直暴,“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在天牢里这段时间,让我突然间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我不信!之前咱们在一起,你明明很开心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的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阿玉,一切都没有过去!”杜乐急道:“只要你愿意再试试,你会发现,你会同以前一样快乐的!” “杜乐,我不想试了。”阿玉站起身,居高临下,“我心意已决,希望你尊重我的心意!” “那我的心意呢?凭什么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杜乐站起身大吼道。 他的双眼里聚满了血色,似乎知道,若这次阿玉走了,以后定不会再回来了。 杜乐抓住阿玉的手臂,“我不同意结束,就不能结束!” “那你想到什么时候结束?”阿玉冷静问道。 “我…”一辈子!我想要一辈子!这几个字在杜乐心里咆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杜乐,”阿玉的面上突然现出了疲惫,“你岁数也不小了,迟早要成婚的,早些找个合适的小娘子吧。” 杜乐终于忍不住,“我已经有媳妇儿了,只是她不愿意嫁给我而已!” 阿玉垂下眼,声音里含着失落,“杜乐,我是打定了一辈子不嫁人的主意的。” “那你不嫁,我就不娶!”杜乐赌气道:“反正我这一辈子,就赖定你了!你休想摆脱我!” 阿玉幽幽道:“杜乐,你这是何苦?” “你要是不想我受苦,你就嫁给我!”杜乐就是赖上了。 “我嫁你?我如何嫁你?”阿玉苦笑两声,喃喃道:“你是想找个媳妇儿暖被窝,还是想找个兄弟操练?” 杜乐从不知道阿玉的心结,却在这一刻敏感地意识到,一向将自己当成男子的阿玉,在她要面对自己女子身份时,是何等的自卑! 他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双眼看向自己的眼底深处,那里面全是真诚,“阿玉,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不管你男是女,我认定的就是阿玉你! 以后,你若当自己是男子,咱们就是兄弟,你若当自己是女子,咱们就是夫妻!一切随你喜欢!” “可是,你不觉得,我一点也不适合当女子吗?”阿玉咬着唇,第一次露出了怯弱的神情。 “没有,在我心中,你是最适合我的,无论是白天练功夫,还是晚上练功夫。”杜乐感受到了阿玉的动摇,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阿玉,你想想,若换成了别个娇弱的小娘子,哪里受得住?” 阿玉的声音忽然有些飘忽,“所以,你曾幻想过和别的女子练功夫?” “是啊,啊……阿玉,松手松手,我耳朵要被你揪掉了…。” (完) ------题外话------ 感谢榜:(接上页)看0l、清茶禅心、yoxizide、winxin33720f4e89、emu87601371、81030800、136**7004、廖朱连、158**8012、mina527、aoyuxuan3689、寒宝雪、stfgxy、zcy030119、阿吉吉、ly90、乐正佳佳、baimoshushi,可可大米、呆萌羊羊的妈妈、肥妞三妹、輪回,抵不了你的挥霍、紫色微熏,还有默默支持大大到现在的各位,爱你们哟~ 正文 杜悦、黎烨、西九天(上) 杜悦小朋友无疑是黎国最幸运的小孩儿,作为杜家六代唯一的小小姐,毫无疑问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一向不愿待在京城的杜老夫人,为了她,甘愿搬回了杜府。 不喜交际的杜夫人也开始爱交际了,无它,只是想将自己孙女抱出去炫耀一番。 府中祖母和曾祖母宠爱得厉害,再加上外祖母蒋灵,按理说,纪子期应该是相当轻松的。 可是,杜悦却是纪子期最操心操劳的一个孩子。 外甥多似舅,杜悦小朋友性子不像她爹她娘,而像极了她的小姨小雨。 小雨天性胆子大又野,不过因为蒋灵的严加管教,从小就被迫收敛住。 杜悦则不同了,个个将她宠上天,犯了错,有大哥杜天二哥蒋凉替她背锅不说,又有众多长辈压着纪子期,不让她给宝贝乖孙脸色看,气得纪子期牙痒痒。 再加上杜悦小朋友又十分地聪明,将她小舅小星的绝招偷偷摸摸地学会了,嘴甜不说,见人就要抱抱,更是让众多长辈疼爱不已,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到她面前。 有了那么多靠山,于是杜悦小朋友越发猖狂。 让纪子期头疼的另一个问题,便是杜悦小朋友的审美观。 作为长辈来说,最喜欢看到白白胖胖的小孩儿,最喜欢看到吃东西吃得欢畅的小孩儿,杜悦作为最受宠没有之一的小朋友,毫无疑问,去到哪便吃到哪。 每个长辈几天没见杜悦,见面后第一件句就是心疼地道:“哎哟,我的宝贝小悦儿又瘦了,来来来,快来…这,…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悦儿,…跟你说啊,这小孩子要长得白白胖胖才可爱,待会一定要多吃点,知道不?” 可想而知,在这种氛围下长大的杜悦,为了努力让各长辈更喜欢自己,在她娘气得要揍她的时候出来替她解围,有多么费力地不停吃吃吃。 越吃就越能吃,于是,杜悦小朋友终于不负重望地,成长为了长辈眼中喜欢的小孩子,一个圆呼呼的小胖妞。 纪子期有时候捏捏杜悦那一截一截,糖葫芦似的小胳膊小腿,忍不住叹气:“小悦儿,你不能再胖了。” 杜悦小朋友一拍手臂,骄傲道:“祖母就是喜欢小悦儿这胳膊,每天都要亲上两次。” 快五岁的杜悦,对自己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胳膊和腿十分满意,认为这样才是最美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男孩的出现,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 黎国的太上皇和太后齐齐病倒了,黎国的皇后娘娘刚有了五个月的身孕,黎国的大皇子黎烨,又因调皮捣蛋被皇帝陛下关起来了。 黎国现任的皇帝陛下黎渊,朝事一切顺利又顺心,可父皇母后妻儿的事,让他焦头烂额。 皇后娘娘大着肚子要照顾病中的太上皇和太后不说,从小性子就有些别扭的黎烨,因为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停地跟她闹,差点让皇后娘娘小产,黎渊一气之下,将他关进了书房。 可黎烨已经六岁多快七岁,不可能关着不让他学习,可放他出来,又怕他偷溜去吵皇后娘娘,影响到她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黎渊对于黎烨,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在他心里还装着纪子期的时候,迫于对皇室开枝散叶的压力,成婚半年后,他逼不得已同皇后圆了房,到皇后有孕后,就再也没去过她寝宫。 直到黎烨四岁,因一场大病差点死去,皇后第一次在他面前仪态全失,痛哭流涕时,才让黎渊惊觉,他现在是有妻有子的人了。 在后来努力和皇后相处的过程中,皇后的温婉和大度,渐渐抚平了黎渊心底的伤,他慢慢地将皇后放在了他的心底。 然而因为他的缺席,对黎烨的性格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自私、暴躁、易怒,像极了黎渊当时对纪子期求而不得时的样子。 黎渊有心想对黎烨好,然而他是帝王,又是男子,无法像皇后一样耐心地教导他,因而两父子反而越走越远。 皇后再次怀孕后,黎烨不知从哪听说,他的母后再生一个皇子后,就不再疼爱他。 这让本就没有安全感的黎烨,跑到皇后殿中,对着皇后大吼大叫不说,还推了皇后一下,以致皇后摔倒在地差点小产。 黎渊雷霆大怒,命人将黎烨关进了书房,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将黎烨放出来。 黎烨也是个倔性子,被关进去之后,不哭不闹不求饶,大有一副关就关,谁怕谁的样子! 黎渊深感自己作为父皇的失败,在父皇母皇还有皇后都倒下的时候,他更深觉自己更加无法教育黎烨。 于是某日,无意间听到杜元帅同人吹嘘他的孙女杜悦,是何等乖巧可爱时,黎渊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将黎烨送到杜府去,让纪子期帮忙管教管教! 黎渊一点也没想过,他这样的举动,会给杜府上下造成多大的麻烦,反正他是皇帝,他现在有了麻烦,他的臣子自然要帮他分忧! 纪子期在听到黎渊跟她提这个要求时,惊愕张大嘴,她仔细看了看黎渊憔悴的脸,发现他是认真的。 对于黎渊,因着他曾经的救命之恩,纪子期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而且现在的黎渊,不管有没有将她完全放下,至少能坦然的面对她。 纪子期略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不是她认为她有本事教好黎烨,而是因为黎烨长成这样子的性格,多多少少都同她有关系。 —— 黎烨是黎渊派人将他强行塞进轿子的,黎渊没有对黎烨说为什么会将他送去杜府,只说让他在杜府待几个月。 这让黎烨越发肯定,他的父皇母后有了皇弟,就不要他了。 他像只受伤的小兽,对着要将他送上轿子的人张牙舞爪,不少宫人都被他咬伤了。 黎渊大怒,找了个宫廷护卫强行抓住黎烨,将他塞进轿子,送到了杜府。 杜府众人齐齐站在门口,迎接大皇子的到来。 黎烨虽在皇宫里无所顾忌地,将他的不情愿表露出来,但他是个要面子的小朋友,懂得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他身为大皇子的威仪。 下轿后,对着躬身迎接他的杜府众人,下巴一扬,傲声道:“本皇子的寝宫在哪?” 纪子期略楞,“大皇子,请随下官来。” 黎烨被安置在了同杜天蒋凉住在一起,当他得知他的房间旁边的两间房,居然住的不是下人,而是府里的两位小少爷时,当场甩脸了。 “本皇子天之骄子,怎能同平民同住一个院子?本皇子要一间单独的院子!”黎烨哼道:“听说这府里最好的就是子园,纪大师,虽说这纪府里没一个院子符合本皇子的心意,不过本皇子大度,就委屈点住子园吧!” 子园是纪子期和杜峰住的院子。 纪子期微笑道:“大皇子,陛下跟下官交待过了,您的一切吃穿用度住行,与犬子一般就是,下官不敢抗命!” 说到黎烨的父皇,他想起即将被抛弃的自己,怒从中来,当着纪子期的面,用力一甩门,“本皇子要睡觉!纪大师自便!” 纪子期看着紧关的房门,摇摇头走了。 她一离开,旁边杜天的房里,探出三个小脑袋。 杜悦抚着胸口,“吓死小悦儿了,那个小哥哥好凶!” “那小子有种,居然敢在娘面前耍脸色!”杜天伸出大拇指,“到时候有好戏看了,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我看那小子是活腻了!”蒋凉磨着小牙齿,“要是被爹知道他这样对娘,肯定会偷偷揍他一顿。” 杜悦指着他哈哈大笑,“二哥,你是在说你吧?” 杜天和蒋凉已经七岁多了,从四岁开始跟着杜峰练功夫后,学得最快的,是闯了祸就逃的功夫,每每让纪子期看着二人的背影,望而兴叹。 后来杜峰知道后,也不管过了几天,只要知道他媳妇儿被他儿子气到过,二话不说,抓了人就揍。 有时杜天和蒋凉被揍得哇哇大叫不知所以然,最后才知晓,可能是五天前做过一件惹怒过他们娘的事。 蒋凉斜眼看向杜悦,“小悦儿,你这是在嘲笑二哥吗?以后你惹怒了娘,看二哥还帮不帮你背锅!” “二哥二哥好二哥,亲亲二哥,小悦儿说错了,二哥不要生气好不好?”杜悦很有眼色地上前揪着蒋凉的衣袖撒娇。 “小悦儿不怕,还在大哥在!”杜天最看不惯蒋凉那阴险算计的小样儿,一拍胸膛,“小悦儿的事,就是大哥的事!” “谢谢大哥。”可是一个保险明显是不够的,杜悦扬着小脸儿看向蒋凉,拉长音调,“二哥~” 杜悦撒娇的功夫,无人能抵挡得住! 蒋凉想着以往爹痛揍他二人的时候,妹妹一出马撒娇,爹虽不停手,不过下手立马就轻多了。 他大度道:“好了,小悦儿,二哥哪是这么小气的人!” 杜天不屑地横了蒋凉一眼,又转到了黎烨身上,“刚刚那人是大皇子黎烨,估计爹是不能揍他的了!” “爹不能揍,不是还有咱们吗?”蒋凉嘿嘿道。 “好啊,好啊,”杜悦拍着小手,“小哥哥太凶了,一定要教训他,替娘出气!” 有了杜悦的支持,杜天和蒋凉心更定了,到时候若被爹责罚,不是还有妹妹吗?妹妹一出马,大事变小事! 当然,能揍黎烨一顿,又不被揍爹揍,肯定是最好的。 三人中一向最有主意的蒋凉出了个主意。 黎烨摔门后,一个人在屋子里生闷气,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伤心处,然后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他倔强地一抹眼泪,心中愤怒道:父皇母后,即然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 随后往床上一躺,瘦小的身子背对着门,生出几许孤单落寞。 黎烨虽然心里呕着气,始终是个小孩子,白天又在皇宫闹过一场,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醒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 怎么这个点了,都没人送晚膳过来?这杜府行事也太没规矩了。 黎烨从床上爬起,拉开房门大声道:“本皇子饿了,快点送膳过来!” 杜府一个下人听到声音走了过来,“大皇子,请稍等片刻,晚膳时间马上就到了。” “那先送些点心过来!” “大皇子,少夫人规定,小少爷们和小小姐在用膳前,都不可以用点心!” “本皇子是谁?能跟你府里的人一样?快给本皇子滚去拿点心来!” “是!”下人恭敬行礼道。 黎烨在屋子里等了片刻,还不见人来,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的他,这下更加暴躁了。 他拉开房门,大吼道:“来人!” 这次来的不是刚刚的下人,而是喊他去用晚膳的纪子期,“大皇子,晚膳时间到了,请随下官一起去用膳!” “不要!”黎烨的小脾气上来了,“本皇子要吃点心!就在这房里吃!” “大皇子,下官府里从来不在晚膳前备点心,也从不允许在房里用晚膳!” 自从杜天蒋凉出世几个月后,纪子期为了让孩子们与长辈们多亲近,提议将原本各在各院用膳的习惯,改成一家人围在一起用膳。 此举得到了杜夫人的双手赞成,原本有些意见的杜元帅和杜峰,时间一长也慢慢习惯了。 “那是你杜府的规矩,跟本皇子有何关系?”黎烨怒道。 “大皇子,陛下说了,您来杜府,一切按杜府的规矩来!” 父皇父皇,又是父皇!离了皇宫,他也不让自己好过! 黎烨吼道:“那本皇子不吃了!” 说完,当着纪子期的面,又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纪子期在外面唤了他好几声,见他一直不理,摇摇头走了。 熊孩子是种病,得治! 此时的黎烨还自信地以为,就算他再不受宠,这杜府胆子再大,也决不敢饿着他这个大皇子,说不定等会就会来求着他吃了!就像宫里皇祖父皇祖母一样。 殊不知纪子期有心想治治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哄他用膳这事。 黎烨在屋子里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纪子期来求他去用晚膳,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本就饿,这一运动之下,肚子更饿了,黎烨拉不下面子,只得偷偷溜出门,打算自己去找点吃的。 却不知,在他出门的瞬间,马上有三个小尾巴跟着他出了隔壁的房门。 蒋凉笑得得意,小声道:“我就说那小子禁不住饿,又不好意思跟娘说,定会偷偷出来去找吃的。” “二哥好聪明。”杜悦拍着马屁,“可是那个小哥哥要去哪儿呀,厨房都不是在那边。” 杜天一拍脑袋,“这是咱们家,咱们知道厨房在哪,那小子怎么会知道?看我的。” 杜天一说完,就悄悄地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不一会,便听到他大吼的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阿福,本少爷渴了,去厨房端点水来!” 声音如此大,黎烨自然听到了。他心中一喜,悄悄跟在那小厮后面。 因为是晚上,厨房已经没了人,不过外面挂了一盏灯,倒不是很黑。 黎烨小心翼翼地进去,揭开锅盖,一眼就看到两个大鸡腿。 饿极了的他想也没想,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一只鸡腿刚吃了一半,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黎烨立马躲到了灶台旁。 进来的是蒋凉和杜悦,“二哥,晚上小悦儿偷偷留了两个鸡腿,让安安婶婶藏到了厨房里。” “小悦儿你太有先见之明了,二哥我晚上正好没吃饱。” “咦,鸡腿呢?安安婶婶明明说用锅盖盖住的!” “小悦儿别急,是不是记错了?咱们找找看,鸡腿不会跑的。除非进了小偷!” “嗯,二哥,再找找!” 两兄妹装模作样地在厨房里找来找去,“二哥,真的是有小偷!小悦儿的鸡腿找不着了。” “咱们这府里小偷进不来吧?说不定不知是哪来的小猫小狗,肚子太饿,将小悦儿的鸡腿叼走了。” “那怎么办?二哥,小悦儿怕怕!” “别怕,小悦儿,有二哥在,等二哥捉住那小猫小狗,定会好好教训它,为妹妹出气。” 黎烨被当成小偷小猫小狗地骂了一通后,终于忍不住了。 他从灶台边站起,“是本皇子拿的。”说完还扬扬手中吃剩的鸡骨头。 他本意是想让二人知道是他吃了,莫要再冤枉小猫小狗。 哪知蒋凉杜悦一早就知道是他,见他主动承认,也不理他。 蒋凉对着杜悦凉凉来了一句,“小悦儿,果然是有小偷啊!” 黎烨一听之下,马上明白刚刚那些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他堂堂大皇子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是可忍孰不可忍,黎烨一怒之下,手里的鸡骨头一扔,朝着蒋凉就冲了过去。 蒋凉猝不就防,被黎烨推倒在地,并被他跨坐在肚子上。 黎烨怒得朝他当胸一拳,“大胆奴才,竟然敢取笑本皇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本皇子成全你!” 那使出的力气,竟似真的要将蒋凉往死里打。 蒋凉一楞之下,已吃了两拳。 一旁的杜悦见自家二哥被人欺负,忙上去帮忙,“放开小悦儿二哥!” 黎烨用力推开她,“丑胖妞,滚开,不然本皇子连你一起揍!” 丑。胖。妞?杜悦被推倒在地,也不知是因为摔痛了,还是因为第一次有人骂她丑,杜悦小朋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蒋凉见心爱的妹妹被黎烨推倒在地,痛得大哭,怒起来,也不管他是谁,抓住他的拳头大力咬了下去。 黎烨被咬后更加火大,居然敢有人咬他?于是他也张着嘴朝蒋凉咬了下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又抓又扯又咬,不一会就衣衫破烂,头发紊乱。 杜悦被吓得哭得更大声,在这夜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家中的长辈们都被惊动了。跑到厨房一看,见到坐在地上大哭的杜悦,还有扭打在一起的黎烨与蒋凉,大惊。 忙不迭让人拉开了两人,被分开的二人犹自不服气,互相朝对方张大嘴,踢着腿。 纪子期面色铁青地看着几人,冷声道:“你们几个,统统都随我去书房!”临走时还瞟了一眼缩在一旁的杜天。 几位长辈知道纪子期生气了,有心想劝,当着黎烨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好眼睁睁看着抽抽噎噎的杜悦,还有被杜天搀扶住的蒋凉,以及黎烨,跟在纪子期身后去了书房。 四人一进门,纪子期正拿着鸡毛掸子等着几人。 三兄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只有黎烨高傲地一扬下巴。 纪子期轻轻掸了掸手中的鸡毛掸子,“我杜府规矩,滋事打架者,不论原由,小少爷一人十下,小小姐一人五下。” 她眼光一扫四人,厉声道:“谁先来?” 杜天老实走过去,“娘,是孩儿出的主意,您打孩儿吧,跟妹妹没关系!” 蒋凉也走过去,“娘,妹妹被骂了,还被推倒在地,孩儿愿意替妹妹受过!” 纪子期也不说过,对着杜天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来了十下,然后是蒋凉。 两人吱都不敢吱一声。 杜悦见纪子期不出声,知道她真生气了,只得老老实实走过去,撅着屁股,抽噎着,“娘,刚刚小悦儿屁屁摔着了,还痛痛,您轻点!” 纪子期看着女儿挂着泪的小脸蛋,还有衣服上的灰尘,心里一阵抽动。一咬牙,还是打了下去。 杜悦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大皇子,过来!”纪子期打完了杜悦,拿着鸡毛掸子的手朝黎烨一指。 黎烨一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相信,见纪子期神情不似作假,不满道:“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皇子?” “就凭陛下说了,大皇子在杜府的日子里,一切按杜府的规矩来。”纪子期道:“下官刚刚已经说了,我杜府规矩,滋事打架者,不论原由,小少爷一人十下,小小姐一人五下!现在杜天蒋凉杜悦三人已经受罚,就剩大皇子你了!” “本皇子不服!是他们先骂本皇子是小偷小猫小狗!”黎烨话一出,三兄妹面上立马露出同情的神色。 “杜府规矩,不服从处罚者,加倍处罚!” 黎烨顿时炸了,边说边往外冲,“本皇子要回皇宫,本皇子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阿来,抓住他!” 黎烨刚跑出书房门,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像夹小鸡似的夹住。 他不停扑腾,却怎么也挣不脱。 然后屁股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下子懵了。 紧接着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地痛意从屁股上传遍他全身。 黎烨小朋友何曾受过体罚?黎渊没空理他的时候,皇后是个温婉的性子,再不听话也舍不得打自己宝贝儿子一下。 太上皇和太后因为年岁大了,对小孩子容易溺爱,更舍不得动手。 黎渊后来有空理他的时候,因为心里有愧疚,无论多火大,也只是将他关起来,从来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如今,他堂堂黎国大皇子,居然在一个臣子家里,被人打了屁股! 黎烨又怒又恼又羞愧,忍不住大声哭吼起来,“你们都是坏人!父皇是坏人,从小不理我!母后是坏人,要生皇弟不要我! 你们杜府的人也是坏人,不给我饭吃,让人欺负我,如今还要打我!呜呜,你们都是坏人,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所有人!” 那哭声里的孤独和无助感,听得三兄妹心里跟着发酸,本就强忍着哭意的杜悦,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纪子期心里长叹一声,下手越来越轻,直到打完二十下后,扔下鸡毛掸子,将黎烨搂在了怀中。 黎烨挣扎了两下,在那温暖的怀抱和轻轻的抚摸中,放弃了挣扎,放肆地大哭了好久。 直到累了,哭声越来越小,只剩下抽泣声时,纪子期才放开了他。 黎烨有些不舍,可此时情绪已过去的他,对自己刚刚在人面前痛哭的行为十分不耻,哪好意思赖着? “你们四个,今儿晚上好好在这书房里反省反省!” 心酸归心酸,该受的惩罚还是不能少。纪子期说完后,扔下四人离去了。 黎烨看着纪子期的背影,简直不相信这句残忍的话,是出自刚刚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喃喃道:“你们阿娘纪大师,可真狠心啊!” “我娘才不狠心。”杜天不服气道。 蒋凉道:“就是,阿娘常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阿娘打了我们,她心里比我们还要伤心!” 是这样的吗?那父皇时常气得将他关在书房里,是不是心里也一样的地痛?黎烨有些迷糊了。 杜悦还为黎烨刚刚冲口而出的话心酸着,她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心灵纯洁的她,却感受到了黎烨心中无法对外人说出的伤痛。 “小哥哥,刚刚是小悦儿不对,小悦儿不应该捉弄你,小哥哥你原谅小悦儿好不好?”黎烨口中的丑胖妞走到他面前,用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看着他,娇声地说着软话。 皇宫中什么都不多,就是美人多,见惯了各式美人的黎烨,从小就培养了极高的审美观。 杜悦小朋友如今圆成球的样,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可当杜悦用那双可以看到他心底黑暗处的明眸望着他时,黎烨觉得,这小胖妞其实也不算很丑。 他有些不自在别开脸,不接杜悦的话。 杜悦走近两步,用她最擅长的撒娇方式,拉着黎烨的衣袖不断摇晃,“小哥哥,小悦儿知错了,你原谅小悦儿好不好嘛?小哥哥。” 黎烨的脾气再暴躁,也受不了这样的娇声软语,轻轻点了点头,“嗯。” 杜悦开心地笑了,拉着黎烨走向杜天蒋凉,“来,小悦儿带小哥哥认识小悦儿的大哥二哥。” 杜天是个豪爽的性子,事情已经过去,便不会再纠缠,何况他觉得黎烨也是个可怜人。 “大皇子,我是大哥杜天,今儿个咱们一起捱了阿娘的鸡毛掸子,以后咱们就是患难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蒋凉虽然想法多些,也不是小气人,见大哥与妹妹都与黎烨合好了,当下也不遑多让,“大皇子,我是二哥蒋凉,咱们不打不相识!不过刚刚那一架还没分出胜负,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光明正大地切磋一场!” 黎烨生在宫中,又是长子,从来没有同齡的小朋友同他一起玩,在皇后身边长大,接触的都是宫女,也从未听到如此男子气概的豪言壮语。 此时他心中顿时涌起豪情,“好,就这么说定了!” “太好了太好了,小悦儿又多了一个小哥哥了。”杜悦欢喜地拍着手,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哥哥,小悦儿唤你烨哥哥好不好?” “好!”黎烨此时只觉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痛快,“你们也别叫我大皇子了,就叫我黎烨。我就叫你们……咦,你们俩怎么生得这样像?” “哈哈哈哈,烨哥哥,你也分不出大哥二哥是不是?”杜悦兴奋不已,双眼亮晶晶,“娘说他们俩在娘肚子里一分为二,所以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小悦儿知道如何区分他们。烨哥哥,你过来,小悦儿告诉你!” 黎烨被她纯真无邪的笑容感染,觉得她的眼睛里,像有束光一样,直直照进他心里最黑暗的地方。 他忍不住靠了过去…… 黎烨就此在杜府住了下来,像纪子期的第四个孩子一样,完全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他每天随着杜天蒋凉一起上课,一起练功,一起准时准点地用膳就寝。 若是被皇后娘娘看到,绝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儿子,那个想吃就吃想睡才睡,动不动就闹别扭的黎烨。 黎烨在宫里头学习时,为了气他的父皇,总是不认真,专跟夫子对着干,功夫也不肯用心练。 不过在杜府里,因为有了杜天和蒋凉两人的对比,黎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杜天遗传了杜府力大善武的特长,小小年纪对练起来,已十分像模像样,小嘴一抿,眼一瞪,真有几分沙场将军的气势。 若那日同黎烨扭打的是他,黎烨绝对占不了丝毫上风。 蒋凉则遗传了纪子期的术数天赋,这么小的岁数,已到了术子的水平。 而且别看杜天蒋凉玩的时候疯狂,到了该学习和练武的时候,一丝不苟,完全变了另外的样。 黎烨和他们二人一比,觉得自己以往实在太不像样了。 他天性好强,身为皇家人的骄傲,又让他不愿落于人后,于是卯足了劲想要赶超二人。 不过好在这点上,黎烨同样有着皇家人的心思,并没有钻牛角尖,毕竟他九成九是以后的皇帝陛下,不需要术数和武功都精通。 他只是想着不要被二人甩得太远就好。 三个男孩子学得开心,玩得也开心,早将黎烨第一日来杜府时的不开心之事,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但他们忘了,杜悦小朋友一直没忘。 她始终记得黎烨喊她“丑肥妞”的话,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用“丑”字来形容。 杜悦小朋友将印象里所有她记得的女性想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人像她这样胖的,比如她娘,她小姨,罗府阿姨。 这一想,她心里打击倍增,忍不住问她娘道:“娘,小悦儿长得丑吗?” 纪子期有些意外这么小的小悦儿,居然已经开始关注起美丑了,“娘的小悦儿当然最美了。不过小悦儿,你为什么这么问?” 杜悦没有回答纪子期的话,又问了一句,“那小悦儿胖吗?” 纪子期开始意识到可能发生过什么事,盯着女儿圆圆的小脸蛋,小心翼翼地道:“不算胖。” “娘,您骗人!”杜悦小嘴一扁,“您先前明明嫌弃小悦儿长得胖的!” “那个,小悦儿,娘绝对不是嫌弃,只是想着说小悦儿瘦那么一丁丁点就更好了。”纪子期急忙解释。 杜悦眼一红,“那就是胖了!胖就是丑,就是丑胖妞,娘,小悦儿不要做丑胖妞!” 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纪子期心里一痛,慌忙搂住她,“是谁说的?娘帮小悦儿去教训他!” “娘,小悦儿以后不要吃这么多了,小悦儿要减肥,小悦儿要做漂亮的小悦儿!”杜悦在纪子期怀里抽噎道。 “好,小悦儿怎么说就怎么做。”纪子期搂着她,温柔道。 自此,杜悦小朋友开始了漫长的减肥之路,她向所有人宣面布了她要减肥的决心,惹得长辈们哈哈大笑,开心不已。 只是一向吃惯了杜悦,哪里那么容易就能管住嘴?再加上那些长辈们当她说的不过是儿戏,一转身就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要看到她,便不停地用好吃地诱惑她。 小孩子的定力本就不好,杜悦停一阵吃一阵,虽然慢慢瘦了点,却一点也不明显。 不过,这一切,在三个月后碰到了一个帅炸天的小子,西九天小朋友后,被完全惊艳的杜悦,用前所未有的决心,坚定地拒绝了所有的美食,终于在长大后,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大悦儿! ------题外话------ 推荐友文《枭妻来袭:陆少宠妻无度》文/沐颜心 2号PK,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哦~ 【本文现言+重生+校园+商战+爽文+虐渣+男强女强】 问:若赐你一场重生,你会如何做? 颜子卿:唔,做一个好人吧! 她身份神秘,行踪成迷。只有一个代号在势力间流传,成为所有人的梦魇,她是青魇。 一场重生,让她回到初中时代。 既来之,则安之。 重生一次,抛弃前尘,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吧!。 …… 她是小县城中走出的平凡少女,却素手翻云,在中华大地建起商业帝国,谱写盛世繁华。步步为营,神秘势力崛起,重改世间规则。 正文 杜悦、黎烨、西九天(中) 西九天小朋友自有记忆开始,最忧愁的一件事,便是他长得太帅了。 他遗传了他父王母后全部的优点,高傲的气质,俊美的容颜,绝代的风华。 所到之处,人人都用贪婪的眼神看着他,比看西羌最华美的玉石的眼神还要贪婪。 于是,西羌最贵重的玉石不是天山之玉,而是他,西羌大王子西九天! 西九天小朋友再大一些后,又有了另一件让他更忧愁的事情:他长得这么帅,这世上去哪里能找到,配得上他的媳妇儿呢? 他父王娶了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他的母后,黎国的长珠公主为妻。 可是他偷偷去看了看所谓的西羌第一美人,连他容颜的一半也及不上。 难道他也要学他的父王,去他外祖家,娶个黎国最美丽的女子回来? 但是万一,她还是没有自己这么美该怎么办? 六岁多的西九天小朋友,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感慨自己的容颜,然后忧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 他母后掌珠公主,每每看到自家儿子,路过水池,都要照一照容颜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自恋是种病,得治! 但是西烈墨是完全不同的看法:“阿姝,没事,咱们儿子有自恋的本钱!想我当初小的时候,也是如此。 若不是六岁的时候,看见了你的画像,惊觉原来这世上还有同我一样美丽的人,指不定比咱家儿子还要自恋!等他大些就好了。” 掌珠在心里呵了一声:我说咱儿子咋这样?原来是有遗传的! —— 黎国的太上皇与太后病得有些重,迷糊的时候不断呼唤着,宝贝女儿掌珠的名字,黎渊担心两位老人家就此离去,带着连亲生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着的遗憾而去,于是派人将消息传到了西羌王宫。 掌珠收到消息后,差点晕过去,一个多月前还传来消息说身体无恙,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 西烈墨不停安慰她,并立马做了决定:“阿姝,你嫁过来之后还未回过黎国,趁此机会,咱们带上九天回去,说不定你父皇母后见到你和九天,一下子就好了!” 掌珠心绪不宁地点点头。 西九天小朋友对于要去黎国这件事,兴奋万分。 虽然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他的皇舅舅,每年都从黎国让人送来好多贵重的东西给他,但因为从未见过面,要说让他对两位老人家的病情担忧,实在是牵强了些。 因而西九天小朋友,并未将去黎国看望他的外祖父外祖母,当成他最重要的事情,而是另有其事:去黎国看看,有没有能在容貌上配得上他的貌美小娘子,到时候带回西羌,长大了做他的媳妇儿! 忧心仲仲的掌珠,随着不停安慰她的西烈墨,带着兴高采烈地西九天小朋友,启程前往黎国了。 黎国的道路比起掌珠离开的时候,更加顺畅。 她一面在心里担忧着父皇母后的病情,一面在心里想着,西羌也差不多是时候,让民间商行修路了。 只一个月的时间,掌珠一行人便到达了黎国京城。 太上皇和太后见到久未见到的宝贝女儿掌珠,和第一次见面的西九天小朋友之后,激动之下失声痛哭,之后反而胸中郁气尽散,精神好了不少。 掌珠与二老互诉完离别的衷情和思念后,亲自扶侍着二老睡下,然后带着西九天去了皇后殿中。 皇后此时已有近八个月的身孕,身形有些浮肿,行动不便,黎渊亲手将她扶出来,让她活动活动身体,顺便见见久未见面的掌珠。 掌珠未嫁前,皇后已进了宫,两人相处了半年多,掌珠对这个皇嫂很有些好感,曾经十分可惜她嫁给了皇兄。 如今见黎渊神情,似是对皇后十分上心,心中安定不少。 皇后见到帅得无法形容的西九天小朋友,喜爱得不得了,将他拉到身边,牵着他的手,说了好久的话。 心里想着,趁着肚中孩儿还未出世,得沾沾这小皇侄的喜气,指不定到时候也生个漂亮的小皇子或小公主。 西九天小朋友虽然自恋又骄傲,但教养还是非常好的,对皇后的每一句问话都认认真真地回答,让皇后更是开心不已。 掌珠四下瞧了瞧,“皇嫂,烨儿呢?” 皇后面色顿时暗了暗,“你皇兄将他送到了杜府。” “送到杜府?”掌珠愕然道:“为什么?” 皇后忧心地将黎烨的性子跟掌珠说了一遍,还有为何送去杜府,听得掌珠惊诧不已。“这两个多月,烨儿一次也未回皇宫?那皇兄有没有去看过他?” “你皇兄说派人去杜府探过情况了,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烨儿在杜府过得非常好,每天按时用膳就寝、读书练功,对人也十分有礼貌,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皇嫂您为何还忧心?” “烨儿是本宫带大的,他什么性子本宫难道还不清楚?你皇兄定是怕本宫担心,所以净往好的说!”皇后叹口气,“怕是不知给纪大师带了多少麻烦!” 掌珠见她如此自然地说起纪子期,心想皇兄和皇嫂如今的感情,只怕比她以为的还要好。 她暗中替皇后高兴,见她如此担心,便道:“皇嫂,正好过两日,皇妹也打算去一趟杜府,到时候皇妹帮你瞧瞧烨儿的情况!皇嫂你放心,无论烨儿如今是什么情况,皇妹定会如实相告!” 掌珠在踏上黎国天水边境的时候,天水的数据中心,已将消息传到了京城,因而纪子期很早就知晓了掌珠要回京城的消息。 这么多年未见,不知现在什么样子了?纪子期想起以前两人去南秦的日子,心中有些怀念。 如今掌珠难得回来一趟,她想着两人怎么样也会见上一面。 果然,掌珠刚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让人送口信给纪子期,说三日后到杜府一聚。 她是黎国的长公主,又是西羌的王后,杜府上下都不敢怠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统统打扫一遍,焕然一新,令到杜悦迷糊不已,以为又要过年了。 掌珠过来的那天,天气很好,当她下了马车,看到门口言笑晏晏、风采不减当年的女子时,两人视线相对的刹那,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红意。 “拜见王后!” “起吧!”掌珠亲自上前扶起了纪子期,近十年未见的二人,竟觉得没有丝毫的隔阂。 杜天蒋凉、杜悦还有黎烨,在见到西九天刹那,都惊呆了。 他们所学的言词,还不足以形容西九天的样貌,只觉得那个小男孩,生得比他们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好看。 像天上的太阳般耀眼,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特别是杜悦小朋友,努力想要摆脱丑肥妞身份无果的她,在看到西九天的一刹那,突然间生出了无比强大的决心! 她也要像这个小哥哥那般漂亮! 纪子期虽曾经幻想过,风华绝代的西烈墨和掌珠,两人生下的孩子,将会是如何的惊艳,可真正见到西九天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是被震住了。 这小子,实在是帅得太过无法无天了,只怕长大后不知又要祸害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她朝楞神中的几个孩子招手,“大皇子,过来拜见你皇姑姑;杜天蒋凉杜悦,过来拜见王后和大王子。” 几个孩子一一行了礼,掌珠和纪子期分别送了些小物件,便让西九天随几人玩去了。 “子期,大皇子可好?”掌珠见刚刚黎烨行为举止,跟皇后口中的熊孩子完全不是一个样,有些糊涂了。 纪子期笑着将黎烨来杜府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掌珠咋舌:“子期,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大皇子你也敢打!” 纪子期微笑道:“大皇子本性不坏,只是从小缺少父爱性子乖僻,皇后及太上皇与太后又过于溺爱,没有人严令告诉过他,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他是以后的皇帝陛下,他的性情关乎到黎国的未来及数千万的百姓,趁现在还能教,定要让他心中有基本的是非黑白。 而且这事说来多多少少与我有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性子越来越乖张!而且大皇子如今的转变,一大半却是因为我那三个孩子。 别看他们调皮捣蛋,在大事大非上分明得很,小孩子最容易相互影响! 大皇子从小一人孤独长大,渴望温暖,如今有了伴,为了融入其中,自会努力改变自己的行为,所以这才有了现在行事有度的大皇子!” 纪子期提起自己的几个孩子,一脸骄傲。 一旁的掌珠若有所思,她想起同样没有伴长大的西九天小朋友,小小年纪骄傲自恋不说,还每天忧愁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反正他们一个月后才走,不如将九天也留在杜府,正好几人年岁相当,说不定也能改改他自恋的坏毛病! 掌珠心意一动,便直接跟纪子期提了请求:“子期,我有个请求!” “王后但说无妨!” “我想将九天也留在这杜府里,到一个月后离开京城的时候,再将他带走!” “大王子看起来又有礼貌又谦逊,公主此举又是为何?” 掌珠说起自己的儿子,又骄傲又好笑:“你呀,别被他表面的样子给骗到了,那个自恋的家伙……” 纪子期听完后,想想这杜府里既然已经有了一个黎国大皇子,再多一个西羌大王子也无所谓。 而且都是以后的帝王,趁现在年少无知建立友谊,以后对两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西九天小朋友就这样猝不及防,被他母后掌珠给留到了杜府。 当知晓他母后的决定时,西九天小朋友第一句话便是:“那孩儿从西羌带来的那些漂亮的衣衫呢?母后可否派人从宫中送过来?” 一个小小男子汉,爱什么俏?掌珠气不打一处来,“留在杜府里,同几位哥哥们一样的穿着打扮!” 按岁数来说,杜天蒋凉最大,接着是黎烨,再来是西九天,最小的是杜悦。 西九天对几个男孩子的衣着不屑一顾,但他很小就聪明地知道,在他们家,母后大人最大,顺者昌逆者亡! 杜悦几人对着西九天这个精致的小男孩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光容貌精致,身上的衣衫也很精致,头上簪着玉,胸前挂着玉,腰前佩着玉,连脚上的鞋子都镶了玉。 真真是玉人儿带玉,人比玉更贵气! 几人站在他旁边,完全被衬成了丫鬟小厮。 杜悦完全沉浸在西九天惊人的样貌中,“九天哥哥,你生得好漂亮啊!小悦儿以后也要像九天哥哥这漂亮!” 西九天睥了一眼如今依然土有肥圆身形的杜悦,心中哼哼两声,不予置评。 “九天哥哥,小悦儿带你去你住的地方好不好?”杜悦朝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西九天万分的不情愿,他一举世无双的帅小孩,牵上一胖呼呼的小土妞算什么样? 那画面怎么想,都不甚美! 可西九天小朋友,又是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小朋友,如今人在屋檐下,怎能对着别人甩脸色? 他犹豫了一阵,伸出手牵住了那双胖乎乎的小手。 一牵之下,软软的,肉肉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好。 西九天小朋友心里的不郁,顿时散了不少,将那小手暗中捏了又捏,觉得比那肉包子还软乎,然后就舍不得放手了。 一旁的黎烨顿时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这个什么表弟,一来就抢走了小悦儿的关注,还让小悦儿主动去牵他的手。 黎烨快走两步,牵住杜悦的另一只手,“小悦儿,烨哥哥牵着你走!” “好啊好啊!”杜悦小朋友高兴不已,“手牵手,好朋友,左边是九天哥哥,右边是烨哥哥,两人都是小悦儿的好朋友!” 此时的西九天还没什么感觉,那个什么表哥啥的,想牵小悦儿的手就牵呗,反正不牵他就成。 相较于黎烨上次来杜府的鸡飞狗跳,西九天完全就是个去人家家里做客的乖小孩,听话,有礼貌,不挑食,尊敬长辈,再加上出色的长相,很快就俘获了杜府众长辈的心。 可是,纪子期越看,就越觉得西九天性子有些问题。 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对大人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指示均无异议,只能说明,他对现在所面对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进退有度的一言一行,他的彬彬有礼,都是出于他良好的教养使然,并不是他最真实的反应,像个成人般,应对间带着虚假的面具,没人知道他心里再想什么! 纪子期忽然越发理解掌珠将他留下的意思了。 西九天这样的性子,绝对是个优秀的帝王应该具备的品质,但他现在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喜怒不行于色,交不到真心的朋友,是件很让父母心酸的事情。 相比于纪子期的觉悟,杜悦几人很快就感受到了西九天对他们的疏离。 小孩子的感觉最灵敏,谁喜欢他们,谁不喜欢他们,只要略一相处,立马就能分辨出来。 尽管西九天总是面带微笑的,与他们同进同出,然而他的微笑里,带着一种无形的藩篱,透露着疏远,将他与所有人都隔开,除了杜悦。 但是杜悦一向习惯了所有人对她真心的、毫无保留的喜爱,西九天有所保留的亲近,让杜悦心里十分失落。 一定是她太胖了,杜悦忧伤地想:小悦儿一定要尽快变成美丽的小悦儿才行!然后让九天哥哥喜欢上她! 慢慢的,西九天虽与杜悦几人在一起,但他们玩他们的,他在一旁看,好似被孤立了一般。 只有杜悦偶尔会过来同他搭讪几句,但很快的,就被不满的黎烨给叫了过去。 西九天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反正他这帅这么出色的小孩,本就是交不到朋友的。 纪子期在发现了西九天的这些问题之后,决定给他们制定一些规矩。 比如练武时,不是喜欢对练就对练,不喜欢对练就一人耍刀枪,而是规定了四个人,每天必须两两对练小半个时辰。 西九天第一天遇到的,是杜天,杜天的功夫很厉害,西九天是知道的,他拱手道:“杜大哥,你功夫太好,九天自动认输!” 然后往边上一闪,自顾自地耍起了大刀。 第二天遇到的是蒋凉,西九天说:“蒋二哥,你是黎国术数界未来的希望,咱们斯文人,就不必动手动脚,九天认输!” 然后又自己耍起了大刀。 第三天则同黎烨道:“表哥,咱们一家人,应该一致对外,没必要起内讧,表弟认输!”然后又是自顾自地耍大刀。 端的是好气度,却让杜天蒋凉黎烨气恼不已,不过是对练,干嘛那么多废话! 这小子,惯会装模作样,讨大人欢心,实则狗眼看人低,分明是看不起他们! 当天晚上,三人撇开杜悦一合计,决定冒着被纪子期执行家法的风险,明日也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拽上天的西九天! 第四天,蒋凉提前支开了练功房的小厮。 不等西九天拱手自动退让,轮到今日同他对练的杜天,嘴里边吼着“接招”,双拳已挥了上来。 西九天一个不防,被当胸揍了一拳,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杜天的另一拳又已经挥了过来,嘴里还不停道:“九天,用点心,哥哥我出招了!” 西九天小朋友又被揍了一拳,杜天力气本就不小,本着教训西九天的念头,手下没有丝毫保留,西九天吃了两拳,痛得浑身发颤。 除了他父王母后,这世上哪有人敢揍他西九天? 西九天身为西羌人的血性,随着那痛意被一点一点引导出来了,他顾不得与人动拳脚会弄乱他一丝不苟的发髻,毁坏他高贵的形象,大吼一声,朝着杜天扑了过去。 有着西羌血统的西九天,虽然年岁比几人小,个子却比几人还高些壮些,加上西羌人从小骑马的习惯,他的身手也非常灵活。 若说西九天的身手是天生,杜天的功夫,则是天赋加后天刻意训练出来的,可想而知,仅管西九天占了身高的优势,在杜天面前还是讨不到好。 不一会,又被揍了几拳。 只不过,这样随意揍西九天几拳,不是杜天几人的计划。 寻个空档,杜天装作被快气疯的西九天掀倒在地,两人互相揪打在一起。 一旁的蒋凉和黎烨,互相对看一眼,露出奸笑,然后装出惊慌的表情:“(杜)大哥,九天,你们不要打了!” 两人跑上前,假装劝架,然后不小心在西九天身上拧拧捏捏。 外人看不出,被受虐的西九天怎会感受不到?他开始对着蒋凉和黎烨挥拳头,被拳头打中的两人不甘示弱,加入了混战。 西九天一人连杜天也打不过,如今蒋凉和黎烨一加入,自然只有抱头挨揍的份! 杜天几人虽是小孩子,却十分有分寸,本就只是想借机教训西九天一顿,见西九天不再还手之后,便不再动手了。 “大哥,二哥,烨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后来的杜悦看到三人围在一起,好奇道。 几人一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露出了蜷缩在地上的西九天的身形。 杜悦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九天哥哥,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小悦儿帮你去叫大夫好不好?” 杜天几人为了防止西九天一脸的伤,一看就知与人动过手,动手的时候,专往身上招呼。 因而杜悦只看到西九天躺在地上,看不到他身上的伤,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不用了,我没事。”被人痛揍这么丢人的事,他西九天怎能让外人知道? “可是九天哥哥额上都是汗,面色又不好!”杜悦着急道。 西九天坐起身,“刚刚早膳用得急,肚子有些不舒服而已,如今躺了一会,已经好多了,小悦儿不要担心,九天哥哥没事!” “九天哥哥,你真没事吗?”杜悦担心道。 西九天忍着痛,站起身,转了个圈,“你看,小悦儿,九天哥哥很好。” 他看着自己则才与三人混战时皱巴巴的衣裳,补了一句,“衣裳是刚刚躺在地上的时候弄皱的!” 年幼的杜悦哪里懂得分辩其中的真假,见他无事,便道:“那九天哥哥,小悦儿陪你回房去好不好?” 西九天点点头,转身对着杜天几人道:“大哥,二哥,表哥,九天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了,今天不能陪你们对练,九天改日赔上。” 杜天几人没想到西九天主动将此事遮掩,心里面,突然间有些不是滋味。 心想着这西九天讨厌归讨厌,倒也是个真汉子! 西九天回到房间,先对着镜子照了照他那张帅气的脸,发现没有破损后,才略放下了心。 然后脱掉上衣,看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里咬牙道:几个坏小子,下手可真重! 他用手轻轻一碰,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好在是身上,留点疤痕倒也没什么。 算你几个小子识相,若是伤本王子的脸,本王子定跟你们没完。 去而复返的杜悦,推开门就见到一身伤痕的西九天,她惊过之后立马放声大哭:“九天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西九天忙将衣衫披上,并跑过去一把捂住杜悦的嘴,“小悦儿,小声点,不要让人听到了!” 杜悦听话地点点头,仰着头看着西九天,抽噎道:“九天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一定很痛是不是?” 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像一汪潺潺的清泉,清澈见底,她的眼神很明亮,好像里面住个小太阳,照射之下波光粼粼。 西九天一下子被吸引住,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杜悦见他呆呆看着自己,以为他痛傻了,眼泪又哗哗往下流,只是她记得九天哥哥让她小声点,只流泪,并不出声。 杜悦流着泪,轻轻唤道:“九天哥哥。” 西九天回过神来,“九天哥哥没事,小悦儿不要哭!” “可是九天哥哥一定很痛!” “九天哥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痛?”西九天一挺胸膛。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西九天忙拢好衣衫,示意杜悦不要出声。 “是表哥,九天。”黎烨在外面道:“你开门。” 刚刚还没揍够他,还想来揍他吗?若不是杜悦在,西九天打死也不会开门。 可为了不让小悦儿知道他被揍这么丢脸的事情,西九天起身开了门,装作若无其事道:“表哥,什么事?” 黎烨将手中的药往他怀里一塞,“外伤药。要不要表哥帮忙?” “不用了!”开玩笑,那不是让小悦儿知道了?西九天忙道:“表哥,你不是要上课吗?不用管九天,九天自己擦就好了。” 杜天与蒋凉对西九天生了愧疚之心,黎烨却不知为何,心里不仅一点歉意也没有,反而还恨不得在他俊俏的小脸蛋上,补上两拳才觉得舒心。 见西九天不愿意让他帮忙,正中下怀,“那你好好休息,表哥先走了。” 直到外面完全没了声响,杜悦才小声道:“九天哥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悦儿,九天哥哥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杜悦点点头。 “九天哥哥昨晚睡觉时,梦到在西羌骑着马追着一只小兔子,结果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摔伤了。”西九天小声的道:“小悦儿,这么丑的事情,你千万要替九天哥哥保守秘密!” “小悦儿知道了。” “小悦儿,那你先回去吧,九天哥哥先擦点药。” “九天哥哥,小悦儿来帮你吧。”杜悦一脸的期待。 “不用了,九天哥哥一人搞得定。” “九天哥哥,小悦儿大哥二哥每次被爹揍了屁股,都得让阿福和阿寿哥哥帮忙上药。说是自己够不着,不好上药。” 西九天轻咳两声,“九天哥哥手长,没事。” “九天哥哥,你是不是嫌弃小悦儿笨手笨脚?”杜悦屡被拒绝,眼睛里又蓄上了泪花。 西九天敌不过她的眼泪攻势,只得道:“那小悦儿轻点。” “九天哥哥,你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吗?大哥二哥每次被揍了之后,也是这么说的。”杜悦道:“小悦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小悦儿会轻点的。” 可杜悦一个刚五岁的小女孩,下手哪知轻重,胖乎乎的小手不停戳到西九天的伤口,痛得他直抽,却为了刚刚那句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这句话强忍住。 倒是杜悦是不是会来一句:“九天哥哥,痛不痛?” 西九天闷哼一声后,咬牙道:“不痛!” —— 被揍了一顿的西九天,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人在屋檐下,势单力薄,若继续用以往的方式,说不定那三个小子哪天一气愤,又将他暴揍一顿。 西九天心里仍是不屑与几人混在一起,却不得不改变战术。 该对练时全力以赴地对练,上课时该与谁斗数就老老实实地斗数,使出这身解数,绝不像之前随意对待。 杜天蒋凉仍是觉得他有些怪异,但因为先前暴揍他,而没有被揭穿的愧疚,就权当西九天天性如此了。 黎烨却不管西九天如何变化,仍是与他明争暗斗,争的是小悦儿,斗的也是小悦儿,只为了获得杜悦更多的关注。 杜悦看到几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西九天对她也不像以前那般保留,而是真心喜欢,高兴得不得了。 倒是又观察了一段时间的纪子期,心里暗暗叹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西九天天性如此,掌珠看着心疼,可他自己不觉得,反倒乐在其中! 纪子期觉得,也许她要劝的人是掌珠才是,每个孩子的天性不一样,应该引导他,向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就成,而不是将其全部培养成一个模子!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西九天小朋友必须离去了。 原本他日日盼着快点离开杜府,如今真要离开时,他发觉心中还有点不舍。 其中最舍不得的,自然是杜悦了。 离府前的晚上,西九天悄悄诱骗着杜悦:“小悦儿,跟九天哥哥去西羌好不好?” 杜悦因为他要离开,正伤心不已,听到他这么一说,忙问道:“西羌远不远?” “不算远,二十多天就到了。” “二十多天?”杜悦虽年岁小,术数上却同样很有天赋,一听二十多天咋舌道:“好久啊,九天哥哥!” “要是骑马的话,十多天就到了。”西九天忙改了口风。 “十多天啊,”杜悦在心中一计算,叹了口气,“那小悦儿若是在西羌待一个月,不就有两个月的时间,见不到爹娘大哥二哥,还有烨哥哥?小悦儿舍不得!” “可是你有九天哥哥啊,九天哥哥的父王母后,也可以做你的爹娘!” “爹娘怎么能让给别人?”杜悦一脸的不信,而后道:“而且就算可以,可小悦儿还是想要小悦儿自己的爹娘!” 要是你长大后做我的媳妇儿,我父王母后,不就是你的父王母后? 可西九天知道杜悦年岁太小,还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因而只想着将她先骗去西羌。 “那小悦儿只住二十天便回来可好?” “还是太长时间了,小悦儿三天不见娘,就会想娘想得哭起来!” 那就是没辙了!西九天只能干瞪眼。 “那小悦儿,你答应九天哥哥一件事好不好?而且不许告诉别人!” “什么事?是上次九天哥哥从床上摔下来,摔到满身是伤那件事吗?九天哥哥放心,小悦儿没有告诉别人!” “不是!”西九天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恼,“是另外一件事!” “九天哥哥你说吧!” “小悦儿,等你十五岁后,九天哥哥再从西羌过来,到时候,你做九天哥哥的新娘子可好?” “新娘子?九天哥哥,什么是新娘子?”杜悦天真问道。 “你先答应九天哥哥,到时候九天哥哥来的时候,再告诉你什么是新娘子!” 还要等那么久啊!杜悦不开心地撅起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西九天要离开,最高兴地莫过于黎烨,因为他再也不能跟他抢杜悦了! 杜悦含着泪,挥着胖乎乎的小胳膊,送走了一脸不舍的西九天。 太上皇和太后的病已经痊癒了,没过多久,黎烨也被接回了宫。 这一次,他虽然不舍,但是没有任性地不愿离去,而是规规矩矩跟杜府长辈们行了礼,上了来接他的轿子。 在杜府的几个月,黎烨成熟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他明白自己身为大皇子的职责,也愿意试着去接纳他未出生的皇弟或皇妹,以及他的父皇黎渊。 黎渊和皇后,对黎烨的转变十分高兴,因而当他提出,要接杜府少爷小姐们经常进宫一起玩时,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黎烨心中暗喜:小悦儿,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他定要将皇宫里最好的一切给她,让她忘了西九天那小子的存在! 正文 杜悦、黎烨、西九天(下) 七年后,杜悦如愿以偿地,长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 她不仅性子像她的小姨小雨,长相也十分像,她有一双温暖而明亮的眼睛。 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像会发光一般,让她的双眸,总是盛满了光芒。 挺而俏的鼻,玫瑰色的唇,花瓣般娇嫩的肌肤,见过的人,无不想捏一捏。 杜悦唯一与纪子期相似的,便是眉间那股冷清与英气,加上她精致的容颜,形成一种独特而又一见难忘的气质。 因此十二岁的杜悦,成了黎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女。 有人曾偷偷拿她与当年的掌珠公主相比过,都认为两人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杜悦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大后的杜悦,进皇宫的次数,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减少,反而一如既往,只多不少。 因这黎渊和皇后,很早就看出了黎烨的心思,他们乐见其成,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任杜悦在宫中来去自如。 但纪子期并不想女儿嫁入皇家,与众多女子去争夺一个男子的宠爱。 她曾私下问过对感情仍然懵懂的杜悦,“阿悦,你是不是很喜欢皇宫?” “喜欢啊,里面又漂亮,好吃的好玩的又多。”十二岁的杜悦完全不知道她娘的意思。 “那如果以后,让你一直住在皇宫里,你愿不愿意?” 杜悦皱着小鼻子,“娘,您怎么跟烨哥哥说一样的话?他也问过阿悦,以后都住在皇宫好不好,阿悦说舍不得爹娘,只愿意陪爹娘一起住在杜府。” 纪子期叹口气,她的女儿因为从小在男子堆中长大,感情发育有些迟缓,还没有开窍,问了也是白搭。 只是大皇子黎烨这一问,很明显已对女儿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若以后女儿对他只有兄妹之情,那黎烨会否轻易放手? 黎烨因为小时候黎渊在他成长过程中的缺席,心性比黎渊还要执拗,万一到时候黎烨执着起来,不愿放手,以他未来皇帝陛下的身份,怕是又要掀起一番风雨。 纪子期看看杜悦娇艳的脸蛋,懵懂的神情中,仍是一派少女的天真浪漫,不谙世事。 她心中柔柔地想:不管未来会如何,她女儿的幸福最重要!她与杜峰,定会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女儿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 不过好在黎烨过段日子,就要去前线军中锻炼了,没个三五年,怕是回不来。 若到时候杜悦遇上了喜欢的男子,她就让她早些出嫁吧,免得多生事端。 —— 没过多久,黎国发生了一件早已预料的大事,久病在床的太后,薨。 太上皇和黎渊悲痛不已,下令黎国百姓守孝三月,暂停一切婚嫁喜庆事宜。 因为此事,黎烨去边境军中的行程,确定在了三个月后。 掌珠则带着西九天准时赶到了皇宫,没让任何一个人留下遗憾。 在一个多月前,当太医暗示太后时日已不多时,黎渊便派人送了信给掌珠。 太后走得甚是安心,因为是在掌珠和西九天赶到的那天,见了两人最后一面,问了几句这八年来的状况,才安心地阖上了眼。 太后的葬礼办了七日七夜。 七日后,西九天出了皇宫,他打算去找那个他订了十年之约的小胖妹杜悦。 她应该还记得他吧?像他这么绝代无双的男子,哪个人能在见过他一眼后,将他忘记? 西九天长大后,并没有像西烈墨以为的,改掉了自恋的臭毛病。 他依然还是小时候那个自恋又骄傲的西九天,只不过,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更好地掩饰自己。 因而在所有人眼中,他是西羌温和有礼的大王子。 除了少数几个亲人,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放在眼里。 还有杜悦,小胖妹杜悦,那个眼睛里有小太阳的杜悦。 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声音,捏着她软乎乎的小手,他觉得杜悦生成什么模样,一点也不重要。 十二岁的杜悦,现在是中等学院甲级的学生,西九天在打听了学院所在后,在她差不多要下学的时候,去了学院外面等她。 学院外,全是来接各学生回家的马车。 杜悦和几个走得近些的女同学正准备分开时,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小悦儿~” 小悦儿?自从她八岁去了初级学院以后,家里便再也没人这样唤她了。 紧接着,旁边传来惊喜又压抑的尖叫声,女同学之一神情激动,抓着她的手用力摇晃,“阿,阿悦,那边有个好俊美的少年,正在往这边看!我的天,我还从没见过这么风华绝代的男子!哦,我的小心脏,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快,谁来给我点空气!” “在哪?”杜悦虽还没开窍,却并不妨碍她对美的事物的喜爱。 她顺着女同学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晚霞中,有个少年正微笑着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金色的晚霞映照在他身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像从幻像中走出来的绝美少年。 精致绝纶的眉眼,隔得有些远,看得并不真切,却仍然能让一眼看到的人,不由屏住呼吸,震惊于他绝世的芳华。 确实长得真好看!可是她认识他吗?为何他一直瞧着这边?杜悦有些疑惑。 光晕中的少年,含着迷人的笑容,脚踩着七彩霞光,大踏步向杜悦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杜悦身后的几个女同学,再次低呼出声,齐齐抓住杜悦的手和衣衫,以防自己过于激动而跌倒。 “小悦儿。”西九天边走边唤道。 “你是谁?”杜悦看着越走越近的男子,微仰头问道。 “我是九天哥哥呀,西九天。”西九天没想到杜悦竟然不认得他了,声音里略含着一丝失落。 “九天哥哥?”杜悦歪着头想了一会,只觉得这称呼异常熟悉,却有些想不起来。 不得不说,黎烨在西九天离开后,对杜悦的策略非常成功。 他第一时间就将杜悦接进宫,将宫中所有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都统统带到了杜悦面前。 杜悦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小孩子本就忘性大,一段时间没见到某人,想不起关于某人的事,又无人谈论他的话,很快就会忘记。 因而杜悦的印象中,只记得曾经有个很好看的小哥哥,在杜府住过一段时间,至于是谁,随着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已经不记得了。 西九天心里第一次遭受到沉重打击,“对啊,九天哥哥,小时候在杜府住了一个月,从西羌来的九天哥哥!” “啊!是你,九天哥哥!”杜悦终于想起来了,兴奋大叫。 是那个超级好看的九天哥哥!她因为要变得像他一样好看,而努力减肥了好久。 杜悦迎向他,“九天哥哥,你怎么认出阿悦来的?阿悦比那时候可漂亮多了!” 何止漂亮多了,简直是换了一个人!可是你眼睛里的小太阳没变,还是那么闪闪发光,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一直看。 所以虽然杜悦完全变了样,西九天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唇边绽出更加迷人的微笑,“因为我是九天哥哥呀,小悦儿。” “九天哥哥,小悦儿是阿悦小时候的名字,现在大家都叫我阿悦。” 那正好,以后小悦儿就是他一人的昵称了。 西九天微笑道:“九天哥哥一时还有些转变不过来,就先唤你小悦儿吧。” 小悦儿这个称呼,总会让杜悦想起她曾经圆成一个球,还自认为很美的时光,心里其实有些不愿意。 但九天哥哥这么久没见她,有些不习惯也是正常,便勉强道:“那九天哥哥要尽快转过来哦。” 西九天轻轻点了点头,“小悦儿,你过两天沐休,九天哥哥带你去骑马好不好?九天哥哥从西羌带了一匹,全身雪白的小母马送给你!” “真的吗?”杜悦睁大眼,内心雀跃不已。 “阿悦,之前烨哥哥不是说了,过两日你沐休的时候,带你去吃好吃的吗?你不记得了。”一道咬牙切齿地少年声音传来。 “烨哥哥!”杜悦欢呼一声,朝着黎烨不断挥手。 不知何时来到的黎烨,狠狠瞪了一眼西九天,然后嘴角扯起弧度又迅速放下,“表弟也在啊!” 就知道你小子偷偷溜出宫没好事,果然,一出来就想骗他的阿悦! 西九天的面上却笑得灿烂,“早知道表哥也要出宫,表弟应该同表哥一同出来才是。” 费了好大功夫将你甩开,结果你还是跟屁虫一样跟着出来了。 黎烨虽随着岁数大些后,多了些城府,但同从小就装模作样惯了的西九天一比,道行明显还是浅太多。 他睥了西九一眼后,不再搭理他,转向了杜悦,“阿悦,前些日子烨哥哥不是跟你说,京城新开了一家烤鸭店,正好后日带你去尝尝鲜。” “小悦儿,黎国应该没有全身雪白的小马儿吧,那匹小母马才几个月,又温驯又乖巧,你要是摸得它舒服了,还会伸出舌头来舔你的手心,哼哼唧唧地同你玩耍撒娇。”西九天不甘落后,“对了,九天哥哥还没给它起名字,特意带来让小悦儿给她起名的。” “阿悦,我黎国皇宫内,也有不少品种优良的好马,你从小进宫来,烨哥哥带着你看了那么多次,有什么稀奇的? 而且小马在那里又不会跑!可那烤鸭店,生意异常好,需要提前预约好久才可以,为了带阿悦去吃,烨哥哥可是差不多一个月提前预约的。错过了这次,可又要再等一个多月了!” “小悦儿,这马现养在宫中马厩里,你越早同它亲近,它就越听你的话。若到时候在马厩里待时间长了,跟养马人亲近,就不跟你亲近了。” 黎烨与西九天互瞪。 西九天:什么破理由,你堂堂大皇子想吃烤鸭,还要提前预约?只需出个声,立马有人送进宫! 黎烨:这小子张嘴闭嘴都是胡话,若按你这说法,所有马都同养马人最亲了? 杜悦皱着小鼻子左右为难,小白马儿她想看,烤鸭她想吃,想了一会,道:“烨哥哥,九天哥哥,后天你们都有空吗?一整天都有空?” “有!”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要不这样,咱们三人一起去吃烤鸭,吃完之后再一起去看小白马儿好不好?”杜悦扬着花朵般娇嫩的小脸儿,渴求道。 西九天和黎烨都不忍拒绝,对着杜悦一点头,然后又互看一眼,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杜悦高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哦!时候不早,阿悦先回去了,烨哥哥,九天哥哥,再见!后天见!” 说完朝着二人兴奋挥手后,爬上了自家的马车,留下两个暗中较着劲的少年。 黎烨道:“表弟,你初来京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需要表哥带你回宫吗?” 西九天浅笑以对,“表哥事忙,表弟怎好劳烦表哥?表弟难得出来,正想好好见识一下这京城的风土人情,表哥请先回。” “即如此,表哥先走了。” “慢走不送。” 两人礼貌地告别,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各自翻了个白眼,然后做了个嫌弃又不屑的鬼脸。 隔日,三人如约聚到了新开的烤鸭店。 新出炉的烤鸭皮酥肉嫩,加上几块爽口的黄瓜条,蘸上酱,用块面皮包住,咬上一口,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黎烨:“阿悦,慢点吃,小心噎着了。” 西九天:“小悦儿,来,喝口茶水再接着吃。” 黎烨:“阿悦,好吃吗?好吃的话,下次烨哥哥再带你来吃。” 西九天:“小悦儿,我西羌虽然没有烤鸭,但有烤羊腿,一大堆人围着篝火,现烤现吃,可热闹了。” 黎烨横他一眼,“阿悦,你要是想吃烤羊腿,烨哥哥让御膳房给你做。” 西九天:“这烤羊腿是我西羌最具特色的一道风味,黎国的烤羊腿口感不及十分之一,只怕没人能做出那个味。” “真的吗?”杜悦嘴里含着烤鸭,双眼亮晶晶。 西九天忙点头,“绝对真的,九天哥哥从不骗人!” 眼看杜悦要上当,黎烨急道:“阿悦,西羌路途遥远,一来一去,最少两个月时间,你舍得你爹娘吗?”还有我。 杜悦兴奋的小脸顿时跨下,“九天哥哥,虽然阿悦很想吃,可是太远了。” “小悦儿可以让你爹娘,一起去西羌做客!”西九天再次诱惑道:“你看,你娘同九天哥哥母后是好朋友,好朋友去了这么远的地方,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生活的环境,过得好不好?” 杜悦下巴微扬,头微朝上,眼睛转啊转,想了一下如果现在学院里,她的好朋友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她肯定会很挂念,然后找个时间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黎烨看到杜悦面上开始松动,猛地提高音量:“皇姑姑这次也回来了,过多几日定会去见你娘,而且皇姑姑这次也会待上一个月才走。 两人有什么衷情,这一个月里够诉的了,何必在舟车劳顿的过去?想必皇姑姑也不忍心你娘受这等罪!” 咦,好像也有道理!杜悦有些蔫蔫地撅起嘴。 黎烨见状,忙不迭包了块烤鸭放到杜悦盘子里,“阿悦,烤鸭要趁热才好吃,快先吃。” 然后用帕子擦擦手,继续道:“若黎国御膳房里的御厨,做不出西羌烤羊腿的味道,烨哥哥就让皇姑姑送几个西羌的御厨过来,不就解决了? 无论西羌有何好玩的好吃的,只要烨哥哥开口,皇姑姑一定想办法会让人送过来,何必阿悦亲自去,是不是,表弟? 你看你,一向自诩聪明,怎么这会儿就犯糊涂了?” 西九天被彻底堵住,一向微笑的俊容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咬牙道:“可是西羌的草原,西羌的山水,怎么能送到黎国来?” 杜悦被黎烨刚刚的话彻底安慰到了,对西九天的话丝毫不在意,她小手一挥,“烨哥哥,九天哥哥,这点你们不用担心!阿娘说了,以后等阿悦成婚后,让阿悦夫君,着阿悦游遍天下!” 成婚?夫君? 黎烨和西九天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大声道:“阿悦(小悦儿),你要嫁给谁?” 杜悦吓一跳,皱眉道:“烨哥哥,九天哥哥,你们小声点,吓着阿悦了。” 黎烨小心翼翼道:“阿悦,你说亲事了吗?” 杜悦道:“没啊,婚姻大事,自有阿娘操心,阿悦不管!” 西九天:“小悦儿,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代表你要离开爹娘,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悦知道啊!” 黎烨:“可是阿悦你不是连在皇宫住两天,都不同意,说是舍得离开你爹娘吗?” 西九天难得第一次认同黎烨的话,“是啊,小悦儿,你看你连去西羌两个月都不愿意,要是嫁了不好的人家,可能一辈子都不让你见你爹娘了。” “嫁人不一样啊,娘说了,女子大了总要嫁人的。” “那阿悦,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没想过。” “没想过?”异口同声地拔高音量。 杜悦点点头,“阿悦相信阿娘的眼光,你们看阿娘选中阿悦爹,嫁给了阿悦爹,过得多快活。所以阿悦打算到了岁数,娘让阿悦嫁谁,阿悦就嫁谁。” 杜悦边说,边包烤鸭,说完了,烤鸭也包好了,往嘴里一塞,眯着眼慢慢享受起来,那说娘让她嫁谁就嫁谁的口吻,就像在说让她吃啥就吃啥一般。 黎烨与西九天心里一咯噔,看来讨好未来岳母,才是当务之急啊! 两人偷偷一瞟对方,不约而同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看来光讨好还不成,最好是先定下来才保险。 黎烨:他马上就要去军中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万一被哪个小子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西九天:他一个月后就要离开,若能定下来,他可以带她一起去西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只能干瞪眼了。 必须立马回去,让(父皇)母后出面! 两人这一决定,齐齐站了起来,杜悦楞了一下,“烨哥哥,九天哥哥,你们这么快就饱了?” “对!”两人一人伸出一只手,分别抓住杜悦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阿悦(小悦儿),吃饱了,咱们走吧!” “阿悦,阿悦还没吃够呢!”杜悦不甘心地扭头,看着桌上还剩下的小半只烤鸭,咽咽口水。 “下次再来吃!” “那现在是去看小白马儿吗?” “下回再看!” 什么嘛?杜悦不高兴地撅嘴,又说让吃烤鸭看小白马儿,现在吃到一半就走,小白马儿也不让看了。 烨哥哥与九天哥哥都是不守信用的人,哼!以后再也不信他们俩了! —— 纪子期这几天头痛得很,黎渊和掌珠,都不约而同地与她暗示,想与她结为亲家。 可她就一个宝贝女儿,哪舍得她嫁入宫中,或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若杜悦喜欢上了其中一个还好说,但她明显还未懂得情为何物,当他们同自己的哥哥杜天蒋凉,没什么分别! 纪子期婉转地拒绝了二人,道杜悦现在年岁还太小,她虽然是她娘,但对孩子的感情之事很开明,打算将来让她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男子成婚! 女儿说以后听阿娘的,阿娘让嫁谁就嫁谁!阿娘说看女儿自己,女儿想嫁谁就嫁谁! 若不是黎烨和西九天,以及黎渊和掌珠,分别对杜悦与纪子期十分了解,说不定还真以为她们娘俩,在合起来耍他们! 黎渊和掌珠被纪子期拒绝后,直接将问题推回了黎烨和西九天身上,“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去争取!” 黎烨和西九天急得不得了,一个两个多月后就要去军中,一个一个月后就要回西羌,现在不定下来,到时候杜悦还有他们的份? 两人某天一合计,决定来场比试。 黎烨虽比西九天个子小些,但想起之前西九天被他痛揍的情形,加上这些年来又勤学苦练,功夫还真不错。 西九天因为之前被痛揍的事情,回到西羌后一反常态,主动地要求开始习武,身手也很不错。 两人在心中一衡量,都应了下来。 不过两人都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人,故而比试前约法三章:一、无论谁输谁赢,此事都不可以让第三人知道;二、打人不可以打脸,不可以用阴毒招数;三、输了的人,自动放弃杜悦,除非杜悦明确拒绝了赢的一方。 一人占着身高的优势,一人占着先练功夫的优势,第一次比试的时候,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累得半死后,决定明日再比过。 接连三天,仍是无法分出胜负。 常此下去,不是办法,两人再一合计,决定先休息三天再比过。 说的是休息三天,实际上是两人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要去找杜悦,培养培养感情的。 这一次,谁也没瞒着谁,齐齐去了杜悦所在的中级学院门口等她。 刚一去,却见到她跟某个,看起来异常讨厌的少年聊得火热,面上的笑容灿烂得,差点刺瞎他们的眼。 两人心中警铃大响,走上前去,“阿悦(小悦儿)!” 杜悦见到二人,欢快地招手,“烨哥哥,九天哥哥!过来,阿悦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 黎烨和西九天假笑两声:“好啊,这是谁啊?” “这是麟哥哥!” 杜悦口中的麟哥哥便是罗书和江嘉桐的长子罗麟,比黎烨还要大上一点点。 罗麟生得同罗书很像,相貌秀气,不过性子却像江嘉桐,小时候没少带着杜悦捣蛋。 小的时候两家人因为关系好,时常往来,后来杜天蒋凉罗麟分别上了学院,杜悦又时常被接进宫中,才来往得少了些。 但感情基础好,杜悦也将罗麟当成哥哥般看待。 至于罗麟是不是也将杜悦当成妹妹,暂时不得而知,但在黎烨和西九天看来,眼前这个少年,肯定也抱着同他们一样的心思。 这一见之下,两人心中惊觉失策。 杜悦还没开窍,两人却只顾着先斗得你死我活,反而便宜了外人,让他趁虚而入来讨杜悦的欢心。 万一到时候杜悦芳心暗许,两人就算斗出了个输赢,又能如何? 由头到尾,他们的对手根本不是别人,而是杜悦的芳心。 在她身边陪着她,哄她开心,展现自己,让她发现自己的好,继续喜欢上自己,才是最正确的追妻之路。 “见过大皇子,见过大王子!”罗麟温和行礼。 “罗公子客气!”黎烨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转向杜悦,“阿悦,明日烨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悦儿,上次九天哥哥跟你说的小白马儿还没看呢。” 杜悦想起上次的事情,有些不高兴了,“我已经答应麟哥哥明天去他家,同心妹妹玩了。” 罗心是罗麟的妹妹,今年刚九岁,性子像罗书,极有术数天赋,有些安静自闭,除了杜悦外,很少能和其他的女孩儿玩到一块。 黎烨和西九天闻言,看向罗麟的眼光,顿时带上了仇视。 这小子,居然直接将人接到家里,是何居心? “要不这样,小悦儿,九天哥哥带上小白马儿,咱们一起去与心妹妹玩好不好?” “对啊,小悦儿,烨哥哥让御膳房准备些小点心,带去与心妹妹吃好不好?” 黎国的大皇子,与西羌的大王子,要去他小小罗府? 罗麟的额头开始飙汗了,“大皇子,大王子,这……” 西九天挤出一抹笑,“罗公子这是不欢迎的意思?” “岂敢岂敢,在下求之不得,只怕招呼不周,得罪了贵人!” “本王子看起来很难招呼吗?” 罗麟擦擦额头的汗,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大王子您真爱说笑,在下明日定会带家人在罗府门外,恭迎大王子和大皇子的大驾光临!” 杜悦这会将上次二人不守信用之事,又抛在脑后了。 她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孩子,如今这么多人一起去罗府,想想都让她兴奋,“烨哥哥,麟哥哥,九天哥哥,那就这样说定了哦。” 晚上知晓了明日行程的蒋凉,也厚脸皮的表示要跟着去罗府。 于是原本只是杜悦与罗心二人的小聚会,变成了六人大聚会。 杜悦玩得很开心,有好吃的,又有小白马儿看,还有这么多哥哥让着她哄着她。 罗心闷在一旁,心道:悦姐姐,不是说过来陪我玩的吗?你现在同几位哥哥们一起,玩得那么开心,还记得心儿吗? 然后有道好听的男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心儿,闷不闷,要不要凉哥哥陪你斗数?” 还是凉哥哥最好,每次都是他陪自己玩!罗心咬着唇点点头。 对杜悦来说,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西九天要回西羌了。 杜悦闷闷不乐,西九天也闷闷不乐,他就要走了,可小悦儿还不是他的小悦儿。 临走前,他像上次一样,跟杜悦说了心底话:“小悦儿,要是三年后,你娘为你选夫君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九天哥哥?” 嗯?杜悦一下子呆了。 西九天看着她纯洁无邪的小眼神儿,始终是个十四的少年,第一次跟意中人告白,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样,小悦儿?可不可以考虑九天哥哥做你以后的夫君?” 如此相似的场景,熟悉的对话,让杜悦突然间想起八年前,西九天走的时候跟她说的话,两道稚嫩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小悦儿,等你十五岁后,九天哥哥再从西羌过来,到时候,你做九天哥哥的新娘子可好?” “新娘子?九天哥哥,什么是新娘子?” “你先答应九天哥哥,到时候九天哥哥来的时候,再告诉你什么是新娘子!” 杜悦有些苦恼地皱皱鼻子,“九天哥哥,你做阿悦的哥哥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做夫君?” “因为夫君才能陪伴一辈子!” “哥哥也可以啊,大哥二哥肯定也会陪阿悦一辈子的。” 那怎么一样?对着不知情为何物的杜悦,西九天一时无法回答,只得扮可怜道:“小悦儿,九天哥哥只是让你考虑一下而已,你就答应好不好?九天哥哥明天就要走了!” 杜悦看他一脸可怜样,一时于心不忍,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西九天带着期待,满怀不舍地离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黎烨也要走了。 同样的,黎烨也在离去前,找杜悦表明了心思,“阿悦,等烨哥哥三年可好?” “什么意思,烨哥哥?” “就是三年后,等烨哥哥从军中回来后,你再谈论婚嫁的事情!” “婚姻大事,有爹娘作主啊!阿悦说了听娘的。” “你可以跟你娘说,让她三年后帮你再选夫君。” “为什么啊,烨哥哥?难道你也要让阿悦考虑选你做夫君?” 也?“还有谁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西九天那小子。 “九天哥哥啊。” “那你答应了他没有?” “九天哥哥说他第二天就要走了,让阿悦先答应他,阿悦见他好可怜的样子,便答应了。” 那个臭小子,居然学人家扮可怜博同情! “那烨哥哥过两也要走了,阿悦你也答应烨哥哥吧!” 杜悦叹口气,一个是答应,两个是答应,那就先应下来吧,“那好吧,烨哥哥,阿悦到时候跟娘说一声。” 于是黎烨同样带着期待,两天后,满怀不舍地离去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纪子期,暗中叹口气:三年很长也很短,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可能什么也不会变。 儿孙自有儿孙福,阿悦与黎烨和西九天三人的感情之事,待他们长大了,自行解决吧! (完) ------题外话------ 大大新文推荐:(倾天下:商女为后) 现代女高管溺水,穿越到宁王府不受宠小妾的…妹妹身上, 而小妾已香消玉殒! 府中王妃身子弱,大小姬妾斗法不断,争夺掌家权。 最后落到了光吃饭不干活的莫安生身上。 曰:王府不养闲人! 一脸娇弱的莫安生面露惊恐,内心狂野大笑:看姐的! 当她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后, 各方人马为控制她使出残酷手段, 激起了莫安生隐藏在血液里天生的反骨。 一把大火,抛弃一切,从头来过! 三年时间,忍辱负重,步步筹谋。 天下大半资源尽握手中的莫安生,索性与某个狼狈为奸的合伙人建立商国。 只是说好的,立国后你为董事长我为总经理,将商国当成集团公司管理, 为何变成了你为帝,我为后? 某人无赖一笑:你为皇,我为皇夫也可! 正文 杜天与武夷长公主(上) 杜天十四的时候,去了西南川渝边境,做了西南杨家军中的一个小兵。 在现代只是初中生年纪,在这古代就要去上场杀敌,可想而知,身为母亲的纪子期,是如何地心如刀割! 可杜家是将门,杜府的荣耀只能来自战场上的军功,没了军功的杜府,什么也不是! 纪子期含着泪,将一身铠甲满脸稚嫩的杜天,送出了京城。 儿子还未远行,纪子期心中的思念与担忧,已逆流成河,她靠在杜峰怀里,不忍看、又不舍得不看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谁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 杜峰安慰着自己的媳妇儿,心里担忧的同时,想起自己初上战场的兴奋劲,暗中猜测自己的儿子对于去军中这事,怕是不知道有多高兴! 果然不出杜峰所料,杜天的心情犹如放出笼的鸽子,欢快得想蹦起来。 杜家一代一代沉淀下来的,骨子里对战场的渴望,对金戈铁马的向往,在杜天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他拥有先天良好的身体素质,又遗传了杜家善武的天分,加上纪子期的智慧影响,没有人怀疑过,杜家下一代的传人杜天,不能超越他爹杜峰的成就! 杜天去战场的时候,无人知道他来自一门双元帅的杜府,大术家纪子期的儿子。 都以为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俊俏少爷,闲着无事,又仗着有些功夫在身,跑来战场上想立点军功回去。 你以为军功是地上的石头,想捡就能捡到?保准你过不了两天,就会哭鼻子回去了!不少老兵心中不屑想道。 然而杜天不仅留了下来,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优秀。 功夫好,学识高,为人豪爽仗义,听说还是个三等术生,关键是还能吃苦。 自动请命去了最苦、伤亡最大的前锋营,还很快成了其中的佼佼者,不能不令所有人佩服!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杜天升职的速度,几乎是每打一场大仗,他便升一次,火夫长、百夫长、千夫长、营长… 十七岁的时候,杜天已是西南军中管着几个营的少年将军,霸气侧漏,豪放不羁,有谋略有胆识,所有人都将他视为杨元帅的接班人。 杜天从不曾提及他的家世,除了军中位高权重的元帅将军们,无人知晓他的身世,包括与之对战的武夷国。 武夷国上下,只知道西南军中,出了个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每每与之对战,屡战屡败,一听说此战中,有杜将军及其所带领的将士参战,未上场,斗志已先衰! 这一切,让自小就爱舞枪弄棒的武夷国长公主,武红妆气愤不已! 堂堂武夷国铁血将士,苍天之鹰,居然在一个小小少年面前,窝囊成这幅模样?、! 武夷国人人皆武,崇拜强者,是一个武者为尊的国度,皇室中人亦人人练武,武红妆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武红妆今年十七,身为长公主,骄傲霸气,又有着武夷皇室凉薄的天性。 身形修长,容貌艳丽,最出色的是那张红唇,口若含朱丹,丰盈润美,冷然间带着娇俏,微抿时生出些许凌厉,让不少男子神魂颠倒。 因着这一张极好看又魅惑的樱唇,武红妆成了武夷国男子最想得到的梦中情人。 年少的武红妆及其厌恶那些男子,盯着她唇看的邪恶眼神,稍大些后便开始以纱覆面,隔绝掉外人贪婪的视线。 武夷国的男子深以为憾,可武红妆是长公主,谁敢上去揭掉她的面纱,一睹为快?况且武红妆身手了得,只怕面纱没揭下来,就已被她折断了双手。 在与黎国杨家军的又一次对战大败后,武红妆以外出游玩为由,告别她的父皇母后,而后偷偷来到了战场。 因着她的红唇太易让人认出,武红妆打造了一张精致的半脸面具,遮住她的红唇,对军中人道,年少时贪玩,被火烧了脸毁了容,故而以面具遮住。 军中人见她一副纤细的身材,半张脸露在外的秋水明眸,虽然皮肤有些黑,却也黑得甚味道。 于是不少人起了歪心思。 当有人试图揭开她面具一睹真容时,皆被武红妆痛揍了一顿。 不管她是女子,还是兔儿爷,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就得受到尊敬!军中众人便不敢造次了。 也不知是武红妆运气好还是太差,来到军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军又开始对战,而且听说这次正好是黎国的杜天杜将军领兵出战。 与她同一营的兄弟们,个个唉声叹气,遇到杜天领军,除了输,还是输,差别只在于输得难看,还是输得很难看! 武红妆不屑道:“那杜天是有三头六臂不成?一个两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一听到他的名字立马就怂了?实在丢我武夷国将士的脸!” 这话里的挑衅意味十分明显,若是将杜天的名字换成其他人的名字,只怕一场恶战是少不了的。 但那些兄弟们,对武红妆话里的不屑没有丝毫反应:等你屡战屡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咱哥们的感受了! 武红妆自动请缨上战场,她虽是一个新兵,因其功夫不错,再加上在此人人都想退却的时候,有人自动要对战杜天杜将军,虽说有些可笑,却不失是个值得鼓励的热血士兵! 对其将领来说,这个时候,需要的正是这样有着一腔热血的好兵,来激励众将士的斗志! 武红妆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燃起了一部分将士的热血。 特别是上了战场后,骑着马的武红妆一马当先、勇往直前的精神,让武夷将士热血沸腾。 一直在边上观战的杜天,都忍不住咦了一声,今儿个这敌军,好似比以前勇猛了许多。 然后,一道骑着枣红马儿的瘦弱身形,引起了杜天的注意。 武红妆本就是冲着杜天而来,见他望过来,头微抬起,毫不示弱的与他对望。 两道激烈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双方的灵魂深处,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憾。 杜天全身血液激荡,仰天大笑,“好小子!有胆识!让本将军亲自去会会你!” 他双腿一夹脚下战马,右手执枪,朝着武红妆的方向迎了上去。 两柄长枪很快就交织在一起,一个劲道十足,一个灵活优美。 杜天的功夫很厉害,但马上功夫算不上顶厉害,而武红妆恰恰相反,她最拿手的便是马上对战。 加上杜天见武红妆年纪轻轻一少年,顿起爱才之心,手下有所保留,一时间,竟被她逼了个平手。 武夷军眼见在他们心中如神一般的杜将军,竟然被自己军中一个刚来不久、名不见经传的小兵给逼成了平手,士气大涨。 战场上,士气对于战事的成败,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因而很快,原本占据上风的黎国军,竟然渐渐处于下风。 杜天眼见形势不对,知道不能再对武红妆心怀怜惜,手中长枪一转,用尽全力,快速朝着她脖子要害处刺去。 突来的凌厉攻势让武红妆措手不及,她狼狈地向后一仰身,堪堪躲过了杜天的致命一枪,但那枪头却擦着面颊而过,面上的面具一分为二,啪地掉了下来。 面具掉下的瞬间,杜天的第二枪杀招,又朝着武红妆的心脏刺过去,眼角余光一瞟,见到了一张惊艳的红唇。 杜天只觉得心脏陡然停止跳动,刺出的枪下意识地向右一偏。 对面马背上传来的闷哼声,惊醒了杜天,那一枪没有刺中武红妆的心脏,刺中了她的左肩。 受伤的武红妆来不及捂住伤口,马头一调转,就想撤退。 杜天哪容得她逃跑,立马策马跟了上去。 武红妆马术再好,始终是受了伤,且左臂受伤无法使力,再加上她是女子,本就力气小些,很快就被杜天追上了。 他并排着武红妆骑了一会后,突然斜着身子,伸出手臂,揽住武红妆的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武红妆不断挣扎,身后的男子手臂如铁,动不得分毫。 黎国军见刚刚与杜将军对战的少年,已被他生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很快的,场上形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不到小半个时辰,武夷军便被打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弃甲而逃! “回营!”杜天展臂高呼,并未乘胜追击。 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战场,很快就鸟散状,没了人影,只剩下来不及收走的武夷士兵尸体,供盘旋空中好久的秃鹰一顿饱食。 —— 武红妆没有被关进俘虏营,而是被杜天直接带到了他的营帐中。 他的视线在武红妆艳丽的红唇上停留一阵,而后霸气笑道:“小子,别想着逃跑!到时候被人宰了,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 武红妆压住心里的厌恶,红唇一抿,头一扭,并不理会他。 这小子,有个性!身为俘虏还敢给他面色看? 杜天心中一阵激赏,继续道:“你在这帐里好好待着别乱跑,本将军去去就来!” 倘若她不是女子,在受伤的情况下,就算是俘虏,也会先养好了伤再另谋打算。 杜天也是如此想的,猜想这个傲气的小子,怎么的也会先忍耐几天。 但武红妆是个女子,比起身上的伤,她女子的身份若被发觉,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那个满脸胡渣的将军,盯着她看的眼神,饿狼似的,让她极端不舒服。 她宁可失血而亡,或被人发现逃跑,乱箭射死,也不愿被发现女子身份后,受尽屈辱而亡。 杜天离开后,武红妆脱掉身上的铠甲,披上他的外衣,偷偷溜出了营帐。 营帐外没有人看守,只有一些巡逻兵来回走动。 见她从将军营帐中走出来,又披着将军的外衫,用奇怪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并未上前盘问。 武红妆心里镇定不少,仰着头,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只是她对这营帐地形并不熟悉,只能一直向前走,毫无目的,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处营帐外。 “哪个营的?不知道这附近,没有元帅手谕,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吗?”有人大声喝道。 “对不起,走错了。”武红妆低着头道歉,转身就想离开。 “站住!”身为士兵,居然还有走错地的时候?那人疑心大起,从后面追了上来。 武红妆越走越快,见那人穷追不舍,脚下发力,开始跑了起来。 那人更觉得有问题,大声吼道:“抓住他!那人有问题!” 很快,四周巡逻的士兵,围了上来,武红妆不敢动手,被人反剪住左手押在了地上,蹭了满脸的灰。 受伤的左肩处传来剧痛,武红妆咬着唇强忍着,冷汗直滴。 “什么事?”不远处刚开完会的杜天走出来,见到此处喧哗,随口问了一句。 “报告将军,发现一个可疑的人,穿着您的衣裳!” 杜天心一跳,走上前,蹲下身,两根手指抬起,将头埋在地上的武红妆的脸,看着她狼狈的样,忍不住笑了,“小子,果然是你!胆子可真不小!” 武红妆瞪他一冷眼,不出声。 她的左肩是他伤的,杜天瞟了一眼按住她手臂的人,本想让她受受罪长点记性,再取笑她两句,结果看到她额头低下的汗,突然心生不忍了。 “这是本将军帐中的俘虏,本将军先带他回去了。” “是!”抓住武红妆的士兵立马松了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武红妆迅速地做出判断,跟在杜天身后回去了。 “来,脱了衣衫!”杜天拿着一瓶刀伤药。 “你想干什么?”武红妆双手环胸,警惕地看着他。 杜天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上药,还能干啥?” “不用了,我自己来!”武红妆一口拒绝。 “你伤的是肩,一只手怎么上药?”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用你假惺惺!” 杜天摸摸鼻子,这伤是他刺的,此时若说真心帮她上药,好似是假了些。 他将药往桌上一放,“行,你自个儿上药吧!要是搞不定,再唤本将军帮忙。” 杜天说完,走到床边往上一倒,见坐在那的武红妆迟迟不动手,奇道:“你怎么还不换药?” “你,你先出去。”武红妆双眼不自然地转向一边,“你不出去,我不换药。” 微侧的脸庞线条优美,长睫毛轻颤,红唇饱满,微抿的动作,显示着主人此时的倔强。 杜天心微动的同时,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怪毛病? 他心里如此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自动坐起来。 “行,本将军今儿心情好,都依着你!”杜天也不知,为何他会对这个不听话,又倔强的小子如此宽容,摇摇头站起身,走出了帐外。 武红妆待他走出去后,站起身偷偷掀起帘帐,发现外面确实没人了,才开始脱下衣衫,清理伤口。 一只手确实不大好清理,武红妆担心杜天不知何时会回来,只能清洗干净后,上了药,随便包扎好,再套上了外衫。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上杜天的衣衫,却不得不暂时穿着它。 武红妆换好药后,一直坐在桌边,等着杜天回来告诉她,如何处置她。 直到天黑的时候,杜天才终于回营了。 他是端着一盘饭菜进来的,掀开帘帐走进来,看到坐在桌边的武红妆,又看了一眼同他离去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床,不禁道:“你受了伤,为何不去床上休息一下?” 武红妆淡淡道:“身为俘虏,岂敢随意睡杜将军的床?” “狡辩!嫌弃就直说!”杜天也不在意,将饭菜放在桌上,“吃吧。” 武红妆略迟疑一阵,拿起筷子斯文地吃起来。 一旁的杜天盯着她的动作,心想这小子用膳可真斯文,比他妹妹杜悦还要斯文。 武红妆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声音冷淡:“杜将军有看人用膳的嗜好?” 杜天轻咳两声,装作打量别处移开了眼,可刚刚那红唇慢慢咀嚼的样,却刻进了那脑海里。 那小子的唇,生得可真诱人啊!他身为男子,都忍不住想扑上去尝尝那味道。 若是女子,该多好!杜天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武红妆,心里直呼可惜,实在是暴殄天物! 武红妆用完膳后,杜天命人收走了碗筷。 他走到床边,伸手拍拍床,示意武红妆过来,“歇息吧,今晚本将军牺牲一下!” 武红妆身形不动,望向杜天,“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俘虏?” 哪有这么迫切想被惩罚的俘虏?“今日本将军累了,没想清楚,明日再说。” “那将军请歇息,我坐在这里等候将军明日的处置!”正襟端坐的姿势,不可侵犯的气质展露无遗。 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朵花,要他求她来睡不成?还是说,她将他当成别有用心的人,所以不肯过来? 杜天心里来气,翻个身不再理会那个倔强的小子。 半夜的时候,杜天醒来,桌边的武红妆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右臂放在桌上当枕头,头歪向一边,这样的姿势打个盹还行,若时间长了,肯定容易落枕,明早醒来,脖子定会异常难受。 杜天心中叹口气,行,小子,本将军认输! 他起身走到桌边,将熟睡中的武红妆拦腰抱起。 若是平时,武红妆定会惊醒过来,但今日与杜天打斗时已耗尽力气,又失血过多,武红妆此时几乎是昏睡过去的症状。 杜天一抱之下,才惊觉这小子居然如此轻,这是被人虐待着长大的吗?可看他皮肤虽有些黑,也算细嫩,不大像啊! 许是不小心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怀中的人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眉头。 杜天忙轻轻托住她手腕,小心翼翼将她放到了床上。 床上的人儿舒服地轻哼一声,不由自主翻身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那张脸正好正对着杜天。 长长的睫毛微翘,圆润的鼻头随着呼吸轻轻煽动。 杜天的目光,慢慢下移到了武红妆的红唇上。 红红的,肉肉的,水水的,好像会发光一般,这唇为何生得这般好看? 杜天歪着头,忍不住想看得再仔细些,于是靠近靠近,再靠近,近到能感受到她鼻端呼出的气息。 那气息居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杜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真好闻! 这倔强的小子,居然连呼吸也是香的,好神奇! 他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红唇,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想试试什么味道。 好甜!杜天气息一滞,忍不住将那红唇含入其中,轻轻吸吮,而后越来越重。 武红妆睡梦中,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受,好像有东西在咬她,又有东西扎得她的脸好痛。 她不舒服地轻哼出声,无意识地伸手推了推。 杜天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看着被自己咬得越发红肿的唇,还有那上面明显的牙齿印,身上热气全部集中一处。 他有些不敢置信刚刚自己做的事情,还有此时身体的反应,腾地站起身,暗骂自己的无耻,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营帐。 武红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侧躺在床上,一惊之下慌忙坐起身,低头仔细查看一下衣衫,发现完好无损,才放下了心。 帐中只有她一人,也不知是她半夜迷迷糊糊中爬上的床,还是那个将军抱自己上的床。 武红妆只要一想到与那个人,有过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心中就升起烦躁。 早膳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侍卫送进来的,白粥包子和咸菜。 武红妆刚喝了一口热粥,唇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轻轻用舌头舔了舔,发现唇上好似多了几道伤痕。 莫非是昨晚肩膀太痛,她睡觉时不自觉咬伤的? 武红妆心中疑惑不解,皱皱眉将这事放到了一边,毕竟现在身为俘虏,这点小伤实在是无足轻重,重要的是黎军会如何对她! 结果接连三天,那个杜将军都没有现身。 这种明明刀已架在脖子上,偏又不知何时砍下来,这种心理煎熬,比起直接一刀更令人难受! 武红妆便是这种心情,她不知她会被如何处罚,不知何时会被处罚,肩上的伤,几天没换药,十分不舒服,但她不敢换,她不知道那个杜将军什么时候会突然回营帐。 这边杜天在惊觉自己对一个少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后,狼狈跑出了自己的营帐。 然后跑到射箭场,就着营地上火把传来的微弱的光,射了大半宿的箭。 心绪不宁,自然大失准头。 不过杜天的目的,只是想消耗多余的体力,摒弃掉脑海里不该有的想法,根本不计较准头。 他不敢回营帐去见武红妆,生怕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杜家可等着他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他怎能对个男子产生不该有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杜天四处巡逻消耗时间,待所有人都入睡了,才悄悄寻个隐蔽处,躺上大半宿,趁所有人还没起的时候,跑到射箭场,装出一早起来练箭的样子。 第三日的晚上,杜天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脚步声越走越近。 杜天惊醒过来。 听脚步声好似有两个人,这么晚了,还有哪营的兄弟会出来闲晃?他选的地方,连巡逻兵也不会轻易来的。 “兄弟,刚才爽吧?”一道粗厚的男声响起,声音充满了暧昧。 “嘿嘿,兄弟介绍的不错!”另一人道,声音中似带着回味,“那功夫,绝了!还有那小嘴儿,红嘟嘟的,怎么亲也亲不够。” “说起那小嘴,兄弟我听营中年长些的兄弟讲,那武夷国长公主,生得一张引人犯罪的小嘴儿,是男人见了,都想扑上去亲一亲。” 另一人笑得越发浮荡,“嘿嘿,你若昨日跟兄弟我说,我肯定不信,现在嘛,兄弟我信了。” 杜天没有听到后面那人的回答,只听到前一人说“武夷国长公主,生得一张引犯罪的小嘴儿!”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忍不住从暗处出来,问道:“那武夷国长公主生得何等模样?” 两个小兵被那声音吓一跳,再一细看发现是杜将军,双腿一软,不由跪下了,“将军恕罪!” 军中私下去红帐被抓了是要受军棍处罚的。 “说!”杜天提高音量,威严感十足,“武夷国长公主生得何模样?” 先前那个小兵战战兢兢地,将他听来的信息,转述了一遍。 武夷国长公主最让人惊艳的,便是她的红唇,至于其他的,没人过多关注,因而小兵讲来讲去,也无法让杜天在心中形成一个清晰的样子。 但他想起那个被他抓来的小子古怪的举止,还有那让他生了渴望、破了自制力的红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相信,她就是武夷国长公主武红妆! 杜天抬起脚,对着那两个士兵一人踢了一脚,“滚回去!下不为例!” “是,将军!”得到赦令的二人松口气,互相搀扶着走了。 黑暗中,杜天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绿油油的,像遇到猎物的丛林之王。 第四天一早,操练完的杜天回了营帐,武红妆坐在桌边,床上的东西摆得十分整齐,想来这几晚都没人上去睡过。 杜天将武红妆的五官细细打量了一番,脖子,胸,咳咳,那么平,应该是裹住了吧,想来十分辛苦。 接着是细腰,还有臀部,放肆的眼光,看得武红妆恼火起来,“杜将军,您想好如何处置我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杜天收回眼光,突然问道。 “不过是一敌国俘虏,有什么好知道的?” “你叫什么名字?”杜天坚持。 “武…小武,我叫小武。” 小武啊,呵呵,杜天的眼神转向她肩膀,突然生出心疼,不由放低声音,“换药了吗?” 武红妆被他陡然的温柔弄得很不自在,“没换。” “那你先换药,我中午用膳的时候再过来。”杜天说完就出去了。 武红妆看着不断晃动的帘帐,脑子里越发糊涂了,这什么状况? 伤口处实在难受得紧,武红妆受不住,偷偷看了看帐外没人,脱下外衫,快速地换了药。 杜天果然在午膳的时候回来了,他陪着武红妆用过膳后,扔下一句晚膳的时候再回来,又不见了踪影。 晚膳过后,杜天又出去了,武红妆以为杜天会同前几天一样,整夜不归。 哪知没一会,就回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是刚沐浴完,这样几天没沐浴的武红妆,感觉自己浑身都痒了起来。 “过来睡吧!”杜天朝她招手。 “不用了,杜将军,您请歇息!” 这一次杜天没有像上次一样,自个儿躺在床上,而是站起身,走到武红妆身边,突然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武红妆一惊,大声呵斥,用力挣扎,“放我下来!” “你想我干什么?”营帐不大,桌边离床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说话间,杜天已经将武红妆放在了床上。 “杜将军,请自重!”武红妆挣扎着要起身。 杜天伸手按住她右边肩膀,让她无法起身,“本将军不过是抱着优待敌国俘虏的想法,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慌什么?” 他的眼神扫遍武红妆全身,“除非,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此言一出,武红妆不敢再挣扎,生怕他突然伸手,要检查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没受伤时,她已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肩伤未愈,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只是想着几日未曾沐浴,担心弄脏了杜将军的床榻。” “没关系!”杜天见她不再挣扎,伸手抚上她面颊,大拇指似是不经意擦过她红唇,“小武肌肤这么细嫩,想必也是出生武夷国富贵人家,若将你好好养着,到时候通知你家人来赎,说不定能换回不少银子。” 武红妆脸扭向一旁,却怎么也摆不脱他的手,她咬牙瞪向杜天,杜天一摸之后,已满意又识趣地收回了手。 他嘿嘿一笑,爬上床挨着武红妆躺下。 堂堂武夷国长公主,何曾与个男子共枕过,虽说在上次昏睡时,可能也共枕过半宿,但那时她毫无意识,这一次却是完全清醒的。 身后的男子挨得太近,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炙热。 武红妆悄悄往边上挪了挪,想远离那炙热,但不稍片刻,那炙热便跟着她移了过来。 她再移,那热意仍跟着她。 武红妆最后移动后,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男子冷冷道:“杜将军,请不要离得太近。” 说话间,不曾留意她的身子已到了床边,再准备翻身的时候,身体突然一悬空,眼看就要掉下床去。 然后有条结实的臂膀从后边伸过来,及时地搂住了她,并将她拉向了自己火热的怀抱。 “放手!”武红妆挣扎道。 “本将军之所以靠近你,是怕你摔下床!你瞧,果然差点摔下去了。”杜天的双眸含着得逞的笑。 若不是你一再靠近,本公主会掉下床?武红妆银牙紧咬,“谢杜将军关心,刚刚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本将军还是不放心,还是搂着你睡比较安心!” 杜天边说,边伸出一条腿压在武红妆身上,“你是本将军的银子,可不能有半点损伤。 再说了,都是男人,搂在一起睡觉有什么奇怪的?莫非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想法不成?” 两个男人搂在一起睡觉,才更奇怪好不好?武红妆被他神奇的逻辑打败,又怕他突发奇想来检查,只得被他搂住压住,一动不敢动。 正文 插播:嫉妒夫妇的遗漏片段 纪子期嫁与杜峰后,没多久,两人在生活上以及各类琐事上,迅速地度过了磨合期,成为了真正的夫妇一体。 当然这主要是针对杜峰而言,对于纪子期来说,她本就有限的体力,被全部消耗在床上,实在是一件让人咬牙切齿、又义愤填膺的事情。 每当她早上从床上爬不起来的时候,就恨不得将杜峰一脚踹下去,再咬个稀巴烂! 她暗想,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她会因为精神萎靡、面色灰青,或某日去术师协会的时候迟到,而被人看笑话! (杜峰:媳妇儿,你该多照照镜子,看看你被我滋润过的小样,甭提多水灵了!) 某一日,纪子期酸着腰,收拾昨晚被杜峰翻烂了的、逼真的小人书时,突然想起一事。 这厮不是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他绝对没有看过另一个女人吗? 但当时在天顺,杜康认出她的时候,明明说过,杜乐曾悄悄塞了个,未开苞的花魁在少爷床上,花魁全身光溜溜。 要是杜峰不掀开被子,怎么知道有个女人在他床上,然后再赶人走? 纪子期酸意顿起,又想借题发挥一下,让杜峰那厮收敛两天。 下午,杜峰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媳妇儿一张板着的小脸,“期期,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纪子期毫不犹豫地控诉。 杜峰连忙喊冤枉,“媳妇儿,我今天一早出去,现在才回来,什么时候惹到你了?” 纪子期重重哼了一声,“你不是说除了我,从没见过其他女人吗?那以前,出现在你床上,那个光溜溜的花魁,是怎么回事?” 媳妇儿这是吃醋了?好事!杜峰眉开眼笑,“期期,那是杜乐他们几个合起来捉弄我,我连那花魁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他走过去,挨着纪子期坐下,柔声道:“期期,你这样偶尔吃点儿小醋,我心里欢喜得很!” “谁说我吃醋了?”纪子期差点绷不住,头扭向一边,“我才不信你没看到!你们男人,一见漂亮的女人,就像饿鬼似的,见到个光身的漂亮女人,还不得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 看来媳妇大人生气到无理取闹了,杜峰解释不通,只好起身让杜乐唤了杜安杜喜,还有杜康三人过来。 四人头一次进纪子期与杜峰的房间,都有些不自在,头垂得低低的,生怕看到一些不应该看到的。 “少爷,少夫人!”四人齐声道。 “不必多礼!”杜峰的声音甚是严肃,“两年多前,杜乐塞了个花魁在本少爷床上之事,到底是你们四人谁的主意?” 四人私下一交换眼光,当着少夫人的面问起这事,是不小心被少夫人知道了,少夫人现在要秋后算账? 这怎么办,出卖兄弟这事,可不是他们喜乐安康四人会做的事情。 杜峰见四人不出声,又道:“杜乐,人是你放的,可是你的主意?” 这黑锅,他杜乐可不背!何况他还要在少夫人心中留下点好印象,让她帮忙去将阿玉向掌珠公主讨回来,给他做媳妇儿呢! 杜乐胸一挺:“少爷,少夫人,人是小的放在少爷床上的,但人是杜喜买回来的!” 出卖兄弟的家伙!杜喜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抬头,换上招牌笑脸:“少爷,少夫人,人虽是小的买回来的,不过建议小的去买人的,是杜安!呵呵!” 兄弟本就是用来出卖的!他还等着小丫头安安长大后,向少夫人讨来去做媳妇呢,怎么能留下坏印象? 杜安冷冷地看了一眼杜喜:你个小喜子!“少爷,少夫人,主意是小的出的没错。 不过小的也是因为听杜康说,担心少爷喜欢男人,断了杜家香火,还念叨着要不要找个女人来试试。 小的为了报答元帅的收养之恩,这才决定将杜康的想法落实!” 杜康惊恐不已,他已经因为这事,被罚洗了一个月的马房,如今旧事重提,难道他还要再洗一个月? 那怎么成?他现在不仅仅是小厮杜康,还是军中的前锋了,若他被罚洗马房一事,被那几个多嘴的,故意传到军中,他杜康还有何面子可言? 杜康猛抬头看向杜峰与纪子期的方向,本想着求饶,因为他已经受过惩罚了。 可一看到纪子期,突然想起,当时他担心少爷喜欢的,不就是那时女扮男装的少夫人? 杜康大叫:“少爷,当初这个意见,是在天凉的时候,少夫人跟小的建议的!” 什么?怎么突然间转到她头上了,旁边的男子扭过头,阴侧侧地看着她。 “当时少夫人女扮男装,没人看出她是女子,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男子。 小的那时候,发觉少爷对少夫人不一般,想着杜家五代单传,断不可在少爷这断了香火,后来想了个法子,将少夫人带去了红帐。 那晚少夫人从红帐回来后,少爷您当场发了好大的火,还罚少夫人跑二十圈。 后来少夫人追问小的为何要带她去红帐?小的就实话说,觉得少爷对身为男子的少夫人不一般。 少夫人当时道:你家少爷不喜女色,是喜欢男人,还是另有问题,你怎么知道?你若想知道,就该带你家少爷去红帐! 还说让小的找个女人来,让少爷您消消火,免得一天到晚找她麻烦!” 杜康说完,抱歉地看了纪子期一眼:少夫人,小的只是实话实说。 纪子期听完,整个人瞬间不好了,原来这事整来整去,罪魁祸首还是她? 她缩着肩,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身旁男子的脸色。 “都下去吧!”阴沉的声音。 “是,少爷!”四人松口气,告退离开了。 纪子期偷偷往边上移了又移,感觉脱离了杜峰摄人的气势范围后,就想站起身,身旁的男子已快她一步,将她扑倒在床上。 他凉凉地磨着牙,“是喜欢男人,还是另有问题?为夫十分好奇,期期口中的另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纪子期赔着笑,“那个,相公,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咱就别再提了,啊!” “期期,这事可是你先提的!”杜峰黑眸一闪,紧盯着纪子期看了好几眼,看得她心里直发毛,才慢条斯理道: “看来成婚后的这些日子,为夫的表现让期期十分不满意,这才想着法子,来提醒为夫,该更加努力才行!” 还要更加努力?那她还有得剩吗? 纪子期慌乱之下,就想逃离,可身上的男子,哪会如她的意? 一手制住她,另一手控制住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然后火热的唇已经覆了上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杜峰对她身上的敏—感之处,十分清楚。 很快的,身下的人儿在他的撩拨下,化成一汪春水,只剩下喘息的份。 “怎么样?期期,为夫可有问题?”他抽个空档问道。 纪子期牙关紧咬不出声,就怕一出声就是难堪的呻—吟,让身上男子更加疯狂。 杜峰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事关男人尊严,怎么也要亲耳听到答案就是! 他看着身下面色越来越潮红的女子,故意吊着她,继续问道:“媳妇儿,为夫有问题吗?” 纪子期忍受不住,从牙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为夫厉害吗?” “厉害!” “舒服吗?” “舒服!” “那就再来一次!” 还来?纪子期的抗议,再次被吞到了腹中,杜峰凶狠地咬着她的唇瓣,拼命吸吮。 在不知几次后,纪子期终于忍不住哭了,“杜峰你个混蛋,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 …… 正文 杜天与武夷长公主(中) 被搂在怀里不说,身后男子的唇,还总是有意无意凑到她耳珠子边上,灼热的气息钻到她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十分难受。 那唇更似火一般,烫得她身子直发颤。 武红妆恨不得将整张脸埋到枕头里,让他再也碰不到自己。 枕头上传来男子清冽阳刚的味道,吸入鼻中,竟无端觉得好闻,武红妆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 她还没来得及扭过头,身后的杜天已伸出一只手,绕过她脖子,将她的脸扳正。 轻笑道:“睡个觉睡成这样子,也不怕闷坏自个!”好似责备的语气里,却含着浓浓的宠溺。 这什么状况?武红妆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僵着身子。 “放松点,早些休息伤口会愈合得比较快。” “杜将军,你这样,我睡不着。”武红妆冷声道,“若是真为了我的伤口着想,还请离开些。”是滚远点!她心中咆哮。 身后的男子犹豫了一阵,缓缓松开手,“那要不这样,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以防你掉下床去。” 武红妆想一想,答应了,睡里面,总好过被他搂在怀里面。 她正想坐起身,杜天按住她,“你肩膀还伤着,我过去好了。” 也好,反正她现在,一只手撑着起身还有些麻烦。 可是她哪里想得到,杜天是挨着她的身体,手撑在她双侧跨过去的呢? 这姿势,要说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偏偏要翻过去的男子,还装作有些艰难的样子,故意挨着她的身体磨蹭了好久。 磨蹭到武红妆快要发飙,才慢悠悠地翻过去,躺在她身侧,高高翘起二郎腿,一副爽到的样子。 武红妆气得不想看他,可她伤的是肩,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刚刚在外面,是对着床外,如今在里面,一睁眼,便能看到那个讨厌的人和那张可恶的脸。 武红妆闭上眼,调整两下呼吸,不断催眠自己快点睡着,快点睡着,眼不见,心不烦。 可越想快点睡着,越是睡不着,然后感觉有温热的气息,越靠越近。 她不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杜天有些放大的脸,他的眼正专注地盯着她…的唇看。 那眼里幽暗的光芒,看得武红妆心直颤,直觉地感觉危险,头往后移。 杜天伸出一只手固定住她后脑勺,不让她后退。 武红妆大惊,失声道:“你干什么?” 杜天突然朝她咧嘴笑了,露出满口的白牙,让武红妆瞬间联想到丛林里的野兽,面对猎物时,露出的獠牙,“再往后就会撞到木头上了。”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武红妆却直觉没那简单,她镇定道:“我知道了,请松手。” 杜天盯着她的眼睛瞧了一会,发现那里面暗藏着慌乱,嘴角咧得更大,松开了手。 夜色渐渐深了,杜天考虑到武红妆的肩伤,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不再逗她,翻个身背对着她,不一会就响起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将肩颈后背暴露给敌人,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武红妆虽左肩受伤,但若想重击一个人,这样的力道还是有的。 她盯着那背良久,几次举起右手,想攻击他脖颈的要害处,却不知何故,终是下不了手。 她只是担心这样躺着不好出力,万一一击不成,反而惊动他,到时候想下手就更没有机会了。 武红妆心中如此对自己说,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杜天其实并没有睡着,一来是因为身后的女子,二来则是因为武红妆的身手。 刚刚武红妆的一切呼吸变化,都没有逃脱他的耳朵。 他甚至在心中想,就算她要对他动手,估计他也舍不得再伤她分毫。 令他高兴的是,武红妆最后并没有动手,不管她是出于何种考量,而选择了不动手,都不能影响杜天此时的心情。 待到身后人儿完全没了动静,杜天才轻轻地转过了身。 平日里武红妆给人的感觉,总是冷漠中带着骄傲,此刻的她,睡姿却异常可爱。 她小半张脸趴在枕头上,红唇微启,几根发丝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长长的睫毛儿轻轻的颤动着,整个人说不出的乖巧温驯,与醒着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杜天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热,他很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又怕她醒过来。 他更想亲亲她的红唇,回味一下那天晚上的味道。 可那天她是昏睡状态,今天可不同了,若是动她一下,伸手不弱且还带着戒备的她,肯定会马上醒过来。 杜天看着看着,不由在心中幻想将她娶回家,生一窝小崽子的情形,然后嘴角越咧越大,无声傻笑起来,直到许久后,倦意袭来,才慢慢睡去。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武红妆过得相当自在。 杜天一日三餐之外的时间,要不是在操练,要不就是处理军务,要不就是在学习,相当地忙碌。 也让武红妆心生感慨,你看人家这么勤奋,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几个营的将军。 武红妆是在被抓来不久后,才相信杜天的真实年龄。 因为杜天身上还有一点杜家的传统,就是容易长出满脸的大胡子。 不过杜天在纪子期的影响下,从小就是个十分爱干净的孩子,在大些面上开始长胡子时,他不管多累,哪怕刚从战场下来,最多两三天,也要将胡子清理掉。 武红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正是他因为太忙,有两天没来及清理胡子的时候,当时满脸的胡碴,让武红妆十分怀疑他的年龄。 不过在后来见面的时候,杜天每天都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英俊的面上被修理得十分光滑。 看着杜天的努力,武红妆心想,若他武夷皇室或军中将领,能有这个少年将军杜天的一半努力,武夷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 杜天从那日消失三天后,再回来就对她出奇的好,隔天还带她去了一处无人的温泉,让她泡了一个时辰,将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肩伤未愈,一切都不方便,但杜天从未再提出帮她包扎伤口,或梳洗等让她尴尬的提议。 一个多月后,武红妆的肩伤差不多好痊了,她觉得该是时候离去。 先前她曾几次暗示过杜天,可以让人写信送到武夷国,让她家人拿银子来赎她。 杜天装作没听到,岔开了话题。 武红妆不知道杜天,为何不愿意放她这个俘虏走,如今伤好后,她也不想弄明白了,因为她打算自个儿偷偷逃走。 肩伤已经好了的她,十分有自信,只要能让她抢到一匹马,她自己一个人,绝对能逃出这黎国军营。 可就在她准备走的那天,突然在膳食中吃出了一张纸条。 是武夷军中密探送过来的,上面写着武夷国计划在八日后发动一场突击,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命令她在五日内,找机会行刺杜天,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要将他重伤,不惜一切代价! 武红妆怔住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让她无法将杜天,当成一个单纯的敌国将领来看待,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有些钦佩他。 如今这张纸条,残忍地提醒她,她与他之间的隔阂,他们是敌人。 武红妆的沉默,让杜天觉得有些异常。 虽然她对着他,一向很少说话,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总是红唇微抿,冷淡又高傲,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爱极了她这性子的杜天,敏感地察觉到她今日的不同,那冷淡中,似乎多了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武红妆为了不让杜天知道,她肩伤的痊愈程度,晚上睡觉时候,一直保持着面朝床外,也就是睁眼便能看到杜天,或高大宽厚的背,或俊俏张扬的脸。 杜天白天的时候一切都规规矩矩,即使隔几日带她去泡温泉,也从不曾偷窥过。 但到了床上的时候,当心爱的女子躺在他不远处,若不找些由头动手动脚,那就不是他杜天了。 今儿晚上,他借意武红妆头发上有东西,伸出手去拿的时候,故意触到了她的脸。 这一次,武红妆没有像之前,不管他有意还是无意,碰到她身体任何一处那般,对着他横眉冷对。 而是保持着上床之前,杜天有些不懂的神色,然后动也不动。 杜天又故意长腿一扬,碰到她因侧睡微微蜷缩的腿,对面的女子还是没有避开他,好似对他的碰触无动于衷。 他越发感觉不对劲了,“小武,今日发生过何事?” 武红妆身份特殊,一直待在他帐中,除了他带她去温泉外,从来不出去。 “没事,我累了,早些歇息吧。”武红妆轻轻说完几句话后,缓缓合上眼。 杜天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整个气氛莫名怪异,她不再搭理他,让今晚的杜天,也没了继续逗弄她的心思。 这是武红妆同杜天同床共枕以来,最清静的一个夜晚,可也是她心里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她甚至于有些希望杜天,能像往常一样,借故动手动手,逗弄她,好让她心里的思绪能被转移。 可是今晚,对面的男子,出乎意料地安静。 武红妆虽闭着眼,因心里有事,迟迟睡不着。 直到对面男子呼吸逐渐绵长,她才缓缓睁开了眼。 杜天是对着她睡的,她一睁开眼,能看到他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子,总爱咧着嘴笑的薄唇,还有线条坚毅的下巴。 越仔细看,武红妆越发觉得杜天,实在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他的五官精致,却一点不显女气,反而有种惊艳的霸气。 他睁开时的双眼里,时而深邃如海,时而明亮如星空,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又似丛林中野兽的眼睛,发着绿绿的寒光。 武红妆忍着想伸出手,抚摸他五官的念头。心里头天人交战:她该如何是好?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杜天已经离开了,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早膳。 武红妆坐起身,想起昨日那张纸条,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她甚至有些怀疑,昨日的那张字条是不是她的臆想? 但下午突然从外面扔进来的一物,打破了武红妆的幻想,那是一把用破烂布块包着的匕首。 一拔出来,寒光森森,反射着她苍白的小脸,那面上的纠结神情,一览无遗。 正恍惚间,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武红妆在杜天营帐中从不出去,并不知晓外面对于她一个敌国俘虏,在将军营帐中一待一个多月,被传到了何种不堪的程度! 所有人都无法忍受,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和传奇人物,杜天杜将军,被一个柔弱的敌国小子吸引住,成了人人口中耻笑的兔儿爷! “武夷国的小子,给老子滚出来!”外面有人叫嚣。 武红妆皱皱眉,掀开了帘帐。 她面容上似罩着冰霜般的寒冷,双眉紧蹙间,生出不耐烦的神情,身材细长纤瘦,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威仪。 还有那张紧抿着的红唇,娇艳妩媚,配上她冷淡的气质,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闹事的将士们一下子楞住,难怪杜将军要他留在帐中,果真是…尤物啊! 若是被他们自个儿先见着捉住,指不定,也舍不得杀了。 有些年岁长些,定力足些的,轻轻咳了两声,惊醒了呆滞中的众人。 既然是如此尤物,更不能让她留下来祸害杜将军! “武夷小子,你武夷国不是一向以武为尊吗?何时变成了以色侍人,以求活命?” “就是,你居然诱惑杜将军,让他留你一条贱命!呸,老子身为男人,以你为耻!” “老子性子直,废话不多说!你自个识相点,让杜将军将你关入俘虏营,这样老子可以放过你,否则,今日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大,我看这小子肯定是不会跟杜将军说的,不如咱们先给点颜色他瞧瞧?” “对,先打一顿,若是他还不说,明日再打一顿,直到打到他出声为止!” “好,好!”此话赢得一片赞誉叫好声。 可这里面的人,有多少人在见了武红妆真人后,是抱着痛揍她一顿的心思,还是抱着趁机混水摸鱼、揩揩油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了?”武红妆双眼凌厉扫过众人,冷冷道。 众人被她眸光一扫,竟生出些许退缩之感。 有人硬着脖子道:“说完了,咋的?” “说完了就滚,慢走不送!”武红妆冷喝一声,放下帘帐,转身走了进去。 一群无知的莽夫!本公主现在没心情教训你们! 众将士看着犹在晃动中的帘帐,被她的举止给搞懵了。 居然无视他们的挑衅? 反应过来的众人,气得跳脚,可这是杜将军的营帐,没有他的命令,谁敢进去? 可现在那武夷小子龟缩在里面不出来,他们又不能进去,除了干瞪眼,他们还能怎么办? 实在太可恨了! 一帮军中汉子,性子本就鲁莽,言谈中从不知避忌,这一气之下,更是毫不忌讳,话有多脏就往多脏说。 “武夷小子,你个没种的小子,除了被人压在身下,你还能干啥?” “狗娘养的小子,我张大刀的挑战都敢不应,我看你是活腻了!” “要不咱们向元帅申请,在红帐旁再置个小倌帐,让武夷国那些个细皮嫩肉、又贪生怕死的进去,大伙儿说可好?” “哈哈,这位大哥,你这想法实在是绝了!战场上赢了不算,这胯下能让人臣服,才是真汉子!” 眼看这话说得越来越下流龌龊,武红妆终于忍不住了。 就在她准备冲出营帐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杜天熟悉低沉的嗓音:“都围在这干什么?” “杜将军!”所有人一见他,立马噤声。 “本将军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对武夷国,某些贪生怕死的人甚是不耻,本将军正好也是如此!”杜天威严的声音中,比往常多了一丝温和。 见受人敬仰的杜将军也赞同他们的话,刚刚那些大放厥词的人,喜不自禁,纷纷站出来应和杜天的话。 “是啊,杜将军,末将也是十分不耻!” “末将也是!” “刚刚有哪些人说过这样的话?”杜天笑呵呵地鼓动。 “我!”“我!”… 一时叫我声不断,先前闹得比较猛地几个,率先站了出来。 “这样啊!”杜天伸出手,“你,你,你,还有你!” 被他点中的人心中一喜,哪知杜天下一句让几人立马肠子都悔青了,“跟本将军去操练场,对练!” 几人发出一阵哀嚎! 杜天与人对练时,出了名的狠,也许刚开始是为了震住那些不服的兵,慢慢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与他对练的人,轻则一天下不了床,重则三天下不了床。 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刚刚杜将军不是还对他们几个,赞赏不已吗?怎么一转身,就要找他们对练? 说的好听是对练,说得不好听,是他们单方面地挨揍! 几人万分不愿意,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做那懦夫,只得勉强挺直腰杆,随着杜天而去。 里面的武红妆,最初听到杜天认同几人的言论时,心中一痛,有种被人揪住心脏般的难受。 到后来杜天点明要同那几个,辱骂得最厉害的人对练时,她的心里,竟然在刹那痛意全失,而是遍布了温柔,身心舒畅无比。 可是当她头微转,看到床上的枕头,想起她先前藏在下面的匕首时,心又痛了起来,感觉竟比刚刚还要痛。 她右手放在胸口,暗中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杜天今儿个比以往都回来得晚些,进来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着武红妆,还坐在床边等他。 若她换上女装,那盼望的姿势,定是等着相公归家的娘子! 杜天胸口微热,迎了上去。 刚刚把那几个口无遮拦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通后,杜天闻闻身上一身的臭汗,先去洗了个澡,才回的营帐。 他坐到武红妆身边,柔声道:“今儿个回来得有些晚了,以后我若是回晚了,你早些歇息就是,不必等我!” 这语气,这话里的意思,就像是相公,对在家久等他回来的娘子说的话一般。 鼻端传来他洗漱后好闻的味道,武红妆轻轻皱起眉,越发对这种处境有些不自在。 杜天忙碌了一天,本就疲惫得很,刚刚痛揍几人,又消耗了不少力气,实在是有些乏了。 “我今儿个有些累了,早些休息!” 见武红妆坐着不动,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里面,然后倒在了她身边。 “睡吧。”他含含糊糊道。 今天是真累了,倒下没多久,竟然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武红妆伸手摸出枕头下的匕首,轻轻拔出,坐起身,藏在背后。 这样的动静下,躺在床上的男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悄悄地将匕首拿到胸前,举高对准他的心脏。 这是个绝佳机会,也许她这一生中,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杀了他,武夷军定会士气大涨,以后武夷再对战黎国时,便不会输得那么惨,让父皇时常忧心不已! 她有许多个要杀他的理由,可是为何,她的手臂那样沉,那把匕首那么重,她怎么也挥不下去? 身旁的男子,毫无防备地平躺在她身旁。 双脚大开,一手放在肚皮上,一手摊在床上,头微微侧向她所在的方向。 也不知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嘴角挂着满意的笑,为他凭添几分孩子气息。 武红妆举着匕首的手,轻轻颤抖,眼眶里不知何时,悄悄有湿意流动。 她在心里挣扎良久,最终下了决定:罢了,战场上他放过她一马,如今就当还他的!下一次,绝不手软! 原本刺向他心脏的匕首,向左上方微移,朝着他的左肩刺了下去。 沉睡中的杜天,本能地感觉一阵寒意袭向自己,长期训练出来的下意识反应,让他瞬间睁开了眼。 只是,已是不及。 武红妆的动作很快,匕首已扑的一声,刺入了杜天的左肩。 然而匕首虽刺中了杜天,却并不深。 当杜天睁开眼与她对视的刹那,那里面深切地痛意让她力道全失。 但这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激怒了杜天。 杜天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出身好,家世好,头脑好,样貌好,倍受宠爱地长大。 来到军中,短短三年多,靠着自己的本事,一路上升,现已是几营将军。 他何曾遭遇过失败?何曾受到过背叛? 是的,背叛!杜天肩上的伤口传来剧痛,然而这一切都比不过他心里此时的痛!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痛苦、愤怒,胸中有团火,不受控制的,只想将背叛他的人,生生毁掉,让她感同身受自己此时的痛! 几乎是一瞬间,杜天一把抓住浑身轻颤的武红妆,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像野兽般,凶狠地咬上了她的唇。 唇仍是他记忆中那美好的味道,可此时的杜天,已被由背叛而产生的愤怒,迷失了心神,他毫不怜惜,也不管那唇是如何的娇嫩,只想不顾一切地摧残她,让她感受自己心中的痛意! 武红妆终于回过神来,等她明白杜天正在侵犯她的唇的时候,她伸出手,想用力地推开他。 她的力气不小,用力的手又正好按到了杜天肩上的伤,杜天剧痛下,不得不斩暂时离开她的唇。 唇上已有血迹渗出,武红妆又惊又怒,双手撑在他胸前,“杜天,你干什么?” 杜天的眸光移向她左肩处,眸中寒光四射,语调却异常的平常,“原来你的伤,早就好了。” 她隐瞒他,并不是为了要刺杀他,而是让他没有防备,好趁机逃跑而已。 可这一切偏偏这么巧合,在她想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让她刺杀他的指令。 她不只是战场上的小武,她还是武夷长公主,她可以对这命令视而不见。 可她是武夷人,她是与黎国对战的武夷人! 她不能摆脱武夷人的身份,不能摆脱身为武夷人的使命! 她对她决定行刺的举动无愧,可她对这个仍是少年的男子有愧! 战场上他没有取她的性命,只是伤了她。 抓了她之后,没有将她送去俘虏营,而是留在自己帐中,好生地侍候着。 而就在不久前,他将前来辱骂她的那帮人,痛揍一顿为她出气! 也许在这些人来之间,营地里的传闻早就满天飞,他为她揍过多少人,听过多少闲言闲语,她无从得知。 可就是这样一个待她如此好的男子,在他因帮她而累极了的时候,趁他对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她出手伤了他。 就算她已经手下留情了,那又如何? 她确实背叛了他,辜负了他的真诚以对。 “我的伤确实好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武红妆明白,自己此时的解释过于苍白牵强,可她还是想尽最后的力量,解释一下。 “我想的哪样?难道你从没想过要行刺我?”杜天冷笑道。 武红妆语塞,在她刚被抓来的时候,在他刚开始有意逗弄她的时候,她生过无数次,如果手中有剑,定会狠狠刺入他的心脏的想法。 可这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不知何时消失无影踪了。 她只想着逃离,一心一意地想着逃离,避开这个危险的男子。 杜天的双眸越发红了,他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突然膨胀,显示着他心里汹涌而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已不想听身下女子的辩解,不顾自己受伤的左肩,抓住武红妆的手,强硬的将她的手按在头两侧。 “杜,杜天,”暧昧的姿势和刚刚强吻她的举动,让武红妆彻底慌了,“你,你不能这样做!” 杜天对她的抗拒丝毫不理会,唇上刚被他咬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 于是这一次他换了目标,瞄准了她嫩白的脖子。 又是啃咬,也不知杜天是只会啃咬,还是只有啃咬,才能让他满身的痛楚与怒火减轻些。 武红妆不断挣扎,越发被他整个人压制得死死的。 “你放开我,杜天,你要是生气,打我一顿好了,或者,我让你刺一刀补偿你!你别这样,好不好?”武红妆低声哀求道。 身上的男子置若罔闻,他边咬她,边将她的双手用力往上一提,在头顶上方交汇,用一只手控制住,然后受伤的左手下移。 武红妆越发惊恐,厉声道:“杜天,住手!” 然而那喝止声并未让杜天的手稍停片刻,他解开她腰间的衣结,手伸进去,顺着腰部线条往上移,然后微一用力,武红妆身上的裹胸布寸寸碎裂,露出大片美好的洁白。 她的秘密被发现了!武红妆的手使劲用力,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杜天的桎梏,然后挡住那片从未曝光的美景。 身上的男子在见到那美景时,浑身都僵硬了,他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那里,一眨也不眨。 可他面上的神情,却并不是发现她是女子时的惊愕! 武红妆突然明白过来,她出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是!”杜天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武夷国长公主,武红妆!” “所以,你是故意将我留在你身边?”武红妆心底悠地发凉。 杜天略微停滞,受伤的心,此时只想伤害对方,他听到他的声音道:“是!” “所以,就算没有今日的行刺,你也会找个机会来凌辱我,以此来羞辱我武夷国?”她的声音已冷得像冰。 本就因为被背叛而痛怒交加的杜天,听到她将自己看成那般卑鄙无耻的男子时,浑身的怒火彭地窜上头顶,已是失去理智。 “你说是,那便是!” 他的头毫不犹豫地低下,继续蹂躏她身上的美好,他的手亦是忙个不停,在她身上重重揉捏之后,顺着腰侧线条,一路向下。 武红妆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对待,她又惊又怒又羞,抬起头,对着杜天的肩膀咬了下去。 口腔里顿时传来血腥味,她才想起杜天的左肩被她刺中受了伤,而她刚刚又咬中了他的伤口。 牙齿咬在伤口上,不用想都知道是何等的痛!可身上的男子,似乎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他的左手,一直未停。 她想再咬他,再咬上他的左肩伤口处,咬到他放开她为止! 可她心里不知为何笃定,就算她咬得再重,他也不会停下来。 武红妆突然间忍不住想哭,她哽咽着大声吼道:“杜天,你快停下,你想让你的左手废掉吗?” 身上的男子没有任何的迟疑,“废掉便废掉!” 这么淡薄的一句话,让武红妆瞬间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他到底是有多恨她,才会如此不惜毁掉自己也要毁掉她? 身上的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放弃,而放轻力度,放缓脚步,反而更加冲动起来。 杜天心里恨着痛着,这一刻,他只想让她也痛着,比他还痛,可是最后的时候,他还是放缓了力度,仅管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 武红妆没有哭泣,也没有再挣扎,她的神情十分漠然,带着心死后的漠然,她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她冷静地系好衣衫,木然地转过身子,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闭上了眼。 她以为自己对这一切都没有感觉,只是,还是有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出卖了她。 身后的位置,浮起又下陷,很快就归于了寂静。 她闭着眼,呼吸平静,却睡不着。 她睡不着,杜天同样睡不着。 他心里的怒火还未散,刚刚这样不顾她意愿地占有了她,他不后悔,可心里却又生出怜惜的感觉。 他是男人,就算再生气,也不该那么大力地对她。 杜天用同样侧卧的姿势,看着武红妆优雅单薄的背影,那样蜷成一团的姿势,让他心里更加酸痛。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想将她搂怀里安慰她,可是她单薄的背影,写满了拒绝。 她也累了,今晚就先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吧。 两个人,同样的姿势,不同的心思,就在这样失眠的状态下,度过了一晚。 杜天难得没有一早去晨练,他的胳膊伤了,也无法晨练,最主要的是,他想等着武红妆醒过来。 他想要告诉她,他会负责任的,他想让她跟他一起回黎国京城。 他还想告诉她,他很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并不只是因为昨晚的事。 身后的男子起来后,一直坐在床边未动,武红妆原本想等他走了后再起来,突然想起他受伤的胳膊,猜想他今日应该不会出去了。 她索性坐起来,决定将话说清楚,“杜将军,您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不知打算何时放本公主回武夷?” 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不是应该同他回黎国吗?为何还想着要回武夷? 杜天怔仲看着她,她的眼睛明显有着哭过的痕迹。 “昨晚的事,就当是本公主忘恩负义,行刺杜将军的惩罚,从此之后,本公主与杜将军之间,两清,各不相欠!” 所以意思就是,就算她是他的人了,她也对他不屑一顾是吗? 两清?谁同意与你两清? “公主未免将本将军的命,看得太贱了!就一个晚上就想两清?哼,没门!”床边的杜天忽然靠近她,嘴角露出残忍的笑。 武红妆被逼向后倒,双手撑在床上,冷冷怒视他,“你还想如何?” “公主的味道确实不错,等到本将军何时尝够了,何时再放你走!”杜天轻佻一舔唇,欺身而上。 他这是要将她,变成他的营帐里的军妓?武红妆压住心里的涩意,决绝道:“你休想!本公主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再让你碰本公主一下!” “是吗?”杜天冷冷一笑,“那就试试看!” 武红妆撑在床上的手,突然举起一把匕首,那顶端处还带着凝固的血迹,那是昨晚刺中杜天的肩膀留下的。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再刺中本将军吗?”他的眼中有暴风雨慢慢凝聚。 “杜将军功夫高强,本公主自愧不如,本公主虽然没有杀你的本事,但自杀的本事还是有的。” 手中的匕首突然掉了个方向,对准了自己心脏处。 杜天的面色终于忍不住变了,眼中的暴风雨瞬间散去。 宁愿死,也不想再跟着他?可他不想也不能放手,怎么办? 满眼的萧索,看得人心碎。 武红妆怔怔看着他,心里越发地痛。 杜天垂下眸,下了床,然后随手拿了件衣衫,出了营帐。 ------题外话------ 推荐友友文【重生军婚:彪悍农家女】|雨辰宝宝 重活一世的沈云歌没有多大的志向,只想找个好老公,散养在家,然后生个娃,上午抱着孩子喂喂奶,下午做做按摩抹抹脸,晚上学学烹饪烧烧菜,夜里抱着老公滚滚床单。 奈何一路上极品环绕,屡次来犯,既如此,就莫要怪她大杀四方。 虐渣身小意思,虐渣心才是硬道理! 一路上虐渣,致富,无比欢乐! 然而,当她遇到他……各种情话各种撩,各种姿势各种招,各种追法各种飘。 丢不开,甩不掉,女主脸色涨红轻喝道:“那个冷酷军长,听指挥,松开嘴,迈开腿!” 正文 杜天与武夷长公主(下) 当天晚上,杜天杜将军被重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西南军营,之后,他的营帐外,被安排布满了重兵。 武红妆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是门外有重兵把守,让她计划逃走的念头落了空。 她直觉地感觉出了事,但是只要她一掀开帘帐,外面的人,就满脸戒备地看着她,不太友善地道,上面吩咐了,她不能离开营帐半步,请她进去。 之后便紧闭双唇,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这么严密的把守,之前跟她联系那人,肯定不会再出现,也传不了任何消息进来。 她想告诉那人,行刺失败了,但她无法传递任何消息出去。 营地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被关在杜天营帐的武红妆,越发感到不寻常。 莫非武夷将士打算三日后进攻的消息,已经被黎军知晓了? 可杜天并未重伤,计划有变,武夷不是应该要暂停进攻、另商对策吗? 营帐里的武红妆焦急不已,可她出不去,杜天这几天根本一次脸都没露过,她想找个人问问话都不行。 三天后,武红妆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远处吹响进攻的号角声。 她掀起帘帐,营帐外面的那些士兵,依然忠心地站在外面。 武红妆只得恨恨放下帘帐。 她在帐内来回走动,一刻也不得安宁,对战事状况的忧心,让她无法入睡,只迷迷糊糊眯过几次眼。 大约一天后,帘帐外传来阵阵欢呼声。 武红妆心一凉,看来这次,又是黎军赢了。 这一仗足足打了二十多天才结束。 等营地里的庆功宴结束,杜天再次回到营帐里的时候,距离他离开的那天,已经快四十天了。 武红妆几乎认不出他来。 他脸上的胡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若不是那熟悉的身形,和他进来时,门口那些兵大声唤“将军”,武红妆定会以为是有人误闯进来。 进来后的杜天,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床边,背对着她,躺了下来。 武红妆坐在桌边,不知所措。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杜天睡够了醒来。 “三日后,回黎国京城。”他垂眸淡淡道。 武红妆咬咬唇:“武夷伤亡如何?你打处如何处置本公主?” 杜天终于看她一眼,眼里是嘲笑,“你是本将军的俘虏,当然是跟本将军回京城!” “本公主不去,本公主要回武夷!”武红妆道:“杜将军可以派人送信给本公主的父皇,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不行!”杜天断然拒绝。 “为何?难道杜将军是打算将本公主带到京城,当作俘虏献给你们的皇帝陛下?” “你是本将军的俘虏,本将军如何处置你,需要先向你报告吗?” 武红妆有些怒了,“那就请杜将军,将本公主与武夷俘虏关在一起!” 杜天冷笑道:“公主现在有选择的权利吗?” “杜天,你到底想干什么?”武红妆忽然觉得很累,“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你还想做什么?” “公主,本将军上次已经说了,一次的偿还怎么够?” “所以,你带我回黎国,是为更好地羞辱我?” 杜天望着她,沉默不语,眼里一片幽深,神情莫辩。 她是身份尊贵的武夷长公主,他却想要将她变成他的私人禁脔,身份低贱的玩物。 武红妆心里突然痛得厉害,她别开眼,不愿在杜天面前表露出分毫脆弱,“杜天,你休想,我是不会让你如意的! 如果你要带我回京城,那就杀了我吧,带着我的尸体回去!”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却透露出她绝不退让的坚定。 “是吗?”杜天冷哼一声,“公主若能置俘虏营里新增的,五千武夷将士的性命于不顾,那请自便,本将军绝不会阻拦!” “你!”武红妆猛地抬头看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用她武夷将士的性命来作威胁! “请公主准备好,三日后回京城!”杜天说完这句话后,径自离开了营帐,留下气得发抖的武红妆。 三日后,杜天带着武红妆离开了西南。 越往京城,武红妆越难以忍受,因为时值冬日,天气越来越冷。 武夷国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武红妆从未经历过如此冷的天气,走了约十五天左右,终于受不住病倒了,昏睡在床。 随行的军医前来替她把脉,却在手指搭上她手腕间的一瞬,变了脸色。 杜天知道女子和男子经络有些不同,此时的武红妆依然是男子装扮,以为军医是因此而诧异,便道:“她本是女子,为了方便行事,扮成了男子而已。” 军医的面色并未因为杜天的解释而好转,他起身拱手道:“这位小娘子感染了风寒,无甚大碍。但她感染风寒的原因,却是因为有了两个月多的身孕,又忧虑过多,导致身体抵抗力太差。” 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杜天不敢置信地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昏睡过去的武红妆,她居然怀了自己的孩子? 杜天的心里,突然喜悦与苦涩掺杂,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他喜悦,可倘若被她知晓了,那孩子还有机会留下来吗? “军医,咱们出去说。” 两人走到外面,杜天道:“军医,那现在腹中胎儿如何?” “暂时还好,但倘若那小娘子再这样忧心下去,恐会伤到腹中胎儿,再伤到她自己。” “那现在该怎么办?” “属下建议先让她多休息些日子,至于风寒,因为有孕,不宜喝药。另外属下开几副安胎药,让她喝上几天。 待过多半个月,胎儿稳定些后,再出发前往京城不迟。” “好,本将军知道了。” 于是杜天脱离大部队,和武红妆暂时留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武红妆见到他端着一大碗药进来,不疑有它,咕咕喝了下去,只觉得这药味道有些怪。 她以为是黎国药方和武夷药方的差异,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只是让武红妆疑惑的是,即使喝了药,她的风寒似乎也好得特别慢,一直拖了四五天才慢慢痊愈。 好了之后,杜天也不启程,每天同她待在驿站里,哪儿也不去,时常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武红妆不知他为何不动身,但她本就不想去京城,杜天的停留,正好合了她的意。 也许是因为伤寒后遗症的缘故,武红妆觉得自己特别容易疲惫且嗜睡,晚上睡得再早,早上还是起不来,起来之后没多久,又想睡。 为此杜天曾专门找了个大夫过来帮她把脉,大夫道:“一切正常,想睡就睡,无碍。” 武红妆放下了心。 回京城路上的这些日子,武红妆还是被迫和杜天待在一间房里,睡在一张床上。 原本她想着,他若再对她行那晚之事,她拼着两败俱伤,也不会让他得逞。 但杜天这一路来,却十分规矩,睡觉也是一人各睡在床的一边,中间隔着老远的距离。 刚开始两宿,武红妆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着。 她担心去到黎国后的处境,也担心身边的男子会半夜对她行不轨之事。 她睁着眼直到天明。 到了第三天晚上,才终于坚持不住,一躺上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一切完好,身边男子早已不在,才让她略安心。 只是在驿站停留的这半个月,白天睡得多的武红妆,偶尔半夜醒来,会对上一双温柔而又带着悲伤的眸子。 在与她一对视的刹那,迅速合上眼,快得让她以为,刚刚所看到的,是她自己的错觉而已。 然而见的次数一多,武红妆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悲伤起来。 在驿站待了差不多二十天后,杜天决定出发了。 他找来一辆马车,里面备着厚厚的褥子,和各式的点心,甚至还有几本书。 武红妆掀开车帘的时候,呆了一下,已与杜天许久没有交流的她,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杜天没有找车夫,他亲自驾车。 这情形,哪像是将军与俘虏,倒像是下人与主子,而车上的她,是那个主子。 武红妆虽然没问为什么,心里却不由暗暗猜想原因。 在马车上的日子里,武红妆觉得自己越发懒了,身上的衣衫越穿越多,越来越不想动。 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胖了些,但她将这归究于伤寒后整日睡觉,然后又整日待在车上不动弹的缘故。 最好到了京城的时候,自己胖成一头猪,看那杜天还能不能生出别的心思!她心中恨恨想,若能让他一见到就烦,将她赶回武夷就更好! 为了防止颠到武红妆肚中的孩子,杜天一路上行驶得比较慢,因而等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武红妆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当他带着武红妆出现在杜府门前时,在门口迎接的纪子期,一眼就看出了武红妆的不对劲。 杜峰蒋凉还有杜悦几人,倒是没什么感觉。 “大哥。”蒋凉唤道:“恭喜你平安回来。” 旁边十四岁的杜悦好奇道:“大哥,你身旁那位小哥哥是谁啊?” 杜天嗯了一声,并未回答他心爱妹妹的问话,向着纪子期与杜峰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杜峰欣慰点点头,“一路上辛苦了,先进去好好洗漱一下,再去拜见你祖父祖母。” “是,爹。” 武红妆看着牌匾上大大的杜府二字,有些呆住。 她虽对黎国官员了解不多,可是一门双元帅的杜府、还有大术家纪子期之名,却是听说过的。 难道这京城,不止一家杜府? 纪子期看了杜天和武红妆一眼,道:“天儿,带着这位小娘子,随娘进去。” 小,小娘子?蒋凉和杜悦呆了一呆。 武红妆又惊了一下,她扮男子虽因容貌问题有些不像,但也不至于差到一眼就被人认穿吧? 杜天从小对他娘神奇的能力就非常佩服,如今纪子期一口挑明武红妆的身份,他倒是没有什么惊诧的。 只是一想到武红妆肚中的孩子,他不禁有些瑟缩。 他娘从小就跟他说,女孩子都是水做的,要对人家温温柔柔的,尊重别人的意见,切不可随意动手动手!否则,让他好看! 杜天心里其实并不赞同他娘的看法,对他来说,若是喜欢,必定要先想方设法弄到手再说!磨磨蹭蹭的,算什么男子汉? 只是那时候迫于他娘的淫威,他不敢出声辩驳。 不过如今,他不止动手动脚,还让武红妆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娘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杜天不知道的是,纪子期身为过来人,一看武红妆的身形,便知她已经有了身孕。 而且看自家儿子将她扶下马车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必定也是将那女子放在了心尖上。 她现在比较发愁的是,如何能在最快的时候内,为二人办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杜天安顿好一切后,直接去了杜峰书房,也不管蒋凉在场,直接道:“爹,孩儿要同她成婚!” 杜峰在知晓武红妆是女子后,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面上神情不变,道:“这事同你娘去说,让她找人帮你去提亲!” “这事娘得出面,但爹您也必须出面!”杜天道:“因为她是武夷国长公主武红妆!” “什么?”这下不只蒋凉吃惊,连杜峰也吃惊了。 “她是孩儿在战场上抓来的俘虏,当时她女扮男装,孩儿并不知晓她的身份!” “这门婚事爹不同意!”杜峰想到黎国与武夷国的关系,断然拒绝。 “爹,当年曾祖父直接带着聘礼往曾祖母家一放,把曾祖母娶回来了;当年祖父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将士,日日站在祖母家门口,太爷不得已,将祖母嫁过来了; 爹您当年用二弟的姓氏,哄得老太爷将娘嫁过来了。孩儿今日自个带了个媳妇回来,为何不让孩儿成婚?” 杜峰怒道:“你曾祖父当年求娶的是农女,你祖父当年求娶的是官家小姐,你老子我当年求娶时,你娘还不是大术家! 你呢,上个战场,竟抢了人家武夷国尊贵的长公主回来,竟然说要成婚?这黎国与武夷国的关系,你难道不清楚吗?” 杜天理直气壮:“黎国与武夷国的问题,孩儿心里很清楚,所以这才来求爹您出面! 而且,这不正是我杜家的传统吗?您们那说的好听是求娶,实际就是强娶!孩儿不过是秉持传统而已,况且,她现在已经有了孩儿的骨肉!” 杜峰气得浑身颤抖,这浑小子,比他当年…可猛多了! 蒋凉忙在一旁打着圆场,“爹,您别生气,孩儿不会同大哥一样的,到时候孩儿娶的媳妇儿,定会是心甘情愿的,绝不会让爹您操心!” 杜峰嗤笑一声,“臭小子,你以为阿爹不知道,你偷偷哄骗你罗叔家,十一岁小女儿罗心,让她长大一定要嫁与你的事吗? 你也不想想,罗心那小丫头还只是孩子,而你现在都可以成亲了。” 蒋凉不满道:“爹,您比娘大五岁,孩儿比心儿也就大六岁,如果爹认为孩儿与心儿不配,是不是说当年您与娘也不配?” 混帐小子,一个二个说什么呢? 杜峰被这两个想媳妇儿想疯了的小子,给气得气不打一处来。 若武夷国公主与杜天毫无瓜葛,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 可如今她已经怀了他杜家的孙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进这杜家门了。 臭小子,从小到大一直都让他很放心,如今一来难题,就来一个天大的难题! 可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孙子的事,再难,他也必须想办法解决! 搞定了他爹,还剩他娘纪子期。 杜天想着武红妆肯定是不愿嫁他的,所以这事,必须瞒着她进行。 第二天一早,杜天趁着纪子期未出门前,直接挑明了他与武红妆的关系。 纪子期听完后,恨不得扇杜天一巴掌。 她昨日见武红妆对杜天甚为冷淡,心下已有些奇怪了,但想到她都怀上了杜天的孩子,可能只是性子比较冷淡,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所致。 晚上从杜峰口中得知那小娘子,竟然是武夷国长公主时,心下也吃了一惊。 却哪知原来武红妆,不只并不是心甘情愿不说,连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也并不知情。 纪子期虽已在这古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然而骨子里对这种,两人有了孩子,就必须在一起的思想,多少还是嗤之以鼻! 在她看来,倘若她不喜欢那个男子,就算有了孩子,也宁愿一个人生活。 所以她断然拒绝了杜天的请求,用异常严肃的口吻对杜天道:“关于公主怀有身孕一事,娘可以不告诉她,但你要娘帮你瞒着她准备婚礼,这件事,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娘只接受一个心甘情愿的儿媳妇,倘若她愿意嫁你,无论这件事有多难办,娘也会想办法去解决,但倘若她不愿意,娘是绝对会尊重她的意见的!” “娘…” “这事别再说了!”纪子期伸手阻止他,“天儿,你只有一个选择,便是想办法取得她的原谅,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你!” 杜天垂头丧气地走了。 经过练功房的时候,见到不知何时起身的武红妆,正站在里面,正试图举起一把沉重的大刀。 杜天魂飞魄散,正欲飞奔进去,另一个身影快他一步窜到了武红妆身边,“大嫂,小心别伤了肚子里的小侄子!” 说话的却是杜悦。 武红妆怔了怔,“什么意思?” 杜悦趁她发楞的空档,吃力地接过她手中的大刀,“阿悦曾听府里的嬷嬷说,这女子有了身孕后,千万不要拿重物,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的!” 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武红妆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她的小腹,原来她不是胖了,而是有了身孕? “阿悦,你先回去。”随后进来的杜天见事情已经暴露,便让杜悦先离去,“大哥和大嫂有话要说!” “哦。”杜悦有些不开心地撅嘴,以前大哥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的,如今有了大嫂,就不理她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了身孕的?”杜悦离开后,武红妆忍着心里巨大的震惊,强装平静,“在驿站病倒的那次?” “嗯。”杜天轻轻点头。 难怪会对她那么好,难怪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因为他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他,甚至于伙同军医和大夫,瞒着她这个事情。 武红妆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气恼不已。 她怀了孩子,算算日子都已经四个月多了,这四个多月来,她一次月事没来,以为是水土不服所致。 她越来越胖,以为是长久不活动的缘故。 她身子非常容易倦怠,以为是天气太冷,以及上次风寒的后遗症。 她来没有怀疑过,她已经怀了孩子,怀了她和杜天的孩子! 可就算知道了,她又能怎么办?生下来,可能吗? 打掉吗?在她才刚刚知道的时候,就要亲手杀掉她的孩子吗? 想到此的武红妆,心情异常低落,她甚至没有力气去责问杜天,为什么要瞒着她,以及到底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武红妆一言不说,从杜天身边擦身而过。 杜在的唇动了动,从唇形上,能看得出,是“红妆”两字,却没有声音。 武红妆回到房间后,关上门,直接躺到了床上。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只好闭上眼睛睡觉,让自己不再思考。 有了身子的武红妆很快就睡过去了,但没多久又醒过来了。 她伸手摸摸肚皮苦笑,她一直以为自己突然爱吃又贪吃,是因为来黎国京城的路上,天气太冷所致,却原来是有了身孕。 武红妆下意识的,就往桌上看去。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她睁开眼,总会有吃的,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果不然,桌上放了三盘点心、一个小篓子和一壶茶水。 盘子里的点心,看色泽样式,比在路上吃的那些还要可口的感觉。 武红妆很想克制住自己不去看那些点心,可她的口腔里已不自觉开始分泌唾沫。 她使劲咽了咽,将唾沫咽了下去,然后发觉肚子更饿。 武红妆叹口气,坐起身下了床,无论天大的事,都等肚子填饱了再说。 她坐到桌边,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边吃边喝,点心是温的,茶水也是温的,吃起来甚是舒心。 那点心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入口即化,不甜不腻,就好像按照她的口味量身定做的一般。 武红妆拿着点心的手忽然停顿。 她记得刚上马车的时候,里面的点心品种口味众多,她将合口味的吃光,不合口味的便任其剩下。 慢慢的,马车上的点心,口味品种越来越少,都是口味不甜不腻的为主,时常会有一些酸酸的果子放在一旁,吃完点心,再吃几个酸果消食,舒爽的不得了。 若不是她是俘虏的身份,那日子过得极其快活。 如今回想起来,只怕那男子是将她的喜好记在了心上,逐渐地摸准了她的口味。 武红妆对自己说,他这么用心,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可她心里却有另一道声音对她说:不是的,你看未发生那事前,他对你也是极好的。 武红妆一边吃,一边心里天人交战,不知不觉中,三盘点心全部落了肚。 她看着空无一物的盘子,暗自恼怒,赌气地拿起那小篓子里的果子,狠狠咬了下去。 怎么这京城的水果都这么好吃,酸酸甜甜的。 反正点心也吃完了,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索性这果子也全吃了。 于是武红妆将果子当成杜天,一个一个咬得咯嘣响。 等她吃完的时候,心情畅快了不少。 她伸手摸摸肚皮,这份量也备得刚刚好,吃完了刚好不撑,也不再觉得饿。 肚子喂饱后,睡意又来了,武红妆伸个懒腰,爬上了床。 等她睡着后,门悄悄地开了。 杜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看到桌上干干净净的盘子和小篓子,咧开嘴无声笑了,看向武红妆的眼神,宠溺又温柔。 纪子期没想到那么多的点心,那个纤瘦的武红妆,居然一次性吃了个精光! 她刚开始还担心会不会太多,要知道她那时候怀着双生,也没那么大的食量。 杜天信誓旦旦地保证刚刚好,并道这只是早膳与午膳之间的点心,还有午膳与晚膳之间,宵夜,以及再备着一些,以防她半夜肚子饿。 纪子期听杜天说得头头是道,心里突然心酸起来,她生他与蒋凉,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一眨眼,他已经懂得对自己怀有身孕的未来媳妇关怀备至。 武红妆吃吃睡睡了几天,将长途跋涉的辛劳消除后,开始认真地想,该如何处置腹中孩子的事来。 他是黎国将军,她是敌国公主,倘若这个孩子真的生了下来,难道让他长大了去攻打自己外祖家? 还是让她偷偷带回武夷,长大后与他的亲身父亲,战场上兵戎相见? 无论哪种情况,都会让他痛苦一生!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他来这世上受这遭罪? 只是这样子一想,就让武红妆的眼睛里聚满了泪。 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女子,就像当初决定刺杀杜天后,她立马就有了行动。 因而在下了决定后,武红妆掏出了袖中,曾刺伤杜天的那把匕首。 一手抚在肚子上,轻声道:“孩子,对不住了,我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愿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她闭上眼,有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然后右手慢慢抬高,聚集着力量,对着自己的肚子,打算用力刺下去。 在她的右手要用力刺下的瞬间,左手手心里突然传来轻微地震动。 武红妆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很快的,又有颤动传来,她终于知道,那是她肚子里的宝宝在动。 你为什么早不动晚不动,偏偏在她想要舍弃的时候才动?是不是因为感受到她不要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抗议? 武红妆忍不住全身轻颤,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地掉到地上,发出碰的巨响,惊动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杜天。 他立马冲进来,看到不停流泪的武红妆,还有地上的匕首,面色巨变。 武红妆看到导致她现在左右为难,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忍不住放声大哭:“杜天,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到如此地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的哭声没有因为发泄怒吼后,而有所减轻,反而更加歇斯底里,整个人颤抖不已。 杜天的面上更加悲伤,他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武红妆,沉默不语。 直到武红妆哭累了,他才哑着声音缓缓道:“只要你将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但倘若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将你关在这里一辈子!” “混蛋!”本来武红妆,好不容易因为大哭之后,心里郁气少了些,听到杜天此言,怒火顿生,忍不住拿起床上的枕头,对着杜天的背影扔了过去。 杜天没有闪避,武红妆准头又好,刚刚好砸中他的背,然后掉在了地上。 杜天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继续朝外面走去。 武红妆气得牙痒痒,去母留子?打得好算盘!就算她没法不如他的意,但也不能让他轻易如意! 她走下床,对着门外大声道:“杜天,我饿了!你给我亲自送吃的来,否则我就不吃,饿着你的宝贝儿子!” 从这天起,杜府上下就时常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杜天,我饿了!想吃…,你亲自去买!” “杜天,我累了,过来给我捶脚!” 为了应付武红妆各种层出不穷、还点名要他亲自去办的要求,杜天在武红妆房里打了个地铺。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武红妆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有时候难受得整晚睡不着,不停折腾杜天,一时要吃的,一时要喝的,一时要扶她下床走动。 有时候又会整晚无声流泪,那低低的啜泣声,像把刀子一样刺进杜天的心脏。 直到有一晚,杜天实在受不住那哭声,起身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 他以为武红妆会凶狠地推开他,可她却乖巧地倚在他怀里,甚至还伸出双手,紧紧回搂住他,在她怀里低声哀求: “杜天,以后不要让咱们的孩子习武可好?就让他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我不想看到他带兵去攻打我武夷。” “好。”杜天轻声承诺。 得到保证的武红妆似放下了心中大石,慢慢没了动静。 杜天低头一看,怀中的她,不知何时,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舍不得松手,就这样抱着她,让她在他怀中睡了一个晚上。 早上武红妆醒来的时候,刚一动作,就惊醒了抱着她的杜天。 “你醒了,饿了没?我去给你端吃的来。”刚苏醒的男子,声音里是浓浓的倦意,第一时间想的,却是她的肚子饿不饿。 这些日子,他也被她折腾的够呛了吧!武红妆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当日战场上俊俏张扬的少年,不知何时已变得削瘦憔悴,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武红妆心一酸,快速别开眼,颤声道:“好。” 至这日后,杜天发现武红妆安静了不少,不再无故使唤他,偶尔还用一种,他看不明白的神情偷偷瞟他。 晚上的时候,也允许他上床,然后躺在他怀里,安静地睡过去。 杜天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有时半夜因手臂太麻醒来的时候,会看着武红妆沉睡的样子,轻声道:“红妆,留下来好不好?和我一起看着咱们儿子长大可好?” 偶尔武红妆会翻个身,吓得杜天以为吵着了她,呼吸都不敢呼吸一下,直到怀里的人儿许久没有动静,才慢慢地吐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武红妆在翻身的一霎那,泪流满面。 许是因为心情好了,睡眠足了,武红妆的气色好了许多,按照大夫的嘱咐,每日准时运动,乖乖待产。 见她如此,杜天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偶尔也会大着胆子跟她搭几句话。 见她不在给他面色看,话也多了起来,最多的是:“阿娘说,母乳喂养的孩子更健康,看咱们三兄妹,一个两个身体健壮的很!” “阿娘说,小孩子三岁前,如若离开了亲娘,会对小孩子的心灵,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影响他的一生!” 每到这个时候,武红妆总是沉默不语。 后来有一天,武红妆忍不住道:“杜天,你不明白我和你之间的身份问题吗?” 杜天道:“只要你愿意,身份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 武红妆不知这数百年的难题,他会如何解决,可心里却无端地相信了他。 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武红妆的心,却越来越定。 曾经让她心痛揪心的问题,因着杜天的保证,突然间,好像都不再是问题。 而随着怀中的宝宝越来越大,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离开他。 于是开始认真地思索,留下来的可能性。 她想起杜天跟她说的,他娘纪子期说的那些话,想想杜天蒋凉还有杜悦,确实是三个健康聪明又性情向上的人。 或许,母乳喂养真的有这么大的神奇作用! 所以至少,得等孩子一岁断奶后再离开吧。 也不知是不是武红妆自小习武,身体好力气大的关系,孩子生得异常顺利,不到两个时辰,产房里便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产婆眉开眼笑道:“恭喜老爷夫人少爷,是个小少爷!” 杜天给孩子取名叫杜武,是他和武红妆的孩子,也是杜绝他练武的意思。 武红妆知道后,沉默片刻,并没有出声,而是伸出手怜爱地抚摸着小杜武的脸。 杜家并没有因为她原本生产完后要离去,而特意请一个奶娘,孩子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一直是她带。 只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教她如何带孩子,如何注意月子期的身体调养,并亲手动手,单独做膳给她吃。 她调养得当,奶水足,小杜武每日里吃得欢畅,很快就长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原本就打算等小杜武一岁月后才离开的武红妆,更加舍不得走了。 可是阿爹杜天却越来越不安宁,他知道武红妆舍不得小杜武,暂时不会离开,可他担心,她突然有一天就跟他说:她要回武夷了。 必须将这亲成了再说,最少,就算她到时候要走,他也有理由不让她走! 小杜武七八月开始能喊爹喊娘,杜天趁着武红妆对小杜武越来越心软的时候,趁机道:“我黎国小孩子周岁是大事,不同满月的时候,可以只请几家至亲。 到时候定要请上许多亲朋戚友过来,为小武庆祝!可若被人知晓小武现在身份未明,他会被人瞧不起的!” “那怎么办?”关乎儿子的事,武红妆一听就慌了。 “要不咱们先成亲。到时候你若还是想走,我再写休书放你走可好?”杜天的声音里满是期望。 武红妆不是真傻,没成亲他就不愿放她走,成了亲,他如何会放她走? 可此时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武红妆,她默许地点了点头。 府中关于婚礼的一切早已准备完毕,一个月后,杜天和武红妆成了亲。 洞房花烛的晚上,杜天看着一身新娘子装扮,异常娇艳的武红妆,不知所措。 生子并没有减损武红妆丝毫的美丽,反而让她多了份女人的韵味。 本就美到极致的红唇,在精心描绘后,更是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美。 杜天与她喝完合卺酒后,慌忙站起了身。 他怕再不离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如果这样,别说武红妆不会原谅自己,连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坐在床边的女子,却出声叫住了他:“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这样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我吗?” 杜天不得已,只好留了下来,坐在离床最远的桌子边。 这样的情形,忍不住让武红妆想起,初初她被杜天抓到营帐的情形。 那时候,他坐在床边,她坐在桌边,如临大敌。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心里最后一丝的不愿,在这一刻,突然间烟消云散。 “天色不早了,过来早些歇息吧!” 杜天忍不住抬头望向她,他本想说“你先歇息,我还不累”,可看到武红妆望向他的温柔神情,带着一丝的羞涩,突然间明白过来,她让他歇息的意思。 他激动地站起身,脚因撞到桌边,而踉跄了一下,那无措的模样,让武红妆唇边笑意更深。 杜天走到床边,挨着武红妆坐下,饱含深情地唤了一声,“红妆!” 然后他看到武红妆施了胭脂的脸,在这一刻更加红艳,还娇羞地低下头,咬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杜天再也忍不住,将她压到了床上。 后来有一天,武红妆问杜天:“如果我当时真的生完小武就离开,你会让我走吗?” “我会让你走!”杜天毫不犹豫道:“但我会带着小武去武夷找你,直到你肯跟我回来为止。” (完) 杜武小朋友,并没有像杜天给他取名字的用意那般,杜绝习武,反而从他刚会走路起,就开始小枪小棍不离手,动不动就随意耍上两下,甚是有模有样。 用杜武小朋友的话说:“我爹娘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想我长大后,成为杜府里武功最高强的人!” 正文 蒋凉与罗心(上) 罗麟是个十分调皮的孩子,样子长得像罗书,性子却跟江嘉桐小时候一模一样,当然江嘉桐自己是不承认的,这是她娘私下偷偷说的。 因为带罗麟这个孩子,几乎耗尽了江嘉桐的全部精力,她曾一再表示,再也不想生了。 罗书对此毫无异议,反正传宗接代的儿子已经生了,媳妇儿不再生,对他来说是好事,咳咳! 等到罗麟两岁多,纪子期生了个女儿,满月那天,江嘉桐去看过后,心里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貌似再生个女儿也挺好的!江嘉桐将她的想法说给罗书听,罗书许久后憋了一句:“要是又是个小子怎么办?” 江嘉桐想起罗麟的调皮样,万一又生个小子同他一样,岂不是要她的命? 如此一想,便将再生一个的想法,先压了下去。 可是随着纪子期与杜峰的女儿小悦儿,长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让人眼馋时,江嘉桐又忍不住了。 特别是当一岁的小悦儿,咧着小嘴朝她伸着圆乎乎的小手,一脸无邪的笑,用奶声奶气地声音道:“婶婶,抱抱!” 江嘉桐最后的心底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一个要生一个像小悦儿那般,讨人喜欢的女娃娃! 她在心里脑补了一个样子长得像罗书,性子像她的女娃娃,终于忍不住,当天晚上向罗书主动发起了进攻。 罗书被她好久不见的热情,撩拨得欲罢不能,两人恩爱了一夜后,罗书才知晓,原来自个媳妇,已经决定要再生一个了。 罗书原本不太想他媳妇再生一个,其原因不言而喻。 不过再见了小悦儿后,他也想要一个像江嘉桐一样的女娃娃了。 两人都有心想生一个,却一直都怀不上。 为此罗书阿娘还找了不少大夫过来,替小两口把脉。 大夫道:“少爷少夫人身体都很好,无事。至于孩子之事,有时候也要讲缘份,缘份到了,自然就有了。” 江嘉桐一度很有些丧气,以为与女儿无缘。结果在杜悦两岁多的时候,突然被诊出有了身孕。 罗府老少欣喜若狂,对两老来说,已经有了罗麟,江嘉桐肚子里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但子孙总是多多益善的。 八个月后,江嘉桐如愿生下了一个女儿,瘦瘦小小,像刚出世的小猫咪,哭声也不大,只是哭了几声就没了声响,吓得江嘉桐以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见她后来吃睡一切正常,才放下了心。 因为是心心念念盼了好久才盼来的,罗书给女儿取名叫罗心。 小罗心很快就出落得水灵灵的,也不怎么哭闹,十分好带,让饱受罗麟摧残的江嘉桐舒心不少。 小罗心满月的时候,纪子期带着三个孩子到罗府,来看望江嘉桐和小罗心。 蒋凉看着奶娘怀中软萌萌的小罗心,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面颊。 本来睡着的小罗心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对着蒋凉无意识的一笑,而后又睡了过去。 蒋凉惊呼道:“心儿妹妹刚刚对我笑了!她好乖,只会睡觉!” 这么小的奶娃子,除了睡觉,还能干啥?纪子期和江嘉桐忍不住笑了。 蒋凉却在心中,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奶娃罗心挂上了心。 等到小罗心一岁的时候,原本觉得小罗心太贴心不吵闹的江嘉桐不淡定了。 因为小罗心实在太安静了,这跟她想要的女儿完全不同。 她原本想一个长得像罗书,性子像她的女儿,可现在,女儿长得像她不像罗书也就罢了,为何性子一点不像她,却像极了罗书? 男人性子安静点是沉稳,可女子若过于安静,怎么能讨将来夫君和公婆的欢心? 江嘉桐看着六岁多还每天跳来跳去,一刻不得安宁的小罗麟,再看看只一岁就正襟端坐,一动也不动的小罗心。 忍不住叹气:真是,愁死人了! —— 小时候的蒋凉,并不知晓自己的姓,同大哥杜天和妹妹杜悦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他根本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反正他娘姓纪,他爹姓杜,还不一样住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有人唤那个对他非常好的老太爷为“蒋大师”,才十分惊奇地道:“老太爷,原来您姓蒋啊,跟凉凉一个姓。” 蒋大师笑得老脸开花,“是啊,凉凉,因为你是我蒋家的后人。” 蒋凉不晓得后人代表什么意思,却对于他能让老太爷高兴这件事,十分开心。 当然他也有不太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十天,他就要单独去外祖父家住两个晚上。 虽然外祖父一家对他都很好,老太爷对他更好,可蒋凉更想和他大哥杜天,还有妹妹杜悦一块儿玩。 有一天,蒋凉忍不住对蒋大师说了心里话:“老太爷,凉凉更想在杜府陪哥哥和小悦儿玩。” 蒋大师的脸有一瞬的失落,他慈爱的双眼看向蒋凉,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生怕不小心弄痛了他。 那种感觉突然让蒋凉有些难过。 回到杜府后,蒋凉将跟蒋大师说的话,还有蒋大师听到话后的神情,告诉了纪子期。 纪子期沉默一阵后,道:“老太爷那是伤心呢,那凉凉打算怎么做?” 蒋凉犹豫片刻,道:“娘,既然老太爷那么喜欢凉凉,那凉凉还是多些过去陪他吧!” 于是到了下一个约定的日子,蒋凉如约去了蒋府。 蒋大师在突然见到他的刹那,面上露出惊喜神色,“凉凉?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想陪哥哥和小悦儿吗?” “老太爷,凉凉发觉自个回去后,蛮想您的,还是过来了。”蒋凉道:“这次凉凉多陪您几天好不好?” “好,好!”蒋大师开心得眼里冒起泪花,将蒋凉紧紧搂在怀里。 —— 再大一些后,蒋凉明白了他的姓氏的意义,他是杜家的孩子,但他从一出世起,就得用蒋家人的身份活下去,包括他的子子孙孙们。 蒋凉曾一度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不明白为何都是他爹娘的孩子,只有他要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但这个时候的蒋凉,已经知道有些问题不能随便问,有些心里的话不能随便说。 他只是将这一切放在心里,表面上还是那个比杜天听话贴心的蒋凉。 直到他十岁取得三等术生证书,已八十几高龄卧床几个月的蒋大师,在看到证书的那刻,老泪纵横,转而哈哈大笑:“我蒋家后继有人,我蒋沧雨终于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了!” 而后过了不到一天,蒋大师含笑而逝。 当今的皇帝陛下黎渊,下令让全黎国百姓为其守孝一天,以嘉奖其为黎国术数界所作的贡献。 七日后,蒋凉以蒋家后人的身份,披麻带孝,手持引魂幡,随着抬棺人到蒋家墓地,亲眼看到蒋大师,入土为安。 蒋凉的心,突然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 蒋大师去后,蒋家无男丁,倘若他不姓蒋,不是连送他入土为安的人都没有了吗? 那么疼爱他的老太爷,他怎么能让他死后落到如此田地? 蒋凉接受了他身为蒋家人的身份,却因为蒋大师的离去,郁郁寡欢。 蒋府里十分忙碌,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阿娘,都要招呼亲戚朋友,无人理会他。 失落的蒋凉一人在园子里闲晃,然后见到了四岁的小罗心。 四岁的小罗心,已经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术数天赋,平时的时候,喜爱术数的蒋凉,也很喜欢同她玩。 但今日,他不想同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奶娃在一起。 在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小罗心突然出声喊了他,“凉哥哥。”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小女娃特有的娇柔。 蒋凉十分惊奇,停了下来。 要知道罗心一向不爱说话,连她家里人,她也很少唤。有时候他要哄她许久,才能唤来她一声凉哥哥。 可今日,她却主动地唤了他。 蒋凉转过身,罗心走了上来,她伸出软乎乎的小手,牵住了蒋凉的手,“凉哥哥,不要伤心。” 四岁的罗心,比十岁的蒋凉矮上一大截,两人站得这么近,罗心只能抬头仰望他。 蒋凉能看到她的眼睛如水一般,清澈透明纯真,好似一眼,就能望到人的灵魂深处。 忍了许久的蒋凉,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此时的他一点没有想过,要在一个小奶娃面前,保持他男子汉的形象。 他只知道,看着她的眼睛,就觉得她懂得了他心里的悔恨。 他心里曾经不愿意是蒋家的孩子,可在他想愿意的时候,老太爷已经不在,听不到他亲口说:“老太爷,曾曾孙儿愿意成为蒋家的后人,发扬蒋家门楣。” 如果他说了愿意,老太爷一定走得更加无牵无挂。 蒋凉这一哭,哭了好久,小罗心便一直牵着他的手,陪着他,就算脚站得好累好痛,也没有说一句话。 自这次之后,蒋凉对罗心便越发不同了。 除了杜家,最多的便是去罗府以找罗麟玩为由,实则陪着罗心玩一些术数小游戏。 待罗心再大些,不大方便了,便怂恿杜悦一起去罗府。 两家家长看在眼里,也不在意,若真能成了亲家,那是乐见其成。 不成,想来也没多大影响,毕竟蒋凉大了罗心六岁,当蒋凉十四岁进入青春期,罗心仍然只是个八岁的小娃娃。 说不定蒋凉很快就会对同龄,已初显少女风情的小娘子动心。 蒋凉与同窗一起,听他们绘声绘色描述自己心中,认为最漂亮的小娘子时,心里确实有些郁闷。 他心里最漂亮的小娘子,只有八岁啊,八岁,说出来,就算不被人鄙视,也会被人笑死。 唉,心儿啊心儿,你为什么不能长快一点? 罗心其实是个很懂事又早熟的孩子,她娘不止无数次抱怨她太过安静,可罗心除了术数外,对其他的都提不起兴趣。 但她再早熟,在八岁的时候,偶尔看到蒋凉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也无法理解他的忧伤! 罗书是个开窍很晚的男子,若没有江嘉桐的主动,说不定他会开窍更晚。 罗心虽像他,却遗传了江嘉桐通透的性子。 只是这一点,在她的安静和沉默中,没有任何人发觉,包括蒋凉。 十岁的时候,看起来永远安静乖巧的罗心,在某天听到她娘跟她爹,若有若无地感慨时,突然明白了某些事。 “心儿这么安静,以后若嫁了人,怎么讨夫君公婆欢心?” “你不是想着让心儿嫁给蒋凉吗?” “想是这么想,可蒋凉已经十六了,过两年就可以成婚了,心儿才八岁,蒋凉怎么可能等她长大?” “那怎么办?”罗书其实很喜欢女儿安静的性子,一点没觉得是问题,家里面有两个咋咋呼呼的江嘉桐和罗麟已经够了。 但当着媳妇的面,早已学聪明的罗书却不敢这么说的,“要不现在开始,就替心儿物色公婆好相处的人家?” “也只好如此了。”一向乐观的江嘉桐难得叹口气,突然又高兴起来,“你说程姐姐吴三多的二儿子怎么样,要不小儿子也行,都比心儿大不了多少,程姐姐人又好相处,心儿要是嫁过去,定不会受欺负!” “嗯,可以看看。”罗书真心觉得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罗心才八岁而已,不到十八,他是不舍得将她嫁出去的。可媳妇儿如此焦急,他也只能顺着她说了。 罗心在无意间听到这些话后,心中有了计较,与其长大了嫁给不是很熟的吴家哥哥,她更愿意同凉哥哥一起。 杜府里有可爱的悦姐姐,杜婶婶的术数又那么厉害,是她除了她爹之外,最崇拜的人,若能跟她住在一起,时常可以向她讨教术数,也很是不错。 而且两家这么近,什么时候想回家都成。 罗心在心里将这些想明白后,开始在心时制定了嫁给蒋凉的计划。 首先第一点,便是让蒋凉,不要那么快说亲事。 罗心装作懵懂的样子,问蒋凉:“凉哥哥,阿娘说过几年将心儿嫁给别人做媳妇。” “嫁给谁?”蒋凉紧张问道。 “好像说是天顺吴家的哥哥,不知是哪位哥哥?”罗心天真道:“娘说,哪个哥哥她都同意!” “天顺,好远哦,你要是嫁了过去,想回来看罗叔罗婶都不方便。”蒋凉怂恿道: “而且,吴家那两个弟弟,样子长得那么女气,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到时候若有人欺负心儿,没人帮忙怎么办?” “那怎么办?凉哥哥。”罗心装出有些惊慌的样子。 “简单啊,到时候罗婶要是说将你嫁到天顺,你直接拒绝就好了。就说不想嫁那么远,舍不得离开爹娘。” “哦,心儿知道了,谢谢凉哥哥。”罗心乖巧道:“那凉哥哥是不是开始说亲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听谁说的?” “娘说等心儿十五最迟十六的时候,开始帮心儿说亲事,心儿刚想了想,凉哥哥今年已经十六岁,相必纪婶婶已经开始帮你说亲了。” “没有的事。”蒋凉睁着眼说胡说,“男子不同女子,有些到十八二十才开始说亲。我爹二十二岁,才和我娘成的亲。我说不定会和爹一样,二十多岁才成婚。” “哦,这样啊,心儿明白了。”罗心面上装出受教的样子,心里暗喜不已,“那到时候凉哥哥不是和心儿,可以一起说亲?” 要是说到一起更好!蒋凉点点头。 解决了两个隐患的蒋凉,心里痛快不已。丝毫没察觉,一向寡言的罗心,今日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正文 蒋凉与罗心(下) 十一岁的时候,罗心因为成绩优异,提前上了中级学院,那里多数是大她两三岁的小娘子。 此时十七岁的蒋凉,则刚刚获得了三等术师称号。 他非但没开心,反而开始忧心了。 经过了少年期的他,很清楚十二三岁的年龄,正是开始对异性感兴趣的时候。 学院里全是正处在思春期的小娘子,罗心就算还没懂事,肯定会受到影响,若到时候,不知对学院里哪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青眼有加,到时他就后悔莫及了。 蒋凉觉得,他应该开始加快攻势了。 让罗心在还没开始懂得情思前,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为了祝贺罗心进入初级学院,蒋凉将他这些年所有存下来的银子,拿出来去珠钗铺,为罗心订做了一支蝴蝶钗。 在罗心沐休的某日,拉着杜悦一起去了罗府。 然后趁杜悦同罗麟聊得畅快时,偷偷向罗心使个眼色。 罗心会意地随着他往外走,两人走到了个少人的僻静处。 “什么事,凉哥哥?”罗心小声问道。 “给你,祝贺你进入中级学院。”蒋凉从袖中掏出蝴蝶钗,递给了罗心。 钗头上的蝴蝶栩栩如生,手一动,轻轻颤动着,好似活的一般。 上面镶嵌了无数颗,五颜六色的细小宝石,阳光一照,闪闪发光。 饶是罗心对这些女儿家的小饰物,一向不是很有兴趣,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好漂亮,凉哥哥!” 蒋凉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点,心儿,要是被阿悦和你哥哥听到了,定要吵着要的。” 罗心立马听话地捂住嘴,露在手外的眼睛笑脸弯弯,“知道了,凉哥哥,谢谢你!心儿好喜欢!” “心儿喜欢,凉哥哥就开心了。” 罗心拿在手中不时晃动一下,看着那蝴蝶翅膀不停颤动,眼一眨不眨盯着,爱不释手,“凉哥哥,这个很贵吧?” “嗯,凉哥哥这么多年来的压岁钱,全花光了。”蒋凉厚脸皮地承认。 罗心张大嘴,露出为难又不舍的神情,“这么贵重啊?心儿,有点不敢收了。” “没事,凉哥哥送给你,就是你的了。”蒋凉豪气道:“只要心儿喜欢,钱财乃身外之物!” “那心儿谢过凉哥哥了。”罗心开心道。 罗府不差钱,罗心虽然术数好,现在的她,对钱银却还没什么概念。 “心儿收好,到时候带着它去学院,肯定会让你的同学们羡慕。” 蒋凉随意答了一句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心儿,你进入中级学院后,罗婶有没有让你,偷偷留意一下学院里的男同学?” 罗心眼珠子一转,天真又惊奇地问道:“凉哥哥你怎么知道?” “真让你留意?”蒋凉心一凉,“你岁数这么小,若被人知晓了,会被说闲话的!” “可娘说正因为心儿现在年岁还小,可以趁着同学的便利,多多了解。”罗心扁着小嘴,“阿娘十分担心,心儿将来嫁不到好人家!” “心儿这么好,又聪明,又讨人喜欢,怎么会嫁不到好人家?”蒋凉急道。 罗心开心笑了,“谢谢凉哥哥。” 蒋凉看着她花朵似的小脸,忍不住道:“心儿,凉哥哥家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罗心笑问道。 “就是,我阿爹阿娘好不好,祖父祖母好不好,大哥和阿悦好不好?”还有我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心儿除自个家,最喜欢去凉哥哥家了。” “那要不心儿长大了,嫁到凉哥哥家可好?” “嫁到凉哥哥家?嫁给天哥哥吗?”罗心偷笑道。 “不是!”蒋凉的额头开始有些冒汗了,“除了天哥哥,还有凉哥哥啊。” 罗心拖长语调,“嫁给凉哥哥啊?” “心儿你看,你要是嫁到凉哥哥家,一来我娘好相处,二来离你家也近,到时候若是受了委屈,也好回家找你娘出面。” “凉哥哥,你是说将来要让心儿受委屈?” “不是,”蒋凉有些急了,“凉哥哥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哦。” “那心儿你是愿意不愿意?” “这个,心儿得问问阿娘的意思。” 那怎么成?若被罗叔罗婶知晓他,引诱才十一岁的罗心,肯定会禁止他再来罗府。 “心儿呀,你现在才十一岁,若是现在去问罗婶,罗婶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到时候还不准你见凉哥哥! 所以现在啊,心儿你只要先答应了凉哥哥就成,等你大些了再去向罗婶说明。” “这样啊,”罗心大眼睛转啊转,“那心儿就先答应凉哥哥吧。” —— 罗心十二岁的时候,因来了月事,身形慢慢发育,逐渐有了几分少女风情。 而蒋凉眼见他大哥杜天与大嫂武夷长公主,自小侄子出世,成了婚后,越来越恩爱,眼红不已。 要是他的罗心也能快些长大该多好! 当他看到罗心越来越娇嫩的脸蛋,越来越盈润的红唇,心痒不已。 要是什么时候,他能抱抱她,亲亲她的脸蛋和小嘴,让他解解馋,那就好了。 可是一想到罗心才十二岁,水灵灵的眼睛看向他时,纯真又透明,让他生出自己怎会这么无耻的念头。 蒋凉想行动不敢行动,罗心却有些忍不住了。 学院里的女同学,都比她大,醒事早,有些甚至已经说了亲,沐休的时候,和未婚夫一起卿卿我我。 而后那些大胆又羞涩的女同学,就会好奇问那订了婚的女同学:“这次沐休和未婚夫出去,亲亲没,滋味如何?” 订了婚的女同学虽羞涩,却不忸怩,大大方方承认:“亲了。” 其他女同学们一阵惊呼,忙追问她是什么感受,她却红着脸,怎么也不肯说了。 众人闹了一阵后,另有女同学细声细气道:“我阿娘说,未成婚前,最好不要亲亲,万一将来成不成婚,那多吃亏啊!” 订了婚的女同学道:“我阿娘也这样说过!可阿娘同时又说,这男子得时不时给点甜头他们尝尝,不然他们就会去找别的女子,若被别的女子勾走,到时候成不了婚,才是得不偿失!” 原来这样啊!罗心将这话听进了心里。 然后想到她长大后要嫁的蒋凉,心里开始担忧:自个岁数这么小,不知道凉哥哥尝不到甜头,有没有去找别的女人? 回去后的罗心,对着镜中自己发育不大明显的身形,十分忧心。 女同学们都说,男子都喜欢大包子,可她这包子长来长去,还是小包子,也不知何时才能长成大包子! 万一到时候凉哥哥嫌弃她是小包子,该怎么办? 罗心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先让他的凉哥哥尝点甜头,让他对她念念不忘,等她长大后,应该就不会嫌弃她是个小包子了。 罗心提前让人送了口信给杜悦,说她过几日沐休时,要去杜府找她玩。 杜悦十分惊奇,要知道罗心可是出了名的不爱出门,从来都是罗婶或罗麟,邀请她过去陪罗心一起玩,而罗心要到杜府找她玩,还是头一遭。 杜悦只有去罗府被招呼的经验,从来没有招呼罗心的经验,因为罗心实在不大爱跟他们说话,所以通常都是她和罗麟几人聊天,她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不过如果罗心一人过来,她倒是有些不好招呼了。 杜悦想了想,罗心平时跟二哥蒋凉一起,好像话会多些。 于是她将此事告诉了蒋凉,让他在罗心来的那天不要外出,陪她一起招呼罗心,蒋凉痛快应下了。 过了两天,罗心来到杜府后,杜悦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杜悦是个比较爱说话的小娘子,可她再爱说话,对着一个不太爱说话的罗心,感觉非常的崩溃。 过了一会,她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将蒋凉和罗心留在了她的院子里。 杜悦自己是个开窍十分晚的姑娘,她想着自己二哥已经十八,罗心才十二,压根没想过这样两个单独在一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杜悦的离开正中了罗心的心思,当然,更中了蒋凉的心思。 “心儿,今儿来找阿悦,可是有什么事?” 刚刚从头到尾,都是杜悦一人,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罗心只是嗯啊了两声,或是点点头。 以蒋凉对罗心的了解,他觉得罗心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杜府。 果然,罗心咬着唇,用手托着小下巴,想了一会,道:“凉哥哥,心儿来是有一事,想问问阿悦姐姐。” “什么事?可以说给凉哥哥听听吗?” “凉哥哥,说给你听可以,可你不许笑心儿!” “说吧,凉哥哥发誓,坚决不笑。” “那凉哥哥,你靠过来,心儿告诉你。”罗心神秘地朝他招招手。 蒋凉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 带着一丝奶香的气息传了过来,十分醉人,然后蒋凉听到罗心在他耳边小声道:“心儿想问问阿悦姐姐,她知不知道亲亲是什么感觉?” 那气息钻到蒋凉耳朵时,惹得他半边身子发麻,结果突然听到罗心此言,大惊,“你说什么?” 罗心连忙伸出食指,放在唇中间嘘了一声,略带埋怨道:“凉哥哥,你小声点!” 蒋凉连忙敛定心神,“心儿,你怎么会想问这个问题,是有人让你问的,还是有人想对你亲亲?” 罗心一脸天真地望着蒋凉,“心儿听学院里女同学,说到她跟她未婚夫亲亲的事情,心儿十分好奇,想到阿悦姐姐什么都懂,这个应该也懂,就想过来问问阿悦姐姐。” 蒋凉闻言放心不少,看着望向他的粉嫩小脸蛋和柔软的红唇,心念一动,“心儿,这事问别人没用,要自己试试才知道。” “自己怎么试?”罗心不耻下问。 “就是找个人,亲亲一下,不就知道什么感觉了?”蒋凉咽咽口水。 “找人试?那找谁?找心儿哥哥可以吗?” “不行!你们是亲兄妹,不能玩亲亲!”蒋凉继续咽咽口水,“其实心儿,你之前已经答应了凉哥哥,以后要嫁给凉哥哥,想亲亲这事,可以找凉哥哥陪你试。 而且,凉哥哥现在就这里,也没别人在,亲亲一下不会被人发现的。再说了,如果你去找别人,多麻烦啊,是不是?” “凉哥哥说得挺有道理的。”罗心歪着头想了一会,“那凉哥哥,咱们来亲亲吧。” “真…亲亲?”事到临头,看着罗心纯真无邪的眼,蒋凉突然有些怂了。 “凉哥哥后悔了吗?”罗心眨着大眼睛,“没关系,凉哥哥要是后悔,那心儿去找别人好了。” 那怎么成?蒋凉脖子一挺,面上突然热了起来,“凉哥哥绝对没后悔!心儿,你先闭上眼睛!” 罗心听话地闭上眼。 蒋凉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急促,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嫩红唇,始终还是有些罪恶感,转而在罗心面上快速亲了一下。 速度太快,罗心还没什么感觉,蒋凉的唇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脸。 她睁开眼,有些失望道:“亲亲好像也就这样,没什么特别啊!” 也就这样?他根本没亲好不好!蒋凉被自己口水呛道,咳了两声,脸越发涨得红。 罗心又有些疑惑道:“亲亲不是嘴对嘴吗?凉哥哥是不是亲错了,要不心儿再找别人试试好了。” 被嫌弃的蒋凉,热气一冲头顶,猛地伸出双手,捧住罗心的脸,对着他想了好久的红唇,吻了下去。 什么羞耻心,罪恶感,都去见鬼去吧! 他要是还想着那些,他的罗心,就要跟人家跑了。 蒋凉虽然已经十八,但因为一直等着罗心,实在是没有一点经验,连小人书都不敢看,就怕会忍不住。 所以他只会激动地啃咬,咬是罗心唇都痛了。 罗心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唇,恰好被蒋凉捕捉到。 蒋凉浑身一个激灵,然后一下子开了窍。 他将自己的舌探到罗心口腔内,开始慢慢地试探纠缠,而后随着呼吸逐渐加重,最后越来越控制不住,疯狂地追逐起来。 罗心娇嫩的唇舌,被忘形的蒋凉吸得生疼,她强忍着不出声,顺从地配合着他。 得先让他尝点甜头,他才不会去找别的女子,罗心心中抱定着这样的念头,因而不管多痛,也忍着不出声。 “二哥,心儿,阿悦刚在娘那,发现了一样好玩的!”杜悦开心的声音,由远而近。 两人受惊似地突然分开,看到对方红通通的脸,急促的呼吸,又不自在地别开眼。 不能让阿悦知道!蒋凉脑海突然闪过这句话,然后拉着罗心,两个蹲到桌子底下。 “二哥,心儿!”进来后的杜悦,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奇道:“人呢?” 蒋凉这才牵着罗心的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阿悦啊,心儿的香囊刚刚掉了,二哥陪着她找香囊,没听到你唤咱们。见你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阿悦刚在娘那,发现了一样好玩的东西!”杜悦扬扬手中的东西,然后咦道:“心儿,你的嘴怎么了?又红又肿的?” 罗心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道:“心儿…心儿…” “心儿刚刚在找香囊的时候,嘴不小心撞到桌腿上了。”蒋凉急中生智,“阿悦你就别问了,你看心儿都不好意思了。” 杜悦厚道地点点头,“心儿,痛不痛?要不要悦姐姐给你去讨点药来擦擦?” “不用了,悦姐姐,心儿已经不痛了。”罗心红着脸,小声道。 杜悦虽已十五,却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娘子,听蒋凉和罗心这么一说,便相信了二人的鬼话。 等她再大些嫁了人,被自家相公咬得嘴巴生痛的时候,想起今日这一幕,暗骂自己愚蠢的同时,又对自家二哥十分不耻。 无耻下流的小人,连才十二岁的心儿也不放过!真真是禽兽! 她哪知道,今日这事,本就是罗心有意为之,可怜的蒋凉,就这样帮罗心,背了一辈子的黑锅,且甘之如饴。 这一日之后,尝到了滋味的蒋凉,越发地心急了。时不时找机会去罗府,或是让杜悦接罗心过来。 他迫切地希望罗心快些长大,让他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可日子还是一天一天,有条不紊地流逝着,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十三岁的罗心出落得越来越好,身形像杨柳儿似的轻盈,她担心的小包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大包子。 蒋凉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恨不得一口将她吞到肚子里去。 罗心心中暗自高兴的同时,也急得不得了,万一她的凉哥哥忍不住,去找了别的女子,被人勾走了怎么办? 她想了想,觉得需要先将名份定下来。 在某日与蒋凉私会,被吻得气喘吁吁后,她躺在蒋凉怀里,道:“凉哥哥,阿娘昨日跟心儿说,看中了卢家的小公子,说过两日,去打探打探口风。” “什么?”本就呼吸不畅的蒋凉,这下气息一滞,呛了许久,“罗婶…不是说,等你…十四…才帮你…说亲的吗?” “是啊,”罗心道:“可娘说过了这村没这店,既然看中了,就要先下手为强!” 罗婶这话说得对!蒋凉立马站起身,“心儿,凉哥哥先回去,跟爹娘说提亲的事,让娘明日就过来提亲!” 边说边快速朝外面跑去,看不到后面罗心露出的得逞笑脸。 十九岁的蒋凉一直不说亲,罗杜两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在等着罗心长大。 所以当他亲口同纪子期与杜峰提出,要娶罗心为媳妇儿的时候,两人立马就答应了。 纪子期第二日就带着庚帖去了罗府,同江嘉桐说明了此事。 江嘉桐原本担心蒋凉岁数过大,等不及罗心长大,如今纪子期亲自上门,说明蒋凉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放心地应下了。 考虑到蒋凉的岁数有些大,两人商量了让罗心十六的时候,嫁到杜府,十八之后再怀孩子。 婚事很顺利地定了下来,至此蒋凉便是光明正大的,带着罗心出门了。 纪子期担心儿子与罗心两人单独相处时,一时失控会做出伤害罗心的事,毕竟罗心才十三,太小了些。 每次出门前,都特意嘱咐蒋凉,心儿岁数太小,有些事适可而止。 纪子期心里很清楚,未婚男女单独在一起,若说连搂搂抱抱小亲小摸都不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自家儿子已经十九,老大杜天都快要第二次当爹了,他还是个老光棍一条,怎么可能不急? 蒋凉每次都是边应边急着出门,生怕罗心等不及跑了似的。 这个臭小子!纪子期看着他迫不急等的背影,暗中骂道。 随着罗心的岁数越来越长,身形越来越像个成年的小娘子时,两人的探索,自然的从唇齿相交不断地向下转移。 在满足了手和唇各方面的念想后,始终不能得到纾缓的蒋凉,怨念更深。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躲着罗心不敢见她,生怕自己一见到她,忍不住就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出来。 罗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此时快十五的她,觉得现在嫁过去也没什么,万一凉哥哥找了别的女人,可就亏大了,最多自己忍一忍。 于是某日,她主动约了蒋凉出来,故意诱着情迷意乱的蒋凉,在她的脖子及以下的地方留下了不少印记。 然后回去的时候,又十分不小心地,让她娘看见了。 江嘉桐大惊失色,忙拉过她,用力拉开她的衣领。 那一串串明显的印记,一直向下蔓延,气得江嘉桐差点晕过去! 好你个蒋凉,心儿才十五不到,你居然忍心,对她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江嘉桐立马去了杜府,当着纪子期的面,把蒋凉臭骂了一顿。 纪子期只得不停赔不是,道既然如此,要不就早些让罗心嫁过来,免得真出了事。 江嘉桐气愤不已,可谁叫这事,怎么吃亏的也是女方,她除了骂一顿发发脾气外,还能怎样? 等她气消了后,两人一商量,决定让罗心十五生辰过后,立马嫁过来。 算算日子,也就不到四个月了。 蒋凉知道后,兴奋不已,心甘情愿的,因为对罗心做出禽兽不如的事,被杜峰狠揍了一顿。 杜峰看着越揍越开心的儿子,又好笑又好气,刚开始还下了几下狠手,后来实在下不了手,便象征性地揍了他两下。 毕竟儿子的迫切,身为女人的纪子期与江嘉桐不能体会,他却是深有体会的。 当年在天凉面对十四岁的纪子期,他就差点想当场犯下错误。 不到四个月后,蒋凉终于如愿地娶到了罗心,也可以说,罗心终于如愿地嫁给了蒋凉。 (完) 正文 嫉妒夫妇回娘家(新文商女求收,看题外) 杜悦一岁多的某天,纪子期和杜峰带着杜天蒋凉还有她,选了小风和小星沐休的那天,回了娘家蒋府。 女儿女婿一大家子过来,高兴得蒋灵和纪仲春乐得合不拢嘴,还有因为纪子期一家要过来特意请了假,不去皇宫的蒋大师。 如今术师协会有纪子期接手,蒋大师其实完全可以退休,在家享享天伦之乐。 但如今蒋府里,纪子期和小雨都已出嫁,只剩下十三岁的小风,和八岁的小星。 两个小子虽然孝顺,平日里总是一口一个太爷,哄得蒋大师心里甜滋滋的,但两人现在的岁数,正是专注学业的时候,能抽出来陪蒋大师的时间并不多。 因此蒋大师索性还是同以前一样,继续为黎国效力,每日里到皇宫报到。 纪子期一家到了蒋府,一番行礼问候后,小风小星带着杜天蒋凉围在蒋大师身边,哄他老人家开心,纪仲春和杜峰在书房聊聊翁婿之间的一些话题,纪子期则带着杜悦同蒋灵唠嗑。 说是唠嗑,其实就是蒋灵将纪子期拉在一边,抱着白白嫩嫩的杜悦,不停地逗弄她,哄她吃东西,听她软软糯糯地喊“外祖母”。乐得蒋灵不停哈哈大笑,让冷落在一旁的纪子期,心里忍不住吃味:有了外孙女,女儿也不要了! 杜悦岁数虽小,却已然是个小小人精,非常懂得哄人,蒋灵让她吃就吃,让她喊就喊,还不时凑上小嘴亲上蒋灵一口。 萌得蒋灵抱着她,怎么也舍不得撒手,一直到晚膳后纪子期将想留下来过夜的杜峰赶回了杜府,然后想带着杜悦回房休息时,蒋灵还是舍不得。 她看看怀中恹恹欲睡的杜悦,期盼地看着纪子期,“小雪,要不今晚,让小悦儿跟娘一起睡好不好?” 杜悦长到这岁数,还从没离开过纪子期身边,心里虽很不舍得,但看到蒋灵一脸的盼望,纪子期还是点了点头。 杜天和小风小星一起睡,蒋凉和蒋大师睡一块,剩下纪子期一人躺在床上,很有些不习惯。 自从东林回到京城后,这四年来,她这还是头一遭一个人睡,以往杜峰不在,有儿子陪着,后来杜悦出世后,被杜峰宠得不行,几乎晚晚都跟他们一块。 就算晚上在进行某些活动时不方便,过后杜峰也会将杜悦重新抱回来。 所以纪子期已经很久没试过独守空房的滋味了。 这一不习惯之下,竟然失眠了,翻来复去好久都睡不着。 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久违的,又有些熟悉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纪子期心一跳,猛地坐起身。 该不会是杜峰那厮吧? 黎国向来没有留女婿过夜的传统,就算是大老远跑来探亲的夫妇,也会被安排分房睡,至于原因嘛,不言而喻。 所以每次回娘家的时候,仅管杜峰千百个不情愿,还是会被纪子期赶回去。 不过两府隔得近,加上之前孩子小,其实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直到杜悦半岁多后,这样的日子才多了些。 虽然只是多了那么一点点,对杜峰来说,没了媳妇儿在身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而且不知为何,今晚特别地难熬,他索性半夜起身,轻车熟路地溜进蒋府,来到纪子期的房门前。 “期期,是我,你相公,快开门!” 果然不出她所料,还真是那厮! 纪子期坐在床上,有些犹豫。 “期期,是我啊,怎么不开门?” 就因为是你,才不敢开门!纪子期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再不开,我撞门了!”等得有些久的杜峰,声音里带着恶狠狠的味道。 混蛋!大半夜跑回丈母娘家,撞烂媳妇的门,你是想让谁看笑话? 纪子期无奈起身,心知这家伙霸道起来,可不会管什么笑不笑话的。 门一打开,杜峰迅速地溜了进来,那迫切地生怕她不让他进来的样子,让纪子期忍不住好笑又好气。 她心里明白根本拦不住他,所以压根就没打算拦他,但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纪子期警告道:“杜峰,这是我娘家,你可不能乱来。” 杜峰嘿嘿道:“放心,有小悦儿在,我不会乱来的。” 纪子期心里突生不好预感。 果然,当杜峰往床上一瞟,发现原来杜悦根本不在这,微楞之后,再一转头看向纪子期时,那双眸子里便带上了纪子期熟悉的神色。 那是肉食动物饿极了时,见到猎物时的贪婪神情。 “你,你,你别想乱来!”纪子期看到那发着绿光的眼神,心都乱了几拍,“这是我娘家!” 就是娘家才更想乱来!杜峰眯着眼,回想起还未与纪子期成亲时,他时常半夜偷摸来与纪子期相会的情景。 那时候,他不知在心里想了多少遍,在纪子期的床上,将她就地正法。 只是可惜,一直未碰到合适的机会。 今日这么大好的机会,杜峰怎么可能会放过? 高大的身形快速向纪子期走过去,在她的低呼声中,将她拦腰抱起,两步一踏就到了床边,将她压在了床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神情,熟悉的唇开始啃咬着她的脖颈。 眼看着身上就要兽性大发的男子,纪子期作着最后的挣扎,她低声请求道:“相公,明儿个回去再来好不好?到时候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身上的男子唇舌不停,含糊不清地应道:“明儿要,今晚也要。” 老夫老妻多年,彼此对各自的身体都很熟悉,纪子期再不愿意,可在杜峰故意地撩拨下,很快就违背意愿,自动配合起来。 也许是因为在纪子期的闺房,多年夙愿终于得已实现的杜峰,今晚像打鸡血似的格外兴奋。 身下的纪子期很快就投降告饶,然而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杜峰,怎么也没肯放过她。 混蛋,这个混蛋!呜呜咽咽中,纪子期在心中不停咒骂着身上的男子。 大约快天亮的时候,杜峰终于消停了。 纪子期长长吁出一口气,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睡去时,突然传来杜悦的啼哭声,由远至近,还有蒋灵焦急地哄声:“小悦儿,乖,别哭了啊,外祖母现在就带你去找阿娘,就快到了,别哭啊。” 杜悦再乖巧,也只是个一岁多点的小孩子,一大早醒来不见自家阿娘,自然就放声大哭着要找娘了。 纪子期听得心疼不已,有心想起来,偏偏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咬着牙,怨恨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杜峰嘿嘿一笑,抱着纪子期下了床,将她放在门边,自个则躲在门后面。 他脸皮厚,一点也不在意被丈母娘抓包这种事,可他知道媳妇儿脸皮薄,要是被丈母娘知道了,媳妇儿恼羞成怒之下,肯定好几天不理他。 纪子期靠在杜峰身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有了些力气后,打开了门。 一开门,蒋灵抱着杜悦已站在了门外。 杜悦双眼红红的,犹挂着泪珠,一见纪子期,越发委屈,嘴一扁,软软喊了一声:“娘亲!”然后伸手就要纪子期抱。 看得纪子期心疼不已,毫不犹豫地伸手。 只是她本就没了力气,杜悦又被蒋杜两府的长辈,养成了个小圆球,重量可着实不轻。 平时抱得时间久些都累,何况今日浑身没力的情况下? 纪子期一接过,差点抱着杜悦摔倒,幸好躲在身后的杜峰及时在她腰间出了一把力,才让她堪堪站住。 蒋灵心疼哭得双眼红肿的杜悦,也没留意女儿一大早就浑身无力满面桃花的样,看到杜悦终于不再哭,松了口气道:“小雪,快带着小悦儿去歇息一会,娘先去准备早膳,等会再唤你们娘俩起来。” “好的,娘,您慢走。”纪子期原本还担心蒋灵要跟着进来,如今蒋灵这么一说,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蒋灵走后,杜峰从门后闪了出来,杜悦一脸惊奇地看着突然冒出的阿爹,高兴得就想唤:“阿…” “嘘…”杜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杜悦立马住了口,只开心地看着她阿爹。 “来,小悦儿,阿爹抱抱。”杜峰向着杜悦张开双手。 杜悦虽也喜欢阿爹,但一晚上没闻到阿娘身上好闻的味道,此刻的她更喜欢阿娘。 她紧紧搂着纪子期的脖子不松手,还戒备地看着杜峰,生怕他将她抢过去。 杜峰柔声哄道:“小悦儿,娘累了,爹陪你玩好不好?” 杜悦使劲摇着头,嘴里喊着阿娘,意思是说要阿娘。 纪子期愤怒地瞪了一眼杜峰,她现在累得半死,若是不好好休息一会,晚些肯定会被蒋灵看出端倪。 可杜悦缠着她不放,若强行将她放开,到时候杜悦大哭之下,肯定会将蒋灵招来,怎样都会露馅! 杜峰接收到媳妇儿杀气腾腾的眼神,摸摸鼻子,走上前,将纪子期连同杜悦一起抱了起来。 突然间失衡的杜悦兴奋不已,“哇”地惊呼出声,看到自家阿爹用嘴型说嘘,咯咯笑起来。 杜峰抱着母女二人,三人一起躺到了床上。 杜悦在中间,纪子期和杜峰在两边,就像以往每天杜悦醒来时一样。 她开心得直拍手。 “小悦儿,跟阿爹说说,昨儿个外祖母请你吃了些什么好东西?” 杜悦口齿还十分不清晰,许多音和话根本说不出来,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想表达的念头,何况此时的她,哪里知道她咿咿呀呀的话,别人根本听不懂呢? 纪子期含笑听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杜峰身为男子,本就对理解小孩子的这种童言童语的能力要弱些,加上杜悦表达能力实在有限,杜峰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偏偏为了转移杜悦的注意力,让纪子期好好睡上一觉,只能绞尽脑汁地陪杜悦聊天。 直到蒋灵在外敲门,让纪子期母女起来用早膳的声音响起,杜峰才暗地里抹一把汗,终于结束苦刑了。 纪子期好好休息了一会后,精神好了许多,应了蒋灵一声马上好之后,就起了身。 等穿戴好,直接抱着杜悦出了门,看也不想看害她差点丢脸的男子一眼。 倒是杜悦出门后,指着房门,不停唤道:“阿爹,阿爹…” 纪子期面上一热,想堵住她的嘴,来接她们的蒋灵,已乐呵呵地接过了话头,“哎哟,咱们小悦儿可是想阿爹了?” “阿爹,床上,阿爹,床上…”杜悦急道,可是小小年纪的她,怎么也说不清,阿爹还在床上呢,不能将他一人扔在那。 蒋灵也不懂杜悦的意思,不由看向纪子期。 纪子期淡定道:“小悦儿每天早上从床上醒来的时候,都会看到她阿爹,估计今日没看到,有些好奇了。” 蒋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捏捏杜悦的小脸,笑道:“小悦儿,下午你阿爹就会来接你了。” 什么嘛,阿娘坏坏,阿爹明明就在床上!杜悦嘴一扁,除了继续反复重复着“阿爹,床上”几个字外,可惜其余的字,除了纪子期外,没人能听得懂。 ------题外话------ 倾天下:商女为后(风雨归来兮) 现代女高管溺水,穿越到宁王府不受宠小妾的…妹妹身上, 而小妾已香消玉殒! 府中王妃身子弱,大小姬妾斗法不断,争夺掌家权。 最后落到了光吃饭不干活的莫安生身上。 一脸娇弱的莫安生面露惊恐,内心狂野大笑:看姐的! 当她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后, 各方人马为控制她使出残酷手段, 激起了莫安生隐藏在血液里天生的反骨。 一把大火,抛弃一切,从头来过! 三年时间,忍辱负重,步步筹谋。 天下大半资源尽握手中的莫安生,索性与某个狼狈为奸的合伙人建立商国。 只是说好的,立国后你为董事长我为总经理,将商国当成集团公司管理, 为何变成了你为帝,我为后? 某人无赖一笑:你为皇,我为皇夫也可! 正文 杜喜与安安(2) 安安浑身的汗毛竖起,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形,试图摆脱那种让人极端不舒服地侵略眼光。 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盘可口的菜,而对面的男子,则是那准备下手的吃菜人。 安安忍不住向后略退了退,“杜喜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安安做的吗?” 她在所有主子管事面前都自称奴婢,只有在杜喜大人面前,自称安安,因为杜喜大人不喜欢。 最开始的时候,安安不敢,后来因为不习惯,总是会说错,直到被杜喜大人警告,再说错就罚她月银,安安才逐渐地习惯了面对他是,自称安安。 “没事,”杜喜很不满意安安的后退,他逼近两步,从袖中掏出一物,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安安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事还懵懂不知,但十五岁的安安却知道,外男送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收的,哪怕那个人是杜喜大人。 她慌忙摆手,“不用了,杜喜大人,安安一切都很好,什么都不缺,多谢杜喜大人了。” 哎哟,小丫头长大了,开始懂得拒绝他送的东西了!杜喜眯起眼,嘴角却依然勾着,那晦暗难辩的神情,让安安心里越发忐忑。 杜喜记得之前的安安,每次他借机送东西给她时,她总会用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看着他,“安安真的可以收下吗,杜喜大人?” 然后他会重重一点头,“当然可以!说送你就送你,杜喜大人说话算话,呵呵。” 每到这时候,安安的双眼便会笑成月牙型,感激道:“谢谢杜喜大人。” 如今的安安懂得了男女之防,杜喜的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这是我从东林带回来的东林特产,杜府人人有份。”杜喜道:“我刚刚从少爷那出来,看到你突然想起这事,顺便拿给你而已。呵呵。” 听说是人人都有,又只是顺便经过,安安犹豫一阵,伸手接了过来,“安安谢过杜喜大人。” 安安接过礼物后,便垂首站在一边,等着杜喜主动道早点休息,他先走了。 哪知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出声,安安忍不住抬头,不小心与对面男子的目光相撞,那双眸子里的幽暗,让她一阵哆嗦,“杜…杜喜大人,您…您是不是要回去休息了?” 安安强忍着那种怪异又难受的感觉,完整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许久后,对面的男子终于嗯了一声,在这黑夜里听来居然有几分磁性,“嗯,你早点休息。” 等到杜喜离开后好久,安安长长吁出一口气时,才发觉自己刚刚一直是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安安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面对杜喜大人时,就有了这种不敢喘大气的习惯的。 她记得她五年前被杜喜大人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时,她对他感激涕零,十分敬畏,每次见到他时,总会露出讨好的微笑,生怕他不喜欢自己,又将自己卖了出去。 后来慢慢的,好像不知过了两年还是三年,当有一次她无意间发现,杜喜大人总是会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她时,她就本能地开始屏住呼吸。 正文 杜喜与安安(3) 安安推开房门进了自己的屋子,随手点燃了油灯。 她打开杜喜送给她的礼物一瞧,发现是一支十分漂亮的簪子,菊花的形状,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在油灯下熠熠生辉。 安安吓了一大跳,就算她再不识货,也知这簪子十分贵重。 杜喜大人说是从东林带回来的礼物,府中人人有份,可不可能人人都送这么贵重的簪子吧? 安安心下怕恐,不知所措。 她因为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发育得晚,刚到杜府的时候,像根黄豆芽菜似的,又瘦又黄,直到过了二三年后才慢慢长出肉来。 安安不知道长了肉的自己,十分惹人怜爱,怯生生的大眼,尖尖的下巴,像朵新生的小雏菊般招人。 她刚来时,和府里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在一起,每天叽叽喳喳的都是什么好吃什么好喝。 过了三年,杜喜大人说少爷准备要娶少夫人了,让她以后侍候少夫人,所以将她安排到一个嬷嬷那里学规矩。 嬷嬷对她很好,但是管得严,不许她和其他小丫头小厮一起玩。 安安白天做完事,晚上就得跟嬷嬷一起,根本没多少机会和其他人搭话玩耍。 不过跟嬷嬷一起虽然闷了些,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在她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当她看到那么多血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大哭时,是嬷嬷笑着告诉了她关于女人的一切。 后来她听说不少丫头第一次的时候,都哭过好几天鼻子,惹了不少笑话。 安安就觉得自己蛮幸运的。 每次她来月事的时候,嬷嬷总会备好红糖水,所有要沾冷水和干重力的活,通通不让她干,只让她好好休息。 那时候安安常常会生出一种,她不是来跟嬷嬷学规矩的,而是来被嬷嬷照顾的错觉。 因为缺少与同龄人的沟通,安安对小女儿心态一直懵懵懂懂的。 但是,她毕竟已经十五了,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意识到这支簪子的危险性。 于是安安下定决心,哪天碰到杜喜大人的时候,一定要将簪子还给他。 第二天早上,安安去到少夫人房间时,发现少爷已经在那了。 这少爷也太早了点吧?安安心里小声嘀咕。 可一看应嬷嬷和春花的脸色,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 春花虽是大丫头,但始终未嫁,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应嬷嬷可就理不了那么多,板着脸训道:“少爷,您岁数不小了,也实在太不懂事了,这要闹出什么事来,伤了两位小少爷怎么办?” 应嬷嬷是少爷外祖家的,少爷不好反驳,只摸摸鼻子,轻咳两声,对着少夫人温柔笑道:“期期,我先走了。” 气得应嬷嬷在后面磨牙,“少爷,今晚可不许偷偷来了,不然老奴去告诉夫人!” 见少夫人捂着嘴在旁边偷笑,应嬷嬷管不了少爷,便只好板着脸对少夫人道:“少夫人,您也有错,怎么能由着少爷胡来?” 少夫人忙放下手,安抚道:“嬷嬷,子期知道了,晚上他要再来,子期一定赶他走!” 应嬷嬷面色这才好了些。 可安安心里清楚的很,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正文 杜喜与安安(4) 在安安看来,少爷就是块牛皮膏药,少夫人在哪,他就会粘到哪。谁敢阻拦,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安安在少夫人房里的活计很轻松。 少夫人什么都喜欢自己动手,以前她就是帮忙送送膳食,打扫一下这种小事。 而且少爷不喜欢她待在少夫人房间里,所以安安很自觉的,只要少爷一出现,立马告退。 不过现在安安活计多了些。 两个小少爷要出世了,少夫人想亲手做点贴身的衣裳,安安便会留下来帮忙打打下手。 偶尔会和春花一起扶着少夫人走动走动。 每当这个时候,安安的心里就直颤抖。 少夫人的肚子大得像个球,看得她心惊胆颤,生怕她力气小扶不稳,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然后心里又会十分好奇:两个娃娃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 安安在听说少夫人怀孕的消息时,曾经问过嬷嬷这个问题。 嬷嬷道等她将来说了人家,成亲的时候,她再告诉她。 安安暗中撇撇嘴。 她才不要说人家,才不要离开杜府,这里吃得好住得好,除了杜喜大人有些可怕外,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都和善,还有嬷嬷也这么好,她才不要离开。 少夫人身子重,走了一会便道累了,想休息,便让安安和春花出来了。 安安看着在子园门口站着的阿来,想想不知何时才能碰到杜喜大人,便打算让阿来帮忙将簪子还给杜喜大人。 “阿来大哥。”安安甜甜地唤了一声。 阿来一个哆嗦,破着头皮道:“安安姑娘好。” “帮安安将这个教给杜喜大人好吗?”安安笑吟吟地递上一个用布包住的簪子。 阿来自然是不敢接的。 开玩笑,杜喜早就一个一个警告过府里的雄性物种了,说安安是他以后媳妇儿,谁也不许打她主意! 杜喜的性子眦睚必报,又是府里的大管事,老爷少爷都没将他当下人看待,不似主子胜似主子,谁敢跟他作对? 所以府里十岁以上的小厮和侍卫,只要远远看到安安,有多远就躲多远。 阿来其实也很想躲开。 可是他的职责是保护少夫人安全,要是被少爷知道他玩忽职守,定不会轻饶他。 阿来正想跟安安说,让她有事直接去找杜总管,还没开口,就听到后面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阿来,在干什么呢?呵呵。” 明明是笑着,可阿来偏觉得阴恻恻的,浑身打了个抖,忙站直道:“杜总管,安安姑娘说有事找您,正在问小的话呢!” 他抱歉地看了看安安,心里其实对自己挺不耻的,拿人家一小丫头当挡箭牌,算什么男子汉? 可就算他自己是府中除了杜乐统领之外功夫最高的第二人,在毫无功夫的杜喜面前,仍是不由自主地发怵。 特别一看到杜喜笑,那腿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杜喜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小子识相! 阿来见他神情,知道暂时过关了,暗中吁出一口气后,才惊觉自己后背都湿了。 阿来,瞧你个怂样!阿来在心时暗暗骂了自己一声。 正文 杜喜与安安(5) “安安,找我什么事?”杜喜转过身,眼里发出炙热的光,毫不避忌地看着他的小丫头。 那占有的眼神,看得阿来慌忙抬高头,当作看不到。 安安也察觉到了,她缩了缩身子,将手中的簪子往杜喜面前一递,怯怯道:“杜喜大人,这簪子太贵重了,安安不敢收。” 她低着头,看不到对面的杜喜面上的神情,只觉得有道危险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吓得她差点想弃簪子而逃。 等到安安举着簪子的手快要拿不稳时,才终于听到对面的杜喜慢悠悠道: “既然送你了,就是你的,哪有收回的道理?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置自己看着办。” 话是这么说,可那话里隐藏的意思分明是:你敢随便处置试试? 一旁想装聋作哑的阿来听懂了,安安也听懂了。 她急得快哭了,“杜喜大人,安安真的不能收!” “为何不能收?不过是支簪子而已!” 安安咬着唇,鼓起勇气道:“杜喜大人,安安听人说,那些话本子里要是男人送女人簪子之类的,叫私相授受!安安不想坏了杜喜大人名声!” 哎哟,你个没眼见力的小丫头!阿来盯着她无力摇摇头:你家杜喜大人,才巴不得你坏他名声呢!年岁一大把了,都没人要,不祸害你祸害谁?安安,你就行行好心,快点坏了他名声,免得他一天到晚防狼似的神出鬼没! 阿来心里还没吐槽完,只觉得有道冷光扫过,忙收回停留在安安身上的眼光,咳咳两声,不留痕迹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杜喜看着阿来移开眼光后,才悻悻收回眼光。 心里想的却是,他一定要好好查查,这府里哪个嫌命长的,居然敢拿话本子祸害他的小丫头! “安安,你想太多了,话本子上都是骗人的!”杜喜和颜悦色。 “是吗?”安安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可安安记得,杜喜大人您去年去东林前,特意交待过安安,不可以随便收男子的礼物!” 噗,走开两步的阿来忍不住喷了,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杜喜冷飕飕地睥了他一眼,阿来立马收敛住表情,“安安,我说的别人,我是别人吗?” 可您也是男子啊!安安在心里来了一句,嘴上却不敢回了。 “安安,好好回去侍侯少夫人,我晚点再来看你,别东想西想的。” 杜喜临走前,眼光扫过阿来,看得阿来菊花一紧:死了,杜总管记恨上他了! 安安眼看着杜喜越走越远,想叫又不敢叫,只好向阿来告别,回了院子里。 去到少夫人房间一看,见她还在睡,便轻手轻地离开,去了自己屋。 安安想着这簪子杜喜大人不肯收回,她肯定是不敢戴的,不如干脆将它收起来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将簪子放到了箱子的最下面,这才吐口气。 反正杜喜大人说了,送给她就是她的,那她收起来不戴,杜喜大人也不好怪罪吧? 正文 杜喜与安安(6)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安安去到少夫人房间时,又看到应嬷嬷被少爷少夫人气得脸皮直抽动,还有春花姐姐一脸的无奈。 在安安看来,少爷喜欢跟少夫人粘一起,咱们做下人的,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了,干嘛要管那么多? 少爷那么疼少夫人,肯定不会做出对少夫人和两个小少爷不好的事情来。 安安其实心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不好的事,只是听应嬷嬷说得多了,放在了心上而已。 只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不好多嘴插话,只乖乖站在一旁。 待少爷走后,才帮忙服侍着给少夫人梳洗妆扮上早膳。 纪子期想起昨晚杜峰跟她特意提过的杜喜与安安的事,用完早膳后,将安安留了下来。 “安安,你家中还有没有什么长辈亲戚在?” “回少夫人,安安记不得大清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爹娘都不再了,其他的长辈安安没有印象。” “那这府中可有瞧中的人?” “瞧中的人?”安安不解地问道:“什么瞧中的人?” 纪子期看着安安一脸纯真懵懂样,再想一想杜喜永远呵呵的笑脸,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脾性,忍不住叹口气。 这不是将小绵羊送入大灰狼的口中吗?虽然这大灰狼早就觊觎小绵羊好多年了! “就是…有没有想和他在一起的人。”纪子期耐心解释:“就像我和少爷一样,这样在一起。” 安安仔细想了想,“安安就想和少爷少夫人在一起。” “嗯,不是这样在一起。”纪子期绞尽脑汁地解释,“就是会和他生娃娃,像我现在这样。” “安安不要生娃娃!”安安脸一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快哭了,“少夫人,安安不要生娃娃!” 激动的语气吓了纪子期一跳,她连忙哄她:“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生娃娃,没人能逼你!” “真的吗?”安安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 纪子期连忙点头,“真的,安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起来!” 安安这才破涕为笑,站起了身。 纪子期吁口气,心想难得做回媒人,哪知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将问题抛回给杜喜,让他自己解决吧。 如果安安同意嫁给他,她绝对不反对,但是如果杜喜不能取得安安的亲口同意,她是不会替她作主指婚的。 她哪知安安不愿意生孩子,是因为她大得离谱的肚子吓着了安安。 当杜喜收到这个回复时,也很郁闷,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自从他发觉自己看上安安后,便有意无意的不让她接触府里同龄的丫头,怕那些发育得早的丫头们带坏了安安,哪知养成了她直到十五了,还情事不晓天真烂漫的性子。 杜喜觉得,要想等安安自己突然开窍,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他不能再这样慢慢等下去了。 是时候发挥杜府祖传追媳妇的绝学了:先下手为强、死皮赖脸、缠,然后一心一意地疼媳妇儿,生个娃,保证媳妇儿死心踏地! 正文 杜喜与安安(7) 纪子期用完晚膳后,让安安早早地回去休息了。 她不愿意直接将安安指给杜喜,但多给点让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明说的,她望着杜喜,意有所指:“杜喜,安安现在是我的丫头,你可不许随便欺负她! 要是安安来告状,或是被我发现了,后果你自己看着办!” 纪子期只要想起最初杜峰追自己时的霸道样,就恨得牙痒痒,磨着牙恨不得咬他两口,所以她不希望见到杜喜枉顾安安的意愿,强迫或哄骗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少夫人,小的明白,安安是小的心头宝,小的哪舍得欺负她?呵呵!”不欺负?才怪!不过此欺负非彼欺负也! 杜喜嘴上应得好听,心里却是这般想,当初少爷要不是死缠烂打的,能这么容易将少夫人您娶回家? 纪子期和杜喜相处得也算久了,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善良纯真的安安落在他手里,还想有得剩? 她烦躁摆摆手,头疼道:“去吧去吧,别太过份!” “是,少夫人!” 安安刚到自己屋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门,身后传来让她胆颤心惊的声音,懒懒的语调让她浑身汗毛竖起,“安安!” 安安不得已转过身,挤出笑容,“杜喜大人,晚上好!” 她背靠在门上,能感觉到自己双腿的无力和颤抖。 对面是杜喜笑眯眯的小圆脸,“安安,可有时间?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杜喜大人,有什么事要安安做的,请尽管吩咐!”听到是有事来找她,安安心定了些。 “我衣裳破了好几件,眼看就没有换洗的了,你可不可以帮我补一下?” 安安松口气,小事一桩,“那杜喜大人明日拿过来给安安,安安一定帮忙补得好好的。” “明日?太迟了,有件是明天要陪少爷出去穿的,等不了。” “那杜喜大人您现在拿过来,安安晚上帮您缝好,明早就可以穿了。” “太麻烦了!你直接去我屋帮我缝吧!”杜喜说完,直接就要伸手拉安安。 安安吓得想尖叫,忙往边上躲,“不成的,杜喜大人!会被人说闲话的!” “说闲话?说什么闲话?谁敢说?”杜喜一贯的笑脸一沉,让安安更加害怕了。 她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杜喜大人,您别为难安安好不好?” “我咋为难你了?”杜喜眯起眼,看起来十分危险,“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杜喜大人!”安安一直语塞,只能恳求地看着杜喜。 “安安,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买你进杜府的?”杜喜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如今我不过是让你做件小事情,你就推三推四? 是不是觉得现在成了少夫人的丫头,有了少夫人做靠山,所以不用将杜喜大人我放在眼里了?” “没有,没有!”安安拼命摇头,“杜喜大人的恩德,安安放在心上,一直不敢忘!” “既然不敢忘,为何现在要请你帮点小忙,你就诸多推辞?” 正文 杜喜与安安(8) “安安没有,安安只是…”安安极力想解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既然没有,那现在就走吧。”杜喜又恢复一贯的笑脸,却让安安更觉得可怕,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可是安安实在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只好妥协,“那杜喜大人您稍等一会,安安先进去拿针线。” “不用了,我都让人准备齐全了!” 既然让人准备齐全了,为什么不让别人顺便补了? 安安在心里这么问,迫于一贯对杜喜的害怕,没胆问出口,只好愁眉苦脸地跟着杜喜后面,去了他的院子。 杜喜虽只是杜府里的总管,却有专门的小院,院子不大,小巧精致。 安安第一次来,虽然是晚上四周黑乎乎的,她还是好奇地偷偷看了几眼。 两人来到一间开着门、点着油灯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杜喜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身后的安安探着头观察了一下里面,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招待客人用的屋子,陈设简单,让安安稍稍放下了心。 若杜喜大人带她去的是他的房间,打死她也不会进去的。 “安安,你先坐会,我去房间拿要补的衣裳过来。” “好的,杜喜大人,安安在这里等着。”安安乖巧道。 杜喜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安安不知道的是,对于杜喜来说,在哪间房根本没差,因为这小院里除了他,其他照顾他起居的小厮都被他赶走了。 就算他想敞着门干个啥,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 杜喜很快就拿了两件衣衫和针线篓子过来了。 “杜喜大人,不是说好多件都烂了吗?”安安看到只有两件,不解道。 “今儿个先补两件。”杜喜呵呵道:“晚上用眼多了不好,明晚接着再补。” 安安面皮抽了抽,“那杜喜大人您先去休息,安安帮您补好了就放在这,您明早就可以穿了。” “你补你的,不用管我。”杜喜当着安安的面,从针线篓子里拿出一本书,“时候还早,我看会书先。” 说完拿着书走到主位上,施施然坐下了。 安安瞠目结舌地看着杜喜翻开手中的书,一本正经地坐下,开始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她张张嘴,想说她能拿回去补吗?却不敢问。 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下了。 针线篓子里各色线十分齐全,安安从里面挑出最合适的颜色的线,拿出针,穿针引线,开始专注地缝补起来。 待她开始缝补后,杜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从书上移到了安安的身上。 被油灯笼罩的安安,肤白似雪,眉目如画,另有一种沉静温柔的美。 杜喜想像着以后成婚后,每日就寝前他看会书,安安做做针线活,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专注中的安安缝了一小半后,发觉有道炙热的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好久,下意识抬起了头。 一抬头,撞进了杜喜幽深如海的眼里,那里面有灯火在跳动。 安安吓了一跳,手中的针一个不小心,扎到了手。 正文 杜喜与安安(9) “啊!”安安一声轻呼,低头一看,左手手指上慢慢地渗出了一滴血珠。 她抬起左手,正要放到嘴里吸干净,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她。 安安浑身一紧,顿觉无形压力袭来,下意识地就缩了缩。 斜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她的手指便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有温滑柔软的东西在吸吮着她的手指尖。 片刻后,安安才意识到,是杜喜大人在吸她手指头上被扎出的鲜血。 她拼命地想抽出手指头,可杜喜抓住她手腕的手用了些力,她挣脱不得。 “杜喜大人!”安安的声音带着惊恐,因为杜喜吸吮了两下后,开始用牙齿轻轻咬她的手指头,虽不痛,却麻麻的,像被蚂蚁咬一样,让她十分难受。 她不安地想道:杜喜大人不会是没用晚膳,肚子饿了,想将她的手指头当宵夜吧? 杜喜轻轻啃咬了一会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牙齿。 小丫头的手指头又白又嫩,像根葱似的。 真想将这小丫头整个给吃了! 安安看着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心里更害怕了,“杜…杜喜大人,您…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安安给您去煮点宵夜?” 饿了好几年了,不过想吃的是你!不是你,别的都填不饱! 杜喜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站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不用了,继续补吧,小心点!” 虽然安安扎了手指头,他可以借机亲近,可他也会心痛的。 十指连心,那针扎到手上得有多痛?杜喜开始有些后悔,将那些衣服撕烂得多了点。 应该随便撕两个口子就算了,这样安安很快就会补好,就不用扎到手指头了。 若安安知道他的想法,定会反驳:不是安安水平不好,是被杜喜大人您吓的! 杜喜离开她的身边后,压力顿消,安安吁口气,战战兢兢地又拿起了针线。 因为之前的前车之鉴,安安总觉得杜喜那吃人的眼光,时刻笼罩着她的周围,让她一颗吊着的心怎么也没办法回到胸腔里。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快点缝好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可越急,这手就越不听使唤。 针脚越来越歪不说,一不小心,又扎到了手指头。 丝…安安倒抽一口凉气,却咬着唇不敢呼出声,生怕杜喜大人又啃咬她的手指头。 时刻关注着她的杜喜,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安安,又扎到手了?”杜喜站到她身边。 安安飞快地将手藏到背手,咬着唇猛摇头,“安安没事!” 心里想的是,杜喜大人的牙齿比那针还可怕!她坚决不能让他再咬了! 这一次杜喜没有为难她,他收走她手里针线和未补完的衣裳,柔声道:“算了,不补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安安疑惑地看着他,“要是不补完,杜喜大人您明天穿什么?” “换另一件穿。” “可您不是说每件都烂了,明天没得穿才急着要补的吗?”安安小声嘀咕了一下。 正文 杜喜与安安(10) 杜喜装作刚想起的样子,“嗯,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新做的没穿过,明天就穿那件。” “哦。”安安了然地点点头,“杜喜大人,那要不剩下没补好的,安安拿回去帮您慢慢补可好?” “不用了,明儿个我找其他人补。”杜喜随意道。 安安松了口气,突然间又觉得有点委屈,“杜喜大人,您是不是觉得安安很没用?连件衣裳都补不好!” 一向伶牙俐齿的杜喜顿时语塞,他清咳两声,“嗯…这个…人有所长,尺有所短,你会做其他的就好了。” 安安心里想:要不是您一直坐在那,安安心里害怕,也不会补不好了!安安其实手艺很好的,连少夫人都夸过安安呢! “那安安先回去了,杜喜大人早些歇息。”安安行了礼,转身想走。 “我送你。”杜喜大人说完,不等安安有何反应,率先出了门。 安安扁扁嘴,只好跟在了他后头。 —— 早上安安服侍纪子期梳洗的时候,纪子期状似无意问了一句:“安安,昨晚那么早回去,可有同其他小姐妹一起说说话?” “没有呢,少夫人,杜喜大人让安安帮他补衣衫去了。”安安实诚道。 补衣衫去了?纪子期眸光一动,“拿回你屋里补?” “不是,杜喜大人急得很,让安安去了他屋里帮他补!” 什么?这小子,才警告让他不要乱来,一眨眼就将安安骗去他屋里? 纪子期磨磨牙,“补得可顺利?” “不…不顺利!”安安突然涨红了脸。 纪子期从梳妆镜里看到安安不自在的小脸,心里咯噔一下,这死杜喜,难道趁机对安安作了不轨之事? “为什么?我记得安安你手艺不错的,可是出了别的事?” “杜…杜喜大人一直在旁边盯着,安安紧张之下,扎了手指头。”安安小声说道,边说还边将被扎的左手食指展示给纪子期看。 纪子期瞧那上面果然有两个小小的针孔,“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安安觉得杜喜大人好心帮她吸掉手上的血,又差点将她手指头当宵夜的事还是别跟少夫人说了。 少夫人这么疼她,万一因为这件事,责备杜喜大人就不好了。 “后来杜喜大人说衣衫让别人补,就送安安回来了。” 纪子期放下心来,不过觉得还是应该给杜喜点教训,“看来我这少夫人做得有点不称职,府中大管事连穿的衣裳都没有,我都不知道。” 她望着梳妆镜里茫然的安安,一本正经道:“安安,你去跟针线房说声,就说我说的,这两天给杜喜赶五身衣裳出来,到时候你亲自给他送过去!” “是!少夫人!”安安眯着眼笑了起来,心想少夫人可真好,杜喜大人到时候一定很高兴! 怀着双生子的少夫人现在是府里所有人眼中的宝贝,针线房收到安安的口信后,立马停下了手中所有的活,连夜给杜喜赶制衣衫。 第二天下午,五套衣衫便全部完成了。 正文 杜喜与安安(11) 当安安抱着五套衣裳喜滋滋地出现在杜喜面前时,杜喜笑嘻嘻的笑脸终于僵住了,欲哭无泪。 这少夫人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他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吗?干嘛这样对他? 他这才刚想个用补衣衫为借口接近安安的点子,立马少夫人就给他送了五套新衣裳过来,顺利拆了他的台! 还好他舍不得安安被针扎到手指头,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然可真是冤了! “安安,替我好好谢谢少夫人。”杜喜僵着脸接过安安手中的衣衫,咬牙道。 安安乖巧应道:“杜喜大人,安安一定将话带到。” “对了,安安,这几天你有空吗?”不能补衣衫,可以用别的为借口,反正他杜喜别的不多,就主意多。 “什么事?杜喜大人!”安安身形微不可见地抖了抖,不是还想让她帮忙补衣衫吧? 杜喜道:“负责磨墨的小厮生病了,这几天晚上,你过来帮帮我可好?” 又是晚上?安安有些犹豫了,何况她也不是太善长磨墨。 “因为没人磨墨,速度慢了好多,我桌上堆了好多没处理的事,昨晚一直忙到了大半夜还没忙完。” 这次杜喜没有用挟恩相胁的方法,而是改用扮可怜的策略,据少爷说,这招对付女人,特别有效。 果然,对面的小丫头,面上神色有些松动了。 杜喜再接再励,叹口气道:“既然安安没空,那就算了,最多我以后熬通宵,总能完成少爷安排的事的。” 天天熬夜多伤身啊!安安于心不忍了,“杜喜大人,那安安就暂且过去帮您磨墨吧,不过安安笨手笨脚的,杜喜大人您可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呵呵!”疼你还不及,哪舍得嫌弃?招牌的笑容又浮上了杜喜的脸,“那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杜喜大人,安安自己过去。”安安急忙拒绝。 傻丫头,杜喜大人我就是想跟你多多接触而已! 杜喜没有接腔,笑嘻嘻地送走了安安。 一转身,便强行先放了他小厮七天的假,小厮本来哭丧着脸,听到后面月银照拿之后,喜笑颜开,“是,大总管!” 一下午,杜喜在书房里乐呵得不行,也没心思处理事务,一心等着晚上安安来了之后,她磨墨,他办公,夫唱妇随,红袖添香。 天还没黑,杜喜便开始在子园外徘徊了,守在园外的阿来,被他晃得眼睛都花了,却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远远瞧见阿安从少夫人房里出来,杜喜双眼一亮,立马抬腿走了进去,阿来则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终于走了! “安安!”安安正准备推开自己的房门,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立马回头,“杜喜大人?” “嗯,我来接你!”杜喜的声音里掩藏不住的雀跃。 安安本来打算换身旧衣裳再过去的,她磨墨确实没什么经验,怕弄不好,脏了衣裳。 如今杜喜过来亲自接人,她便不好意思开口了,“那这就走吧,杜喜大人!” 正文 杜喜与安安(12) 从子园到杜喜的院子,一路都有灯笼,很亮,两人很快就到了杜喜院子的书房。 书房里一切准备就位,墨条,砚台,清水,还有一桌子的公文。 安安不等杜喜吩咐,自觉走上前,“杜喜大人,安安先开始了,您忙您的!” “好,好!”杜喜装模作样地走到案桌边,长袍一撂,施施然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公文,装出认真看的样子。 可是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杜喜哪有心情处理公务? 他的双眸时不时地瞟向,正努力与墨条奋斗的安安。 磨墨是个技术活,轻重快慢适中,姿势要端正,并且保持墨条的垂直打圈。 杜喜一看,便知安安的姿势有些不对。 加上她使力过猛,很快小脸就如铺了一层胭脂,红粉菲菲,小嘴儿微微张着喘气。 杜喜看得口干舌燥,小腹一紧,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安安身边。 突来的威迫感,让原本专心磨墨的安安,猛地汗毛一竖,小心脏跳快了两分,她微抬头,“杜…杜喜大人,有事吗?” 微启的红唇,加上微扬的头,这样的姿势,让杜喜实在很想趁机搂住她的腰,狠狠吻上他心心念念了许久后红唇。 只是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里,纯洁无暇如白纸,没有防备,只有单纯的疑惑,又让杜喜生生压下了龌鹾的念头。 但是,不偷吻,可以做点别的事。 杜喜走到她身后,以从后面拥抱的姿势,握住了安安的右手。 安安白嫩的小手整个被包围住,手背上如火烧的灼热,吓得她手中的墨条差点都扔掉了。 杜喜即使握紧了她的手,在她开声请求他放开她之前,柔声道:“安安,你磨墨的姿势和力道有些不对,我来教你。” 这样暧昧的姿势下,安安的后背几乎快贴到了杜喜的胸膛,当他说话时,安安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 她的脸,瞬间爆红了,从脸到脖子到全身,连莹白小巧的耳珠子也染上了羞意。 “杜…杜喜大人…”安安忍不住想求他站远点,现在这样子,让她很难受。 “嘘,不要说话!”杜喜嘘了一声后,握着安安的右手,开始转动了起来,“慢慢感受这力度和速度…” 他满意地看着安安泛红的耳珠子,缓缓勾起唇角。 “磨墨时力度太轻,速度太慢的话,浪费时间且容易浮墨,若力量过重,速度太快,则墨粗且无光,所以轻重有节,勿要太急……” 杜喜边讲解磨墨的要领,边握着安安的手缓缓磨着墨,手下柔软滑腻的触感,以及安安身上传来的少女幽香,让他心猿意马,心不在焉,身上某处疼得厉害。 可是这样甜蜜的折磨,杜喜甘之如饴,舍不得放开。 安安一开始很不舒服,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听杜喜的讲解上,慢慢听着听着,似乎摸到了一丝窍门,完全将身后的杜喜和她手背上的手,抛到了脑后。 安安慢慢镇了,杜喜却被折磨得满面潮红,呼吸急促。 正文 杜喜与安安(13) 若是安安有机会回头看一眼杜喜的表情,女性的本能,定会让她吓得立马撒腿跑掉。 墨终于磨好了,安安看着那浓淡适中,散发着淡淡墨香墨汁,露出满意的表情,高兴地往后一退。 “哎哟!”安安的身高刚好过了杜喜的下巴,她这忘形地猛一后退,杜喜冷不丁,被她重重撞到了下巴,同时,脚上也被踩了一脚。 安安回过神来,忙转过身,慌忙道歉:“杜喜大人,您没事吧? 对不起,安安一时忘形,忘了杜喜大人您在后面,请杜喜大人不要怪罪安安!” 小丫头水灵灵的眸子泫然欲泣,咬着唇看向他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杜喜哪会舍得怪她,呵呵两声,“杜喜大人结实的很,没事,安安!” 脚上那一下,确实没事,安安瘦弱身子轻,杜喜一大男人,皮粗肉厚的,还隔着靴子,不过就像搔痒痒一样。 不过下巴那一下,可就不同了,安安的后脑勺,可是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杜喜这会连说话时,都感觉有些痛,估计明儿个要青了。 “杜喜大人,真…真的没事吗?”安安明明听到碰的一声,也听到了杜喜丝地抽气声,她有些不敢相信。 杜喜面孔一正,扬起下巴,“杜喜大人说没事,就是没事!不信再打两拳试试?” 安安忙挥手,“不用了不用了,安安相信!” 她说完,接着一行礼,“那杜喜大人,墨磨好了,安安先告退了。” “安安,这点墨恐怕不够用!”杜喜道:“要不你先在旁边坐会?我先处理公务!” 人都来了,哪能那么轻易,就让她离开?反正他杜喜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安安犹豫一会,“那杜喜大人您先忙,安安站着就好了。” 站着?那怎么行!那不得让他心疼死? 杜喜脸一沉,“安安,过来坐下!我的话都不听了?” “安安不敢!”安安忙走了过来,“那安安就不客气了。” 椅子在案桌的另一边,挨着砚台,安安坐下后,正好可以看到杜喜在公文上写写划划。 难得看到杜喜大人这么认真!安安心道,倒是同平时有些不一样! 她哪知道此时的杜喜正在一心两用,手上写着字,眼角余光却不停地观察着安安的反应。 见她面上露出崇拜的神情,杜喜忍不住嘴角翘起,愈发装模作样。 等到砚台里的墨用得差不多了,杜喜放下手中的毛笔,对呆愣的安安道:“安安,再磨点!” 安安回过神,慌乱站起身,“杜喜大人,您稍等一会!” 经过刚刚杜喜的亲自调教,安安再磨墨时,姿势就准确多了。 她边磨边羡慕道:“杜喜大人,您的字写得可真好看!” 杜喜听得心一动,“安安可想学写字?” “安安不过一小丫头,哪有机会?”安安失落道。 “如果我教你,你愿不愿意学?” 安安眼里瞬间一亮,随即暗淡,“这…这不好吧?太麻烦杜喜大人您了!” 正文 杜喜与安安(14) 这么好的机会,杜喜怎肯放过?“我时间多的很,一点不麻烦!” 杜喜说完,走到另一处,取来几张纸,“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开始!你的名字是秦安安,秦字难写,今天先写安字!” 铺好纸,提起笔,蘸上墨,吸口气,杜喜在纸上写了个中规中矩的安字。 杜喜的字其实写得很不错,但他并没有想在安安面前卖弄,只是用了适合初学者的技巧。 “来,安安,试一试。”他将笔递给安安。 “真的可以吗?”安安双眼亮晶晶,仍有些不相信。 杜喜直接将毛笔塞到安安手里。 哎哟,小手可真滑!杜喜恨不得多摸上两把,可为了表示自己并无他意,只能快速地收回了手。 反正只要安安同意跟他习字,这样的机会,将来多的是! 安安的小脸顿时兴奋得发红,手握着毛笔,不知所措。 “来,安安,像我这样拿着它。”杜喜重新拿起另一支毛笔,示范握笔姿势。 安安有样学样,可第一次拿,很难握得到位。 杜喜光明正大地握住安安的手,“这两根手指要抵在下面,手心要虚空,这里要钩住,手腕用力……” 沉浸在要学写字欣喜中的安安,丝毫没感觉到,此时杜喜握住她手的动作,是多么的不合规矩! 摸够了软软的小手后,杜喜心满意足地放开,“安安,试着下笔。” 看着手下洁白干净的纸张,安安哆嗦了半天,楞是不敢落笔。 这纸一看就好贵的,这让她来练,多浪费啊! 安安左右犹豫着,杜喜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又道了一声:“安安,试试。” 安安被吓一跳,手一抖,一滴墨滴到纸上,晕染成不规则的黑点。 “杜…杜喜大人!”安安想哭了,这么贵的纸,就这样被她浪费了。 “别怕,安安,”杜喜以为她害怕迈出写字的第一步,柔声安慰道:“我再写一遍,你跟着我写。” 同一张纸上,他站在她身边,再次写下了一个安字。 纸上有了黑点,又多了个安字,安安觉得好像心里没那么虚了,颤抖着落了笔。 第一次写字,自然是狗爬,蝌蚪,软趴趴,墨汁黏在一起,看不出字型。 安安急得满头大汗,越急手下的笔越不听使唤,越急胳膊颤抖得越厉害。 这时,有个温热的身体靠近了她,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抖个不停的小手。 没有像先前磨墨时那般被搂住的不在自,那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与力量,奇异的让安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怀中人儿的温驯,让杜喜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眼里温柔的宠溺,编织成一张情网,看向心爱的小丫头。 背对着他的安安,毫无察觉,只感觉到有了那只大手后,她的手似乎也有了力道,手中的毛笔也开始听从她的使唤了。 再下笔时,那个安字,已能看出雏形。 一个安字,两个安字,纸上的安字越来越多,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 直到安安完全感觉那个字是自己写出来的时候,她激动地一扭头…… 正文 杜喜与安安(15) 杜喜正低着头,温柔凝视着她。 于是扭过头的安安,唇,贴着杜喜的下巴,一扫而过。 安安的笑脸顿时僵住了,双脸胀红,手足无措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杜…杜喜大人,对…对不起!” 柔软的红唇,与坚毅的下巴接触的刹那,杜喜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身体已抢先一步,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安安…”从未有过的沙哑声音,从杜喜喉间溢出,他望向仍被他圈在他怀中的安安。 那香气,那微微隆起的胸脯,不断刺激着他此时敏感的神经。 杜喜心中的恶魔不断叫嚣着,诱惑着,蛊惑着让他将她扑倒在桌上,肆意妄为。 “对不起,杜喜大人,安安不是有意的!”安安咬着唇,双眼泫然欲泣,怯生生的样子,只会让杜喜更想狠狠蹂躏她。 可让双眼里的纯真,又让人不自觉生出罪恶感。 杜喜突地放开了她。 他转过身,闭着眼平息着身体里不断燃烧着的火。 安安以为他生气了,缩着肩,咬着唇,一个字也不敢说。 “安安,”杜喜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暗哑低沉,“你先回去吧。” 这下连安安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担忧问道:“杜喜大人,您没事吧?” “快回去!安安!”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安安吓一跳,颤抖着声音,“那安安…安安告辞了,杜喜大人,您早些歇息。” 在她像小兔子般蹿出杜喜的房门时,同一时间,杜喜快速进入了洗漱的隔间。 很快的,里面传来压抑的闷哼声,似兴奋,似痛苦。 然后,是终于解脱后的缓慢喘气声。 不一会,杜喜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了另一套。 屋子里还残留着安安身上的香气,杜喜一出来,立马觉得身体又有了些异样。 娘的,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没有媳妇的滋润,郁闷而亡的男人? 杜喜苦恼地想道,以前都能忍,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呢? 为了自己的小兄弟,还有安安日后的性福着想,杜喜觉得,必须尽快将安安娶进门才行! 十五嘛,说大不大,说小,勉强也能嫁了。 最多,嫁过来后,自己多疼着点,未到十六以前,一切行事,都缓着点。 虽然杜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缓着点,但此时,他的脑子里全都是要尽快将安安娶过来的念头。 只是,该怎么快呢?按少夫人的性子,怎么的也要将安安留到十六以后! 杜喜记得,当时少夫人与少夫订下婚约后,曾说过要二十才肯成婚。 这一想,杜喜整个人都不好了,万一少夫人要将安安留到二十怎么办? 就算不到二十,留到十八,哪怕留到年底,他都受不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安安同意嫁给他!这样一来,就算少夫人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了了! 杜喜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双眼不断闪烁,里面闪着算计的光芒。 正文 杜喜与安安(16) 这一日,安安去厨房里取纪子期的午膳。 “安安,又来帮少夫人取膳食啊!”厨房里的小梅,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是啊,小梅姐。”安安柔柔笑道。 小梅是她刚入府那时,一起经常玩的小姐妹,长她一岁,两人曾经情同姐妹。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小梅就开始慢慢同她疏远了。 直到前几天前,两人都是维持着见面点点头的交情。 然后这两天,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她亲近了起来。 安安性子和善,之前的疏远曾让她难过了一阵子,后来慢慢也适应了。 现在又突然热情,安安也完全没将先前受过的伤放在心上,如刚入府那般,和她亲切地交谈。 “哎,少夫人命可真好!”小梅突然叹口气,“少爷将她当成眼珠子那般疼,生怕她磕着碰着了,照顾得无微不至。” “是啊。”安安微笑着附和,手里不停歇将膳食往食盒里放。 “安安,”小梅见四下无人,凑近她耳边,神秘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找个什么样的相公?” 安安的小脸一下子红了,“小梅姐…” “哎呀,害什么羞嘛!”小梅爽快道:“我先说我的!我呀,就喜欢像少爷那样的,英俊霸气威武,又疼少夫人,又专一…” 小梅边说,边半眯着眼,双手捂在胸前,满面红光,一脸花痴样。 安安看着,忍不住笑了。 小梅陶醉完后,睁开眼,用肩膀撞了一下安安,“安安,你说说看,你想嫁什么样的?” “安安…安安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安安局促道。 “为什么呀,安安?”小梅惊奇地眨眨眼,“你也十五了啊,快的话,明年就得出嫁了。” “安安不想嫁。”安安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小梅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声。 “没什么。”安安缓缓笑道:“这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 “这一年的光阴,一眨眼就过去了!”小梅以大姐姐的身份劝告道:“你在少夫人身边,最后肯定是少夫人给你指门亲事。 可万一到时候少夫人指的人,你不喜欢怎么办?又不能拒绝平白惹少夫人不高兴,是不是? 还不如你自己提前选好,到时候求了少夫人恩典,给你们赐婚,这样对大家都好,安安,你说小梅姐说的对不对?” 安安若有所思,“谢谢小梅姐,安安回去好好想一想。” 小梅目送她离开后,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 看来有机会向杜喜大人讨要赏银了!百两银子呢,够她存上二三十年的! 子园里,安安伺候着纪子期用完膳后,一脸的欲言又止。 纪子期等了她小半会,见她还没开口,直接问道:“安安,有什么事吗?” 安安咬咬唇,犹豫半晌后,红着脸嗫嚅道:“少夫人,以后别将安安指人好不好?” 声音虽小,纪子期还是听到了,她惊讶道:“为什么?莫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心里想着,难道那人是杜喜?那杜喜手脚也够快的了。 正文 杜喜与安安(17) “不是的!”安安急忙辩解,小脸越发红,“安安,安安只是不想离开少爷少夫人,不想离开杜府!” “傻安安!”纪子期扑哧一声笑了,意有所指,“我可以将你指给府中人,到时候你一样不会离开我和少爷,也不会离开杜府!” “不…不要!”安安的脸红得似血,“安安只想侍候少爷少夫人!” 是真的不想嫁人?这就有些意思了! 纪子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边眉毛轻轻一挑,“安安,你是真的不想嫁人?” 安安轻轻嗯了一声,声如蚊蚁。 “为什么?”纪子期又有些好奇了,按理说像她这岁数的小姑娘,个个都是少女怀春,日日都梦想着自己未来的郎君,为何安安会不想嫁呢? 安安低着头,连脖子都红了,没有出声。 “安安,”纪子期轻声诱导,“你今年十五了,样貌生得好,性情又温驯。 过些日子,肯定会有不少人上门来求少爷或求我,将你许配给他们的子侄。 你若不说理由,到时候,我怎么帮你拒绝他们的请求?” “安安…安安…”安安小声嘟哝了两句后,似下定决心,抬起头,鼓起勇气道:“安安不想生孩子!” “这又是为什么?”纪子期更加惊奇,“难道你以前看过妇人生过孩子?” 所以落下了阴影?因而不愿意嫁人生子? “不是的,安安没见过。”安安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将头顶留给纪子期。 纪子期十分不理解问题出在哪?“那为什么会不想生孩子?” 安安没有出声,只是她的眼光,快速地瞟了一眼纪子期的肚子,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这一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纪子期的眼睛。 纪子期哭笑不得,原来搞了半天,自己才是安安不想嫁人生子的罪魁祸首! 不过她那肚子,在外人看来,确实大得有些吓人! 府中众人每次看到她,都一脸的心惊肉跳,生怕出什么差错。 安安一个涉事不深的小丫头,天天跟在她身边,也难怪她会害怕了。 不过既然问题出在她身上,这好办!纪子期眼一转,想了个主意。 她一手抚着肚皮,一手牵起安安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柔声道:“来,安安,摸摸看。” 安安吓得一动不敢动,想收回手又不敢收回,只得僵硬地搭在纪子期肚子上。 “没事的,不用怕,安安。” 突然,手心里好像有东西踢了她一下,安安惊得一下子弹跳开,怪物似地盯着纪子期的肚子。 那神情越发让纪子期想笑,“安安,这是肚子里的天天和凉凉在和你打招呼。” 说完,学着小孩子稚嫩的童音对着安安道:“安安姐姐好,我是天天,我是凉凉!” 安安又害怕又好奇,一副踌躇不决,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来,安安,”纪子期向她挥手,“过来陪天天和凉凉玩一会。” “这…这…,两个小少爷还在肚子里,怎么玩啊?”安安惊讶极了。 正文 杜喜与安安(18) “过来,我告诉你。”纪子期微笑道。 安安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慢慢走了过去。 “来,将手放在我肚子上。”纪子期道:“然后,对着我的肚子说,嗨,天天凉凉你们好,我是安安姐姐。” 安安依言将手放了下去,但直接喊小少爷的名字是不可能的,自称安安姐姐也是不敢的。 她抖着声音,身子是一副随时准备逃开的架式,“天天小少爷,凉凉小少爷,奴婢是安安,你们能听到安安说话吗?” 过了一会,手心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安安兴奋大叫,“少夫人,小少爷们真的听到了,在同安安打招呼呢!” 纪子期见她兴奋得小脸又红了,拉住她另一只手,“来,安安,这只手也放上,说不定天天和凉凉,两人都能听到你说话。” 安安两手放在纪子期肚子上后,对着她的肚子一脸认真道:“天天小少爷,凉凉小少爷,你们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热不热?冷不冷?吃得饱不饱,会不会吵架?你们在里面,要乖乖的哦,要是乖了,出来后,安安就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那单纯的好似小孩子般的童言童语,加上那认真的表情,让纪子期心里越发柔软。 肚子里的天天和凉凉,好似听到了安安的话一般,各在她手心踹了一脚。 “少夫人,少夫人!你看到没?”安安兴奋大笑,眼里闪着孩子一样的纯真光芒,“两位小少爷,听到安安的话了,在跟安安说好啊好啊!” 纪子期忍不住笑了,面上神情越发柔和,“那安安就多陪天天和凉凉说说话。” “嗯嗯。”安安高兴得直点头,与先前恐惧不知所措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低下头,继续柔声细语的,同肚子里的天天和凉凉交谈起来。 今天的天天和凉凉许是第一次听到不一样的声音,也十分高兴的样子,不停的在肚子里动来动去。 时间一长,纪子期便有些难受。 但看着安安满足开心的小脸,她便暂且忍着了。 从那日开始,安安一见到纪子期的肚子,就眉开眼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弯下腰,凑到她肚子面前,跟天天和凉凉打招呼。 有时候纪子期隐晦地说,“这个时候,安安和凉凉说不定在睡觉呢。” 安安的表情,便瞬间失落。 惹得纪子期只好安慰道:“不过没关系,等他们睡醒了,还是能知道你跟他们打过招呼的。” 笑容这才重新回到安安的脸上。 在安安摆脱了纪子期肚子的恐惧后,纪子期又重新试探地提起了她的婚事,“安安,你看你现在对生孩子也没恐惧了,有没有想过嫁人?” 安安坚定地摇摇头。 “为什么?”纪子期迷惑不解。 安安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有两位小少爷啊,到时候两位小少爷出来后,安安要天天陪着他们玩。” 纪子期试着解释,“但安安嫁人后,一样会留在我身边,一样可以同天天凉凉玩,没什么差别啊!” 正文 杜喜与安安(19) “不一样的!”安安认真道:“嫁了人,就得伺候相公、公婆、小叔子、小姑子,有好多事要操心!到时候安安肯定没有时间来陪两位小少爷玩。” 纪子期忍不住扶额,“这些你都听谁说的?如果你嫌公婆小叔子小姑子麻烦,我可以帮你找个没有公婆小叔子小姑子的,那你不就有时间了吗?” “还是不行!”安安摇摇头,道:“安安答应过两位小少爷,等他们出来后,安安会一直陪着他们玩!安安不想食言!” 这小丫头,看不出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纪子期彻底无语,决定这事还是留给杜喜自个解决! 既然是他自个看中的媳妇,就让他自个想办法搞定。 纪子期心中作了决定后,便不再同安安讲嫁人的事情,而是同她一样,对着肚子里的天天凉凉,说起了不着边际的傻话。 当杜喜从杜峰口中,知道了安安与纪子期的一番对话后,整个人抓狂了。 安安要是不肯嫁人,那他怎么办?难道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杜喜在屋子里不停走来走去,烦躁不已,不行,坚决不行!说什么他也得让安安嫁给他! 有少夫人在,强迫她嫁给他是肯定不行的!更何况,他也不舍得! 那就只能骗了,先骗到手再说!杜喜眼珠子一转,有了法子。 第二天,厨房里的小梅来找安安,问她哪天休息,想让她陪她一起出去逛逛。 安安没有亲人,以前每月休息的时候,都是待在府里。 现在纪子期回来了,需要人照顾,到了她休息的时候,安安就有意无意忘了。 但她始终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对外面的世界有好奇,小梅一说,她犹豫了一下,道先去问问少夫人。 纪子期愉快地应下了,“安安,我现在这样子出不了门,你出府后,在外面多转转,看多些有趣的事,听多些有趣的故事,回来后讲给我听,让我解解闷。” “安安知道了,少夫人!” 过了两天,安安和小梅出府了。 京城比安安记忆中要繁华许多,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各种叫卖声吆喝声交织一起。 因为是早上的缘故,空气中飘荡的,全是食物的香气。 小梅先带着安安去吃了京城有名的肉包子,入口香滑,安安大赞好吃,“小梅姐,等会安安买几个带回去给少夫人,少夫人一定爱吃!” “安安,少夫人现在怀着孩子,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等以后两个小少爷出世了,大些后,咱们再专门出来买。” “哦。”安安不明白为什么怀着孩子就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但还是乖巧应下了。 “安安,咱们去买珠花好不好?”小梅问道。 安安点点头,“小梅姐,走吧。” 两人来到卖珠花香囊手帕的摊位前,东西算不上精致,但胜在样式新鲜,两人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后来一人选了三朵珠花一个香囊一个手帕,付了钱,准备走的时候,听到不远处,锣鼓震天。 正文 杜喜与安安(20) 安安和小梅顺着那声音望过去,只见一群人穿着大红的衣裳,头上绑着大红布巾,敲着锣鼓,吹着喇嘛,还有一个脸上涂得红红的、身形圆滚滚的女人,甩着帕子,脸上笑得像花朵,嘴里叫唤道:“迎亲啰~” 小梅好奇道:“安安,你知道那是在干什么吗?” 安安想了想,貌似当初去接少夫人进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是要去接新娘子进门吧。” “新娘子?”小梅双眼一亮,拉着安安的手,“安安,咱们去瞧瞧新娘子如何?” “这不好吧?”安安犹豫,“又不认识人家,会被人赶出来的。” “没事,这么喜庆的日子,咱们又是两个小娘子,说两句好听吉祥的话,应该会让咱们进去的。” 小梅说完哀求道:“好不好嘛,安安,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当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安安顿时心软了,“好吧,小梅姐,要是别人不许的话,咱们马上就走。” “安安你真好!”小梅高兴道。 两人互相牵着小手,跟在了迎亲队伍后面。 迎亲队伍后面本来就跟着一长串看热闹的小孩子,两人在其中,虽然年岁有些大,倒也没显得特别突兀。 出嫁和迎亲的两户人家,都是家境殷实的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规矩,觉得越是人多越喜庆,见到跟过来的小孩子,都乐呵呵的,还派了不少糖。 安安和小梅两人也一人得了一把糖。 趁着那边迎亲送嫁的正起哄闹成一团,小梅抓住一个看起来是主人家的中年妇人,哀求道:“婶子,可不可以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两人虽是元帅府下人,但样貌气度,却一点不差大户人家的小姐。 特别是安安,双眼大大下巴尖尖,脸蛋嫩得能掐水,十分出挑。 那妇人一瞧,真将她们当成了是私自跑出来玩的大户小姐!心里一动,想着若是能让自家侄女沾沾这贵气也好,说不定将来还能带旺夫家! 妇人这一想,便乐呵呵答应了,小声道:“跟我来!” 安安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了,心里不由雀跃起来。 除了少夫人,她根本没见过其他的新娘子。 而且少夫人在她心目中,本就是如仙子一般的存在,那天打扮得那么漂亮,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如今能看看别的新娘子,她的心里也来了兴致。 两人悄悄随着那妇人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到处贴着喜庆的双喜字,摆着花生红枣之类的小食。 新娘子的闺房里,洋溢着欢声笑语,听声音,应该是新娘子的朋友们,都是娇嫩的女声。 有声音打趣道:“小乔妹妹,你急啥?新郎倌都已经到了,一会就能将你接走,保证不会误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哈哈…”这话一出,里面又不少声音大笑起来。 “你个死妮子!等下半年你出嫁的时候,到时候我一定要狠狠嘲笑你一回!”有个女声恼怒道。 听这话,应该是新娘子的声音。 正文 杜喜与安安(21) 想不到新娘子,倒是个泼辣的!小梅悄悄捂嘴笑了。 妇人听到里面的笑闹声,也跟着笑了,她悄悄对小梅与安安道:“就在门口悄悄看一眼好了,免得新娘子尴尬!” “谢谢婶子!”两人齐齐甜声道:“我们保证看一眼就走!” “那行,你们慢慢看,婶子还有事,先去忙了。”妇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婶子慢走!” 小梅和安安目送走了那妇人后,才将脸悄悄贴在了门边上。 小梅在前,安安在后,小梅探头瞧了一眼后,惊呼一声,“安安,新娘子好漂亮啊!” “真的吗?”安安被挑起了好奇心。 “当然真的!”小梅肯定道,“不信我跟你换个位置,你到前面来看!” 安安犹豫了一阵,答应了。 她和小梅两人对调了位置后,悄悄从房门口探出头,看向新娘子的房里面。 新娘子微微侧坐着,一身喜庆的大红新娘长裙,上面绣着金色的如意花,头发高高梳起挽成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 头上戴着新娘子凤冠,嘴唇涂得嫣红,笑得一脸娇羞。 她的五官和妆容,比起安安印象中纪子期过门时候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毫无可比性。 然而安安还是被震住了。 不是那满屋子的红和晃眼的金,而是新娘子的神情。 那种娇羞,喜悦,以及对未来的的渴望,那么的明显和毫不遮掩,让她像个发光体,浑身散发出独一无二的美丽,也让安安的心,跟着向往了起来。 原来嫁人,是这样子的啊! “安安,新娘子是不是好漂亮?”小梅悄悄问道。 “嗯。”安安有些心不在蔫地点点头,“很漂亮。” 新娘子的眼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门外,盼望着她的良人,来将她接走,共同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安安连忙闪到一边,对小梅道:“小梅姐,咱们走吧。” “好。”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了新娘家,许久没有说话,心里既激动,又失落。 “要是我将来出嫁的时候,也能这么漂亮就好了!”小梅叹息道。 “小梅姐姐你这么漂亮,肯定比新娘子还会漂亮!”安安安慰道。 “唉,安安你少安慰我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才能穿上那么漂亮的新娘衣裳!” 安安沉默了,她记得自己说过一辈子不想嫁,要陪着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那她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穿的了。 “安安,要不这样好不好?”小梅突然拉住她,双眼冒光,“咱们玩一次成亲的游戏好不好?” 安安眨眨眼,不解道:“什么成亲的游戏?” 小梅道:“就是假装成亲!” “成亲还能假装啊?”安安惊讶道。 小梅拍拍胸脯,“能!我小的时候,还没被卖进元帅府前,经常和同龄的小伙伴们,一起玩新娘子新郎倌过家家的游戏!” “真的吗?”安安是个孤儿,从她有记忆起,她不是在为生存乞讨,就是在被卖来卖去。 正文 杜喜与安安(22) “真的,骗你干什么?”小梅道:“不过小时候,就扎根红头绳当成新娘子,绑根红丝带就当成新郎倌。现在咱们这么大了,要装就装得真实点。” 安安道:“怎么装得真实点?” “就像刚刚那两家人一样啊。”小梅道:“什么新郎倌,新娘嫁衣,媒人,都准备好,一定过足瘾才行!” “这样好吗?”安安有些心动了。 “没什么不好的啊!”小梅想想就觉得好兴奋,“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自己图个高兴而已。” 安安迟疑道:“可是,到哪去找愿意陪咱们玩游戏的新郎倌?” 小梅白了她一眼,一副你傻啊的神情,“元帅府里那么多小厮,随便找个人问问愿不愿就行了呗!” “那是被人家拒绝了,多丢人啊!”安安不好意思道。 “有啥丢人的?要是你怕丢人,我负责去问如何?” “安安得想想。”安安虽心动,心里却总是觉得哪里有些地方不对劲。 “安安,你不是说你不想嫁人吗?可是你就不想试试做新娘子什么滋味?再说了,万一将来少夫人将我指了人,我以后出嫁后,可就没人陪你做这个游戏了!”小梅继续鼓动。 安安想了想,觉得小梅说得有道理。 少夫人人那么好,小梅又这么想嫁人,只要她求到少夫人面前,少夫人肯定会给她指门合适的人家。 到时候,就算她想玩,还真的没人陪她玩了。 安安点点头,下定了决心,“好,小梅姐,安安答应了,咱们一块试试。” 小梅高兴得跳起来,大力一拥抱安安,“安安,你实在太好了!” 安安被她抱得脸红,“小梅姐,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趁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去铺子里看大红绸缎好不好?”小梅道:“安安你是想自己做嫁衣,还是去铺子里选现成的?” “小梅姐你呢?”安安反问道。 “我想自己绣,虽说一辈子只穿一次,可一针一线都是自己的心意,这样将来留下来也是个念想。” “好,安安听小梅姐的。” 两人高高兴兴地去到绸缎铺,选了两块上好的绸缎。 安安在杜府里很少出门,又没有亲戚要接济,所以这么多年来,手上倒是存下了一笔银子。 绸缎的价钱不便宜,安安没什么概念,看着喜欢,便买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安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新娘戴的凤冠怎么办,也要去买吗?” “那东西可贵了,我可买不起!”小梅道:“不过没关系,我有相熟的金铺,到时候租来戴两天就好了。” 安安丝毫没有怀疑,两人开开心心回了府。 从这晚开始,安安一有时间,便躲在房里绣自己的新娘嫁衣。 也许是因为太过投入的关系,她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过了几天,小梅神神秘秘来找她,“安安,我找到愿意陪咱们一起玩成亲游戏的人了。” “是谁?”安安好奇道。 正文 杜喜与安安(23) “不告诉你。”小梅卖个关子。 “为什么啊?小梅姐。” “这许多新娘子成婚的时候,都是在拜堂成亲后才见到新郎倌,咱们既然要假装,就装得真实点。”小梅道:“要是告诉你了,到时候没有惊喜就不好玩了。” 安安半信半疑。 小梅道:“安安,你想想啊,我现在告诉了你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心里就很好奇了?” 安安点点头。 “所以啊,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心里的好奇不就没了,是不是?”小梅眨眨眼。 安安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所以听小梅姐的,你就安心绣你的嫁衣,别的事情,我都会搞定的。” “好,小梅姐,安安听你的。”安安道:“不过小梅姐,我绣嫁衣嫁得比较慢,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日子?” “啊,糟了!”小梅猛地一声惊呼。 安安吓一跳,“怎么了?” 小梅一拍脑袋,“忘选日子了!” 这也能忘?安安目瞪口呆,“小梅姐,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小梅嘿嘿傻笑两声,“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马上去找人挑个好日子,挑好了来告诉你!” 安安无语地目送小梅离去。 这一拖,就拖到了两个多月后,因为没几天,纪子期生了,两个漂亮的小少爷,来到了这个世上。 安安没有亲眼见到两个小少爷的出世,却亲眼看到纪子期鼓鼓的肚子瘪了下去,还有两个小少爷有力的啼哭声。 两个小少爷一天一个样,越来越可爱,小手小脚圆呼呼的,安安每天爱不释手,将绣嫁衣的事,给放在了一边。 有时候安安伸手逗逗他们,他们还会冲她笑,让她乐得不行,不停向少夫人炫耀。 少夫人说两个小少爷现在根本还看不了这么远。 安安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两个小少爷肯定认识她,因为他们还没出世的时候,她就天天陪着他们一起玩过。 两个小少爷都是少夫人亲自带,亲自喂奶,亲自换尿片,亲自替他们洗澡换衣裳,每天累得不亦乐乎。 安安有时候想帮忙,少夫人除非真的忙不过来,才会让她帮忙,大部分的时候,都会笑着道:“我自己来好了。” 安安很不明白,有次趁两个小少爷悄悄睡着了,问道:“少夫人,两个小少爷的事情,您为什么样样都要亲自动手?” 少夫人笑道:“安安,这要等你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你才明白,这是一种幸福,一种甜蜜的负担,虽然累,可是很开心。” 甜蜜的负担?安安不懂,可是她没有再问了,因为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会成亲,怎么会有孩子呢? 安安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不嫁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小少爷们满月,小少爷们百日,小少爷们越来越受欢迎,夫人爱老爷爱,亲家夫人老爷小姐少爷都爱,特别是蒋大师最爱。 因为二少爷随了蒋大师的姓,继承蒋家香火,名蒋凉。 安安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少爷,长大后要去别人家,怎么舍得啊? 正文 杜喜与安安(24) 其实安安也知道,这是蒋大师当年同意少夫人嫁过来的条件之一。 少爷当初可真是爱惨了少夫人,所以才主动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为此还把老爷夫人给气坏了。 不过很快老爷夫人也想明白了,杜家已经五代单传了,谁能保证少夫人进门后,就能打破这个单传的魔咒? 哪知结果还真的是,少夫人厉害,一生就生了两个。 安安经常看到老爷在见过两个小少爷之后,一脸的懊恼,然后恼火地瞪一眼少爷。 少爷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少夫人则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然后少爷会佯装生气偷偷瞪一眼少夫人,而后少夫人的脸,就红得像天边的彩霞,垂着眼,低着头,不再看少爷。 偶尔少夫人也会趁老爷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瞪回去,惹得少爷宠溺地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少夫人先低下头。 安安看着这一切,心里又隐隐生出羡慕。 小少爷们百日后,八月的一天,小梅突然又出现了,旧事重提,“安安,你的嫁衣绣得如何了?” “嫁衣?”安安想起被她遗忘在箱笼里,绣了一半的嫁衣,不好意思道:“小梅姐,对不起,小少爷们一出世,安安又高兴又忙,一下子给忘记了。” “没事,安安,我理解的,所以这些日子都没来找你。”小梅道:“不过日子已经选好了,十一月初九,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你能在那之前绣完吗?” 安安想了想,“没问题,小梅姐,安安一定会在那天之前完成。” “那好,安安你先忙,我过两天再来找你。”小梅站起身。 “小梅姐慢走。”安安忙跟着起身,送走了小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安除了陪小少爷们玩耍,就是待在自己房间里绣嫁衣。 有天少夫人问她,最近每天躲在房里干什么时,安安支支吾吾没敢说,怕被笑话。 偶尔小梅过来,看看她的进度,陪她说两句,有时候会用一种安安十分不理解的神情看着她。 每当安安想问的时候,小梅就快速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某天晚上,安安突然想起一事,折回少夫人房间,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少爷和少夫人的争吵声。 “杜峰,这字我不签!一看到这东西,我就想起当初你骗蒋太爷签婚书的事,现在有时候想起来,还恨不得咬你两口!” “用哪咬?”少爷的声音很低沉,里面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安安不自禁红了脸。 少夫人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杜峰,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这事我可答应了杜喜。”少爷的声音一本正经。 “我不管,你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被你带歪的,你自己搞定。”少夫人道:“我一早说过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不可以为虎作怅!” 少爷笑道:“这哪是为虎作怅?瞧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而且以后要是杜喜欺负了人家,你还可以站出来指责他不是?” 正文 杜喜与安安(25) “少哄我!何必等到以后,我现在就该指责他,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法子!”少夫人咬牙切齿:“还有你,居然跟他站在同一站线!” “媳妇儿,你可冤枉为夫了,为夫何时都是跟你站在同一战线的!”少爷压低声音,“为夫只是可怜杜喜一大把岁数,晚晚一个人,天天换亵裤…” 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安安听得不清楚,只听少夫人呸了一声,“呸,说正经的!” 然后听到一声娇呼,“杜峰,你个混蛋,话都没说完,手往哪摸,呜呜…” “期期,今晚想怎样的姿势,为夫都从你,乖,别动!” “呜呜…” 房间里的声音开始暧昧起来,安安虽不大懂,脸上却不自觉的越来越热,然后快速离开了。 很快到了十一月,小梅跑过来,在安安的屋子里贴了许多大红喜字。 安安好奇道:“小梅姐,你这是干什么?” “贴喜字啊!” “安安知道贴喜字,可贴喜字干什么?” “安安,你不会忘记初九是什么日子了吧?”小梅瞪她一眼。 “安安记得。”安安想了想,“小梅姐,你是想越真实越好是吧?” “聪明的安安。”小梅捏一把安安的小脸蛋,赞道。 安安不好意思地揉揉脸,“小梅姐,麻烦你了。” “不麻烦,等轮到我的时候,你来帮我就好了。” 安安郑重地点点头,“一定会的,小梅姐。” 小梅突然止住笑,一把抱住安安,吸着鼻子道了声,“傻丫头。” 那声音里说不出的滋味,让安安心里突突直跳,“小梅姐,你怎么啦?” “没事。”小梅松开她,重新扬起笑脸,“我就是想着,万一你是真的嫁人,我得多伤心啊!” 安安松口气,小声安慰:“小梅姐不要伤心,又不是真的。” “我是入戏太深,安安你不用管我。”小梅拍拍她的肩,然后深吸口气,“来,让我看看,还有哪里没贴上,继续贴!” 两人忙碌一阵后,小梅道:“安安,你嫁衣绣好了没?” “昨晚绣好了。”安安有些不好意思。 “试过了没?” “没好意思试。” “不试怎么行?”小梅拖着她的手,“去,快试上身来瞧瞧!万一哪里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安安站着没动,“小梅姐,安安突然有些怕。” “别怕,”小梅轻拍她手,柔声道:“一切有我在呢!” “那安安…就试试。” 不一会,安安穿着大红的嫁衣出来了,鲜艳的红,合身的裁剪,衬得她的肌肤如玉般娇嫩。 水光莹莹的双眸,配上羞怯的表情,小梅眼珠子都看直了,“安安,你可真漂亮!” 安安更加不好意思了,“小梅姐,不许笑话安安。” “没笑话,真的,要是…”要是杜大总管看到了,只怕会乐得晕过去!小梅将后面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走到安安身边,在肩胸腰臀位扯了扯,“安安,这胸位紧了点,腰位大了些,这臀位也紧了点,得马上改改。” 正文 杜喜与安安(26) 安安红着脸,“几个月前的时候,明明是合身的尺寸来的。” 小梅扑哧笑了,“傻丫头,说明你还在长身子。” 她伸手掐掐安安的腰,嫉妒道:“瞧你这腰细的,可嫉妒死我了。” 安安怕痒,咯咯笑着躲开了。 小梅再瞧瞧她的胸,比划一下自己的,羡慕道:“看不出你瘦瘦的,还挺有料的!明明我岁数大过你,偏偏还小过你!老天爷真不公平!” 安安羞涩地捂住胸,俏生生的模样,看得小梅感慨不断,“谁要是娶了咱们安安,可就有福了。瞧这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的!” 安安不懂小梅话里的暗哈,但身为女儿家的直觉还是让她大羞,“小梅姐!” 见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小梅决定放过她,“好了,不笑话你了,快脱下来,将那几处再改改。” —— 初八的晚上,安安正准备上床,纪子期过来了。 “少夫人?”安安诧异道:“可是两个小少爷哭闹了?” 平时这个时候,少爷和少夫人早就歇息了。 “不是,天天和凉凉已经睡下了。”纪子期径直走进来,“前几天新学了个发髻,还不是太熟练,想拿安安你来练练手。” 原来是这样!安安忙端来凳子,“少夫人,你坐!” 纪子期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凳子上,柔声道:“安安,是你坐下,我要是坐了,怎么练习?” 安安傻笑两声,“少夫人说的是,那安安就坐下了。” 因为准备入睡,安安的头发此时是披散着,刚入府时枯黄的头发,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已经柔顺如丝。 纪子期拿起梳子,边梳,边在心里默念: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见安安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面上神情纯真懵懂,纪子期忍不住心里叹息:也不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安安慢慢半眯着眼,只觉得少夫人的手好温柔,梳得她好想睡觉,她强打起精神,随口道:“少夫人,您不是一向最不耐烦梳发髻的吗?怎么突然间想学挽发髻?” 纪子期看着铜镜里安安好奇的脸,微笑道:“就是一时好奇好已。” 少夫人想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安安眨眨眼,没有再问。 纪子期梳完后,抚着安安的头顶,“安安,要是以后有人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安安扭过头,甜笑道:“少夫人,没有人欺负安安。” “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记得,有我在,我会帮你出气,你千万别忍在心里。” 少夫人的神情好认真哦!安安满心疑惑地应下了,“安安记住了,要是有人欺负安安,安安一定会告诉少夫人的!” 纪子期满意点点头,摸摸她的头,“安安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安安张张嘴:不是说要挽发髻吗?怎么梳了几下就走了? 不过安安终究没有问出声,看着纪子期放下梳子转身进外走去,忙站起身,送到门口:“少夫人您慢走,早些歇息。” 正文 杜喜与安安(27) 初九,天没亮,小梅带着个身形圆润满面喜色的妇人来了。 安安打开门,看看天色,揉揉眼,疑惑地看着两人。 妇人笑道:“这位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吧,哎哟,生得可真标志!” 安安被她赞得脸一热,不解地看向小梅,小梅推开门,“安安,这位是帮人梳头的红姑,我请了她今天来给你梳头。既然要做新娘子,这梳头肯定少不了的。” 安安醒悟过来,哦了一声。 梳头上妆前得绞面,红姑拿出绞面的线,挨进安安的面快速地一扯。 安安痛得泪眼汪汪,几次想放弃,都被小梅制止了。 她皮肤本就白,这一绞之下,更是嫩得可以出水,配着泛红的水汪汪的大眼,惹得小梅恨不得狠狠掐掐她的小脸。 红姑看出了小梅的心思,笑着警告道:“小梅姑娘,新娘子刚绞了面,面上痛得很,不能碰,会留下红印,小心到时候新郎倌找你算账!” 小梅吃吃地笑了,把安安羞得脸通红。 红姑见惯这种场面,将小梅推开,“好了好了,小梅姑娘,别取笑新娘子了,快去准备洗漱的热水,帮新娘子更衣梳头上妆,别误了吉时。” “是!”小梅脆生生应道:“误了吉时,新郎倌会找我算账的!” 红姑大笑出声,虚点她一手指,“你个促狭的丫头!” 小梅笑着小跑出去,快速地打来了水。 安安洗完换上嫁衣,红姑帮她化上妆,梳好头。 然后小梅不知从哪取出一物,用块红绸子包着,递给红姑,“红姑,帮安安戴上这个。” 红姑伸手接过,打开外面的红布,上面躺着一顶金光灿灿的凤冠,上面镶着几颗耀眼的红宝石。 这一打开,整个屋子都闪亮了起来。 好漂亮啊!安安看傻了眼。 “真漂亮!”红姑赞道:“我红姑帮人梳头这么多年,没见过比这更精致更贵重的凤冠了。” 听她这一说,安安生了不安,“小梅,这么贵重的凤冠,安安戴怕不合适吧?” “合适!绝对合适!”小梅示意红姑给安安戴上,“要是我朋友觉得不合适,就不会借给我了,安安你说是不是?” “这凤冠是借来的?”红姑不明所以,好奇道:“哪借的?这款式可少见得很。” 小梅支吾道:“就是一个朋友。”然后左顾右盼,“我去看看那些小姐妹们来了没?”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群府里岁数同安安差不多的小丫头们,纷纷涌了进来。 “安安,恭喜你!”一个圆脸的小丫头送上一个香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安安,祝你和新郎倌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是我的心意!” “安安姐,你今天好漂亮,实在太让人羡慕了!”一个眼大大的丫头叹口气,“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做新娘子!” 她是个比安安小一岁的小丫头,这一感叹说完后,立马惹来其他丫头的大笑,“你个不害躁的!” 正文 杜喜与安安(28) “小兰,我记得杜统领下面有个叫阿来的,一见到你就脸红,说不定就是对你有意思,你要是想嫁的话,我帮你去问问?” “阿心姐,明明是你自己看上了阿来大哥,就会拿我打趣!” “好了,你们两个,别抢了安安的风头!” 几个丫头嘻嘻哈哈地说笑,安安开心之余,心里不知为何,又有些惶恐。 明明说是做游戏,一切都是假装的,为何她总有种不是在做游戏的真实感? 这时有人大叫,“新郎倌来了!” 安安好奇伸长脖子,想看看扮新郎倌的人是谁,头上却被人罩上了霞帔。 小梅附到她耳边,小声道:“安安,等拜完了天地,进洞房的时候,由新郎倌揭开霞帔,才可以看,现在不许偷看知道吗?” 霞帔下的安安按捺住好奇,轻轻点了点头。 嘻嘻哈哈地笑声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向着安安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来。 安安的心突然间狂跳起来。 然后,有双鞋子出现在她视线里,鞋子的主人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瞧着有几分熟悉。 安安恍惚间,旁边的小梅推了她一把,“安安,伸手!” 安安回过神,怯生生地将手伸出。 白嫩的小手一放入那掌心,手的主人快速抓住了她,抓得紧紧的,抓得安安的手发疼,好似怕她会跑掉一般。 “新娘子坐花轿啰!”红姑一声吆喝,那只大手一用力,安安站起了身。 头上的黄金凤冠有些重,安安坐得时间太长,突然一起身,有些不稳,身子摇晃了两下。 手的主人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快速地揽住了她的腰。 其实安安只是晃了两下,远没有到要跌倒的程度。 她被揽入一个结实的胸膛,有股清新的香味隔着霞帔钻到她的鼻子里。 安安脸一阵发热,细若蚊蚁地道了句:“谢谢!” 手的主人没有说话,旁边的红姑打趣道:“哎哟,新郎倌这是等不及了!新娘子,快点上花轿!” 安安的脸更红了,大手的主人有些不舍地放开了她。 他牵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外,坐上了花轿。 整个杜府里,包括安安所在的院子里,全都系上了红色的丝带,换上了大红的灯笼,贴着大红双喜字。 安安头上戴着霞帔,看不到。 花轿出了杜府绕了一圈后,又抬回了杜府门口。 那双送这安安上花轿的大手,再次扶着她下了花轿,牵着她跳过火盆,来到了拜堂的地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后,安安松了口气,心想着终于可以结束了,今天一天,她都没陪两位小少爷玩呢,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想她! 等会结束了之后,要是少夫人还没睡下,她一定要去瞧瞧两位小少爷! 接着,安安被那双大手牵着来到了一间屋子里,里面挤满了人,听声音有不少是刚才在她房里打闹的小丫头们,这让安安心里更加放松了。 正文 杜喜与安安(29) “新郎倌,快掀盖头!”有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大喊一声,他这一喊后,不少人跟着起哄。 “是啊,快掀快掀,让我们也看看新娘子的美貌!” “对,对,我要闹洞房!” 安安这下有点害怕了。 少夫人嫁过来的时候,没人敢闹,那天看到的那个新娘子,她没看到嫁过去的情形,不知道还有什么闹洞房之说。 安安咬着唇,心想着要不要跟小梅说,干脆就这样结束好了,后面的不要再玩了。 突然,安安眼前一亮,原来头上的霞帔被揭开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入一双深沉含笑满是惊艳的笑眼里。 那双眼的主人,白白的有点小胖,原本招牌的笑容,此刻全被惊艳所代替。 “杜喜大人?”安安惊讶唤出声。 不过她的声音并没有被多少人听到,因为在盖头被揭开的刹那,已经有不少人惊呼:“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对啊,杜大总管,您可真是艳福不浅!” “为何我早没发现新娘子原来这么漂亮呢?要不然说不定今天的新郎倌就是我了!” 这话一出,立马惹来众人无情地嘲笑,“你小子就吹呗!你也不撒泡尿瞧瞧你自个,哪点比得上杜喜大人?” “哈哈,哈哈~” 满屋子的男男女女,全都大笑起来。 安安羞红了脸,垂着头,不出声。 “好了好了,新娘子见着了,都出去,该去吃酒了!”红姑在一旁开始赶人了。 吃酒?吃什么酒?安安呆楞的时候,杜喜突然俯下身,凑近她耳朵,“安安,你先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热热的气息擦着她的耳珠子而过,那种感觉十分陌生,却让安安地心跳快了两分。 她有点晕乎乎的,搞不清楚这是真实还是在梦里。 屋子里很快静了下来,只剩下红姑和她两个人。 安安这才看清房里的摆设,正对面是一对超大的龙凤烛,屋子里到处贴的是喜字。 她此时坐在一张铺着大红锦被的床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一对大红色的枕头挨着放在一起,安安眼一接触,面一热,立马移开了。 帐子也换成了大红色的,对钩上吊着精致的香囊,略一深呼吸,便能闻一股淡淡的清香。 梳妆台上摆着不少女子梳妆用的物件,旁边的箱笼两大两小,都是大红色的。 安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这是在假扮吗? 她想找小梅确认一下,小梅此时却不知哪里去了。 安安站起身,一旁的红姑快速按住了她,笑道:“哎哟,我的新娘子,今天这种时候,不可以乱跑的!乖乖等一会,新郎倌很快就来了。” 安安只得坐下,心里彷徨不已。 不一会,外面响起脚步声,一股酒味随着来人飘了进来。 “新郎倌来得好快!”红姑哈哈打趣。 杜喜一来,小梅也跟着来了,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放着碗。 安安一看到她手中的盘子,肚子反射性地咕咕响,这才想起,今天一天她好像只用过早膳。 正文 杜喜与安安(30) 红姑接过小梅盘子上的碗,用筷子夹了一个,送到安安嘴边,安安一口咬了大半,咬了之后,才发现,这饺子是生的! 她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最后勉强咽了下去。 安安没留意到红姑呆滞的脸,咕哝了一句,“小梅姐,今儿这饺子没煮熟!” 然后,房间里突然响起几声大笑,有红姑的,有小梅的,还有杜喜大人的。 安安脸一红,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红姑边笑边道:“哎哟,红姑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新娘子!哈哈!” 小梅也笑得乐不可支,“安安,上次少夫人进门的时候,我记得是你端上饺子的。” 安安小声道:“是安安端的,不过安安当时可紧张了,都不晓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小梅边笑边擦眼泪,“安安这是肚子饿了吧,我另外给你煮了吃的,这个不是吃的。” “不是吃的,是用来干什么的?”安安好奇道。 红姑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来,新娘子,红姑说什么,你就跟着做,啊!” 她重新夹了一个饺子,道:“等会我送到你嘴边,你就轻轻咬一口,然后我问你生不生,你说生就可以了,明白不?” 安安点点头。 红姑将饺子送到安安唇边,“生不生?” 安安乖巧地咬了一小口,细声道:“生!” “好,接下来喝合卺酒。”红姑让小梅拿来两个小酒盏,往杜喜和安安手里一塞。 安安这下不敢乱来了,在红姑的指点下,红着脸和杜喜胳膊相交。 两人靠得有些近,能闻到杜喜身上的清香交织着酒味,还有杜喜大人灼热的眼神。 安安眼睫毛不停颤抖,不知将眼睛朝哪里看好。 “来,新郎倌,新娘子,一起喝了这杯交杯酒,以后一起白头到老!” 真的要喝吗?安安用眼睛瞟了一眼小梅,见她点点头,一咬牙喝了下去。 酒虽不多,却有些烈,安安咳嗽两声,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曾经牵着她上花轿的那双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声音沉醉如酒,“安安,你没事吧?” 他这样一伸手,两人便变成了肩靠肩坐着,安安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好啦,礼成啦,红姑该告辞了,剩下的时间就交给你们这对新人了!” 杜喜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辛苦红姑了。” 然后又掏出一个递给小梅,“这是你们一众姐妹的辛苦费。” 钱袋子很沉,红姑和小梅一喜,福了福,“谢谢杜大总管。” 两人行完礼,便离开了。 杜喜关上门,转身的时候,见安安取下头上的凤冠拿在手上,向他这边走过来。 等走到他身前时,安安行了个礼,“今日谢谢杜喜大人了,时候不早,安安该回去了。” 挡在门前的男子没有动,安安抬头小声唤了一声,“杜喜大人?” 杜喜微微一扯嘴角,声音说不出的低沉,“安安,礼还没成。” “还没成?还有什么?”安安惊讶道。 正文 杜喜与安安(31) 杜喜伸出一只手,牵住安安的手,带着诱惑的味道,“来,跟我来,咱们将剩下的礼完成。” 安安下意识就想挣脱,可杜喜牵着她的手虽然不是很大力,却握得很紧,有些痛,又不是很痛,刚好让她无法挣开。 她被动地跟着他来到了床边。 杜喜将被子掀开,将铺在上面的花生桂圆、莲子核桃之类的通通扫到了地上。 然后一个大力,将安安拉到了床上。 安安吓一大跳,正要站起身,床边的男子,已欺身将她压到了床上。 安安惊呼,“杜喜大人,你干什么…呜呜…” 话没说完,她的唇便被一张热呼呼的、带着酒气的唇给堵上了。 那唇软软的,却又十分凶猛,不停地吸吮着她的唇,甚至还用牙齿啃咬。 安安呼痛,然后有滑腻的东西跑到她口腔里,迫切而又笨拙地吸着她的舌。 安安吓坏了,她伸手想推开身上的男子,却被他用一只手给制住了。 然后另一只手,大力地撕扯着她身上的嫁衣。 不要撕!安安迷糊间,脑子里想的竟是这一句话:这是她辛苦绣了好几个月才绣好的,以后要留着念想的! 在安安觉得快要断气时,唇终于离开了她,移到了她的脖子间,像野兽啃咬食物般,咬得她好痛。 “杜喜大人~”安安想开口求饶,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声音,竟然是这么的娇软惹人怜。 身上的男子停滞了片刻,转而更加凶猛地攻击撕咬。 安安很怕,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刚刚喝的酒,此时酒意上头,让她浑身无力。 这时,她身上的衣衫开了,安安只觉得身上一凉,转而更加热,有手沿着她的腰侧游走。 大红帐子不知何时放了下来,动作越发激烈。 安安又冷又热,想哭又不敢哭,想拒绝又无力拒绝,浑身软绵绵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任人为所欲为。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安安清醒过来,忍不住大哭出声,然后哭了没两声,又被人堵住了唇。 安安痛得不停掉眼泪,手不知何时被十指相扣,唇被堵住,她无能为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男子终于一声闷哼,从她身上退下,倒在了一边。 安安边哭边挣扎着起身,“呜呜,安安要去告诉少夫人,说杜喜大人欺负安安,呜呜~” 终于如愿以偿的杜喜,嘴角刚咧到脑后根,听到安安此言,哭笑不得,一把搂住她,将她按在怀里,哄道:“好了,好了,以后就不会疼了。” 安安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安安不要,杜喜大人是坏人,以后还要欺负安安!安安要让少夫人作主,少夫人说了谁要是欺负安安,她就帮安安教训谁!” 她一边哭,一边在杜喜怀里扭动,惹得初识滋味的杜喜,很快就起火了。 他再次将安安压在床上,与她贴合密切,声音暗哑,“安安,你要是去告诉少夫人,我现在就再欺负你一次。” 正文 杜喜与安安(32) 刚刚欺负过她的东西安安记忆犹新,杜喜这一动作,吓得安安立马噤声,一抽一抽地哭,却不敢出声。 那委屈的模样,看得杜喜心动又心软。 他低头吻干她脸上的泪,柔声道:“好了,安安,乖乖睡觉,你不告状,我就不欺负你,好不好?” 安安含着泪,委屈地点点头。 她闭上眼,眼睫毛上挂着泪,在杜喜怀里,乖乖缩成一小团,动也不敢动。 杜喜搂着她,想大力又不敢大力,怕再次吓到她。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自己不敢抱! 杜喜低头瞧了瞧亢奋的小小喜,暗自叹气。 在吃过这世间至绝的美味后,它似乎更难控制,一个劲地想往怀中人儿身上贴。 不争气的家伙!杜喜暗暗骂了一声。 安安很快睡去了。 折腾了一天,再加上刚刚的折磨,她早就累坏了。 想起杜喜的欺负,身在他怀里的安安虽然心有余悸,却敌不过困意,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安安只觉得有个炙热的身体从背后狠狠搂着她,粗重的喘息在这黑夜里格外分明。 然后有东西在作怪。 她不安地扭动,想避开。 身后男子一怔之后,飞快按紧她,“安安,别动。” 那声音压抑又痛苦,就像昨晚欺负她时,偶尔发出的声音。 安安吓得一动不敢动,咬着唇,僵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腰部往下的地方处传来温热,身后男子停止了动作。 接着是一声满足的谓叹,然后安安发觉自己被搂得更紧了。 就像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呼出的气息,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不断飘动。 额头痒痒的。 安安忍不住伸手去碰触。 “吵醒你了?”头顶上方传来暗哑的声音。 安安的手立马不敢动了。 身后男子笑了,真心的,快乐的,甚至是宠溺的。 他轻轻一低头,在安安头顶上落下一个轻吻。 安安顿时觉得被他吻的那处,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 她的脸迅速热了。 “继续睡吧,明早我唤你起来。” 安安不好不答,又不想答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在这龙凤花烛燃烧着的寂静夜里,那声嗯又轻又柔又娇,带着惯有的乖巧。 杜喜面上的笑容快速扩大。 真好!以后安安就是他的媳妇儿了! 他可以每晚搂着她睡觉,睡前做点运动,一次两次三次,只要安安喜欢,多少次都愿意。 还可以听她用娇憨的声音,唤他杜喜大人。 他其实更想听到她唤他夫君,相公,阿喜哥。 不过最想听的,还是她在他身下欢快的吟唱,带着哭腔求饶的时候,更是像猫爪子一样挠人。 杜喜这一放肆想,身上很快又热了起来,小小喜更是不安分得厉害。 他连忙甩头抛开杂念,深吸两口气,平复心里的躁动。 大红龙凤烛还在燃烧着。 杜喜的眼睛,开始从上方往下看。 他能看到安安额前的一缕碎发,长长的睫毛,小巧可爱的鼻子,还有红扑扑的小脸蛋。 正文 杜喜与安安(33) 他看不到她的红唇。 但能想像得到那樱桃般的小嘴,此时定因为她睡着的关系,微微启着,里面粉嫩的小舌,也会无意识蠕动。 杜喜再次想起他吻住时那香甜的感觉。 好不容易平息的躁动,再一次被勾起了火。 他轻轻地将安安翻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睡着。 翻身的时候,熟睡中的安安,无意识娇哼一声,让小小喜更加亢奋。 安安的衣裳,是先前杜喜帮她胡乱套上的,并没有穿得太整齐。 这一转身,大红色的衣裳敞开一半,露出雪白的肌肤,随着安安的呼吸一起一伏。 杜喜直楞楞地盯着。 他的喉头不断滑动,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睡梦中的安安,抗议地娇哼一声。 这一声,彻底点燃了杜喜身上的火。 他再也控制不住,迅速翻身将安安压在身下,双唇精准地含住了她的红唇。 身上的重量以及被堵住的唇舌,让安安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一睁眼,看到上方杜喜放大的脸,吓得直推他。 身上的男子没有给她一点挣扎的机会。 安安吓得再次大哭。 身上的男子直接堵住她的唇,含糊不清地道:“安安,别哭,就一次,嗯?我保证这次再也不会痛了。” 你骗人!安安不信,却只哭,出不了声。 说好的一次,变成了不知疲惫的数次。 安安被动地承受,不敢再出声拒绝。 因为她一开口,那声音柔媚得让她脸红,也让身上的男子更加疯狂。 可安安毕竟只是个小姑娘,经不过这么长时间的祸害。 慢慢哭泣声变成了真的哭泣求饶声,“杜喜大人,安安疼…” 不知餍足的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吻着她眼角的泪,哄她,“安安乖,是我不对,好了,咱们睡觉。”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亮了。 安安浑身酸痛,像被拆解过无数次的布娃娃一样。 她小声抽泣,“安安…要起了,要去服侍…少夫人,还有两位小少爷。” “少爷和少夫人给了咱们七天的新婚假。”杜喜柔声道:“晚一些去给少爷少夫人请安后,这七天时间都是咱们的。” “新…新婚假?”安安从他怀里抬头。 “对啊,傻丫头。”杜喜亲亲她额头,轻笑道:“你不会还以为咱们昨日的成婚,是闹着玩的吧?” 安安被他取笑,脸一红,咬着唇不出声。 她再傻,经过了一晚数次折磨后,也大约知道自己被他们合起来骗了。 杜喜继续逗她,“还要跟少夫人告状,说我欺负你了吗?” 安安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鼓着嘴,小小呐呐了几句,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嫣红的小嘴,泛着柔和的光,杜喜忍不住就凑上前去想亲。 安安快速捂住嘴,不让他亲。 杜喜霸道地拉开她的手,“刚刚你也很喜欢的。” 说完就要凑上去。 安安急忙辩解,“我哪有?” “没有吗?”杜喜翻身,作势又要作怪,“要不再试试?” “不要!”安安拼命摇头,面孔一下子变白。 正文 杜喜与安安(34) 见真吓着她了,杜喜心里一软,忙躺下来,搂住她,“安安别怕,我逗逗你而已。” “安安才不信你。”安安小声嘀咕,“你先前说安安不找少夫人告状就放过安安,没多久就食言了,后来说就一次,结果又食言了,以后安安都不信你了。” 小丫头,开始会还嘴了!被戳穿谎言的杜喜,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在安安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大笑道:“那是因为安安太勾人了,我忍不住。” 安安面一红,呶呶嘴,不敢再出声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搂了一会。 这个时候,杜府里不少下人都起来开始劳作了。 那声音传到屋子里,惊扰了安安。 她推推他,“安安该起了。” 杜喜搂着她不松手,“再睡一会。” “不早了,该去给少夫人请安了。” “相信我,安安,少爷一定不会喜欢你这么早去打扰的。”杜喜意有所指。 安安面上发热,大约能猜到杜喜话里的意思。 她想起自己曾经有几次一早去给少夫人请安,然后便听到少夫人吃吃的笑声,还有少爷不满的咕哝声。 安安这一想,觉得自己好丢脸,将脸埋在杜喜胸前,不肯露出来。 温热的呼吸吹到杜喜的胸膛上,一冷一热,撩得杜喜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安安…”他饱含着渴望,唤了安安一声。 安安吓得立马将害羞扔到一旁,兔子似地坐起身,急道:“安安要起了!” 杜喜见到她惊吓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安红着脸,一手捂着胸口,快速地下了床。 贴身的里衣,衬得她的身形更加曼妙。 杜喜眼一暗,恨不得再将她抓回床上,好好疼爱一番。 安安双脚刚着地的时候,浑身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咧嘴。 她强忍着痛,开始寻找可以穿的衣服。 昨日穿在身上的嫁衣,被扯烂了扔在地上,像此时被蹂躏了一整晚的她一样。 安安看都不敢看一眼。 屋里两个大箱笼旁边,放着两个小箱笼。 安安直觉那里面应该能找到自己的衣裳。 她一掀开,里面全是全新的绸缎衣裳,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 “安安,喜欢吗?”杜喜不知何时下床来到了她身边。 安安吓一跳,“这些都是给安安的?” “没错。” “可是…这太贵重了,安安不敢收。”安安嗫嚅道。 杜喜摸摸她头顶,轻轻一笑,“傻丫头,你是我的娘子,当然得穿绫罗绸缎,哪有敢收不敢收的?” 安安垂着头,不知道如何接话。 这时,门外瞧来敲门声,“杜大总管,大总管夫人,小的给您们送水来了。” 是个陌生的丫头声音。 安安想起自己此时的狼狈,伸手紧紧揪住杜喜的衣袖,低声哀求,“杜喜大人,求求您,别让她进来。” “好啊,”杜喜答得爽快,却将脸凑到安安面前,促狭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让她放下水走。” 安安的脸快速红了。 “不亲的话,我就让她进来了。”杜喜拉长语调。 正文 杜喜与安安(35) “不要!”安安急声低呼,“不要,杜喜大人,安安亲就是了。”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抖动不断,然后撅着嘴,脚尖踮起,在杜喜面上飞快一吻。 安安亲完后,立马低着脸,连脖子都红了。 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对,是这。”杜喜坏笑,用手指着自己的嘴。 “杜喜大人~”安安一脸受骗的不满表情。 杜喜将唇往前送,示意她快亲。 安安不得已,屏着气息,轻轻贴近。 柔软的唇瓣,像蝴蝶的触角,一触即缩回。 对面的男子却快速伸手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后退。 他狠狠吸吮她的唇,霸道地将舌探进去,大力搅动。 “杜大总管,大总管夫人,小的给您们送水来了。”门外的丫头又唤了一声。 杜喜含糊不清地道了句,“放下!” 继续疯狂地与安安的唇舌纠缠。 安安不敢挣扎,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响动。 直到外面的丫环将水放下,道:“奴婢先告退了。” 然后脚步声走远后,她才开始挣扎起来。 “杜喜大人…安安得去给少夫人请安了…” “那等会回来再继续好不好?”杜喜强忍着离开怀中人儿的红唇。 安安羞得抬不起头,只大口喘着气,不出声。 “不愿意那咱们就继续。”杜喜用力一揽安安的腰,让她的身体完全贴近自己,在她耳边轻轻道:“去床上继续。” “杜喜大人,”安安咬着唇,眼里滋然欲泣,“安安好累,又好疼。” 那模样,让杜喜浑身越发紧绷,只想狠狠蹂躏她,可同时偏又生出罪恶感。 他咳一声,“那先叫声阿喜哥来听听。” 安安有些喊不出口。 犹豫片刻,想起那种羞死人的折磨,觉得还是喊声阿喜哥比较划算。 “阿…阿喜哥。”声若蚊蚁。 “什么?听不清!再喊一次!” 安安抬起头,鼓着小脸,冲着他喊了一声,“阿喜哥。” 这一声倒是有几分气量。 看来小丫头也是有脾气的嘛?杜喜笑眯眯地摸摸安安的头,“嗯,我去端水进来。” “安安去端。”安安急忙要去开门。 此时在安安心中,她仍觉得自己只是个丫头,而杜喜还是杜喜大人! 所以端水这种粗重活,只能是她来端,怎能让杜喜大人来做? 杜喜拉住她,盯着她身前猛瞧两眼,坏笑,“安安,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合适吧?而且你现在是我的媳妇儿,侍侯自己媳妇儿天经地义。” 安安瞧瞧自己,尖叫一声,双手环住。 原来她的衣衫,在刚刚的挣扎纠缠中,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 杜喜大笑着朝门口走去,将门打开小半,将水端进来后,顺手又掩上了。 安安在他开门的瞬间,已飞快转身。 “来,安安,过来梳洗。”杜喜将水放在架子上,向她招手。 “杜喜大人先梳洗。”安安从箱笼里拿起一套衣裳,快速走向隔间,“安安先去换衣裳。” 她说完,小兔子一般,快速闪了进去。 杜喜想拉她都来不及。 正文 杜喜与安安(36) 他悻悻耸耸肩,将盆里的水倒出一半,开始梳洗自己。 因为时候已经不早,安安很快就换好衣裳出来了。 屋子里杜喜梳洗好后,正准备穿上长袍,见到安安,停下一笑,“安安,来,帮我更衣。” 安安走过去。 她虽是丫头,却只帮两个小少爷换过衣裳,从未有帮成人更衣的经验。 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她想。 安安接过杜喜手中的衣裳,杜喜配合地伸开手。 她先帮他穿上右手,从背后绕过去,再穿上左手,然后脚尖一踮,将搭在杜喜肩上的衣裳拉正。 她靠得近,踮脚的瞬间,杜喜突然双手一合,揽住她的腰,快速在她唇上一吻,又快速松开。 然后抬头向上看,一脸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安安后知后觉的脸红,想瞪他又不敢,只鼓着脸颊低头帮他系腰带。 系好后,她轻声道:“好了,杜喜大人。” 杜喜捏捏她鼓着的小脸,笑嘻嘻,“早上安安帮我更衣,晚上我帮安安理衣。” 话里的意思暧昧到不行。 安安面热得不敢看他,“安安去梳洗。” 她梳洗的时候,杜喜的眼睛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害得她拧布巾的手都在发抖。 这时门外又响起丫头的声音,“杜大总管,大总管夫人,奴婢给您们送早膳。” 这次杜喜没等安安出声恳求,直接道:“放在外面。” “是。”外面的丫头应了一声,然后听到有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离去的脚步声。 杜喜起身开门,将早膳端进来。 安安正在收拾床铺。 被子掀开,奇异的味道飘出,安安脸热得可以煎鸡蛋。 她看到床上那块沾了血的白帕子,快速伸手捏在手中,想藏到怀里,生怕被杜喜看到。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握住她捏着帕子的手。 “安安,这是咱们洞房花烛夜的见证,可得好好保存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想来已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安安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杜喜很快放开她的手,“早膳我端进来了,忙完了过来吃早膳,我等你。” “嗯。”安安咬着唇应了一声。 她手脚很快,两三下床上已收拾干净。 安安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大红色的鸳鸯戏水的枕头和被褥,还有手中象征她贞洁的帕子,一时恍惚。 她竟然就这么嫁了吗?嫁给了杜喜大人?那么以后她也要生孩子吗?像两个小少爷那么可爱的孩子吗? 安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张小脸,一张像杜喜,一张像她,扬着小手,嘴里喊着“阿娘,抱抱!” “怎么啦?安安?”身后有个温热的胸膛靠近,她整个人被环在他怀里,“哪里不舒服吗?” 安安看不见他的脸,对他的害怕突然减轻了不少。 然后在害怕消散后,他的动作,他的声音,竟让她有一种很安心很温暖的感觉。 就好像她对她自己绣的那件嫁衣,珍爱又小心翼翼。 “杜喜大人,安安真的嫁给您了吗?”她问。 正文 杜喜与安安(37) “千真万确!”他道:“安安,以后不要再叫我杜喜大人,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你应该唤我相公,或者阿喜哥。” 安安靠在他怀里没说话。 杜喜沉默片刻,小声道:“安安,我用这种方式骗你嫁给我,你心里可是在怨我?” 安安没有出声。 若不是她身上真实的疼痛,她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仅管如此,她现在仍然觉得不真实。 杜喜以为她在怨他,他搂紧她,霸道道:“安安,不管如何,你已经嫁了我,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会放你离开的,就算你怨我,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明明是那样霸道的语气,安安却听出了一丝不安。 杜喜大人是在害怕她要离开吗?可是怎么会呢?她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而已!这府里谁都比她强! 她的沉默让杜喜越来越心慌。 他转过她的身子,双手捏着她的胳膊,手下不自觉用力,音量也提高了,带着焦躁,“安安,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的力道有些重,安安不自觉皱起脸,语气可怜兮兮,“杜喜大人…”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大力揽在怀中。 她的鼻子撞到他的胸膛上,她被一双强壮的手臂,将她紧紧箍在他怀中。 安安呼吸开始不顺畅。 她用力推他。 杜喜以为她要拒绝,双手越发用力,将她揽得紧紧的,生怕下一刻她就跑掉了似的。 “杜喜大人…安安…” “我不会让你走的!”杜喜固执道。 “安安…喘不过气了!”安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 杜喜吓一跳,这才松开她。 果然见到安安因为缺氧而胀红的脸,看得他心疼不已。 一离开他的怀抱,安安张大嘴,大口大口呼吸。 昨晚差点被他折腾死,现在又差点被他闷死! 安安忍不住埋怨地看他一眼。 杜喜轻咳两声,“安安你没事吧?” 然后欲盖弥彰,“我刚刚不过是想抱抱你。” 安安吸了几口气后,终于顺了些。 屋里一时安静,只闻两人呼吸声。 杜喜突然一本正经道:“安安,我刚刚跟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是怨我骗你,打我骂我,想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许离开我!” 安安垂着头,半晌后呐呐道:“真的怎么样都行吗?” 杜喜见她肯应他,大喜之下急忙承诺,“我杜喜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那以后,你别像昨晚那样对安安可以吗?”安安耳朵红红的,轻轻提出自己的要求。 杜喜一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让他以后做和尚,那他娶个媳妇回来做什么?他又不是太监! 他瞟一眼安安,就算他是太监,跟他的安安躺一张床上,估计也会发生奇迹! 所以安安的条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因为就算答应了,最后肯定会食言! 杜喜哀求,“安安,换个别的要求好吗?” 安安不满地抬头。 那眼神毫不掩饰地控诉他:刚刚还说什么都可以,转眼就变卦,杜喜大人是个骗子! 正文 杜喜与安安(38) 杜喜移开眼,左右移动着眼珠子,轻咳两声,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安安,你我已是夫妻,每晚行这夫妻之事,乃人之常情,况且…况且…” 安安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一眨不眨。 平时那么怕他的小人儿,这次却不肯轻易退让。 杜喜瞧着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灵光一闪,“安安你是不是很喜欢两位小少爷?” 安安眼光不动,点点头。 杜喜道:“安安,你听我说,咱们必须得经常像昨晚那样,才能生出像两位小少爷那般可爱的孩子。” 真的吗?安安表示怀疑,她听别的小姐妹说,小娃娃要不是从脚板心塞进去的,要不就是从胳肢底塞进去的,怎么像昨晚那样就会有小娃娃? 安安一想到昨晚的情景,脸就不自觉红了。 这脸一红,就有些不敢看杜喜的眼睛。 “安安,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杜喜伸出三根手指头,表情异常认真严肃,“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少夫人!” 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能去问少夫人?安安娇羞地瞪一眼杜喜,又嗔又怒。 那从未展露过的女儿风情,看得杜喜心口一荡,“安安,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不会骗人,那他们怎么会成亲?安安咬着唇不说话。 杜喜想起他与安安成亲之事,轻咳,“咱们的婚事除外。” 这么大的事情都能骗她?别的事,谁说得准?安安反正是不信的。 她低着头,用这样的姿势告诉杜喜,她不信他说的话。 杜喜这下彻底没招。 心底再次后悔,以前将安安保护得太好,整得她现在心理的发育,跟不上身体的发育,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偏偏自己骗她成婚,得不到她的信任,说什么她都不信。 杜喜脑瓜子转啊转,又想了一个主意,“安安,你看这样成不成?少爷和少夫人是成婚后三个月有的孩子,你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三个月你还没孩子,就当我是骗你的!以后你说怎样就怎样!” 这样也成?那是不是说这三个月…安安面更红了,昨晚的折磨她一次也不想再经历。 可是万一杜喜大人说的是真的,她不让他碰她,那一个像她的和另一个像他的两个孩子,岂不是没影了? 杜喜见她面上松动,继续诱惑:“安安,我保证以后都轻轻的,你要是拒绝我就马上停止,好不好?” 信你才怪!安安虽看着不懂事好糊弄,可一个受过深刻教训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忘了痛? 只是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两张小脸蛋的诱惑实在太大,安安左右为难之际,决定还是让自己受点苦。 她轻轻点点头,细声道:“杜喜大人,你说话要算话。” 见她终于不再追究,杜喜喜得一把抱住她,叭唧一下,在她面上重重亲了一口,“安安,我的好媳妇儿!” 安安羞涩不已,被他的兴奋感染,嘴角不自觉挂上笑容,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坏。 正文 杜喜与安安(39) 门外丫头再次敲门,“杜大总管,大总管夫人,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少夫人,刚刚派人过来传话,说让两位用过午膳后,去请安就好。” 杜喜乐得嘴都咧到后脑勺了,高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安安,咱们去用早膳。” 他拥着安安,两人走向桌旁。 杜喜让安安坐下,他则坐在她的右手边。 他拿起桌上的碗准备剩粥,安安忙抢着要自己来。 “安安,你记得,你是我的媳妇儿,我侍候自己媳妇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杜喜按住安安不让她起身。 他盛了两碗,却都放在自己面前。 安安不明白地看着他。 杜喜从小勺从碗里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吹,然后试试温度,递到安安嘴边,“安安,今天我喂你。” 安安脸红红的不肯。 杜喜眼珠一转,“安安是想我用嘴喂你吗?” 安安脸更红了,生怕他真的硬来,不敢看他,乖乖张嘴吃了。 杜喜又舀起一勺,这次却是自己吃了。 “杜喜大人…”安安想说这是她刚刚吃过的勺子。 “叫我相公,或者阿喜哥!”杜喜纠正。 好像哪种称呼都挺羞人的,安安耳朵发烫,想了想,决定叫阿喜哥,“阿喜哥,我自己来吃。” 杜喜听得心头荡漾,沙哑着声音,“安安,咱们互相喂可好?或者用别的方式喂也可以!” “杜喜大人!”安安一急之下,用回原来的称呼。 “安安!”杜喜突然用回一本正经的语调,只是说的话,却不那么正经,“咱们定个规矩,以后你要是喊错一次,我就亲你一次,喊对了,就暂且放过你。” 安安扁嘴不依,“杜喜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后脑勺上多了一只手,整个头被迫向右转,然后霸道的唇快速含住她。 “呜呜…”安安抗议,抗议的后果是,那舌飞速钻进去,在里面狂野扫荡。 安安的气息很快被夺走,整个人无力软下来,任那火热的舌狠狠地纠缠她。 片刻后,杜喜停下来,唇只离开她寸许,两人大口地喘着气,将对方的气息深深吸入肺腑。 安安双脸酡红,眼里水蒙蒙一片,像喝醉了一般。 “安安,你刚刚喊错了。”杜喜的双眸锁着她的眼,气息侵略着她的唇,声音暗哑地诱惑她,“再喊一次。” 安安的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她不敢拒绝,怕他再来一次,到时候,只怕自己会窒息而亡。 “阿喜哥。”娇软的声音如呢喃,柔嫩中带着一丝沙哑,杜喜心头一荡,浑身一紧,差点要把持不住。 他幽暗的眼神,吓了安安一跳,她已经明白,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 “阿喜哥,安安饿了。”安安可怜兮兮地道。 那样乞求的神情,更是让杜喜差点失控。 他强迫自己放开她,意味深长地道:“我也饿了,饿了好久,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吃饱?” 安安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他所谓的饿,是什么意思,双眸疑惑地看着他。 正文 杜喜与安安(40) 杜喜轻咳两声,“好了,安安,吃吧。” 他坐直身子,不敢再逗她,就怕一个忍不住,又将她逗到床上去了。 媳妇儿是自己的,媳妇儿现在身子还不舒服,他得心疼点。 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 杜喜舀起一勺粥,递到安安唇边,“来。” 安安红着脸吞下了。 一顿早膳下来,所花费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三四倍。 用完早膳,安安开始发困了。 昨晚没歇息好,一早上就折腾这么久,她困得双眼皮直打架。 杜喜看她硬撑的样子,“安安,你去休息会。” “安安没事,杜…阿喜哥。”安安咬着唇小声道,很不好意思。 杜喜调笑道:“安安是怕一个人睡不着吗?那相公我陪你一起上床好不好?” “不要!”安安火烧一般从凳子上跳起,不小心牵扯到某处,痛得她倒吸口气。 她不好意思声张,连忙往床边上跑,“安安先自个休息会。” 她将自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杜喜忍不住笑出声。 安安耳朵都红了,快速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起来,脸朝里侧身睡下了。 媳妇睡了,离午膳时间还早,杜喜不敢上床,也不敢盯着被子都掩不住的安安的诱人侧身曲线瞧,顿时觉得很无聊。 他拿起本书,左瞧右瞧,硬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睛一直往床上瞟。 十一月的天,没有暖炉的屋子里并不热,时间长了甚至觉得有点冷,杜喜却觉得浑身都热,热得快要冒汗了。 他想来回在屋子里走动,又怕吵着安安休息。 他觉得应该离开屋子去透透气,可脚像生根似的,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杜喜对自己恼火不已。 恼火着恼火着,开始怨起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少夫人起来,早上去请安敬茶多好啊,这样现在他就可以搂着媳妇一起休息了。 杜喜在这种纠结中,一直熬到门外响起丫环的声音。 “大总管,大总管夫人,等会要去给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请安,要不要早些用午膳?” 杜喜咧开嘴,“快点端上来!” 安安睡了一个多时辰,听到声音醒过来,经过休息的身子好了许多,只是痛意还在。 安安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忙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嗫嚅不安道:“杜喜大人,安安好像睡太久了。” 杜喜开心地咧嘴,冲到床边,一把抱住安安,猛地含住她的唇,手也不老实起来。 安安吓一跳,忙用双手推他,“杜喜…大人…呜!” 她唇上一痛,原来是杜喜咬了她一口。 “安安,你喊错了,该罚我亲你。” 杜喜喘着气快速道了一句后,又使命地吻住她的唇,刚刚只是觉得热的身体,这下子像着了火似的。 安安被烫得晕乎乎的,整个人无力反抗。 “大总管,大总管夫人,午膳放在门外了。” 丫头很聪明的将午膳放下后,离开了。 杜喜回过神,看着安安嫣红的唇,腹中的邪火蹭地烧上脑。 若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只怕就将安安压在床上正法了。 正文 杜喜与安安(41) 安安也回过神,想起等会要去给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请安,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会被笑话,脸红得不行。 “杜…阿喜哥,咱们用午膳吧,用完去给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请安!” 杜喜深吸两口气,起身将门外的午膳端进来。 用午膳的时候,倒是规规矩矩的,连眼光也不敢往安安身上瞟一眼。 安安乐得清闲,丝毫不觉杜喜有何不妥。 杜喜面上没什么,心里叫苦连天,不停臭骂自己兴致高昂的小小喜,给爷老实点,否则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门见人? 可是鼻端全是安安身上的香气,小小喜不断叫嚣着肚子饿了,要吃要吃。 没了杜喜的打扰,食量不大的安安,很快就用完膳。 安安放下手中的筷子,“阿喜哥,安安用好了。” 杜喜不敢看她,盯着那粉嫩的小手,眸光一暗,突然有了主意,“安安,你饱了?” 安安老实嗯了一声,“安安饱了。” 杜喜道:“那现在来喂饱为夫吧。” 安安以为他是要她侍候他用膳,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前面碗里,“阿喜哥,还想吃什么?” “过来,喂我。”杜喜的声音哑哑的,三分命令三分诱惑。 安安望望两人位置,杜喜坐在正位,她坐在他右手下方,这还要怎样过去? 安安心里疑惑,还是听话地挪挪椅子,让自己更靠近杜喜一些。 “安安,起来,来我身边,喂我。” 安安站起身,走到杜喜身边,“阿喜哥,想吃什么,安安帮你夹…” 菜字还没说完,杜喜突然抓住她拿筷子的手,用力一拉,安安站不稳,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安安急忙要起身,杜喜搂着她,调整好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美人在怀,更是难以抑制。 “安安,我饿了…”杜喜呼吸急促起来,抓着安安的手不松开,按下去。 安安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尖叫出声,差点跳起来。 她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得快爆了。 “安安,安安…”杜喜一手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躲,另一手抓着她的手,意乱情迷。 安安咬着唇都快哭了,手酸得不行,几乎快断掉。 她低着头,将脸埋在胸膛里,欲哭无泪,觉得自己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搂着她的男子终于满意。 当他的手一松开,安安立马跳开,躲得远远的。 杜喜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站起身。 安安以为他要来抓她,紧闭双眼,紧紧抱着床柱,尖叫一声,“不要过来!” 杜喜本来只是想去换件衣衫,结果见到安安这般惊吓的样子,忍不住想逗她,“安安,过来帮我换衣裳,我就放过你。” “不要!”安安尖声拒绝,杜喜大人是坏人,她不要再相信他! 可是她越这样,杜喜越发想逗她,他走到床边,拦住想要逃跑的安安,将她压在床柱上,“怎样,安安,要不咱们就上床,要不就去内室帮我换衣裳。” 正文 杜喜与安安(42) “安安不要…”安安脸腾的烧着了。 “不要?不要上床,还是不要帮我换衣服?嗯?”杜喜咬着她耳朵,坏心道。 安安想哭了,“杜…阿喜哥!” 看着她眼眶开始发红,杜喜心一软,终于松开了她。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走出了房间。 安安看着外面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可立马一只炙热的大手,紧紧牵住她的小手,让她回到了现实。 安安腿一软,拼命想甩开,可大手的主人握得很紧。 “阿喜哥,现在在外面。”安安咬着唇,呐呐道。 杜喜不以为然,“咱们现在是夫妻,光明正大的,怕什么?” “会被人家笑话的。”安安眼尖地看到几个小姐妹,正远远地冲她捂着嘴笑,这让她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谁敢笑话?”杜喜双眼一扫,方圆百米之内,所有人自动鸟兽状,散了个一干二净。 杜喜冲着安安满意笑了,“瞧,一个人都没有,根本没人看见。” 安安悄悄抬起头,发觉真的一个人都没了,有些傻眼。 人呢?这么快就不见了?还是刚刚是她眼花不成? “走吧,快点去跟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请安。”杜喜牵着安安的手,向前一拉,带着她往前走。 安安被迫走动几步,一想到杜喜话里未说完的言外之意,小嘴一扁,想哭。 此时午膳刚过,因着新婚的杜喜安安要来请安,杜元帅杜夫人、杜峰还有纪子期,中午一同用完午膳后,回到正厅,等着两人前来。 杜喜和安安来到后,一一敬茶跪拜,杜元帅杜夫人说了几句以后好好过日子,争取明年年底前抱娃的祝福话。 杜喜咧着嘴,大声应道:“小的一定不负所托!” 纪子期看着安安羞涩却又满含委屈的小脸,几乎能想像这样乖巧的安安,昨晚被那个老男人杜喜折腾得有多惨。 她拍拍安安的手,柔声道:“以后要是有不如意的事情,就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安安委屈的眼泪差点冲出眼眶,“安安谢谢少夫人。” 纪子期瞧她模样,忍不住狠狠瞪了杜喜一眼。 杜喜嘿嘿傻笑,反正媳妇已经到手了,被少夫人瞪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不嫁都已经嫁了,人家夫妻的事情,她确实也不好管,纪子期心中无奈叹口气,而且夫妻关上门的事情,男人总是霸道些,女人除了承受配合,只有自己放开些… 纪子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杜喜不要那么缠着安安,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要是万一不缠了,才真是要出大问题。 她想起以前杜峰在她生辰时,送给她的那本图册,有了主意。 死小子,便宜你了!纪子期心中哼道。 敬完茶,杜喜迫不急待地想带安安回自己的院子。 纪子期慢条斯理道:“安安,我还有份礼物送给你,在我房里,你跟我来。” 什么?这对心急的杜喜来说,无异于睛天霹雳。 正文 杜喜与安安(43) “少夫人!”杜喜忍不住急道。 “杜喜,你先回去吧。”纪子期有心晾他,站起身牵着安安的手,“安安,来,去我房里。” 然后当着杜喜的面,纪子期带着安安,施施然走了。 “少爷!”杜喜抗议出声,幽怨眼神看向杜峰,用眼神控诉,您也不管管少夫人! 杜峰两手一摊,耸耸肩作无奈状,喊少少爷也没用,期期最大! 被纪子期带走的安安,此时心里对少夫人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她以为少夫人听到了她的心声,知道她不想跟杜喜大人回去。 呜呜,杜喜大人实在太可怕了! 纪子期带着安安回到房后,将她按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安安,你等会。” “少夫人。”安安不敢坐。 “安安,让你坐你就坐。”纪子期边说,边打开箱子,从最上面拿出一本被杜峰翻烂的、书名为“浮生记”的图册。 她递安安,“安安,这个送你,你好好看看。” 安安不明所以,顺手接过,“少夫人,安安不识字。” “不用识字。”纪子期道:“打开看看。” 安安疑惑的依言打开,然后“啊”地一声尖叫,将图册扔得远远的,整个人从头都脚都像被煮熟的大虾,醮点酱油,就可以吃了。 “少…少夫…少夫人。”安安真的想要哭出来了,杜喜大人一直都爱欺负她,可为什么一向最疼她的少夫人也要欺负她,给她看那种羞死人的东西? 纪子期淡定的将图册捡回,对安安的举动丝毫不意外。 “安安,你别害羞。”纪子期道:“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 “不要不要,安安不要听!”安安第一次拒绝纪子期的命令,拼命摇头。 “安安昨晚很辛苦是不是?”纪子期柔声道。 安安委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她抽抽噎噎告状,“少夫人,杜喜大人欺负安安,还不许安安告状。” 纪子期问,“安安现在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了吧?” 安安脸一热,点点头。 纪子期温柔道:“这男人女人天生不同,男人霸道冲动不顾一切,女人柔情隐忍瞻前顾后,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这是天性,不只杜喜是这样,是几乎所有男人都这样,特别在夫妻之事上。” 安安眼角还挂着泪,忍不住好奇道:“少爷当初也是这样吗?” 她问完,惊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慌忙道歉:“对不起,少夫人,安安不应该问这样的话!” “没关系。”纪子期想起刚成亲那些日子,不,是成亲后所有这些日子,心里头明明恨不得咬死杜峰,嘴上却违心道:“刚开始是这样的,后来慢慢就好些了。” “怎么变好的?”安安道:“是少爷变…” 她没说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这不是她能随意揣测的事情! “不是少爷变了,是我变了。”纪子期想起来,都替自己掬把心酸泪,“只要咱们女人变了,这夫妻之事,可以不光是男人的乐事,也能变成女人的乐事。” 正文 杜喜与安安(完) 只是再乐,男女天生体力有别,最后总是要吃点苦头,纪子期默默将这句话在心里道出。 “少夫人,安安不是很明白。”安安不解。 “安安,我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乐子的事情。”纪子期将图册塞到安安手里,“其实要点很简单,别害羞,告诉他你最真实的感受,让他来配合你就够了。不过,技巧也还是要有的,这东西送你,你回去后,跟杜喜好好研究。” 安安这下不敢再扔,红着脸收下了。 纪子期道:“好了,安安,时候不早了,杜喜怕是等急了,你走吧。” “是,少夫人。”安安起身告别。 她刚出门口,纪子期就听到安安小声道:“安安见过少爷。” 纪子期心里一惊,这厮啥时候来的?不会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吧? 她站起身,装作若无无事往外走去,杜峰长臂一展,长腿一伸,挡在门口,唇一挑,笑道:“期期,要去哪?” “去看看天天和凉凉醒了没有。”她镇定道。 杜峰逼近她,“为夫刚去看了,睡得十分香。” “那就好。”纪子期咳了一声,“我现在去给他们准备醒来要吃的东西,你让一让。” “不急。”杜峰搂住她的腰,将她用力往上一提,“咱们现在来好好研究研究,你最真实的…感受。” 这家伙,明显不安好心!“杜峰,你偷听我跟安安说话?”纪子期双手撑在他胸膛,双眼一瞪,先发制人。 他挑着眉,“光明正大地听。” “你!啊!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谈谈感受!为夫发觉你不太诚实,今天想听听你的最真实的感受!” “杜峰,你个混蛋!呜呜…” —— 安安揣着图册,惴惴不安地往杜喜的院子走去。 刚出院门口,就被人拽住了。 安安吓了一跳。 “嘘,是我!” 安安惊讶道:“阿喜哥,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杜喜一脸的理所当然,“你现在是我媳妇,咱们是一家人,我当然要等你一起回去了。” 安安心里突然一暖。 她从记忆中起,就是个孤儿,到处被人卖来卖去,喝不饱穿不暖,后来有幸进了杜府,过上了安定的生活,然而她始终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家对她来说,是个十分陌生却又暗自向往的所在。 安安沉默了。 杜喜敏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安安,你怎么了?” “阿喜哥,家是什么?家人是什么?”她仰着头,小脸上有渴望,有向往,有不解。 杜喜忽然间明白了安安藏在心底的结。 安安不愿意成婚,表面上是不谙事世,实际上是从内心深处对家的渴望所致,因为太过渴望,反而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抗拒。 杜喜的心里一阵柔软,他牵起安安的手,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安安,以后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家!我们住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只要住在这个家里的人,就是家人,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还有咱们以后的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安安,虽怕,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安安眼泪不知觉中流了下来,她泪眼模糊地点点头,第一次主动投入杜喜的怀抱,第一次觉是这个男人的胸膛,是那么安全可靠。 “安安,少夫人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少夫人给了安安一本图册。” 图册?杜喜心一动,“给我瞧瞧好不好?” 安安不自在地扭动,在他怀里闷声道:“回去再看。” “好。”杜喜几乎可以猜到是什么,在安安看不到的地方,笑得见眉不见眼。 从那晚起,杜喜很是幸福地过了几个月。 安安像张白纸,当她心里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结,被杜喜无意间解开后,她开始全心信任着杜喜,无论任何时候,包括晚上的时候。 她记着纪子期的话,又因为信任杜喜,所以虽然羞涩,仍然诚实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两人之间很快琴瑟和谐。 三个月后,安安有了身孕。 七个月后,安安生了个女儿,眉清目秀的,跟她十分相像,安安很高兴,又有些愧疚,因为她没能生个男孩,给杜喜传宗接代。 杜喜却视若珍宝,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安安,咱们还年轻,可以生好多个。” 两年半后,安安又生了个儿子,像杜喜,圆圆的脸,看着就喜庆。 安安想起当初她与杜喜成亲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两个小娃娃的样子,跟现在的女儿和儿子一模一样。 她亲亲左边女儿的脸,温柔看一眼右边刚出世的儿子,然后抬眼望向站在床边,一脸宠溺又心疼地看着她的男子,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完) 正文 现代篇:嫉妒夫妇(2) 这是你提议的,我可没说!纪子期在心中默默吐槽。 陈护士看到一向镇定的杜峰一幅反应不过来的呆样,又乐了,“杜先生不用担心,纪小姐下午做了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最多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边说边走向门边,“杜先生,纪小姐,不打扰两位,我先出去了。” 门刚关上,纪子期就被一股大力拥入怀中。 杜峰语无伦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期期,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纪子期被嘞得生痛,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杜峰忙松开她,伸手在她身上四下摸索,“期期,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纪子期用力拍向他乱摸的手,“你乱摸什么?” 只是她刚醒来不久,身体虚弱,这一拍不像惩罚,反像抚摸。 见她精神不错,神智清醒,杜峰的眼睛都带上了笑意,“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摸过?” 如此情绪外露表情生动的杜峰,纪子期从未见过,一时愣住。 印象中的他总是淡淡神情,彬彬有礼,很少能让人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 两人都工作繁忙,交往三个月来,碰面的时候并不多。 交往前他们也就认识了三个月,好像不是,那是他们第一次醉酒上床的时间。 半年?好像也不是,那他们到底认识了多久,一年?三年? 纪子期想的有些头痛,索性不理了。 总之眼前的杜峰让她有些不能适应,下意识里想要抗拒。 “我有点累,想睡了。” 杜峰帮她掩好被角,关掉灯,又走回床边坐下。 伸手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你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纪子期的手被握得有些不舒服,她挣了挣,见挣不开便放弃了。 身体很快传来倦意,她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杜峰已经走了,换成了堂妹小雨娇艳欢喜的脸。 小雨的脸上还带着妆,旁边站着她的经纪人程清。 她今年大二,高三那年被星探发掘签了约,拍了个广告,也算是一炮而红,后来陆陆续续接拍一些广告连续剧,几年下来也有一些死忠粉,算是小有名气。 “姐,你真的醒了?昨天陈护士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拍戏,是清姐接的电话。她后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听错了。” 小雨趴在床边,将头伸到纪子期面前,“姐,你饿不饿?我熬了粥,还温着,倒给你吃点?” 纪子期点点头,四下望了望,“小风呢?” “前天开学了,小风现在高三,明年就要高考了,学校管得严。我没敢告诉他,怕他偷跑出来被学校处罚。姐,你不会怪我吧?” 是了,她出车祸在六月初,躺了三个月,现在已经九月了。小风上高三,小雨也大三了。 “怎么会?你做得对。”纪子期示意小雨扶她坐起来,“小风这家伙有时候就一根筋,别说这事他还真做得出来。” “就是,”小雨想起自家弟弟的囧事,大笑起来,“别说高三,哪怕是在高考场上,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也会扔了笔冲出来。” 纪子期想想这事还真有可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边用早餐边聊天,当然,主要是小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纪子期想起小雨说她昨天正在拍戏,问道,“小雨,今天不开工吗?” “我跟导演请了假。”小雨满不在乎。 一直未出声的程清插嘴,“小雨大小姐,你那也叫请假?那叫威胁!” 纪子期饶有兴趣,“怎么回事?” 程清撇撇嘴,“小雨一听说你醒了,马上跑到导演面前说要请假。本来昨天有四场戏,才刚拍完一场,导演肯定不同意了。 结果小雨大小姐桌子一拍,直接说,那我辞演!说完不管不顾地跑了,留下我在那收拾乱摊子。 导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大声嚷嚷要换人,我好说歹说,导演才勉强答应今天回去补齐。” 小雨笑嘻嘻地抱住程清的手臂摇晃,撒娇道:“哎呀,我就知道清姐搞得定的!” “你呀你,”程清伸出食指点点她的额头,“要不是你一向表现良好,导演又将你当女儿般疼爱,知道你和你姐关系好,她出事后你两个多月没接戏,这次会这么容易过关?今天你必须得回去了,不然导演那我交代不了。” 小雨撅着嘴,有些不情愿。 “小雨,这是你的不对了,给清姐造成麻烦。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姐……”小雨拖长声调。 “好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不过,你看我,除了行动有些不便,其他都好全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纪子期坐在床上,扭动身体。 闷闷不乐的小雨便被程清给拖走了。 正文 现代篇:嫉妒夫妇(3) 接下来三天纪子期都很忙碌。 她的秘书江嘉桐每天早上下午过来给她汇报一次工作,其余的时间大部分用来复健,偶尔闲下来上上网,了解一下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她都没再见到杜峰,只晚上睡觉的时候,朦胧中感觉有人握着她的手。 到了出院这天,杜峰出现了,虽然纪子期并没有通知他。 他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纪子期熟悉的模样,温和有礼,不急不躁,仿佛那天的他,只是纪子期的错觉。 但纪子期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办好出院手续,他将行李递给司机,过来搀住她,“走吧。” 纪子期没动。 杜峰看向她,神情不变。 “杜峰,我有话跟你说。” 他没有出声,只定定看着她。 “我们分手吧。”纪子期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几日盘桓在她心头的话,如负重释。 “为什么?”一阵窒息的寂静后,杜峰淡淡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可不知为何,纪子期却不敢看他的眼。 她垂下眼睑,“没有为什么。当初我们在一起时,就说过若有一方提出分手,不论任何原因,另一方都得无条件同意。” “嗯。我记得当时这条件是你提出来的。” 这什么意思?纪子期刚莫名的愧疚消失了,“当时你也同意了的!” 杜峰突然一笑,如春风般撩人,“我记得当时我并未出声。” 纪子期咬牙,“那难道不是默认吗?” 杜峰狡黠地眨眨眼,“那是你的理解而已。” “既然不是默认,那你为何当时要吻我?”纪子期气结。 “你当时明明脸红红,却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可爱,我忍不住,”杜峰暧昧一笑,声音魅惑,“而且,当时我不只是吻了你吧?” 你个混蛋!纪子期一阵热血上头,气血翻涌。 “不管,总之我就是要分手,你能如何?”她瞪眼挑衅。 杜峰换上宠溺的表情,似叹息道,“现在我当然不能把你如何。” 纪子期突然有些泄气,觉得自己好像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她不想和他说下去了。 纪子期的第一次分手宣告失败。 她只在家休息了三天。 走出公寓门,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显眼的停在门口,杜峰的司机杜康立在车门口。 见到纪子期,他恭敬的弯腰鞠躬,打开后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纪小姐,请上车,杜先生吩咐我送您去上班。” 纪子期双眉一挑,她记得三天前她已经提出分手了,虽然双方并未当场达成一致,但怎么也是在分手过程中吧!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去上班的?这样算什么意思? 心里虽希望能尽快和杜峰撇清关系,但她并未为难小付,略停顿一会便上了车。 “开车吧。”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窗外景色一一从眼前飞过,纪子期看到她出车祸的地方,那里还放着警示牌。 很奇异的,她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感觉。 她觉得自己躺了三个月后,好像有些变了。 以往总是匆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今天却有心情欣赏窗外的风景。 她这个时候要思考的,不是她的公司下一步该如何扩大吗? 真是很奇怪。 或许不是杜峰变了,而是她变了。 雷克萨斯停在了环宇大厦的门口。 听说这栋全市装修最豪华租金一尺过千的市中心写字楼是属于杜氏集团的,杜峰的杜。 那她公司刚成立时,为何会有能力承担得起这么昂贵的租金成本? 好像是当时杜氏集团推出了一项支持大学生创业的慈善活动,她有幸获得了第一名。 奖励便是5年免费使用环宇大厦18楼,一间装修完好的约300平左右的办公室。 那是她被上天眷顾的初始。 那时她真的以为,幸运之神在她遭遇一连串的打击后,终于大发慈悲地对她开了金手指。 纪子期突然觉得有点发冷。 大厦门口的保安和前台纷纷和她打招呼,“纪小姐,早,恭喜您恢复健康!” 纪子期微笑一一回应,“早上好,谢谢。” 电梯在18楼停下。 18楼总共有8间公司,除了她的公司,都是全球500强企业在本市的办事处。 不止18楼,这栋68层高的建筑里的所有公司,只有她的公司是个奇迹般的存在。 为何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呢? 站在玻璃门口,可以清晰看到她公司的绿色logo,和易换网络有限公司几个字,以及见到她正微笑行礼的美丽前台安安。 正文 现代篇:嫉妒夫妇(4) 纪子期微笑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经过前台,再拐个弯是会议室和员工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面。 纪子期的公司是一家提供以物换物网络平台的公司,网友上传自己想交换出去的物品图片,在看中另一网友的物品后,双方在网上自行交流,达成协议便点击交换,公司收取双方各三元的服务费。 这个网络是纪子期大一时建立的,最初是好玩。 只是没多久,她的生活变故一桩接一桩,焦头烂额,她根本无暇顾及网站,任由它自生自灭,后来竟慢慢淡忘了。 毕业工作一年后,纪子期对当时公司的发展前途没有信心,便想辞职另谋高就。 偶然一天想起自己当初创立的网站,登录上去一看,发现里面成交量虽不高,浏览点击率却很高。 设计简陋美工粗糙,网友上传的图片很多模糊不清,格式也有问题。 居然能有如此的成绩!纪子期立马嗅到了商机。 第二日便递了辞职信。 纪子期用她有限的电脑水平,开始对平台进行了初步的改版和要求。 两个月后,成果明显,浏览量提高了50%,日成交量翻了三倍。 纪子期花一个星期整理了一份商业计划书,向银行申请了大学生创业贷款。 因为已有明显的成绩可见,她的申请一个月便批下来了。 然后就碰到了杜氏的慈善资助,后来就招到了江嘉桐、叶小娇、安安… 然后平台开始收取服务费。 然后开始接到厂家的广告。 只一年的时间,公司就开始了盈利。 现在纪子期想起来,都觉得顺利的有点不真实。 “叶经理,十分钟后,拿着竞投下月主页广告位的厂家资料进来。”纪子期按下内线。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 娇小的叶小娇推门而入,“纪总,你要的资料。” 叶小娇负责业务,个子虽娇小,做事却风风火火,因在之前公司受排挤,跳槽过来了纪子期这里,带来了不少客户,纪子期很器重她。 纪子期简单看了一下资料,总共有3家,有1家是老客户,“叶经理,谈谈你的看法。” “好的,纪总。”叶小娇先指向那家老客户,“这家熟客,纪总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公司成本一直再涨,他们家的出价还是两年前的价位,这十月又是黄金月,可以先排除再外。 这家服装公司出价居中,有意向看过此次的推广效果后,与公司签订长期的合作关系,品牌知名度不高,但近三年的业绩年均增长50%以上,可以看到品牌发展的潜力不错,公司的产品走大众低价路线,与我们网络的主力人群倒是符合。 这家桶装水公司出价最高,是闵氏集团新投资的新品牌,急须打响知名度,与一线品牌抢占市场,闵氏是知名上市企业,在财务付款方面绝对不会存在问题,这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力的。 但是,股东最看中的是利益,如此大手笔的投入,代表他们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利益回报,否则投资分分钟会中断,以闵氏近5年的投资收益结果,以及桶装水市场的饱和程度来看,失败的几率高过成功。” 纪子期满意的点点头,“那你的意见是?” 其实从上述的分析中,已经很明显的表达出了叶小娇的选择倾向。 只是作为领导者,纪子期必须听到答案亲口从叶小娇的口中说出。 叶小娇却犹豫了。 纪子期挑挑眉,“怎么了?” 叶小娇呼出一口气,“纪总,你知道我说话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原本三家公司里,我建议选择的是那家服装公司,不过杜先生建议我选择老顾客,再跟他们谈提高价钱。” “杜峰?”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纪子期略一皱纹,“为什么?” “那家服装公司前年与去年都闹出过抄袭事件,闹得还挺大的,不过最后都被裁定为对手的故意诬陷,还获得了不少赔偿。” 纪子期未出声,等着叶小娇往下说。 “杜先生说,那是因为他们私下找了一名律师。那名律师在行业里的名声非常差,最会钻空子,只要有钱,什么都做得出,所以才赢了官司。 杜先生的意思是,那家服装公司的前景看来确实不错,但万一双方合作过程中出现了什么不愉快,被那位律师咬死不放,很可能得不偿失。 至于为何不退而求其次选择桶装水公司,这点我也赞同杜先生的。我们公司现在业绩稳定上升,没必要为了一个随时会被关闭的品牌,一点利益,影响我们网站的名声。” “ok,我明白了。你尽快跟老顾客联系,跟他谈提高价位的事情,底线是10%。如果他不同意,再在网上发消息竞投。后天给我明确的回复。” “好的,纪总。”叶小娇收起桌上的资料正准备离开。 纪子期开口问道:“杜先生为何会管到业务上的事情?” 之前江嘉桐汇报工作时,只说到财务支出是由杜峰担保签字的,并没有提及他有参与公司的实际运作。 “纪总昏迷后不久,杜总私底下找过我,让我遇到大的业务时,可以向他咨询意见。我想着他是纪总的男朋友,又是杜氏的老总,也不会觊觎我们这小公司,所以在业务上碰到问题的时候,就直接找杜总请示了。” “你怎么说杜先生是我男朋友?” “不是吗?”叶小娇惊讶的张大嘴,“纪总出事后三天,当时公司乱成一团,然后杜先生带着律师过来了,直接表明身份,说是杜氏集团的杜峰,纪总你的男朋友。 后来他以私人财产做抵押,签了财务的工资单及付款单。一个星期后,公司就开始正常运作。” 这样都不算是男朋友,怎样才算? “不是,那时候确实是。”纪子期有些头痛,不想过多解释,“对了,之前你跟进的,与唐氏集团合作一事,现在如何了?” 叶小娇面上突然现出几分不自在,“还在洽谈中。” 纪子期狐疑看她一眼,叶小娇做事一向爽快利索,与唐氏的合作,从她出车祸前一个多月就已经在洽谈中,如今五个月了,居然只是还在洽谈中? 叶小娇站起来,“纪总,我先出去工作了,至于与唐氏的合作,一周后我会给个答复。” 再躲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跟唐宋直接挑明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场小意外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叶小娇离开后,纪子期的电话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 “纪小姐吗?我是黎姝。”电话里的女声,得体而疏离,带着隐隐的骄傲,“杜峰的朋友。” 黎姝?娱乐圈新晋小花黎姝?因饰演某出热播电视剧里的掌珠公主,而迅速窜红的黎姝?杜峰的青梅竹马、黎氏集团的大小姐黎姝?她知道她,可她们从无交集,她找她做什么? 纪子期皱眉,平静开口,“黎小姐有何指教?” “我想约你见一面。” 她和她,好像不是能坐下来谈话的关系吧?纪子期隐约觉得,应该是和杜峰有关系,尽管杜峰曾有意无意说过,他与黎姝只是认识的熟人而已。 “好!什么时候?”纪子期没有犹豫,她正和杜峰分手中,要是有个熟人能劝劝他,爽快和她分手,最好不过。 电话那头的黎姝似乎没料到纪子期答应得这么快,微愣之后开口,“明天晚上如何?” 纪子期翻翻行程表,“没问题!地点黎小姐选。” 黎姝是公众人物,由她选择地方能更好的保护她的隐私。 “晚点我将地址发到你手机上。纪小姐,明晚见。” “明晚见!” 第二天晚上,纪子期下班后,直接打车前往黎姝约定的地方。 那是G城最高档的一家私人会所,传闻里面的会员,不是政要就是巨富,身价以亿计算,以纪子期这种身份,自然是望尘莫及。 所以她并没有刻意装扮,仍然是上班时的小套装,干练又不失优雅。 但很显然,对这种高档场合来说,她的装扮同路边摊没什么两样。 门口处的保全傲气又不失礼貌,“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 纪子期不卑不亢,“黎姝黎小姐,我是纪子期。” 保全点开拿在手中的平板,确认无误后,一位美丽优雅的制服女子走过来,微笑行礼,“纪小姐,这边请。” “谢谢。”纪子期礼貌道谢后,跟在那位女子身后。 她在车祸3个月苏醒之后,恢复很快,但体力仍未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今天上班累了一天,刚刚又站了一会,身体便有些发软吃不消了。 快到电梯口时,纪子期身子一歪,正好撞到与她插肩而过的一个男人身上,“对不起,对不起”纪子期连忙道歉。 男人没有扶她,反而将她大力一推,纪子期整个人撞到墙上。 “走路不长眼睛的?”男人将她一打量,眼底轻视显而易见,“还是故意的?” 男人长得十分好看,同杜峰的明朗俊逸不同,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贵气。 纪子期被撞得发晕,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这会所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制服女子连忙道歉,“黎先生对不起,是黎小姐约的纪小姐。” 男人眉头一皱,正好电梯到了,制服女子道:“纪小姐,电梯来了。” 纪子期扶着墙走进去,没理会那位认为她碰瓷的男人。 电梯门关上了,刚刚那个男人道:“黎小姐约了刚刚那位…纪小姐?” “是的,黎先生!” 男人在脑海里收索了一下黎姝可能认识的纪姓女子,眉头越皱越紧,“哪间房?” “这…” “哪间房?”男人不耐烦地提高音量。 “208。” 电梯很快下来,男人进去了。 纪子期走到约定的208房门口,深吸几口气,敲门。 “进来。” 她推开门进去,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正端坐在沙发上。 眉眼精致,眉尾微微向上,带着一种凌厉的美丽,她脖子修长,端坐的姿势如天鹅般,骄傲又优雅。 一身大红色的合体连衣裙,压不住她全身高贵的气场,她的美如同正午的太阳,能灼伤所有人的眼。 这便是黎姝,比电视上看起来,更美丽骄傲的黎姝,她有这样的资本,因为她是黎氏集团备受宠爱的公主。 “黎小姐,你好,我是纪子期。” 她在打量黎姝,黎姝同样在打量她。 黎姝眼中的纪子期,穿着得体却不昂贵的小套装,明明与这里的奢华低调格格不入,偏偏毫无违和感,她平静淡定,那份独特的气度撑起了她所有的气场,让人无法用身外物来衡量她。 “纪小姐…”黎姝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打开了,刚刚与纪子期相撞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没看纪子期一眼,对着黎姝露出一脸不赞同,“阿姝,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你亲自出面吗?” 这样一个女人?指的是她纪子期吗!? “哥哥!”黎姝对于男人的话,似乎不太感冒,沉着气喊了一声。 纪子期这下知道他是谁了,黎氏集团的太子爷黎渊! “我有说错吗?一个连替你提鞋都不配的女人而已,你这样做,简直是丢了咱们黎家的脸!” 黎姝尴尬地看向纪子期,“纪小姐,对…” 纪子期冷冷打断,“黎先生,像你这样一个依靠家族生存的寄生虫,确实不配我替你提鞋!因为你连鞋都不配穿!你穿鞋侮辱了鞋,穿衣侮辱了衣!建议你买块镜子,好好照照你这张一无是处的脸!” 黎渊面上精彩万分,难得居然没有破口大骂,或是直接动手,他冷笑两声,也不正眼看纪子期,斜睥她一眼,“像你这种试图用激烈的言语,引起男人注意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想不到杜峰眼光居然这么差,连这种差劲的小伎俩,都能骗到他!” 他看回黎姝,“阿姝,这种愚蠢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回头哥哥给你介绍最好的!” 这真是纪子期见过的最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黎先生对我们这种女人这么熟悉,看来是被骗多了后,终于学乖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怪苍蝇太多之前,先得看看是不是蛋本身出了问题!以此推论,先是黎先生这颗蛋…” 居然说他是颗坏了的蛋?“纪子期!”黎渊终于正眼看她,却是怒目而视。 纪子期不理会他的眼光,对着黎姝露出浅浅微笑,“黎小姐,初次见面,失礼了!今天就当彼此认识,有机会下次再约。” 她说完,转身要走,从未被人无视的黎渊,气得伸手想抓她。 纪子期往后一闪,黎渊再伸手时,忽然一条胳膊强硬地横在纪子期面前,另一条则趁势搂住纪子期的腰。 “黎渊,我女朋友若有得罪之处,我替她道歉,但若要动手,请冲我来!” 身后男人的气息从头顶洒落,像风一样柔,像大提琴一样动听。 纪子期下意识就想挣脱,男人的手臂却像铁一样硬,动不得分毫。 黎渊面一黑,怒哼出声,“杜峰,好好教教你的女人规矩!” “我的女朋友,什么规矩,自然我说了算!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杜峰说完,毫不避忌的,在纪子期头顶落下一吻。 他光明正大护短的行为,带着隐隐地挑衅,让黎渊更加恼怒,“杜峰,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渊袖子一捋,就想上前,被黎姝拉住,“哥哥!够了!” 她声音微微颤抖,既难堪又难过,黎渊回头,看到自己心爱的妹妹,正咬着唇,努力维持自己的骄傲,他心一痛,甩开黎姝的手,怒其不争,“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与杜峰纪子期插肩而过的瞬间,黎渊狠狠瞪了一眼纪子期,纪子期平静与他对视。 走着瞧!黎渊在心里恶狠狠扔下一句,扬长而去。 “杜峰,纪小姐,对不起,哥哥他今天心情不好。” “黎小姐,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杜峰淡淡道:“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约我女朋友。” 黎姝脸一白,纪子期对杜峰的干涉十分不满,“杜峰,我有交朋友的权利。” 她试图拉开杜峰的手臂,杜峰松开了,改换成抓住她的手,眉毛一扬,“我不喜欢,你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我不想你再被别人分去注意力。” 听着像情人间的争执,在有心人听来,更像是在变相地秀恩爱。 在黎姝眼里,是后者。 她眼眶一红,狼狈拿起包,“杜峰,纪小姐,我先走了。” 走出房门后没多久,经过某个拐角处,黎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她喜欢杜峰,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杜黎两家是世交,大家都很看好他们,也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可杜峰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黎姝不信,因为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孩出现过。 他不喜欢她喊他杜峰哥,她就喊他杜峰,他不喜欢她主动找他,她就等他,可是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他有了女朋友的消息。 没有人相信,因为没人见过他的女朋友,直到三个多月前,杜峰的行踪突然变得奇怪,才被有心人查出,他的女朋友纪子期出了车祸。 黎姝看着公司医院忙个不停的杜峰,她很心痛,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趁人之危,她默默守在一旁,直到纪子期康复,才鼓起勇气约了她出来。 她本来想跟纪子期说,她不会放弃,她会尽一切力量去争取,可结果她只跟她说了两句话不到,然后便看到杜峰占有地宣示,他甚至连纪子期交朋友都不许,因为这样会冷落他。 黎姝从没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狼狈,不,她甚至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无情地拒之门外。 忽然,202房门打开,正在抹泪的黎姝,猝不及防地与开门的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长着一张深邃又妖孽的脸,看到黎姝,唇角微微勾起,“黎小姐,你这样站在我门口落泪,被人看了,还以为我负了你。” 是那个讨厌鬼!黎姝面上的哀伤迅速隐去,眼睑微垂,朱唇紧抿,重新变回骄傲美丽、所有人心中高高在上的掌珠公主黎姝,她优雅行礼,“西总,对不起,打扰了。” 她挺直脊背,转身正欲高傲离去,一双炙热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她手臂。 黎姝没有挣扎,只冷冷看了一眼手臂上指节分明的大手,神情疏离,冰冷又傲气。 若是普通人,被这样的眼神一扫过,早就放开了手,哦,不,要是普通人,根本不敢伸手去拉黎姝! 男人魅惑一笑,不但没松手,反而一用力,将黎姝拉到他怀里。 男人身上强烈的荷尔蒙以及薄荷气息,直直冲入黎姝鼻中,黎姝从未在演戏之外,与陌生男子这么亲近过,她努力压住心头的惊慌,“你干什么!?” 男人将黎姝拉入他怀里的瞬间,顺手就关上门,将黎姝压在门上。 他修长双臂撑在门上,用身体将黎姝禁锢住,那张俊脸离怀中小女人不过寸许,陌生又极具侵略的气息,将黎姝牢牢罩在其中。 黎姝呼吸乱了,小脸一板,怒喝,“西烈墨,你干什么?放开我!” 此时面上露出可恶笑容的男人,是一周前刚回国的、天娱集团的幕后神秘总裁,刚刚三十的西烈墨,据说他的祖先是西域贵族,所以他的五官深邃英俊,让人一见难忘。 黎姝是天娱集团的艺人,不算大红大紫,但她身后是黎氏集团,所以西烈墨回国后的欢迎晚宴上,她也受邀出席。 她对西烈墨的第一印象,没有任何的好感,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太有侵略性,看她的时候,似乎用再眼睛,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扒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裸露感。 因此黎姝每次远远看到他,便迅速离去,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 但西烈墨显然不是如此,他看中的猎物,不论是谁,绝不可能也不会让她逃掉。 此刻,他望着怀中强装镇定的小女人,邪魅一笑,“黎小姐,你特意来找我,如果我让你这样走了,岂不是真负了你?” 他边说边低头,嘴唇寻着黎姝的耳朵,让气息在那上面游移。 “我只是路过而已。”黎姝浑身一颤,小手紧紧握成拳,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西总,请自重。” 西烈墨轻轻笑了,火热的唇从她耳边离开,慢慢移到她白皙的脸上,“自重?自重是什么东西?” “西总,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黎姝咬牙威胁。 “黎小姐可以试试…”西烈墨的声音性感到让人发指,语气充满诱惑。 黎姝一滞,没有犹豫地张嘴,“来人…呜…” 她张嘴的瞬间,男人的唇,准确无误地含住她的,像蛰伏已久的狼,寻找到机会,对眼前的猎物,发出致命一击。 一击即中。 强势的唇舌探入她唇间,“唔…”黎姝气急,张嘴就咬,那舌却已快速退出。 西烈墨双眼幽深似潭,看着脸气得通红的黎姝,伸出舌暧昧地舔舔嘴,声音暗哑带着笑意,“真甜!” 黎姝气得浑身发抖,毫不犹豫地甩出一巴掌,“啪!”,正中西烈墨的脸,“混蛋!” 西烈墨的脸微微歪向一旁,唇边笑意不减。 趁他手收回的时候,黎姝狠狠推开他,打开门,捂着唇跑了出去。 门边的男人站在那没动,望着落荒而逃的黎姝,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许久后,他轻抚被黎姝打过的脸庞,咧开嘴,缓缓笑,“我的小阿姝,再见!” 这边208,黎姝离开后,纪子期挣开杜峰的手,“杜峰,我们谈谈。” 她一脸认真,杜峰面上情绪回复,变成之前纪子期熟悉的样子,他坐到沙发上,一脸平静淡然,“你说。” 纪子期仍然保持站立,她直视杜峰,“杜峰,我希望有不同类型的朋友,我希望能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所以我不符合你的要求,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房间里的气氛,不易察觉的冷了几分又很快回复如常,杜峰垂着眼,“我没有阻止你交朋友,只是黎家的人,不合适。” “合不合适我自己会判断,不需要你替我决定!”纪子期生硬道:“我也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 “别人?”杜峰的声音开始变冷,“在你眼中,我是别人?” 纪子期咬着唇,“我前几天,已经跟你提了分手。” “结果呢?分了吗?”杜峰淡淡道。 他语气明明很淡,纪子期却不由瑟缩,不甘愿地说出事实,“没分成。” “既然没分成,那现在我还是你的男朋友,我有提要求的权利!” “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所以我要分手。” “是吗?”杜峰缓缓站起身,高大身躯向纪子期靠拢,“这个要求你不能答应,那别的要求,你肯定能做到。” 纪子期下意识后退,“什么要求?” 杜峰突然一扬眉,露出几分略带邪气的笑容,低沉的声音如大提琴般悦耳动听,他说,“今晚去我家。” 纪子期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热,“我没空。” “那去你家。” “不行!”那更不行!纪子期想也不想急忙拒绝。 杜峰没有出声,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定定看着她,纪子期急中生智,“我身体还没痊愈!” 杜峰轻笑出声,笑声缠缠绵绵,笑得纪子期浑身不自在,就要恼羞成怒时,他开口了,话里掩藏不住地揶揄,“期期,你想哪去了?我不过是肚子饿了,想你煮宵夜给我吃而已。” 纪子期的脸再次发热,这能怪她想歪吗?自从半年前他们交往以来,见面次数虽不多,但哪次不是直奔主题?还煮宵夜?鬼信!将她当成宵夜吃了还差不多! “下次吧,我今天累了。”纪子期明知他是故意调侃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送你回去。” 杜峰不等纪子期拒绝,直接拉着她出了208。 等到纪子期坐到车上,才想起,刚刚不是在说分手的事情吗?怎么被他带到煮宵夜的事上面了? 这时候,纪子期明白过来,杜峰确实没想过今晚要对她怎么样,刚刚故意那么说,不过是要转移话题而已。 但纪子期不想拖了,她想尽快结束她与杜峰之间的关系。 一路沉默,很快到了纪子期住所的停车场。 车停稳的瞬间,纪子期道:“杜峰,我们分手吧,我是认真的,所以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杜峰的手,大力握着方向盘,很快又放松,“我最近没空,等我有空了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纪子期不死心追问。 杜峰忽然猛地捶向方向盘,另一手扯向自己的领带。 领带扯开,衬衫领口松开,这样的杜峰忽然多了几分不羁与危险,他扭过头,缓缓靠近她。 纪子期想逃,却发现车门锁上了,她被靠在车门上,双手抵在杜峰胸前,气势全无,结巴道:“杜…杜峰,既然你没空,那等…等你有空再说。” “你为什么非要分手?嗯?”他逼近她,不让她躲避。 “不…不合适。”纪子期不敢与他对视。 “哪里不合适?在生活上?还是…在床上?” “杜峰!”纪子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恼羞成怒。 “无论哪里不合适,我都会将它变得合适!像这样…” 杜锋说完,拉开纪子期的手,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欺身吻上去。 光吻不说,还动手动脚,不一会,纪子期浑身发软,气喘吁吁,止不住颤抖。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他对她的身体,已十分熟悉。 在纪子期开始意识混乱的时候,杜峰离开她的唇,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气息紊乱又缠绵,“期期,瞧,你也很喜欢的是不是?” 这样的姿势,纪子期没法说话,一张嘴就像在索吻,她喘着气,不出声。 杜峰就这样抱着她,平息体内翻腾的火热,许久后松开她,“期期,你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你的身体拒绝不了我!如果我刚刚真想对你做什么,这会你还能完好坐在这吗?” 他说得没错,纪子期知道,可越是如此,她越想离开他! “期期,你到底在怕什么?” —— 纪子期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杜峰的车,怎么回到的家,怎么躺到床上的。 她只知道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床上。 “期期,你到底再怕什么?”杜峰的话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回响。 是啊,她到底再怕什么呢? 纪子期浑浑噩噩的陷入梦境。 她的前半生就是一出狗血剧。 大一之前,她本来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经营着一家业绩不错的公司,妈妈在家里做贵夫人,每天就是煮上一桌子好菜,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老公和女儿回家。 结果有一天,爸爸出车祸了,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年轻娇弱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三人当场死亡,女人的手机里有爸爸与她的亲密合照,还有女人生产时,爸爸亲吻婴儿脚丫子的感动瞬间。 一切无需多说,在外人眼中好老公好爸爸的男人,终究敌不过美好肉体的吸引,背叛了她和妈妈。 妈妈当场晕过去,去医院一检查,查出肺癌晚期。 纪子期呆在当场,妈妈却一点也不意外。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为了不让老公女儿伤心,她强忍着病痛,可她没料到的是,她一心爱着的老公,居然背叛了她,甚至连让她质问为什么的机会都不给她! 妈妈的身子迅速垮了,公司无人打理,只能便宜卖掉,纪子期原本以为卖掉公司能得到一笔钱,结果资不抵债,她反倒卖了家里的几栋房子和车子,才还清了公司欠款,最后只剩下妈妈的医药费。 可是心里面有恨,又无法抒发的妈妈,不到半年,还是去了。 纪子期一个人办完了妈妈的葬礼。 她本来有个男朋友,在爸爸出事后,还出现过一阵子,在知道原来爸爸公司借债这么多时,男朋友慢慢消失了。 纪子期对他其实没有太深的感情,那是她的高中同学,锲而不舍地追了她三年,纪子期被他感动,答应给个机会他,两人试一试。 结果三年的深情,抵不过房子、车子和票子。 当纪子期重回校园,发现前男朋友和某个倒追了他好久、某公司老总女儿在一起时,嘴角挂起嘲笑。 原来这就是所谓爱情,敌不过新鲜,敌不过金钱!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 后来纪子期一心学业,工作后没多久,想起家里出事前,自己曾经在网上自创的网站,经过分析其前景后,重新拾起来进行调整,经过努力,有了现在的成就。 可是,这跟她想跟杜峰分手,有什么关系呢? 纪子期迷迷糊糊中,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是她十八岁的生日舞会上,那时候还是好老公好爸爸的爸爸,贴心地给她包了一个高档会所,让她和她的同学们朋友们,一起共度她的成人礼。 那时候的纪子期,是人人羡慕的小公主,典型的白富美,出身好,样貌好,学习好,还有一个痴心追了她三年,为了她,甘愿放弃更好的一流大学,选择了G大的校草男朋友。 那时的纪子期确实很快乐,不识愁滋味,所以一个高兴,喝多了。 其实她只是喝了两杯鸡尾酒,但整个人已经晕乎乎了。 趁着同学们喝得正嗨的时候,她凭着记忆,摸到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她摸错了房间。她一直不知道,但这一刻,纪子期想起来了。 当时她放了水,脱了衣服泡在浴缸里,进入半昏迷半睡眠状态的时候,浴室的门突然开了,模糊中,有个高大的身形向她走过来。 没多久,那个人将她抱起来,用毛巾裹住,放到床上。 然后她的唇被一个温热的物体堵住,反反复复被亲了好久,亲到她嘴唇发痛,亲到她无意识地发出抗议,才离开她的唇,移到她耳边,“小东西,等我回来。” 那声音如大提琴般悠扬缠绵,现在纪子期知道了,那是杜峰。 原来那么早,他们就见过面了,他还趁她昏睡的时候,轻薄过她,不过当时第二天纪子期醒来时,根本不记得前一晚被男人轻薄的事情,只奇怪自己的嘴唇为何会那么痛。 后来再见面,是在她获得杜氏集团的资助时,给她颁奖的是杜峰。 那时的纪子期又兴奋,又惶惶不安,生怕只是个美丽的梦境,现在想来,当时杜峰颁奖给她、与她握手的时候,好像握了好久,还跟她说过一句话,“纪小姐,恭喜你,我回来了。” 她当时整个人沉浸在未来的美好设想里,根本没听到他最后一句,听到他说恭喜时,连忙道谢,“谢谢杜先生,谢谢,我一定会让这笔资金,发挥最大的功效!” 现在想来,那时候杜峰的脸色,似乎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恨不得撕了她似的,但纪子期不知情,她忙着同江嘉桐小雨等人,分享喜悦。 后来他们有过几次交集,很短暂很商务,见个面点个头,匆匆而过,因为那时候的纪子期,忙着扩大公司规模,四处拉业务。 而似乎每次,杜峰的脸色都很难看,但纪子期从未放在心上。 直到半年前,一次酒会上,她喝多了,误和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纪子期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那一次,真的是她酒醉后失误吗? 还是,杜峰的蓄意为之…? 这时,熟悉的铃声响起,纪子期从回亿中清醒过来,她接起电话,“喂,小雨,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小雨兴奋道:“姐,我跟你说,我今天碰到影帝吴三多了!他居然答应在我们这部戏里客串演出,与我搭档!影帝耶!影帝耶!姐,我好开心!” “与你搭档?”纪子期明显get不到小雨兴奋的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戏吧?” 她怕小雨高兴过头,拍些儿童不宜的镜头。 “姐!你当我是小孩子啊,我崇拜的只是他的演技,欣赏的只是他的美貌,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你喜欢谁?”纪子期没想到小雨居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心里微微发酸,有种自家闺女长大了,开始有自己小秘密的那种心酸。 “我喜欢…哎呀,姐,我以后告诉你!总之你放心,为了我喜欢的人,我是不会拍什么辣眼睛的镜头的!我和吴影帝的对手戏里,本来有一场吻额头的戏,我跟导演说想改成拥抱,导演让我去跟吴影帝沟通,这不,程清姐正在帮我跟吴影帝说呢。” 听小雨这么一说,又有程清在一旁看着,纪子期放心不少,“好了,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纪子期挂完电话后,了无睡意,与杜峰的过往,总是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甚至觉得,当她车祸后醒过来,见到杜峰的第一时间想跟他分手,或许是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她与他之间,并不是单纯因为酒后误事,各取所需,所以暂时走到了一起。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他是网,她是猎物,在他精心布局下,她跌到了他的网中。 但是,她玩不起,也不想玩!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和他了结。 过去种种已经发生,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欠他的! 纪子期突然有了底气,既然她不欠他,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分手! 再找个时间再跟杜峰说吧,下一次,她一定要说清楚! 这么下定决心后,睡意来袭,纪子期往床上一倒,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杜峰的司机杜康,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纪小姐,早,请上车。” 纪子期没有为难他,“早啊,杜康,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纪小姐,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纪子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上了车。 连续几天的忙碌后,公司的事情,纪子期慢慢了然于胸,周五晚上,她关掉闹钟,准备周六睡个好觉。 半夜的时候,纪子期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又像漂在云端出现高原反应一样,呼吸困难,有种熟悉的感觉和气息,将她紧紧包围住。 她轻哼一声,娇媚的吟哦吓了自己一跳!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梦吗?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 纪子期喘着气,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眼前是张放大的熟悉俊脸,幽深的眼神,在黑暗中发出狼一样的绿光。 “醒了?正好!”身上男人喘着粗气。 “杜峰,你干什…唔…” 她的唇被迅速堵住,城池在不设防之下,快速失守… 不知道过了多久,累惨了的纪子期,陷入昏睡。 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快中午,她仍然被男人搂在怀里,见她醒来,男人眉眼都是满足的笑,“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昨晚她有睡吗?纪子期浑身酸痛,恼火推开他,“你怎么进来我家的?” “你住院的那段日子,需要一些东西,我拿了你的钥匙。” 纪子期咬牙,“然后顺便配了一把?” “没错。”杜峰应的爽快,没觉得这是件不应该的事情,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女朋友,我配一把你家里的钥匙,再正常不过。” 女朋友?纪子期裹着被子坐起身,决定说清楚,“杜峰,你现在有时间吧?我想和你谈谈分手的事情。” 杜峰躺在床上没有动,双眸懒懒看她一眼,“期期,你用完了就想跑?” 谁要用你了?纪子期面一热,“明明是你自己半夜摸上我的床!” “结果是你爽了!”杜峰双手交叉脑后,挑着眉,笑得别有深意,“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我只看结果!” 这种事情上,女人永远不是男人的对手!纪子期忍着热意,决定和他讲理,“半年前,我酒醉和你上床的那一次,是你故意的吗?” 杜峰没有直接回答,“期期,我当时提醒过你,酒喝多了会伤身!结果是你没听进我的忠告,最后喝醉了。” 这是在混淆视听吗?纪子期哼了一声,“就算我喝醉了,怎么会刚好摸进你的房间?而且,你当时又没醉,明明可以推开我,为什么不推开?” 他确实是有意引导她去他的房间,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期期,你又不是第一次喝醉摸到我的房间。更何况,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又喝了点酒,一个看起来异常可口的大美人对我投怀送抱,把持不住很正常。” 他眨眨眼,笑意在眼中流动,“事实证明,确实很可口!乐不思蜀!” 这个混球,得了便宜还卖乖!纪子期咬紧牙关,“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不想追究谁是谁非,我只想告诉你,你后来帮助我不少,我很感谢,但我不欠你的,所以我要分手,就像当初我答应做你女朋友时说的那样,只要有一方觉得不合适提出分手,另一方得无条件答应!现在我觉得不合适,我不想继续了,我要分手!” “我不答应!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同意!”杜峰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纪子期被气得发抖,“杜峰,你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杜峰睥她一眼,“期期,你现在是在求我分手吗?” 求?好,我低头!纪子期忍着怒气,放低姿态,“就当是我求你。” “既然是求我,这种态度,我不接受!” “那你想怎样?” 杜峰翻个身,手指在被单上来回摩挲,像在抚摸情人肌肤般多情,他的神情促狭又暧昧,声音亦沉了几分,多了些魅惑,“像你出车祸前一晚那样,让我高兴了,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纪子期脑子瞬间炸了,她涨红着脸,瞪着床上可恶的男人,恨不得用被子,将他捂死灭口! 纪子期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答应做杜峰的女朋友,第二后悔的事情,就是出车祸那天晚上,在杜峰给她介绍一份千万订单后,一个高兴,被杜峰诱惑着喝了点酒,然后在酒精作用下,做了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主动与他疯狂了一个晚上。 纪子期车祸醒来后,一直故意将那晚遗忘,可这厮偏偏故意提起,还想她重来一次!做梦吧,混蛋!绝对不可能! 她努力调整呼吸,抑制想杀人灭口的冲动,“杜峰,我话已至此,不想再多说!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心意已决!” 纪子期说完,裹着被子就想下床,身后男人如豹子一般,快速跃起,将她扑倒在身下,紧紧桎梏住。 “杜峰,你干什么?放开我!”纪子期拼命挣扎,徒劳无功。 他压着她,双眼微眯,眸色幽暗,带着几分凶狠,“期期,我说不分,就绝对不会分!” 这样情绪外露的杜峰,是纪子期不曾见过的,她忽然意识到,以往杜峰总是淡淡的神情,根本就是假象!真实的他,就是一匹穿着衣裳的狼,一匹野狼! 他的气息又猛又烈,吹到纪子期脸上,隐隐生痛,她抿着唇,倔强与他对视,眼底写着坚决。 杜峰笑了,唇角勾起,带着嗜血的残忍,他缓缓凑近她的唇,“期期,看来一直以来,我对你太仁慈了,以至于你认为我很好说话,用完了就可以甩,可是你用够了,我没用够!” 他的眼神突然幽深,带着火一般的悸动,熟悉的神情让纪子期心生警惕,“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正文 现代篇:嫉妒夫妇(完) “干…什么?你说呢?”他呢喃吐出几个字,像豹子一样,迅速堵住她的唇… 纪子期不知道自己被折腾了多久,只是在无尽的沉浮中,意识到他说以往对她太仁慈的话,是真的! 她的走神不过片刻,便被疯狂的、不再控制自己的男人,卷入火海,一起绽放最美丽的花火… 醒来的时候,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 铃声突然响起,纪子期猛的惊醒,翻身想拿手机的瞬间,浑身像被车子碾过似的散了架。 杜峰,你个混蛋!纪子期一边抽气一边咒骂,拿过手机准备关掉,一看日期,星期一早上7:30。 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她明明记得被杜峰疯狂无度地索取,是周六的事情,怎么睡了一觉,已经周一了? 这时,一条短信跳进来,是杜峰。 纪子期咬牙点开,“期期,这两天…我很快乐,我相信你跟我一样快乐,要是你还不够快乐,下次我保证会让你更快乐!这两天…你快乐吗?不回复代表不快乐…” 还没看完,另一条又来了,“不管快不快乐,下次,我会更努力!期期,这两天,你真棒!我喜欢!” 这个混球!一早发这种暧昧的短信!纪子期气得想将手机扔了。 叮,又一条。 “期期,今天是周一,我知道这两天你累坏了,已经帮你请了一天假,你好好休息。” 纪子期终于忍无可忍,将手机朝床上狠狠一摔。 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倒向床上。 为什么一场车祸后,一切同以前都不同了呢? 以前杜峰那厮,虽然难得见面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地将她扑倒,但从未如此放肆过,最多两次后,便会在她的抗议下放过她,除了车祸前一晚她主动那次。 可这一次,他像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一样,不顾一切地,尽情地释放他的热情与渴求。 那她就只能被动接受吗?纪子期很不甘心,就算她答应做他女朋友,是因为对爱情没有任何希望,索性来一场利益交往,可她不想在身体上向他臣服! 特别是,他根本很早就别有居心! 可是,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样才能摆脱? 纪子期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最后滚累了,又沉沉睡去了。 休息了一天一夜后,纪子期精神好了许多,但身上的青青紫紫,并没有消去,特别是脖子上那一块。 她的皮肤又嫩又白,那些杜峰蓄意留下的吻痕,分外明显,即使遮瑕加粉底,也不能完全盖住。 九月下旬的天气还很热,无论是穿高领还是带丝巾,都很惹人注目。 纪子期只好将盘着的头发披下来,她才24岁,将头发放下后,显得青春朝气,一点也没有盘起头发时的优雅干练,反倒像个还在就读的大学生。 这样的她,若出去谈业务,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不过好在现在,她的公司已基本站稳脚跟,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 国庆在即,网上交易高峰期,以及各大客户的广告位不容有失,纪子期必须去公司开个会,确认一下进度和未解决问题的跟进情况。 杜峰的司机杜康尽职的在小区门口等着,见到纪子期,明显愣了一下,试探道:“纪小姐?” 纪子期摸摸头发,有这么大区别吗? 她微笑点头,“杜康,今天又辛苦你了。” 环宇大厦门口,纪子期下车后,心虚地将头发放到前边,低着头,朝里面走去。 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纪子期忙不迭道歉。 被撞的男人,正想不耐烦开口,却在看到纪子期面容的刹那,硬生生闭上嘴。 女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挡住了小半边脸,白皙面容上被初升朝阳一照,如家里珍藏的古董白瓷,散发着珍珠般的柔和光芒,青春逼人的脸上,一双明眸,好似两颗黑曜石,灵气逼人。 黎渊的心脏,瞬间一窒。 纪子期见对方没说话,忍不住抬头一看。 剪裁合体的深蓝西装,衬得身形挺拔如松,英俊的面容贵气非凡。 呵!居然是个熟人! 纪子期面上歉意的微笑不减,脊背却不自觉挺直,准备随时反击。 哪知上次对她百般嘲讽的男人,这次却换上温和的笑容,“这位小姐,没关系,我也错了一半,边走路边打电话,没留意周围的人。” 这…这什么情况?本来进入战斗状况的纪子期,面对突然变脸的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是那天那个自大的黎渊吗?还是其实不是他,是他的孪生兄弟?可没听说黎氏集团有对双生太子爷啊! “这位小姐,你好,我叫黎渊,你是在这里上班吗?几楼,什么公司?这里的公司,大部分我都熟悉。” 黎氏集团太子爷对这里的公司能熟悉才怪,但只要人家想熟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太子爷,记性似乎不太好,脾气也有点多变。 不过不管是哪种,纪子期都不想与他有纠缠,她打个哈哈,对着黎渊一鞠躬,“对不起,我要迟到了,再见!” 纪子期说完就急忙朝里面走去,里面的保安和前台小姐似乎也没认出她,只看到她拿出卡,进了员工专用通道。 黎渊只来得及喊了声喂,那个清纯阳光如精灵一般的女孩,就像兔子一样,消失在他眼前,只留给他一个靓丽又略有些熟悉的背影。 黎渊觉得胸口忽然一空。 从小到大,他见惯太多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从心底鄙视瞧不起她们。 为了需要,他有过几个女人,不过一切都建立在金钱交易之上,他的那些女人们很清楚,谁要是想玩心机,耍手段,奢想自己不应该奢想的东西,必会被他毫不留情地舍弃。 他的身份,注定他不需要对女人和颜悦色,就会有大把各色各样的女人送上门,刚刚对纪子期的自我介绍,几乎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在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我叫黎渊”几个字,就冲口而出,他以为至少会换来对方的惊讶,毕竟黎渊两个字,所代表的地位和份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出乎意料,那个精灵般的女孩,不知是不是刚出社会,不知道能获得他的主动结识,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地走了。 黎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越是这样,越让他产生了兴趣。 他掏出电话,“给我查个人。” 没多久,关于纪子期的生平,以邮件的形式,发到黎渊的手机。 他打开一看,在看到名字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纪子期?这名字怎么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因为黎姝的关系,黎渊以前从未见过纪子期,却知道让自己骄傲的妹妹,嫉妒失常的杜峰的女朋友,名字叫纪子期。 黎渊越往下看,脸色越来越黑,直到看到交友状况后面,写着男朋友杜峰,杜氏集团总裁时,仍不敢置信! 他盯着纪子期的照片看了又看,那是她大学毕业时的照片,披着乌黑的长发,露出浅浅微笑,跟刚刚在门口遇见时一模一样。 不!他不相信!黎渊不死心地将后面,纪子期现在盘着头发的照片,对比看了又看,其实虽然气质有差,若是仔细看,便能知道是一个人。 黎渊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拿正眼看过纪子期,怎么可能记得她长什么样? 黎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他回想一下刚刚纪子期的神情,原来她不是不知道黎渊是谁而不吃惊,而是认出了他是黎渊所以才不惊讶,甚至于还带着几分戒备,只是当时他被她惊艳,一时没有察觉而已。 惊艳,黎渊将这两个字,在心里想了又想,又愤怒又难堪,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散不去。 那个女人明明已经认出了他,居然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看他笑话! 黎渊愤愤难平,坐在跑车上,怎么也无法离开,直到纪子期的身形,出现在大厦门口。 早上的会议很顺利,所有问题都已解决,纪子期不想面对公司里同事好奇的眼光,跟秘书江嘉桐说了声她还有点事,便先走了。 黎渊见到纪子期的身影,想也没想,一踩油门,车子朝纪子期所在的位置开过去,停在她身边。 急刹车的声音,吓了纪子期一跳,她转过头,看到从车里面出来的男人,暗叫一声倒霉,怎么又碰到他了? 纪子期以为黎渊是过来办事,装作若无其事往前走几步,打算打车离开。 “纪小姐!”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唤她,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纪子期只好回头,露出客套的笑容,“黎先生,好巧。” “果然是你!”黎渊的脸更黑了,原来她真的一早就认出了他! 纪子期以为他叫住她,是想替自己妹妹黎姝抱不平,主动道:“不好意思,黎先生,我有点急事,我想您应该也很忙,就不打扰了,再见。” “这么着急,是要去讨好你的金主杜峰吗?”黎渊伸手拦住她,眼里冒着火,语带不屑。 她想休战,对方却不依不饶,那就来吧,谁怕谁?纪子期呵了一声,“我去见谁,和黎先生您有关系吗?” 黎渊噎住,人家去见男朋友,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可就这样放她走,黎渊心有不甘。 他冲口而出,“杜峰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双倍,所以你可以甩了他,做我的女人!” 对啊,这样一来,阿姝便可以跟杜峰一起,不用伤心了,他也可以将这个女人绑在身边,好好教训一番,多好的点子啊,一举两得! 话说出口后,黎渊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不已。 纪子期气笑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自大的男人,以为有点钱,就能得到一切。 “你笑什么?”纪子期的笑声让黎渊心里暗暗恼怒。 “黎先生如果缺女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丽晶找几个,要什么服务的都有,只要出得起钱,保准能找到让您满意的,我想黎先生不缺这几个钱。” 她居然要介绍小姐给他?黎渊脸都绿了,“你以为我缺女人?” 纪子期似笑非笑,“不,我认为黎先生缺的是,对你言听计从的女人!听说丽晶里面的小姐,个个训练有素,包君满意,黎先生不妨考虑考虑。” “纪子期!”黎渊怒了,伸手就想拉她的胳膊。 “黎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请自重。”纪子期一闪,却没能躲开他的手。 “上车!”他将她往车里塞,忘了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车,他曾说过绝不载女人! 纪子期手撑在车上,不肯进去,“黎先生,我不想坐您的车,有什么话,就这样说清楚,我还有事!” 黎渊不理她,直接握着她撑在车上的手腕,用力一扯。 手腕处传来剧痛,纪子期忍着痛,“黎渊,你放手!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 黎渊继续将她往车里塞。 纪子期不再客气,抬起腿,用力朝他腿间踢去。 “嗷呜…”黎渊一声痛呼,面上青筋暴起,双手放开纪子期,捂向脆弱的受伤处。 纪子期潇洒收回脚,看了一眼五官变形、表情扭曲、正强忍着痛楚的男人,切了一声,活该!以为咱们女人好欺负吗? 此时正好一辆空的士经过,纪子期招手拦下,施施然上了车。 坐定后,看到后视镜里仍然弓着身,扶着车子的黎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下次杜峰那厮再乱来,她也给他来这么一腿,看他还怎么嚣张?哼哼! 或许她的表情太狰狞,的士司机看了她好几眼,小心问道:“小姐,要去哪?” 纪子期回到家后,将门反锁住,这样一来,从外面有钥匙也开不了,然后8点左右就关机,果然好好睡了几个晚上。 直到周五晚上。 周五这天,纪子期下班后,直接回了家,像前几天一样,顺手将门反锁,动作自然流畅。 她将包往沙发上一放,超脱外套边往房间走去,门一打开,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有个男人悠闲地跷着修长双腿,姿态随意,正躺在她床上。 浅蓝色的休闲装,与她的床单融为一体。 “期期好热情,我喜欢。”男人见到她,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半眯的双眼在她身上游移。 纪子期顺着他眼光往身上一看,薄外套下,她只穿了件小背心,贴在身上,好身材一览无遗。 她忙转过身,将外套穿上后,再次质问,“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想我女朋友了,想跟她共度…周末。” 女朋友几个字故意咬得重重的,共度后面又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纪子期生气地瞪着他,她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他就是不当回事? “听说有人纠缠你,被你踢伤了。” 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他是来替黎渊兴师问罪来了? “干得漂亮!下次他要是敢再纠缠你,踢得再狠点,踢坏了我负责!” 噗!要是踢坏了你怎么负责?接收黎渊那些女人吗?咦,这主意貌似不错,若是杜峰这厮女人多了,说不定就会同意跟她分手了,纪子期托着腮,认真考虑起可行性。 浑然不觉,床上的男人悄悄起身,逼近她身边。 “期期,你在想什么?”杜峰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纪子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在想你女朋友多了,说不定就会同意分手了!” 周边的温度,以肌肤能感应的速度,迅速下降,纪子期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果断想退出房间,却被杜峰从身后抱住,将她拦腰提起,走到床边,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反压在床上。 纪子期像只四脚龟,挥舞着双手双脚,努力想翻过身,却被身后男人压住,不得其法。 她咬牙挣扎许久,杜峰就是不松手,纪子期忍不住开口骂道:“杜峰,你混蛋,放开我!” “啪!”屁股上传来痛意,不是很大力,却让纪子期屈辱不已。 “混蛋!你凭什么打我?” “啪!”这下用的力气大些,纪子期尖叫出声,“混蛋混蛋混蛋…!” 她接连怒骂几声,将她按住的男人面色铁青,手下不自觉用力。 纪子期骂着骂着,声音不自觉哽咽,杜峰扬着手,想继续用力打下去,又不舍得。 怀里的小女人倔起来就像头牛,不撞南墙绝不回头!杜峰叹口气,松开手,将她翻过来,纪子期一个不防,那张泪流满面的小脸,完整暴露在杜峰眼前。 杜峰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在装哭,他下手出了多少力,自己很清楚,有点痛,但不至于到痛哭流泪的地步。结果看到她一脸泪水,杜峰慌了,以为自己真弄痛她了,连忙柔声哄道:“期期,我是不是打痛你了?来,乖乖的,让我瞧瞧。” 他边说边伸手脱她的裙子,纪子期拼命挣扎,高声尖叫:“你走开!你走开!” 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哽咽和委屈,杜峰无法,只得放开她,纪子期往边上一滚,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像个蝉蛹似的,躲在里面不出来。 杜峰无奈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怕她闷坏了,“期期,别把自己闷坏了,快出来。” 纪子期躲在里面,裹紧被子不出声。 杜峰只得妥协,“好了,期期,今天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床上的小人儿仍然一动不动。 杜峰深邃的眼里,忧伤一闪而过,他站起身,立在床边看了一小会,深深叹口气,转身离去了。 屋门打开又关上,纪子期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后,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轻轻下了床,将整个屋子检查一边,没有发现杜峰身影,确定他真走了以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倒在沙发上。 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很轻松,因为她终于成功将杜峰逼走了,可不知为何,杜峰离去前的那声叹息,带着如海一般的忧伤,直直击中她的灵魂深处,让她隐隐的,心脏处有些痛。 杜峰落寞地离开了纪子期的家,他坐上自己的车,狠狠砸了几下方向盘后,向后倒去。 他缓缓闭上眼,遮住眼底的忧伤,刀刻般的俊容上,满是落寞寂寥。 脑海里,初次遇见纪子期的情形,又一次清晰浮现。 他甚至记得那晚所有的细节。 她穿的是一条浅粉色的连衣裙,心形领,没有袖子,脱下后,被她随意扔到房间地板上,她的小衣衣是一套粉色的,上面镶着精致的同色蕾丝花边,被她扔在洗手盆里,她的身体因为喝酒的缘故,全身都泛着粉红色,她的嘴唇如樱桃,微微张着,她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浓密,她的头发海藻一样柔软,一半泡在水里。 她睡着了,像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精灵,出现在他房间的浴缸里。 她睡着的样子像婴儿般纯真无暇,可她发育良好的身体,却像一朵致命的罂粟花,拼命地诱惑着他去采撷。 那时年轻气盛的杜峰,身体一下子炸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忍住,没让自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而是转身拿了一块浴巾,闭着眼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抱出来的时候,她头靠在他脖子间,无意识地嘤哼出声,娇嫩得比初生的猫儿,还让人心里荡漾。 杜峰忍了又忍,忍住没碰她,却没忍住不亲吻她,他含着她的红唇,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在睡梦中发出抗议,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小东西,等我回来。” 他过两天要出国了,这是早就同家里定好的行程。 他按照外公的遗愿,当了三年兵,退役后去国外三年研修工商管理,回来接管家族企业。 杜峰看着床上的纪子期,心里一阵可惜,要是早点认识她,该多好。 但现在也不迟!小东西,既然被我看上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杜峰的! 两天后,杜峰出国了,关于纪子期的一切,被他牢牢记在脑海里,她的家庭,她的爱好,她的朋友,她的三围,包括那个她答应给个机会的某个讨厌的男性生物。 临走前,杜峰恨不得约那个家伙出来单挑,但曾是军人的他,让他无法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他带着满肚子的怨气上了飞机,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三年后,她变成怎样,就算已经结了婚生了小孩,他也要把她抢过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杜峰在国外待了三年,忍着没去打听她的消息,就怕自己会忍不住从国外冲回来! 三年后,他回来了,刚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听纪子期三年里发生的所有一切。 当天晚上,杜峰知道了纪子期的一切。 他知道在第二年,她家里出了事,她从万人羡慕的小公主,变成了孤女,她面上婴儿般的纯真没了,变成了坚强与淡漠,她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杜峰很心痛,因为他知道,纪子期将自己的心同这个世界屏蔽了,她拒绝别人走近,也不愿走出来。 可是杜峰又有点高兴,因为那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放弃了她,以后她就是一个自由人,将由他来光明正大地守护。 原本按照杜峰的性子,面对他想攻下的堡垒,他会强势而快速地进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现在的纪子期,让他心里生出怜惜,三年的经营管理学习,也让他学会了伪装自己。 杜峰选择先默默在一旁守护,寻找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他看着她毕业,看着她开始工作,看着她工作不顺,决定自己创业。 他有很多次特意与她插肩而过,与她乘坐同一辆车,搭同一趟地铁,同一时间与她在同一餐馆里用餐。 他出色的容颜和气度,让很多人侧目,除了她。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总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或是无意识地望着某一处,将自己放空,即使偶尔视线相对,她的眼中也没有过他的存在。 这常常将杜峰气得咬牙切齿。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所以,他办了一个大学生创业资助计划,有目的地针对纪子期正在创办的项目。 最后,一切如他所愿,纪子期成功获得资助,他亲自颁奖,在握住她手的瞬间,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可是他想了那么久的小女人,根本没有一点反应,也就是说她对那晚,一点记忆也没有,他对她而言,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个认知,让杜峰快气疯了,他想将她狠狠搂在怀里,狠狠吻她,让她想起那晚的一切,可纪子期当时脸上许久不曾露出的幸福笑容,让他生生止住这个念头! 后来,他开始频频出现在她会出现的社交场合,她认识了他,却从来只是恭敬地点点头,礼貌而得体地微笑着同他打招呼,然后立马转身,去与她想拉拢的客户交谈。 每一次,杜峰都想将她狠狠拉倒自己的身边,可每一次,看到她眼里因为遇到挑战,而露出的光芒,他就停下了脚步。 直到半年前的那场舞会。 她不知道那晚的她,一身浅橙色贴身晚礼服,头发盘得高高的,露出修长洁白的脖子,就像一只纯洁的小白兔,误入狼群一样。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贪婪猥琐,恨不得将她剥个精光! 杜峰彻底失去理智。 既然先前的策略都不管用,那就直接面对,一举攻下再说! 他端着酒杯,优雅走到纪子期身边,微笑道:“纪小姐,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那个时候的纪子期喝了两杯后,头已经开始发晕了,她反应迟钝地傻笑,“谢谢你,我知道了。” 但是酒精让她浑身发热,口渴,她看到一种好像无色的液体,以为是水,端起来就喝了下去,不是水,有点甜,她觉得好喝,又喝了两杯。 这时,有个服务员走到她身边,“纪小姐,您好像有些醉了,楼上有休息的地方,我带您上去。” 她傻傻地跟着服务员走了。 她来到了他的房间。 开门的时候,她站立不稳,倒在了他怀里。 他没有推开她,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 他没有犹豫的,做了她十八岁生日那晚,他想对她做的事情。 然后,他后悔不已。 这么可口的美食,他居然放了这么久才开始品尝!实在是太愚蠢了! 好在一切已经开始了,以后,他绝不会放手! 他抱着怀中的小女人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忍着爱她一次再一次的冲动,强迫自己来日方长,不可操之过急。 第二天中午,醒来后的纪子期不敢置信地落荒而逃,他没有强留她,给她时间让她接受。 晚上的时候,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他想让她做他女朋友,让她考虑三天。 三天后,他给她打了电话,约她见面。 他提了一个她拒绝不了的理由,如果她做他女朋友,他可以给她的公司介绍客户。 她同意了。 提出一个要求:“以后任一方觉得不合适要求分手,另一方都必须无条件同意!” 分手?想得美!她是他的女人,以后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女人! 他看着面前强装镇定、却一脸红意的小女人,以吻封唇。 她青涩得不知道拒绝,任他一吻再吻,直到他控制不住,将她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她又悄悄溜走了。 杜峰这时才知道,他的小东西,是个很害羞的小东西。 他没有逼她,给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他,他不是经常约她,偶尔想见她还会被她拒绝,他大度地没有多说什么,挂下电话后,却恨不得直接冲到她的住所,将她压到床上,狠狠疼爱她!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所以每次,杜峰都忍不住直奔主题。 但他没有一次尽兴,因为他的小东西太娇弱,两次过后就开始哼哼唧唧,他就忍着,一直忍着,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直到她出车祸的前一晚,他介绍了一张1000万的单子给她,她兴奋极了,他趁机鼓动她喝酒庆祝,她同意了。 酒精的刺激下,她意外地热情妖娆,让他数度失控,她不在是他的小东西,她变成了小妖精,要他命的小妖精。 他酣畅淋漓的与她缠绵整晚,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让期期多喝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想与她调笑,趁机拉进两人距离,可是她的小脸从醒来那一刻起,就红得像虾子!她连正眼都不敢看他! 她借口要安排单子的事情,快速溜了。 那时候杜峰其实很想拉住她,与她重温昨晚的美梦,但他又一次忍住了。 可这一次,他后悔莫及。 他守了五年的女孩,在回她公司的路上出车祸了。 接到电话的瞬间,他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动弹。 他去到医院的时候,她浑身是血,躺在那一动不动。 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他揪住院长的衣领,告诉他如果救不活她,他就拆了整座医院! 手术很成功,可她一直昏睡,医生说再这样睡下去,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他说没关系,只要她活着就好。 三个月来,无论多忙,他几乎从不间断,日日都会去医院,陪她说话,给她洗澡擦身,帮她活动四肢,还会抱她出去晒太阳。 对他来说,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在他因为一个重要项目逼不得已要离开三天的时候,纪子期意外地醒了。 因为不放心她一人,连夜赶回来后的杜峰,在知道她醒了之后,惊喜若狂。 他计划好了他们未来的一切,等她好了以后,他要跟她求婚,他会给她一个盛大的永生难忘的婚礼,他要带她环游世界度蜜月,他希望2年后才要孩子,最多要2个,不论男女! 但是,醒来后的纪子期变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她说她要分手,很冷静,很坚决,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考虑许久。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等候了5年多的女孩,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呢? 他掩饰住心底的痛,故意转移话题,他是商场上的谈判高手,知道如何利用对手的弱点以及话语中的漏洞,成功打断对方的思路,让对方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纪子期不是他的对手,他成功的让她暂时将分手的话题搁下了。 他需要冷静,所以他好几天没跟她联系,直到他知道黎姝约了她,要见她。 他抛下手头的工作,赶过去,将她带走。 没有意外,她再次提分手,他很生气,忍着将她压在车上疼爱的冲动,逼问她:“期期,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可是他想要她自己去想,想明白她在怕什么,否则她总是缩在自己的壳里,一再拒绝他,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她。 他等了她一个星期,度日如年,却没等来她的任何信息。 他打她电话,关机中。 杜峰终于怒了,他决定不再忍耐。 半夜他驱车去了纪子期的住所,以前的时候,她从不让他来。 他用她住院期间自己配的钥匙开了门,他轻轻走进房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正睡得十分香甜。 杜峰磨磨牙,脱掉衣服上了床。 她的人拒绝他,可她的身体却出卖她,热情的向他敞开。 他故意弄醒她,集聚了几个月的火,在这晚肆意燃烧。 他们共同度过了最美妙的一个夜晚。 可是第二天她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跟他提分手的事情。 被彻底惹火的杜峰,没有丝毫犹豫,将她压倒,狠狠的,过了一天一夜,直到她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 从那一刻起,他决定用自己的本性来面对她,他守了她那么久,都不能让她心里只有他,那就只能换种方式了。 但他的小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她每天将房门反锁,让他无法偷溜进去。 不过,没关系,她白天得去上班,所以今天,他提早下班,在她家里等着她。 他知道黎渊纠缠过她,为了黎姝,知道黎渊被她狠狠踢了一脚,差点要进医院。 他知道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狠狠警告黎渊,告诉黎渊,他和黎姝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如果他再纠缠他女朋友,别怪他不念父辈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对他不客气!黎渊一句话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她回来了,不知道他在等着她,脱了小外套,将美好身形暴露在他面前,惹得他口干舌燥。 他告诉她如果黎渊再纠缠她,不必客气,尽管踢,出了问题他负责。 他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可她答非所问,脱口而出的话,代表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她希望他找别的女人,这样他就会同意分手! 杜峰真的气坏了,他抓住那个没有良心的小东西,狠狠打她的屁股,不顾她的尖叫和咒骂。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生气的时候会尖叫会骂人,那么地生动有活力! 杜峰渐渐心软了,在看到她脸上泪水时,慌了。 可是她躲进被子里,拒绝与他交谈,让他满腔的话语,无处诉说… 杜峰在车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舍不得离开。 尽管他很累,很难过。 天亮的时候,杜峰下车,进去电梯,来到纪子期门前。 他没有用钥匙,而是按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没有人开门。 她是出去了?还是知道是他,所以不开门? 杜峰耐着性子又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掏出了钥匙。 纪子期躺在沙发上,穿着昨晚回来时的衣裳,小脸通红。 杜峰大惊失色,连忙用手摸摸她的额头。 好烫! 他将她抱起,正要往外走。 怀中小女人抓住他的外套,小声哀求道:“我不要去医院。” 纪子期听到门铃的时候,已经醒了,但她浑身无力,爬不起来。 杜峰抱她起来的时候,她意识到他要送她去医院。 她下意识就拒绝。 当年妈妈去世前,她在医院待了半年,前不久,她在医院里睡了三个月,她厌烦透了医院,要是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去医院! 杜峰如她所愿,送她回了房,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摸摸她的头,“期期,你先睡一会,我去给你买药。” “嗯。”生病时的纪子期格外乖巧,轻轻应了一声。 杜峰出去后,很快回来了,倒了杯温水,端到纪子期面前,扶她坐起来,“来,吃了药再睡。” 纪子期半闭着眼,听话地将药用水送进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那个男人温柔的声音,“期期,喝点粥再睡。”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任性吵闹。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她不再是以前幸福的小公主,病了要爸爸妈妈想尽办法哄她吃药,她现在只是个孤女,任性了不会有人心疼。 除了上次车祸住院,纪子期不记得她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妈妈离开的时候,她跟她保证过,会好好照顾自己,万一要是病了,一定会好好吃药,让她不要担心她。 所以这几年来,她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几乎没有生过病。 杜峰轻柔地扶起她,让她靠在他怀里,他用勺子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来,张嘴。” 粥熬得很细腻,入口即化,放了一点盐,咸度刚刚好,温度也刚刚好。 不是外面买的那种全是调料味道的粥,是用砂锅小火慢慢熬出来的。 纪子期喝着喝着,不知为何,眼泪就不知不觉流下来了。 抱着她的杜峰,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只觉得她异常温顺,他舀一勺,她就吃一勺,直到一碗粥见底。 “先睡一会,等会再吃。” “嗯。” 杜峰站起身,让她躺回床上。 他抽身的瞬间,纪子期一个翻身,面朝里面,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 厨房里响起哗哗的水声,然后是碗与大理石桌面接触的声音。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了? 爸爸出事前,那是她每天早上都会听到的,甚至会觉得厌烦的声音,因为它吵到自己睡觉了。 她多想再听到啊!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纪子期的眼泪越流越凶,身体的不舒服,让她此时异常敏感脆弱。 将头埋在被子里。 杜峰洗了碗后,来到纪子期房间,爬上床,从后面拥住她。 等他抱住她的时候,才发觉她在轻轻颤抖。 杜峰一惊,“期期,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探她额头,却摸到她满脸的泪。 “期期,你怎么啦?是不是很难受,我送你去医院!” 他说着就要将她抱起来,纪子期翻身将他搂住,声音嘶哑,“我没事,你别问,陪我一会。” 杜峰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搂住她。 纪子期在他怀里,默默地流泪,很快就打湿了他身上的衬衫。 那泪水滚烫,烫得他胸膛如被火烤般刺痛。 纪子期不知道哭了多久,慢慢地,哭累了,睡着了。 醒来后,身体轻松很多,脆弱随着不舒服,随风而去。 纪子期想着自己先前的举动,面上一热,就要从杜峰怀里钻出来。 “期期,醒了,还难受吗?” “没事了。”纪子期不敢看他,垂着眼小声说。 杜峰温暖的手,摸摸她额头,温度确实已经退下去了。 “饿了吧,我去装碗粥来。” “嗯。” 杜峰端来粥,想像先前一样,搂着她喂她吃,被纪子期红着脸拒绝了,“我自己来。” 他将碗递给她,纪子期接过,很快大口吃起来。 杜峰一直看着她吃,那眼里的温柔让纪子期浑身不自在,“你不饿吗?你也去吃点。” “我不饿,你先吃。” 被纪子期这一问,杜峰才惊觉自己肚子早就饿了,他从昨晚到现在,连一杯水都没有喝过。 他的话音刚落,肚子不配合的咕咕叫起来。 纪子期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眼前的男人一脸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有青色胡渣,胸前有块可疑的印记,身上衬衫好像还是昨天那一件。 他整晚,都没有回家吗?那他在哪过的夜?在她门外,还是他车上? 杜峰尴尬一笑,“刚刚还不饿,你一问,就饿了。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吃。” 纪子期喝粥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沉默一阵后开口,“杜峰,抱我去客厅,我陪你一起吃。” 他的期期怕他饿肚子呢!杜峰咧开嘴,心里乐开花。 他抱起她,将她抱到客厅的餐桌旁,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她身边,开心地吃起来。 纪子期吃得心不在焉,杜峰刚刚的样子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忍不住开口,“你昨晚…” “在车里待了一晚。”杜峰没有瞒她。 纪子期为什么几个字怎么也问不出口。 “因为生气,难过,伤心,愤怒,还有担心。”杜峰喝着粥,语气平静。 昨天他没告诉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她,现在告诉她,是因为他已经放下了,但他想让她知道他的感受。 “期期,我是不会放弃你的,永远不会。”杜峰没给机会纪子期说什么,直接用平淡的口吻,说出他内心的坚持。 这样平静的一句话,比以往他所说的任何一句,都更有力度,震得她的灵魂直颤抖。 “为什么?”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为什么?如果我能知道为什么,或许现在我就能放弃你。”杜峰自嘲一笑,“可从你18岁生日那晚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今生今世,你只能属于我!” 他说完,看向纪子期,以为她会问什么18岁那晚的第一眼,却见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杜峰惊讶开口,“期期,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前几天想起来了。”纪子期没有隐瞒。 杜峰索性将之后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告诉她,完了,紧紧握住她的手,“期期,这一辈子,我只认定你一人,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会孤苦伶仃一辈子!” “如果我不要你,你会放开我吗?” 杜峰本来是想趁着气氛好,卖卖惨,让纪子期一时心软,答应他,结果,这个小东西机灵得很,竟然不上当。 杜峰咬牙切齿,霸道道:“不会!你想都别想!” 纪子期嘟起嘴,“既然这样,那你问我干什么?” 她没有直接答应,可是她的语气明显软化,杜峰心怦怦跳,“期期,你这是同意吗?” 他将脸凑到她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 纪子期第一次认真的与他对视。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深色瞳仁里,清澈倒映出她肿着的蜜蜂眼和发白虚弱的小脸。 一条条的血丝分布在他白色的眼球上,眼里的紧张显而易见。 纪子期心中模糊地想,原来自己在这个出色的男人心中,是这么重要的人啊! 这一瞬间,她忽然间明白到,自己为什么执意要与杜峰分手了。 因为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爱上了他! 可是曾经伤痛的过往,让她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感情,她害怕会受伤害,爸爸对她和妈妈的背叛,让妈妈直到去世前都无法释怀,含恨而终。 醒来之后,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意识,让她选择逃避,选择坚决要与他分手。 不惜伤害他,也伤害到自己! 可是,多幸运啊,他没有放弃。 “期期,我知道你爸爸的事情,让你心里受了伤,所以我一直不敢逼你,想让你自己慢慢想通。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应该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我的想法,我应该和你一起面对。期期,我爱你!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让你再掉一滴眼泪!” 一声我爱你,让纪子期强忍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要是让我掉泪了怎么办?” “那就罚我吻干它。” 他说完,火热的唇触到她眼睛,轻轻汲取她眼角的泪。 纪子期嘴角露出微笑,闭上眼,倒入他怀中。 (完) 正文 嫉妒夫妇现代篇:订婚风波 纪子期确定了自己对杜峰的感情后,两人过了一段异常甜蜜的小日子。 这种甜蜜,主要是针对杜峰。 而对于纪子期来说,甜苦各半。 床上的日子是苦的,床下的日子是甜的。 这里的床上,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可以充当床功能的…道具。 比如办公桌,沙发,天台,车上…等等。 “你丫能不能别这么禽兽?” “期期,诚实点,你也很享受不是?”某男无赖眨眼,“咱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哪都匹配。” 他说完,眼神暧昧的,在一些不合时宜的部分扫过。 纪子期被气得满脸通红。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产生恨不得掐死杜峰的冲动。 难怪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世上无论多么恩爱的情侣和夫妻,在相处的过程中,都曾无数次产生掐死对方的冲动! 因为这样,面对杜峰软硬威逼,要求尽快给他名份的要求,纪子期咬死不松口。 还没结婚就已经这样了,结婚以后日子能过吗? 杜峰:“结婚后咱们住一起,时间久了,说不定我对你的渴望就会少了。” 纪子期翻个白眼,现在虽然各住各的地方,但跟住在一起有差别吗?你哪晚不是想尽办法过来,或是软硬兼施将她带回去? 呸!穿衣是衣冠禽兽,脱衣是比禽兽还禽兽! 只是纪子期道行太浅,敌不过杜峰的花样百出,某次销魂的紧要关头,纪子期被迫应下了。 等她清醒过来想反悔时,杜峰那厮居然拿出录音。 纪子期那时,不是想掐死他,而是恨不得将他大缷八块,挫骨扬灰! 那里面不只有她答应结婚的话,关键是,那时她的声音,要多羞耻有多羞耻! “删掉!”纪子期发誓,她吼出这两个字的音量,绝对已达她声音的极上限。 “同意结婚就删,不同意…我就天天放!”杜峰笑得像个可耻的地痞流氓。 手机里,销魂羞耻的女声,再次响起。 “混蛋,我咬死你!”纪子期不自量力地扑上去。 正好给了杜峰再次就地正法的借口。 他三下两下就将纪子期压在身下,紧紧贴着她,让她感受,他听到录音里她的声音后的巨大反应。 纪子期脸涨得通红,知道这个男人,禽兽起来,比禽兽还可怕,不敢动了。 “好重,下去!”她开口赶他。 “腿软了,下不去。”他耍赖不说,还调侃,“你上我下也可以。” 纪子期给了他一个“你做梦”的眼神。 杜峰索怀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呈交颈之姿。 纪子期呼吸不畅,“你想闷死我啊?” “不,我只想做死你!”他轻咬她的耳朵,像小蚂蚁似的,一点一点,慢慢啃,慢慢咬。 然后眼见那耳朵,变成动人的粉红色。 “你…你别咬了。”纪子期开始喘气,面上亦蒙上粉红,示弱。 “你要是不给我名份,我就这样咬你,咬遍你身上每一个地方。” 杜峰的气息不稳,说出口的话飘忽不清,但纪子期知道,他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那先订婚!”纪子期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否则免谈!” 杜峰同意了。 先退一步,至于到时候具体怎样,再慢慢筹谋。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浑蛋,你不讲信用!唔…” ------题外话------ 风雨新文占坑中,4月1号开始更新,求收! 书名:重生校园之逆天丹女(原名:重生校园之绝品炼丹师) 简介:格斗台上,她被压倒在地,怒,“你丫又想干什么?” 男人邪笑,“…双修!”… 第一次见面,他强势睡了她; 第二次见面,他霸道吻了她,“记住,我叫墨隐天,你的男人!” N次见面后,她成了为星洲大陆最神秘军校,第一个带娃上课的在校生。 …… 不堪羞辱、自尽身亡的18岁高三女生安小小,重回10个月前,意外获得炼丹之法。 在无意与某男来了一场,天雷勾动地火的“双修”之后,体内有了灵气,从此开启震惊世人的,炼丹复仇之路…… 正文 现代篇:黎姝(1) “卡!很好!黎小姐辛苦了,今天的拍摄就到这,收工!” 一阵欢呼声在片场响起,工作人员快速收拾好东西后,道别后离开了。 黎姝在助理兼保镖兼司机阿玉的护送下,离开片场,坐上一辆超炫的红色帕加尼,直奔黎宅。 “爹地,妈咪,哥哥,我回来了!”正等着她回来用膳的黎父黎母,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感情很好,不做同样的事情,也会粘在一起,让黎姝很是羡慕。 “哥哥呢?今天又不回来?”黎姝有些抱怨,“我已经几天没见到他了。” 黎父呵呵笑道:“最近集团里事情多,难得你哥哥下定决心要帮爹地打理集团事务,爹地就空闲一下,放手让你哥哥去试一试!” 慈祥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 黎姝翘起小嘴,“话是怎么说?可爹地您一个人忙的时候,无论多忙隔天也会抽空回来,陪我和哥哥妈咪一起吃饭!哥哥都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黎母插嘴道:“老公,阿渊以前不回来吃饭,十有八九都是陪他的新女友去了,最近没听说他有交什么新女友,一心扑在工作上,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黎父想了想,“这个还真不好说!他以前每天吊儿郎当的,对感情向来不负责任不动真心,不懂什么是真爱,我那时就在想,以后阿渊在感情上肯定要吃苦头的!” 黎母顿时紧张了,“你说他现在真碰到感情问题了?阿姝,你跟你哥向来感情好,他最近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黎姝心头一跳,低头道:“哥哥最近都不回来,我都好久没见他,哪有机会跟我说什么?” 她嘴上虽这么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出现一个套装女子,干练精致的模样。 那是杜峰藏在心里几年的女子,如今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子,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幸运女子,纪子期。 哥哥,好像一度十分讨厌她,总在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她的不是。 但交过那么多女朋友的哥哥,何曾在她这个唯一的妹妹面前,提过任何一个女人的名字? 除了她,纪子期。 难道哥哥真的对她动心了?只是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却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妻!所以用工作来逃避现实,麻痹自己! 可怜的哥哥,可怜的她!都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 黎母以为黎姝还在因为黎渊不回来陪她吃晚饭而失落,对望一眼后,转移了话题。 “阿姝,”黎母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西伯伯一家吗?” 西这个姓氏极为少见,黎母一提,黎姝就想起了先前在私人会所里,被某个西性男子强吻的屈辱。 她一咬银牙,“没什么印象。” 当时西家离开G城时,黎姝不过三岁,不记得很正常,黎父咳了一声,“是这样的,西伯伯独子阿墨前些日子从国外回来,说要履行婚约!” 正文 番外现代篇:黎姝(2) 黎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西烈墨!?” 黎母惊喜道:“阿姝还记得阿墨?” 记得个鬼!问题这世上姓西又叫阿墨,不久前回到G城的,除了那个混蛋还有谁? 黎姝咬着牙道:“妈妈,什么婚约,我怎么从来没听你和爸爸提起过?” 黎母道:“当年你出生后,阿墨的妈妈非常喜欢你,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婴儿,每天都带着阿墨来窜门。有一次我开玩笑地说,你这么喜欢,不如让阿姝长大后给你做儿媳妇! 本来我是开玩笑,阿墨妈妈一听,高兴坏了,问阿墨:阿墨,阿姝长大后,给你做媳妇好不好?阿墨那时七岁,居然点头同意了,还说:这是我小媳妇,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我和阿墨妈妈笑死了!后来阿墨就每天小媳妇小媳妇地叫,直到他们全家离开了G城。” 黎姝无语道:“妈妈,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戏言而已,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黎母看了一眼黎父,用眼神示意他来说。 黎父咳了两声,“阿姝,事情是这样的,你十岁的时候,咱们黎氏集团遇到危机,幸得你西伯伯出手相助,当时我万分感谢,要以股份相赠,你西伯伯拒绝了,说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当时愣住了,问他什么意思?他说,阿姝和阿墨不是约好了,等阿姝长大就结婚吗? 我说是两孩子妈在孩子小时候的戏言,当不得真!你西伯伯乐呵呵说,我投资黎氏集团前问过阿墨意见,他没反对!他说他家小子性子他最清楚了,喜欢不会说出来,不喜欢就会直接拒绝,你妈妈这些年发你的照片给西伯母,阿墨一张都没错过,全都保留下来了…” 黎姝瞬间炸毛,“妈!这些年你偷偷背着我发了什么照片?” 黎母缩缩肩,“幼儿园和小朋友打架,换牙时怕得大哭,毕业照,第一次剪短发,第一次来月经…” “妈!我第一次来…你居然也告诉西伯母?”黎姝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关键是她怎么告诉她的?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天一夜的样子拍给人家看吗? 黎姝简直想死! “你那天不是哭了好久吗?出来后的样子巨丑,我就随手拍了一张发给阿墨妈妈…” “妈!您别说了!”黎姝捂着自己的脸。 鉴定完毕!绝壁是亲妈! 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儿女的痛苦之上! “阿姝,别担心,就算你最丑的样子,阿墨妈妈也说好可爱!”黎母安慰道。 这话真是,难道人家会当着你的面说,你女儿怎么这么丑?黎姝无力吐槽,“妈妈,爸爸,我不会嫁给西烈墨的!” “可是阿姝,他们家一直将你当成儿媳妇看待!阿墨一直没结婚,就是在等你长大!” 那个好色鬼等她长大?真是笑死个人了!明明自己流连花丛,偏要拿她当挡箭牌,证明自己情深!恶心! “爸爸,反正我不答应!” 黎母眨眨眼,“阿姝,阿墨等会过来,要不你亲自和他谈。” 正文 现代篇:黎姝(3) “那个混蛋要过来?”黎姝惊得跳起,“谁准他过来的?” 黎父皱起眉头,“阿姝,你怎么能叫阿墨混蛋?” 黎母眨着眼睛,“来者是客,又是熟人,妈妈不好拒绝…” “几点来?”黎姝不想解释,直接问重点。 “8点。” 黎姝看看手机,7:40,还好,来得及! 她迅速起身,“爸爸,妈妈,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了。” 黎姝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朝门口走入,猛地拉开门。 然后,愣在当场。 门口,某个衣冠禽兽的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高档休闲装,白色球鞋,正举着一只手,做敲门状。 即便如此休闲随意的装扮,亦显得风姿俊朗,尊贵非凡。 见是她,西烈墨先是一愣,紧接着唇边露出一抹极其放肆地笑,“阿姝这般迫不及待来给我开门,深感荣幸!” 荣幸个屁!黎姝俏脸一沉,“西总,请唤我黎小姐!还有,我不是来给你开门的,我正好有事要出去,请让开!” 高大的男人站在中间,将门口挡了大半,若想出去,必须与他擦身而过,黎姝忆起上次被他压在门上亲吻的情景,打死也不愿同他靠得太近! 男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极具侵略性的眼光,懒懒看着她,看得她浑身如临大敌。 忽然,他咧唇一笑,“阿姝,你说伯父伯母要是知道了咱俩的事,会如何?” 他意有所指,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气红了脸,“我跟你什么事也没有,你休想威胁我!” “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男人突然靠近,黎姝急忙后退,却被他抓住手,猛地往前一拉,差点栽进他怀里。 黎姝急忙用一手扶住门框,恼怒道:“放手!” 哪知男人不但不放,还放肆地越靠越近。 “阿姝,你在门口磨蹭什么?”黎母在后面问,“不是说公司有急事吗?” 黎姝趁机推开西烈墨,“妈妈,我马上就走了。” “伯母好!”西烈墨瞬间恢复谦谦君子的模样,手却抓住黎姝的小手不松开。 “哟,阿烈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门口窄小,黎母站得有些远,并未看到黎姝正在暗中使劲,想救回自己的手。 西烈墨拉着黎姝直接进来,黎姝大惊,低呼道:“你放手,我还有事。” “这个点,公司的人早下班了,我打个电话给连秘书,让她查查谁这么敬业,我马上给她升职加薪!”西烈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黎姝立马气馁,怎么忘了这家伙是天娱集团的总裁! 她不甘心地瞪了他两眼,“松手,我不走。” 黎姝生得极美,像阳光一样耀眼,一双凤眼骄傲又美丽,带着些许凌厉风情,当她看着你时,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让人忍不住臣服在她脚下。 西烈墨微微一笑,他也愿意臣服,不过不是在她脚下,而是在她身边。 他如她所愿松了手,黎姝暗暗松口气。 “阿姝,不是说有事吗?”黎父见到两人一起进来,好奇问了一句。 正文 现代篇:黎姝(4,补偿重复章) 黎姝笑得勉强,“爸爸,我记错日期了,是明天。” “来来来,都坐下。”黎父热情地招呼西烈墨,“阿墨,好多年没见,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帅气!” “伯父伯母还是侄儿心目中的样子,有什么保养秘籍传授一下侄儿?”西烈墨有意无意瞟了一眼黎姝,“我比阿姝大6岁,阿姝又年轻又漂亮,我怕以后被人家误会是她叔叔!” 黎姝猛地咳嗽出声,没想到他一来就暗示什么婚约,让她措手不及! 因为黎姝先前激烈反对过,当着黎姝的面,黎父黎母不好表态,只呵呵道:“现在流行老夫少妻。” “阿姝,你也这样想吗?”西烈墨光明正大地看向他,面上挂着温和的神情,语气是征询意见似的和气,可那邪肆的眼神,里面的肆无忌惮一览无遗。 黎姝忍不住挺直腰杆,“我若喜欢一个人,年龄不是问题。” 她暗含的意思是说,我若不喜欢一个人,管你什么狗屁婚约,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西烈墨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知道了,阿姝,以后我不会再介意我大你6岁的事情。” 黎姝一堵,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到洗手间,黎姝立马给黎渊发条短信:哥哥,快回来,等着救命! 她在洗手间磨磨蹭蹭差不多半小时才出来,一出来,便见那个讨厌的男人将黎母逗得花枝乱颤。 “阿姝,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肠胃炎又犯了?”黎母关切道,“妈妈去拿药给你吃。” “阿姝肠胃不好吗?”西烈墨认真问。 “这几年拍戏落下的毛病,吃饭不规律,一犯就拉肚子…一拉…” “妈妈!”黎姝忍不住恼羞成怒,她虽然不喜欢这家伙,可她是个女孩子,在外人面前说什么拉不拉的,让她脸往哪隔? 黎母呵呵一笑,“行了行了,妈妈不说了,知道你女孩子脸皮薄要面子,当着阿墨的面不好意思!” 黎姝顺势耍起脾气,“妈妈,我先上去休息了。” 黎母道:“正好,阿墨说想参观一下你的房间,你带他去参观一下!” “妈妈!”黎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让我带男人去我的房间?你以前怎么要求我的?说我结婚前要是敢跟男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就打断我的腿!” 黎母讪讪笑道:“这不是在家里吗?妈妈和爸爸都在,而且阿墨也不是外人…”是你的未婚夫!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面说,虽然她和西烈墨的妈妈已经私底下讨论什么时候举办婚礼,结婚后住哪,以后让他们生几个孩子的事情了。 在家里又怎样,那个混蛋刚刚在门口就想对她不轨,若去了她的房间,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才不会傻得自投罗网! 黎姝冷着脸拒绝,“我不要!” 黎母有点生气了,黎姝接不接受西烈墨是一回事,但来者是客,最起码待客的基本礼貌必须要有。 她脸一沉,“阿姝,关于待客之道,我和你爸爸是这样教你的吗?” 正文 现代篇:黎姝(5,免费补偿) 黎母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过多年养儿育女,脾气磨掉了不少,如今这一生气,整个黎氏集团女主人的气势便出来了。 黎姝咬着唇不说话,心里却将西烈墨恨死了,都是这个混蛋!害她像个无理取闹的没有教养的孩子,害她和妈妈闹别扭! 西烈墨微笑道:“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考虑周全,让您为难了!我和阿姝这么多年没见,她对我生疏戒备理所当然,等以后熟了再去参观也是一样。” 他意味深长的眼光无意扫过黎姝身上,“我不急,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等多几个月。” 黎姝全身汗毛直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忍不住用余光看向他时,却见他正正经经地端坐着,目不斜视,双眼看向前方。 黎姝几乎怀疑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可等她快要收回眼时,对方却突然轻佻又暧昧的快速朝她一眨眼。 黎姝气得差点跳脚。 黎母听他这么说,面色缓和些,“还是阿墨懂事。”说完瞪了一眼黎姝,暗示她不懂事。 黎姝不敢回嘴,低着头一言不发。 西烈墨温文有礼道,“伯母,我今天第一次拜访,空手而来,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想后天请伯父伯母阿渊阿姝,到明月楼一起共进晚餐当赔罪,不知伯母是否有时间赏脸?” 黎母立刻笑开了花,“阿墨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应该伯母请客,为你接风洗尘!” “谢谢伯母,那我就不客气了!”西烈墨也不推辞,“赔罪就改天。” “好好,”黎母喜欢爽快的人,见西烈墨大方不推脱,心里更喜,“阿姝,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黎姝不敢说不,不情愿地道了句,“知道了,妈妈。”心里却想,无论如何也要避开,她才不想跟个混蛋一起吃饭! “伯母,时候不早了,我不打扰您和伯父阿姝休息,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打扰。” 改什么日,最好永远别来!黎姝心里暗道。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阿姝,送送阿墨。” “妈妈,这么晚了…”黎求正要拒绝,见黎母眼光扫过来,只好改了口,“知道了,妈妈。” 她拿起手机钥匙,也不看西烈墨,“西先生,请。” 黎母看她不情不愿又没礼貌的样子,刚要发火,听烈墨道:“伯母,我先走了。” 黎母摆出笑容,“阿墨慢走。” 黎宅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高档富人区别墅,每家每户自带花园游泳池,占地几百坪到几千坪不等。 有些人家请了十几个专门的佣人,过着帝王般的奢华生活。 黎父黎母不喜欢家里太多外人,只是让钟点工每天定点过来。 走出大门后没多久,黎姝站定,“西先生,慢走不送。” 她转身往回走,却在转身的一刻,被人抓住手腕,手腕上的炙热让她心中一惊,低呼道:“你干什么?放手!” “阿姝,我的车子在那边,陪我过去。”近在耳边的声音慵懒中带着霸道。 正文 现代篇:黎姝(6) “我不去,你放手!”黎姝咬牙挣扎,“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西烈墨痞痞一笑,“你可以试试,是你喊人比较快,还是我堵住你的唇,让你喊不出声比较快!” 黎姝后背一凉,“西烈墨,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你陪我走走,”西烈墨另一只手以绅士的姿势优雅展开,“阿姝,请!” 黎姝狠狠瞪着他,权衡再三后,软了下来,“你松手,我陪你走过去!” 话音刚落,西烈墨十分守诺地松开手。 黎姝使劲揉擦着被西烈墨捏过的地方,忽然看向前面,双眼一亮,“哥哥,你回来了?” 西烈墨下意识望过去,刚刚扭头,身边的小女人,兔子似地冲向黎家大门。 在他反应过来回头望时,黎姝已进了门,正要关门,两人眼神一对上,得逞的黎姝,得意洋洋地冲西烈墨吐舌做鬼脸! 西烈墨微愣,紧接着两边唇角向上勾起,缓缓一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唇间轻轻一碰,然后松开,做了个飞吻的动作,那动作轻佻缓慢,配上他半眯的深邃的眼,轮廓分明的俊颜,说不出的性感邪气。 黎姝心口一滞,因为戏弄他而带来的得意,不经意间淡了许多。 她快速关上门,将那个她今生都不想见到的混蛋,毫不客气地隔绝在她的视线外。 上楼后,黎姝心情愉快地洗了澡,被西烈墨碰过的手腕,是重点清洗的部位,当带着兰花香白色的泡沫被水冲走时,黎姝觉得西烈墨的手带给她的炙热感,也一并冲走了。 她在手腕间涂上护肤霜,按摩了两分钟后,觉得那里又香又滑,再也没有一丝异样时,满意地准备上床休息。 这时,手机一声叮咚,是短信的声音。 现在一般好友联系都是微信,陌生人或是骚扰信息才会用短信,黎姝以为是什么广告信息,正要删除,几个字蹦入眼帘。 她瞪大眼,“阿姝,晚安。” 不用想,黎姝直觉就是那个混蛋的号码! 妈妈真是的! 黎姝抱怨一句,直接删除短信,眼不见心不烦。 哪知手机刚放下,又一条短信的声音响起。 黎姝一看,又是刚才那个号码,“怕你刚刚没看到,再发一条,阿姝,晚安!” 黎姝气得要将他设置为骚扰电话,紧接着叮的一声,“阿姝,你要是敢拉我进黑名单,我就将咱们接吻的事情告诉黎伯母!” 接吻?谁跟你接吻了?明明是你不要脸地强吻我!黎姝气得跳脚,偏偏那日被他压在门上强取豪夺的场景,此时不经意间,居然清晰浮现在她脑海里! 急促地呼吸,火热的唇舌,强势地进攻,健壮有力的手臂,都彰显着那个男人的霸道与不可一世! 他像个天生勇敢精明的猎人,而她,则是无意间被他看中的猎物! 黎姝冷静下来,她不是小白兔,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是狮子,是狼,是狐狸!既然他想猎她,那就看看最后是猎人打到猎物,还是猎物逼退了猎人! 番外 现代篇:黎姝(7) 黎姝将西烈墨的号码存起来,主动申请将他加为微信好友,西烈墨几乎是在0。00001秒内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黎姝看着他的微信名“我爱你”,忍不住吐槽,都什么年代了,真是老土! 她想了想,将备注名改为大猪蹄子。 她不知道的是,西烈墨将她掌珠公主的备注名改为了:我也是。 我爱你,我也是。 掌珠公主:我要睡觉了,再见。(勉强微笑脸) 大猪蹄子:晚安,阿姝。(灿烂的傻瓜笑脸,加呼呼大睡的晚安图片) 黎姝撇撇嘴,确定他不会再骚扰自己了,手机一扔,倒头就睡。 今天早上有场戏要拍,黎姝设定的是六点钟的闹钟,闹钟一响,黎姝便从床上爬起来,没有一丝犹豫。 从进入演员这个行业开始,黎姝就学会了不赖床,早上六点起床对跟很多人来说,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情,但对她来说,经常需要半夜两三点就起床的人,能睡到六点起床,实在太幸福了。 黎姝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后,随便套了件t恤短裤,出了门。 阿玉站在车边等她,“阿姝,早。” “早啊,阿玉,今天有几场戏?” “早上8点一场,下午12点和4点各一场,晚上8点一场。” 黎姝皱皱眉,拍戏最讨厌就是这样了,明明只有四场戏,偏偏分成好几个时间点,只能在那干等。 黎姝刚坐上车,微信响了。 大猪蹄子:早上好,阿姝!一早拍戏辛苦了,记得好好吃早餐!(花花心心笑脸) 这个混蛋,怎么知道她早上要拍戏? 黎姝刚想发信息问他怎么会知道,转念一想,他是大老板,想知道她一个小小艺人的行程还不简单? 黎姝翻个白眼,将手机扔到一边,“阿玉,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睡眠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每一个女演员,都会一种技能:争分夺秒,随时随地睡觉。 6:45,到达片场。 黎姝现在拍的这部是现代戏,妆容比较简单,提前一个小时到片场就够了,若是拍古代戏,光化妆头发衣裳就得搞一两个小时,若是有些特殊的,比如肥胖或故意扮丑,花的时间更长,想想都苦不堪言。 化妆的时候,微信不断响起。 大猪蹄子:阿姝,到片场了吗? 大猪蹄子:阿姝,吃早餐了吗? 大猪蹄子:阿姝,今天拍什么镜头的戏? 大猪蹄子:不准拍亲热镜头的,否则,哼哼…(大刀) 化妆师忍不住调侃,“黎小姐,又是哪个疯狂的追求者?” 大猪蹄子:阿姝,等会过来看你拍戏可好? 黎姝吓得手一抖,赶紧回了两个字:不用! 手机消停了一会,就在黎姝松口气的时候,信息又来了。 大猪蹄子:你安全到了就好,好好拍戏,注意安全。 黎姝看着,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他发这么多骚扰的信息,只是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安全到了片场! 自己刚才一直故意不回他信息,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番外 现代篇:黎姝(8) “黎小姐,准备开拍了!” “知道了,导演!” 黎姝将手机放在一旁,收拾好心情,投入紧张的拍戏中。 拍完了第一场戏,很顺利,黎姝顶着妆,坐到一旁休息,她平时不喜欢化妆,总是素面朝天,如今脸上带着妆,让她挺难受,但是没办法,今天的戏几乎隔四小时一场,若卸了又上妆,上妆了又卸,来来回回地折腾,更伤皮肤,黎姝只好忍一忍了。 今天的拍摄都是在棚内,待久了有些闷,黎姝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副导演见到,赶紧问:“黎小姐,你要去哪?接下来就是你的戏了!” “啊?”黎姝张大嘴,“我的戏下一场是12点,现在才9点,副导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啊!”副导演将手上的场次安排递给她,“黎小姐,你看,你今天的四场戏,全在早上,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一场!” 黎姝惊愕不已,阿玉早上才跟她说过今天的戏份安排,跟副导演说的完全不同,到底哪里出了错? 副导演手中的场次安排清清楚楚,时间是今天,阿玉跟了她几年,从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黎姝正疑惑间,阿玉跑过来,“阿姝,我刚收到通知,你今天的戏份时间改了。” 她说了三个时间,正好跟副导演说的吻合上。 “一般改时间都会提前通知,今天怎么会这么急?”黎姝问道。 阿玉道:“听说是昨天半夜改的,今天早上才开始通知,我刚刚出去吃了个早餐,所以现在才收到。” 原来这样!拍戏更改时间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本来要在片场待一天的,现在半天就搞定,黎姝巴不得多些这样的改动,一时也没多想。 今天的戏份拍完,卸完妆后,正好12点过一点。 黎家用餐时间一向很有规律,中午一般在12:15—12:30这个时候开始用餐。 若是早些收工,黎姝会回去陪黎母一起用午餐,不过这个点了,黎姝不想黎母等她,便没打电话回去,同阿玉说,“阿玉,找个餐厅,我们吃了再回去。” 黎姝吃东西不挑,阿玉是个吃货,所以吃什么去哪吃,都是由阿玉决定。 阿玉眼睛一亮,“国贸附近新开了一家越南餐厅,听说环境好,味道佳,网上评分4。98,网友极力推荐。” 阿玉喜欢吃,但她没什么时间出去吃,黎姝工作不固定,她是保镖兼助理,几乎天天都跟在黎姝身边,没什么个人时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好比今早,不过吃了个早餐,一回来,整个拍戏时间都变了。 所以能和黎姝一起去吃,阿玉简直兴奋到死,工作吃饭两不误,关键还不用自己花钱! 阿玉觉得离自己在此地安家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车子刚刚开动,黎姝手机响了。 大猪蹄子:阿姝,收工了吗?不知中午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 黎姝想也没想输入几个字:下午有戏,没空! 番外 现代篇:黎姝(9) 刚输完准备发过去,忽然想起他是自己老板,若他一问,便知今日下午自己没戏。 黎姝将那几个字删掉,想了想,回道:约了妈妈,陪她一起吃午饭。 她心想,你总不至于好意思打电话去跟我妈妈求证吧? 别说,人家还真是好意思。 西烈墨收到信息后,玩味地看了看,给黎母打了个电话。 “伯母,您好,我是阿墨!” “阿墨呀,”电话那头是黎母热情的声音,“怎么有空给伯母打电话呀?” 西烈墨十分顺口道:“我刚刚打阿姝电话没通,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约她吃饭。” 黎母惊讶说道:“阿姝?她今天拍戏去了,可能是在片场,信号不好,要不我帮你打给她,让她拍完戏后给你回个电话?” 西烈墨连忙制止,“不用麻烦了,伯母,还是我亲自打给阿姝,比较有诚意和惊喜!您可千万别打给她,拆我的台!” “哎呀,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玩!”黎母笑得合不拢嘴,“行,伯母答应你,保证一个字都不在阿姝面前讲,好了吗?” “谢谢伯母!过两天我去看您。” “好勒,伯母到时候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西烈墨打开黎姝的微信,看着那巧笑倩兮的女子头像,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邪气又宠溺地笑:小骗子。 车子在国贸停车场停下,黎姝戴上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骄傲又美丽的眼睛。 她和阿玉两人直上五楼,来到那家越南菜馆,这家店比黎姝想象中大很多,几乎占了国贸五楼的四分之一!客人亦很多,人满为患,外面排队等候的人足有好几十人。 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国贸,开上这么大一家越南菜馆,看来味道真的不错! 不挑食的黎姝有了几分期待。 来之前阿玉用手机预定了房间,两人迅速进入包间,将外面那些好奇的眼光隔绝开来。 没办法,即使只是普通的t恤短裤,那身材气度,还有那双媲美腿模的大长腿,已足够黎姝鹤立鸡群。 头上的棒球帽和口罩,不但没有让人退却,反而更有兴致。 黎姝就站在那等服务小姐查看预约信息是否一致时,已经有三个男人过来搭讪,被阿玉通通拦下了。 进入包间,菜上齐了,黎姝才摘掉口罩和帽子,一头柔顺的青丝,随意地洒在肩头,轻轻一撩发,已是美丽动人到极致。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阿玉狠狠戳戳碗里的咖喱虾。 “每天哪都不能去,也是一种折磨。”黎姝耸耸肩,知道阿玉羡慕的是她的长相。 阿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惊得连手中的咖啡都掉在地上了,还好是冰咖啡,没伤到脚。 大概是当时那太过傻气的模样,让黎姝记住了她,最终选了她做她的保镖兼助理。 事实证明,黎姝的选择没错,阿玉勤劳能吃苦,性子好,脚踏实地,没有被娱乐圈的纸醉金迷花了眼。 番外 现代篇:黎姝(10) “你这是吃着葡萄说葡萄酸。”阿玉撇撇嘴。 两人平时相处就像朋友一样,没什么顾忌。 黎姝慢悠悠地喝着养颜汤,“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去演戏,以你的身手,演个侠女,手到擒来,说不定就此一炮而红!” “别!”阿玉连忙伸手拒绝,“现在演戏市场都要漂亮女演员,我虽然样子也不差,不过在这美女如云的演艺圈,扔进去连点水花都没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其实阿玉的长相,比她自己所说的要好许多,她因为习武的关系,眉间一股英气,足以让她在一众网红脸中脱颖而出! 不过成名需要运气,阿玉志不在此,两人也就开开玩笑,谁也没当真。 之后便不在说话,努力进攻美食,吃得肚子快撑破时,两人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阿玉忍不住又嫉妒起来:“阿姝,真是羡慕你,怎么吃也不胖!” 黎姝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脸餍足,“你也不会胖啊。” “哪能跟你比,你休息的时候,我在练拳健身,消耗多余的脂肪,不然早就成个大胖子了。”阿玉道:“你看你,没事的时候,吃了睡,睡了吃,也不见胖,不管熬多久的夜,皮肤依然水嫩滑光…哎,别说了,人比人气死人!” 黎姝摸摸自己的脸,好像真是这样的,她很少用化妆品,护肤品用也是最基础的,普通人都买得起的牌子,绝对没有什么贵死人的东西! “估计老天就是要我吃演戏这口饭。”黎姝心生感慨。 “老天给了我天生的大力气,估计就是要我走保镖这条路,保护你们这些被上天眷顾的美人。”阿玉跟着呵呵说道。 两人说了一会,感觉肚子没那么撑了,让服务员进来买单。 包间门被打开的瞬间,黎姝仍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放在腹部,像某种吃饱后的小动物。 她头微微垂着,青丝遮了小半边脸,露出来的部分,莹润精致,如上帝最完美的作品。 门外的某人,眸色暗沉,紧紧锁住她的脸。 完全放松的黎姝,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下意识往门外一看。 张大嘴,定格。 门外的家伙朝她那么轻轻一勾唇,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走了。 黎姝心里顿时万马奔腾,面上微热。 从小到大,黎姝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良好的家教教育她,好孩子不可以撒谎,黎姝被教育了十几年,一直严格遵守,叛逆期的时候不是没说过谎,但很快就觉得没劲。 长大后慢慢明白,有时候实话比谎话更伤人,于是也学会了说些不大不小的善意的谎话。 但像这样前一个小时说谎,后一个小时被抓包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黎姝心里很不安,说不上愧疚,又隐隐约约想替自己辩解一下。 她拿出手机,想着如果西烈墨发微信来质问她,她就象征性地解释一下。 但,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题外话------ 可可大米的,哈哈哈哈哈 番外 现代篇:黎姝(11) 要不要主动发个信息解释一下?黎姝这样问自己,然后很快否决了,本来就是故意骗他的,怎么解释?越描越黑!而且这样也好,让他将自己列入黑名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省了一桩烦心事! 黎姝这样一想,反而坦然了。 “西总?是不是在等什么重要电话?要不这汇报的事情,缓一缓?”西烈墨身旁一个中年西装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继续!”西烈墨头也没抬,继续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一直是黑着的状态。 他气笑了,他本想着故意拆穿那小丫头片子的谎言后,她会发条短信来解释一下,哪知人家当没事人般,指不定还在心里头乐呵,就骗你了,咋地?就不想看到你,不想和你吃饭,咋地?你咬我啊! 西烈墨唇角轻轻一勾,手机往桌上一放,食指轻敲桌面,小丫头片子,给我等着,看我怎么咬你! 黎姝回到家里的时候,黎母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偶像剧,被里面男女主的爱情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看过去,“阿姝?今天这么早收工?” “嗯,今天的戏改了时间,早上都拍完了。”黎姝换上拖鞋往楼上走去,“妈妈,我换身衣服,再下来陪你看剧。” 黎母的注意力早就回到偶像剧上面了,随意挥挥手,“去吧去吧。” 黎姝很快换了一套粉色的居家服下来,坐到黎母身边,将头靠过去,黎母双眼盯着电视,手臂自然地张开,将黎姝揽到怀里。 两人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亲昵靠在一起,像以前无数个日子一样。 黎母看的是剧情,黎姝看的是演技,原来还可以这样演,如果是她她会怎么演等等… 看着看着,黎姝的眼皮开始打架了,整个身体的重量越发靠向黎母。 黎母开始还能坚持,慢慢有些吃不消了,“阿姝,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上去休息,不用陪妈妈,妈妈一个人看。” 黎姝勉强睁开眼,“不累,妈妈,我再陪您看一会。” “上去睡吧,睡好了再下来,啊!” 黎母坚持,黎姝便不坚持了,“妈妈,那我先上去睡会,等会下来陪您。” 黎母目送黎姝上楼后,突然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给西烈墨打了个电话,“阿墨呀,忙不忙,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伯母打来,什么时候都有空!” 黎母捂住嘴咯咯笑,“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阿姝拍完戏回来了,下午都有空,你可以给她打电话,约她晚上吃饭。” 电话里西烈墨道:“阿姝平时拍戏时间不定,难得陪您,就让她好好陪陪您。” 多懂事的孩子!黎母听得心里暖暖的,“要不这样,阿墨,晚上过来一起吃晚饭?” 西烈墨礼貌道:“会不会麻烦伯母了?” “不麻烦不麻烦!多个人多双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黎姝醒来的时候,入眼黑蒙蒙一片,以为天色很晚了,再一细看,惊得差点跳起。 番外 现代篇:黎姝(12) 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她床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见她醒来,那人咧嘴一笑,“阿姝,醒了?” 很平常亲切的笑容,黎姝却本能的浑身汗毛直竖,她抓紧身上单薄的空调被,“你…你怎么在这?” 西烈墨勾勾唇,“伯母让我上来喊你,该吃晚饭了。” 黎姝抿紧唇角,“那为什么不喊我?” “不舍得!”她的动怒他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微微一笑,“你睡着的时候,像天使一样可爱,我不舍得。” 黎姝从小到大,听过太多对于她美丽容颜的赞美,西烈墨的称赞,对她来说,不过如同听到一句今天天气好好这样寻常的话,她垂下眸子,“让开,我要起来了。” 高大的身影不但没有离开,反而离她近了两分,“黎小姐,你觉得我是那种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吗?” 黎姝此时还不知道,当某人唤黎小姐时,代表着她要小心了。 压迫的气势令黎姝极端不舒服,她双臂横胸,双眼无所畏惧地望着他,那姿势,美丽又骄傲,“西总,您多想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为了让自己气势不输人,她说这话的时候,下巴略略抬起,等男人突然幽深的眼落到她红唇上时,黎姝脑中警铃大响。 她第一反应是伸出双手,挡住男人突然压低的身子。 然而,已是来不及。 下一刻,红唇已被男人精准地攫住。 “唔…” 黎姝只愣了一秒,开始拼命挣扎,她双手捶打男人的胸和肩,双腿同时踢向男人的要害。 作为黎氏集团的小公主,又生得这般美丽,黎姝从小就接受防身训练,虽然成就有限,但突然袭击下,对付一个男人还是没问题的。 但,黎姝低估了身上的男人。 他一边攻城掠地,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齿,一边居然还能躲开她的攻击,用一双大长腿反压制住她。 黎姝顷刻动弹不得,捶打男人的双手,亦同时被男人钳制住,压在头部两侧。 火热的唇疯狂侵占她口齿间的芳香,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以及逼她共同燃烧的狂野。 被动承受的黎姝,狠狠一口咬下去。 男人却在此时突然离开她的唇,眉眼带着餍足地笑,“你想被伯母发现,我和你在房间里,做过什么吗?” 黎姝喘着气,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那喷火的眸子,不屈的神情,滋润的红唇,越发让她美的惊人! “别勾引我!”男人眸色又沉了,“对于你,我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他故意。动了动,声音暗哑,“阿姝,感受到了吗?” 火。热。的身体与她紧。紧相。贴,告诉她男人的话不是危言耸听,黎姝面红耳赤的同时,心中又倍感屈辱,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眼眶渐渐泛上湿意,黎姝咬着唇,倔强的不让自己露出软弱。 男人的语气软了些,“阿姝,以后咱们是要结婚的,你迟早得适应我。” 黎姝冷笑一声,谁爱嫁谁嫁!绝不可能是她! 番外 现代篇:黎姝(13) 她一脸的倔强与不屈,明白告诉他,绝不可能! 西烈墨的脸冷下来,“阿姝,这可由不得你!两家早已定下婚约!” 黎姝冷冷道:“西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不嫁,难道我爸爸妈妈还拿刀逼着我跟你结婚不成?” 男人狠狠盯着她,黎姝毫不退让,忽然,他俯身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阴鸷的双眸带着寒气,“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黎姝呼痛,趁着男人离开的时候,迅速抬头,狠狠咬上他的唇。 嘴里,立刻有了血腥味。 西烈墨没料到她会反击,阴沉的俊容上,微愣后露出浅笑,“这是阿姝第一次主动吻我,我会好好记住的。” 笑的时候,扯动唇上伤口,他却丝毫不觉得痛。 黎姝冲他毫不淑女地翻个大白眼,用力推开他坐起身,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笑,回头,男人一只手撑在床上,一脸春风荡漾。 被咬了还能笑成这样,八成是有病! 黎姝也不理他,径直推开门,下了楼。 西烈墨躺在她床上,听到底下黎母问:“阿姝,阿墨呢?他不是上去喊你了吗?” “嗯,去洗手间了吧。”黎姝淡定地撒着谎。 黎母哦了一声,“你爸爸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你来帮我端菜。” 接着是两人去往厨房的脚步声。 西烈墨深深嗅着床上独属于黎姝的香气,手指摩挲着床上丝滑的床单,真想一直躺在上面不起来。 这时底下响起黎姝的低语,“张妈,等会帮我将房间里床单枕套被子全换了。” “知道了,小姐。”张妈应下了,心里却小声嘀咕,昨天才换过的。 西烈墨忍不住气笑了,人家这是嫌弃他碰过! 小丫头片子,敢嫌弃他? 西烈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从床上懒洋洋地坐起身后,下床来到衣橱旁,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听说,那里面一般会放着女孩子的贴身之物。 西烈墨正一样一样欣赏得入神,底下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看来是黎伯父回来了。 他随手拿了一个小件塞到裤兜里,施施然下了楼。 正走向门口迎接黎父的黎母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西烈墨,随口道:“阿墨,快下来吃饭。” “知道了,伯母。”西烈墨眼角余光看到后面的黎姝,眸光一闪,“刚刚去洗手间了,让伯母久等了!” 黎母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时间正好。” 黎姝忍不住瞪了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男人一眼,却见他双手插在兜里,双眉微挑,用一种深沉莫测,又带着邪肆的眼神看着她。 唇上的伤口,一目了然。 黎姝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扭过头,随着黎母走到门口。 今天回来的不只有黎父,还有好几日未见的黎渊。 神情比上次黎姝见他,要憔悴许多。 黎母心疼道:“阿渊,公司重要,身体也要顾及,瞧你都瘦成啥样了?” 她摸摸黎渊的脸,“从今天开始,必须晚晚回家吃饭,好好补补,否则我直接杀到公司去!” 番外 现代篇:黎姝(14) “知道了,妈。”黎渊无奈道。 “哥哥,好几天都不见你了,你都不想我的。”黎姝嘟着嘴,是西烈墨从没见过的小女儿风情。 黎渊宠溺地将黎姝搂在怀里,揉揉她的头发,“又不是小孩子,还跟哥哥撒娇呢。” 黎姝皱皱鼻子,“在哥哥面前,我要永远做小孩子。” 黎渊捏捏她的俏鼻,“你呀。” “哥哥你真的瘦了,等会多吃点。”黎姝道:“你这样抱着我,身上的骨头咯得我全身疼。要是哪天碰到喜欢的女孩子,这一抱之下,满身的骨头会吓跑人家的。” 黎姝边说,脑海里不由想起刚才将她禁锢在床上的男子,那触感完全不同。 她面上一热,赶紧将这儿童不宜的画面甩到一旁。 “真的吗?”想到某名今生无缘的女子,黎渊面色一暗。 黎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结束话题,“好了,哥哥,别说了,快进来吃饭吧。” 后面的黎父不满道:“你们一个二个的太过份了啊,我这个大家长在这,没人问一声,个个就围着阿渊转,下次我也离家十天八天的,哼!” 黎母立马折回,讨好地笑着,“哎,当家的,你回来了啊,今天辛苦你了,来,包包给我,我伺候您去换身衣裳下来吃饭可好?” 黎父高傲地哼了一声,黎姝从黎渊怀中走出来,走到黎父身边,一手挽住他胳膊,头靠在他肩上,“爸爸,今天累不累,等会我给您按摩按摩好不好?” 黎父这才满意笑了,“这还差不多。” 这时西烈墨从楼上走下来,“黎伯父,阿渊。” 黎渊已经听说过西烈墨回来,是要履行两家父母订下的可笑的婚约,于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黎渊不得不曾认,西烈墨很优秀,不比他差,也不比杜峰差! 不过,优不优秀从来不在他选妹夫的条件范围内,重要是阿姝喜欢,他便同意,阿姝不喜欢,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谁,他第一个反对! 黎姝给他打了几次电话,发了几次短信,言语中都是不想履行婚约,所以黎渊一见面,便对西烈墨没什么好感。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与西烈墨擦身而过,上去换衣服了。 黎父倒是欢喜不已,“阿墨也在啊,咦,你嘴上怎么有伤?是碰到哪了吗?” 黎妹立马浑身不自起来,咬的时候没什么,也做好了让家里人知道的准备,可真当黎父直接问的时候,她还是不自禁脸红了。 西烈墨面不改色地撒谎,“刚刚在阿姝房不小心碰到墙了。” 黎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耳尖发红的女儿,拉住还要发问的黎父,“行了,快去换衣服出来吃饭。” “那我先去换衣服了,阿姝,好好陪阿墨说说话。” “知道了,爸爸。”黎姝不情不愿道。 “难得今日阿渊也回来了,要不我去酒窖取瓶红酒出来,咱们好好喝一杯如何?”黎母建议。 “行,没问题,这事你作主就行。” 番外 现代篇:黎姝(15) 黎父进去换衣裳了,黎母去酒窖取红酒了。 屋子里只剩下西烈墨和黎姝。 黎姝不想看到西烈墨,跑到厨房,佯装帮忙准备开饭。 “张妈,这个我来弄。” “小姐,你出去陪西先生说说话。”张妈连忙拦住她,“老爷刚才吩咐的。” “没事,我先帮您弄好这个汤。”黎姝揭开煲汤的盖子,“加点盐就可以了吧。” 张妈无法,大约也瞧出黎姝并不待见西烈墨,“是的,小姐,先少放点盐,若是不够味,再慢慢加。” “知道了,张妈。”黎姝眼珠子转了转,“不如先取几个碗出来,直接盛了端出去,反正马上开饭了,正好凉一凉。” “也可以。” 张妈取了五个汤碗,洗干净后放好,黎姝试好味道后,将汤碗盛满汤。 然后趁着张妈将菜端出去的时候,偷偷在最边上一个碗里,洒了一大勺盐。 张妈走进来,“小姐,汤盛好了吗?好了我端出去。” 黎姝咳嗽一声,“不用麻烦了,我直接端出去吧。” 外面餐桌上已经摆好五副碗筷。 以往吃饭时,黎父坐主位,黎渊坐左边,她和黎母坐右边。 现在左右各两副碗筷,黎姝将汤放在原来黎渊位置的旁边。 她望着那碗加了料的汤,忍不住唇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混蛋嘴角有伤,这碗加料汤,估计够他受的。 黎姝心里顿时畅快许多,将之前被强吻的不爽驱散了。 一抬头,只见西烈墨双手插在兜里,懒散地倚在餐厅门边。 灯光自他头顶洒下,深邃的五官越发分明,似笑非笑地神情,带着两分邪气。 又有一种看穿一切的锐利。 黎姝喉头一紧,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过来坐下吧。” 她指了指黎渊旁边的坐位,“这是你的位置。” 西烈墨抬脚走过去,坐在黎姝指定的位置上。 黎姝心中松了些,心想他应该没发现她的阴谋,也缓缓坐了下来。 正好同他面对面。 黎姝心想,看着这混蛋,一点胃口都没有,还好中午吃得多,晚上可以少吃点,不然还得因为他饿肚子。 这时黎父黎母黎渊陆续走过来。 黎母一瞧西烈墨坐的位置,“哎哟,阿墨,你来者是客,来来来,跟阿渊换个位置,或者跟我换个位置。” “不行!”黎姝大声拒绝。 几人齐齐看向她。 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了些,连忙解释道:“又不是外人,干嘛这么客气?” 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什么话,就好像是同意了他似的! “我的意思是说…” 她局促不安地想再解释,被西烈墨打断,“伯母,阿姝说得对,我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黎母笑呵呵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就这么坐吧。” 张妈这时端来五杯红酒。 黎父端起酒杯,“来,难得今天人齐,阿渊回来了,阿墨也来了,阿姝不用拍戏,咱们干一杯。” 说干一杯也不是真干,一家人就是随意喝。 只有西烈墨真的喝完了一杯。 番外 现代篇:黎姝(16) 黎父满意道:“不错不错,张妈,给阿墨再倒一杯。” 黎母劝道:“先吃点菜垫垫肚子,免得醉了。” 黎姝看了眼没动的汤碗,“妈,今天这汤是我调的味,您喝喝看。” “是吗?那妈试试。” 黎母一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汤上。 “味道不错。”黎母嘻嘻一笑,“阿墨,阿姝调的味,咸淡正好,你试试。” “阿姝亲手调的,那我一定要多喝两碗。” 黎渊冷眼看了他一眼。 心里对这种花言巧语的男人,很是不屑。 心想难怪妹妹不喜欢! 他也不喜欢! 若是平时黎姝肯定会给西烈墨个大白眼。 不过此时她等着看戏,便没有动作。 屏着呼息,眼角余光看着西烈墨的动作。 只见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动作优雅地放到嘴边,哧溜一下,喝了进去。 黎姝顿时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却见他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抬头冲她暧昧一笑,“阿姝的…,好喝。” “咳咳!”他话里有话,黎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又见他面色不改,黎姝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没放盐,又或者放错位置了。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黎姝不由紧张地看向黎父和黎渊。 两人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拿起勺子喝了两口,点头赞道:“味道不错,咸淡正好。” 黎姝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是张妈的功劳,我就是放了点盐而已。” “以后我媳妇儿,只需要会放盐就可以了。”西烈墨接口道:“我养得起。” 黎姝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埋头喝汤不出声。 “好好。”黎母笑眯眯地道。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阿墨,多吃点,不用客气。”黎母笑着说,“以后有空就过来陪伯母一起吃饭,平时家里也没什么人,你要是过来,伯母还能解解闷。”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黎姝气得牙痒痒,心想你要是常来,那我怎么办?总不能每天晚上都不吃饭吧。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自动知难而退,少在她面前晃悠。 黎姝心不在蔫地喝着汤,在心里想着各种各样的计划。 想来想去,大约也只有以毒攻毒这个办法最有效了。 如果她明花有主了,她就不信他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找她。 什么婚约,她才不会履行。 黎姝心里打定了主意,连胃口也好了些。 浑然不觉自己刚才面上的神情,一丝不落地落入对面男人眼中。 西烈墨垂下眸子,浓密修长的睫毛,遮住他深邃的眼,看不清里面的神情。 只唇边露出一抹志在必得、带着两分邪气的笑容。 食不言,寝不语。 除了刚开始的寒暄外,一顿饭吃得极为安静。 除了中间偶尔出声要求加汤加饭外。 加汤的那个,自然是西烈墨。 瞧他神情从未变过,黎姝不由怀疑自己下盐的举动,是不是自己太想治他的幻觉,其实这事压根没发生过。 吃完晚饭,天色不早了。 西烈墨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开。 番外 现代篇:黎姝(17) 因为喝了点酒,黎父让自己的司机开车送他回去。 西烈墨没有拒绝,道了谢后极为有礼地离开。 没有再纠缠黎姝,也没有再说什么引人暧昧的话。 黎姝松了口气。 她最怕就是西烈墨当着黎父黎母的面,说些什么不要脸的话。 今日这么识趣,或许是看在黎渊面上也不定。 毕竟黎渊可是向着她的。 两兄妹在楼上相遇。 “哥哥,今天谢谢你。”黎姝感激道。 黎渊皱了一下眉头,“那个西烈墨,一看就对你不安好心,你少跟他来往。” “哥哥,你这话得跟爸妈去说。”黎姝大吐口水,“是他们非要我履行什么婚约,我都说不喜欢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黎渊也很不同意,“有时间我跟爸妈提一提。” 黎姝道:“谢谢哥!不过哥,咱爸妈看着开明,其实有些事情很古板,我怕他们根本不听你说。所以我想着,与其靠嘴说服他们,不如来点实际的。” “什么实际的?” 黎姝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比如你给我介绍个男朋友,当然是假的。我带到西烈墨面前,先让那个西烈墨知难而退。” 她的生活圈子窄,认识的都是演艺圈的人,或是同黎家一样的世家的小姐公子哥儿。 西烈墨本身半个演艺圈的人,把控着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没人敢得罪他,所以黎姝直接放弃找演艺圈的人。 至于那些世伯家的公子哥儿,倒是有几个对她有意思的,若她开口要帮忙,对方肯定会同意的。 可她怕被对方就此纠缠上,都是熟人,到时候闹起来,怕面子上过不去。 黎渊很是惊奇地看着黎姝,“你愿意交男朋友了?那杜峰呢?打算放弃了?” “什么放弃不放弃?他从来不是我的,也从来没看过我一眼!而且他们就要结婚了,你也知道他们有多恩爱,我黎姝又不是没人要,何必去做个抢别人老公的小三?” 更何况就算她想抢,也抢不来! 她不能连自己最后的尊严都丧失了! 其实若说起假男朋友,杜峰绝对是最佳人选,家世能力样貌皆不输西烈墨。 只可惜,黎姝知道杜峰是绝对不会答应她这个请求的。 她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 黎姝神情瞬间落寞,黎渊低声说道:“阿姝,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他。” 妹妹对杜峰的感情,没人比黎渊更清楚。 “我没事,倒是哥哥你。”黎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我们,一味强求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哥哥,该放开时,就得放开。” “轮得到我不放开吗?”黎渊自嘲道,根本从来就不曾被他拥有过,何来放不放开之说。 黎姝沉默一阵,结束这个伤心的话题,“总之哥哥,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朋友,就介绍给我,我不想跟那个西烈墨纠缠。我不喜欢他。” 黎姝的性子很少会直接说出讨厌谁,这是她自小的教养养成的。 黎渊不由又多看她一眼,总觉得因为这个西烈墨,妹妹似乎有些不同了。 番外 现代篇:黎姝(18) 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的。”黎渊道。 他并不是随便敷衍黎姝,而是真的在想着帮黎姝找一个配得上她的男朋友。 难得黎姝愿意放开杜峰,接纳其他人。 黎渊想趁此机会,让黎姝遇到一个对的人,开始幸福的新生活,彻底忘了杜峰。 他的妹妹,值得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只是他在脑海里将自己那群朋友想了想,突然发觉,竟然一个配得上妹妹的都没有。 家世好不好倒是其次,关键是能力品性,没一个够格当自己的妹夫。 不是贪杯就是好色,虽说只是逢场作戏,不算严重。 可自己的妹妹,怎么也得配一个完美无瑕的男人才是。 黎渊很是为自己汗颜。 黎姝难得让他帮忙,他竟然发觉帮不上忙。 不行!既然朋友里找不出,那就从黎氏集团里物色。 偌大一个黎氏集团,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力品性上佳的男人,来配自己的妹妹。 至于对方会不会喜欢黎姝,黎渊压根不担心。 这世上,像杜峰一样瞎了眼,看不上自家才情、美貌、家世、品性集一身的妹妹的,能有几个? 黎渊这般想着,心口却突然痛了起来。 不是杜峰眼瞎,只是他遇上了她。 眼瞎的是自己才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黎姝回到自己房间,泡了个澡,擦上护肤霜,吹干头发,舒舒服服地准备上床睡觉。 手机突然响了。 大猪蹄子:阿姝,睡了吗? 黎姝翻个白眼,正要扔到一旁。 下一条微信很快进来。 大猪蹄子:给你看个东西,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黎姝切了一声,心想你的东西,我一定没兴趣。 她将手机放到一旁,下了床关了灯,重新回到床上,准备关机睡觉。 一张图片,出现在微信里。 那是一条黑色小可爱,蕾丝边。 性感中带着两分可爱。 小可爱下,是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 黎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双颊不争气地发热。 这个色胚,居然半夜给她发这种东西!? 她气得想直接拉黑他。 大猪蹄子:不觉得眼熟吗? 黎姝拉黑的动作楞住,不由将图片点击放大。 一看之下,整张脸气得红透了。 她飞一般的速度冲下床,因为关了灯,差点摔倒。 打开灯,她拉开柜子底层放贴身衣物的抽屉。 仔细找了找,发现居然少了一条。 而少的那条,赫然竟是男人放在手心里,拍了照片发过来的那条。 黎姝气得跳起。 这个变态! 掌珠公主:你个变态! 大猪蹄子:你咬了我,这是惩罚。 掌珠公主:你不要脸,明明是你强吻我在先! 大猪蹄子: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有权利吻你。 掌珠公主:谁是你未婚妻?你休想!一辈子都不可能! 大猪蹄子:既然你不想订婚,那就直接结婚!我想我妈和黎伯母都乐意之至! 掌珠公主: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个变态,再也不要再见! 大猪蹄子:你敢试试拉黑看看?我就将这张照片发给我妈和黎伯母! 番外 现代篇:黎姝(19) 掌珠公主:你敢!? 大猪蹄子:你试试我敢不敢?! 黎姝差点被气哭。 她失恋了,她伤心了,她爱的男人心里没有她,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一直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 她够难过了。 可为什么她要被这样一个臭男人欺负?! 黎姝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 掌珠公主:我讨厌你! 黎姝发完这条短信后,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抱着双膝,在黑暗中无声地哭起来。 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似乎想要将这二十几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都宣泄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阳台突然传来蓬蓬的声音。 黎姝开始以为是外面刮风了,也没在意。 她这里是豪华住宅区,带着花园泳池车库等。 小区四处都是监控,对进来者管控极严,根本不可能出现小偷什么之类的。 “蓬蓬!蓬蓬!” 阳台继续传来有节奏的声音。 不太像风声。 黎姝不由止住哭声,紧张地看着阳台。 声音还在继续。 半晌,她咽咽口水,大着胆子道:“谁?” “阿姝,是我。” 西烈墨!? 黑暗中,黎姝下意识抱紧身体,警惕道:“半夜三更,你来做什么?” 还嫌欺负她欺负得不够吗? “你先开窗。” “不开!”她才不傻,三更半夜让个不安好心的色胚进来!“有什么话就说!” 外面沉默了一阵,“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欺负你。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黎姝本来已经不哭了的,经他这么一说,鼻头又酸了,“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 他当她什么?外面那些随便的女人? “你别哭,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西烈墨低声下气道:“我带来还你了。” “不要!”被你个臭男人摸过的,她怎么可能还会要! “那我买新的赔你,一模一样的。” “你毛病是不是?”黎姝更来气了,“我跟你什么关系?这么私人的物品,谁要你买!?” “那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你走,马上走!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不可能!”男人断然拒绝的声音,隔着落地玻璃,从阳台飘进来,“除了这点,别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黎姝气道:“如果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呢?” “也不可能!我们是有婚约在身的,我是不会毁约的!” 黎姝气笑,“好!既然你不肯,那你现在从阳台上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了。 黎姝惊得跳起。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是想要谁的性命! 二楼虽不高,可这么黑,跳下去可大可小! 黎姝连忙打开灯,拉开落地窗,冲进阳台。 “西烈墨。”她不敢大声叫,将双手放在唇边,作喇叭状,焦急地朝下面喊道:“你没事吧?” 没人应她。 黎姝带着哭腔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你怎么真跳下去了?我虽然讨厌你,可也没想过要你死啊!西烈墨,你应一下我,你别吓我。” 番外 现代篇:黎姝(20) “我在这。” 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黎姝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挂着泪珠儿的美丽凤眼,“你你骗我?!” 西烈墨沉沉一笑,高大挺拔的身躯,自黑暗的墙角走出来,双手插在兜里,带着两分玩世不恭,“你要想我跳,我现在当着你的面跳下去。” “你就是欺负我心不够狠是不是?”黎姝气极。 见她又要被自己气哭了,西烈墨收起戏谑的语气,“我没想欺负你。好了,今天这事是我不对,现在我跟你郑重道歉。” 黎姝还在气头上,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压根看都不想看他。 西烈墨也不在意,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长盒子,递到黎姝面前,“给你。” “不要。”黎姝还在气头上,赌气地后退几步。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当她是小孩子吗?哄一哄就没事?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好处理。”西烈墨道:“我想你也不想我亲自处理。” 黎姝顿时明白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又羞又恼,伸手用夺的方式,从西烈墨手中将盒子夺过来。 捏在手心里,只觉得烫得不行。 想想自己的贴身之物,居然被这个臭男人用手碰过,就觉得全身不自在得不行,脸更是开始发热。 屋里的灯照到她精致的脸上,莹白如玉,眼睛肿肿的,能清楚看到哭过的痕迹。 而且看来哭了不止一会。 西烈墨心中一软,“对不起。” “收起你的假惺惺。”黎姝看也不想看他,“你走吧,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拍戏。” 西烈墨道:“那我走了,你的眼睛好好处理一下,不然明天会肿的。” 还不是你害的!黎姝哼了一声没理他。 下一秒见到西烈墨攀上栏杆后,大惊失色地拉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干什么?都说不是真让你跳下去了,你干嘛非跳不可?” 西烈墨看了看手臂上黎姝白皙的手,勾唇轻笑,“阿姝,你这么紧张我的生死我很高兴。不过” 他双眼神彩奕奕地看向她,“我来的时候就是从这里来的,走的时候若走大门,惊动了伯父伯母怕是不好。” 黎姝这才想起,西烈墨是突然出现的。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西烈墨大半夜跑来这里,就是因为拿了她的贴身之物,知道她生气了,所以特意来还给她的? “你是特意来还我的?” “嗯,我猜想你可能生气了,但我没想到你会哭,真的,我不是有意的。” 西烈墨的语气十分诚恳,“我已经将照片删掉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拿这件事来跟你说笑。” 黎姝咬咬唇,“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既然这样,这件事就算了。” “你原谅我了?”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西烈墨笑得一脸灿烂,“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这人脸皮实在太厚,黎姝自知不是对手,不想再跟他纠缠,“你走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小心点。” “阿姝你是在担心我吗?” 番外 现代篇:黎姝(21)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个混蛋要过来?”黎姝惊得跳起,“谁准他过来的?” 黎父皱起眉头,“阿姝,你怎么能叫阿墨混蛋?” 黎母眨着眼睛,“来者是客,又是熟人,妈妈不好拒绝…” “几点来?”黎姝不想解释,直接问重点。 “8点。” 黎姝看看手机,7:40,还好,来得及! 她迅速起身,“爸爸,妈妈,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了。” 黎姝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朝门口走入,猛地拉开门。 然后,愣在当场。 门口,某个衣冠禽兽的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高档休闲装,白色球鞋,正举着一只手,做敲门状。 即便如此休闲随意的装扮,亦显得风姿俊朗,尊贵非凡。 见是她,西烈墨先是一愣,紧接着唇边露出一抹极其放肆地笑,“阿姝这般迫不及待来给我开门,深感荣幸!” 荣幸个屁!黎姝俏脸一沉,“西总,请唤我黎小姐!还有,我不是来给你开门的,我正好有事要出去,请让开!” 高大的男人站在中间,将门口挡了大半,若想出去,必须与他擦身而过,黎姝忆起上次被他压在门上亲吻的情景,打死也不愿同他靠得太近! 男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极具侵略性的眼光,懒懒看着她,看得她浑身如临大敌。 忽然,他咧唇一笑,“阿姝,你说伯父伯母要是知道了咱俩的事,会如何?” 他意有所指,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气红了脸,“我跟你什么事也没有,你休想威胁我!” “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男人突然靠近,黎姝急忙后退,却被他抓住手,猛地往前一拉,差点栽进他怀里。 黎姝急忙用一手扶住门框,恼怒道:“放手!” 哪知男人不但不放,还放肆地越靠越近。 “阿姝,你在门口磨蹭什么?”黎母在后面问,“不是说公司有急事吗?” 黎姝趁机推开西烈墨,“妈妈,我马上就走了。” “伯母好!”西烈墨瞬间恢复谦谦君子的模样,手却抓住黎姝的小手不松开。 “哟,阿烈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门口窄小,黎母站得有些远,并未看到黎姝正在暗中使劲,想救回自己的手。 西烈墨拉着黎姝直接进来,黎姝大惊,低呼道:“你放手,我还有事。” “这个点,公司的人早下班了,我打个电话给连秘书,让她查查谁这么敬业,我马上给她升职加薪!”西烈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黎姝立马气馁,怎么忘了这家伙是天娱集团的总裁! 她不甘心地瞪了他两眼,“松手,我不走。” 黎姝生得极美,像阳光一样耀眼,一双凤眼骄傲又美丽,带着些许凌厉风情,当她看着你时,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让人忍不住臣服在她脚下。 西烈墨微微一笑,他也愿意臣服,不过不是在她脚下,而是在她身边。 他如她所愿松了手,黎姝暗暗松口气。 “阿姝,不是说有事吗?”黎父见到两人一起进来,好奇问了一句。 番外 现代篇:黎姝(22)(新文求收!) “黎小姐,准备开拍了!” “知道了,导演!” 黎姝将手机放在一旁,收拾好心情,投入紧张的拍戏中。 拍完了第一场戏,很顺利,黎姝顶着妆,坐到一旁休息,她平时不喜欢化妆,总是素面朝天,如今脸上带着妆,让她挺难受,但是没办法,今天的戏几乎隔四小时一场,若卸了又上妆,上妆了又卸,来来回回地折腾,更伤皮肤,黎姝只好忍一忍了。 今天的拍摄都是在棚内,待久了有些闷,黎姝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副导演见到,赶紧问:“黎小姐,你要去哪?接下来就是你的戏了!” “啊?”黎姝张大嘴,“我的戏下一场是12点,现在才9点,副导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啊!”副导演将手上的场次安排递给她,“黎小姐,你看,你今天的四场戏,全在早上,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一场!” 黎姝惊愕不已,阿玉早上才跟她说过今天的戏份安排,跟副导演说的完全不同,到底哪里出了错? 副导演手中的场次安排清清楚楚,时间是今天,阿玉跟了她几年,从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黎姝正疑惑间,阿玉跑过来,“阿姝,我刚收到通知,你今天的戏份时间改了。” 她说了三个时间,正好跟副导演说的吻合上。 “一般改时间都会提前通知,今天怎么会这么急?”黎姝问道。 阿玉道:“听说是昨天半夜改的,今天早上才开始通知,我刚刚出去吃了个早餐,所以现在才收到。” 原来这样!拍戏更改时间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本来要在片场待一天的,现在半天就搞定,黎姝巴不得多些这样的改动,一时也没多想。 今天的戏份拍完,卸完妆后,正好12点过一点。 黎家用餐时间一向很有规律,中午一般在12:15—12:30这个时候开始用餐。 若是早些收工,黎姝会回去陪黎母一起用午餐,不过这个点了,黎姝不想黎母等她,便没打电话回去,同阿玉说,“阿玉,找个餐厅,我们吃了再回去。” 黎姝吃东西不挑,阿玉是个吃货,所以吃什么去哪吃,都是由阿玉决定。 阿玉眼睛一亮,“国贸附近新开了一家越南餐厅,听说环境好,味道佳,网上评分4。98,网友极力推荐。” 阿玉喜欢吃,但她没什么时间出去吃,黎姝工作不固定,她是保镖兼助理,几乎天天都跟在黎姝身边,没什么个人时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好比今早,不过吃了个早餐,一回来,整个拍戏时间都变了。 所以能和黎姝一起去吃,阿玉简直兴奋到死,工作吃饭两不误,关键还不用自己花钱! 阿玉觉得离自己在此地安家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车子刚刚开动,黎姝手机响了。 大猪蹄子:阿姝,收工了吗?不知中午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 黎姝想也没想输入几个字:下午有戏,没空! 番外 现代篇:黎姝(23)(新文求收!) “黎小姐,准备开拍了!” “知道了,导演!” 黎姝将手机放在一旁,收拾好心情,投入紧张的拍戏中。 拍完了第一场戏,很顺利,黎姝顶着妆,坐到一旁休息,她平时不喜欢化妆,总是素面朝天,如今脸上带着妆,让她挺难受,但是没办法,今天的戏几乎隔四小时一场,若卸了又上妆,上妆了又卸,来来回回地折腾,更伤皮肤,黎姝只好忍一忍了。 今天的拍摄都是在棚内,待久了有些闷,黎姝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副导演见到,赶紧问:“黎小姐,你要去哪?接下来就是你的戏了!” “啊?”黎姝张大嘴,“我的戏下一场是12点,现在才9点,副导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啊!”副导演将手上的场次安排递给她,“黎小姐,你看,你今天的四场戏,全在早上,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一场!” 黎姝惊愕不已,阿玉早上才跟她说过今天的戏份安排,跟副导演说的完全不同,到底哪里出了错? 副导演手中的场次安排清清楚楚,时间是今天,阿玉跟了她几年,从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黎姝正疑惑间,阿玉跑过来,“阿姝,我刚收到通知,你今天的戏份时间改了。” 她说了三个时间,正好跟副导演说的吻合上。 “一般改时间都会提前通知,今天怎么会这么急?”黎姝问道。 阿玉道:“听说是昨天半夜改的,今天早上才开始通知,我刚刚出去吃了个早餐,所以现在才收到。” 原来这样!拍戏更改时间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本来要在片场待一天的,现在半天就搞定,黎姝巴不得多些这样的改动,一时也没多想。 今天的戏份拍完,卸完妆后,正好12点过一点。 黎家用餐时间一向很有规律,中午一般在12:15—12:30这个时候开始用餐。 若是早些收工,黎姝会回去陪黎母一起用午餐,不过这个点了,黎姝不想黎母等她,便没打电话回去,同阿玉说,“阿玉,找个餐厅,我们吃了再回去。” 黎姝吃东西不挑,阿玉是个吃货,所以吃什么去哪吃,都是由阿玉决定。 阿玉眼睛一亮,“国贸附近新开了一家越南餐厅,听说环境好,味道佳,网上评分4。98,网友极力推荐。” 阿玉喜欢吃,但她没什么时间出去吃,黎姝工作不固定,她是保镖兼助理,几乎天天都跟在黎姝身边,没什么个人时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好比今早,不过吃了个早餐,一回来,整个拍戏时间都变了。 所以能和黎姝一起去吃,阿玉简直兴奋到死,工作吃饭两不误,关键还不用自己花钱! 阿玉觉得离自己在此地安家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车子刚刚开动,黎姝手机响了。 大猪蹄子:阿姝,收工了吗?不知中午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 黎姝想也没想输入几个字:下午有戏,没空! 番外 现代篇:黎姝(24)(新文求收!) “黎小姐,准备开拍了!” “知道了,导演!” 黎姝将手机放在一旁,收拾好心情,投入紧张的拍戏中。 拍完了第一场戏,很顺利,黎姝顶着妆,坐到一旁休息,她平时不喜欢化妆,总是素面朝天,如今脸上带着妆,让她挺难受,但是没办法,今天的戏几乎隔四小时一场,若卸了又上妆,上妆了又卸,来来回回地折腾,更伤皮肤,黎姝只好忍一忍了。 今天的拍摄都是在棚内,待久了有些闷,黎姝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副导演见到,赶紧问:“黎小姐,你要去哪?接下来就是你的戏了!” “啊?”黎姝张大嘴,“我的戏下一场是12点,现在才9点,副导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啊!”副导演将手上的场次安排递给她,“黎小姐,你看,你今天的四场戏,全在早上,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一场!” 黎姝惊愕不已,阿玉早上才跟她说过今天的戏份安排,跟副导演说的完全不同,到底哪里出了错? 副导演手中的场次安排清清楚楚,时间是今天,阿玉跟了她几年,从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黎姝正疑惑间,阿玉跑过来,“阿姝,我刚收到通知,你今天的戏份时间改了。” 她说了三个时间,正好跟副导演说的吻合上。 “一般改时间都会提前通知,今天怎么会这么急?”黎姝问道。 阿玉道:“听说是昨天半夜改的,今天早上才开始通知,我刚刚出去吃了个早餐,所以现在才收到。” 原来这样!拍戏更改时间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本来要在片场待一天的,现在半天就搞定,黎姝巴不得多些这样的改动,一时也没多想。 今天的戏份拍完,卸完妆后,正好12点过一点。 黎家用餐时间一向很有规律,中午一般在12:15—12:30这个时候开始用餐。 若是早些收工,黎姝会回去陪黎母一起用午餐,不过这个点了,黎姝不想黎母等她,便没打电话回去,同阿玉说,“阿玉,找个餐厅,我们吃了再回去。” 黎姝吃东西不挑,阿玉是个吃货,所以吃什么去哪吃,都是由阿玉决定。 阿玉眼睛一亮,“国贸附近新开了一家越南餐厅,听说环境好,味道佳,网上评分4。98,网友极力推荐。” 阿玉喜欢吃,但她没什么时间出去吃,黎姝工作不固定,她是保镖兼助理,几乎天天都跟在黎姝身边,没什么个人时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好比今早,不过吃了个早餐,一回来,整个拍戏时间都变了。 所以能和黎姝一起去吃,阿玉简直兴奋到死,工作吃饭两不误,关键还不用自己花钱! 阿玉觉得离自己在此地安家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车子刚刚开动,黎姝手机响了。 大猪蹄子:阿姝,收工了吗?不知中午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 黎姝想也没想输入几个字:下午有戏,没空! 番外 现代篇:黎姝(25) 拍完早上的戏后,黎姝回家洗了个澡,挑了条白色连衣裙,认认真真地化了个淡妆。 朋友相见,呈现最好的一面,是礼仪,也是教养。 她没有叫阿玉送她,而是自己打车去,想着晚上和黎渊一起回来。 黎姝提前了十五分钟到,海天会所她是VIP客人,熟得很,也没让大堂经理带,自己直接上了二楼。 “哥,我到了,你到了吗?” “我和容若在208,上来吧。” 对方比她还早到,说明对这件事情的重视,黎姝心里对他的好感多了一分。 但又隐隐有些不安。 她只是想找个假男朋友,让西烈墨知难而退,并不是想找个想跟她假戏真作的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总不能退缩,黎姝深吸口气,推开208的包厢门。 黑色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黎渊,另一个白衬衫黑西裤、干净清爽的男子,应该就容若了。 他真人比照片看起来更加斯文俊朗,气宇轩昂,周身的世家气度,让他像白玉一样发着光。 难怪哥哥会这么看好他,黎姝心想。 不过这只是没看到黎姝前,当包厢门响动,容若的眼光移过来,再看到黎姝的一瞬间,清澈的眸子顿时被惊艳替代。 眼中的欢喜挡也挡不住,那种真诚热切的眼神,让人生不出一点厌烦。 “你好,容先生,我是黎姝。”黎姝礼貌地打招呼,像个真正的公主,美丽骄傲,又得体。 “你好,黎小姐,叫我容若就好了。” 容若连忙站起来,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伸出来。 轻轻地握了一下黎姝的手后,迅速松开。 手心微湿,颤抖,冰凉。 握手的瞬间,黎妹看到他耳根子都红了。 这让她心里不禁有两分愉悦。 那些微的不自然也散了,她落落大方道:“容若,坐,叫我黎姝吧。” 相比她的大方,容若显得紧张许多,除了开始问她想吃什么喊了她的名字之外,之后一直不敢喊她的名字。 更别说与她眼光对视了。 不过黎姝能感觉到他时不时飞过来的眼神,那眸中的爱慕和欢喜,她十分熟悉。 有些伤脑筋呢,黎姝想,这么单纯的孩子,她真不想伤害他。 不如就算了,再找他人吧。 反正这事急不来。 几人聊了一会后,黎渊说:“我刚想起公司有点事等着我回复,我出去找个电话,你们聊一会。” 他说完就走出去,将空间留给容若和黎姝。 黎姝本来不紧张的,看到容若紧张的样子,也慢慢觉得有些尴尬。 她正想找个话题,只听容若道:“听说你有婚约,不是很满意,想找个假男朋友让对方知难而退。” “你看我行不行?”他鼓起勇气道。 黎姝露出两分惊讶,昨晚黎渊还说不告诉容若的,怎么又突然说了呢? 容若紧张地笑了笑,“我是你的粉丝,一直有关注你。昨晚渊哥无意说到你,说还没男朋友,家里愁得慌的时候,我就想,你要是想找男朋友,愿意让你挑选的男人,只怕可以绕这G城两圈!” 番外 现代篇:黎姝(26)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由容若说出来,一点也不浮夸,反而显得特别真诚。 黎姝忍不住抿嘴微笑。 她的笑容鼓舞了容若,容若的笑容轻松了不少,“所以我猜想,你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需要找人帮忙。然后我就直接问了渊哥。” 原来是这样,黎姝惊讶他的敏感聪慧,同时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容若,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真的!”容若连忙摆手,“我是心甘情愿的!” 就是因为你心甘怀愿,我才不忍心利用你啊! “容若,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不急。”黎姝道。 “你是觉得我不合适吗?”容若脸一白,有些后悔刚才将话说得太直白,“还是怕我借机缠上你?” “不是这样的,容若...”黎姝一时不知怎么跟容若解释她心里的纠结。 他是个好男孩,她不想伤害他。 “其实你的担忧是对的,黎...姝,我早就喜欢了。”容若红着脸道:“我之所以心甘情愿,是想多跟你接触,让你看到我的好,万一...万一...你真看到了呢。就算最后看不到,起码我努力过了。” 这个男孩子,连心里的企图都说得那么坦坦荡荡,倒是让黎姝觉得汗颜。 “那我再考虑一下。” 容若像个孩子开心地笑了,满眼星光,“嗯,我等你的好消息。” “黎小姐,黎先生让您出来一下。”侍应敲开房门。 黎姝站起来,“容若,你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好,我等着你,我送你。” 容若连忙站起来,将黎姝送到门口后,才返回去重新坐下。 黎姝出来后,发现敲门的侍应已经走了,她想问黎渊在哪里也找不到人问。 她的包在里面,手机在包里,返回去里面拿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这会所能避开人群打电话的地方不多,黎姝想了想,直接朝前走去。 经过202时,她不由自主抬头望了一眼。 然后,瞪大眼。 俊美邪气的男人,抱着双手倚在门边,昏暗的灯光自头顶落下,眼里神情莫名。 似乎看不出喜怒,但黎姝直觉危险,下意识拔腿往回跑。 没跑两步,身后传来动静,不一会黎姝的胳膊被一双大手擒住。 男人一手抓着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带进了202。 “西烈墨,你干什么?放开我!” 黎姝拼命挣扎,奈何男女有别,轻易便被他带进了202。 包厢门迅速关上,像上次一样,她被抵在门上。 不过比起上次男人放肆轻佻的眼神,今天的他,看起来更加危险。 黎姝挣脱不开,索性不动了,一双美丽的凤眼,冷冷地盯着西烈墨。 用眼神表示对他的不满,以及疏离。 她知道这招对别的男人或许有用,但对西烈墨来说根本没用。 可除了如此,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果然,西烈墨勾唇笑了笑,松开手,一手撑在她头顶上方,高大的身子压迫下来。 他越靠越近,强烈的气息逼得黎姝不得不将头扭开。 “西烈墨,你不要太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