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儿》 正文 第一章 土匪师爷(上) 我是老核桃养大的,从我懂事儿开始,就是觉得他挺邪门儿。 老核桃都已经七老八十了,还整天搓着两颗核桃往山里跑,有时候一去就是几天几夜不见人影。我问他去山里干什么,他说找人唠嗑。 山上除了一个埋着好几十号人的胡子坟,方圆十多里就没有一户人家。他找那些死人唠嗑? 别看他自己一天神神秘秘的哪儿都跑,却给我立了两条规矩:一不许上山,二不许下河。农村孩子有不上山,不下河的么?我憋不住跟别的孩子去玩,他却总能把我抓回来,看得死死的。 我那时候觉得他肯定是魔障了。村里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能都躲着他么?我是被他领养的,想躲也躲不开,要不,我也躲得远远的。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我才知道,老核桃确实邪门儿。 那天,我正陪着老核桃在山坡子上下棋,就看村头来了好几辆轿车,车里下来那帮人,像是请祖宗似的请下来一个老头。 没一会儿,那老头就端着个罗盘往我们这边走来。给他领路的那人我认识,是村里有名的老板高大头。那人平时看人,鼻孔都往天上去,这会儿在那老头面前,却比孙子还恭敬:“葛大师,我说的就是那地方……” 高大头指着离我不太远的一块空地:“去年,我亲眼看见,一条胳膊粗的乌头蛇跟一只大野鸡在那儿打架争地盘,乌头打赢之后,哧溜一下就钻那地窟窿里……” 葛大师忽然快走了两步,拍着手乐道:“黑龙宝穴,黑龙宝穴啊!我看了这么多年风水,见过最好的墓地都赶不上这块!” 高大头乐得差点儿没跪下,赶紧往那葛大师手里塞红包。 这事儿,本来跟我们不挨着,谁曾想,老核桃噗嗤一下乐了:“jb的黑龙宝穴!那地方要是敢埋人,不出事儿才怪呢!” 老核桃说话的声儿不大,可是人堆里却有耳朵尖的,当时就有人指着老核桃骂开了:“你逼逼什么呢?” 老核桃横了对方一眼,没吱声。那人反倒来劲儿了,奔着老核桃就走了过来。我当时只有十一岁,比那人还矮了半截,可我也不能眼看着老核桃吃亏啊,所以立刻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挡在了老核桃前面:“你想干啥?” “吓唬老子?你毛儿长齐了吗……”那人话说到一半儿就不吱声了。 我还正纳闷呢,老核桃却从后边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人家自己愿意找死,咱们也不能拦着。” 我这时候才看见,老核桃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敞了怀,他胸口刺着的震天雕从衣服里面露出来一半;原先在他手里的那两颗铁核桃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只是他手指头缝里却沾着核桃壳。 我当时就想:铁核桃不能被他捏碎了吧?那玩意儿,拿锤子砸都费劲呢! 老核桃也不管我怎么想,背着手就往山下走。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生怕有人追上来。高大头那伙人里还真有人不服,原先要打老核桃那人死活拽着他,不让他过来。后来实在拉不住了,才来了一句:“你找死啊?那老头是老胡子!” 我听完也吓了一跳,胡子就是东北的土匪。要是按老核桃的岁数往回推,他在建国之前土匪闹得最凶的那会儿,也就是三十多岁,说不定真当过胡子。 但是这事儿,我回去也没问。老核桃那人就这样,他不想说的事儿,你磨叽几天,他都不吱声。 本来,我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高大头迁完坟才没几天,就有人找上门了。 来的那人岁数也挺大,见了老核桃就是一拱手:“蘑菇,想娘家人了,来看看孩子他舅。” 老核桃一撇嘴:“都他妈什么年月了,还玩这个?有屁快放!” 那老头也不生气:“老哥哥是托天梁?” 老核桃就没给对方面子:“托天梁算个卵子。” 我一听,不好,这不是找打架么?没想到,那人眼睛一亮:“老哥,俺遇上难处了,你老哥可得伸伸手啊……” 老核桃扭头跟我说:“小子,出去打壶酒。我要跟这个兄弟喝两口。” 那人挺有眼力见的,直接往我兜里塞了酒钱。我知道,他们两个说事儿,不想让我听。 不听就不听!我听不着,还看不着么? 老核桃晚上出去的时候,我就悄悄跟着他出了门儿。我看见老核桃一路往高家坟地那边走,等到了老高家新坟之后,就躲在坟头后面,伸手往出掏东西,没多一会儿,就在旁边堆了一堆土。 我离老核桃太远,根本看不清他在后面鼓捣什么。直到他走了,我才慢慢靠过去,拿手电往坟堆子上照了一下。 也不知道老核桃是怎么想的,在坟堆后面掏了一个窟窿不说,就连里面的棺材都让他掏了个眼儿,隔着棺材都能看见死人的脑瓜壳子。最奇怪的是,老核桃还在窟窿上架了三块青石板,看着就像是给坟堆子开了一个后门。 我刚往前凑了凑,就吧唧一声踩了一脚稀泥。我低头一看,就见地上多了一滩子黑水。那水好像是从坟里淌出来的,还带着一股臭味,熏得我差点儿呕出来。 我穿的可是新鞋!从买回来就天天擦,沾上点儿泥我都心疼,更别说沾了这么一块像屎一样的玩意儿! 我那时候数岁不大,脾气却挺急,完全没去想坟里怎么就能淌出水来,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我手里要是有把锄头,当时就能把坟刨了! 我手里头虽然没有家什,兜里却揣着一个麻雷子。 走山的人,一般都会带个鞭炮、二踢脚啥的,万一要是在山上遇上啥事儿,点着了扔过去,一是能吓吓对方,二是能传个动静,等着附近的人来救。 我把从老核桃那儿偷来的烟卷点上一颗,对着了麻雷子,伸手就扔坟窟窿里了。 坟里“哐”的炸了一声之后,我就听见坟里鬼哭狼嚎的叫起来了。我没听清那声儿喊的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人的动静。人再怎么喊,也喊不出那么尖的声儿。 我这才知道害怕了,撒腿就往山下跑。 我本来是想直接跑回家的,可是跑着跑着,就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去了,除了知道自己是在林子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等我好不容易跑到一个开阔点儿的地方,却彻底懵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我从小就爱往山上跑,李家沟附近的沟沟岔岔,我差不多都跑遍了。可是这地方,我却从来没来过。 我拿着手电往四周照了几下,就看见远处有一堆白花花的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照到了一个挂着黑布的雪堆子。可是仔细一想,不对呀!现在大夏天的,哪儿来的雪? 那是一个人!是个穿着一身白衣服,蹲在地上的女人!被我当成黑布的东西,就是她的头发……可是,谁会大半夜的蹲在荒山野岭上? 我头一个反应就是往回跑。谁曾想,我一转身,就看见那女人跑到我后头来了。她把两只手抱在怀里,低着脑袋蹲道当间,把山路都给堵死了。 我下意识的拿手电往两边照了几下,想看看能不能换条路跑。可山路两边全是黑漆漆一片,手电光照过去就是一个白道儿,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我前面那女的,不用手电照着,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等我再往她身上看的时候,那女的不知道怎么就一下贴到我前面了,脑瓜顶差点儿没碰着我的肚子。我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人一下从怀里举出来一个用寿衣包着的孩子。那孩子脸上煞白一片,只有脸蛋像是被红纸染过似的,画着两团子红印。 死孩子! 我们这边有个规矩,夭折的孩子,都得往脸上画两团子腮红,弄得跟纸扎的童男童女差不多,为的就是让他们找个“老仙儿”,先伺候着,等他们父母下去了,再领回来;要不然,小鬼儿进了阴间的母子河,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女的拿寿衣包孩子,不是抱着一个死孩子,还能是什么? 正文 第二章 土匪师爷(下) 我刚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听那女人细声细气的问了一句:“你说,他还能活不?” 我哪敢答应啊?转身就想跑…… 可我脚刚往后一退,就一脚踩空了,整个人躺在山坡子上就往下面滑。 我刚从山坡子滑下去,就赶紧把脑袋抬了起来--这时候要是不抬头,后脑勺撞石头上,一准没命。 我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那女的抱着孩子,从山坡上撒腿往下追,两只手举着孩子往我眼前凑合:“你说,他能活不?他能活不……” 我刚想闭眼睛,就觉着身子底下刺啦一声,后背好像是刮在石头上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咕咚一声掉进了水里。好在山水只有我脚脖子深,我没两下就挣了起来。 那女人就抱着孩子蹲在一块石头上,抻着脖子问我:“你说,他能活不?” “能活,能活……”我嗷嗷喊了两声,掉头就往对面跑。 也不知道是累脱力了,还是吓的,我就觉得两条腿比灌了铅还沉,跑出去没多远,全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没了,只能拖着腿往前蹭。 我跑一步,身后就嘎吱一声,就像是有人踩着树枝,一步不离地跟在我后面一样。 “你说,他能活不?” 那女人就在我后面,我跑一步,她就问一声。这回,我再也不敢吭声了,连头都不回的,使劲儿往前面跑。我没跑出去多远,就看见前面冒出来一道黑影。 老核桃?他肯定是听见麻雷子响,追上来了。 “老核桃!救命啊……”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老核桃屋里的火炕上了,全身上下像是发烧似的,虽然盖着棉被,却还是冷得厉害。 我刚想喊老核桃,就听耳朵边上有人喊了一声:“你说,他能活不?” “妈呀!” 那女人就站在炕沿边上,脑袋上垂下来的头发还在滴答着水,手里抱着的孩子脸上那红印都被水弄花了,红呼呼的蹭了一脸。这回,那孩子的眼睛睁开了,瞪着两只白花花的眼珠子,往我脸上瞅。 我吓得连声儿都出不来了,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张嘴,就是出不了动静,心口疼得像是要裂了一样。 那女人弯着腰往前凑了两下,把孩子直接放在我枕头边上:“你仔细看看,他还能活不?” 我正哆嗦的时候,就见老核桃一手拿着土烟袋,一手搓着两个楸子(东北的核桃),推门走了进来:“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活不成。你还是哪儿来哪儿去吧!” 那女的像是没听见老核桃说话,使劲儿把那孩子往我身边推,像是要急疯了似的扯着脖子喊道:“你说他能活不?” “给脸不要脸!”老核桃一抬手,像是拿石头打鸟似的,把手里的两个楸子甩到那女人头上。 “啊--”那女人尖叫的动静差点儿没把我的心给揪出来。 我眼看着那女人脑袋上被楸子砸过的地方冒出来一股青烟,她却一下跳到了炕上,抓着那个死孩子,推开窗户就跳出去了。 老核桃走过来,从炕柜下面翻出了三个麻袋片子,卷成一卷,用麻绳捆上,往胳膊下面一夹:“老实躺着,我去追她。” 我指着炕席上那几个黑漆漆的脚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核桃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我才回过神来,没命地喊了一声。 老核桃可没管我是不是快要吓疯了,夹着麻袋,转身就往山上去了。 我在他屋里呆了一晚上也没敢合眼,等到第二天天亮,老核桃还没回来。我就一直坐在门口等他,直到天色傍黑的时候,他才背着一个用麻袋套住的人进了院子。 老核桃装人的手法挺怪:一条麻袋从脚套上去,套到人腰的位置;一条麻袋扣个窟窿,从脑袋上往下套到腰;最后一条麻袋直接套人脑袋上,在脖子上扎活扣。 老核桃把人背到院子里,往地上一扔:“掀开脸看看,是不是,认准了,赶紧烧了。记着,只能掀脸看,别开别的地方。” 我使劲儿往自己手上拍了两下,才控制着手不抖了,掐着麻袋边儿,掀开一块,往里瞅了一眼,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麻袋里那死人只剩下半边脸还有人模样了,另外半边脸像是被老鹰抓了似的,活活给撕下来一大块,里边的骨头都露出来了,看着就不像是人脸。 尤其是被老核桃用绳子扎起来的腰,看着还没我大腿粗呢!要不是内脏被掏空了,再怎么勒,也勒不出这个样儿来!老核桃到底弄下来一个什么东西啊? 我刚往老核桃那边看了一眼,他就冷着脸道:“是不是昨天追你的人?” 我仔细想了想,昨天那女的追我时,我就在她靠在炕沿上的时候看见过她半边脸,跟麻袋里那个人也差不多少,干脆点了点头:“是!” “那行了。”老核桃伸手把那女人抓了起来,像是夹着行李似的夹在胳膊底下,转身又上了山。等他回来的时候,却空着两只手。 还没等我赔上笑脸,老核桃就炸锅了:“看把你能耐的,往坟地里扔麻雷子!你还想干啥?” “你知道那坟地是怎么回事儿吗?那是聚阴气的地方!我故意在坟上掏个窟窿,就是为了把阴气泄出来;只有泄了地气,高大头那一家子才有救。你可倒好,一脚踩上去就算了,还敢往里扔麻雷子!炮仗一响,里面的鬼魂能不伤着吗?” 老核桃带着一副“鬼咋没有弄死你”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你小子要是胆儿肥,你别跑啊!我这边还没把那死鬼按下去,你倒先跑了!你身上沾着阴气呢,荒山野岭里的各路冤鬼不找你找谁啊?我要是再晚去一会儿,你就得让女鬼把你身上的阳气借光!你就得成那死孩子!” 我听了半天,才出声道:“你没走啊?一直在那儿看着?” “我要是走了,你早死了。”老核桃没好气地道:“我一出屋就知道你跟在我后面。我故意装不知道,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个深浅。” “我这不是知道了吗……”我笑嘻嘻的道:“你究竟是啥人?” “胡子!”老核桃一瞪眼。 我眼睛一下亮了!东北胡子闹得确实厉害,可是这胡子里也有好坏,东北抗联里有一部分人原先就是胡子。我最爱听别人讲胡子、讲大仙儿,干脆凑到老核桃边上:“你真是托天梁?” 我早就听人说过,一个绺子里除了大掌柜之外,最厉害的就是四梁八柱。这四梁的头一梁叫“托天梁”,也叫“搬舵先生”,是绺子里的军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动前,要占卜凶吉;遇险时,要祈神庇佑。 老核桃连鬼都能打跑了,肯定是哪个绺子里的托天梁。 我这话刚一问完,老核桃就呸了一声:“托天梁算他娘的鸟鸟……老子是盘山鹰!” 我这一听更乐了,软磨硬泡的让他给我讲讲盘山鹰是咋回事。老核桃被我缠得没办法,才告诉我: 谁都知道托天梁是绺子里的军师,但是,多数托天梁都是扯蛋,不是混不下去的教书先生,就是半吊子的大仙儿,遇上事儿,除了能出个主意,什么都干不了。这样的人在的绺子,都是在山边晃悠,进不了深山;要是真被逼进了深山老林,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绺子里真正有通阴阳、斩鬼神、跟仙家借路这种大本事的,叫“盘山鹰”。只有常年窝在深山老林里的龙头大绺子,才有盘山鹰;也只有盘山鹰带的绺子,才不惧鬼神。 正文 第三章 拜石入门 老核桃的话,我当然不信:“你瞎扯啥呢?老辈人都说‘鬼怕恶人’。胡子不狠不凶,那还叫胡子?” “滚你爹的!”老核桃张嘴就骂开了:“胡子再厉害也只能跟人横,跟鬼神行吗?” “你在山外都能撞邪,胡子那可是常年活在深山老林里,个把月都不下山一回的;遇上官兵围剿,还得往更深的林子里钻,躲上三五个月那是常事儿,撞邪那也是常事儿!” “解放前那会儿,是个人都知道,越深的林子里,怪事儿就越多,越往深山里去,出来的机会就越少。胡子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谁手上没沾过人血?杀过人的人,比常人更容易撞邪。一个绺子里,要是没个能跟鬼神打交道的人,进一次深山就别想再出来。要是没有能镇住鬼神的本事,师爷凭什么坐绺子里第二把交椅?” 我这一听,眼睛就亮了,死活缠着老核桃,要跟他学盘山鹰的本事。 其实,我那个时候还真没想太多,也就是个孩子心气,遇上觉得好玩的事情,就想跟着学。 “你想给我当徒弟?”老核桃看了我半天,才点了点头:“还行,有胆子、有义气,命也够硬,还没什么牵挂,做我徒弟倒是不错。可是,我有仇人,将来要是遇上了……” 老核桃想了半天,最后咧嘴一笑:“现在哪儿还有胡子了,拿江湖道道吓唬你干啥?我这点本事,要是带棺材里了,还真有点儿可惜……走,我带你去拜山。” 老核桃从家里翻出一捆子黄香、黄纸、一壶酒,又弄了只活鸡,就带着我往村头那边儿走。 我走了两步才问老核桃:“咱们这是去哪儿?” 老核桃头都没回:“去砍头坡。” 我让老核桃吓了一跳--那可是一个闹邪门儿的地方! 砍头坡,不是真用来砍人脑袋的地方。起这个名儿,全是因为坡下面有块石头,那块石头就像是一个被倒捆着双手、跪在地上往前栽倒的人;人脖子的位置正好搭在河边上,河水正好在石头前面推出来一个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被拉到河边砍了脑袋的尸体。 更怪的是,不管下多大的雪,都埋不住那块石头的“后脊梁”。大雪天去看石头,就跟让雪埋了半截的尸体似的,还腾腾冒白气儿。 当地人宁可多走二里地出去,也从来不顺着砍头坡上山下山。他们都说,要是踩了那块“没脑袋”的石头,一准撞邪。 老核桃领着我去那儿干嘛? 等到了地方,老核桃才把东西对着死人石摆到地上:“一会儿,你就给那石头磕头,我不说停,你就别停。” 我一下愣了:“咱们不是得拜祖师爷吗?” “盘山鹰,不拜祖师爷,就拜断头台。” 胡子不是没有祖师爷,东北胡子拜的祖师爷是达摩老祖。这事儿听起来挺奇怪,但确实是真事儿。达摩老祖是十八罗汉之一,十八罗汉劫富济贫,胡子为了标榜自己是义匪,才拜的达摩老祖。 老核桃絮絮叨叨的道:“干胡子的,十有八九逃不过脑袋上那一刀,不是被官府剁了,就是死在别人手里,拜断头台才是正经事儿。” “这里有个现成的砍头坡,那是好事儿。要是没有,咱们就得砍颗树,放倒了之后,把树冠砍下来,当没脑袋的死人用。” 老核桃点了香,自己拎着公鸡站到了死人石后面:“跪下磕头。” 我刚一跪下,老核桃就把公鸡的脑袋给拧了下来,手一松,把没了脑袋的公鸡扔在了死人石上。 我也不敢多看,赶紧低下脑袋磕头。等我第一次起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没了脑袋的公鸡顺着死人石往前跑,腔子里的血喷得满地都是。 我刚磕了三个头,就听老核桃喊了一声:“行了!” 等我抬头看时,那只鸡已经趴在死人石上面,鸡脖子正好压在石头的断口上,鸡血顺着石头一直往下淌;离老远一看,真跟刚被砍了脑袋的人一样。 老核桃踩在石头上,一脚把公鸡给踢进了河里,隔着河沟蹦到我前面:“你天生就是做盘山鹰的材料!咱们回家!” 老核桃告诉我,让公鸡跑断头台就是看祖师爷收不收我。公鸡像刚才那样停在石头正当中的,就代表石头替我挡了一条命,将来我肯定能躲过一次断头之祸。 公鸡没停正中间,他也一样收我,但是将来遇上大祸的时候,可就没有那么好运道了,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公鸡跑偏了,从石头上掉下来,那就是祖师爷不收我,老核桃说什么也不能传我本事。 可拜师没几天,我就后悔了……盘山鹰那套功夫简直就不是人练的!术门的功夫得学,杀人的功夫也得学,江湖规矩得学,就连木匠、炉匠这样的小手艺,他也教我。 我问过老核桃,怎么学这么多? 他说了,谁让盘山鹰是胡子呢? 要是光吃大仙儿这碗饭,学个请神看事儿什么的就够了。但是,当胡子不行! 胡子得有拔刀立腕的本事。真要上了阵,谁管你是不是师爷,见着了抡刀就砍、拔枪就崩;指着别人过来救你,脑袋都得让人拎走当尿壶。功夫就是保命用的。 “教你小手艺,那是盘山鹰的规矩。谁也当不了一辈子胡子,早晚有金盆洗手的时候。胡子不知道存钱,不在绺子里了,早晚得饿死,小手艺是为你安身立命用的。有时候踩盘子也能用上,好好学。” 我不好好学行么? 老核桃教人比鬼还狠,学不好就真踹人,我差点儿没让他踹死。一开始我天天哭,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累了。 我总问他,我什么时候能不学? 老核桃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在我胸口上纹上一只鹰,我什么时候就能出师。 胡子纹身有讲究--胡子纹身只有龙、虎、鹰、狼。 只有掌柜的,才有资格纹龙、纹虎;绺子里最能打的纹狼;师爷只能纹鹰。一般绺子里的师爷,还没资格纹鹰。瞎往身上画花的,让人看见了,把你人皮揭下来一块都算是轻的,弄不好就得没命。 我知道老核桃也就是这么一说,他心里想让我继续上学,不会真给我纹身。那东西一上身,将来哪个大学敢收我? 我跟老核桃在一起住了十七八年,他除了不告诉我绺子里的事儿,一身本事一点儿没落的让我学了个遍。 本来的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那年我高考完…… 我刚从考场出来的那天晚上就接到村里的电话,说是老核桃要不行了。 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连招呼都没跟别人打,就一路往回跑。老核桃都已经九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还受过暗伤,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到再见我一面,路上一点儿没敢耽搁。等我到家时,天也快亮了。 我一进家门,就看见老核桃穿着一身寿衣,盘着腿坐在炕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口,像是专门在等我。 “你不是快……”我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谁他么没事儿跟我开这种玩笑? 老核桃慢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昨晚上就死啦,你这是在跟死人说话呢。” 我当时就一个激灵。老核桃要是不想走,确实有拖上一天半天再走的本事。他说的不能是真的吧? 老核桃开口道:“我等你回来,就是怕你把我给烧了。记得,给我弄口棺材,亲手把我埋了,明白不?” 我刚一点头,老核桃立刻直挺挺地倒在炕上,没气儿了。 正文 第四章 不许跪 我没想到,老核桃怎么会说走就走,就这么没了,趴在他身上哭了个昏天黑地。哭归哭,他交代下来的事情还得办哪! 我不得不说,他给我出了一个难题,那个时候实行强制火葬,大白天抬棺材肯定进不了山,我被警察抓起来关几天是小,老核桃的遗愿完不成,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我守在老核桃身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我先用家里的木方子,像是做拼插积木似的,弄出来六块板子,到了地方只要先后一插就是一副棺材。抬板子山上,目标肯定能小不少,不容易被人发现。 接下来就是怎么上山,白天抬肯定不行,怎么走都能被人看见,我想来想去,最后偷摸给县里狗子打了电话,只说让他带几个信得过的哥们儿回来,帮我个忙。 狗子是我同学,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他念完初中之后就在社会上混,我们也就不常联系了。但是以前的情分还在,我的事儿,他不会不帮忙。 我在家等到天黑,狗子才带着四个人赶了过来,我在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副担架,把老核桃放在担架上,用棉被盖了,我和狗子抬着担架,另外几个人背着木板,连手电都没敢开就悄悄出了村子。 进山的大路,在村子正面旁边有护林站的人,我们从那过去肯定得让人看见,干脆就转了个圈,从砍头坡方向上了山。 我前脚刚趟过河沟还没等踩着死人石,就听身后咔嚓一声,担架的两根棍子就全都断了,老核桃一下翻进了河里,我赶紧把老核桃从水里拽了出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理说,抬人的时候,杠子断哪儿,就该在哪儿下葬,那是死人自己选的地方,可我总不能把老核桃给埋河沟子里吧?死人石那里就更不行了,那块石头足有五六顿的分量,凭我们几个还能把石头掀开去埋老核桃? 狗子在边上看了好半天,才开口道:“要不,你把人背上,咱们继续往上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而且除了我,也没人敢去背死人。 我擦干了眼泪,把老核桃用孝带子绑在身上,背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去,那时候,正好是深秋,蚊子成群成群的在草稞子里钻,没走多远我身上就被叮的全都是包,胳膊上钻心的刺挠,想挠还挠不着,就只能这么硬挺着。 死人身上本来就凉,加上被水给浸过,一溜溜的凉水顺着我脊梁直往下淌,冻得我连着打了几个哆嗦:“蚊子真他么多,狗子,你要是刺挠就站着挠挠。” “没事儿,蚊子没咬我。”狗子一开口,我就觉得身上更冷了,冷的就好像有人直往我身上扔冰渣子。 我刚想让狗子给我点根烟驱驱蚊子,却发现狗子他们连个手电都没开:“你们怎么不开手电?” 狗子走在前头连头都没回:“我们能看着?” “能看着?”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就算是我这样练过功夫的人,也看不出多远,他们怎么就能看着路?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瞎扯什么呢?赶紧把手电打开,我看不清路了。” 狗子说了一句:“开就开呗,你别害怕就行?” 我还没等说话,身后就亮起来两道说点光,光柱在狗子身上一晃,我才看见,他脑袋顶上好像是瘪了一块儿:“狗子,你脑袋怎么啦?” “没啥,枪打的!” 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我前些日子听说,县城打黑毙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我们村,好像叫李国强。 李国强不就是狗子大号么?我们全村都叫他狗子,一叫就是十多年,谁一下能想起来他大名叫什么?加上我那时候正在专心备考,也没用心打听。谁能想到,我还叫回来一个死人? “你别吓唬我!”我一下停了下来。 “谁吓唬你!”狗子背对着我站在了山坡上:“武警站在我背后开枪,枪管子就差没顶我后脑勺上了。一枪下去,天灵盖能掀起来半尺多高,脑袋能不瘪么?” 狗子是死人,那他带回来那些人。 我没回头,后面就有人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我给夹在了中间,我鼻子里也跟着钻进来一股土腥味,就好像是有人带着一堆刚从地里挖出来新土,站到了我边上。 狗子在前面说了一句:“你真当我们是你叫回来?我是老爷子叫来的,要不是他让我们过来帮忙,你当我们能回来。” “老核桃?”我下意识向往后看,结果刚一回头,就跟老核桃撞了个脸对脸,老核桃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下巴颏从我脑袋后面伸了过来,侧着身子往我脸上看。 我身子一激灵,差点就要把人往外面扔,可是老核桃的两条腿,却一下把我腰给缠上。右手也跟着勾在了我脖子下面,左手从我肩膀头上伸出了出来,往前指了指:“往哪去!” 我听着那声有点不想老核桃的动静,可是他值得地方却是胡子坟。我听老核桃说过,胡子坟里埋着他以前的弟兄。 我现在就算不想走,也不行了。老核桃勒在我脖子底下的胳膊,正绷着劲儿呢,只要他使点劲就能把我勒死。我也只能当老核桃有那个跟兄弟葬在一起的心思,硬着头皮往前走。 谁曾想我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前身后同时咔嚓响了一声,低头一看,狗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四块棺材板给插在一块儿了,我正好被他们围在了中间。 那四个死人,一人抬着没底儿没盖儿的棺材一角,像是抬棺材一样把我围在中间,一步步推着往前走。狗子身前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一团绿光,从我这边看就像是他在前面挑了一盏绿色的灯笼。才方圆五六米给照得惨绿惨绿的一片。 老核桃把我脖子给勒的死死的,我现在别说是喊,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他说那,我就往哪儿走。 老核桃带着我从胡子坟边上绕了过去,一直走到一个山沟子里面,我才看见,那里有个不小的院子。院墙都已经塌了半边,站在墙外就能看见里面半间屋子。 “别是鬼宅吧!”我头皮顿时一麻。 李村一直都有人说,挨着村的山里有那么一个鬼宅,平时进山看不着,只有下雨阴天的时候才出来,谁要是一脚踩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我脚步刚停了一下,就被死人用棺材拽进了院子,直到这时候,我才看见,那半间屋子其实就是一个小庙儿,庙里神龛上除了一个黄布蒲团什么都没有。 “过去,过去……”老核桃连着退了我两下:“过去跪供桌下面,一会儿,我踩着你上神位的时候,你千万别动,你一动,我可就得魂飞魄散了。赶紧走哇!” 老核桃踩着我上神龛? 他可跟我说过,除非脑袋让人给剁了扔地上,要不然咱们这颗脑袋活人不能踩,死人更不能踩。活人踩你脑袋,你这辈子没法抬头做人,死人要是踩你脑袋,等于踩灭了你头上的顶天火。变成鬼都得比别人矮半头! 可他现在要踩我?他到底是不是老核桃? 我背着老核桃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看快到神龛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我们后面喊了一嗓子:“不许跪!” 正文 第五章 跪不跪 我一下停住了,倒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那声音太熟悉了--是老核桃,绝对是老核桃!他的声音我听了十几年,绝对不会听错! 可是那声音明明是从门口传过来的。要是老核桃在门口,那我身上背的是谁? 我刚想回头,老核桃的一只手掌就压在了我脑袋上:“不许停,继续走!” 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阴寒的杀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压在我头上的手掌往里收了一下,五指的指甲同时按在了我的头皮上,那架势就像是准备抓穿我的脑袋。 门口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用怕他,他不敢杀你!等会儿他从你身上抬腿,你就把他掀下来!” 我身上的老核桃明显动了一下:“你回头看看跟你说话的是谁。” 我稍稍转了下头,却没看见庙门口有人,等我目光往上一抬,才看见门框上挂着一个纸扎的小孩儿。纸人我看过不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纸扎的小孩让我觉得异常熟悉,就好像自己在哪儿见过一样。 老核桃阴声道:“看见了吧?跟你说话的是鬼。” “他自己才是鬼!”纸人厉声道:“前天晚上,他趁我不注意夺了我的肉身,我才附在了纸人上。你没听见他说话的动静不一样吗?” 纸人不等别人说话就飞快地道:“他要踩着你上神台,你要是被他踩到脑瓜顶,必死无疑!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老核桃冷声道:“你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像我?还觉得他有些熟悉对不对?他就是当年借走你一口阳气的那个死孩子!你仔细想想……” “他有你一口阳气在,你做什么他都知道,别信他的。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只带回来一个女人的尸首,没找到那个死孩子。那就是他!他有你一口阳气,你想什么他全都知道。上不上当,全看你了!” 老核桃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确实很像他本人。他说话从来就没有重复第三遍的时候,什么话最多说两遍,两遍之后,你爱信不信。 纸人冷笑道:“你背的人要是我,我会让你这么上山么?你自己想吧!” 我到底该相信谁? 我在原地站了两三分钟,见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再出声,最后一咬牙,往神台的方向走了过去,在神台下面慢慢跪了下来。 老核桃冷笑一声,松开缠在我腰上的双腿,一只脚尖踩着我的脊梁慢慢站起来,第二脚也紧跟着往我头上落了下来。 他的脚掌刚要碰到我的发梢时,我忽然一下挺身而起,把老核桃整个给掀了出去,紧跟着一转身,从兜里掏出两颗铁核桃,朝纸人打了过去。 核桃本身就属阳木,加上人手不断盘搓,融入了人体气血,核桃表层一旦发红就是至阳之物,用来打鬼,无往不利;有些上品核桃投进阴气当中,甚至会发出像是鞭炮似的爆炸。老核桃没事就在那儿搓楸子(东北核桃),实际上是在制作法器。 我不太喜欢楸子,更喜欢搓铁核桃,不管什么时候,我身上都会带着一堆铁核桃。给老核桃送葬,我怕冲了阴灵,身上没带什么趁手的家什儿,就只能用核桃打鬼了。 那两颗核桃从我手里飞出去之后,就在空气中带起了一阵红芒,乍看上去就像是两个飞在空中的火炭,直奔纸人飞了过去--我的核桃能在空气中擦出火光,可见小庙里已经汇聚了多少阴气。 纸人万万没想到,我往他这边冲过来,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杀他,仅仅一愣的功夫,两颗核桃就已经一前一后地逼近了纸人的面门。 后者猛一缩头,第一个核桃紧擦着他头顶飞掠而过,虽然没伤到头颅,却在他头上带起了一道火烧似的痕迹。纸人本能地挺身时,第二个核桃也继踵而至,不偏不斜地打进了他的脑袋。 纸人的脑袋在核桃的撞击下炸得四分五裂,一股绿色的磷光从他脖子里喷射而出。眨眼之间,整个纸人就烧成了一个人形的火团。 我仍旧去势不减地往纸人身上撞过去。就在我快要跑到庙门口的刹那间,忽然觉得身后似乎冒出了五六个人。我虽然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身后的动静,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人从四面八方往我身后冲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就直奔着燃烧的纸人撞了过去。等我带着一身火星闯出庙门时,远处忽然晃出来一道人影--老核桃? 现在,我已经不敢相信对面的人究竟是不是老核桃了。 “低头!”老核桃仅仅喊了一声之后,七八个核桃就从他手里像是打枪一样接二连三地飞了出来。我本能地把头一低,身后也跟着传出来一阵鬼哭声。 等我回头再看的时候,小庙里除了四件被打出窟窿的寿衣,就剩下一具干巴巴的尸体了。我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那具尸体生前的模样,可他怎么会找上我呢? 老核桃大步走了过来,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教你的那些玩意儿,你都就饭吃了是不?是不是活人给你送的信,你看不出来?屋里坐的人是死是活,你分不清楚?电话打到阴间还是打到阳间,你也弄不明白?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死了,还能少给我丢点儿脸!” “你什么都知道啊?”我一下懵了。 “你个鳖犊子回村我就知道了!”老核桃气得不行:“山魅子进了咱家,我也清楚。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把事儿办明白!”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从我在县里接到通知,一直到我上山,确实有很多我该看却没看出来的地方。如果换个人,我恐怕早就把对方的把戏拆穿了。可是,鬼魂装成老核桃,却把我的脑袋搅得一团糟,除了哭,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老核桃看我垂着脑袋不说话,心也软了:“小子,我什么都教你了,就是一条你没学明白:盘山鹰出手,六亲不认!你一看见我死了就慌了神儿,这可不行啊。我跟你说几件事儿,你必须记清楚了……” “第一,我死,不会让你看见,你也不需要给我送终!”老核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没人能看见自己老死的震天雕。” 老核桃不等我说话就跟了一句:“第二,就算是你的兄弟、朋友、亲人,只要他一旦变成了鬼魂,就不要完全相信他。鬼其实比人更好操纵。” 老核桃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的事儿,他们怎么会知道?那是鬼魂说的!赖在咱们村里不走的那几个死鬼,哪个你没见过?哪个没吃过你的饭?可是,只要有更厉害的鬼压住他们,他们就能把你全都卖了。” “山魅子会骗人,他们骗人的前提就是必须了解你。他们没法儿跟活人打听的事儿,只要找到鬼魂,就能知道个一清二楚。这事儿也怨我,我一直没下狠手把村里那几个孤魂野鬼全灭了。” 老核桃深吸了一口气道:“山魅子知道你学过法,怕硬磕硬不是你的对手,才想出这招来骗你。要不是中途插进来一个打野食儿的山魅子,你还未必就能完全反应过来吧?” 我点了点头:“对!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要是没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我;更不可能钻进纸人肚子里,你丢不起那个人。” “你这孩子……”老核桃狠狠瞪了我一眼,也不去管地上的尸体,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他教了我这么多年,我却差点儿栽在山魅子那种只会骗人的小鬼手里,肯定是把他气得不轻。 他就那么绷着脸,一直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才算跟我说了话。 正文 第六章 情无份,缘必孽 那时候,我跟老核桃都是靠吃救济活着,家里连点儿余钱都没有,上哪儿弄学费?就在我到处张罗学费的时候,当初那老头又带着高大头找上门儿了。 我趴在门外边听了好半天,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好像是要请老核桃出山办一件事儿,只要事情成了,他们愿意给高价。 老核桃说什么都不同意,急得我在外面直跺脚。 那时候,我也是快急疯了,都恨不得出去给谁一闷棍,把学费给弄出来,心里一急,脑袋就发热,一推门直接闯进屋里:“这趟买卖我接了!” “放屁!”老核桃当场炸了锅:“你他娘长能耐了是不?给我滚出去!” “你就让我接吧!”我说着话,眼圈就红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委屈过,明明就在眼前的东西,老核桃为什么偏偏不让我伸手呢? 老核桃看了我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跟高大头说:“你们先回去,最多三天,我就给你消息。” 他们两个走了之后,老核桃就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烟,手里的楸子搓得嘎啦嘎啦直响。 老核桃除了爱喝两口、爱抽两口,就喜欢搓核桃,一对核桃到他手里,只要半年就能搓得通红铮亮,老核桃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老核桃平时搓核桃从来不出声,只有心里有事儿的时候才会搓出动静。 我在一边儿也不出声,就等着他点头。 老核桃把一袋烟抽完了才开口道:“你小子那驴脾气……我知道,我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就算把你捆了,你也能想办法跑出去接生意。” 老核桃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头几天你为啥会撞邪?”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前几天撞邪的事情,我心里也一直都在犯合计。全村那么多人,山魅子为什么偏偏就来找我?还像是事先踩好了盘子一样,连狗子都给弄出来了。老核桃当时跟我说的时候就含含糊糊的,我总觉得老核桃好像是故意瞒了我什么事儿。 没等我问,老核桃自己就说了:“你小子来得邪门儿呀!你不想想,这些年,我什么本事都教你了,就是不让你开鬼眼。是为了什么?就是怕你看见身边有山魅子,不知道深浅,上去跟他们比量,最后被人家骗进山里。” 我当时就愣了:“我怎么就来得邪门儿了?” 老核桃慢慢地说道: 当年,我从雪地里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身上只包了一套寿衣,脸上还画着红。我翻来覆去地在寿衣上找了好几遍,才看见一句话:“缘无份,情必孽”。 我这才给你起名叫李孽,为的就是将来能让你找着根儿。 山魅子抱着死孩子,问人“他能不能活”,那是在借人的阳气。被问的那人说一句“能活”,死孩子就能借走那人的一口阳气,阳气多了就能变成小鬼儿,给山魅子卖命。 要是换成人抱个死孩子这么问,那就是给孩子夺命啊。你生下来之后,肯定已经没命了,是有人用了邪法,硬把你从阎王手里给抢回来的。 你的阳气是跟人借的,而且还不止借了一个人。帮你续命的人虽然让你活下来了,可是也给你埋下了祸根哪! 山魅子借人阳气,就算术道上的人不收了他,老天爷也不能容他。但是,他们要是抢你的阳气,那可就名正言顺了,因为你的阳气不是正道儿上来的。 这些年,我都不让你离我太远,就是为了帮你挡掉那些想要你命的鬼。只要等到你满二十四,把那些借来的阳气都融合了,我就不用看着你了。 其实,当初答应收你当徒弟,也是因为我觉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万一挺不到你二十四,你自己也能救自己。你现在想进山,那不是往山魅子嘴里送唐僧肉么? 我听完之后眼睛一热,眼泪就要往下淌,老核桃却叹息了一声:“你想好,要是你想进山,我也不拦着你。学了本事,早晚要用,总不能让它烂在身上。你赶紧把那泡尿憋回去,我看着烦!” 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心里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早知道自己是弃婴,可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儿。沉默了好半天,我才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没听说,我当年借了谁的阳气?” 老核桃抽了口烟:“我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就觉着事情不对,还特意往一左一右的村子打听过,都说没人撞过邪门儿,这件事也就这么搁下了。” “前几天,我去小卖店打酒,听见一个歇脚的司机说,十多年前,有辆长途大客开着开着就没了影儿;后来,在一个乱坟岗子里找着了,车上的人全都死了。那些死人一个个全都坐在车上,脸都变了形了,一看就是吓死的。 更邪门儿是,那些死人的眼睛瞪得溜圆,用手盖都盖不回去。当时,警察来了都没敢轻易往下搬人,后来还是找了高人过来,才算把那一车死人给处理了。 我一听就觉得,这件事儿说不定就跟你有关,特意问了一下那乱坟岗子的位置,隔天就跑过去了,在附近一打听,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当年帮着处理事儿的大仙儿也让我给找着了。 他说那些人全都是让人给抽空了阳气才送了命,而且动手的肯定是人。那人的手法太霸道了,他要是只抽走那些人的一部分阳气,车上的人无非就是大病一场而已。可是他一点儿活气儿都没给人留,三十多条性命就这么给断送了。 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才耽误了时间,差点儿让几个山魅子钻了空子。” 我听完之后,竟敢不知道该说什么。老核桃却替我说了:“你是觉得那人狠,还是觉得他为了救你,像母狼似的什么事儿都敢拼?” “都有!”我这是实话。 老核桃脸色一沉道:“我前几天教你的东西,看样儿你又忘了!我跟你说,干这件事儿的人,八成不会是你爸妈。要是亲爹妈想救你,我能理解。但是,那人借阳气的时候杀了人,那就是在害你!一条命一道坎儿啊,你就算活下来,那也是多灾多难。要不是恰好碰上了我,你现在说不定比死还惨。” “这……”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觉得老核桃的话,肯定是对的。如果没有老核桃,那我的结局,可就不一定怎么回事儿了。 老核桃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些事儿,你先别想,将来若有机缘,肯定能解开。你还是合计合计到底进不进山吧!” 我想了好半天,最后咬牙道:“进山!就算死,我也得拼一把!” “行!我给你刺上鹰,你就算出师了,想干什么都行。”老核桃这回真没拦我,反而从箱子底翻出来一盒子青墨,拿着钢针,在我身上刺了一只跟他一模一样的震天雕。 我这么说着简单,可是当时老核桃却整整在我身上刺了两天。我身上疼出的冷汗,出了又干、干了再出,也不知道反反复复折腾了多少回,才算让老核桃给我弄完了那身刺青,又跟老核桃学着开了鬼眼。这一回,老核桃的本事,我才算全都学会了。 我才在家里养了一天,那个老土匪就又带着高大头找过来了。老核桃想了好半天,才把他们两个让进我屋里,指着我道:“你的事儿,就他能办!” “他?”高大头说话挺直的:“李爷,你就别逗我了!他才多大?将将二十吧?他上去能办成什么事儿啊?” 正文 第七章 节外生枝 老核桃不高兴了:“他要是办不了,我更办不成!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他强呢!我都九十多了,就算我给你面子,跟你上了山,能办得了什么事儿?我这身本事都教给他了,你要是信不着他,我也没招儿。” 高大头还要说什么,就让那老头狠狠踹了一脚:“老哥说行,肯定行!走江湖的一口吐沫一个钉,还能唬弄你啊?” 高大头想了半天才一咬牙:“行,那就请靠大侄子了!你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上山。” 第二天一早,老核桃扔给我一个背包,告诉我,有用的东西全在里面,然后自己把门一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回屋搓核桃去了。 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要不然他手里的核桃也不会搓得让人听着都牙酸。 我在外面跟老核桃招呼了一声,就跟高大头走了。 高大头是一个倒腾木材的包工头子,放在过去,应该叫山场把头。在山里往下放木头,近处的不用说了,随便一砍就能放下来;要是大规模的伐木就得往深山里去,深山里的木头成材的多,木质也好。但是,想进深山放木头,就得先建山场。 在深山里放木头,一干就是一季,三五个月不出来也是常事儿。山场怎么建,有很多讲究,不是常年走山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儿。 高大头就是因为建山场的时候出了问题,才托人跑来找老核桃帮忙的。 老核桃虽然把我推荐给了高大头,但是跟他来的那老头对我却不怎么放心,一路上一直都在套我的话:“小伙子,你是李哥的重孙?我怎么听说,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结过婚呢?你怎么称呼?” “我叫李孽,孽障的孽。我是老核桃捡来的。”老核桃大名叫李子树,就让我跟了他的姓。 我说自己是孤儿的时候,自己没当回事儿,那老头的态度却立刻不一样了,一路上嘘寒问暖的,比对亲孙子还亲,连带着高大头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后来我才知道,盘山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本事只传徒弟,不传儿子。 别看胡子都是亡命之徒,绝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给自己留条根。胡子一旦有了孩子,也不会留在山寨里,多半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一年偷摸着去看几回。盘山鹰不可能也不想让儿子继承本事,徒弟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且越是从小养大的徒弟,得的本事就越多,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种精神寄托。所以那老头才这么高兴。 老头把我们送到山口就回去了,高大头带着我整整走了多半天,才到了他的山场。 高大头一进山场就兴冲冲地喊道:“大哥,大哥,我找回来一个高人!大侄子,过来见见我大哥,他姓张,张木。你就叫张大叔就行。” 高大头没看出来张木脸色不对,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随便喊了一声“大叔”就不说话了。 张木干咳了一声,往旁边指了指:“刚子,我和兴子也把人请回来了,你看这……” 我转头往屋里看了一下,屋里果然坐着仨人。张木指的那个肯定是兴子,在山里没谁敢对大仙儿指手画脚的。兴子边上那老头嘴里嗤了一声,就把脑袋扭到别处,看都不看我一眼。 坐在张木身边的那个老头倒是挺客气:“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身板也硬实。你有二十了吧?我孙子也像你这么大。” 我瞅了那老头一眼,没吱声。这老头看着客气,其实是个笑面虎,一上来就拿我岁数说事儿,还不是提醒张木,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老头看我没吱声,嘿嘿干笑了两下,也不说话了。 张木脸上却挂不住了,老头是他请来的,我不给老头好脸,就是不给他面子,但是碍着高大头在这儿,他也不好直接训我:“刚子,你也是老把头了,应该知道山里请仙的规矩。你看你这大侄子……” 高大头脸色立刻挂不住了:“大哥,人是我请来的,你让我把人送回去,是要撕我的脸啊?” 那边的兴子嘟囔道:“哪能让你这么送回去,怎么也得管顿饭哪。缺钱,我就给他俩钱儿。” “你他么再说一遍!”高大头顿时火了:“我看你是皮子紧了,老子给你松松……” “干什么呢?挺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也不怕别人笑话。”张木赶紧打了圆场:“刚子,谁也没说让你把他送回去。大侄子既然有本事,就留下来吧,咱们按山里规矩来。” “可不是咋的!”兴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俗话说,多个猴儿,还多把力气呢!” “你他么找揍?”高大头又撸袖子了。 “行了!”张木这下真火了:“兴子,你那臭嘴能不能少说两句?刚子,带大侄子先吃饭,明天咱们按规矩办!” 高大头带着我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在那喝闷酒,喝得眼珠子通红了,才大着舌头跟我说:“大侄子,你明天可得给叔争口气啊!兴子那鳖犊子就是没安好心……老大也是,明知道我出去喊人了,还自己张罗什么……” 高大头一会儿骂兴子,一会儿说张木,我始终都在那儿听着,没吱声。 要说,高大头的脑子确实不怎么够用。张木说山里的规矩,就是一个东家万一找来两个,或者更多的仙儿,要是没人愿意退出去,那俩大仙就得伸手试试水。赢了的,自然留下办事儿;输了的,也不能撵走,东家得客客气气把人留下,给赢了那方打下手,临走时,也一样要封个红包。但是,输的人将来肯定要被人压一头。所以,大仙儿之间能不走这场,最好不走,双方给个面子,退出去一方就算了。 我在那俩人眼里,显然是不知道深浅。张木说按规矩来的时候,他们连个台阶都没给我,明显是憋着劲儿要给我一个难看。 高大头的脑袋要是够用,就不该在这儿喝闷酒,而是应该先找人去摸摸那俩老头的底子,也好知己知彼不是?高大头都喝成这样了,我还怎么跟他说? 好在高大头手下一个兄弟够激灵,帮我打听到了那两个老头的来历。 兴子弄来的那个人叫老杨,是个风水先生,看风水挺有一套,在当地的名气不小。 张木请来的那个老头只知道叫拐爷,别看一条腿不好使,走路有点儿瘸,却是正经八百的白派先生。 东北这边除了跳大神的大仙之外,就是白派先生的天下了。这些人无门无派,手段也乱七八糟,道家、佛家的东西都会用两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挺实用,在东北这边也很有市场。 我听完之后,就觉得笑面虎拐爷比老杨难对付。事实上…… 第二天老杨都拿着罗盘在山场里转悠了,拐爷还像是没事儿人似的站在院子里抽烟。等我走到近前,张木才告诉我,我没来之前,他们两个就把事儿都定好了,头一场比的就是看风水,一个人看风水,另外一个人挑毛病。 领我来的高大头立刻不乐意了:“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说也得等大侄子来了再定事儿吧?” 张木脸一红,正想说两句客气话,老杨那边早开口了:“他来不来能怎么着?一个毛孩子还能翻了天去?” “你逼逼什么呢?”高大头可没管老杨是不是大仙儿。 “你给我闭嘴!”张木立刻火了:“怎么说话呢?那是大仙儿,知道不?瞎说什么?” 高大头被张木骂得不敢吱声了。我也没拿老杨当回事儿,干脆跟拐爷一样点了根烟,坐在树墩子上看老杨在那儿瞎转悠。 正文 第八章 进山 我一根烟抽完,老杨也把罗盘给收了。随便找个地方往那一坐,也不说话。看样是在等我们两个动手。 老拐子看了看我:“小伙儿,你先来。” 我连眼皮都没抬:“我看过了,你来!” 老拐子背着手在绕了两圈:“杨朋友,我这儿看完了,你先给咱们长长见识吧!” 老杨清了清嗓子:“这片山场的风水还说的过去,财位稍偏……,这山场能挣着钱,但是钱存不住……” 兴子听完直挑大拇指:“你老说的太准了……” 山场里干活的,都知道今天有大仙儿斗法,全都出来看热闹,一个个让老杨唬的一愣愣的,都说那老小子有道行,乐得那老小子眼睛都眯成缝了。 老拐子看他说完,随手往山场边上一指:“那地方埋过人。”话一说完,老拐子就不开口了。在场的人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块儿往张木那边身上看。 “老拐子厉害!前两年有个没家的兄弟去了,就埋在那!”老拐子一语中的,张木也得觉得有面子:“大侄子,该你了。” 兴子嗤了一声:“他懂个啥?一会儿照猫画虎说一遍,谁能说他不对?” 高大头脸上真挂不住了:“我看你是欠抽了!” “咋地?”兴子没理那套:“自己带来的人没本事?没脸儿啦?他要是行事儿,让他说个子午卯酉,给咱们开开耳呗?” “你……”高大头脸憋得通红:“大侄子,你说。放心说,还有老叔呢!” 我不紧不慢开口道:“我确实没看出来,这里风水怎么样?也没看出来那埋过人……” 我话没说完,兴子就捂着肚子哈哈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行,小子,算你还要点脸。你那些不要脸的强多了,你放心,等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五百块钱,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咱们山里有规矩,就是来条狗,也得扔块骨头。” 兴子这一笑,整个山场都炸了,几十号人笑成一片,高大头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那些人笑声小了一点,我才找个了机会开口:“我……” 我才说了一个字,兴子指着我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还你个jb啊!给老高留点脸吧!哈哈哈哈……” 我后面的话,全都让他领着这帮人一阵笑给盖过去了,什么都没说出来,就算我现在想说,也得有人听才行。一个个都要笑抽了,谁能听我说话? 高大头气得狠狠一跺脚:“大侄子,咱们走,我跟你一块走。”高大头转身的时候,气得眼泪直打转。 “高哥,兄弟几个跟你一块儿走!”高大头一转身,差不多二十来人也个跟着要走。 “行了!”张木这下真火了:“你们想干什么?兴子有你这么挤兑人的么?还不赶紧给老二赔不是。” 兴子一撇嘴:“我也没说错。” 张木当场就瞪了眼睛:“你没完了是不是?”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我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急什么劲儿呢?” “小兔崽子,你说谁呢?”兴子的火一下冲着我就来了。 我没理兴子:“我是没看出来风水,看出来死人。但是,我知道,你们这地方肯定不犯邪。你们要是因为这里的事儿,跑出去请人,就是卖孩子买猴儿。没事玩了。” 我话一说完,张木看我的眼神马上不一样了。 兴子一撇嘴:“这事儿,是高大头告诉你吧?” 我抬眼看了看兴子:“我看了,你这人就这么大出息。你处处为难我,挤兑我,不就是想证明你闭高叔强么?就算你把高叔压下去又能怎么样?你要是真有本事,用不着跟这种把戏,自然有人服你。” “一天跟狗似的,咋咋呼呼的,也没看你混出个四五到六来!”我伸手往山场上一指:“这里兄弟多了,你问问谁看不出来你的那点狗心思?” “你他么找死!”这回轮到兴子脸上挂不住了,上来就想要动手。 “妈巴子的,给老子抄家伙……”高大头都快四十的人,火气一点不小,伸手从后腰上拔出一把刀来,奔着兴子就过去了。 “住手!”张木上来一下挡在两个中间:“都干什么?想造反啊!老实儿都回去。谁再往前凑合,别怨老子手黑。” 山场的人看见张木翻脸,顿时都不敢吭声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拎着家伙,站到了场子边上。 张木压住场子之后,才冷着脸吼道:“全他么给我滚回屋里歇着去。” 张木应该是想把人分来之后,再单独跟大头和兴子唠唠,高大头估计也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了,一进屋就拍着我肩膀:“我就知道,李爷的孙子不白给。猴子,去弄两个菜,我请大侄子喝酒。” 猴子那边还没弄来下酒菜,张木倒是先进来了。高大头一指桌子:“大哥,来的正好,咱们喝两口。” “不了,后面两场也不比了。”张木不等大头说话就借着说道:“赶紧收拾一下,咱们进山。老板那边催的急,让咱们赶紧把木头交了,这笔买卖早干完一天,他给多加一万。” “三位先生个个都有本事,硬让他们分高低,伤了和气不说,还跟钱过不去,到了地方再说吧!” “行,我马上收拾东西。”高大头一听说加钱,酒也不喝了,赶紧起来收拾了东西,带着我往山里走。 我跟着他们走了大半天之后,远远看见山包子上盖了一座山神庙,小庙后面就是一棵扎着红绳的老杨树。 常往山里都的人都知道,山神庙不光是供山神的地方,有时候还是个标记,意思是,再往后面去就是深山了,山神爷只能保佑你到现在这地方。 尤其是,树上扎着红绳的山神庙,就等于加了双提示,后面的地方不好走,要是真想进去,事先最好留个标记,免得走丢了,巡山的人没地方找你。 张木走上去给小庙上了三炷香,又从腰上解下来一条红裤带,在树上打了个结。拿着三块石头,在地上摆了一个头朝山里的品字,意思是,我们要从这地方进山,将来要是有人想找我们就顺着这条道往下找。 张木刚要往前走,老拐子就开口道:“把头,你把摔碗酒在下去?” 摔酒碗,其实也是问吉凶。 山场把头进山之前,一般都摆三碗酒。念叨一阵子之后,拿最末尾的一碗酒往地上摔--三碗酒,一碗敬天,一碗敬地,一碗敬鬼神。 敬天地的酒不能动,只能摔那碗敬鬼神的酒,酒碗一落地,要是全被土给吸了,那就是大吉,是鬼神给你饭吃。 要是酒顺地面淌出挺老远,那就是鬼神不喝你的酒,进山也得空手出来。 要是一下摔下去,碗没碎,那就糟了。那是大凶之兆,进山保证得死人,鬼神那是故意给你留个空碗,给自己装棺头饭呢! 据说,最凶的是酒落地化血,不管进山多少人,都得死在里面。 张木看了老拐子一会儿:“不摔了,死活都得进去。问不问的,都一个样儿。” 老拐子也没多说什么:“你是把头,听你的。” 张木又带着我们走了半天,直到天傍黑了,才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像是山场的地方。 我往那上面打了一眼:“这地方是以前是个绺子吧?” 我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张木就转头说道:“好眼力。咱们暂时就住这儿,等准备好了,咱们再往里走走。” 高大头愣了,看我的眼睛瞪得溜圆:“你咋看出来的?” 正文 第九章 一刀 我能看出来那地方原先是绺子,完全是因为老核桃的原因。 胡匪可能是这世上搭盖房子时唯一不讲风水的存在了,讲的是易守难攻、隐秘退路。绺子附近最好有一个能容身的山洞。山里风大雪大,遇上过山风,雪能积一米多深,一旦房门被雪堆住了,屋里的人连门都出不去,弄个山洞就为了猫冬。 张木带我们过来的地方,这些东西全都有,不是老绺子都怪了。 我刚要开口,老杨却先翻脸了:“兴子,你找我之前怎么不说要来大凶之地?你是故意耍我的吧?” “看您老说的……我哪敢啊!”兴子陪着笑脸:“我要是有您老的本事,还用得着请您老出山么?自己不就解决了?我就知道这地方闹邪门儿,真不知道什么大凶之地啊……” 老杨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儿。兴子不等他说话,就把人拉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我看他俩来回比划手,估计是要重新讲价。 我偷眼看了一下拐爷,却看见他神态自若地站在张木旁边,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今天要来什么地方了。 张木干咳了两声:“今天先歇着,明天开工!都自己找地方休息。” 那个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少年的绺子,事先好像是被人打扫过,房子里面挺干净的,也能住人。要是我没猜错,这个绺子就是当初把张木他们挡回来的地方。 那绺子里面大部分是通铺,只有几个单间,估计是给掌柜和四梁八柱用的。张木他们没去单间,跟我们一块儿挤在通铺里。 我看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狼皮褥子铺在炕上,刚要躺下,就听老杨喊了一声:“等会儿!小子,你那褥子卖给我,开个价。” 我想都没想:“不卖!” 狼皮褥子可是好东西,除了胡匪师爷,一般人弄不到这个。狼皮褥子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示警,只要附近有人动了杀气,狼毛就会竖起来,把睡觉的人扎醒,或者给主人提个醒。狼皮褥子的两只前爪下面全藏着家伙,谁被狼毛扎着,就赶紧抄家伙,准没错。 胡匪里的大掌柜都想弄个狼皮褥子,但是能弄着的人却不多。狼皮褥子难弄,不是因为东北狼少,而是能存住灵气的狼皮难遇。 能做成狼皮褥子的,必须是老狼。只有遇上那些奄奄一息的狼,把它救回来,养到老狼把你当成主人,在给他送终之后剥下来的狼皮,才能有用。 狼这种东西宁死不屈,越老的狼还越滑,想遇上一匹老狼,再把狼养熟,实在太难。老核桃这张狼皮褥子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他用了半辈子才传给我,我还认了老狼当干哥哥,绝对不可能往出卖。 兴子可没管这些:“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差钱直接说,想要多少,开个价!” 高大头这会儿没在屋里,张木插了一句:“兴子,别欺负小孩儿。” 兴子咧嘴一笑:“我又不是不给钱,还多给,怎么能算欺负小孩呢?” 张木不说话了,我扫了对方一眼:“你不聋吧?没听见我说不卖吗?” “小逼崽子!你就欠收拾……”兴子抬手对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 我没等他手抽到地方,抬手一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子,右手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噗嗤一声扎进兴子大腿一半,再把刀往后一抽,顺势架到了兴子脖子上:“大把头,你这手下人要是没调教好,我就替你调教调教。” 兴子被我扎了一刀之后,腿肚子一软,立刻跪在了我前面,鬼哭狼嚎地叫开了:“大哥,大哥--救我,救我呀!” 张木扑棱一下从炕上蹦了下来:“你干什么?把人放了!” 我冷眼看着张木:“他欺负人的时候,你干什么呢?就你这个熊样儿,还他么有脸当把头?我呸--我要是你们山场的人,明天就跟你方台子争把头!心偏成这样,还想服众?你够格当把头么?” 张木被我说得面红耳赤,干脆不接腔了,直接喊了一声:“把人给我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使劲儿一拧兴子的手腕子,把他的手给转了小半圈,虽然没给他拧断了,也让兴子疼得直冒冷汗。张木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身边的拐爷抬手给拦了下来:“那小子炼过鹰爪功,真把他逼急了,要掰断兴子的手,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去找大头过来。” 拐爷还真没说错,胡子里面真正的武林高手没有几个,练过内家拳脚的就更少了,练过武的人大部分练的都是外家功。老核桃教我的就是鹰爪功、铁布衫一类的拳脚功夫。 这就一会儿工夫,高大头已经急三火四地跑过来了:“大侄子,这是怎么话说的?”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高大头立刻火了:“打得好!我就是没在,我要在就先抽死他!他么什么玩意儿?” “刚子,你怎么说话呢?”张木的火气也上来了:“都是自己兄弟,你想干什么?” 高大头这回没给张木面子:“李爷对我有恩,要不是李爷,我家早就死绝了。李爷的孙子就是我亲侄子!你们嫌他岁数小,我不说啥;想欺负他,就不行!你们都能耐,这地方容不下我,我明天就走!” 张木傻了,他没想到高大头来了以后,不但没帮忙,还越帮越忙。 拐爷干咳了一声:“小伙儿,师承哪一派?说不定,咱们老辈儿上还有交情。你爷爷岁数跟我差不多吧?咱们唠唠,说不准,还能攀上把兄弟呢!” “拉倒吧!”高大头直接替我说了:“你也当过胡子啊?李爷那是正经八百的托天大梁,盘山鹰!跟你有个屁交情!” 我没想到高大头嘴这么快,直接把老核桃的底儿给揭了,我想拦着都来不及。 拐爷脸色当时一变,看我的眼神也马上不一样了:“我说小兄弟身手怎么这么好,原来是盘山鹰!失敬了,失敬了……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我马上安排人摆酒赔罪。你先把人放了怎么样?” 盘山鹰就是术道上的亡命徒。拐爷估计也知道,把我逼急了真敢杀人,马上就配上了笑脸。 老核桃横了一辈子,但是总告诉我:凡事留一线。拐子都已经七老八十了,上来给我赔笑脸,我也不能真把人家的脸给卷回去,手一松,把兴子给扔到了一边儿:“拐爷,今天这面子我给您老,摆酒赔罪就不用了,我受不起。高叔说了,我们明天就走,今天借你们的地方睡一宿,明天咱们互不相欠。” “好,好……那你歇着……”拐爷给张木使了一个眼神,后者一挥手,让手下人把地方给我让出来,自己跟着拐爷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张木就招手让高大头出去。三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还一个劲儿往我这边指。 老核桃教过我看人口型,我虽然学得不太精,但是他们说什么我大致还能看出来。张木和拐爷都在劝高大头想办法把我留下,说盘山鹰的路数跟他们不一样,这事儿,要是有个盘山鹰在,起码能成一半儿。 高大头一开始不松口,后来被张木说得动了心思,说是过来试试能不能说得通。 我看差不多了,干脆往狼皮褥子上一躺,装着在那儿睡觉,高大头进来我也没搭理。 我的想法很简单,老杨能跟你们论价儿,我为啥就不能?既然你们想求我留下,那我就先晾你们一晚上,等明天早上再跟你们讨价还价。 正文 第十章 话说清楚 我在屋里睡到半夜,忽然觉得身子底下像是压着一把毛刷子,扎得一阵难受。 狼皮示警!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抓住了褥子下面的刺刀。 我的手刚一碰上刀柄,屋子外面就刮起了一阵旋风。带着呼啸的风声像是贴在窗户上从屋外急行而过似的,挂在墙上的窗户顿时被掀开了一角,接着又哐当一声落回了原处。 胡匪绺子用的窗户,就是拿手脖子粗细的木头钉成一块板子,再用铁丝挂在窗户框上。 这么干,一来是为了挡住风雪,二是为了挡住子弹。一旦绺子被围了,弄个纸糊的窗户,别说子弹了,就是手榴弹都能直接砸进屋里。 绺子的窗户一扇都能有十来斤重,平时想打开都得拿带叉的木棍子支起来。外面得有多大的风力,才能把窗户掀开? 十多斤的窗户落下来的动静不比有人拿棍子敲墙小上多少,屋里的人一下全都起来了,一个个仰着脑袋往窗口看时,屋外的旋风像是忽然调了个头,又刮了回来。木头窗户被风一下给掀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几圈之后才掉在地上。 下一秒钟,我眼前就忽然一红--屋子外面就像是被人安了红灯泡似的,往哪儿看都是血红血红的一片,尤其是是地上,就像是被人用血给洗过一样,红得吓人。这时候,外面的旋风也忽然停了,整个绺子静得出奇。 老拐子腾的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往外一看,立刻炸了:“血月?张木,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儿?” “咋回事儿?就是血月呗,还能咋地?”张木坐在炕梢上,用被子蒙着脑袋,连头都没抬:“又不是没见过……” “放屁!看见血月,你还能活着来找我啊?你……”老拐子话说到一半忽然没动静了,憋着一口气,拖着铁拐慢慢地往炕沿边上蹭。 他这一动,旁边的人一下全都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地往地上跳,一个个光着脚站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抽出军刺,对着老拐子比了个手势,后者声音一沉:“哪山哪庙的大仙儿?有主还是没主?” “山神爷,土地庙,门口放米缸,房外不摆梁!” 他一说话,我当时就愣了…… 老拐子问他是什么仙儿,他却说上黑话了--他说自己就是这个山上绺子里的人,说自己是房外柱,也就是专门给苦主送信,外带迎来送往的花舌子。按照现在的话讲,房外柱就是绺子里的公关部长。 他说门口放米缸,是告诉我们:你们有人在我手里,我们准备好收钱了。 老拐子反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喊了一声:“点人数,看看少谁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结结巴巴地道:“老朱……他们没了。少了四个人……” 老拐子低声说道:“你跟他盘两句,看看能问出什么不。” 黑话,我能听明白,但是说不明白。老核桃觉得胡子早没了,教我黑话没有用。我们爷俩总不能一天到晚没事儿在家说黑话玩吧? 老拐子看着我,我也不能不出声啊,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一句:“外甥看舅,不空手,称点肉,抬点米,是个意思?” 我跟他说,我也是干这行的,给点儿面子少要点。 花舌子想都没想:“白肉两斤半,大米一担三!”他这是要二十块大洋,外加五百斤粮食。 “棉靰鞡太厚,趟雪不跟脚!”我跟他说:你要的太多了,再说也不好往回运是不是?弄不好,我半道儿打你一下,你还得给我留点儿下来。 “薄薄的削!”他是说:这价可以商量,但是少也少不了多少,赶紧凑钱吧! “沾个星子!”我告诉他:你要能多让点儿,我也给你点好处。 花舌子把手缩到袖子里伸了过来,意思是要跟我推两手,谈个价格。 我把手伸出去的时候,也给老拐子递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告诉他见机行事。 我手刚跟那花舌子搭在一块儿,手指尖就轻轻往他脉门上碰了一下。张木的脉搏还在,说明人没死,就是让鬼给附体了。 我正合计着用不用再跟花舌子套两句话,张木却忽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往我身上扑了过来。我赶紧一抬手把人推到了炕上。等我再看的时候,张木已经两眼翻白地躺在炕上不动了。 “掐人中!”老拐子喊了一声之后,侧身就往门外跑。 我一回身,把准备往出追的高大头给挡在了后面:“别过去!” 高大头还不服:“老大的魂儿要是掉了咋办?” “那是老拐子的事儿,你过去也是添乱!” 我不让高大头往出追,那是因为道上的规矩就是:谁的东家,谁看着。高大头要是真追出去,出了点什么事儿,老拐子肯定不会管,因为他不是老拐子的东家。 这时候张木已经被掐醒了。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看见他眼珠子还能跟着我的手动,就知道他肯定没让鬼把魂儿带走。要不然,他的眼睛应该是直的,就跟没法儿聚焦差不多。 我看高大头急得够呛,才开口道:“你们谁有姜,给他熬一碗姜汤。”人被鬼附身之后,阴气入体,一时半会儿就跟染了风寒差不多,喝点儿热乎姜水拔拔寒气才是正经事儿。 屋里人看了半天,都直摇头,看样儿谁身上都没带生姜。我只能从包里拿出一块姜,给他们扔了过去。他们这边才把锅给架上,老拐子就回来了:“没追上,让他跑了。” 我脸一沉:“鬼跑了不要紧,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唠唠?” 张木脸色有点儿不太自然:“我身上冷得邪乎,咱们明儿个再唠……” “不行!”我一点儿没给张木面子:“有话必须说明白!” 我一指屋里的人:“他们是赶山子吗?我看不像!” “我跟兴子动手,他们不喊号子、不吆喝也就算了;外面风刮得那么大,还大半夜往出跑!不知道‘天黑不往外屋去,风响不开门’啊?” “再说了,一帮赶山子能连块生姜都不带?他们都哪儿来的?” 我说的这些都是山里的规矩。 山把头之间只要动了手,肯定有人喊号、叫好,一个是给自己人助威,另外就是表示自己忠心不二,不论打输打赢,自己将来都跟着自己的头儿。 “天黑不往外屋去”,叫个山里人都知道。外屋就是厨房,东北的厨房和卧室紧挨着,火炕跟灶台也只不过隔着一道墙,这道墙肯定贴着灶王,而且离里屋门也不会太远。 这里贴灶王是有讲究的。头道门的门神只拦外鬼,不拦自己人。走山的死在外面那是常有的事儿,回来找吃的、找亲戚也很正常。但是他们走到外屋就会被灶王拦下来,最多在外面敲锅、敲盆地给里屋提个醒儿。若是里屋人在外屋坐着,那可就直接看见了。至于,看见死人的后果是什么……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 “风响不开门”差不多也是一个道理。只要外面有风响,尤其是能把门窗吹得来回乱响的时候,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能开门。风吹门响,说不定就是外面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来,你一开门,就等于让他们进屋了,说不准就能放进什么来。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凡是往深山里赶的人,身上都得带两块生姜,除非是天黑以前能回家的才不带。山里阴气重,晚上喝两口生姜水,那是为了驱寒,要不然一觉睡下去,说不定第二天早上就全身疼得起不来。 最起码的一点常识,竟没有一个人懂。我想不怀疑都不行! 正文 第十一章 哪里不对 张木干咳了两声:“他们都是我新招来的,不懂这些个。这事儿,我事先也没说清楚,怨我了。” “那行!”我一指窗户外面:“那月亮是怎么回事儿?你当现在是他么古时候啊?只要有月全食,提前好几天新闻就报了,什么时候的看都知道。别他么跟我说,你们全都不看新闻!” 血月,按照科学的解释,一般是发生月食的时候会出现的。这是因为浓厚的大气层把紫、蓝、绿、黄光都吸收掉了,只剩下红色光可以穿透过来。 但是,在术道上还有一种说法。大凶之地煞气蒸腾的时候,你站在凶地中间,只要赶上十五,就能看见血月。 那是真正的大凶之兆! 我话一说完,屋里人的脸色可就全都变了,就连被我扎了一刀的兴子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老大,我们兄弟大老远跟你进山,除了想要求财,还有一个义字在里头。你可别拿我们当猴耍啊……” 张木横了我一眼,眼中的不满丝毫没有掩饰。 事到如今,我可没有什么照顾他面子的意思了,他要是再不说实话,我肯定会动手。 没想到,张木还没开口,高大头就一口吐沫吐到了兴子脸上:“去你妈的!大哥来之前就说清楚了,这地方闹邪,活儿不好干,还把工钱翻了三倍!你安家费都拿了,还逼逼个卵子?” 兴子一抹脸上的吐沫,刚想动手,就看见我往前挪了一步,立刻改了口:“可他没说这是大凶之地!” “行了,都闭了吧……”张木叹了口气:“这事儿,怨我没说清楚……” “我这回进来,主要是为了找我兄弟。林子,你们都认识。他上个月接了一个大活儿,老板开的价格挺高,但是指明了要后面林子里的木头。林子图钱,带着兄弟就进来了,结果,来了就没回去……” “订货的老板找我赔违约金,我好说歹说,他才又宽限了一个月。我也知道这里闹邪门儿,可我不知道闹得这么邪乎!” 后来,高大头跟我解释了之后,我才知道,张木的伐木队,是兄弟俩一块儿经营的,他赚了几年钱,就不怎么进山了,现在带人往山里跑的,是他亲弟弟张林。 张林进山的时候,把伐木队的人全都带走了。张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才找上了高大头和兴子,他们两个手里也有人。但是,不少人听说这里闹邪之后,就不敢来了。他们现在的人手,差不多都是通过关系,七拼八凑弄出来的。 我紧盯着张木:“你能确定你弟弟就是在这儿进的山?你怎么知道这里闹邪?你是不是来过?” 张木说道:“我弟不回来,我肯定得进来找他。我雇来领道的那个山爬子,走到外面山神庙那儿,说什么都不敢往里来了。他说这地方不能进,进去了就走不出来。” “我当时看见我弟的红腰带就挂在山神庙后面的大树上,打扣的手法也跟他一模一样,就知道,他肯定是从这里进的山。” “我本来是想雇几个当地人进来搜的,可这里人都说,这地方叫‘鬼岭子’,太邪乎了,不管我开多高的价,就是没人敢进来。所以,我才找了刚子和兴子。” 我听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就没报过警?” “哈……”这下连高大头都乐了:“大侄子,你还是走江湖走得少。这是什么地方?是深山。想要在这儿搜一个人,不动部队绝对不行。我们有多大本事,能把部队拉过来?” 我后来想想,当初问那句话确实挺幼稚。那时候刚有“大哥大”,大多数人用的还是Bp机。在山里,除非你背一个军用电台,要不然,跟外面根本就联系不上。 地方警察能撒出多少人过来搜救,一千还是两千?没有飞机、没有电台,就算他们勉强进来了,说不定得先把自己给弄丢了。 张木挨着个儿看了看屋里的人,最后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这地方这么邪性……大伙要是不愿意跟我干,明天天亮就回吧!留下的,我再加工钱。” 高大头横了兴子一眼:“老大,我不管别人,只要你不走,我就不走!大侄子,你怎么说?” “你是东家,有你在,我还能跑了?” 老核桃打我小时候就跟我说,别看大部分胡子不是东西,但是有两条必须守住了:第一个是,答应了别人的事儿,脑袋掉地上,也得给尽心办;第二个就是,命能丢,义气不能丢。 我愿意留下,就是这个原因。 兴子一句没说,就挪到了炕梢上。他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明天一早就带人走。 高大头抡起斧子,咔嚓一下劈进炕沿上一半儿,手一松,就让斧子立在炕沿上。他的意思也很清楚:“愿意过去的都过去,但是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我跟着高大头坐到张木对面之后,老拐子才开了口:“小兄弟,胡子的事儿,你比我清楚。咱们怎么着也得把人从他们手里弄回来吧?” “他们要大洋,要粮食……”我低头想了想道:“带着烟的,把烟盒都给拆了,把里面的锡纸全都给我!” 我要锡纸是为了叠元宝。早些年的殡葬用品没有现在这么全和,上坟烧的元宝全都是用烟盒里的锡纸叠出来的。 我把金色锡纸全都挑了出来,揣在身上,用银色锡纸叠了二十多个元宝;又从吃剩下的饭里挖出一碗大米来,用香灰在里面搅合了两下,端到门口;在地上画一个圈,把元宝烧了,还特意留出两个扔到了圈外面;又把白饭扣在地上,点了个炮仗扔到远处。 炮仗响了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刮起来一阵旋风,把地上的纸灰给卷了个一干二净。 老拐子低声道:“鬼魂把钱收了,咱们怎么办?” “回屋里等着,看看明儿早上人能回来不。” 我刚才那一套,都是跟胡匪换人票的套路。胡匪一般还人票都不跟苦主直接碰头,把地方给苦主指好了,苦主把钱货放好,点一个炮仗扔出去,告诉胡子“我来了”,然后马上调头往回走,中间不许回头,也不许偷看,要不然对方马上就撕票。 只要放下的钱货数目没错,被绑的人第二天准能回来。苦主只要房前屋后找找,或者干脆坐家里等着就行。 我回屋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口吧嗒一声,赶紧跳起来开门一看,门口被人扔了一个带血的舌头。那舌头还在滴答着血不说,用手一摸还是热乎的。 “糟了,胡子伤票了!” 胡子绑票,一般都是先让花舌子带一条猪舌头给苦主,意思就是个警告:你们的人在我手里,别玩花样,要不然就送真的过来。 只要苦主三天不给钱,就送一只耳朵过来;六天钱不到,送的就是一只手;九天之后,肯定送脑袋。这一步步逼着苦主拿钱的过程,就叫伤票。 被扔在门口的分明就是一条人舌头。胡子真把其中一个肉票的舌头给割了?我把舌头翻过来一看,上面留着两个钳子印,断口虽然有点儿歪,却非常整齐,一看就知道是用钳子把舌头拔出来一半,一刀给割下来的。 高大头当时就急了:“不是都给钱了吗,怎么还送人舌头?还讲不讲点儿信用?” “别吱声!胡子说不定就在暗处听着,你骂一次,他们就会伤一次票。”我喊住了高大头,但是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事儿肯定不对劲儿啊!手法倒是胡子的手法,可是明显不和胡子的规矩! 正文 第十二章 步步紧逼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给钱的时候应该没出过错。 除非他们绑的是死票,也就是一开始就不打算要放人,等把钱乍够了,再直接弄死人票。但是,绑死票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受雇于人,是在按雇主的意思办事儿;再一个就是寻仇。 “不会是绑死票,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我正皱着眉头,老杨忽然冷笑道:“不懂装懂,害死人哪!就算他们生前是胡子又怎么样?现在他们已经是死人了,还会按胡子的规矩办事儿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你撅着屁眼,哧溜什么闲屁呢?”高大头已经跟兴子撕脸了,说话也再没有顾忌,干脆直接骂了过去:“嘴刺挠,就自己抽两下。再不行,我帮你!” 老杨没理高大头那一套,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心没好报啊!我是不想眼看着一群大活人,被一个屁都不懂的毛孩子害死,才好心提醒你们。好心成了驴肝肺咯!” “你……” 高大头刚要开口,张木就厉声喝道:“刚子,你少说两句!” 老杨趁着我没说话的当口,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个人心善,你们谁要是想明白了,明天早上之前可以过来找我,我带你们一块儿走。” “你他妈……”老杨拆台拆明面上了,等于是直接从高大头这边抢人,他能不火吗?立刻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这回没用兴子出声,他们那边的人就一下全都站起来了,操家伙就要动手。 猴子立刻窜上来,死死地搂住高大头的腰:“高哥,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我从后面伸手把高大头给拽了回来:“高叔,算了。” 我把高大头拦下来,不是我没脾气,而是现在确实不能动手。刚才屋里这些人虽然害怕,但是还没到承受不住的程度,现在已经见了血,那些人心里的恐惧肯定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很容易爆发出来,只要一动手,九成九还得见血。 老杨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他知道,就算我不去拦高大头,张木也不会让我们真打起来。 我好不容易拦住了高大头之后,老杨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说话了。 老拐子咳嗽了一声:“都把火点起来,先把屋里弄亮了。谁也不许出去,也别出声,有什么事儿等天亮了再说。” 其实不用他说,也有人点了火把,整个屋子都被火光给照得通亮。屋里的人谁也不说话,全都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弄得屋里烟雾缭绕。 老拐子悄悄挪到我身边:“小兄弟,我觉得你开始处理得没错。可是胡子咋就伤票了呢?” “除非他们要的是真金白银!”我现在只能想到这一点。 “他们要那玩意有啥用……”老拐子愣了一下之后,好像也转过弯儿了:“那可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咱们上哪儿找大洋去?” “大洋?我有一个。”离我不远的猴子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大洋:“这是我爹给我的,说是带身上能辟邪。” 在农村,给孩子身上带老钱辟邪的事儿不少见。俗话说“钱过万人手”,钱币本身占了一个“金”字,加上长期被人用手传递,阳气很重,就算不做处理,也能拿来打鬼。大洋又是银子铸的东西,带在身上辟邪正好合适。过去,不少土匪都会在贴身衣服上揣一块保命大洋。 老拐子接过来,拿手里一掂量:“一块大洋也不够啊……” “我们这儿还有!”张木回头喊了一声:“把你们身上的大洋全拿出来!都合计什么呢?大洋要是不好使,你们带着也没有用,赶紧拿出来!” 等他手下人一个个从身上把大洋掏出来之后,张木才解释道:“我知道这趟进山容易碰上事儿,就特意找朋友淘换来一批大洋,给他们一人一块带着。你们看看合用不?” 张木说着话,自己竟然从兜里掏出了十多块袁大头。 我大致数了数,差不多有三十多块。除了花舌子要的数儿,剩下的也差不多够把粮食的缺口填上了。我这才推开窗户,把大洋给扔进了院子里,自己则悄悄地躲在窗户后面,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没过多一会儿,就听见外屋忽然咣当一声,好像是做饭的锅从架子上掉下来。我刚一回头的工夫,老拐子已经几下窜到了门口,伸手一下拽开了里屋的大门,我的目光也同时投向了门外。 外屋的锅碗像是被人给踢了一样,散落满地,附近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不好!声东击西!” 我猛一回头,我刚才摆出去的大洋还在,但是大洋边上却多出来四只血淋淋的人手。我刚想仔细看看,离我最近的猴子却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往外面看了过去。这下,屋里顿时炸锅了。除了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其他人全都一窝蜂地往后躲,恨不得能挤到一块儿去。 老拐子咬着牙道:“这回怎么又错了?” 我一声没吭,抬脚就从窗户跳了出去,把地上的人手捡起来一看,上面的刀口虽然还在冒血,却只能冒出血点子:“手已经砍下来一会儿了,他们没收钱就动手了。” “放屁!”老杨离着老远喊道:“一只手里能存多少血,还能像淌水一样淌啊?别不行硬编了!地上有血点子,你有本事顺着血点子往外找啊!你把人找回来,我给你磕头认错!” 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高大头顿时火冒三丈:“姓杨的,你说的是人话么?你他么自己怎么不顺着血往出追?” “我不是没那个本事吗?”老杨笑呵呵地道:“我也没拍着胸脯子说自己是盘山鹰啊!他那么有能耐,出去把人救回来看看哪!” 高大头又炸了:“你他么找揍!”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人堆里阴阳怪气地说道:“理亏了就要动手,怪不得是胡子出身,真有出息。” 他这一说话,人堆里立刻炸锅了,几十号人七嘴八舌地嚷嚷道:“对!他不是有本事吗,出去追啊!” “动了两手,害了两次人,什么玩意儿?” “长个脑袋就敢叫先生……” “熊了吧?刚才拿刀捅人的狠劲儿哪去了?” “都他么把嘴给我闭了!谁再逼逼一句我听听!”高大头眼珠子都红了,伸手从自己后腰上抻出一把五发撸,端起来就往人堆里指了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张木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嗓子都吓得走了调:“刚子,你干什么?把枪给我放下!” 那时候枪支管理不严,有很多渠道能弄到黑枪。五发撸其实就是改装过的散弹枪,因为枪管子被锯掉了一截,大体上也就一尺来长,子弹打得也不远,但是五六米的距离上,一枪打出去也能打死人。高大头要是走了火,至少能撂倒三四个,张木害怕弄出人命,也在情理之中。 我伸手把高大头的枪按了下去:“高叔,算了。我出去看看。” “你傻了?”高大头马上明白了:“大侄子,你不用怕,不用在乎你高叔这点儿面子!我要是连自己人都护不住,还混个狗屁!” 高大头以为我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才打算出去的,其实我是想看看绺子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这事儿现在没法儿说,说多了反倒不好。 “我就是出去看看,出不了事儿。”我说话的时候,特意在高大头胳膊上捏了两下。 高大头把枪往我手里塞了过来:“你带着防身。” “枪不管用,你留着。”我冷眼瞄着老杨:“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 老杨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头,看都不看我一眼。 正文 第十三章 哑巴亏(上) 我顺着地面上的血迹跑出绺子之后,绺子附近忽然起了一阵大雾,几步之内都看不见树影。我试着往前趟了两步,鼻子立刻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我前脚还没站稳,就觉得头顶上落了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等我抬头看时,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双晃动的脚底。等我退开两步才看见,我头顶的树杈上吊着一个人。 那人脸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长相,上半身的衣服被人扒了个精光,肚皮上翻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腔子里却是空空如也。 “开膛破肚!”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胡子绑票、撕票,最多是砍人脑袋,像这种剜心剖肝、悬尸示众事儿,只有在苦主不仅不给钱,还得罪了胡子时才会发生。 真是我两次送赎金的时候出了岔子,才弄得胡子杀人吗?我心里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了…… 就在我犹犹豫豫的当口,忽然听见背后嗖的一声。我赶紧下意识地一低脑袋,一支长箭就顺着我的头顶飞了过去,钉进树干几寸。 弓箭射进树干之后,我第一件事儿就是关了手电,一矮身子,贴在树干上,背对着大树转了个圈,绕到树干背后,探出脑袋往长箭射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山道上直到现在还是大雾弥漫,根本看不清哪是哪。射箭的人就算离我不远,我也找不出来,只能大致估计好他的位置,再想办法逼他出来。 我悄悄摸起来一块石头,正准备往外扔时,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赶紧屏住呼吸,缩回了脑袋。就在我刚刚稳住身子的当口,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了一条黑影。 那人带着一只狗皮帽子,挡着半边脸蹲在我边上,手里按着一把上了锈的刺刀,刀尖就顶在我肋条骨上。虽然我练过外家铁布衫的功夫,但是也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冷森森地转过头来,从狗皮帽子里露出一只发白的眼珠,手上的刺刀也跟着往我身上推了过来。我往后一侧身子,脚蹬着地面躺在了地上,连着在地上滚了两圈才躲开了对方一刀。等我爬起来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紧跟着再一次往大树上靠了过去。等我贴着树干站稳之后,刚才那种鬼魂临近的危机感陡然再次升起。我能感觉到树干后面有人拿着把刀蠢蠢欲动,却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左还是在右,只能缩着身子等着对方行动。 片刻之后,一股棉布擦动树干的声音忽然在我左边响了起来,听上去就像是有人悄悄地往我身边递刀。 我拔出匕首,后背轻轻离开树干,身子慢慢蹲了下去,一样拿着刀绕着树干往对面递了过去。如果我和对方都保持现在的姿势,那他的军刺应该是从我头顶上擦过去,而我的匕首正好能刺进他的下腹。 等我一刀推过去时,衣服摩擦树干的动静还在我头顶上响,我的刀却扎了个空。我的头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回身,对方肯定是从我后背来了。 我刚一回头,对方的刀尖就从我的眼前闪了过来,紧擦着我的鼻尖划落了过去。与此同时,我也反手一刀扎向了对方的肚子。八寸长的刀锋一瞬间没入对方的小腹时,那人就在我眼前炸成了一片磷火。 墨绿的火光一瞬间从那袖口里喷了出来,失去了支撑的衣服顿时落了下来,被我的刀尖挑在了空中--那是鬼穿了死人衣服造成的结果。鬼魂被我一刀崩散了,他的衣服自然留了下来。 我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鬼魂穿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活认给烧过去的,一旦鬼魂被灭,衣服也会随之消失。顶着死人衣服出来的鬼并不多见。 我伸手把衣服给卷成了一卷拎在手里,从地上站起来时,围在我附近的浓雾一下子全都散了,绺子那边也亮起了灯光。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进绺子的那条路已经变得跟我刚来时不一样了。 我们晚上进绺子之前,山上只有一条路。现在,这条山道却变成了一条“人”字形的岔路口,分开的两条岔路,一左一右地顺着大门两边围住了半个绺子。 “倒栽葱!”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白天时,我要是看见绺子门口有条倒栽葱的山路,根本就不会往里走。 山路最忌讳的就是倒栽葱。常上山的人都知道,山路不管怎么弯、怎么扭,都不会出现两条平行的岔路,就算有,也不会在同一个高度上,肯定是一高一矮。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能代表那是一条凶路。而且人字形越规整,就越不吉利。因为这种路看上去正好像是一个人大头朝下地栽倒在山坡子上,而且活人从山上栽下来,因为四肢都在挣扎,肯定不会是平着下来的,不是滚上几圈,就是偏了方向,只有死人才会一动不动地趴在山上不起来。要是人字形前面再短上一截就更糟了,那么一来,可就成了人字无头了。 如果绺子的位置是座军营还能好些,军队主杀伐,站在无头死人后面,有杀敌制胜的意思。可是这地方却偏偏成了土匪窝,那不就成了个个断头了吗? 我赶紧往绺子前面冲了几步,回头往山下看了过去。人字路果然是被山尖的投影给挡住了大半截,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齐头抹掉了的人字。 “糟糕!” 我转身往回赶时,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老杨是不是已经看出这里是凶地了? 我们三个人在没进门之前,只有他说了一句“这里是凶地”。他当时就看出了门道,怎么还敢往里进?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伸手往门上敲了两下,就有人从里面给我开了门。 开门的猴子刚刚跟我对视了一眼,就“啊”了一声瘫在地上,手指头一个劲儿往我后面指,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一喊,屋里的人立刻过来了七八个:“猴子,你咋了?” 猴子这会儿才顺过口气儿来:“鬼!他背后有鬼!” “鬼?”那几个人一起往我身上看了过来,我却连头都没回。就算我身后真站了鬼,现在肯定也已经没有了。不然的话,那么多人,怎么只有猴子看见了? 老杨和老拐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老拐子低头问道:“猴子,你看见什么了?” 猴子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他身后有条黑影,比他还高了半头。那人从他后面露出来半个脑袋,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现在没了。哥几个一出来,那黑影就没了。” 那几个人被猴子说得心里直发毛,一个个的全都往后挪。老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全都别动!” 老杨厉声喊道:“他后面的鬼没了,说不定藏谁身后面了!赶紧都出去,挨个儿敲门进来!” 猴子脸都白了:“不用了吧……” “不用个屁!”老杨一把将猴子从地上拎了起来:“败家玩意儿!他自己刚说‘半夜不开门’,你也不问问外面是谁,就把门打开了!要是那东西进了屋,麻烦就大了!赶紧出去!” 老杨明着是在说猴子,其实是在骂我。我冷声道:“你不用在那儿指桑骂槐。我后面跟没跟东西,我自己不知道吗?别以为就你能耐,有本事你也出去转一圈看看。” 我说话之间,把手里的衣服给扔在了老杨脚下。 “这是啥?死人衣服!”老杨跺脚骂道:“你疯了吧?把死人衣服拿回来干什么?你想把我们全都害死是不是?刚才门外那个鬼魂肯定是跟着衣服过来的!” 正文 第十四章 哑巴亏(下) 我冷笑一声:“别他么倚老卖老,装什么都懂。鬼魂被我杀了,衣服我带回来了……” 我话没说完,老杨忽然一脚把衣服给踢进了还留着火炭的灶坑里。那衣服上可能是沾过人油,一遇到火炭,立刻窜起来一尺多高的火苗子。 “你找死!”我上前一步就要揍人。 隔在我们中间的老拐子赶紧出手把我拦了下来:“你先消消气!一件衣服,烧了就烧了。再说,那东西确实不能往屋里拿!” 我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呢?”老拐子也来了脾气:“那件衣服上阴气多重,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你拿着没事,不代表别人碰着也没事。把它烧了,那是好事儿。” 老拐子一吵吵,张木和高大头也赶了出来,他们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是怎么听都觉得老拐子和老杨有理。张木回头去劝老杨,高大头却跑过来劝上我了:“大侄子,这事儿你确实欠考虑。你艺高人胆大,别人不一样啊!你先回屋,先回屋……” 我把衣服带回来,就是想找个亮堂的地方看看衣服上有什么门道儿,现在衣服烧了,我当然火冒三丈。偏偏我又没法儿跟高大头他们解释。他们不懂术道上的事儿,我再怎么解释,他们也会觉得老杨有理,而我是胡搅蛮缠。 况且,再闹下去,脸上先挂不住的是高大头。我总不能卷了他的面子,就只能自己吃这哑巴亏。 我不得不承认我和老杨之间存在的差距。 老核桃虽然教了我不少本事,但是江湖经验这种东西却是教不出来的。 老杨是风水先生,干这行的人,最会把握人心,只有让雇主对自己言听计从,才能指挥他大兴土木,否则的话,再高明的风水先生也没有用武之地。 我从外面带回一件死人衣服,正好给了老杨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在我看来,拿一件死人衣服,没什么大事儿。老核桃以前就说过,他们当胡子跟小鬼子玩命的时候,把鬼子打死了就直接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有什么了不得的?但是,在普通人眼里,死人衣服就是不能碰,碰了死人衣服,就算不被鬼缠上,也得惹一身晦气。 老杨就是抓住了人的这个心理,才拿着那件衣服说事儿。屋里能看出来门道的,除了我就只有老拐子一个人,他不想得罪老杨,当然不会给我辩解。 剩下的人都被老杨牵着鼻子走,就连高大头也一样,所以他进屋之后才会一直耷拉着脑袋,谁也不看。 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是以为我做事莽撞捅了篓子,不好意思出去跟别人说话。 老杨吆五喝六地在外屋指挥着人挨个儿出屋:“全都到外面去,都往远了站,一个一个敲门,谁到门口了,先数三个数才敲门,我说进,你们再进。我要是没说话,谁也不许回头。听见没有……”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有人从外面直奔我走了过来。我一看对方来势不善,立刻站了起来。还没等我跟对方伸手,高大头就横在了我们两个中间:“你要干啥?” “高哥,你让了。”那人像是跟高大头关系不错:“我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任屁不是,还他么捅娄子……” “他捅娄子,捅你身上啦?你他么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高大头眼睛一瞪:“他是我带来的,你教训他,就是打我的脸!要不,你先教训我一下得了!” 那人不敢跟高大头耍横,火气全对着我来了:“小逼崽子,你给我等着!哪天离了高哥,有你好看的!” “那你现在就让我看看呗!”我抱着膀子冷笑道:“有本事,你过来。没那本事,就给我憋着。” “你他么的……”那人脸上立刻挂不住了。 “滚一边儿去!”高大头真火了,伸手把那人推开之后,转头对着我喊了一句:“你也少说两句!还嫌乱子不够大啊?” 我心里是有气,却不能冲着高大头来。毕竟,他从上山开始就一张在维护我,我要是跟他翻脸,那就真是不知道好歹了。 我给高大头面子,不吱声了。那人也找了个台阶,指着我骂了一声“什么都他么不是”,才让人拉着坐在了一边儿。 高大头拽着我坐到了墙角,小声道:“大侄子,出了这事儿,谁都在火头上,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明儿早上,咱们走吧,这里的事儿,咱别管了。” 高大头是没脸再待下去了,我想开口安慰他两句,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看着他蹲在那儿唉声叹气,使劲儿抽烟。 高大头抽烟的这会儿工夫,忽然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猴子,猴子没了!” 高大头蹭的一下跳了出去,我也跟在跑向了外屋。外门大开着,门外一个人都没有,老杨脑袋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手指头在那儿掐算个不停。 高大头一拉边上的人:“猴子怎么啦?” 那人说道:“刚才有人敲门,杨先生问了声‘谁’,外面开始还答了一声‘我’,等我们拉开门,外面的人就没了……现在就猴子没进来,刚才外面那声儿也是他的……” 老杨厉声道:“你们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猴子离谁最近?谁注意他了?” “离小三最近,他当时就在小三边上抽烟来着。” “放屁!”那个叫小三的立刻蹦了起来:“我身边哪有人?我边上是空的!我就没看见过猴子!我记着,他出来之后就往房后拐了,紧贴着老五走过去的吧……” “别他么瞎说!我左边是墙,右边是王小儿,猴子飘过去的啊?”老五说完,自己都打了个激灵。 老杨脸色沉得发青:“猴子肯定死了,你们看见的全都是魂儿。亏了你们挨得近,阳气重,要不然还得让他拽走几个。” “猴子--”高大头窜到门口就想往外冲,却被老拐子一把给拽了回来:“你找死啊?” 高大头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林子,又看了看老拐子,最后哎的一声蹲在了地上。 这时候,有人忽然指着我喊道:“都怨你!要不是你逞能,猴子也不会出事儿!” “去你妈的!”我骂了一句之后,指着老杨:“你怎么不问问他,猴子是怎么出事儿的!” “你往谁身上赖呢?”老杨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鬼又不是我带回来的,你想往谁身上抹黑?” 我斜着眼睛看着对方:“你敢跟祖师爷发誓么?你要是敢当着祖师爷起誓,我立刻出去找人,是死是活那是我的事儿。你要是没那胆子,你自己给这里的人一个交代。” 干我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跟祖师爷起誓。跟祖师爷起誓最灵验,报应也来得最快,术士轻易不敢这么做。老杨本来心里就有鬼,被我一句话将住之后,干脆耍上无赖了:“我凭什么跟祖师爷发誓?” 老拐子也出来打圆场:“我看算了。都是出来混江湖的,何必闹到这步?” “你倒装上好人了?”我冷笑道:“刚才他挤兑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看我年轻好欺负是不是?你凭良心说,这个篓子究竟是谁捅出来的!” 老拐子被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之后,嘿嘿干笑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老杨眼珠子一转,把话接了过去:“瞎子都能看出来是你的毛病!你没事弄件死人衣服回来干什么?那不是招灾惹祸么?拐爷,我说的对不对?” 老拐子嘿嘿笑了两声:“看不懂,看不懂。” 正文 第十五章 生门 老杨一口咬定是我的毛病,老拐子态度暧昧、两不相帮,剩下的人本能地相信了老杨:“他就是个惹祸的脑袋,把他撵出去!” “对!撵出去!省得再留下害人……”屋里的人一下全都抄起家伙往我这边围了过来,这回就连高大头都没吭声。 我火气一上来,伸手就从包里拽出一把盒子炮,对着房梁砰的开了一枪:“谁他么想吃枪子儿,就往前来!” 这下,所有人都让我给吓住了。老拐子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小伙儿,别动手,有话好说……” 老拐子想要伸手抓我枪杆,我一抬手把枪顶在了他脑门上:“滚!” 老拐子吓得脸色一白,连着往后退了两步:“别开枪,别开枪……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老子现在把话跟你们说明白,我用不着你们撵,明天一早我就走。今晚上谁再往我边上凑合,我一枪崩了他!” 我拿着枪往屋里指了一圈,被我指着的人全都吓得直往后缩,恨不能一下钻进墙里。我看他们都蔫了,才把枪往怀里一揣,回了屋。 我手里那把盒子炮就是电视上常见的二十四响,是老核桃传给我的家伙,那是他当年当胡子的时候留下的东西。东北闹胡子那会儿,叫个绺子就能找出来几把枪。但是多数盒子炮都是仿照的东西,甚至还有土法子弄出来的手工盒子炮,那种枪最多打个三五家就炸膛了,跟我手里这把纯德国产的毛瑟根本比不了。这把枪虽然几十年没开过了,但是老核桃保养得不错,装上子弹照样能杀人。 老核桃能双手开枪,枪法准得不得了。但是我没有练枪的条件,平时都是拿空枪瞄准,真正打出去的子弹只有几十发,就这还把老核桃心疼得不行。毛瑟枪都淘汰了,子弹上哪儿找去?打一发就少一发,哪还有富余的给我练枪玩?老核桃让我带着枪上山,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要不是被逼急了,也不可能把枪拔出来。 好在是那些人都让我给唬住了,没有人再来找我麻烦,只有高大头蹭到我边上,小声道:“大侄子,猴子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总觉着他不能这么死了。你看能不能……” 我叹了口气:“高叔,不是我不帮忙,我刚才出去转那一圈,是我运气好才能回来。想找猴子,至少也得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说。” 高大头点了点头,不吭声了,就在我边上一直坐到天亮。 我明明知道身边屋里的人都在往外走,却坐在那里没动:“高叔,你打算怎么办?” 高大头两眼通红,看上去像是一宿没睡:“我不走!老爷们吐口唾沫是个钉,我答应大哥留下帮他,就是死也不走。再说,我还要找猴子,就算给他收个尸也好……” “我留下帮你!”我扶着高大头站了起来:“老杨没安好心,你小心他点儿,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我考虑再三才提醒了高大头一下,他却张了张嘴没说话,一看就知道他是敷衍我。从昨天晚上的事儿之后,高大头已经不再相信我的话了,没开口撵我走,大概也是碍于面子。 面子这东西,有时候能害死人。按我的脾气,你不信我,我立刻翻脸就走。可是高大头一路上都在照顾我,为了我差点儿跟张木闹翻了,让我现在离开,我心里过不去,面子上也过不去,明知道他在敷衍我,我也只能装成没看出来。 还没等我们两个往院子里走,外面就已经闹成了一片。等我出去一看,老杨拿着罗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绺子外面:“完啦,完啦……这下全都完啦!” 我顺着老杨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道口上一上三下地摞着四颗人头,最上面一颗正是昨晚上失踪了的猴子。 “猴子……猴子呀!”高大头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我瞄着人头塔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头摆塔,是不死不休的意思,说明胡子肯定是跟我们对上了,不是我们被杀光,就是他们被剿灭。 老杨在那边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完啦,完啦!这生门怎么一宿工夫就变成死门啦?我都已经看出这是大凶之地了,咋就没看出来前面是死门呢?” 兴子一下懵了:“你说啥呢?什么生门死门?” 老杨指着绺子外面的山道:“原先这地方是生门,只要咱们人凑够了往出走,就算道上死两个人,大部分人也能走出去。现在这里成了死门了,咱们谁也走不出去,只能在这儿等死了。” 老杨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叫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昨晚出去之后碰什么了?生门怎么变的死门?” “放你妈屁!”我一下又把枪拽了出来:“你再他么跟老子来劲儿,不用你过死门,我就先弄死你!” “行了!”老拐子头一次动了真火:“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窝里斗?有死门就有生门,赶紧把生门找出来才是正经事儿!要是都不想活了,你俩出去打!” 我冷笑一声,把枪收了起来:“姓杨的,你最好别再惹我。” 老杨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拿着罗盘转身就跑,绕着绺子转了两圈,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们可坑死我啦!坑死我啦!” 老拐子大步走了过去:“怎么了?没有生门?” “有生门。生门在那边……”老杨指着绺子背后的崖子,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探头往崖子下面瞅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崖子下面不是什么万丈深渊,有的只是一片连绵无际的林海,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浓密的枝叶。 那座崖子应该是土匪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一旦绺子被人攻破,他们就会从那儿遁入林海,消失在茫茫山脉当中。但是,这种地方一样藏着难以估计的危险,万一下去之后迷失了方向,就只有死路一条。 老拐子站在崖子边上沉默了半天:“你们两个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杨擦着眼泪道:“这里就是生门,除了从这儿下去,没有别的路走。” 老拐子阴沉着面孔看向我道:“你呢?” “两条道。”我竖起两根手指:“一个是全都留下,从正门出去,跟鬼魂拼个你死我活,能杀出去几个人算几个人。第二个就是下崖子,下去之后是死是活,就得听天由命了。” “狗屁!”老杨一下蹦了起来:“你懂不懂风水?死门绝对不能走!走死门,断生路,我保证一个人都杀不出去。我下崖子,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兴子咬了咬牙:“告诉兄弟们。收拾东西,咱们下去。” 兴子的人动了之后,高大头的手下一块儿往他身上看了过来。 高大头是个没主意的人,碰上事儿就看张木:“大哥,你说咋办?” 张木摇头道:“要命的事儿,我也不好劝你。我自己也没想好。你的事儿,你定吧。” 我抱着肩膀道:“高叔,你不用看别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你去哪儿我跟着就是了……” 我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你干什么去?” 我回头一看,竟然有人顺着大门走到绺子外面去了,后面喊他的那人追了两步之后,就不敢再追了,急得直跺脚:“你回来呀!你出去找死呀?” 那人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正文 第十六章 生死,义气 我和老拐子一块儿赶到绺子门口时,正好看见那人被树后面飞出来的一条绳子套住了脖子,像是牵羊一样地拽进大树后面。两三秒之后,树后面忽然咔嚓一声,那人的脑袋也紧跟着滚了出来。 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那棵树后面站了一个抱着鬼头刀的人,他杀人之后,在那儿等着再有人过去送死。 我本能地想要过去看个究竟,却发现老拐子一直站在我边上没动,立刻又把脚给缩了回来。 急三火四跑过来的老杨,看着地上的人头,狠狠一跺脚:“我说什么了?外面是死门,别往外走,别往外走!你们怎么就是不听?” “他自己要出去的,我们想拦都拦不住……老朱,你干嘛去?” 刚才追人追到门外面的木工,自从那人被砍死之后,就瘫在了地上,我本来以为他歇歇就能缓过劲儿来,没曾想,他站起来之后,竟然也往外走。 “老朱!你回来……”有人想往外追,却被老杨一嗓子给喊了回来:“别喊他!他死定了……” 我眼看着老朱走到躺着尸体的树干边上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绺子的方向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对着我们这边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把脑袋一低,像是等死一样,不动了。 忽然,一把大刀从树干背后闪了出来,把老朱的人头齐着肩膀给砍落在了地上。那颗脑袋连滚了几圈才停在了山道中间,无头尸体也跟着缓缓栽倒在了地上。树后的人仅仅挥了一刀,就把刀收了回去,我也只看到了一道刀影。 “往后去!全都往后去!”老杨声嘶力竭地喊道:“都不许往大门边上走!从现在开始,不管看见谁出去了,都不许往出追!知道不?” 老杨指着兴子手下人:“快点收拾东西!快点,死门往前推了!过一会儿,死门跟绺子挨上,想走都走不了了!” 死门往前?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拐子,你说咱们现在是在局里,还是在局外?” “看不明白啊……”老拐子的眉头越皱越紧:“按照老杨的意思,咱们肯定是在局外。”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们已经进了局,那么这个绺子就是一个布置好的阵法,我们已经从死门走进来了,想要出阵,就必须找到生门,要不然只能被活活困死在里面。阵法里的鬼魂说不定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杀我们,我们却没法儿跟他交手。 如果是局外的话,那就是有人用阵法堵住了绺子的大门,我们只要出去,就会顺着死门走进鬼阵,那一样也是死。所谓的生门就是退路,只要我们能及时撤走,就不存在什么进不进死门了。 那样一来,后面那条逃生的小道儿,肯定是生门;也只有我们没入局之前,死门才会被人为地移动,慢慢逼近绺子。刚才老杨喊的死门移位就是这个意思。 我看了看老拐子:“你想选什么,下崖子还是出门?” 老拐子摇头道:“我已经选不了了。我接的生意是保护张木,他要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你要还是有机会,就往自己觉得对的地方选吧!” 老拐子也不太看好下崖子这回事儿,但是他得听张木的。真正的术士只要接了生意就不能反悔,这个无关乎什么信誉,而是术道上的规矩。 本来我还想跟高大头说说利害,但是他却没给我这个机会,等我回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准备好要下崖子了。 我走过去:“高叔,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吧!不下去还只是对付鬼魂,下去之后变数太多,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高大头从猴子死了之后,就开始不信我了,我这一张嘴,他脸色立刻变了。我看他那嘴型像是想要骂人,可是话到嘴边就又憋了回去,伸手把我推开之后,走到张木身边坐了下来,一句不说,就在那儿抽烟。 我看他那样儿,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他是我的雇主,我真想过去踹他两脚!这种不长脑子的人都能发财,还有他么天理了吗? 张木看我脸色不好,走上来劝道:“你别生刚子的气,他心情不好。刚才兴子那边有人说不让你下去,大头为了把你带上,跟兴子说了不少小话儿,还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张木看我眼睛一厉,马上说道:“你可别冲动!兴子那边儿也有家伙,还不止一把,昨晚上是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才被你唬住了。现在动手,吃亏的是你。” 张木这么一说,我对高大头的火气立刻消了一半儿,却对兴子生出了杀意。 我走到高大头跟前:“高叔,你真要往下去?” 高大头还没说话,跟着他的兄弟就先翻脸了:“你还说什么?这一路你惹了多少事儿?猴子都让你给害死了,你还想干什么?” “闭嘴!”我抬手把他推到了一边:“我没跟你说话。” “你干啥?”高大头一下站了起来:“又想动手咋地?想动手先冲我来!” 我一愣神的工夫,被我推开的那人就吼上了:“高哥为了你,跟人家说了多少小话儿,我听着都替高哥屈得慌!你还不知道好歹?你家人怎么把你养这么大的?” “少说两句……”高大头可能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小李岁数小,你们容着点儿。” 那人不说话了,我却被高大头给气了个半死:“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 下崖,已经大势所趋,就算我再怎么反对,也于事无补了。现在就连高大头都不信我了,还有谁能听我的? 心里憋着火出不来的感觉比什么都难受!我真想指着高大头骂一顿“傻逼”,但是我要真这么做了,就等于彻底跟他翻了脸。 老核桃一早就给我立下了规矩--人活在世,什么都能丢,只有两样不能丢,一个是信义,一个是情义。 我跟高大头之间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义,但是冲着信义,我必须把他带回去,要不然,我没法儿回去见老核桃。 况且,我心里也在可怜高大头。他为了我去求老杨和兴子,肯定受了不少窝囊气,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耷拉着脑袋,谁都不看,在那儿等着最后一拨下山。 等到山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高大头才站起来:“咱俩一块儿下去,我先下,你自己把稳了,实在不行,就踩我一下,别掉下去。” 高大头说完,也不问我答不答应,顺着绳子就滑了下去。等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落到崖子下面时,那附近除了高大头的几个兄弟,谁都没有了。 高大头看着他们几个,头一句话就是:“彬子,别人都哪儿去了?” 彬子没好气地道:“都走了。他们说了,不愿意跟灾星往一起走,就全都走了。” 高大头咬了咬牙:“咱们也走。他们不是留下标记了么?跟着走就是了。” 高大头说的标记就在树上,山里人给同伴留标记,一般都是拿斧子砍掉一块树皮,只要跟着树干上的白茬继续往前找,肯定能找着人。 可我们走了半个小时之后,不但标记没了,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高大头急得团团乱转:“彬子,你怎么带的路?” “我是跟着白茬走的啊!”彬子哭丧着脸指着我骂道:“都是你,肯定是他们不愿意让你跟着,才不留白茬了!没你,哪来那么多事儿?” “你傻逼了吧?” 正文 第十七章 鹰爪,飞刀 我拿手指着,把七八个人挨个儿指了一圈:“不光你是傻逼,你们全都是傻逼!连张木和兴子联手坑你们都没看出来,现在还跟他感恩戴德!” 高大头先火了:“你啥意思?” “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 我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这两天,除了我晚上出去那趟,咱俩一直都在一块儿,我看见的,你也看见了。我们刚到绺子门口那会儿,老杨就说了,绺子是凶地,你听见了吧?” 高大头点了点头:“这话,我是听见了。” “是凶地,他还往里进?”我反问道:“姓杨的是风水先生,看风水的眼力比我好,咱们都是从正门进来的,那是生门还是死门,他进来之前看不着吗?” 高大头懵了:“他不是说,死门移位了么?” “移位个狗屁!你当这是摆阵啊?死门哪那么好移位?” 我继续说道:“咱们的人丢了之后,胡子连着伤票、撕票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我刚刚才想明白,我一开始就错了!” “胡子之间说黑话没毛病,你见过胡子一上来就跟苦主说黑话的么?他说了,苦主能听懂么?花舌子找苦主,头一句话该是自报家门,可他却弄出一句黑话来,你就不觉得奇怪?” 高大头没吱声,彬子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爷说他以前也见过胡子,那些人跟他说话哪像《智取威虎山》里面那样,都是说白话,只有胡子遇胡子才说黑话。” 我没理彬子,反过去问了高大头一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是谁让我探胡子的底儿?” “老拐子!”高大头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老拐子当时是故意把你给推前面去了?他为啥这么干?” “为了让咱们下来!”我冷笑道:“老拐子和姓杨的早就准备让咱们往下边儿来了。你也是走山的人,能轻易下崖子么?” “不能!”高大头脸白了。 走山的人,没有必要的时候,不会轻易往这种黑林子里钻。现在我们走的这片林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往里进了,地上积的树叶能没过腿肚子,上面的树叶都遮了天了,虽然没到阳光一点儿透不进来的程度,可能看见光的地方也不多。这种林子里的阴气重,说不定大白天都能撞邪,谁没事儿能进来? 想让这些常往山里走的人下黑林子,要么,得把价钱给足了;要么,就是直接把人给逼进来。 我抱着肩膀冷笑道:“鬼魂连着杀人,还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让你们觉得往外走没有活路,才不得不往黑林子里钻?” “你说的……是真的?”高大头到现在还抱着一线希望。 “是不是真的,你不会想吗?” 我差点儿没让他气死:“我们这么多人,能看出门道来的有几个?你要是一直信我的,说不定就能带人跟我一块儿走。只有你不信我,才会往下面来。鬼魂一次次伤票、杀人,为的不就是让你不信我么?你还真就遂人家愿了。” 彬子接了一句:“可是猴子确实丢了。” “猴子是自己丢的!”我从身上抓出一把大洋扔了过去:“你们自己数数,跟当时放在院子里的数目一样不?你们再好好看看,那些大洋的新旧,是不是都差不多?猴子的大洋是哪儿来的?” “他不是说……”彬子说到一半儿就不说话了。 要是带着大洋能辟邪,那肯定是一直都装着,而且他们这些人没事儿就爱显摆,猴子以前要是有大洋,常跟他混在一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高大头掐着大洋,眼圈红了:“你是说,猴子的大洋是张木给的?” “你说呢?”我反问道:“当时,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猴子先去开门确实在情理之中。可是最先冲出来的,怎么不是你手下的人?他们在外屋是故意在堵着你,不让你出来吧?” “真是这么回事儿……”彬子说话没有顾忌:“当时我想往外冲,结果硬是让人给挤回来了。” 高大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猴子……跟我好几年了!他怎么……” “猴子跟你走得近,跟别人就不近吗?”我冷声道:“他只不过没想到,自己能把命给搭进去就是了。但是,他不死,你也不会彻底不相信我。” 高大头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问道:“坑我的是谁?是张木,还是兴子?” “都有可能。或者,他们一直是在联手办事儿。要我看的话,张木的可能性更大点儿。”我沉着声音道:“当时我要跟附在张木身上的鬼魂推手,结果,我刚碰着他,他身上的鬼魂就走了。他究竟被没被鬼魂附体,还不知道呢。” “他怎么这样……他怎么这样……”高大头一下失控了:“我这些年掏心掏肺地对他,把他当成亲哥!他怎么反过来害我?” 我沉声道:“这个只能问张木了。” 有人赶紧冲过去按住发疯的高大头:“高哥,你先冷静冷静,说不定,冒坏水的是兴子呢!当时,是姓杨的一个劲儿地挤兑小李子,也是他把小李带回来的衣服给烧了的!要我说,不见得就是张哥下的手!” 高大头被人一劝,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彬子却在一边儿跺脚道:“我说兄弟,你既然已经看明白了,怎么不早说啊?” “我没下来之前,也没看明白。”我摇着头道:“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奇怪,并没往张木他们身上怀疑。我一直让你们别下来,也是因为觉得进黑林子太危险。” “等我们迷路之后,我才发现这片林子被人给做了手脚,有些事情也就一下想通了。” 我叹了口气道:“就算我在上面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不跟他们分开,我根本没机会说。你们身上带着家伙,张木他们身上就没有?真要是动了手,说不定,咱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再说,也得有人信我才行啊。” 我练过铁布衫是不假,但是那东西挡不住子弹。他们手里要是也有几把枪,吃亏的肯定是我们。况且,老拐子一直都没有出过手,他手底下有多大道行,我也吃不准。 高大头到了这会儿才红着眼睛道:“大侄子,叔对不住你……从现在开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彬子也帮腔道:“大侄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继续走呗!还能坐着等死啊?” 我无奈道:“事到如今,我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既然已经迷路了,再想找回下来的悬崖,希望非常渺茫,就只能继续再往前走了,找着张木他们再说。” “还往前走?”别看这群木工平时一个个脾气火爆,弄不好就动手揍人的,但是真正让他们面对鬼神的时候,却比常人还要胆小。这些人都是听着鬼神的传说长大的,凶神恶鬼早就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了,指望他们帮忙,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我也懒得搭理那些人,自己从背包里抽出一副筷子一截红绳,用红绳绑在筷子中间,另一头系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把筷子给悬在半空,看着它在空中打转儿。 我悬筷子是为了指路。按理说,在这种地方,用罗盘或者仙人指路更好;但是,盘山鹰干活讲究的就是就地取材、动手要快。 按老核桃的话讲,电视里面那些老道开坛做法的事儿,有一半是假的。真正的高手用不着开坛,就算开坛也是给人看的。高手在开坛之前已经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只是你不给雇主摆个场面,他就不相信你已经把鬼弄走了。 盘山鹰办事儿不需要那些花哨。胡子常年走山,说不定什么时候鬼魂就能从你边上冒出来,等你开坛做法,人都已经死透了。再说,一个人上山能背多少东西上去?想在恶鬼手里活命,你就得有什么用什么。 拿筷子指路就是老核桃教我的本事。老式的筷子前圆后方,就是指天圆地方,本身就有辟邪的意思。而且,东北这边敬神,通常都会先拜上一双筷子。把筷子悬起来,或者直接放在水里,就有敬神的意思;筷子尾指向什么地方,怎么碰都不动了,就说明有鬼神按筷子了。 我把筷子悬起来之后,看看差不多稳当了,就开口道:“跟我往前走。” 高大头他们不知道什么意思,干脆跟着我一直往前面走。我一边走,一边晃一下筷子,看看它究竟动不动。等我差不多走出去半个小时之后,我手里的筷子忽然就不动了,筷子尾慢慢翘了起来,筷子头斜着指向了地面,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拿着筷子想要夹菜了。 谁是菜? 这里只有几个活人,拿着筷子的人肯定是看上我们当中谁了。 没过一会儿,筷子就慢慢转了半圈,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我立刻憋住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木桩子一样站在了原地。转过来的筷子仅仅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就往我身后指了过去,正好指在了一个木工身上。 “筷子咋指我啊?”那人吓得脸色一白,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我擎着筷子,悄悄打开了鬼眼,果然看见有一个人影攥着筷子站在我眼前。 虽然我们两个近在咫尺,但是那人好像是没看见我一样,一直抓着筷子盯着那个木工,一下下地咽着口水,看样子像是想吃还不敢吃。 我鼓起腮帮子,往那人脸上轻轻吹了口气,盯着木工的鬼影这才转过了头来。 我跟他四目相交的一刹那间,看到的却是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他的眼珠子不知道怎么没了,光剩了两个眼眶。 瞎子? 我立刻愣了一下。对鬼魂来讲,无所谓瞎与不瞎,就算他生前是瞎子,死后也一样又能看见,肉身上的伤确实牵扯不到魂魄。没有眼珠子的鬼,只有一种解释,他临死前肯定是被人挖去眼珠,之后用某种法术把他的眼球给封了起来,活人死后找不着眼珠,自然就成了瞎子。 仅仅这一刹那的工夫,我就看见那只鬼魂使劲儿吸了两下鼻子,顺着我呼气的方向,往我脸上贴了过来。我屏住呼吸,轻轻把脑袋往后仰了过去。 我跟鬼魂在不到一尺的距离上,一个向前一个往后地慢慢移动着,就是为了仔细看看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在高大头他们眼里,我却是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往后倒仰身子,看上去应该就跟被掰断了的树杈差不多,除了膝盖是弯的,其他地方全都保持着笔直。高大头立刻慌了:“大侄子,你这是咋啦?你别吓唬我……” 他一开口,那个鬼魂马上就猜到了对面有人,伸手就往我脸上抓了过来。 “滚--” 我怒吼之间,左手猛然向鬼魂手上迎了过去。等我出手时,五指变得通红一片,跟鬼魂的手臂稍一碰撞,手指就像是着火一样,红光爆闪;对面的鬼手却像是被烧着了的黄纸,忽的一下窜起来几寸高的火苗。火光一起,立刻顺着鬼魂的手臂向肩头暴卷而去,如果没有人阻止,只要眨眼的工夫,那只鬼魂就能被烧成青烟。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只鬼魂忽然冒出来一股野狼似的狠劲,伸手一下把点着了的胳膊给拽了下来,自己惨叫着往后飞了出去。 “给我死--” 我右手一按腿外,从腿上拔出一把飞刀,扬手打了过去。已经飞出五六米远的鬼魂,被我一刀钉在树上,爆成了一团磷火。 我躲避鬼魂的时候,左手一直都背在身后,手心里攥着朱砂。从仰头开始,左手五指就依次在手心里点了一遍,把手拿出来,手指尖肯定全是红的。 我跟老核桃学了十年大力鹰爪功,虽然暂时做不到真气离手的程度,但是一般人的刀剑也伤不到我的手掌。 老核桃说过,法术、武术不分家,功夫练好了一样能打鬼。内力是什么?就是人的精气神!内功强到一定程度,直接能把鬼魂身上的阴气打散,跟灵符差不多一个作用,只不过那样的高手太少了。 内力不足,就得想办法补,他用的办法就是手指头浸朱砂。朱砂能辟邪,道家画符、驱鬼少不了朱砂。老核桃的师祖琢磨出来一套调和朱砂的办法,调完的朱砂就跟印泥差不多,手指头往上一放就能沾上来。 我刚刚偷偷蘸朱砂就是为了跟鬼动手,高大头那一声,只不过是让我提前动了而已。 “大侄子,你没事儿吧?”高大头直到我把鬼杀了才跑过来,离着我三米远,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侄子,你是大侄子不?” 我哭笑不得地道:“不是我还能谁?” 高大头一听我说话的声音没变,知道我没被鬼魂上身,才松了口气:“大侄子,你下回动手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哎,你的刀怎么那么厉害啊?上面是不是抹什么了?” 我不动声色地把刀收了起来:“这刀杀过人,有煞气,能镇住鬼。” 我那么说,完全是在敷衍高大头。 老核桃压箱底的绝活有三样,除了鹰爪功,再一个就是飞刀。他搓核桃打鬼的本事,最多只能算是个玩意儿,真正碰上成了气候的山鬼,核桃就不管用了,能斩鬼屠神的,还在他的飞刀上。 说到飞刀,很多人都会想起小李飞刀。老核桃的飞刀没有那么神,也做不到例不虚发,论长短还跟匕首差不多,我量过,从刀尖到刀柄足有十八厘米,宽度差不多两指。飞刀没安刀把,就是用红布给缠了一圈,刀身不仅黯淡无光,还留着一层像是血迹似的花纹,乍看上去就跟一把黑铁的旧刀差不多。 老核桃的飞刀一共有三十六把,是师门一代代传下来的,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头了,杀过的人、斩过的鬼,也已经不计其数了,就算上面没有符文,一样煞气逼人。 老核桃能全都藏在身上,别人肯定看不出来,不管是当成暗器,还是忽然抽出来近战都行。而我就只能藏十八把,多了就容易就被人看穿了。 老核桃平时从来不让我动他的飞刀,这回要不是我自己上山,他也不会把飞刀分出一半给我。 这些事儿,我肯定不能跟高大头说,他要是知道我身上还有飞刀,说不定就会开口让我借他一把。我要是借了他,剩下那些人怎么办?所以我干脆直接给他敷衍过去了。 我不等高大头再问我话,就赶紧往鬼魂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没进阴曹地府的鬼魂一旦受了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躲回棺材或者是尸体里面养伤。我刚才故意没一下把那只鬼魂给干掉,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是往哪个方向飞,跟过去说不定就能找着什么线索。 正文 第十八章 挖眼 我顺着鬼魂退走的方向追出去差不多五十米之后,果然看见远处的大树下面有个人影。 离远了看,那人就像是在树下打坐,双腿盘在地上,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的位置,只不过脑袋一直垂在身前。他的脖子要是没断,肯定不会垂成这种角度。 高大头小声问道:“那边有人,咱们是不是过去看看?” “等我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再说……”我稍稍往旁边偏了一下脑袋,就看见另外一棵树干后面露出来半个身子,看样子也像是在树下打坐……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又一个半隐半现的人影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就好像每棵树后面都坐了这么一个人。 “这是咋回事?”高大头一下就懵了:“咱们别往前走了,赶紧回去吧……” “不行!你们往后点儿,聚在一起,万一出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我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高大头拉住了胳膊:“大侄子,我知道你本事大,可你看得住这么多人吗?咱们真别往前走了,回去吧!回头找找那绳子,说不定还能从崖子爬回去。” 我刚要开口,就听身后有人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走得回去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这叫瞎眼林。” “谁?谁说话?” 我和高大头猛一回头,就看见他手下一个木工背对着我们,脸冲着一颗大树蹲在地上,两只手好像一直在搓眼睛。 高大头嗷的一声:“小六子,你瞎逼逼什么呢?你知道个屁!” 小六子像是没听见高大头说话一样:“你没听过瞎眼林哪?这个地方,你睁着眼睛肯定走不出去;把眼睛挖了,伸手往出摸,就能摸出去了。” “草泥马的!你……” 高大头撸开袖子就要揍人,我却伸手把他拽了回来:“别动,听他说!” “你信他?” “摸瞎胡。”我说了三个字儿,高大头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摸瞎胡,是小孩之间玩的一个游戏,就是一个孩子把眼睛蒙上,去抓屋里的小伙伴儿,摸的人不能偷看,躲的人不能出屋,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 其实,这种游戏,最早的时候不是给小孩玩的,而是大仙儿请鬼的手段,叫“摸吓唬”,所谓的“吓唬”就是鬼。 有些鬼魂本身并没有杀人的手段,但是为了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往往会跟在人身后,找机会吓唬他一下。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是总感觉屋里有人,或者忽然扫到一个人影,那就是有鬼吓唬人。 这时候,要是把屋里的东西搬空了,蒙着眼睛在屋里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摸到一个人。 要是摸着人了,赶紧退出来,千万不能睁眼睛看。出来之后,烧纸摆供也好,上香放鞭也罢,把那位弄出去才是上上策。要是睁眼看了,会有什么后果,那可就难说了。 “摸吓唬”这种法子,有一段时间很多人都在用,后来出的事儿太多,也就没人敢用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小孩的游戏。 高大头不一定知道摸瞎胡的来历,但是小时候肯定被大人警告过不能在空屋里玩,阴气重的地方容易摸出鬼来。 我的话说完之后,小六子嘿嘿笑道:“他说得对。瞎眼林就是个专门摸瞎胡的地方,只不过,你们摸的是生路。” 我跟小六子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打开了鬼眼,没看见他身上有阴气,这就说明,跟我们说话的还是他自己。我立刻沉着声音问道:“你听谁说瞎着眼睛能摸出去?” “猴子告诉我的,他刚才来了!”小六子说道:“他不光跟我说瞎了眼睛能出去,还在我眼睛上摸了一把,他摸完之后,我眼睛就刺挠得受不了。” 我试探着说了一句:“转过来,把手放下。” 小六子把手放下之后,我身边的人吓得一齐往后退了两步--小六子的两只眼珠子已经让他给搓得通红,眼皮底下连血都已经淌出来了,但是他却像不知道似的,还在那儿使劲儿往眼睛上揉。 “你把手给我放下!”高大头上前两步,把小六子的手硬给按了下来:“大侄子,怎么办?” “拿酒给他洗洗。” “啥?”高大头懵了:“拿酒往眼珠子里灌,那不瞎了吗?” “那也没办法,酒能杀毒,也能除阴气。赶紧洗完,再拿水冲,说不定还能保住眼珠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手头上除了酒,也没有别的东西,总不能把核桃塞他眼睛里吧? 高大头一咬牙:“那就试一回,总比他自己把眼珠子给搓出来的好。你们按着他,我动手。” 高大头让人按住小六子的胳膊,强行把他脑袋给抬了起来,自己拿着酒壶往他眼睛里倒了进去。酒水刚一倒进小六子的眼睛,他眼珠子上就冒出了一股白烟,两只眼球像是被开水烫了的鱼眼似的,顿时蒙上了一层白膜。 “啊--”小六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之后,一下把按着他的两个人给甩到了一边,伸手就往自己眼睛上抠下去,硬是把两个眼珠子给挖了出来。 小六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挖了自己的眼珠子,无论谁见了,都觉得全身发冷,就连我也一样。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小六子就猛地窜了出去,趴在林子的黑影里满地乱摸:“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珠子哪儿去了?谁看见了……” “别说话!” “你眼珠子在你手里……” 我和高大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喊出了声儿来。 刚才还背对着我们的小六子腾的站了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摸着往高大头这边走了过来。他脸上、手上到处是血,半边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尖:“我眼珠子呢?我眼珠子哪儿去了?” 这回高大头再也不敢说话了,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我推开高大头,往前跨了一步,正对着小六子站在了他前面,一只手按住了腿上的飞刀。 小六子快要走到我跟前的时候,忽然转了一个弯,从我旁边绕过去,奔向了高大头的方向:“谁看见我眼珠子了?” 高大头吓得直往后躲:“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你站着别动,看他想要干什么!” 我喊了一声之后,高大头才勉强站了下来。小六子伸手就往高大头脸上抓了过去,动作之快,就像是能看见他站在什么地方一样。 我一看小六子动手,立刻出手往他腕子上抓了过去。我们两个人的肢体撞在一起时,他手腕上立刻升起了一股青烟,人肉烧焦的味道也从他腕子上冒了出来。等我把手一松,小六子的手腕上顿时露出了四条像是被烙铁烫过似的黑印。 我仅仅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抬起一脚踹向小六子的肚子,把他踢得连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还没等我走过去,小六子忽然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往前摸了两下之后,抱着一棵大树,转到树干后面不动了。 我低声道:“高叔,你跟他说话。” “说啥?” 我压低了声音:“说什么都行,看看他回不回你的话。” “小六子,小六子啊!你怎么啦?你说话啊……”高大头带着哭腔连喊了几声之后,小六子的声音才从大树背后传了过来。 “把眼睛挖了吧,长着眼睛的人走不去!你们把眼睛挖了之后就往东走,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放屁!”彬子急了。 正文 第十九章 都是蒙事儿 “嘿嘿……”小六子冷声笑道:“爱信不信,这里的山神爷见不得有人长眼睛。你自己挖了眼睛,跟山神爷赔了罪,他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要是等到他动手挖你眼睛,就一辈子别想往出走了!” “挖吧!没了眼睛还能换一条命,要不然,就得比死还惨。” “你们觉得我死了是不是?”小六子忽然哈哈笑道:“其实我没死,就算现在,也还活着!” 我伸手碰了高大头一下,后者马上反应过来:“别他么胡说八道了!你要是没死,你走过来看看!你敢往有光的地方站吗?” “不敢!”小六子说道:“猴子在我身上呢!他不让我走,我就走不了。我挖了自己的眼珠子之后,他就爬我身上了,他让我往哪儿,我就往哪儿!他现在把我按在地上,不让我动,我就站不起来。” “他说了,你们挖了眼睛之后,他们就能爬你们身上,领着你们往外走,保证能把你们领出去。” “你胡说八道啥呢?”高大头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声:“你身上不是有鬼吗?你让他出来给我看看!” 高大头刚喊完,我就看见小六子的脑袋上露出来一个黑漆漆的眼眶,看上去就像是小六子的头顶上又长出来一个脑袋。那颗脑袋从树干背后往外侧了侧脸儿,露出一只绿幽幽的眼睛,往高大头脸上看了过来。 高大头吓得连退了两步,不敢说话了。小六子却开口道:“我跟你们说的全是好话……” 我不等他说完,就起身喊道:“你们山神爷是哪路大仙?” 山神不会杀人,哪怕被人冒犯,也只会惩罚,不会要了人命。那个所谓的山神,说不定就是山魅子。 “嘿嘿……”小六子笑了一声,再不说话了。树后面紧跟着传过来一阵脚踩树叶的动静,听上去就像是有人摸着路往前走;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大头颤着声音道:“大侄子,咱们怎么办?” 我想了想:“这片林子里鬼魂不少,等一会儿我先点一支引魂香,把鬼聚到一起,咱们再绕着鬼走。” “放屁!”彬子忽然指着我喊道:“老辈人都说,不能随便招惹鬼魂!你把他们弄出来,我们全都得死!你是想害死我们!” “我不能跟你在一块儿!跟你在一块儿早晚都得被你害死……”彬子连着退了几步之后,忽然一个转身,发疯似的往树林深处跑了过去。 “彬子!”高大头第一个追了上去,我也跟在高大头后面追向了彬子的方向。 彬子差不多跑出去两三百米之后,脚底下忽然一滑,顺着山坡栽了下去。我还没追到近前,就听见彬子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啊--有死人拽我!” 等我赶过去时,正看见彬子抓着山上的浮草,死命地往上爬。他身后就是一只拽着他裤管子不放的人手:“救命!我没死……” “稳住,别动!”我坐在山坡上顺势往彬子身边滑了几米,贴着彬子停下来,抬手扣住那人的腕子之后,五指稍一用力,那人立刻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掌:“我没死呀!” 我抓着对方的手臂,使劲儿往外一拽,硬是把他从草稞子里给拽了出来:“老杨!” “小兄弟救命!救命!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老杨早就没了以前鼻孔看人的尿性,两只手抱着我的大腿,说什么都不松。 我只能往头上喊一声:“扔条绳子下来!” 高大头好不容易用绳子把我们两个拽上去之后,抓着老杨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你个鳖犊子玩意儿!要不是你,我们能下来吗?我现在就宰了你!” “别……别……”老杨被他扇得满嘴是血,除了一个劲儿喊别,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打了。”我站起来拦住高大头,又一伸手把老杨给拽了过来:“我现在问你什么,你说什么。敢说一句假话,我立刻弄死你!” “我说,我说……你想问什么?”老杨怯怯地看着我,就像是只鹌鹑一直抖个不停。 我把老杨给放了下来:“你跟张木是不是一伙儿的?” “不是!真不是!”老杨诅咒发誓地说道:“谁跟那王八蛋一伙儿,谁遭天打五雷轰!” 我沉着声音问道:“你不是早就看出来绺子是大凶之地了吗?” “谁看出来了……”老杨带着哭腔道:“我还不是想多骗两个钱儿吗?我要是知道能遇上这事儿,打死我也不进来!我看风水真不行。我是属叭哥的,能晃荡这么些年,全凭一张嘴……” “去你妈的!”我蹦起来就是一脚,把他踢出去一米多远:“你他么是叭哥?还他么说什么生门死门?” 叭哥,不能说是谣门,但是也差不多,本身多少也懂一点儿道道儿,就是懂的不多。他们懂的那些全是从书上看过来的,稍微变个花样就不认识了;办事儿就跟叭哥似的,只会学舌,自己办不了事儿。 老杨怕我再打他,赶紧爬起来:“我是叭哥,可我手里的罗盘是真的!我就是靠它看生门在哪儿的?” “罗盘拿来!”我伸手把老杨的罗盘给抢了过来。 那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不叫罗盘,叫生死针。一般的罗盘上面,八卦方位、天干地支样样齐全,生死针上面只有“生、死、吉、凶”四个字。 这东西就跟摇大钱看正反一样,不是正面,就是背面,看着特别简单,作用就是给人一个大致的方位,剩下的事情就全看术士自己的了。 制造生死针的手艺早就失传了,剩下来的生死针也不多,这东西要是真拿到术道上,能让人抢破脑袋。我拿在手里就觉得心里痒痒,总想往自己兜里揣。 可是东西是人家的,我也不能真像胡子似的,看什么好就往自己窝里抢,只能恋恋不舍地把东西往老杨手里递了过去。 老杨八成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兄弟,只要你能把我带出去,这东西就给你了!” 我也没客气,顺势就往自己身上一揣,脸色跟着就是一沉:“既然你自己没那个本事,怎么想着把我弄走?” 老杨苦着脸道:“还不是为了落个好名声吗?我一看绺子闹鬼,就想跑了。可是,你要是留下把事儿给办成了,我那名声不就毁了吗?我只能把你逼走……” “鳖犊子玩意儿!”高大头上去又是一脚,把他踹得嗷嗷叫了半天。 我看高大头还要打,赶紧阻止道:“先别打!我还有话没问呢,别打死了。” 我看老杨缓过一口气了:“你怎么不想着把老拐子一块儿弄走?” “他留着也屁用不顶!”老杨撇着嘴道:“你没看出来他就是个谣门啊?我前脚走,他后脚就得想办法一块儿走。要不,我们两个能事先不商量就联手办事儿吗?”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我顿时被弄得哭笑不得。敢情来了三个人,结果就我一个人是正牌儿! 我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你怎么知道老拐子是谣门?” 老杨噗嗤一声乐了:“也就你不知道。你们是真有本事的人,遇上同行,不会先去盘对方的底子。可我们不是啊!遇上同行,肯定得先盘底儿!你没来之前,我们都商量好五五分账了。”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问了,再问容易被气死!合着我从开始就跟两个谣门骗子生了好几天的气:“你不是带着生死针吗,怎么还出事儿了?” 正文 第二十章 青龙好 老杨哭丧脸道:“我们下来之后,那玩意儿就不好使了,往哪儿指都是死门,就没有一个带生路的地方。可我也不能不走哇,我要是把真话说了,当场就能被兴子他们打死,只能硬着头皮带他们往前走。我本来想走出不远就想办法糊弄着他们回来,谁知道,走出去就回不来了。” 高大头插了一句:“你们也遇上抠眼珠的鬼了?” “啥?啥抠眼珠子的鬼?”老杨吓了一跳:“我们遇上狼了!那狼都成精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能冒出来,逮着人就往脖子咬,一口下去,人脖子都能咬掉半边,把人咬死之后还不吃,转身就跑,我们拿枪打都打不着。” “后来,我们被那狼给追散了,我好不容易看着罗盘上指了一条生路,就往这边跑,在草稞子下面那坑里躲了好半天,才看见你们。” 狼? 传说,狼其实就是山神爷看家护院的狗。狼吃人得是山神爷同意了才行,山神爷要是不让它吃人,它们就算把人咬死了也不会碰一口。 我沉着声音问道:“你看见这附近有座庙没有?” “没看着!绝对没有!”老杨连着摆了两下手:“要是有庙,我早就躲进去了。” 我想了想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一块儿说出来。” 老杨说道:“倒是真有这么件事儿。我们连着死了几个人之后,兴子就觉得事情不对了,逼着问张木把我们弄到这儿来是什么目的。” “张木开始还不说,后来我在边上一阵煽风点火,他手底下人都要弄他脑袋了,他才说了实话。他弟弟进山不是为了什么伐木头赚大钱,是为了找青龙好的宝贝来的,结果,宝贝没找着,先把自己给弄丢了。他这才带人进了山。” “什么青龙好?”我一下站了起来:“是不是清朝时候的那个大绺子?” 老杨被我问愣了:“什么清朝的大绺子?我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青龙好。我还没来及仔细问,那头狼就冒出来了,我们也就被狼给冲散了。” 高大头看我脸色不对,小心地问了一句:“大侄子,你说啥呢?什么好不好的?” 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好”就是一个绺子的名号,绺子只叫“好”,不叫“号”。过去胡子为了表示自己是劫富济贫的好人,都给自己的绺子起名什么什么好,比如黑山好、大义好、永丰好。这些有名的绺子都是上了规模的惯匪,没有几百号人的绺子,根本就不敢给自己起名号,起了名号就容易招灾。 我刚跟老核桃学艺的时候就问过他:老辈人都说鬼怕恶人,胡子都是杀过人的人,还能害怕鬼? 老核桃告诉我,他们确实害怕。绺子里因为没有盘山鹰而陷在山里的事儿多了去了。闹得最狠的一回,就是光绪年“青龙好”被灭的那出事儿。 当时的“青龙好”,说是独霸一方,也不算过分,整个绺子加起来足够小两千人,就连一般的县城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大白天就敢进去抢粮食。 就是因为青龙好太嚣张了,才惹得官府发了狠要剿灭他们。为了剿灭青龙好,官府还特意从京都调来是四位专门剿匪的“巡山犬”。 巡山犬也是吃山里饭的,论山里的门道,比起盘山鹰来也差不到哪儿去!那四个人来了之后,也没急着动手,光是踏盘子就差不多踩了小半年儿,终于让他们找着了青龙好的师爷养在外面的妻儿。 他们逼着女人给盘山鹰捎信“让他回来看看孩子”,他们几个则带着人埋伏在那家门口,把盘山鹰先给灭了,然后就用他的脑袋祭旗,打上了青龙好。 四个人带着上万官兵,追了没有盘山鹰的青龙好一个多月,硬是把他们逼进了深山。等到“巡山犬”带着人找到青龙好的大当家时,那些官兵全都吓傻了。 两百多号胡匪的眼圈都被活活挖了,一个个鬼哭狼嚎,睁着两个血窟窿,漫山遍野地乱跑,身上、脸上被树棵子划得全都是血,那情景要多惨有多惨…… 当时带兵的总兵还以为自己捡着大便宜了,准备砍了那些胡匪回去邀功,结果,被“巡山犬”硬给拦下来了。 那总兵开始还不乐意,等“巡山犬”问了一句话之后,他就没声儿了--“你猜猜,他们的眼睛是让谁给挖了?” 总兵虽然没敢动胡匪,但是官兵退出五六里地之后,就找不着路了,怎么也走不出那块山林。最后,总兵按照“巡山犬”的吩咐,在山里修了一座庙,还塑了神像,才算平平安安地带着人走出来了。 这事儿在胡匪里传了好多年,没有人不相信。 也有传说,青龙好在被灭之前,曾经在山里留下了一批宝藏。不少能人都上山寻过宝,结果,不是一去不返就是落个两手空空。 曾经也有人特意在深山里找过山神庙,为的就是按山神庙的位置推算宝藏的位置。山神庙倒是让人找着了几座,但是跟青龙好都挨不上关系。寻宝的事儿,后来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一直到了民国的时候,突然有人说得到了青龙好的藏宝图。结果,十多个绺子为藏宝图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藏宝图竟然一下变成了街边的废纸--有人直接在街上卖起了藏宝图。 那一回,闹得才是真正凶狠!好多绺子都按照宝图上了山,结果回来的却聊聊无几。那些回来的人,全都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按宝图上面的路走,才活着回来了;按路走的人,都是一去不返。 那之后,也就没有人再去合计青龙好的宝贝了,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传说。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所谓的青龙好宝藏。 张木也得了宝图? 我的话一说完,高大头、老杨的脸色全都白了。老杨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当年,巡山犬不是修庙了吗?” “修庙又能怎么样?”我没好气地回答道:“他们修庙是给山神供香火,又不是镇压。退一步讲,就算他们镇压了山神,民国那次的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能是有人要拿活人祭山神吧?”老杨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完啦!咱们完啦……哎--” 老杨眼睛一亮,指着我腰里的生死针喊了起来:“活路!有活路!快给我看看!” 我拿出生死针往他手里扔了过去,老杨只看了一眼,就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我就说嘛!进了死地哪有活路哇……不对!不对……” 老杨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拿着,你拿着看看!” 我把生死针接过来一看,指针果然指向了生字:“这是怎么回事儿?” “活路在你身上!”老杨惊叫道:“这个罗盘谁拿着,就给谁指路!不信你给别人拿着看看。” 我将信将疑地把生死针给了高大头,上面的指针果然指向死字。高大头哆嗦着手又交给了别人……一块生死针在我们几个人手里转了一圈,最好的也是指向大凶,只有拿在我的手里才会指向生路。 老杨指着生死针叫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们的生路都在你身上!小兄弟,只要你把我带出去,我所有的钱全都给你!” “闭嘴!” 我吼了一声之后,拿着生死针转身往林子深处走了过去。 老杨顿时急了:“你是不是疯了?刚才罗盘指的吉位明明就是外面,你怎么往回走?你看看罗盘变凶了不是?” 我懒得跟他说话,只顾低头去看生死针。我越是往里走,指针就越偏向盘面上的凶位;等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指针已经无限贴近了死位。 看样子,我再走几步就会踏上死路。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遇狼 老杨一看叫不住我,干脆回头冲着高大头喊道:“大伙儿来评评理啊!我把祖传的罗盘都给他了,他还往死路上赶,这不是瞎逞能吗?咱们可不能……” “不能个屁!”我回手就是一个耳刮子:“高叔,刚才你们也看见了,罗盘只有拿在我手里的时候才指生位。往回走,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你们肯定得死。我现在往里去,是要找张木,只有找着了张木,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咱们才有一线生机。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们自己掂量吧!” 高大头连想都没想,蹦起来就给了老杨一脚:“滚你妈的!老子就是听了你话,才掉进鬼窝里的。现在,我除了大侄子,谁都不信!你再瞎逼逼,老子弄死你!” 老杨被高大头打得没了脾气,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出。 我走过去蹲到老杨边上:“怎么能找到张木,或者老拐子?” “我不知道!”老杨刚说了一句,我眼睛就瞪了起来,吓得他马上就改了口:“我看见老拐子一直都在往地上扔香头。你找找香头,差不多就能跟上他……” “聚魂香?”我不由得一皱眉头:老拐子真是谣门? 谣门的人不会用聚魂香,老拐子用的手法应该跟我有些类似,先用聚魂香把鬼魂弄到一起,然后自己趁着鬼魂吃香火的时候,悄悄溜过去。 如果真是那样,这个老拐子应该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香头在哪儿?去给我找!”我拎着老杨的领子,把他给推出去五六步。 老杨哭丧着脸道:“我哪知道香头在哪儿啊?那东西就那么小一点儿,让我找,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找不着也得找,给我指个大致的位置……” 我话还没说完,就顺风闻见了一股烟味儿,等我转头看的时候,远处已经隐隐能看见火光了。 “林子着了!” 老杨一跳老高:“肯定是老拐子香头没踩灭!快跑哇--” 他这一喊,高大头他们全都懵了。谁都知道山火厉害,而且我们还是站在下风口上,用不了多一会儿,山火就能烧过来。 可是我们该往哪儿跑? 这场火来得太过诡异! 这片黑林子几乎是暗无天日,不管哪里起火,隔着老远都能看见火光,加上我们几个站得又很分散,不可能连一个看见火光的人都没有! 退一步讲,就算我们全都被树木给阻挡了视线,那烟呢?走山的人对烟火味极为敏感,为什么我们谁都没闻到烟味? 更可怕的是,从我看到火光之后,还没超过半分钟的工夫,熊熊烈火就围住了半边山林,近米高的火海完全切断了我们的退路。想要从火海里逃生,就只能往林子深处跑…… “快跑!” “跑什么!” 老杨和高大头几乎同时喊了出来。高大头一把推开老杨:“赶紧挖沟,咱们跑不过火……” 高大头的话还没说完,满地落叶下面就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响,乍听上去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树叶下面成群潜行,他们进行的方向更是直逼我们脚下。 “毒虫!” 东北这边的毒虫虽然比不上南方的,但是被咬上一口也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快跑--”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了,招呼所有人朝林子深处逃跑之后,自己抓起想要挖沟的高大头,转身跟了上去。 我们才跑出几米,就听见彬子的惨叫声:“救命啊--你们见死不救,都不得好死……” 彬子没跟上?他还是不信我,自己偷偷跑到远处去了。 彬子仅仅喊了几下,就只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了。 我那时已经来不及去考虑什么了,只知道拼命往前跑。我们逃命的速度不慢,可是毒虫的速度却更快,没过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听见沙沙声响由远及近,短短几秒之后已经逼近了我身后。 那一瞬之间,我忽然感觉到身后像是掀起了一张大网,而我恰恰就像是巨网下面的一只小兽,无论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了罗网的范围。 千钧一发之间,我伸手抓向高大头身上的酒壶,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另一只手掏出防风打火机点出火苗,转身往后对着火苗喷出一口酒去。 我以前看过电视里有人喷火,自己却从来没有试过,要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被我喷成薄雾的一口烈酒,掠过火苗之后,忽然卷起一团火光,直奔我身后像是蒙蒙细雨般的虫群滚动而去。我还没看清毒虫的样子,火球就已经在空中发出一阵滋滋声响,还没燃尽的烈酒也带着火苗从天上落了下来。 我眼看着蓝色的火苗铺天盖地地砸在自己身上,却连伸手拍一下的时间都没有,赶紧拉起高大头玩命似的往前跑。 我能躲过一次毒虫的追击,可不见得就能躲过第二次,而且我也不敢保证下一次喷火还能这么顺利,万一出了岔子,不用毒虫,我自己就能把自己烧成火团。 可是那时,我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想要逃出升天又谈何容易。或许,人被逼急了总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事情,我当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拿出腰上的生死针,低头看了过去。 盘面上的指针竟然一直都指着生字,也就是说,我一直往前,还有一条生路。 “都往前跑!快点儿!” 我干脆也不去想能不能活命了,让所有人一路飞奔了两三百米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河,前面的人想都没想就直接跳下去,没一会儿,就一个个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对岸。 “别停,快继续往前跑!” 我喊了一声之后,拉着高大头跳进了齐腰深的水里,一起挣扎着往河对岸趟了过去。我们两个刚走了一半,我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趟水声。 我们身后还有人? 不对! 我和高大头应该是跑在最后的两个人。我刚才回身喷火的时候,虽然没看清毒虫的样子,但是却清楚我附近当时没人。 我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往身后看了过去,却看见面上一片漆黑的彬子趟着水从后面追了上来。 等他走近了,我才看见彬子脸上已经被火被烧掉了皮,大半块头皮已经翻了下来,把眼睛都遮住了一半儿,人却还在水里一点点往我身边靠。 “彬子!”高大头伸手就要过去拉他。 我抬手一下挡开了高大头的胳膊:“别碰他,他死了!” “你说啥?他不是还站着……”高大头回头看我的时候,彬子忽然一下栽倒了下来。 彬子刚一低头,他身后就冒出来一个尖嘴绿眼睛的脑袋。 狼! 仅仅刹那之间,那头像人一样站在水里的狼,就直奔我眼前扑了过来。这时候只要我往后退上一步,那只狼准能一口咬断我的喉咙。 可是我跟狼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想要出手也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间,我猛一低头,用脑门往狼鼻子上撞了过去。 老辈人都说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所以打狼得往腰上打;实际上,能打准的话,往狼鼻子上打才最有效。我这一下也是逼不得已,撞不准的结果就是被狼一口啃着脑皮。 就在我脑袋撞过去时,那匹狼也跟着一偏身子,从我旁边扑了过去,张嘴咬向了高大头的要害。 这时我已经腾出了手来,自然不可能让它得逞,立刻出手拍向了野狼的后腰。对方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被我一巴掌拍在腰上,打飞了一米多远。 我本来以为自己这一掌下去能把野狼的腰给拍断,却没想到,那匹狼在河水里连翻了两下之后,居然跳到了岸上。野狼刚一站稳,高大头拔出来的五发撸也跟着响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反咬一口 枪声刚响,那匹狼就四肢发力,一下跳开了。高大头那一枪虽然把地皮给掀起来一大块,却没伤到那匹狼一分一毫。 那匹狼趴在岸上对着我们两个低吼了两声之后,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跟我们拉开了距离,才一转身窜进了树林。 “快追!” 我拽着高大头爬上对岸,紧追着野狼的踪迹钻进了林子。其他人反身跟上我俩之后,边跑边喊:“你追它干什么?” “别废话,快追!” 他们不知道我刚才那一掌的力道有多大,我自己却知道。我那一掌虽然没能用上全力,但是拍断三块砖头绝对不成问题,换成一般的野狼早就被我拍死了。 这匹狼却没有事儿,只能说明它是极为罕见的铁骨狼。传说,这种狼是天生的狼王,凶狠、狡诈,而且带着邪气。 不过,我却怀疑它是被人驯养出来的战狼。野生的狼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推着一具尸体接近目标,除非它一开始就知道,硬打硬拼不是我的对手。 光凭这一点,我就足能断定,它有主人。 我眼见要追上那匹狼的时候,周围忽然传来几声枪响,我本能地把头一低,趴在了地上,等我站起来时,却看见前前后后到处都是人影。 高大头举着枪喊道:“谁?谁他么在林子里?都给老子出来!” “刚子,刚子是你吗?” “张木?” 在林子里喊高大头的人就是张木。我和高大头对视了一眼之后,各自抓紧了手里的兵器:“谁在那边?” “刚子,真是你!” 张木带着人从林子里冲出来时,老杨也从后面追了上来,越过我身边,直奔着左边树林跑了过去:“兴子,我可找着你啦!” 张木、高大头、兴子都要往一起走,我和老杨、老拐子却同时喊了一声:“别动!” 我刚把手指头按在眼皮上,老杨就指着我喊道:“他是鬼!他死了!” 张木和兴子手底下的人立刻举枪往我这边瞄了过来。 “谁他妈敢动?” 我和高大头一块儿举枪瞄了过去。 高大头跟兴子本来就不对付,这回又被老杨给害得不轻,举枪指向兴子时,眼珠子都红了。 我一直怀疑张木有鬼,手里的枪直接瞄向了张木额头。 “都别动手!”老拐子站了出来:“姓杨的,你凭什么说小李子是鬼?” 老杨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们自己看看,我们折了多少人;你再看他们,少了多少人!” 张木手下的人,少了一半左右;兴子的人只剩下了七八个;而我们这边除了小六子和彬子,全都在这儿,人数上比他们两家合起来还多。 老拐子笑了一声:“他们人多,只能说明小兄弟有本事……” 老杨指着我道:“你们问问他,他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老拐子还没开口,高大头就先火了:“你凭什么问我们,我还要问你们呢!张木,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弄进来送死?” 张木顿时火冒三丈:“你说什么呢?你听谁说的?” “他!”高大头伸手一指老杨,连珠炮似的把我的怀疑和老杨说过的话,全都说了一遍。 高大头一激动,说话根本停不下来。我却发现,张木他们的笑容越来越冷,他们手下人也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这里面有事儿!老杨当初跟我说的话,肯定有假! 等高大头说完,张木才开口道:“我早就说了,我进山是为了找林子。你不是也知道吗?什么青龙好,我根本没听过。” 张木矢口否认之后,老杨也来了精神:“姓高的,你怎么就不想想,最后一个从崖子上下来的是谁?你们怎么知道从上面下来的是死人还是活人?你们当中谁有阴阳眼?谁能看出来鬼魂?” 有人在高大头后面小声说道:“他杀过鬼魂。” “杀过鬼魂就一定是活人?”老杨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鬼也一样。他为了抢食儿,杀个把鬼魂算个屁事儿!” 我冷声道:“姓杨的,你别在那儿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老杨对着高大头手下人冷声道:“你们怎么不想想,他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直接带你们往回走?怎么连鬼魂把你们的人杀了,他都看不出来?” “还他么跟鬼说话!你们当中那个小六子被附身之后,他要是早点儿动手,小六子能死么?” “还有彬子。彬子就是因为不跟他走,才第一个没了命。他是要带你们往死路上走!” 老杨话一说完,不少人就悄悄从我身边挪开了两步,有人甚至又握紧了家伙。 高大头扯着脖子喊道:“你少在那儿满嘴喷粪!当初是谁像狗一样求着大侄子救命,还把祖传的宝贝都拿出来了?是谁说自己是叭哥,说老拐子是谣门?” “我说的!”老杨一口认了下来:“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是鬼!我不那么说行么?要是让他动了手,我自己能跑出来,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老杨说话滴水不漏,肯定悄悄向别人打听过我做了什么,不然他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我冷声道:“照你这么说,他们还得谢谢你。那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走?” “我就知道你肯定得过来找别人。等到我跟拐爷会合上,你就蹦跶不起来了。” 老杨不等我再开口,就飞快地向其他人说道:“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人,谁听过青龙好是怎么回事儿?你听过?还是你听过?” 老杨连着指了几个人之后,才说道:“青龙好的事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还不是他编出来吓唬你们的?你们越害怕就越信他,等他把你们领进死路就晚啦!” 这一下,我们身后的人全都退到了几米开外,精神也紧张到了极点,原先对着张木那边的枪口,也一下转到了我身上。 “你们都他么傻呀?”高大头气得声儿都变了:“那鳖犊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要不是他,咱们能进这个鬼地方吗?” 老杨冷笑道:“你们自己想想,这一路上是谁一直把你们往林子深处领,又是谁一次次带着你们往鬼魂堆里跳?” “你们可以不信!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我们一路过来,死的人全都是被狼咬死的。你们的人是怎么死的?自己挖了眼珠子吧?” “你们也不想想,鬼要人命,那是为了血食。要人眼珠子有用么?鬼也不是瞎子,能拿眼珠是干什么?” “你们听说鬼魂要挖眼珠子,肯定不敢到处乱瞅。那个姓李的,要的就是这个!要是你们谁看见他脚趾头没沾地,他不立刻露馅儿了吗?” “去你妈的脚趾头没沾地!睁开你那狗眼睛看看,看他是不是站在地上!” 高大头以为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却没想到老杨马上就反咬了一口:“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急个什么劲儿?我问你,你们当时是不是都走在他后面,从背后看鬼最容易看出来破绽!” “他走路沉!”有人指着我叫道:“他踩树叶比别人多陷进去一指!死人走路才沉呢!” 我故意使劲往树叶里踩,是因为我的鞋用雄黄水泡过,我是怕草里的长虫咬着别人,才故意往草里踢。没想到这也成了我是“死人”的证明。 我知道不能再往下说了,现在至少有十把枪在指着我和高大头,一旦有人被他挑拨得一枪走火,其他人肯定会对我痛下杀手。 老杨这次不仅是赶我走,还想要我的命!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倒酒请鬼 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信任,就很容易产生偏见。那些人对我的偏见,只怕从我出现时就已经产生了。 在他们眼里,年轻就不值得信任;实话实说就是张狂不知道深浅;遇事儿站着不动,就是没有本事,动手又给他们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借口。 老杨说我是鬼,我几乎没去反驳,就是等着那些人怎么选择。信我的人,我会全力去救;想死的人,我也不会去拦。 老杨趁我沉默的工夫,大声喊道:“你们想死啊?还不赶紧过来!” 原本站在我身后的人,呼啦一下全都跑到了张木那边。老杨没等他们混进人堆里,就急三火四地喊道:“都等等!谁拿手电往他们身上照一下……” 人群里不少人都有手电,可是谁也不敢靠前,老杨干脆自己抢过一把手电:“一个个来,都别乱!其他人都看好了,谁有毛病赶紧动手!” “姓杨的,老子没空看你演戏!”我调转枪口指向了老杨的方向:“你别以为弄一群人挡在你前面,我就打不着你!你信不信我隔着三个人一样能把你脑袋掀了?” 老杨的把戏被我揭穿,脸色一下白了。我冷声道:“你不是想得瑟吗?老子让你得瑟个够。” 老杨对我动了杀心,自己又怕死,才一拖再拖地给自己找机会。等一会儿他准备好了,我再想走就难了。现在才是我赌他心虚的最佳时机。 我话音一落,几支枪立刻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我却面不改色地盯着老杨道:“开枪试试!你们打死我之前,我肯定能要了他的命!没了大仙儿,你们就等着困死在林子里吧!” 几个拿枪的人不约而同地放低了枪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动手。 老杨脸上的虚汗像是淌水一样流了下来:“你想干什么?” “杀你!”我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杀意。 “等一下!”老拐子跨出一步:“你杀了他,自己也走不了。何必呢?你走你的,我保证没有人动你!把枪都给我放下!” “不能放!”老杨叫道:“他万一开枪怎么办?” 老拐子冷声道:“他现在开枪,你一样得死。你再磨叽,就自己跟他说去,我不管了。” 老杨被对方训斥了一顿之后,虽然不说话了,眼睛里的怨毒却又深了几分,要是给他机会,他保证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干掉。 我侧身道:“高叔,你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我跟你走!”高大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我呸!一帮忘恩负义的鳖犊子玩意儿,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放你妈屁!跟他走,你死得更快!”原先跟着高大头的人立刻翻了脸。 “草泥马的……” “走!”我一手按住暴跳如雷的高大头,一手拿枪指着老杨,慢慢往后退了过去:“高叔,你快点儿走,到远处等我,他们手里有长枪。” 我早就瞄见了张林的手下有人端着一把步枪。高大头的五发撸最多就能打出去二十米;距离远点儿,除了听响儿,一点儿用都没有。我的盒子炮有效射程虽然是五十到一百五十米,但是这枪实在太老了,能不能打出五十米都是问题。 我背对的那片树林差不多离我一百米左右,等我退出五十米开枪,不一定能打准老杨,但是步枪肯定能打着我。 高大头往人堆里瞄了一眼之后,转头就往树林里跑。我站在原地,等他跑进树林了,才开始慢慢往后退。 三十米之后,对方的枪口忽然抬了起来。 四十米,枪口从我头顶转向了前胸。 五十米,我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眼里的杀机。他现在不动,只不过是想让我退得再远一些,等我威胁不到老杨的时候,对方必然会开枪。 六十米…… 我忽然扣动了扳机,人也跟着侧身扑向了地面。我一枪打出之后,趁着人没落地,又向人群连开了三枪。与此同时,对方也一枪打了过来。步枪子弹从我身边擦飞之后,我也跟着扑倒在了地上。 我最后那三枪,完全没有确定目标,只是为了扰乱对方,但是响过之后,却听见了一声惨叫。 我连自己打中谁都没看上一眼,就立刻爬起来往树林里冲。我前脚刚刚踏进林子,就有人一枪掀飞了我身边的一块树皮。只要对方调整一下枪口,下一枪瞄准的就是我的后心。 我当即飞身扑向地面,在地上连滚了两圈,躲到了树后。藏在不远处的高大头使劲挥手道:“快!快往树林里跑!” 我和高大头一左一右地钻进林子时,身后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大块的树皮在我们身边接连崩飞,被子弹震落的树叶像是下雪一样,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 我和高大头在漫天落叶当中,绕着树木转了几圈,冲进了树林深处之后,身后的枪声也停了下来--那些人没有高手带队,不敢进树林。这才给了我们逃脱的机会。 我俩冲到林子外面,高大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使劲儿咽了几下口水:“真是岁数大了,跑两步就喘得不行……大侄子,你那枪法真不是吹的,离着那么远还一枪碎了姓杨的一只耳朵……够那鳖犊子受的!” 高大头说得眉飞色舞,我却只笑了一下。我能打着姓杨的,纯属运气,要是我有老核桃那样百步穿杨的本事,他早就没命了。 高大头灌了两口水:“大侄子,咱们现在咋办?” 我沉声道:“找个人问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啥?”高大头吓了一跳:“这他么荒山野岭的,你要找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坐了下来,扒开树叶,从地上挖出几块湿土,在手里搓了几下,捏出来三个小碗大的酒盅,又从高大头那里拿了酒壶,挨个倒满了酒之后,再用匕首挑开自己的食指,在每个酒盅里滴了三滴血。 我在野地倒酒,是为了请鬼。 用泥盅倒酒请鬼,实际上等于在求对方帮忙。泥土捏出来的东西,别说是存住酒,就算用水一浇也容易变成一堆烂泥。 如果附近的鬼魂有意帮忙,倒进泥盅里的酒水只会渗进泥里,酒盅不会破裂。一旦就酒盅坏了,那就代表请鬼失败,需要另外再想办法。 我割破食指往酒盅里滴血,是因为食指血可以联通饿鬼,甚至通过某种办法和恶鬼建立契约。 如果说,世上哪种鬼最不怕死,除了饿鬼没有其他的鬼魂了。饿鬼为了血食,什么东西都敢招惹。这片山里的鬼魂,或许害怕所谓的山神,不敢出来,但是只要准备足够的血食,饿鬼就会言无不尽。 老核桃出没山林的时候,没少召饿鬼出来帮忙,也差点儿死在饿鬼手里。 从我倒完酒之后,就一直盯着三个酒盅看,没过多久,酒盅里的酒就打起了盘旋,像是漏水一样渗进了酒盅。 “成了!”我站起身来一抱拳:“哪位大仙路过,请显圣一见。” 我是请鬼,不是御鬼,说话必须得客气,也不能开鬼眼看对方,要不然惹得对方不高兴,转身走了,说不定还会转身回来找你麻烦。 没过一会儿,离我不远的地方就现出了一个身穿马褂、扎着长辫的鬼魂:“还有酒么?” 我从高大头手里接过酒壶:“管够!” 鬼魂迫不及待地拔开酒壶,使劲儿闷了两口之后,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舒坦!已经百多年没喝过酒了,真是舒坦!说吧,你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头上有鬼 从对方出现开始,我就一直在盯着他看。那个鬼魂虽然也是瘦骨嶙峋,腹部微微隆起,但是身上的衣服却保持得极为完整。这只能说明他是饿死鬼,不是饿鬼。 饿死鬼虽然也好食,却没进入饿鬼道,凶性比起真正的饿鬼不知道小了多少,也不可能呼朋引伴对我群起围攻,相较之下安全很多。 “大仙怎么称呼?”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高大头一步不离地跟在我后面。 “什么大仙不大仙的……鬼就是鬼,永远成不了仙!你叫我徐四就行。”徐四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是光绪年的鬼,你叫我老徐也行。” 我点了点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外面那些鬼魂是怎么回事儿?” “瞎眼岭呗!还能是什么地方?”老徐笑了一声:“你们走到这儿,还能没让人抠了眼珠子,看样儿有点儿本事,说不定能走出去。” “算了,算了……”老徐自言自语地摇头道:“多少年了,都没人能走出去,想那么多干啥?你要是想做个明白鬼,那我就跟你说说瞎眼岭的事儿。” 老徐抱着酒瓶侃侃道:“小子,你知道‘江山铁卫’吗?” “江山铁卫!”我瞳孔猛然一缩。 老核桃确实跟我提到了江山铁卫。 所谓的江山铁卫,就是皇室豢养的术道高手。江山铁卫只是一个统称,他们正真的名字随着时代而变化,具体怎么称呼,也只有铁卫自己才知道。 相传,江山铁卫起源于汉代。汉武帝晚年最为忌讳,或者说惧怕的就是巫蛊之术,曾经因为巫蛊案大开杀戒,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放过。但是,巫蛊之术却又防不胜防。所以汉武帝才建立了第一支术士组织,用以守卫宫廷。 而后的历朝历代也都有类似的存在,直到风水之术大兴之后,铁卫最主要的任务就从大内侍卫改为了寻找天下龙脉。 在帝王看来,世上的龙脉有一条就够了,其余的必须统统截断,断龙脉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铁卫做的虽然是寻龙、斩龙的事情,却不能叫斩龙。寻龙、断龙之类犯忌的名号,只能用江山代替,意思是永保江山;铁字,代表的是利器,斩龙的利器。 我下意识地问道:“这里有龙脉?不可能吧?据我所知,东北唯一的龙脉不在这里。” 徐四笑道:“有点儿见识!这里的确没有龙脉,但是为防万一,江山铁卫还是进了瞎眼岭。只不过,他们进来之后才发现,所有风水之术在这里全都失去了作用,甚至拿着罗盘都找不到方向,就跟瞎子差不多。” 我盯着徐四问道:“你就是当年进入瞎眼岭的江山铁卫?” “我?”徐四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我还没那个本事。我只不过是遇见了一个铁卫的鬼魂而已。” “他告诉我,自己在瞎眼岭里转了整整一年,才发现这片山里的确有一座风水大阵。布阵者道行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进了瞎眼岭,就别想再出去。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出路,最后被活活困死在了山里。” “他死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游荡。直到多年之后,他才发现了风水大阵当中还留着一线生机。那就是,只有瞎了眼睛,才能走出大阵。要眼睛,还是要命,只能选择一样。他……” “去你妈的!”到这个时候,我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这个姓徐的耍了,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既然瞎了眼睛就能走出去,他自己怎么不走?他现在是鬼魂,就算瞎了,也不会像人一样,因为看不见路,一头栽进什么沟沟岔岔里死无全尸。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跟我胡吹? 我动手抓向对方时,徐四却像是被风吹起来的纸片一样,陡然向后飘了起来。我脚下连挪了两步,手指尖仍然停在距离徐四一寸的地方,连他衣襟都没碰着。 我修炼的是外家功夫,虽然鹰抓功也能由外即内,但是我现在还远远达不到真气外放的程度。一寸,就等于没法超越的距离。 徐四飘在我身前嘿嘿笑道:“本来还想逗你玩玩,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看穿了。我告诉你,这片山林里没有一个鬼魂可信,想要出去,自己挖了眼睛再说吧!” “死--” 我被人连着耍了两次,现在连一只鬼魂也出来耍我,我顿时动了杀心,立刻把藏在袖管里的飞刀晃进了手里…… 就在我举刀对准徐四的一瞬之间,一片红光瞬时从我头顶倾落了下来。我陡然一惊之下,脚下慢了一步,徐四瞬间飘出了十米开外,蹲在树杈上冷笑道:“血月来了,你还是跟别人慢慢玩吧!” 血月! 我知道再难追上老徐,干脆回头往天上看了过去。 空中果然悬起了一轮殷红如血的明月,周围十几米之内的所有景物都在如水血光的照耀下变幻了颜色。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正站在一片血海当中。 “血月?” 这片山林明明透不进阳光,血月的影子怎么会如此清晰? 血月难得一见,为什么偏偏连续出现了两次? 那不是月亮! 我还没弄清楚血月究竟是什么,树上的徐四已经冷笑道:“血月现,杀戮起。凡是被月光照到的人,全都得像畜生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你们还是好好享受吧!” “给我死!”我猛然回身之间,飞刀紧跟着脱手而出。刀身带起的寒光打进树冠时,徐四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我打出去的飞刀直接钉在了一根树杈上。 徐四,我可以不去追,但是飞刀却不能不要。 为了以防万一,我抽出驳壳,向高大头说道:“我上去取刀,你帮我压阵。” 我把枪扔给高大头之后,几下窜上树顶,刚伸手碰到刀柄,就听身后砰的爆出一声枪响,。 我本能地一缩脑袋,从后面打过来的子弹立刻贴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我头顶上的树皮紧跟着迸飞了一块,木屑子顿时崩了我一脸,眼睛顿时就睁不开了。 我赶紧握着飞刀,回手去揉眼睛,可手背还没碰着眼皮,就听高大头鬼哭狼嚎地在下面喊道:“快下来!有鬼!你头上有鬼,他手里有斧子!” 高大头的喊声跟斧头挥动的风声一块儿传了过来,我也来不及去揉眼睛了,双手抓着树干就往树下滑。 我身形刚动了那么一点儿,刺耳的劲风就从我头顶上一扫而过,冰冷的斧头刃紧擦着我的头皮剁进了树干。我虽然没看见那斧子究竟剁进树里多深,却觉得整棵树都在我面前直颤,可见那一斧子的力道有多大。 要不是我躲得及时,就算没让斧子砍开脑袋,那一下也足能把我打昏过去。我立刻放开手,猛地滑向地面。斧子带起来的劲风却紧随而来,再一次扫向我头顶。 砰……砰…… 树下的高大头连开了四枪。但是他显然不会用驳壳枪,子弹嗖嗖带响地从我身边飞了过去,其中一颗甚至是贴着我的脸打在树上的。 悬在我头顶上的斧子却一刻没停地砍下来。等我听见斧子第二次砍到树干时,自己的两只脚不但仍旧没有碰着地面,心里反而生出了一种不知道自己离地多高的错觉。 那种感觉仿佛就是我正吊在万丈悬崖上,两只脚不管怎么蹬,都始终悬在空中,而且越动就越觉得脚下的空间深不见底,甚至想要把脚缩回来,尽可能往上爬…… 不好!被鬼迷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装鬼拦路 鬼魂可以迷惑凡人自己送死的事情,在山里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很多人都是被鬼迷住之后,自己走上的绝路,要么是跳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要么就是自己挂到树杈上悬颈自尽。 追着我的鬼魂显然更聪明一些。他没想让我自己把脑袋送过去给他砍,仅仅是让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就抡起斧子往我脑袋上砍下来。 这一回,我先机尽失,就算往下滑,也不见得能躲开要命的一斧。我干脆左手五指一张,全力抓进树干,光凭着几根手指的力量,把自己给吊在空中,往左面荡了过去。 我的身躯刚刚离开树干,斧头就贴着鼻尖砍进了树里。我等斧子响声一落,左手猛然发力,硬是把自己提了起来,右手则用力向上抓了过去。 我这一下窜起来足有一尺多高,出手的方向大致就在斧把附近。等我一爪抓过去之后,手指尖上先是觉得一凉,手掌心紧跟着就拍在了斧把子上。足有小孩胳膊粗细的斧把子在我手底下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时,我眼前也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一片绿色的光影。那只追杀我的鬼魂应该是已经被我给拍成磷火了,要不然我眼前也不会闪过绿光。 我心里一定,立刻放手滑了下去,仅仅几秒钟后就站在了地上。 “大侄子,你没事儿吧?”高大头赶紧跑了过来。 “没事儿。”我嘴上说没事儿,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刚才蹦到我左眼里的木渣子,痒得钻心,我都恨不得把眼睛抠下来使劲儿擦上几下。 “你眼睛怎么肿了?” 高大头一喊,我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声。明明知道是着了鬼魂的道儿,却偏偏忍不住想去揉眼睛,两只手就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总要往眼皮上放。 高大头也急得团团乱转:“大侄子,你别动,你千万别碰眼睛……有人过来了!”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往林子里跑,就知道张木那边肯定出事儿了:“把枪给我!” 我从高大头手里抓过盒子炮,又从背包里翻出一捆铁丝,窜到树顶把枪给绑在了树杈上,自己扯着铁丝跳下来之后,又在树林附近绑了一根树杈。 “大侄子,你这是……”高大头能看出来我是在做陷阱,只不过没弄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说话!”我没时间跟他解释什么,直接割破手指往地上弹了一颗血珠。血珠子落在枯叶上之后,连续滚动了两圈,洒成了一条斜线。 “走!”我拉起高大头往前走了几步,伸手翻开地上的落叶,往下挖了几下,果然从土里挖出了一具腐烂了大半的尸体。 “坐下!”我拉着高大头坐在了尸体上。 “你要干啥?”高大头的脸都白了:“你怎么坐死人身上?” “不是死人,我还不坐呢。”我低声道:“一会儿有人来了,你别说话,听我的。” “不是,我……”高大头还想再说什么,张木和兴子的人却已经一窝蜂地从林子里冲出来了。打头的人一开始还慌不择路地往我这边跑,可看见我之后,却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嗷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鬼!鬼呀--” 我和高大头坐的位置正好是两棵树中间,身子被树影给挡了一半儿,看上去就跟藏在阴影里的鬼魂没什么区别。 “鬼……鬼……姓李的和高大头把路拦上了……” 那人一喊,后面的人全都停下来了,仨仨俩俩地聚在一起,谁也不敢往前走。有人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后面看,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后面追他们。 老杨分开人群,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都傻啊!枪呢?枪都哪儿去了?开枪打他呀!” “那是鬼,开枪能打着吗?刚才咱们就没打着他……”老杨知道我不是鬼,可是别人却全被他唬弄信了。 老杨尖声喊道:“谁说打不着?我给你们的枪上下过咒,肯定行!赶紧打他,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总算有个胆儿大的人,端着枪往我这边挪了几步。可他还没等瞄准,就碰到了地上的陷阱,被我绑住的树杈嗖的一下往脸上抽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树枝给抽了个正着,偏巧那一下抽进了他眼睛里,直接把他一个眼珠子给挑了出来。 “啊--” 血淋淋的眼珠子还挂在树杈上乱颤,那个拿枪的人已经捂着眼睛疼昏了过去。后面的人一齐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老杨差点儿被气疯了:“你们怕啥?那不就是个陷阱吗?你们没听说过鬼会用陷阱吗?赶紧上去弄死他!” 有人站在人堆里阴阳怪气地说道:“那是鬼啊……您老高明,您出手收了他!” “谁说的?”老杨气得脸色铁青。 “您老说的呗!”那人一点儿没给老杨面子:“姓李的早死了,不是您刚说的吗?” “你……”老杨差点儿被对方一句话噎死,好在他反应够快,眼珠一转,沉声道:“他离我太远,我又不能扔下你们不管过去收他。谁出来开枪打他就行。枪上有杀气,我也念过咒了,肯定好使。赶紧出来个人!” 兴子也跟着喊了起来:“谁上去杀了他,我给一万!” 那时候,一万块钱不是什么小数目,重赏之下,立刻有人举枪瞄了过来。 我伸手一拉铁丝,被我绑在树杈上盒子炮立刻点出一枪。子弹顺着对方眼眶打进去之后,带着一串血珠子从他脑袋后面钻了出来,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地上断了气儿。几十号人被这一枪吓得一声都不敢出。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说了一句:“枪是从哪儿打出来的?姓李的手里没枪……” “你们看他眼睛!他眼睛淌血啦!” 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有股像是眼泪似的东西正顺着我的脸往下流。可是我偏偏不敢去擦,生怕手碰到自己眼皮之后会忍不住往眼睛上揉。 “你你……你眼睛……”高大头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我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到了这会儿,老杨也没了主意。我越是不说话,他就越是心慌。 我坐在地上挡着不动,他们的人不敢往前走,等下去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想要让人一拥而上把我杀了,老杨就得先证明我不是鬼。那样一来,他原先唬弄人的把戏可就全都穿帮了,不用我动手,那些木工就能生撕了他。 老杨骑虎难下,只能一个劲儿地给老拐子打眼色,后者装着没看见,扭着脑袋一句话不说。最后把老杨逼急了,几步走到老拐子边上:“老哥,我这边还得看着东家,你看,你是不是动动手灭那个孽障……” 老拐子嘿嘿一笑:“那孽障道行不低,万一我要是……” “我心里有数!”老杨伸手往老拐子背后拍了两下,显然是在暗示对方什么,老拐子这才嘿嘿一笑,往我这边走了两步。 “小兄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你这趟的损失,我们……”拐子一张嘴,差点儿没把老杨气死,他是想让拐子杀人,没想到,对方反倒跟我商量上了。老杨急得一个劲儿跺脚,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斜眼看了拐子一眼,故意尖声笑道:“行啊!你们把眼睛挖了,我就让你们过去!” 拐子吓得退了两三步:“你……你真……” 我斜着眼睛看着拐子说了三个字“你--说--呢--” 我跟对方分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段时间我死没死,他们谁能叫得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桃木棒子打鬼 拐子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笑道:“这荒山野岭的,咱们别开这种玩笑行不行?” 我冷笑一声不说了,老拐子趁机打开手电往我身上晃了一下,手电光居高临下地从我身上晃过去之后,老拐子的脸色顿时白了:“你真的死了?” “你自己不会看吗?” 从我坐到死人身上之后,左手就一直捏着死人骨头,为的就是引发附近的阴气。 没有阴阳眼的人看我和高大头,除了感觉有些阴森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如果睁开阴阳眼再看我们两个,就能看见我们身上蒙着一层阴气。手电光照不出我们的影子,就是阴气的作用。如果,老拐子举着手电一直往我身上照,结果就另当别论了。 老拐子看我身后没有影子,当时就打了个激灵:“小兄弟,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放屁!谁说我们无冤无仇?” 我指着老杨骂道:“我在绺子里明明已经指了生路,是谁逼我下来的?我明明没死,又是谁非说我死了,还让人拿枪瞄我?要不是那个王八蛋,我也不会自己跑进这片林子送死!” “那你找他!”老拐子立刻把姓杨的卖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报仇不就完了吗?” “说啥话呢?”老杨顿时懵了:“没你事儿咋地?” “把嘴闭上,再吱声我弄死你!”到了生死关头,老拐子也顾不上什么了:“小兄弟,不,大仙!都是姓杨的不是东西……” “你过来……”我向老拐子那边招了招手:“过来呀!” “别……别……”老拐子摆着手直往后退:“有啥话,这么说挺好。” “三个人。”我伸出三根手指头:“留下三个人,我就放你们过去。” “三个人!”老拐子一下跳了起来:“除了姓杨的,他们都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冷笑道:“要人的不是我。还有,你最好是趁我魂魄没散之前动手,要不然,死的可就不是三个人了。” “死贴!你是死贴?”老拐子嘴唇哆嗦了两下,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死贴,也是土匪的规矩。 土匪派了花舌子找人要钱,通知村里一遍之后,要是没人搭理。村口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土匪,那人出来之后,也不打不骂,就是不吃不喝地盘腿在地上坐着。 他没死之前,村里要是把粮钱都凑足了,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回去,什么事儿都没有,土匪在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再来;要是那人死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要么是村里召集人马把土匪剿了,要么就是土匪屠村。 不过,死贴这种事儿,大多数是用来吓唬人的。 可是老拐子却吃不准,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拐子脸色阴晴不定地在那儿站了好半天,才咬着牙喊道:“都听见没有,人家下死贴了。想活命,咱们就得出三条人命,你是头一个!” 老杨见老拐子的手指头往自己脸上指了过来,立刻炸毛了:“你啥意思,我告诉……” “告诉个屁!”老拐子一拳打在了姓杨的嘴上,趁着老杨捂着嘴满地打滚的功夫,飞快地喊道:“大伙儿打死他!他不死,咱们全都得没命!” 张木的人刚要往上冲,兴子已经扯着脖子喊了起来:“别打!他是大仙儿,把他打死了,谁带咱们往出走?” “狗屁!”老拐子狠狠吐了口吐沫:“这个王八蛋一路上一会儿让你们往东,一会儿让你们往西,坑死了多少人!他要是大仙儿,还能没谱到这种程度?” “骗子!他是骗子!”也不知道是谁在人堆里喊了一声,二十号人立刻炸锅了,冲上去对着老杨一顿拳打脚踢。 “李兄弟!李爷--你饶了我吧!我错啦!饶了我吧……”老杨一开始还能喊上几声,后来喊声越来越低,没过多久就没了动静。 “都散开!”老拐子把人撵开之后,伸手试了试老杨的鼻息:“还有气儿,拿棒子来!” 老拐子从别人手里接过一根木棍,轮圆了就要往姓杨的脑袋上砸。 “等会儿!”我硬生生叫住老拐子:“拿桃木棍子砸。” 老拐子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有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桃树。树枝粗的地方差不多有胳膊粗细,正好能拿来砸人。 “大仙,你这是……”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要死人就够了,鬼魂对我没用!你拿桃木棒子砸他后脑勺,正好可以把他砸得魂飞魄散。” 老拐子一咬牙,拿着斧子去砍了根桃木棍子,抡起来就往姓杨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鲜血从老杨脑袋上迸出去半尺多远之后,又成溜地顺着他的头发淌了下来。 我面不改色地道:“接着砸!” “是!”老拐子又一棍子下去之后,老杨的脑袋都被砸塌了半边。老拐子拎着棍子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嘿嘿冷笑道:“再砸!使点劲儿!” “小子,你差不多行了吧!”脑袋都已经被砸瘪了的老杨忽然把脑袋给抬了起来,满脸是血地看着我道:“你还想咋地?” “哈哈……有本事你让他砸你第三下啊!” 我话刚说完,有人兜头一棒子砸了下去,这一回,老杨头上不仅迸出了血光,还溅起了一片绿色的磷火--他的鬼魂被桃木棒子砸散了。 那一群人惊呼之间,我拉着高大头飞快的站了起来:“都看见没有,桃木棒子能打鬼。你们自己砍了桃树拿着棒子往外跑吧,遇上鬼就动手打,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的了。” 我说完之后一抖铁丝,把盒子炮给拽了回来,拉起高大头就往外跑,连着拐了几个弯儿,直到看见附近出现了一个积满落叶的土坑才停了下来。 “跳坑里!”我不由分说地把高大头推进了坑里,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坑里堆起来落叶足有一米多深,想把我们两个盖起来完全不是问题。可是高大头刚一坐下就立刻蹦了起来:“这底下是什么玩意儿?” 坑里的落叶不知道积了多久,臭得呛人不说,伸手一碰就像是抓进了泥里,也不知道抓着的到底是稀泥,还是烂肉。 “坐下!”我硬是把他按在了地上:“我是在压咱们的阳气,等咱们身上的人气儿没了,鬼就能把咱们当成同类。你要是挺不住就喝两口酒,现在不能出去。” 借阴气压阳气这种事儿说起来简单,但是真要用起来,却是一种折磨。在阴气重的地方坐一会儿,全身骨头缝全都疼得钻心,地里的虫子还顺着袖口往身上直钻。 要是换在平时,我早就跳起来跑了,可是这回我却一动都不能动。这片林子里到处都是鬼魂,不把身上的阳气压住,我们就跟被扔进狼群里的羊没什么区别。只有骗过鬼魂,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高大头没坐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大侄子,咱们说说话行不?” “小点儿声说。”我不让他说话,他肯定坚持不住。 高大头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姓杨的被附体了?” “我没看出来,就是试了一下。”我说的是实话。 既然鬼魂已经把那些人当成了目标,就得先干掉最有威胁性的人,他们当中先死的,不是老拐子就是老杨。如果老杨没有问题,我就会想办法再整老拐子。 高大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姓杨的都已经被你揭了底儿了,你怎么不回去呢?没个有真本事的人看着,那些人不就全都完了吗?” 我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我救不了那么多人。” 高大头顿时急了:“见死不救的事儿,咱们不能干哪!那些人里还有我兄弟……”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你是人是鬼 我没想到,高大头这个粗人会在生死关头忽然义正言辞地训斥我。 我知道高大头的话虽然可取,但是不可用。 我伸手取出一卷绷带,把从张木那里弄来的银元贴在自己的眼睛上,又用纱布绕着脑袋缠了几圈,把银元固定在眼睛的位置上。缓解了一下眼睛的奇痒之后才淡淡回答了一句:“我说了,我做不到。” “怎么就做不到?”高大头一下站了起来:“你是盘山鹰,当年盘山鹰带着千把号人在深山老林里神出鬼没,外面才二十来人,你咋就带不了?” “那是绺子里的人听他的话。” 师爷在绺子里有威信,除了一身过硬的本事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掌规矩,说白了,就跟刑堂堂主差不多。 绺子里的小喽啰犯了事儿,是挖眼、剁手,还是砍头、扒皮,全都是师爷一句话的事儿,所以绺子里的人都怕他,进山之后,他说往东,没人往西。 就算师爷不够强势,上面还有大当家的压着,令行禁止,绝对没有问题。 外面的人,谁听我的?说不定遇上鬼魂,就一哄而散了。 我故意跟他们分开,也是这个道理。 但是高大头却不这么想:“咱们就出去帮他们一把吧!我保证他们都听你的!谁要不听话,我就一枪崩了他。” 我摇头道:“你是我的东家,我只负责你的死活。” “你小小年纪心肠咋就这么硬呢?他们都是拖家带口、出力气过日子的人,他们死了,家里人谁管?”高大头面红耳赤:“我是你东家,我给你加钱!你要多少钱,说个数,我砸锅卖铁也给你!” 我冷声道:“你还是留着给他们当安家费吧。” “你……”高大头被我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真不救?我……我……” 我冷眼看向高大头的工夫,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高哥--高哥,你在哪儿啊?” “大兄弟--你们在哪儿啊?出来吧!” “大兄弟,我们有眼无珠!我错啦,你救命啊!” “救命啊!我给你当牛做马……” 高大头一听见有人连哭带喊地叫自己,立刻受不了了:“我……” 我没等他出声,就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硬给按进了土坑里:“出声我就掐死你!” 高大头两只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只当没有看见,屏住呼吸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喊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喊得也一声比一声惨。外面的人每喊一声,高大头就忍不住颤抖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了。 没过多久,喊声渐渐往我们这边移动了过来,悬在我们头上飘来飘去。我虽然看不见外面,却觉得像是有人在我们头顶上蹲成了一圈,围着土坑,一声声地喊我们的名字。 短短几秒钟之后,一股寒意忽然毫无征兆地从空中压了下来。我刚被寒气碰到,就像是被人往身上泼了一盆冷水,猛地打了个寒战,全身骨缝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得钻心。 阴气! 这个土坑里阴气很重,我们两个身上的阳气虽然被掩盖了一部分,但是鬼魂仍旧能感觉得到。现在阴气下沉,只不过是一个试探,如果我忍不住蹦起来,结果就是被鬼魂围杀。但是强忍下去的结果,却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被阴气侵蚀的时间过久,我的四肢必然会血气郁结、行动不便,再动手时肯定要吃大亏。 动?还是不动? 我咬着牙把手伸向腰间的飞刀。趁着我的手灵活性还在,八刀同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八刀之后,能干掉多少鬼魂? 我捏在高大头脖子上的手掌使劲儿紧了两下,意思是让他自己小心。至于他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我准备翻身出刀时,我头上的喊声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仿佛是那些鬼魂对这片土坑失去了耐心,一下子全都飘到了别处。 果然,片刻之后,鬼魂的呼喊声就出现在了远处;再过片刻,喊声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林海当中。 我刚刚松了口气,高大头却一下站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那么多人全都死了。你要是肯伸伸手,说不定他们都能活!” “你故意装鬼,不光是为了坑姓杨的,对不对?你故意告诉他们桃木棍子可以打鬼,就是为了让他们送死,好给你争取时间,对不对?” “没错!”我直接点了头。 “你……”高大头的眼睛红了:“那是人!那是人命,二十多条人命!” “闭嘴!”我终于被高大头给撩出了火气:“他们在绺子里孤立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义气?他们在林子里扔下你,跟张木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义气?讲义气,你也要分谁!” “谁不想活命?”高大头面红耳赤地吼道:“我要是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我说什么都得把他们留下!” “张木?”我针锋相对道:“他骗你们送死,你看不出来吗?人家叫你大头,真没屈了你!生死关头,你还菩萨心肠!” 我指着高大头鼻尖吼道:“另外,我告诉你,我这回进来带着枪,杀了人,如果有人出去反咬我们一口,我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他们……能吗?”高大头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能不能,你不会想吗?”我冷声道:“姓杨的为了自己的名声,都能让我们往死路上走,别人就干不出来一样的事儿吗?” “我……”高大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正想安慰他两句,眼睛的余光忽然扫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狼!偷袭过我们的那只野狼又出来了! “追!”我拉起高大头,撒腿向野狼追了过去。 一开始我还担心自己带着高大头追不上它,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那匹狼就像是故意等我们一样,一直不紧不慢地跑在我们前面,有时甚至会停下来稍等一会儿,一旦发现我不走,还故意呜呜两声。 高头大追了一会儿之后就毛了:“大侄子,咱们别追了,狼可不是一般玩意儿,他们会用计啊!说不定前面就有狼群等我们呢!” “别说话,快追。要是有狼群,咱们现在早就跑不了了。” 我不停,高大头自然也不敢停,手里一直握着枪,半步不离地跟在我后面。没过多久,我就看见那匹狼在一座山洞前面停了下来。 我开始还以为它是要引我进山洞,可是等我追到近前才发现,他压低身子,对着洞口不断低吼,看上去就像是洞里有什么威胁,让它不敢再往前了。 有人? 那匹狼不会无缘无故地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山洞里肯定有人。 我把枪塞进高大头手里,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守在洞口的野狼悄然侧开身子给我让出了位置,一人一狼成犄角之势挡在了洞口。 那时候,我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久前,我还跟那匹野狼还生死相搏,短短几个小时之后,我们两个竟然极有默契地形成了同盟之势。 狼不会说话,只能我开口了:“谁在洞里?” “谁?谁在外面……”有人从山洞里探出来半个脑袋。 “老拐子!” 我看清那人的样子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在手指上沾了朱砂。 “刚子!” 张木也从山洞里冲了出来,直奔高大头跑了过来:“你没事儿?” “站住!”高大头举枪指向了张木的脑门:“你是人是鬼?”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你是谁 “刚子!”张木使劲儿跺了跺脚:“我没事儿,我没事儿!你听,我跺脚都有声儿。” “去你妈的!”高大头抓着张木的衣领把枪顶在了他的脑门儿上:“说!你是不是故意害我?你把我们骗进林子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高大头拿枪顶着张木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盯着老拐子。他给我的感觉绝不像是老杨说的那样是个谣门,我不敢掉以轻心。 张木叫道:“你放开,先听我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林子吗?” “张林?张林怎么了?”高大头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点。 张木说道:“你也知道,林子那个人平时就爱鼓捣个文玩、古董什么的。前一阵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了一张藏宝图,我当时还笑话他想发财想疯了。 谁知道,林子弄来那张藏宝图之后,就像是魔障了一样,天天跑图书馆,跑档案馆。回来之后就跟我说,他又发现什么什么玩意儿了,一口咬定说他弄来的那张宝图就是真的。 到了后来,他还特意组织了一伙人,非要上山寻宝,结果那一走就没回来。你说他丢了,我能不带人找吗?我一开始说是上山干活,就是怕找不来人。” “这样啊……”高大头的语气缓了下来。 “他没说实话!”我盯着老拐子,背对高大头说道:“既然就是找人那么简单,他非要找术士做什么?还有,他自己说过,他弟弟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山上的绺子。张林他们既然没回来过,是谁告诉他,张林失踪在绺子里了?” “对啊!”高大头恍然大悟:“你现在还不说实话?你是想死了吧!” “是鬼告诉我的!”张木急忙叫道:“于强回来过一次!” 我回头问了一声:“于强是谁?” “张林的跟班,身手不错。”高大头回答了我一声之后又厉声喝道:“接着说!” 张木颤着声音说道:“那天晚上,我正在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发冷,我想伸手拿被子,谁曾想一伸手摸着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我当时就吓醒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就见有个人蹲在我床边上,从床沿下面露出来半个脑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当时想喊我老婆,结果伸手一推,发现我老婆身上冰凉冰凉的,胳膊像是死人一样硬邦邦的,我都没敢去看她。 我知道自己肯定是见鬼了,吓得跪在床上一个劲儿磕头,求他别抓我。 他一说话,我才听出来那是于强的声音。 他说,他们上山以后就见鬼了,林子被困在山里出不来,他自己已经死了,才能回来给我报信。他还告诉我,他们找着了土匪绺子,让我带人去绺子里救林子。 于强说完就没了,我吓得当场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床头上就放了一张地图。我问我老婆她昨晚怎么了,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睡了一宿觉。 鬼给我送信,我也害怕啊!可我总不能看着林子死在山上不管吧?我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到了你们。” 高大头这回不敢轻易相信张木了:“大侄子,你说怎么办?” 我不动声色道:“既然你是上山找人的,应该是带着张林的东西吧?拿来给我!” “有,有……都在这儿了。”张木从背包里掏出来两件衣服和一把缠着头发的木梳。 想要让大仙儿找人,衣服、头发这类的东西肯定不能少,要不然大仙儿撒下人马也一样是大海捞针。张木能拿出东西不奇怪,他要是拿不出来,我立刻就会动手。 我背对着高大头慢慢退了几步,站到了高大头身边之后,才低头看了一眼张木拿出来的衣服:“给我报一下张林的生辰八字。” “他的八字是……” 张木话说到一半儿,我就厉声喝止道:“我没问你!高叔你说。” 高大头跟张木兄弟俩是把兄弟,肯定知道张林的八字。等他把八字说完,我就在地上捡了一片树叶,从梳子上抽出几根头发缠在树叶上,用手指肚托着树叶念了一个寻人咒。 那片叶子立刻在我手指头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没过一会儿树叶就停了,树叶杆儿正好指在了张木脸上:“你是张林?” 张木顿时一愣:“你瞎说啥呢?我怎么能是林子!” “我看看就知道了!”我说话之间,伸手就往张木脸上抓了过去。对方猛地一下挣开高大头的手掌,转身就跑。我上前一步,再一次往张木的脑后抓了过去,五指扣住张木的脑皮,使劲儿往下一扯,刺啦一声把他的头皮给撕下来一块。 张木被我扯下来的头皮下面,立刻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脑瓜皮,看上去就像是被剃秃了的头顶。 “张林!张林是秃子!”高大头惊叫之中,抬手就是两枪。我眼看着驳壳枪的子弹在张林身上钻出来两个窟窿,却半点儿血迹都没流出来。 等我再想出手去抓张林,他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七窍当中也跟着冒出了磷光。 打死了…… 我用的子弹被老核桃特意处理过,可以拿来打鬼。高大头两枪全打在了张林的要害上,他还能不死? 还没等我冲过去,一直守在远处的野狼却先一步扑在了张林身上,伸出爪子扒开了张林的脸皮之后,向我呜呜叫了两声,好像是要告诉我,张林只不过是穿了一张人皮的尸首。 高大头颤着声音道:“咱们被死人诓了?” 我翻开手里的人皮看了一眼,上面的血迹还没全干,就是说,这张人皮刚剥下来不久。张木肯定是跟我们失散之后,才被鬼剥了皮。 这时我的目标一下转向了老拐子。张木死了,他还能完好无损? “老拐子,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我对着他连喊了两声,都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干脆往他身边走了过去。直到我走到近前才看见,从山洞里探出头的老拐子已经散了瞳孔。一直趴在洞口的,只不过是个死人。 我用手轻轻一碰,老拐子的尸体立刻栽了下来。守在我旁边的野狼趁我低头的工夫,嗖的一下钻进了洞里。 老拐子已经死了,刚才威胁野狼的是张林?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之后,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使劲儿吸了两下鼻子,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却在山洞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一堆尸体。 最后剩下的那些木工已经全都死在了这片山林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被钝器击碎了头颅,有些尸体手里的桃木棍上,甚至还沾着满是脑浆的头发--他们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互殴,很多人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我粗略翻动了几具尸体,才打着手电摸进了山洞。 等我走进洞底,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三具盘膝而坐的尸体,从他们的服饰上可以看出,这些人应该都是古代的捕快。刚才引我过来的那匹野狼,正爬在其中一具尸体身边呼呼大睡。 我伸手扣住飞刀:“刚才,你们谁附在那头狼身上?” “眼力不错!”一具尸体嘴唇没动,身上就传出了声音:“附体野狼的是我,引你过来的也是我!” 我看到那头昏睡的野狼时才反应过来,难怪它那么聪明,原来它是被人驯养出来的异类。 “你是谁?”我说话之间看似平静,手掌却已经悄悄按上了自己的飞刀。 “我是山神!” 鬼魂话音一落,高大头差点儿跳了起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巡山犬 高大头举枪对准那人连扣了两下扳机,谁曾想,他手里的那把驳壳枪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卡壳了。高大头伸手去抽五发撸的时候,我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掌:“别紧张,他不是山神。” “不错!到了现在还能保持冷静,你很不错。”对方笑了两声之后:“你听说过青龙寨土匪的事情吧?” 我点头道:“听过一些。” “那就好……”鬼魂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当年追青龙寨入山的捕快,朱维铮。” “你是巡山犬?”我眉头一挑:“你们当年不是走出去了吗?” “没有!”朱维铮摇头道:“不光是我们,就连当年追进最深山的两千多官兵,也一个都没走出去。” “嘶--”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光绪年的清朝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是皇朝气运还在,两千人马就算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轻易被鬼魂给陷落在山里。 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朱维铮继续说道: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当时让总兵修庙的事情吧? 当时,我们捕头徐烈从看见那些土匪被挖去双眼开始,就知道这片山林的事情没法善了。他当时告诉总兵修建庙宇,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们一些安慰。人有了盼头,才不至于炸营,否则的话,不用什么妖魔鬼怪,光是两千多失去理智的官兵,就足够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开始,修庙的事情还很顺利,没过多久,军营里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人,最多的一次,一天就死了一百多人。 尸体就堆在营地里,清都清不出去,不管我们把尸体抬出去多远,第二天他们都会出现在军营里,住的还是他们原来的帐篷,睡的也还是原来的位置。那时候,很多人醒过来时,身边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具满身是土的尸体,有些尸体上甚至还沾着吃人肉吃饱了的虫子。 不管谁身边出现了死人,第二天死去的人肯定就是他。很多人整晚整晚地抱着刀不睡,但是只要他们一闭上眼睛,那些死人就会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我们兄弟四个一遍又一遍地试验怎么用法术解开眼前的死局,结果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我们越是想解开山神的秘密,就越找不到出路。没有多久,我们的粮草就耗尽了,士兵当中也已经隐隐出现了杀食同伴的苗头。 总兵不得不出面弹压时,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要吃也得先吃那些土匪!” 总兵可能也觉得这是一条出路,竟然默许了他们的想法。那些土匪被挖眼的山谷离我们并不远,可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土匪却已经全部消失了,甚至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我们四个人在山谷里找了大半天,透过种种蛛丝马迹,最后终于认定了一件事儿--那些土匪已经走出去了。 我们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这个事实给隐瞒了下来。没想到,第二天营地里就传出了谣言--睁着眼睛的人走不出去,没了眼睛的人能走,是不是只有瞎子才能走出谷? 山神只留眼睛,不留性命,谁要是把眼睛挖了,肯定能走出去。 谣言一传出来,整个营地就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好像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试试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天之后,总兵就找了个理由,挖了五六个士兵的眼睛,赶着他们走出了营地。 我看见那些满脸是血、边走边喊的士兵时,就知道这营人完了!他们已经被逼疯了,只要走出去的士兵没回来,不管他们究竟能不能成功逃命,都会有人不断地挖眼、杀人;最后活下来的人也会自剜双目,因为他们已经疯了。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押着那些瞎子走出去的人,不到晚上就出现在了营地里,但是回来的,却全都是死人。他们被人拖到营地门口,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排,个个都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那天晚上,营地里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议论,就连山风吹动篝火的声音都能传出去好远。 我们知道,士兵们不久之后就会哗变,立刻找捕头徐烈商量怎么才能脱困。当然,脱困的只有我们四个。 可是,徐烈却说我们不能走,我们一走就没人能控制住山神,那时必然会是一场大劫。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营地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惨叫声就一声跟着一声地传了过来。我冲出去一看,所有的士兵都在挖眼珠。心狠的,已经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了;手软的,就找别人互相挖眼睛……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带着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睛,一点点地摸索着往外走。那情景实在太可怕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徐烈却在原地坐了下来,他说:“我们不用出去,只要坚持活下来就行。” 我弄不清徐烈究竟想要干什么,就联合其他两个人一再逼问徐烈。最后他才告诉我们,根据他的推断,青龙寨的土匪肯定是在无意间打开了某种禁制,放出了一只极为恐怖的邪物。那只邪物不断杀人,只不过是为了恢复力量。一旦被它恢复,就会离开山林,为祸一方。 徐烈故意让总兵修建一座庙宇,为的就是让邪物暂时安身。否则,这茫茫林海,我们要去哪儿找那只邪物?等到那些士兵死光,他就会进庙跟邪物决一死战。 我听完,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同为捕快,他想到的是斩妖除魔,而我想到的只有逃命,说不惭愧那是假的。可我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毕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还是有家有业的人。 两天之后,徐烈毅然走向了山神庙。他临走之前,并没有要求我们跟他同行,唯一求我们做的,就是等他三天,三天之后,无论他回不回来,我们都可以走。 我们仅仅等了两天,就等回了徐烈的鬼魂。他说自己用秘法“碧血丹心”封住了邪物,但是邪物却不许有人触碰,尤其不能被阴人触碰。一旦有人触及,禁制必毁,灾祸必至。 你知道徐烈最后跟我们说了什么吗? 他说,自己这些天之所以不动声色地留在营地,其实是因为一直在对我们下咒,只要我们离开方圆百里,必死无疑。他要让我们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山神庙。 哈哈,徐烈舍身成仁,却把我们也拉了进来!我是应该佩服他呢,还是应该咒骂他? 我们整整在这儿守了上百年,就算是死也没能离开。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我却戒备到了极点。 高大头举着枪吼道:“你说你们都死光了,那是谁传了青龙好被山鬼屠灭的消息?是谁在百年之后放出了藏宝图?又是谁把我们骗进了这座山林?既然邪物被封锁,山林外围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儿?我侄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朱维铮答非所问地冷笑道:“小子,那个家伙问的那些话,也是你想问的吧?你自己怎么不开口?是不是怕我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暴起发难啊?” 我迅速往高大头的方向挪了两步:“是又怎么样?” 朱维铮的话里虽然有很多漏洞,但是我却明白了一件事儿:当年活下来的巡山犬最后的使命是看守山神庙,在山神庙外围被杀的人,全都是死在了他们手里。 正文 第三十章 该相信谁 我和高大头恰恰是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对我们来说,徐烈比山神庙里的邪物更为危险。 我背对着高大头退到他身前的时候,朱维铮忽然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刚才问的那些事儿,都是你身后那个人干的,你信吗?” “我信!”我话音一落,已经从垂在身边的右手上翻出了一枚桃木钉。我不等高大头反应过来,就回手一掌拍在了他肩上。 我手中的桃木钉只有三寸多长,夹在手指之间拍在人身上,虽然要不了命,却足能把桃木钉给拍进肉里。 “啊--” 高大头的惨叫声刚起,我已经连续三掌拍向了对方四肢,等我收手时,高大头的四肢上已经各自被打进了一根桃木钉。高大头恶狠狠地盯着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把他附身了?” “高大头太笨,他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听出话里的漏洞!”我在跟附在高大头身上的鬼魂说话时,眼睛却始终盯在朱维铮的脸上。 我往高大头身上拍桃木钉,其实是一种术士常用的手法。有很多鬼魂,死去之后还会常常回来找家人的麻烦。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在阴间忍饥挨饿,回来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捣乱,就跟很多损人不利己的家伙一样,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 这样的鬼魂虽然让人不胜其烦,却不能轻易灭杀,毕竟他没有大恶,同样的也是事主的先人。所以术士接到这样的生意,要么是说和,要么就是拿桃木钉子钉进坟里,让鬼魂出不来,他们也就不找麻烦了。 高明的术士用一枚钉子就能钉住鬼魂,差一点儿的用四枚、八枚的也有,有些蒙事儿的能像打栅栏一样,围着坟地钉一圈儿。我是吃不准对方的道行才用了四颗钉子,不然的话,一颗也就够了。 我出手把高大头体内的鬼魂钉住,也能随时把他放出来,真正让我感到危险的,还是眼前的朱维铮。 “反应不慢,不错!”朱维铮呵呵笑道:“你身后那个人叫赵良,也是我们当中的人。只不过,他干的事情,可跟我不一样。” “我们三个对徐烈的看法并不一样,有人佩服,有人恨他,还有人怀疑他。赵良就是恨他的人。当年我们发觉自己被徐烈困在这里之后,他就找了个机会返回了山神庙。” “他投靠了山神庙里的邪物,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想方设法地放一只成了气候的黄皮子出去。只要黄皮子能通过我们的封锁,就能把人引过来。” 我听到这儿,不由得一皱眉头。 黄皮子会迷人,在东北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成了气候的黄皮子钻到死人肚子里,大模大样地进村弄吃的,也是常有的事儿。 如果朱维铮说的是实话,出去的黄皮子只要随便钻哪个死人肚子里,都能操纵死人把消息放出去。从古到今,为了钱不要命的人有得是,青龙好的宝藏足够吸引人进山了。 朱维铮继续说道:“你进来之前,还经过了一片能弄瞎眼睛的黑林子吧?那片林子里有啄目蛊。蛊虫分泌的毒液早就混在了泥土灰尘当中,只要被风迷了眼睛就会中毒,自己把眼珠子抠下来。瞎了眼睛的人,肯定会往山神庙的方向走!” 我沉声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我又没瞎过。”朱维铮笑道:“我的任务就是把走过来的人全都干掉。” “不对!”我追问道:“我曾经看到过那些中了毒的人,最后全都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你怎么解释这一点?” 朱维铮冷笑道:“既然是阻拦别人靠近山神庙,我就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拦下来,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或者是鬼魂,都别想从我面前走过去。赵良能在树林里养蛊,我为什么不能加点儿别的东西?你明白了?” “别听他的!” 被我封在高大头体内的赵良忽然开口道:“那个开禁制骗人进来的是他自己,他说这些是想骗你往山神庙里走。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进了绺子之后,是怎么被人逼进林子的?” “山神庙里的邪物,只要吸足了三百人的血魂,就能破禁而出。他是想骗你进山神庙送死。你是个聪明人,还是好好想想吧!” 朱维铮呵呵笑道:“我也套用赵良的那句话,你是聪明人,该怎么样,还是好好想想吧!” 又来了! 现在的情景就跟我头几天碰上的那些山魅子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扔出来一个足以让我相信的理由,每个理由又都似是而非,让人难以选择。 我抱肩冷笑道:“你们给我讲这些是什么目的?” 朱维铮叹息道:“我在这里守了上百年,杀过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累了……无论是投胎也好,还是变成孤魂野鬼也罢,我都不想再守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了。我想出去,但是出去的前提却是杀掉山神庙里的邪物。我想让你出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朱维铮的话,躺在地上的赵良已经哈哈笑道:“听到了吧小子,他就是想骗你进山神庙!” 我头也没回地问道:“那你呢?你想让我干什么?” “带我出去!”赵良叫道:“我知道出山的办法,只要同意把我带出去,我就告诉你!” 朱维铮立刻接口道:“他的话,你信吗?他给你指的路,究竟是通向外面,还是通向山神庙,你吃得准吗?” 我手掌按在匕首上,对朱维铮说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兴趣。什么大仁大义的事情,我也没兴趣。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我信他!” 赵良听完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很聪明。我保证,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快点放我出去!” “蠢货!”朱维铮大怒道:“为什么能走到这儿的人,个个都是蠢货?明明放手一搏就有机会活命,却偏偏都相信那些骗子!你去死吧!” 我冷声道:“你最好别动。我手里的飞刀可不是拿来修脚用的。” “噬魂飞刀!”朱维铮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像是认命一样,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我伸手抓起高大头的身子,把他横着抗在身上,大步走出了山洞:“往哪个方向走?” “往前!” “往前?”我一探手,把飞刀顶在了高大头身上。从我动手的位置上一刀下去,不会要了高大头的命,却能重伤甚至毁去赵良的魂魄。 赵良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你师父没跟你说过‘生路不一定是往回走’吗?有的时候,死路就是生路!” 赵良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很多人撞邪之后,都是本能地往回跑,但是回头有时候恰恰才是取死之道。因为人对自己刚刚走过来的地方大致上都有一个印象,尤其是被鬼追得慌不择路的时候,甚至连路都不会去看,全凭印象往前。如果鬼魂稍稍挪动一下某些醒目的标致,最不济的在路上扔点儿东西,人就容易一脚踏空,死于非命。 我故意推了推手里的飞刀:“信你一次。要是你敢骗我,小心我让你魂飞魄散。” “保证没事……” “没事儿就怪了!”朱维铮的声音陡然出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侧头看时,眼角正好扫见一道蹲在草丛里的黑影。 朱维铮把两只手叉在胸前,低着头蹲在草丛里:“这个地方是个葫芦谷,你从葫芦嘴的地方进来,越往前去,走得越深。等到了葫芦底儿,你就是想回都回不来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破绽 “放屁!”赵良冷笑道:“谁不知道,葫芦嘴是开口的地方?他下来的地方明明就是葫芦底儿。” 朱维铮反驳道:“从他下来的地方往东再走一里地,就能看见出口。你敢不敢让他背你往回走,咱们一起看看。” “都他么闭嘴!”我沉着声音道:“赵良,告诉我怎么走。” 赵良得意一笑:“进林子之后一直往前就行。” 我背着赵良大步走进了前面的树林。朱维铮蹲在我身后冷笑道:“你跟着他走,就等着被他身上那只黄皮子掏了肚子吧。等它吃光你的五脏六腑,就会顶着你的人皮到处跑,你家三亲六故一个都跑不了。” 我装着没听见,撒腿直往前走。朱维铮却像是阴魂不散似的,一直跟在我附近:“你不信我的话是吧?你闻闻他呼出来的气儿有没有腥味。黄皮子能装人,但是掩盖不了嘴里的腥味。” “你闻不着是吧?那你伸手摸摸他的腿,看看有没有一层细毛,就跟……” “滚--”我一手按着赵良,一手拔枪对着草丛里连开了三枪。朱维铮总算是没了动静,我也撒腿往林子深处跑了过去。 等我从林子里钻出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座用山石砌成的大庙。 大庙谈不上漂亮,但是占地面积很大,院墙两边已经贴上了山壁,看上去就像是故意修在两山中间的边关要塞。可院套里面却只有一个正殿。如果不是正殿两边修成了庙宇的边角,没准就会有人把它给当成修在山里的农家院。 更重要的是,这座庙宇修建得极为粗糙,不但没有人特意设计,甚至从手法上看,修庙的人里连一个合格的瓦匠都找不到。 “山神庙。”我冷声道:“姓赵的,你说的活路就是山神庙?” 赵良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没看见山神庙就在葫芦口上吗?从山神庙里穿过去才是唯一的活路,否则,你走不出瞎眼谷。” “放屁!”我把赵良从身上给掀了下来:“当年官兵修庙的时候,会把自己给堵在山谷里?那个什么徐烈,会把葫芦底儿给当成外围?你蒙谁呢?” “你听我说……” “说个屁!”我手腕一翻,从包里拿出一双桃木筷子,直奔赵良中指上夹了过去。 如果我内功到家,一掌就能把赵良从高大头身上给震出来。但是,我没到那个品级之前,就只能用桃木筷子夹人手指的办法,把附在人身上的鬼魂逼出体外。 “你听我解释……” 赵良还没喊完,他的鬼魂就已经从高大头的身上坐了起来,我沾满朱砂的鹰爪也跟着往他脸上抓了过去。两根手指直接从他的眼眶中穿进头颅,朱砂上的阳气在他体内爆开之后,赵良的脑袋顿时炸成了跳动的火星。 我甩了两下沾着磷火的左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往庙门里走了过去。 从踏进院落大门开始,就感觉四周的气压像是陡然下降了几分。 我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阻挡我前行,但是每当我想停下来时,似乎又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催促我前进。 “往前,往前走才有生路!” “进庙,战鬼神!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死无疑。” 等我踏出十步之后,已经看见了庙里的神台。 神台上站着一尊白森森的枯骨,白骨的左手上挽着一只竹子编成的花篮,右手伸出两指立在胸前,身上穿着一件蓝灰色的道袍。那件衣服不知道在他身上穿了多久,看上去仍然色彩如新。 道袍随风飘动之间,里面的紧身劲装清晰可见。如果我没看错,枯骨能在神台上站立不倒,完全是因为这件道袍的原因。 鬼神? 在我印象当中,山神即使有身穿道袍,也不会提着一只花篮。东北不产竹子,编筐织篓一般都用柳条。我正想仔细看看对方手里的竹篮,脚下的青石地面却忽然一沉…… 机关!等我反应过来时,山神手里的竹篮陡然传出一声巨响。我眼前火光爆闪之后,滚滚浓烟从竹篮里翻滚而出。我伸手捂住鼻子,连退了两步。 山神手中的竹篮却忽然崩散,一阵利箭破风的声响从硝烟背后蓦然爆出。仅仅刹那之间,十几道形同竹条似的暗器就已经透过硝烟飞射而出。 那些暗器来得太快,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打中了我的前胸。我在暗器的冲击之下,连翻两圈,扑倒在了地上。 我倒下不久,就听见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方先是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那人每走一步,都用铁器之类的东西在地上敲击两下,直到确定没有危险,才往神台上走了过去。 那人也不知道在神台前面做了什么,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一阵骨骼落地的声响。那人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拆毁了骨架。 紧接着对方又拆掉了神台,把神台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之后,才破口大骂道:“狗屁!全是狗屁!什么他么青龙宝藏,连屁都没有!白弄死那么些人了!” 老拐子!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是老拐子! 老拐子在庙里连转了两圈之后,才往我身前走了过来。先是抬手抓了两下我身上的背包,见背包拉不下来,干脆拿出刀来割断了背带,把包抓在手里;接着又用脚尖挑住我的腋下,猛一使劲儿,把我给翻了过来。 等我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时,对方忽然惊呼了一声:“你装死!” “死!” 我忽然暴起一掌,直奔对方膝盖打了过去。要是我这一掌打实了,对方的一条腿立刻就能断成两截。谁知道,老拐子却在千钧一发之间忽然错步,让开了右腿,反倒把左腿递了上来。我那一掌就拍在了他左腿胫骨上。 老拐子的假肢被我拍飞了三米多远,他自己却单脚点着地面,退到了一边:“你怎么没事儿?” 我伸手拔掉了插在胸前的暗器:“你躲在远处催命似的让我往前走,就没看见我悄悄往身上放大洋吗?你以为我没看出来,那只篮子有古怪?” 盘山鹰虽然不善于盗墓,但是说到玩机关,却比一般造墓大匠还要高明。 土匪啸聚山林,一般都会往绺子附近安设陷阱,多数陷阱都是猎户用的把戏,隐秘却不高明。但是老核桃却特别玩陷阱。他的爱好挺特别,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琢磨陷阱、机关,年轻的时候还专门拜过机关高手为师,当年被他用陷阱坑死的高手不在少数。 老拐子看着我点了点头:“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没想到,老子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到头来却让你个黄毛小子的给算计了。你让我死个明白,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我笑道:“我虽然怀疑过你是个高手,却没在你身上发现破绽。破绽出现在那三只鬼魂身上。” “他们?”老拐子诧异道:“他们怎么了?” 我冷声道:“青龙好的传说,他们只知道一半儿。当年,那四只巡山犬并没有陷在山里。准确点说,是走出去了三只。” 老拐子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盘山鹰!”我沉声道:“盘山鹰和巡山犬,除非不见,见面就是不死不休。因为他们带人坑了青龙好。当年东北南七北六,十三绺子里的盘山鹰,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吗?十三绺子不敢碰官军,碰一碰半是江湖人的巡山犬,还是可以的。”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当年秘辛(上) 如果换上一个人,或许不会知道当年的隐秘,但是老核桃的师父却是参与围杀巡山犬的十二盘山鹰之一。 按照老核桃的话说,当年那场大战,虽然没杀到天昏地暗的程度,但是说飞沙走石也绝不为过。十三绺子除了被灭掉的青龙好之外,其余的人全都动了手。 十二盘山鹰以四对一,仍然是大半战死,活下来的人,也是各个重伤。这也正是为什么后期的盘山鹰人才凋零的原因。 我师祖一直都在怀疑,当时跟他们交手的不是巡山犬。就算是当时的犬王出手,也未必能有以一对四还能杀敌大半的神通。况且,这样的高手一下就出现了三个……师祖终其一生也没找到答案。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年巡山犬死在了山外。那个什么朱维铮,一开口就露出了破绽。 老拐子冷声道:“没想到,老子栽在了这上面。” 我沉声道:“既然我发现朱维铮是假的,自然会往回看,你们露出来的破绽也就越来越多。从我们在绺子里第一次撞鬼开始,就是你一手策划的骗局。” “你不仅在骗我,还在骗那个姓杨的。”我冷视着老拐子:“你会养鬼,还不只养了一只。” “张木在我眼皮底下被鬼魂附体,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就是你捣的鬼。老杨没有本事,而且贪财、善嫉,你就故意让鬼魂跟我说黑话,把我推到了前面,让我抢了老杨的风头。他受不了一个毛头小子压在自己头上,你再简单地挑拨几句,老杨就会想办法算计我。” “猴子是你的人吧?”我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老杨怕死,如果你事先没告诉他自己的戏路,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轻易把我逼走的。” “没错!”老拐子一口应了下来:“猴子是我故意安排出去的。包括那几个半夜出去的人,也是我一手安排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其中一个人,已经被我的鬼仆人附体了而已。” “朱维铮是不是猴子?你迫不及待地让赵良附身高大头,就是怕他听出猴子的声音对不对?”我看老拐子点了头,才沉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活人能在你的摆布下,心甘情愿地去死?” “为钱,为仇!”老拐子指了指外面的高大头:“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高大头蹲监狱的时候,有一个拜把子兄弟,他们出来之后,又一起进山干起了山场把头。后来,高大头发了,那个人却死了。那个人就是猴子的亲哥。” “谁都以为那人死于一场意外,但是猴子却不这么认为。这些年,他一直跟在高大头身边,就是为了查证他大哥的死因。前一段时间,猴子被查出了癌症……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混账东西!”我骂的是猴子。高头大如果真是凶手,绝对不会让猴子活到现在,他没那个城府。 我又继续说道:“山谷里的鬼魂实力并不强,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把我们骗下来?” 老拐子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这个葫芦谷里的鬼魂的确不强,都是一些只会骗人的山魅子。但是他们数量太多,没有十个八个好手,根本走不到庙里。” 我们这边的人,把山里的鬼怪叫成山魅子,意思就是他们会骗人。常进山的人,不仅体魄强壮、血气旺盛,而且身上都带着辟邪救命的东西,普通鬼魂正面杀人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吓唬进山者,让他们失去理性,自己走上绝路;或者,干脆活活吓疯,困死在山里。 我从山上下来之后,一直没跟鬼魂像模像样地打上几场,就是因为那些鬼魂没有出来杀我的本事。但是,山魅子要是聚集多了,情况很容易发生逆转。 我转念之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儿:“你在用血引鬼?” “没错!”老拐子笑道:“我来之前就跟这里的山魅子商量好了,我把人带来给他们当替死鬼,他们给我让道。要是没有你这么个变数,我根本不用费那么多波折。” “血月是你弄出来的?”我咬牙切齿的道:“那个所谓的什么血月,其实是你发给山魅子的信号,让他们准备好出来接人吧?” “聪明!”老拐子一挑大拇指:“别看这片葫芦谷不算大,但是里面的山魅子却各有各的地盘。为了把人分得均匀点儿,我只能给他们信号:血月一起,就代表前面收到人的鬼魂不能动了,下一拨鬼魂可以接人了。” “我故意把老杨放出去,让他接你,就是为了把你身边的人全都骗过来。有你看着,我就不好下手了。” “畜生!你该死!” 我的手伸向飞刀时,老拐子却哈哈笑道:“你还是想想自己吧!你中了我的啄目蛊,用不上多久,就会自己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你以为我好骗?”我冷哼道:“如果这是云南或是湘西,我或许还会上你的当。但这是东北。东北天寒地冻,不适合养蛊。你所谓的啄目蛊,只不过是一种能让人眼睛痒痒的药粉罢了,只要能挺住不搓眼睛,用不了多一会儿,眼珠子就好了。” “那你就试试……”老拐子冷笑着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势,往地上坐了下去。可他屁股还没着地,手里就多出了一截像是甩棍似的东西,挑起地上的假腿,往我头顶上砸了过来。 我抬头去看假腿的工夫,飞在空中假肢砰的一下炸得四分五裂,一股像是白灰似的粉末像是烟雾一样从假肢当中翻滚而出。 我眼看一团白雾向我的头顶猛压下来,立刻用手捂住口鼻,往后退了过去。仅仅一瞬之间,我就被困在了白雾当中,老拐子却趁着这会儿工夫夺路而逃。 我听见对方冲向了庙门,自己却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等着附近的白烟散去。仅仅几个呼吸之后,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枪响和老拐子声嘶力竭的叫声。 等我周围的粉尘散得差不多了,我才站起身来,捡回自己的背包,又把老拐子落在地上的道袍塞进包里,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大门:“被五发撸擂一下的滋味不好受吧?” “高叔好枪法!”我笑着想提着五发撸的高大头挑了挑大拇指,才走到满身是血的老拐子身边,往他身上踢了两脚:“别装死,五发撸打不死人!” 五发撸的子弹就跟散弹枪差不多,离得越远威力越小,老拐子虽然被打得满身焦黑,但是没有一处致命的地方:“你和高大头不是闹翻了吗?” “那是闹给你听的。”我冷声道:“你蹲在草坑边上装鬼吓唬我,还不许我往高叔身上写两个字啊?” “好……咳咳咳……”老拐子咳了两口血:“我栽得不冤!” 我踩着老拐子问道:“我挺好奇,你到底听谁说,这里有青龙好的宝藏?” “我也是翻到老辈人的笔记,才知道了青龙好的事儿……”老拐子说道:“我师父他们那辈人,在民国的时候就进山找过青龙好秘葬,只不过他们进来就没出去。”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们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老拐子摇头道:“得到消息的不光我师父他们一伙人。当时好些个帮会都进来了,据他估计,进山寻宝的少说也得小二百人。” 我伸手一抓老拐子衣领:“你骗进来多少人?” 老拐子被我吓得脸色惨白:“张木、张林他们兄弟俩,一前一后带进来二百多人。山魅子说,我不带二百人过来,他们不给我让路。” 我急声问道:“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一个鬼魂叫徐四?” “徐四是谁?”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当年秘辛(下) 徐四,不是老拐子养的小鬼! 难道他说江山铁卫深入荒山的事情,是真的? 徐四就是江山铁卫之一? 当年带兵追杀青龙好的人,不是巡山犬,而是江山铁卫?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之后,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年,四个江山铁卫带领官兵绞杀青龙好,其实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他们的目的,就是把青龙好赶进这片已经选定好的山谷当中--这片山谷就是龙穴。 江山铁卫带领官军将大部分土匪囚杀在山谷当中,再以秘法封住鬼魂,让他们慢慢蚕食龙穴地气,若干年之后,这里就会变成死穴。 他们自己编出了一个“土匪遭遇山神,被挖眼虐杀”的故事,让人不敢轻易深入山中探查。 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逼真,他们甚至在山谷附近留下了少量瞎眼鬼魂,这就是我在后谷遭遇过鬼魂的原因。 老核桃跟我说过,用恶鬼毁龙脉,是一种相对温和的办法。 一处龙脉往往会牵扯方圆百里,甚至千里之内的地气。将龙脉强行摧毁,轻则会山崩地裂,重则天灾肆虐、生灵涂炭。江山铁卫要做的是江山永固,而不是让一方百姓民不聊生,所以他们必须选择温和的方式。 剿灭一窝土匪,用人血浇地、人魂噬灵,对江山铁卫来说既能毁掉龙脉,又能保一方太平,就算把千把号人全都活活虐杀在山谷里,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手软。 但是,龙脉毕竟不是普通的风水地穴,本身灵气也会反过头来吞噬鬼魂。所以一批鬼魂被消耗殆尽之后,就需要再补充一批进来。 过去传出青龙好宝藏谣言的人,肯定是留守在谷中的江山铁卫。 时过百年之久,当年的江山铁卫就算是没当场死在山谷里,现在也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民国期间放出消息的人,肯定是谷中的鬼魂。 民国到现在又过去了多少年?上次补充的鬼魂应该已经耗尽了。 我身上不由得一阵发冷,伸手抓起老拐子:“说,血月究竟是你放出来的,还是鬼魂弄出来的东西?” “是鬼魂!”老拐子嘿嘿笑道:“你既然自以为是,认为是我放红灯装血月,我为啥不能顺着你说?现在知道怕了?” “混账东西!” 我把老拐子身上的背包给扯了下来,在里面翻了两下,果然找到了一捆子炸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早看出来老拐子挑飞自己假腿的东西,是一把能伸缩的洛阳铲,他肯定是某个盗墓门派的传人。现在的盗墓者身上一般都带着炸药,这捆炸药可能就是我的生机。 我刚抓着炸药站起身来,就看见离我不远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道黑影。 我沉声道:“你是徐四,还是猴子?” 对方笑道:“在这之前,我曾经吞掉了一个鬼魂,应该就是你说的猴子吧。” “你是徐烈?” 这只鬼魂吞掉了猴子,那就说明,钻进尸体当中给我讲故事的人,就是他。他的故事至少有一半儿是真的。 “对!”徐烈一口承认了下来:“我告诉过你,我留在了庙里……只不过,我留下来不是为了镇压什么邪魔,而是适时地给噬龙大阵补充些鬼魂而已。” 我慢慢往后挪了两步:“你故意骗我到山神庙?” “没错!”徐烈笑道:“你身上有活人的原阳,留下你,足能顶替一百只冤魂。我也就不用多造杀孽了。” 我冷声道:“你有留下我的本事么?如果,真有那个本事,一开始就能把我留下。你的功力应该已经被地气消耗差不多了,现在只能打鬼,不能杀人了吧?” “说的没错!”徐烈并没否认道:“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要是在别的地方,我还真没把握把你留下,不过进了这噬龙大阵里,你插翅难飞。” 我不动声色地又挪动了一步:“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皇上,没有皇朝了吗?你再杀人还什么意思?” “知道!”徐烈出人意料地答道:“我上次出手收人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了。” 我不由一愣:“那你还继续杀人?” “没有皇帝,不代表没有人想当皇帝。”徐烈笑道:“我既然已经出手,就一定要毁掉龙脉。残缺的龙脉其实更危险,伤龙不能成皇,却能称霸。为了避免血染江山,只能委屈你了。” 徐烈站起身来,似笑非笑道:“为了天下苍生,我想你应该可以做出一点儿牺牲吧?” “狗屁!”我陡然后退了一步:“老子没那么伟大,也不想牺牲!就算有人占据龙脉成就霸主,那也是高层该头疼的事情,关我个屁事!” “人哪!永远都是这么自私!为了天下,牺牲一下小我都做不到啊!”徐烈摇头之间,山谷当中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我脚下的泥土陡然隆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土包,看上去就像雨后竹林中数不清的春笋即将破土而出。 “走,进庙!”我使劲儿一推快要吓傻了的高大头,抓起地上的老拐子,转身就往庙里跑了过去。 “进庙不是死路一条吗?” “快走!”我第二次推着高大头往前跑时,一只手已经拉开了炸药上的引线。 引线在我手里火花乱闪的当口,我四周陡然冒出了成片的木桩。那些木桩大概有两米多高、手臂粗细,每只木桩上都挑着一具直立的尸体--当年的官军,就是用木桩直上直下地穿透了青龙好的土匪,把他们给钉在了山谷里,同样也锁住了他们的鬼魂。 现在,这些尸体却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想要进庙就得从他们中间直穿过去,否则,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蓦然,木桩上的尸体同时抬起头来,眼中鬼火盈盈地向我逼视而来。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们眼眶中跳动着的不是鬼火,而是凶光,一种想要捕食猎物似的凶光。 看来,当年江山铁卫确实挖掉了他们的眼珠,为的就是让他们出于本能地进食,像是蚂蚁一样,慢慢啃掉龙脉的灵气。 这时,高大头忽然喊道:“你疯啦!炸药快爆了,赶紧扔啊!” 炸药的引线还在我手里嗤嗤作响,木桩上的尸体却同时抬起了手臂,像是准备拦网一样挡在我眼前。 我的目的是想炸掉大庙的后墙,夺路而逃。可是我手中的炸药只有一捆,扔得太高容易被门框挡中,掉在庙门外面;扔得太低,反而会被死人拦截下来,进不了庙门。 “快扔啊!要炸了!”高大头喊破了嗓子,声音尖得刺耳。 我扫了一眼手里的炸药,引线差不多还有一指左右,用不上三四秒钟它就能爆在我手里。 “往上面扔,炸大梁!”老拐子忽然喊了一声:“快点啊!” 千钧一发之间,我也来不及判断对错,抬起手,把炸药往屋顶上扔了过去。 炸药脱手之后,我心里忽然一凉--徐烈,虽然在谷中困守多年,却知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皇上了,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炸药,就算没人告诉他,进山的盗墓贼也会带着炸药。他明知道我要炸掉山神庙,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这个念头仅仅在我脑袋里闪过之后,高大头就猛扑了过来,把我压在了地上。 紧接着,我头上就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滚滚气浪在我头上喷流而过时,大量的碎石泥沙也跟着铺天盖地地倾落了下来。我听见成片的碎石在身边噼啪乱响,立刻一个翻身把高大头给压在了身下。 我练过外家功,被石头砸中也要不了命,但是高大头却没有这个本事儿。就在我把他压在身下的一刹那间,几块石头也跟着砸在了我身上。我只觉得内脏像是在腔子里翻了两下,眼前一阵发黑……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进退两难 好在砸在我身上的石头个头不大,否则我肯定会当场吐血。等到我身边落土的声音刚一变小,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徐烈。 对方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炸掉了山神庙,仍然气定神闲,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动不动。 等我回头去看山神庙的时候,那座建了上百年的庙宇,已经被炸药轰得塌陷了半边,滚落的屋顶像是斜坡一样倒在墙下。只要顺着屋顶往前,我甚至不用跳起来就能翻过去。 原先挡在我们面前的几根木桩子在爆炸之后燃起了熊熊烈火,挂在木桩上的尸体在短短十几秒当中被火烧得支离破碎。尸体的四肢已经完全从尸身上剥离了下来,散落在地,被木桩空挑着的躯干却仍在剧烈燃烧着。 “走!” 我一手拉起高大头,一手拖着老拐子,往斜坡上冲了过去。 我前脚刚一踩上墙边,就是一阵头晕目眩--院墙背后不仅一片漆黑,站在墙上往下望,赫然有一种濒临深渊的感觉。那一瞬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站在悬崖边缘,还是墙上。 徐烈在我身后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回来的好,说不定凭你的本事,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呢!” 我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了远处的山峰。 徐烈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不用看山。山里人的老话‘山有多高,谷有多深’,其实信不得。有时候,站在平地上的人,还不是会一头掉进坑里?当然,你也可以赌一赌,下面有多高!” 徐烈阴森笑道:“你没见过摔死的人吧?等你魂魄出窍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看见自己的脑浆子涂了一地,……” 我缓缓转身道:“你想让我回去?” 徐烈摊了摊手:“当然想,你要是跳下去了,我还怎么把你钉在木桩子上?说不定,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魂魄都散了,那对我可就没什么用了。” “散就散!”高大头的混劲儿上来之后厉声叫道:“大侄子,咱们跳下去,死也落个痛快!要是被他抓了,死都不得安生!” “跳个屁!”老拐子叫道:“往回杀啊!现在,那些鬼魂还没脱开钉魂桩,你只要把那个徐烈杀了,咱们就能冲出去!快点儿动手啊,我给你压阵!” “我为什么听你的?”我冷笑之间,一把抓起老拐子的脖领,把他从墙上给扔了下去。 “王八蛋!啊--” 老拐子的声音在空气中拖了足有七八秒钟,才变成了一阵回音。 刚才还嚷嚷着要跳崖的高大头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两步:“死了?” 徐烈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谁从悬崖上摔下去能不死?我觉得你还是听听他的话比较好,说不定,真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谁会在必胜的情况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别人过去杀他?可是徐烈偏偏这么做了! “你是想让我进退两难,对吗?”我回身冷笑道:“我偏不让你如愿!” “你想干什么?”徐烈的脸色微变之间,我伸手抓住高大头,双脚猛蹬地面往后跳了过去。 高大头直到身不由己地栽向墙下时,还不敢相信我已经带着他跳下了高空:“你真跳哇……”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出来,声音就戛然而止:“我去他妈的!怎么这么矮?” 等我们落地之后再回头看时,墙头和地面的距离还不足两米。墙外不但不是万丈深渊,还有一条通向远处的大路,路上虽然长着一米多高的荒草,但是仍然能看出这里曾经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喜出望外的高大头拉起我就想往外跑:“快走,快走!” “走个屁!赶紧找老拐子!”我一把甩开高大头的胳膊,顺着荒草上的压痕追了过去。 “你找他干什么?”高大头已经把枪抽了出来:“我现在就想一枪崩了他!” “别废话,找人!” 就像老拐子说的一样,山神庙前边那些尸体都被钉魂桩锁住了魂魄,活动范围不可能超过木桩五步的距离,但是他们一旦脱离了钉魂桩,就会在徐烈的指挥下,像马蜂一样追上来。我就算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鬼魂,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只有找到老拐子,我才有可能跟对方放手一搏。 可是,我在荒草当中连着转了几圈,都没找到老拐子的踪迹。那家伙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星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老拐子,你给我滚出来!”我被逼急了,干脆回头向远处的高大头喊道:“你把子弹头卸了,塞上干草,他再不出来,我就放把火烧了山谷,咱们谁都别想活!” “啊?哦!”高大头先是被我吓了一跳,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子弹,伸手去拆子弹头。 上山的人都知道,把子弹头换上干草、树皮什么的,一枪打出去就能喷一地火星子。现在正好刚入秋不久,山上干燥,一枪下去烧掉山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藏起来的老拐子好像吃准了,我不会放火一样,不管我怎么演戏,就是不肯露头。 就在我急得想要跺脚时,仅有一墙之隔的山谷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冲天的鬼哭声。那声音,好像有数以千计的鬼魂在同时嘶嚎,凄厉的哭声中不仅带着一种解脱似的发泄,似乎还有一种正在被努力压制的仇恨! “坏了,鬼魂脱困了!” 鬼魂脱困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应该就是活活撕了徐烈,但是他们却在刻意压制着仇恨,似乎都在等着有人先站出来试探徐烈的手段。 徐烈敢放他们出来,肯定还有后手。在他压服鬼魂之前,我还有时间去找老拐子。可是这段时间还有多久? “老拐子,你给我滚出来!”我明知道叫骂没用,却仍然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大侄子,咱们跑吧!”高大头带着哭腔道:“你不是要放火烧地吗?烧哇!不是都说鬼怕火吗?烧着地面,说不定还能挡他们一会儿呢!” “狗屁!快点儿找人!” 鬼不是怕火,而是怕阳气。人在火堆附近时,夜里的阴气会被火焰驱散一部分,阴气减弱,阳气自然会稍微旺盛一些,普通的小鬼也就不敢往前凑合了。但是厉鬼可不怕这些!就算我把山都烧了,他该追我还会追我。 山神庙外面那些鬼魂有哪个不是被折磨致死的厉鬼? “呜--” 我陡然听见石墙背后传来一声鞭梢划过空气的历啸,紧接着凄厉的鬼哭就再一次传了出来。这回的鬼哭声已经不是聚在一起了,而是东一头西一头地来回乱窜。 徐烈在打鬼! 坏了,老核桃跟我说过,术道上有一个专门可以鞭鬼的门派,他们可以像放羊一样,用一条特制的鞭子把厉鬼压服,打着他们去给自己办事儿。 徐烈应该就出自鞭鬼的门派。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时候还能鞭鬼,但是我知道,只要他打服了几个领头大鬼,剩下的鬼魂马上就能在他的指挥下,朝石墙背后杀过来。 这时,高大头已经急得连连跺脚:“大侄子,快点儿走吧!不能再找了!” 我把生死针和盒子炮一起扔给了高大头:“你先走,往罗盘指的方向跑!快点儿!” 高大头愣了一下,跳脚骂道:“你他么把我当什么人了?要死一块儿死!” “你他么的……”我刚要张嘴骂人,眼角余光却忽然扫见墙那头跳下来一道黑影。那道黑影贴着地面窜了几步之后,忽然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的停了下来。 狼? 从墙那头跳过来的黑影,正是那只曾经把我引到徐烈身边的野狼! 他想干什么? 那只狼忽然窜向了离我不远处的一堆石头边上,用脑袋推了推石头缝,呜呜叫了两声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边。 老拐子,在石头下面?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开鬼门 那只狼在帮我找老拐子?他是故意给我下套,还是…… 就在我微微愣神的工夫,它忽然转身面对石墙发出一声长啸,眼中凶光四射。 他恨徐烈! 我看见它眼中的恨意之后,再没时间去犹豫什么了,伸手翻开石块,把蜷缩在石头底下的老拐子给拽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老拐子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抓着一只匕首,拼尽全力地往我身上刺了过来。 我抬手一下抽飞了匕首,掐着老拐子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我想借你的命用用!” 我话音一落,拔出飞刀高举过顶,一刀钉穿了老拐子的左肩胛,把他钉在了地上。 “你……啊--”老拐子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声惨叫。 等他伸手要去拔刀时,我已经把他的另外一只胳膊按在了地上,又是一刀往他右肩上扎了下去:“按住他的腿!” 吓傻了的高大头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抱着老拐子的腿使劲儿往地上按。 老拐子虽然断了双肩,临死挣命的力气却大得出奇,百八十斤的高大头差点儿被他从地上蹬起来。我这边使劲按着老拐子的肩头,不让他挣脱匕首,一点儿帮不上高大头,没有几下的工夫,他就让老拐子给踹到了一边。 老拐子跟着一脚往我后脑勺上踹过来时,那只趴在不远处的野狼忽然窜了出来,张嘴咬在了老拐子的脚脖子上。 我只听见身后嘎嘣一声,回头再看时,野狼已经呲着一嘴染血的白牙退到了旁边,老拐子的腿也软绵绵地垂在了地上,整只脚扭曲着挂在腿上。野狼虽然没把他的脚咬下来,却咬断了他的骨头。 老拐子这下彻底不动了,但是脑袋却还清醒:“别杀我!饶了我吧……” “等你到了那边,找那些冤鬼饶命去吧!” 我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两百多条人命毁在了他手里,我和高大头险死还生,我要是还能饶了他,那就是圣人中的圣人。 “高叔,你往后站,别碰着地上的朱砂。” 我说着话,从包里抓出一把朱砂,沿着老拐子身边在地上画了一个没封口的圆圈,缺口的位置正好留在了老拐子脚底下。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老拐子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要拿我布阵?你不得好死--” “算你说对了!”我跳进圆圈,抓起老拐子的右手,把飞刀压在他食指关节上:“献人血食,引鬼出世,六道邪门,应血而开……” “你要干什么?”老拐子知道自己完了,却不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手法。 老核桃的第三绝,就是开鬼门。 他教我开鬼门的时候,也一再叮嘱我,开鬼门能不用就不用。鬼门一开,门中的鬼魂很可能不受控制,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本门历代祖师,不少都死在了自己打开的鬼门里。开鬼门也就相当于在赌命。 现在,我不赌不行。不开鬼门,我逃不过徐烈的追杀。横竖是死,不如赌上一次。 我紧盯着围墙后面,冷声向老拐子说道:“你很快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我声落不久,就见石墙后面浮起了一层浓密的黑气,滚滚气浪就像是漫过山峰云海,顺着石墙向外流动了过来。 我握住老拐子的手掌,手中的飞刀往上一挑,顿时把他的食指给削断了一截:“饿鬼门,开--” 我怒吼一声,身形立刻倒退,飞一样地跳出圈外,拉着高大头往远处退了过去。 “啊--”老拐子嘶哑喊道:“那个徐烈!李孽那个王八蛋把饿鬼道弄开了,你赶紧出来杀他,出来杀他--” “混账,你敢开鬼门?”徐烈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想干什么?” 我没心思去回答徐烈,拉着高大头连着往后退了差不多一百多米,自己又返了回去,把身上所有的飞刀全都钉在地上,在老拐子身后拦成了一排。 短短几秒钟之后,老拐子身下忽然传出一阵沙沙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他身下爬动。 “姓李的!你不得好死--”老拐子喊声没落,他身下的泥土就变成了一道下沉的旋涡。我眼看着泥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身下凭空消失,老拐子也跟着往地底沉了下去。 顷刻之后,老拐子的大半个身子就沉进了地底,头部以上却被飞刀吊在了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用两只胳膊撑着身子挂在洞口。 蓦然,老拐子双目暴睁,眼珠差点儿从框子里突出来,七窍当中鲜血迸射,嘴里也跟着呕出了黑血…… 再过片刻,只有指头长短、瘦骨嶙峋、肚子溜圆的饿鬼就像是搬食的蚂蚁,密密麻麻地从地底爬了出来,蜂拥着扑向老拐子头顶,挥动着利爪,把他头上的血肉一条条地撕下来,塞进了嘴里…… 虽然是我打开了鬼门,但是见到这种情景,心里也不由得阵阵发冷。 饿鬼道里的鬼魂永远找不到食物,一旦放进阳世,就会吞食一切。阳间无论什么东西都可能变成他们的食物,区别就在于先吃还是后吃。 他们吃光了老拐子,马上就会扑向四周,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吃光附近所有东西。 如果我想的没错,他们首选目标应该就是龙脉,灵气对于他们来说是大补之物,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向徐烈的方向扑进。 如果我想错了,饿鬼只需要血食的话,我会比落进徐烈手里还惨,被啃成白骨。老拐子就是我的下场。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吃光了老拐子的饿鬼就像是出巢的蚂蚁一样,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糟了!” 我眼看着大批饿鬼往我这边蜂拥而至,额头上顿时冷汗直流,双手一阵冰凉。要是刀阵挡不住饿鬼…… 蓦然,我立在地上的十六把飞刀同时爆出冲天血光,刺眼的光束一瞬间在我面前连成一线,如同横断江河的堤坝拦在了我和饿鬼中间。 首当其冲的饿鬼像是被火烧到手掌,尖叫着往后退了过去。刹那之后,成群结队的饿鬼就调转了方向,转头扑向了石墙。 与此同时,大批鬼魂也从墙里飞掠而出,挡在了饿鬼面前。双方瞬间纠缠在了一起,大量鬼魂在饿鬼的撕咬之下,像是被毒蚁咬中的野兽,哀嚎倒地,蜷缩在地上,任由饿鬼疯狂撕咬,仅仅片刻之后就炸成了磷火。 不计其数的饿鬼却连鬼火也不肯放过,追逐着跳动的火点,把它们吞进了肚子。 前方的鬼魂被吞噬一空之后,剩下的鬼魂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跑。徐烈却在这时跳上了墙头,挥动一柄长鞭,疯狂地抽向了鬼奴:“上去,都给我顶上去!谁敢退后,我让他灰飞烟灭!” 最先跑回去的几个鬼奴被徐烈抽飞,凌空挣扎着摔进了饿鬼当中,灰飞烟灭…… 徐烈厉声喊道:“你想让方圆百里化成鬼蜮吗?赶紧收了鬼门,快点!” 我抱肩冷笑道:“你想让我死,我也不打算让你活,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徐烈一息之后再次叫道:“你收了鬼门,我放你走!” 我冷笑道:“我师父跟我说了,不能相信鬼话。我怕你反悔。” 徐烈气急败坏地喊道:“老子一向一言九鼎!” “我不相信你的一言九鼎。”我冷声道:“你不是大仁大义吗?你不是勇于牺牲吗?现在,饿鬼就在你前面,我怎么不见你牺牲自己呢?在高等饿鬼没出来之前,凭你手里的打鬼鞭,应该可以把这些饿鬼全赶回去吧?”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决断 “混蛋!”徐烈暴怒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劈也不劈我自己。”我冷笑道:“你怎么逼我,我就怎么逼你。你不是大仁大义吗?你不是心怀苍生吗?动手鞭鬼啊!” 徐烈能让我进退两难,我也一样能让他骑虎难下。 从我发现徐四就是徐烈开始,我就一直在回忆他的弱点。 我在树林里割破食指,想引动饿鬼时,他先一步截断了我的法术,说明他不想让饿鬼进谷。这块风水龙穴里肯定有不能让饿鬼触碰的东西。 他装成朱维铮跟我所说的那番话,虽然绝大多数是在编造故事,但是有一样却是真的--他心里一直都存在着矛盾。 他为自己的牺牲自豪无比,同时又非常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尤其是别人对他牺牲无辜、镇压龙穴的看法。否则,他不会说出“我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咒骂他”的话来。 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把他给逼进鬼门。 果然,片刻之后,徐烈就再次怒吼道:“赶紧关上鬼门!这片山谷是龙心,饿鬼吃了龙心地气,立刻就会发狂,方圆几千里都不会留下活物!” “我关不上!我师父教过我开鬼门,可没教我怎么关鬼门。”我脸上带着一副冷笑的模样,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真要是让饿鬼碰到龙心,真会一发不可收拾。 “放屁!”徐烈的鞭子已经旋成了圆圈,疯狂抽打着鬼奴上去送死,嘴里还在不停喊道:“六道邪门的人没学过关鬼门,你骗谁呢?” 我悄悄在手里攥了四颗老核桃摸出来的血楸子,嘴上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会关鬼门的事儿,说起来还得怨你!” 我不等徐烈说话就继续道:“你应该不知道十三绺子杀狗的事吧?你的同伴还没回京城,就遭了十三绺子的八大鹰王的埋伏。” “他们三个被八大鹰王扒皮割肉祭了青龙好,八大鹰王也死了六个,我师祖就死在了他们手里。他老人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传下来关门秘术。” “小朱他们死了……”徐烈身上杀气忽起:“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打狗台!”我丝毫没有犹豫道:“本来鹰王在打狗台埋伏他们,是想让他们人犯地名,没想到他们不是巡山犬,才吃了大亏。” 老话讲“自古将军犯地名”,当一个人的名号与地名发生冲突时,人的气运就会被地气压制,轻则伤身,重则丧命。尤其术道中人更是如此。闻仲死在绝龙岭,庞统死在落凤坡,都是冲撞了地名。 当年,八大鹰王确实选择在打狗台围杀三只巡山犬,如果他们当时仅仅是选错了地方,或许不会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据说,他们围杀巡山犬的时候,其中有人说了一句“自古鹰犬不分家,打狗就是打鹰”,一下把地气转到了他们身上。但是,当时八大鹰王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拼命动了手,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我师祖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儿,才怀疑他们不是巡山犬。巡山犬没有转动地气的本事。 徐烈听完之后,顿时变得脸色铁青。师父传艺留一手的事情,在哪一行里都不少见。 有些人,还偏就好在快要咽气的时候,把秘诀传出来。要是赶上一口痰没上来,直接憋死了,这门秘诀就算是彻底绝了。国内好些行当就是这么没落消失的。 我一直都在盯着徐烈的面孔,一丝一毫都没放过他表情的变化。 片刻之后,徐烈扬起一鞭,把最后一个鬼奴抽进鬼群之后,自己抽身而起,倒飞两米,几下起落消失在了石墙背后。 糟糕! 我判断错了?徐烈在紧要关头放弃了他坚守的仁德,自己逃命了? 我仅仅一愣,高大头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他跑了,咱们咋办?你真关不上鬼门啊?” “跑!”我强行收住了想要迈出去的右脚,伸手拎起高大头转身就跑。 等我转过山谷拐角之后,伸手把高大头给扔在了地上,自己两个纵身,跳进了路边的草丛:“你自己跑吧!我管不了你了!” “大侄子,大侄子……”高大头连喊了几声之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眼角上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大侄子,我不怨你,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我把高大头扔了之后,只跑出去了一百多米就又转了回来,正好听见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伸手往他身上推了推:“起来!” “大……”高大头还没喊出声来,就被我捂住了嘴。 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才慢慢松开了手。高大头瞪着眼睛小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悄悄瞄向土墙,小声说道:“徐烈没跑。” “啥?”高大头赶紧一捂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 “我一开始也觉得徐烈跑了,后来才觉得不对,他是鬼魂,想要离开,穿墙就行,没有必要跳起来给我看。我敢打赌,他就躲在石墙后面,他是想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关鬼门。” “刚才我带着你跑的时候,就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那时候徐烈肯定是跟上来了;等我把你扔下之后,又跑出去一段,那种感觉才没了……” 我正小声说话的工夫,石墙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鬼啸。徐烈果然从墙后跳了出来,手中长鞭旋动如风地擦地而起,以一己之力横扫饿鬼,步步紧推着鬼魂往鬼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高大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么厉害,那他刚才怎么不对咱们动手?” “他手里的鞭子只能打鬼,打不了人,除非他自己也是人才行。” 我现在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他,还是该骂他。徐烈每走一步,身影就变淡一分,几步之后,他的身躯已经变得几近透明,脸上的五官也成了模糊一团。 他应该是用上了七步散魂秘法。传说中,这种秘法每走一步,三魂七魄就会散去一个,他本身的力量也会翻倍增长;七步之后,魂飞魄散之前,术者的力量可以无限接近鬼神,但也仅仅是昙花一现,施术者在一击之后,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会留下。 三步之后,徐烈卷动的长鞭已经在山谷中搅起了阵阵旋风,将沿途的饿鬼全部卷入风中,尖锐刺耳的风啸犹如鬼哭,声震四野。 五步之后,旋风当中忽然爆声四起,像是爆竹闹春似的炸响,顷刻间压过了风声。凌空卷动的旋风,刹那间从里向外地燃起了盈盈绿火,乍看之间就像是一条幽冥火龙悬在空中狂舞历啸。 七步…… 徐烈迈出第七步之后,忽然腾身入空,挥动长鞭,牵引着火龙,向鬼门当中俯冲而去。他是想把至强一击留在鬼门之内,由内而外地震毁鬼门。 漫天绿焰在徐烈的牵引之下,像是流水般地往鬼门当中狂灌而去,饿鬼的怒啸声也在鬼门背后冲天而起。徐烈似乎已经跟地狱饿鬼冲撞在了一起,正相持不下。 我眼见最后一道绿焰消失在鬼门背后时,立刻飞身往鬼门的方向跑了过去。我人还没到鬼门边缘,就把握在手里的核桃打向了地面上的飞刀。 刹那,仅仅刹那之后,两把支撑鬼门的飞刀,就在核桃的撞击之下腾空而起,飞向了远处。 飞刀离地,鬼门顷刻闭合,刚才还震耳欲聋的鬼啸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除了地面上还留着一个直径数米的深坑外,附近已经再找不到任何曾经鬼门洞开的痕迹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何去何从 被我打开的鬼门虽然已经封闭,但是我却仍然能够感觉到地面还在震颤,仿佛徐烈的鬼魂,仍在地下与饿鬼亡命厮杀。 鬼门关闭,阴阳隔绝,徐烈再强也不可能震动地面,肯定是我的心理作用。 徐烈虽然是我的敌人,但也是为信念而执着的人,有些地方确实值得钦佩。但是,我不能因为佩服就留他一命,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我死。 徐烈的信念可以压倒一些道德或者感情,只要他活着就会把我抓去镇守龙脉。杀他,我并不后悔。 老核桃一再告诫我,不要轻易触碰鬼门,今天,我才算见识到了鬼门的可怕。 我这次开鬼门,是因为有徐烈的镇压,才能轻松把鬼门关闭。下一次呢?我不可能次次都遇上徐烈这种人。下一次,除非我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否则,我不会再去开鬼门! 短短十几秒当中,无数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飞快地旋转了几圈,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在我准备起身招呼高大头的时候,他忽然从背后拍了我一下:“起来吧!” 我刚要说话,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高大头按在我身上的手掌不仅一片冰凉,甚至带着几分僵硬。就算他因为惊吓过度而手脚冰凉,手指也不至于发僵。 我背后是谁? 我稍稍转头之间,眼角的余光也扫向了按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对方的手指虽然苍白无血,但是中指上却戴着一只黄金戒指。 他是高大头!他被附身了…… 大意了! 我没想到,自己仅仅松懈了片刻,就有鬼魂趁虚而入,而且在我毫无防备之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现在双腿平伸着坐在地上,想要起来,全身都得借力。对方死死按着我的肩膀,让我不能发力。我想强行起身,必然得经过一番挣扎,他却有大把时间动手。 我只能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只有他动了,我才能找到机会反制对方。 可是对方却偏偏一动不动。他的另外一只手也不知道悬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我一会儿觉得,他拿着什么东西在往我背心上比划…… 一会儿又觉得,他的手悬在我头顶上,想要拍我的天灵盖…… 没过多久,我又觉得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我的脖子,贴在我颈椎关节上来回移动…… 仅仅片刻之间,成行的冷汗就顺着我的鼻尖滴流了下来,两只手也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就在我屏住呼吸,等待对方动作的当口,眼角余光忽然扫见一条黑影从我身边飞跃而起,往我身后猛扑了过去。 刹那之后,我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人体扑倒的声音。等我回头看时,帮我找出老拐子的那匹野狼已经把高大头按在地上,张嘴往他脸上咬了下去。 “不要!”我也顾不上它能不能听懂,喊过一声之后,伸手抓着它尾巴使劲儿往后拽了两下。野狼被我从高大头身上拽下来时,嘴角上却咬着一只死命挣扎的鬼魂。 我仅仅一愣的工夫,野狼就挣脱了我的手掌,叼着鬼魂窜进草丛,趴在地上把鬼魂生生吞了下去。 它能吃鬼? 我听老核桃说过,有些异种野兽可以击杀或者吞噬鬼魂。没想到,今天还真的让我遇见了。 异兽辟邪的事情,其实并不算新鲜。老辈人都知道猫狗能看见鬼魂,尤其黑狗可以辟邪。如果发现没有杂毛的黑狗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狂吠,那就说明它发现了鬼魂,甚至能扑上去把鬼魂咬伤。 过去养狗的人,都喜欢养黑狗。但是,纯正的黑狗并不好找。所以东北的农村人都把黑狗当成宝贝。 我好奇之下,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只野狼。它的毛色不仅并不光鲜,甚至显得有些灰败,身上好多地方都带着伤痕,其中鞭伤占了多数。 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是徐烈在闲极无聊的时候抓来驯养的御兽。这个抓捕、驯养的过程可能极为残忍,所以它才会对徐烈恨之入骨。 过去,它没找到干掉徐烈的机会,这一次临阵倒戈,完全是为了报仇。 我想通了其中关键,那只野狼也完全吞掉了鬼魂,站起身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向它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才绕过它,收走了老拐子落下的包裹,拽着高大头出了山谷。 那片山谷之外,又是一片茫茫林海,好在外面没有厉鬼,绕上几圈也不难走出去。 我带着高大头在林海里走了三天,那只野狼也跟了我三天,跟得高大头心里发毛,不止一次问我:“大侄子,你说,那狼跟着我们,不会是要吃我们吧?” “应该不会!咱们有两个人,还带着家伙,他要是没傻,肯定不会攻击我们。”我也没弄明白那只狼究竟要做什么。 直到第四天晚上,我打了一只狍子,架火烤肉的时候,它才从暗处钻了出来,两只眼睛盯着狍子看了半天,才转头冲我呜呜叫了两声。 “它想吃肉?” 我伸手撕下一只狍子腿给它扔了过去,那家伙立刻扑上去,连骨头带皮吃得一点儿不剩,吃完之后还舔着嘴唇一个劲儿冲我摇尾巴。 我明白了。徐烈肯定是在它还是幼崽的时候就把它抓了过来,为了不让它找机会逃跑,故意不让它捕食,所以它能杀人,却没有在野外捕食的能力。不找到一个主人,它就会活活饿死。 它跟着我,就是想试试,我能不能收留它。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我对着它招了招手:“过来,你要是想跟着我就过来,好好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对!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高大头也来了精神:“看你瘦的那样儿,跟个排骨似的,以后跟着他,顿顿吃肘子。” 野狼好像能听明白我们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挪到我身边,用头往我身上蹭了两下,直到我伸手摸它脑袋,它才贴着我趴了下来。 它长得确实挺瘦,我就干脆给他起名叫排骨。他对这个名字倒也没什么意见。 我那次进山收获最大的不是排骨,而是从山神庙里得到的那件蓝色道袍。虽然我一直没弄明白道袍究竟是什么材质的东西,但是我却发现,那件衣服跟武侠小说里的护身宝衣挺像的,我用刀割了半天也没划开口子,拿着火机去烧也不见衣服打卷儿。 高大头一直撺掇我挂树上打两枪试试,不过,我没同意。要是真打出个窟窿来,我能心疼死。以后想办法好好改改,说不定还能穿出去,要是打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至于老拐子包里的东西,除了一包让人眼睛发痒的毒药,还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让我意外是,啄目毒的解药竟然是陈醋。 那是我发现老拐子包里装了瓶醋之后,灵机一动试出来的。 我不是出身正派名门的正人君子,土匪奉行的原则就是“能赢就行”,干脆就把啄目毒给留了下来,说不定哪天还能用上。 那之后,我和高大头足足转了半个月,才从山里转出去。等我回家之后,被老核桃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教了个笨蛋,那么简单的阴谋,到了最后才看出来,肯定是脑袋里长蛆了。 老核桃骂我,我不敢回嘴,干脆借口报名一溜烟的跑了。等我到了学校才知道,我报志愿的大学,因为有人比我高了几分,没录取我。我又因为没及时换志愿,大学录取的事儿就黄了。 那几天,高大头一直带着我跑招生办,但是因为回来得太晚,录取名额全都没了。我要么得复读,要么只能选择辍学打工…… 那时,我心情相当糟糕,可是高大头却没当回事儿:“就你这一身本事,干点儿什么不行,非得念大学?万一念书念傻了,哭都没地方哭去。要不,你回去跟李爷商量商量?”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木匠的卦摊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回家找老核桃。 可是等我回家之后,老核桃却已经走了。他临走之前,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把我弄回来那件道袍给改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了炕上,下面还压了三千块钱。我知道,那应该是他所有的积蓄。 他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留下,只给我画了一幅画,上面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老核桃跟我说过,盘山鹰就跟山里的大雕一样,等到鹰崽子长成了,老鹰就会跟它一南一北的往不同方向飞,从此之后老死不相往来,让鹰崽子自己找自己的地盘。 “等你出师之后,我也会离开你,再不相见。” 我以为老核桃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竟然玩真的,还走得这么决绝。 他可能早就计划好要走,只不过担心我能不能从山里回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老核桃会不会大限将至了? 他说过,寿命将至的盘山鹰,临死之前都会找个地方自己埋了自己,绝不会让人看见他们因为虚弱而倒下。老核桃已经九十多了,他不会是…… 我心里一疼,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东西。直到我发现老核桃并没有留下他的十八把飞刀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要是留下了飞刀,就说明,他真的大限将至了;他没把最后的家底留下来,就说明,他早晚有一天还会来找我。想到这儿,我的心里还好受了一些。 可是,等我打开道袍的时候,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核桃把道袍改成了一种当时游戏里流行的样式。那时候,只有县城才有网吧,我们村只有一台电脑,还是像宝贝似的,拿箱子锁着。 我不知道老核桃用了什么办法才弄来了这套衣服的款式,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说软话求人了,不然谁会给他找图样儿? 虽然,这些年老核桃带着我缝缝补补的事情没少干,但是他总觉得,衣服这东西能穿、不露腚就行。有时候他补完的衣服,我还得想办法再补一遍。 没想到,老核桃临走之前,还特意给我做了一件衣服。 我从小是个孤儿,老核桃是我师父,也是我父亲。他不声不响地走了,说不难受,那是假的,我再怎么坚强,也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我在家住了一个星期之后,找到了高大头,从他那儿拿了两万块钱酬金,并且一再叮嘱他时不时到家里帮我看看老核桃回来没有,才带着排骨进了城。 本来,高大头想让我留下来跟他干活儿,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窝在山里,一辈子总在山上晃悠,或者靠跳大神过日子。 为了避免高大头找我,我干脆走得远远的,带着排骨一路北上,过了好几个城市才安顿了下来。 等进了城,我才发下,就我兜里这点儿钱,想要在城里落脚还行,想活下去,却比登天还难。 那时候,我到处找工作,可是像我这样没技术、没学历的人,到了人才市场连狗都不搭理我。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在力工市场附近支了个卦摊儿。 没多久,我就成了力工市场里的异类。整个力工市场,就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左边摆着卦摊,右边扔着木匠工具的。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算卦的人少,我就得什么活儿都接上一点儿。要不然,别说喂排骨了,就连我自己有没有饭吃都还不一定呢! 那天,我正闭着眼睛靠在墙角上等活儿,忽然听见有人在我身边笑了一声:“你看那个算卦的真有意思,身边带着木匠工具。手里还在搓核桃。好像好友那么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哦?” 说话的是个女的,声音挺甜,我却没睁眼看她。一天到晚这么说话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挨个儿都搭理一遍,嗓子都能说哑了。 很快我就听见有人不屑道:“两块钱算一卦的货色,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人,火车站边上多了去了。” 女孩好像有点儿不服:“你看他卦摊上的字写得多好,没有七八年的功底儿下不来。我看他不像骗子。” “现在骗子哪有说自己是骗子的?再说,你怎么知道那字就是他写的?”那人冷笑道:“咱俩说话这么大声,你当他听不见啊?他那是闭着眼睛装高人呢!” “哼!”女孩不高兴了,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男的大概因为被女孩当众甩脸色,觉得丢了面子,一股火全都发在我身上了,几步走到我卦摊前面,往我卦筒子上踢了一脚:“哎!起来!” 我一睁眼睛,朝对方瞪了过去:“你有事儿?” 我杀过人,也斩过鬼,真要发火,眼睛里就会不自觉地带上杀气。那人被我吓得连退了两步,才站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看见,踹我摊子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看样子有点儿身份。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女孩大概只有二十冒头儿,长得挺漂亮的。她一看那男的踹了我摊子,赶紧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啊?你这是干什么?别惹事了。” 刚才那男的确实被我吓住了,可那女孩一过来,他立刻又拔直了腰板儿:“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找他算个卦,看他算得准不准。” 那女孩看了看周围,才慢慢松了手:“算就算吧,你可别欺负人啊。” “看你说的,我哪能啊?”那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我眼前晃了晃:“你给我算一卦,算准了,这就是你的。” 我扫了对方一眼:“你想算什么?” 那人笑着把钱扔在我的摊子上:“算什么都行,只要立刻就准,我马上给钱。” “我算你,走出三步就得摔一个跟头。”我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你有病吧?”那人一下站了起来:“我这么大人了,走平道儿能摔跟头?我现在走三步给你看看,要是不摔,我马上砸了你摊子!小月,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跟他较个劲儿不可。” 那人推开拦着他的女孩,转身向我喊道:“你睁大眼睛看着!” “看不看,你都得摔。”我连眼睛都懒得睁。 “大伙都看着啊!一步啦!两步啦!三……哎呀--” 我估摸着他走到了第三步的时候,打了一个法诀,蹲在墙角阴影里的一个游魂野鬼立刻伸脚绊了那人一下,他当场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那人还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时候,我已经把他扔在摊子上的钱收起来了:“钱是我的了。” “不算!”那人扶着保镖站了起来:“这回肯定是你蒙的!再算!这回算对了,我翻倍给你钱!” “那行。”我不紧不慢地道:“你再走三步,还摔跟头。这回是脸朝下摔。” “我就不信了!”那人一把推开保镖,大步往前走了过去。 这回他没往墙边上走,游魂不敢出去绊他。我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抠下来一个小石头子,趁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悄悄弹上了对方腿腕子。 那人被我打得腿上一麻,一个狗啃食栽在了地上。要不是他身边的保镖手快,他最少也得摔得满嘴是血。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那人脸红脖子粗地站了起来:“你再算!我就不信……” “算了!别算了!”那个叫小月的赶紧拉住他:“别算了!你跟一个算命的较什么劲儿啊?” “不行!”那人估计是不想在女人面前丢面子:“我今天非得跟他弄出个四五六不可!” 这时候,他的保镖也跟了上来:“老板,咱们遇上高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高人?就他?”那人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好几度。 “小点儿声……”保镖恨不得过去捂他的嘴。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接个生意 那个保镖偷偷往我这边看了两眼,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才低声道:“他应该是个大木匠。” “不就一个木匠!还能……” 这回,那个保镖的脸色彻底变了,二话不说,拉起那人就走,直到上了车都没再往我这边看上一眼。 我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木匠家什,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木匠这行看着普通,但是祖师爷却是匠圣鲁班,大木匠的手艺当中就有镇凶宅、祭鬼神的传承。雇主不小心买了凶宅,有时候请一个大木匠动手,比一般道士还惯用。 当然,大木匠也有把福地变成霉地的本事。所以,老辈人请木匠都得把礼数做足,大木匠也一样要讲足规矩。 那个保镖是看我身边有木匠家什,又能让人无缘无故摔跤,才把我当成了大木匠。 我也没把那几个人当回事儿,收拾了东西就给排骨买食儿去了。 等我第二天一早刚到力工市场,就看见被我耍的那个人,在我卦摊那儿站着。 那人看见我之后,几步走了过来,没到地方就从兜里拿出盒烟来:“师傅,来啦?抽根烟?” 我接过烟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有事儿?” “我有个活儿,要是你方便,就劳驾走一趟。”那人给我点上了火:“价钱好说。” “什么活儿?是清房子,还是木工?”我还真怕他说木工活儿,我那两下子接个一般木工活还行,上档次的木工就干不了了。 那人眼睛一亮:“清房子!” “那行,到了地方,看了活儿再说。”我二话没说就跟着那人上了车。 路上那人才告诉我,他叫王中俭,是个包工头儿,昨天他带来的那个女的,是他养的小三。 男人养小三是一回事儿,但是怎么给小三花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个王中俭就属于既要充面子,又想少花钱的人。 他给小三买了一栋别墅,价格虽然便宜,但是房子却有问题,半夜总能听见敲门的动静,装修的工人被吓跑了好几拨。后来总算是趁着白天给装修上了,但是一到晚上,这事儿肯定露馅。 昨天,他带小三到力工市场就是张罗搬家来的,没想到正好遇上了我,这才想到把我弄来帮他清清房子。 他把我带到一片别墅区之后,在位置稍偏的别墅前面停了下来,指着房子道:“师傅,就是这房子。” 我站在院子里看了两眼道:“活儿,我接了,一口价两万。觉得价钱合适,我马上动手;觉得价钱高了,你另请高明。” “合适,合适……”王中俭连价儿都没还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在这地方,请个高手看个风水,就得五万起价呢,清房子费用更高!我叫两万,等于让他白捡了个便宜。 我绕着房子走了两圈道:“你这房子,是侧门响,正门不响吧?” “对对对……”王中俭点头道:“师傅好眼力!” 我又转身道:“这房子里家具都进屋了吧?安床了没有?” 王中俭点头道:“安了!” 我盯着王中俭问道:“你在床上看见过人影没有?” 我刚一问完,王中俭就打了一个寒战:“看见过……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那天我进屋开灯,灯光一闪我就看见床上有个侧身躺着的人影,等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就没了……” 我笑道:“那是个女的吧?头发不算太长?” “你怎么知道?”王中俭脸色有些发白:“我光看见她梳了荷叶头,长什么样儿,我还真没看清楚。” “以前,有个女人跟你有点儿关系,但是,不是你老婆。后来她死了,你也没怎么给她烧过纸,更没给她烧过衣服。她在下面冷,就来找你了。” “真的?”王中俭好半天才问出两个字来。 “她要是不冷,能往你床上钻吗?”我淡淡笑道:“你自己再仔细回忆一下她当时躺在床上的姿势,是不是跟你以前搂着她的时候差不多。她是想让你搂她,老话就叫欺怀。” 欺怀就是说,有人硬要往你怀里钻,你推还推不走。王中俭不可能不明白。 王中俭的脸色彻底白了:“师傅,你看能不能把她弄走?” “她没想把你怎么样。”我平静地说道:“她要是想闹你,就不会那么简单了。你晚上到十字路口,给她烧点儿衣服、鞋帽、纸钱什么的,好好念叨几句就行了。” 王中俭这才松了口气:“好,好,我马上让人准备。” 我转头又说道:“屋里的事儿我说完了,咱们说说屋外的事儿。” “还有?”王中俭吓了一跳。 我背着手道:“你那朋友上了你的床,但是没敲你家门。你们这片别墅区,是把坟头子给平了才建起来的吧?” “对对……”王中俭连连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儿。那时候,开发别墅的老板请大师做过道场啊!” “道场是做了,但是有些地方没收拾利索。”我指了指修在侧门附近的游泳池:“你找人把游泳池扒开,往底下再挖几米,就能看见死人骨头。” “啥?”王中俭差点儿跳了起来。 我脸色一沉:“你找人挖开就知道了。挖不出来,损失算我的。” “我哪能那样呢?我马上叫人……”王中俭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他的保镖就带来了一车工人,没用多大会儿工夫就把游泳池彻底挖开了。 果然,他们挖下去不到一米,就从地底下启出来一口棺材。 王中俭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师傅,现在怎么办?” “报警呗!”我说道:“你家院子下面挖出来死人,还能自己偷摸埋了啊?让警察处理就完事儿了。他们是官面上的人,就算告诉你,把棺材就地砸了,那也是阳间官府定下来的事儿,鬼魂不敢找你。” “对对……报警,报警……” 王中俭报警没多久,刑警队的人就到了现场,警察、法医来了十多号人,乱哄哄的挤在院子里。我看着心烦,干脆走到王中俭边上:“事儿我办完了,你是不是该把账结了?” 王中俭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傅,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要不,我给你一张名片,你明天到我公司来取?” “也行。”我从他那儿拿过名片之后就回了家,没想到,第二天却在他们公司扑了个空。公司门卫说王中俭有事儿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当时也没多想,干脆又等了一天。 等我连续两次找不到王中俭之后,就知道那小子想要赖账。第三次干脆带了把马扎,直接坐到他公司门口。我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带着王中俭的保镖出来了:“我说,你怎么回事儿?” “要账!”我一指那个保镖:“你们老板没死吧?没死,让他滚出来!” 那个保镖有点儿不敢看我,直接一指领头的:“这是我们副经理王中成,也是老板弟弟。你有什么话,跟他说。” 我扭头看向王中成:“王中俭欠我两万块工钱,你给我结了吧。” 王中成冷着脸道:“说了两句话,就要两万,你挺敢要啊!换个高手过来,连游泳池的水都不用放,就能把鬼灭了。你让人把池子刨了,我还没找你赔损失费呢,你倒先来找我要上钱了!”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是打算赖账?” “屁!”王中成脖子一拧:“阎王爷不欠小鬼账。我哥重修游泳池花了两万一,那一千他也不管你要了,你痛快点儿滚蛋,别找不自在!” 正文 第四十章 讨债 王仲成这是摆明了想赖账!我顿时火往上涌,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王仲成做梦都没想到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打人,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个耳光,脑袋一歪,栽在了地上。 没用王仲成说话,他身边的保镖就一块儿扑了上来。对方人数虽多,却没有经过特殊训练,身手最好的也只不过练过几招军体拳,三两下的工夫就被我放倒在了地上。 我抬脚踩过一个保镖的肚子,把王仲成给拎了起来:“想赖账,我看你是活够了。” “别!我给……”王仲成话没说完,忽然露出了笑脸:“警察同志,你们来啦!快抓他,他行凶抢劫!” 我也听见身后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正看见两个警察。 警察来了,我自然没法儿动手,抬手把王仲成给扔在了地上。 领头警察没理我,指着王仲成骂道:“少在那儿放屁!大白天,跑公司保安室抢劫,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王仲成愣了一下:“你没看见他打人?” “他是打人了,但是我没见他抢劫。”那个警察示意同事把我拉到一边:“王仲成,你报抢劫案报几次了?哪次不是欠别人工钱不给,闹得鸡飞狗跳的……” 警察话没说完,王仲成就冷笑着打断道:“你是不打算管了,对不对?” “打人的事儿,我管;抢劫的事儿,你爱找哪儿报案,找哪儿报案去。”那个警察一挥手:“把人带走。” 王仲成当着警察面“呸”的一口吐在了地上:“我就是要告他抢劫,你能怎么着?” “那是你的事儿。”警察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把我带上了车。 等上车之后,那个警察简单问了我两句,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伙子,我知道你们农民工挣点儿钱不容易,但是劳资纠纷的事儿,还是得用正当渠道解决。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那警察把我当成讨薪的农民工了,但是人家说这番话也是为了我好,我也就静静听着没有吱声。他把车开进派出所之后,给我做了个笔录:“行了,你先走吧,免得王仲成找过来,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以后别那么冲动。” “谢谢!”我离开派出所之后,直接跑到了一座坟地里,挨个坟头上抓了把土,用塑料袋装好,连夜去了王仲俭的别墅,把坟头土洒进了他家院子,趁着夜色点了两张黄纸,在空中晃了两下。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现出了十多个鬼魂。 我扬着手里的黄纸道:“去那家,给我使劲儿闹腾。吓出人命算我的。” 其中一个鬼魂张嘴叫道:“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就凭你烧这两张破纸?我告诉你……” “凭这个……”我抬手扬出去一小把朱砂,那个鬼魂身上立刻燃起了一片火光,被我烧得满地打滚、惨叫不止。 我看着被火烧得奄奄一息的鬼魂,背着手冷声道:“烧纸那是给你们一点儿面子。谁要是给脸不要,他就是榜样。” 我话一说完,十多个鬼魂立刻一窝蜂地钻进了别墅,其中几个老鬼干脆卷起地上的坟头土,从别墅窗户飞了进去。 坟头土的阴气很重,尤其是还没干透的坟头土更是如此。一般人要是抓一把坟头土洒在自己脑袋上,人体的阳气立刻会压弱,见鬼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 鬼魂把土给卷进屋里,里面的人想不见鬼都难。仅仅片刻之后,我就看见别墅窗户上映出了十多道人影,有些鬼魂干脆穿着寿衣站在卧室外面,一边怪笑,一边往屋里招手。 没过一会儿,屋里那女人就把嗓子喊哑了;几分钟之后,女人的尖叫声像是被人掐断了一样,一下子没了动静。估计,她是昏过去了。 我抬手把躺在地上的那个鬼魂拎起来,帮他灭了身上的火:“进去告诉那个男的,欠债不还,我就天天来找他。” 这回,那个鬼魂再也不敢耍横了,几下窜进屋里,为了让我看见他办事儿卖力,干脆把王仲俭给逼到了窗户口,鼻尖对鼻尖地贴到他脸上,阴森森地露出一口白牙:“我家大仙说了,今天就是给你一个警告,要是欠债不还,他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那只鬼魂被我烧得面目全非,脸上的皮都翻开了几块,这么对着脸跟人说话,足能把胆小的人吓死了。我眼看着贴在窗户上的王仲俭顺着玻璃一点点滑到了地上再没起来。 我正想问问他是不是被吓死了,王仲俭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了:“我还,我还,我明天就……” “算你识相!”那个鬼魂嘿嘿笑了一声,从屋里飞了出来:“大仙儿,你看还满意吗?” “不错,都回去吧。”我驱散了鬼魂之后,刚想回家,就听见王仲俭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他么办的这叫什么事儿?不就两万块钱吗?给他不就完了吗?非得赖人家账?现在人家找上门了,你说怎么办?” “什么小木匠,你当他是一般木匠啊?那是大木匠……” “带人来?带人有个屁用?人家是弄鬼魂闹我,你能带来大仙儿啊?” “这事儿你处理!处理不明白,我弄死你!” 王仲俭说完,屋里又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估计他是气得把电话摔了。 我对着别墅冷冷一笑:他要是乖乖把钱还了,我还真没心思跟他计较;要是还想通过别的办法处理,那我就再让他看看我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力工市场支上卦摊,专等着王仲俭上门。等到中午的时候,我卦摊前面才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儿。 看岁数,他应该跟我差不多,人长得也挺精神,一路走过来,不少女孩都在回头看他。他却是径直走到我的摊子前面:“朋友,生意兴隆。” “还算凑合。”我愣了一下--对方打出来的手势,是江湖人见面的礼数。 这种手势有可能是跟你客气,也有可能是来者不善。 对方看我还了礼,才开口道:“我受人之托,来跟朋友谈些事情,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如果方便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如何?” 我冷笑道:“你是受人之托,还是拿人钱财?” 对方淡淡道:“随便你怎么理解都行。” 我起身道:“那咱们还真得亲近亲近。这后面有栋没盖完的废楼,正好是聊天的地方,敢不敢跟我走?” 对方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带路吧。” 我连摊子都没收拾,转身就往前走,那人几步跟了上来。我没用轻功,但是脚程不慢,那人一直气定神闲地跟在我后面。单论脚力,他比我还强了几分。 等到了地头,对方却先开口道:“这地方不错。” 我冷笑转身道:“王仲俭让你来的?” “没错。”对方一口应了下来。 我一听对方的来历,开始见面时对他产生的那点儿好感立刻荡然无存,冷声道:“那咱们没什么好谈了的。你走吧,免得伤了和气。” 对方不咸不淡地道:“我觉得还是谈谈的好。” 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拳头:“跟他谈吧!” 既然想要动手,那就没有客气的道理。我话音一落,已经五指如钩地抓向了对方面门。 “来得好!”对方大声喝彩之间,脚下连动了两下,不仅躲过了我的迎面一击,同时还跟我拉开了距离。等我回身准备反攻时,对方已经从身后抖出了一条长鞭,手持鞭梢往我身上瞄了过来。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当面对质 长鞭?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练武的人用刀用剑的多,用长鞭的人却少之又少。长鞭这种冷门兵器,不容易操纵,而且需要一定的施展空间,距离太近就会失去威力。很多人都不会选择修炼这种费时费力的兵器。 对方能用长鞭,如果不是故作潇洒,就是功底扎实。 我脚下仅仅慢了半步,对方的长鞭就快如闪电似的往我身上招呼了过来,出手之间犹如电耀霆击,快速凶狠,极为可怕。 我不怕以快制快,但是必须拉近我跟对手之间的距离。我眼看对方的长鞭到了眼前,身形一闪,扬手放出一把飞刀,趁着对方躲闪的机会,飞身而起,凌空下扑,双爪齐张,从天而降,有如怒鹰搏兔,直接往对方肩头上抓了过去。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忽然出手,右手长鞭动都没动,拖在身边,人却忽然横挪了一个方位,左手翻掌疾推,拍向我掌心时,如山内劲轰然涌发。双掌相接时,一声气爆轰然而起,我们两人同时向后倒退了两步。 等我站稳身形,对方却一刻没停地借势退到了两米开外,再一次翻动长鞭向我狂击而至。这一次,我却没再接招,一笑中飞退两米,撒腿就跑。 对方明知道我是想把他引进废楼,利用空间限制他的行动,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 我不由心里一动,他还有别的功夫? 土匪能跟训练有素的官兵周旋,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利用地形、利用空间,把不利变成有利。老核桃就是这么教我的,但是他也跟我说过:对手要是想都不想就跟着你跑,要不,是个傻子;要不,就是有对付你的办法。 追我那人明显不是傻子。我反倒不敢把他往深处领了,一进废楼大厅,立刻瞅准机会飞身反退、贴近对方,反手一爪直奔他胸前抓了过去。 对方显然看出了我这一爪难以硬接。但是在护体功夫没达到沾衣触体的时候,决不能大意闪避。因为这一爪只是起式,还有杀招蕴藏在起式之后。后面几招才是真正追魂夺命的玩意儿! 就在我的手掌快要碰到对方身躯时,对手忽然从鞭子后面抽出了一把两指宽窄、一尺多长的短剑,反向我掌心迎击而来。 对方的短剑仅仅颤动了两下,两剑中间就连成了一道无懈可击的刃带。不见光华、不见寒芒,却将我四周的退路完全封死! 短剑上爆出的尖锐劲力,顷刻之间就刮得我发飞衣扬。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我却照样能在须臾间分辨细微。 对方的剑影虽然急密并出,看似不差先后,但因为发力的惯性使然,右侧剑稍稍往前了半分,那也正是他的破绽所在。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出手,鹰爪在对方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影之间长驱直入,手掌边缘几乎贴在对方短剑的锋刃上,推进了半尺之后,翻爪刁向了对方手腕。 我虽然是仓促出招,但是只要这一爪抓实,就足以捏碎对方的手腕。 我的鹰爪抢进对方剑网时,对方虽然微微一愣,出手却没有丝毫迟疑,右手剑虽然来势没变,左手同样化掌为爪向我手腕上拍了过来。 我们两个都没想到对方凶悍如斯,全都拼着一只手掌筋断骨折也要把对方重创。但是真要如此,我们两个却谁都占不到丝毫便宜。 那一瞬之间,我们两个人竟然像是心意相通一样,同时撤回了劲力,脚下更是不约而同的,一齐飞身而退。 我们两个虽然都有意撤招,但是招式早已覆水难收,四只手掌还是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了一起。几声手掌相撞的爆响之后,我和对方才分开了距离。 我抬手轻轻活动手腕时,对方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他也疼得不轻。 “好功夫!”对方开口道:“这么好的身手,可惜不走正道。” “放屁!”我火气也上来了:“他欠我工钱不给,我去要钱就是不走正道?他是我儿子啊?让老子干活不用给钱?” “嗯?”对方一愣道:“他欠了你多少钱?” “两万!”我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咱两个究竟是谁不走正道?你给他当走狗,还有理啦?” 对方面陈似水地道:“你说的都是真话?” 看对方的表情,好像是真不知道真相,我的口气也软了下来:“要不咱们找他当面对质?” “好!”对方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王仲成。要是你说的是真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等等!” 对方眼神一冷:“怎么?你心虚了?” “谁心虚?”我说道:“咱们这么去,我怕他不承认。这样,我把自己绑了,你押着我去。” 对方一愣之后才点头道:“好,你自己动手吧。” 我随便找了条绳子,在自己身上绕了两。我绑自己的手法,确实也是土匪用来骗人的把戏,看上去像是被捆了个结实,其实身上的绳子只要一抖就开。为了以防万一,有趁着对方不注意,又把飞刀给藏在了手心里。 对方好像也看出了我在戒备,干脆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把我让到车后座上,自己开着车去了王仲成指定的废仓库。 等我下车时,王仲成就带着人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小子,你再他么狂啊!还敢打我!过去打死他!” “住手!”那人冷声道:“你们想怎么样,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只负责带人。把工钱给我结了吧。” “好好……马上,马上……”王仲成从手下人那里拿过来一个牛皮纸口袋:“你点点数。” 那人往口袋里扫了一眼:“差不多。我很好奇,你到底跟他有什么仇,他非要放鬼吓唬你?” “他贪财,作死呗!”王仲成不以为然地道:“到我哥家随随便便说了两句话,就敢要两万!这不是作死吗?” 那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据我所知,换成别的术士去了,起价就是五万,有名气的人,至少开价十万。他要两万不多吧?” “怎么不多?”王仲成说道:“他要是挂了牌儿、开了门脸的大师,两万块钱确实不多。但是,他是谁啊?一个跑力工市场的臭木匠,给他五百,那是给他脸,他他么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不收拾他,收拾谁?” 那人扬了扬手里的口袋:“你给他结账,也就两万;雇我出手,却给了十万。你不觉得亏了?” “那不一样!”王仲成一本正经地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此风断不可长’。要是叫个人跑我公司去骂上一通、打上一顿,都能要出钱来,我还干不干公司了?你不知道他们这帮人,要了五百,就想要一千。要是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以后我就不用干了。” 王仲成笑呵呵地道:“还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把钱给能人,还能买个关系;把钱给他,也就是结个账。他能有什么大用?给他钱,不就等于把钱扔水里,还听不着响儿么吗” 我耐着性子等他说完之后,才冷声开口道:“朋友,你怎么说?” 我这边话音没落,那人直接抬腿一脚往王仲成胸口上踹了过去,当时就把人踹飞了两米。 我跟着一抖身上的绳子,往人堆里扑了过去,跟那人联手,三下五除二地把保镖打得倒了一地。 王仲成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喊道:“姓檀的,你他妈要干什么?” “揍你!”那人甩开鞭子,劈头盖脸地往王仲成身上抽了下去,只抽了三五下,那小子就受不了了,满地乱滚着大声求饶:“别打了!我服了,服了!祖宗别打了!” 我伸手拦了那人一下:“等会儿再打!”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踏入术道 王仲成捂着被那人抽出一条血口子的脸,叫道:“我已经给你钱了,你怎么还帮他?” 那人冷笑道:“套用你的一句话,‘此风断不可长’。要是谁都能赖术士的账,我们这些人也就不用混了。” 那人说着话,把钱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沓沓地摔在了王仲成脸上:“你的钱拿回去!你也可以拿着去雇别人来找我。” “不敢,绝对不敢……”王仲成嘴上说着不敢,眼睛却不断往我们身上看。 我走到王仲成面前:“我的钱呢?” “你拿走!你都拿走!”王仲成赶紧把钱全给我推了过来。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我捡起其中两沓塞进了兜里。 我没把钱全都拿走,是因为土匪也有土匪的规矩。土匪抢钱是一回事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又是另外一会儿。 土匪收钱办事的时候,只要拿了钱,不管这事儿多难,都不能坐地起价。办不成事儿,只能如数退钱,不能克扣,这是土匪的信用,也是规矩。 老核桃这么教我,我就不能破。 我不抢光王仲成,不代表我不揍人。我起身之后,一脚踹在了对方腿上,王仲成的左腿咔嚓一声拧了半圈,当场就把他疼昏了过去。我对着他脸上吐了口吐沫,扬长而去。 等我出了大门才跟那人说道:“朋友,我请你吃个饭!” “今天没空,改天吧。”那人说着话就要走,我在后面喊了一句:“朋友,怎么称呼?” 那人头也不回地道:“檀越!” “檀越?檀越……跟和尚说的施主是一个意思吧?这破名儿谁起的?”我以为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很低,没想到檀越却听了个清楚。他狠狠一关车门,连话都没说就开车走了,把我一个人给扔在了路边。等我走回去,天都快黑了。 我以为收拾了王仲成一顿之后,他能长点儿记性,没想到,第二天一到卦摊就被警察给抓了--王仲成昨天报警说我抢劫伤人。 我进了刑警队之后,就被扔进了一个审讯室,坐了半天都不见有人理我。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被关局子度日如年,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我连着看了十多次挂钟,那玩意儿它也不走哇!我数了七八个数,秒针才蹦上一下。 我要是不数数,脑子里就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着,要是老核桃在我被判刑的时候回来怎么办?一会儿又想,排骨会不会被饿死? 有段时间,我还在琢磨着,把外面的人干掉之后逃出去。这个念头冒出来不一会儿,就被我给掐死了。 现在不是没解放那会儿,杀完人往山里一钻,官府问都不问。现在的警察想要抓的人,就算跑到天边去都能给抓回来。而且,官府也一样不缺高手,真要惹出来高手,说不定人家都懒得抓我,直接就能把我给做了。 越狱!我只能想办法越狱了! 我正胡思乱想的工夫,一个警察推门走了进来:“出来,有人保你了。” “保我?你没弄错吧?”我自己都不相信能有人保我。 警察看了我一眼:“你要是李孽,就没错。” 我这才相信有人保我。等我跟他走出去之后,竟然在门口看见了檀越。对方拉开车窗,摆了下头:“上车!” 我坐进副驾驶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檀越就先说道:“保你的人不是我。她想见见你,你去不去?” “去!”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但是人家把我保出来了,出于礼节,我也应该见见对方。 檀越点了点头,把我带到一间古香古色的饭店。进了包间之后,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正在泡茶女人。她长得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是沉浸在茶香之间却显得别有韵味,让人不敢去打扰她的风韵。 对方看见我之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又专注在了茶道当中,直到她将茶泡好,才开口道:“请用茶!” “大恩不言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聊表寸心。”我双手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对方笑道:“东北汉子果然爽直,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叫唐向晚,是这间百味堂的老板,也是术道人间堂的堂主。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邀请你加入人间堂。” 我淡淡道:“人间百味,好名字。我想问,人间堂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加入人间堂,又需要做什么?” “人间堂就是一个专门做术道生意的地方。”唐向晚解释道:“至于,你加入之后做什么,要看你以什么方式加入。” “人间堂的成员,有三种身份。分别是兄弟,客卿和供奉。 兄弟,自然是核心成员,除了完成堂口安排的任务之外,还要为堂口服务,听从安排。任务失败自然要受到相应的处罚。 客卿,不受堂口管制,可以选择接受任务。客卿的生意由堂口出面接洽,但是堂口要抽取四成佣金。任务失败,会由堂口另外安排人接手,但不会给客卿任何佣金。 供奉嘛……你的身份暂时不适合成为供奉。” 唐向晚停顿了一下道:“我觉得,你刚接触术道,适合先做客卿,等到熟悉了术道,再考虑是否要正式加入。” “你不要觉得堂口收取四成佣金太多。你自己单干的话,说不定还接不到生意。而且,堂口也会负责帮你收拾首尾,你不用担心雇主赖账,也不用担心官方的麻烦。” 我眉头一动:“如果,我在外面杀了人,你们也会帮我销案?” 唐向晚笑道:“如果人间堂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那也没必要存在了。” 我瞳孔猛然一收:“人间堂是官方的组织?” 唐向晚摇头道“你现在还不是人间堂的兄弟,我不能透露太多。总之,你知道我们有这种实力就行了。” “檀越向我推荐了你,我也觉得,你做一个木匠实在大材小用了。” 我这些年学的东西全都在术道上,除了这些,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虽然木匠、瓦匠,我也能做,摆摊算卦,也能糊口,但是我不甘心只做一个算卦的先生。就算是唐向晚不找我,我也会找机会踏入术道。 今天,我在审讯室里待了几个小时,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儿:没有势力、没有人脉,就算我身手再好,到了有人想借势压人的时候,我也只能乖乖就范,除非我真有不顾一切亡命天涯的本事和运气。 我考虑了几分钟之后,才点头道:“我愿意成为人间堂的客卿。” “好!”唐向晚拿出一个本子:“你叫李孽,你的师承,方便透露吗?” “盘山鹰!”我敞开衣襟,露出了胸膛上的震天雕。 唐向晚古井无波地道:“你刚加入人间堂,我暂时把你的级别定为鹞子,你不介意吧?” 我还没开口,檀越却先说道:“我觉得他可以定为海东青。” 唐向晚摇头道:“我相信你的眼光。但是,他刚刚加入就定为海东青,我怕别人不服。那样一来,反倒会给他惹上麻烦。” “那好吧。”檀越没有再去坚持。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说的鹞子、海东青,其实是人间堂术士的级别。 在人间堂,遇上事儿,光能说、不能动手的,叫鹩哥。行不行全凭一张嘴,说得动鬼神就许愿,说不动就赶紧跑。 自己不动手,但是能请来能人的,叫扑鸽。这种人,就跟鸽子差不多,送信快,请人也快。 需要跟人配合才能完成任务的人,叫鹞子。鹞子凶是凶,但是没有帮衬,就不太灵了。 敢单枪匹马动手的,才算是能上台面的,叫海东青。海东青凶狠、敏捷、独来独往。檀越就是海东青。 等到唐向晚给我登记之后,我才开口道:“问一下,堂口的客卿,包吃包住吗?” 唐向晚愣了好一会儿,才咳嗽了两声道:“这个……如果你没有住的地方,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住处,但是其他的,你得自理。你暂时跟檀越住在一起吧,反正,他也是一个人住。” 我看向檀越时,对方面无表情地说道:“水电费一人一半。吃的,你自己动手。” “没有问题,我也没想把你当施主!” 我当晚就带着排骨搬进了檀越的别墅。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他拿我当空气,拿排骨当兄弟,而且比亲兄弟还亲!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檀越的脑子不太正常…… 好好一个人他当做看不见,却喜欢跟狼聊天!这算正常吗?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保镖 我在檀越那儿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天天除了睡就是吃,闲得浑身骨头缝疼。我不止一次问过檀越:“什么时候能有生意?” 他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不好说,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重新摆摊算卦去吧!” 我觉得没法儿跟他正常交流,干脆就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干。我没事就去找王仲成的麻烦,要不是他家到唐向晚出面说和,我能活活把他逼疯。 好在收拾了王仲成之后,唐向晚那边也给我安排了生意。 唐向晚把一张照片交到我手里之后,我不由得愣住了:“这不是电视明星沈凝梦吗?她是雇主?” 沈凝梦用现在的话讲,绝对是女神级的美女。这些天我闲着没事儿,看了不少她演的电视剧。没想到,第一桩生意就跟一个大美女有关。 唐向晚摇头道:“她不是雇主,而是你们这次任务保护的目标,保证她不会被鬼魂骚扰。” 檀越顿时愣住了:“目标?你让我做保镖?我没有保镖经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唐向晚摇头道:“这次任务的雇主背景很深。如果不是怕给沈凝梦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亲自安排人手,要比人间堂接手生意稳妥得多。” “这次派你们两个出任务,我也是考虑再三。除了你们本身的实力之外,更重要的是,你们都是新人,无论在术道还是本地都没什么名气,当然也不会给沈凝梦带来任何困扰。” 唐向晚的顾虑我能理解。沈凝梦毕竟是公众人物,如果传出她撞鬼的消息,肯定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如果他们身边真冒出两个在本地赫赫有名的大师,那就等于不打自招了。让我和檀越接受任务,正好合适。 我点头道:“这个任务我接了。” “很好!”唐向晚和颜悦色地道:“这次任务,除了低调再低调之外,你们要注意,不能让沈凝梦知道自己撞邪,要想尽一切办法化解她的疑问。” “明白。” 檀越点头之后,唐向晚又补充道:“这次任务,以李孽为主,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 “他?”檀越看向我时,我只能笑道:“唐姐对盘山鹰了解得不少嘛!” 唐向晚笑眯眯地道:“所有术道门派我都了解。如果你需要资料,我可以打折卖给你。” “小气鬼!”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如果唐向晚手下没有师承旧镖局的术士,我就是最适合做保镖的人选。 土匪跟镖师之间,可以说是亦敌亦友。是朋友,可以在土匪的地盘上畅通无阻;是敌人,那就看谁的手腕子更硬了。 古时候的镖局当中,肯定要有几个会破邪术的镖师,对付这类人,自然是盘山鹰出马。所以镖师会的东西,盘山鹰了如指掌,只不过用起来,不像镖师那么娴熟而已。 唐向晚笑道:“谢谢你对我的夸奖,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吸血鬼。如果没有什么事儿,就准备一下吧,明天早上就去见沈凝梦。” 我起身之后脑袋里灵光一闪:“你们也卖情报吧?我想查一下,二十年前,是谁在李家村附近用秘法救过一个死孩子?” “时间太久不好查!”唐向晚皱眉道:“这个需要时间,而且价格不低。不过,你可以分期付款,三分利息。” “你是个合格的吸血鬼!”我夸奖了唐向晚一句之后,离开了百味斋。 第二天,我如约见到了沈凝梦,她看起来比电视上还漂亮,只不过不太喜欢说话,只是跟我点了头就算打了招呼。 跟在沈凝梦身边的经纪人刘姨,上下打量我两眼之后,趾高气扬地道:“跟在沈小姐身边,最重要的是懂规矩。我这儿有个守则,你们拿去背熟了,违反一条小心扣你们工资。还有……” 刘姨一指我身边的排骨:“你那条破狗,赶紧带远点儿,看着就脏。你先把守则背熟了。” 我接过她手里那本小册子,抬手扔到脚下:“老子告诉你,我是过来打工不假,但不是给你当奴才的。想要奴才,你回清朝当太后去!” 刘姨的脸色顿时气白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找你们老板投诉!” “快去啊!我都等不及了!” “你你……”刘姨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凝梦皱了皱眉头:“刘姨,算了,毕竟是他介绍来的人,不要太过。” 沈凝梦又向我说道:“李先生,虽然我们不能强迫你如何,但是请你注意自己的职业道德。” 我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深浅,这个你可以放心。” “那就好。”沈凝梦淡淡地点头,那个刘姨却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无所谓地跟着她们两个去了片场。沈凝梦那时正在再拍一部电视剧,她在里面演一个女匪首。 我们到片场的时候,导演正在挑狗,据说是剧本里的沈凝梦带了一只狼。 我带着排骨一进片场,那里面的二十多条狗就炸了,像是疯了一样地对着排骨一通狂吠。排骨被对方叫烦了,干脆低着头,从嗓子里吼了一声,二十多条狗一下子全都蔫了,夹着尾巴缩在墙角,一声都不敢出。 导演的眼睛顿时一亮:“那边那位,把你的狗领过来看看!” 排骨立起身来,很不屑地扫了导演一眼,没想到却把导演看得心花怒放。 排骨被檀越养了两个来月之后,不但没了原来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身皮毛像缎子一样溜光水滑的,在阳光下还能看出明显的青色。尤其是排骨身上的那种悍气,更不是一般野狼能比拟的特质。 导演抓过摄像机反复给排骨拍了两下:“好好好……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苍狼啊!小伙子,这是你的狗吧?听话不?” “还行,就是跟生人不太友好。还有,它不会叫,是个哑狗。”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目的。要是导演看中排骨,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把它安置在沈凝梦身边,等于又给她加了一层保险。 “那更好了!不叫更利于配音。”导演更满意了:“通知外勤,狗不用选了,就它了。” 我拍了拍排骨的脑袋,指着沈凝梦道:“过去,跟着她。” 排骨乖乖到了沈凝梦旁边,沈凝梦被排骨吓得倒退了两步,好半天才在导演的鼓励下伸手摸了摸排骨。排骨干脆把自己的爪子伸出来跟她握了握手。 我不得不说,排骨那家伙很会讨人喜欢,没一会儿就跟沈凝梦混熟了,沈凝梦走到哪儿都带着它。 我和檀越就一直站在片场里看着沈凝梦拍戏。她拍的这段,是女匪首的山寨被围,她要带兵上阵,却放心不下瘫痪在床又跟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上阵之前跟恋人告别。 剧情看着很简单,但是沈凝梦却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接连被导演叫停之后,导演也有点儿不耐烦了:“凝梦,你先休息一下,找找感觉,我们过会儿再拍。” 沈凝梦没说什么,刘姨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凝梦啊,多简单的一出戏,你怎么就入不了戏呢?你把那人当成他不就行了吗?” 沈凝梦轻声道:“让我歇一会儿好吗?” “好好,你歇着……”刘姨不敢对沈凝梦怎么样,却一把火撒到了排骨头上:“肯定是这条破狗吓着凝梦了,那边那谁,赶紧把你那破狗领走!” “刘姨,你别过分!排骨,到我这儿来。”沈凝梦终于火了。 刘姨被她训得不敢说话了。 檀越冷冷一笑,低声跟我说道:“你说,她怎么会发挥失常了呢?” 我想都没想:“剧本写得有问题呗。”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真枪 我其实是在跟檀越开玩笑,也没打算说给谁听。 谁知道,偏偏就让离我不远的刘姨给听见了。她立刻就来了精神:“哎--大伙都听听啊,这个保镖说你们剧本写得不好!” 整个剧组的人全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有个人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嗤的一声:“一个臭练武的,懂个屁啊!自己名儿会写吗?” 我顿时翻脸了:“我说剧本的事儿,是我跟朋友开玩笑,就算我把自己吹成天王老子,被檀越吐一脸,那也是我们之间闹着玩。我本来就没想过让谁听,也没打算出风头,你们要是回头跟我开两句玩笑,我也不会真当回事儿。你们讽刺、侮辱我,又算怎么回事儿?念几年书,把牛逼念脑门子上去了吗?” 那人被我一顿抢白,脸上也挂不住了:“你们东北人不是说,老爷们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吗?怎么,刚说完的话,就不敢认了是不是?没念过书,就别装世外高人!” 刘姨这下也来了精神:“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一个保镖懂什么是剧本?这里谁不比他学历高,哪有他说话的份儿!不懂规矩,还没教养!” 檀越冷声道:“姓刘的,你别太过分。我朋友都说了,那是我们之间在开玩笑,本来也没有你什么事儿。你故意兴风作浪,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姨叉着腰道:“没什么意思!话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你就让他说说剧本那里不好,让全剧组的人都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刘姨翻着嘴唇子,吐沫都迸出来一尺多远:“你问问他能说出来吗?现在就是不要脸的人多!” “够了!”沈凝梦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说不定他真有自己见解呢?” 刘姨害怕沈凝梦,可刚才讽刺我的那个人可没闲着,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道:“他要是能说出来,我就让他狠狠往这儿抽!” 导演不知道是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对着我招了招手:“小伙子,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说,放心大胆地说,没人笑话你。” 我开口道:“我觉得,那段拍得不怎么真实。人家都打到门口了,她作为大当家,还有工夫在那儿磨磨唧唧,跟人难舍难分啊?她就应该一枪把那男的崩了,然后提枪上阵,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哈哈哈哈……”刘姨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死我啦,笑死我啦!我还以为什么高招呢!就这馊主意,天桥底下算命的都比你会编!” 剧组里的人虽然没像刘姨笑得那么夸张,但是也一个个咧着嘴角,唯独导演皱起了眉头:“有点儿意思……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知道,以前有个叫一丈花的女匪首,她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养在山寨里。后来,她也一样被对头打到了门口。她上阵之前,把孩子拎起来,一枪毙了,然后扔下尸体,带着人杀了出去,像是母狼一样跟人拼得满身是血。那一仗之后,她就一直追着对头不放,直到杀灭了对方整个绺子才算收手。” “后来,有人问她:你杀自己孩子干嘛?她说:孩子留下,心里就有牵挂,不敢拼命;先把孩子送走,心里就没牵挂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谁都说,一丈花比狼还狠。但我觉得不是。土匪活着就是刀口舔血,屠村的事情也没少干。一丈花上阵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赢,一旦她输了,孩子落在对头手里,下场肯定凄惨无比。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动手。” 我说出这番话之后,才发觉自己为什么会说剧本有问题。编剧为了噱头,用现代人的爱情代替了残酷环境下土匪的情感。 “不是每一个土匪都无情,但是作为匪首,他们必须把感情隐藏起来,只有凶残如狼,才能在大山里活下去。”这句话是老核桃告诉我的。 老核桃还说过:“如果我是一丈花,当时也一样会开枪。有时候,杀人也是在保护对方。绺子当家亲手毙了压寨夫人,自己却像狼一样负伤逃走,或是报仇,或是自行了断的事情,数不胜数。” “他们不是不想带着老婆一起逃,也不是不想赌对手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是他们赌不起!没有哪个土匪是菩萨。” 刘姨听完之后,立刻冷笑道:“说的像是真事儿一样。” 导演眼睛一亮:“好,说的好!来,先按他说的走一遍,看看效果怎么样。要是真的可行,我马上跟编剧商量改剧本的事儿。” 导演看我转身往先前说话的那人身边走,立刻喊了一声:“小伙子别冲动,看我面子上算了吧!我让他给你鞠躬道歉。” “行!”我冷眼看着那人:“听见没有,鞠躬道歉,要不然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那人匆匆给我鞠了一躬,转身就跑了。 导演怕我再找对方麻烦,马上喊道:“快,都动起来,按他说的试试!” 剧组人员都忙活开了,唯独那个扮演沈凝梦男人的演员不干了:“导演,不能这么轻易改剧本啊!这么一改,后面的戏怎么办?” 导演不以为然地道:“我觉得不错,试试再说。你放心,你的戏份没了,以后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别的角色,作为演员,不要计较一时得失。” 那个演员不敢跟导演怎么样,却转头对我发了火:“小子,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明!”导演顿时火了:“你太过分了!剧本是我主张改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想耍少爷脾气回家耍去,这里是剧组,我说了算!” 程明被导演训得不敢出声,转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去了场外。 刘姨却幸灾乐祸地笑道:“小子,你惨啦!你知道程明家里是什么背景吗?我告诉你……” “什么背景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听!”我一句话把刘姨顶了回去,噎得她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来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才拧着腰走了。 她前脚刚走,沈凝梦就过来了:“李先生,程明那人小肚鸡肠,肯定会报复你。有机会,我会和他说说……” “不用了。我就是个保镖,他能把我怎么样?” 沈凝梦看我没当回事儿,才叹了口气走了。 檀越低声道:“不用担心,我马上通知唐老板。程明真要不知好歹,唐老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事。”我不以为然的笑道:“程明如果真因为这个报复我,那我就跟他碰碰。放心,我尽可能不让警察抓着把柄。” 我和檀越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剧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沈凝梦很快就入戏了,把一个女匪首的柔情与决绝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她拿枪指向程明时,剧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沈凝梦。而我的目光却落在了沈凝梦的那把盒子炮上。 真枪! 我从小就拿着盒子炮玩,是不是真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剧组为了拍戏逼真用了真枪? 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真的盒子炮分量不轻,拿在手里可能会影响演员的发挥,尤其是沈凝梦这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演员。如果里面的子弹再是真的…… 不管枪里的子弹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去冒那个险。万一沈凝梦真一枪把对方毙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万一我弄错了呢? 我仅仅犹豫了一下,沈凝梦的手指就已经扣紧了扳机……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诬陷 “不能开枪!”我大吼一声,抽出飞刀往枪身上打了过去。 就在刀尖触到枪身的刹那间,沈凝梦的手指刚好勾动了扳机。耀眼的火光在程明身边砰然而起,一股鲜血也顺着他的手臂飚射而出。 “啊--”程明捂着胳膊疼得满床打滚,沈凝梦吓得扔了盒子炮瘫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 “快点儿救人!”剧组的人一下慌了,一窝蜂地涌向了片场中心。檀越把沈凝梦扶出来之后,导演已经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喊道:“道具,道具死哪儿去了?这枪是怎么来的?” “道具不见了。报警,立刻报警!” 没过多久,警察和医生就陆续赶了过来,我也被警察给带回了警局。 我在办公室里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才有两个警察走进来。领头的警察极为公式化地问道:“姓名?” “李孽。” “年龄?” “20。” “你怎么发现沈凝梦手里的武器是真枪?” 我随口说道:“我对枪械有一定的了解。我觉得她手里的枪明显增加了重量,才怀疑那是真枪。” “嗯。”警察点了点头道:“根据剧组人员反映,在此之前,你跟受害人程明发生过矛盾。” “那是他跟我发生了矛盾……”我话说到一半儿就觉得不对了:“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那把枪是我弄出来的?” 警察面无表情地道:“有人反映,你曾经接近过道具组,同时也在枪械道具附近停留过。你怎么解释?” “放屁!”我顿时火了:“那么多人都看见我一直在片场,他们全都有幻觉啊?再说,我要是想杀程明,为什么还出手救他?” 警察冷声道:“这个得问你自己了。而且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你进行了犯罪中止。” “你们想栽赃嫁祸是不是?”我大怒道:“那你们还问个狗屁啊?直接把我抓起来定罪得了!” “注意你的态度!”警察也生气了:“我们是在例行调查。我必须告诉你,只有你配合我们,才能尽快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冷声道:“怎么配合?你们说什么,我都应该说对对,是不是?” 我认定了对方想要栽赃,脸色忽然一沉,眼露杀机:“你们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刑讯逼供?” “你……”警察被我突忽其来的杀意吓了一跳,手掌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我的手掌也同时按住了椅子把手,随时准备发力跃起。 就在我冷笑蓄力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有律师过来保他,马上放人。” 负责记录的警察疑惑道:“我们这边还有疑点……” 那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说了马上放人。” 警察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从审讯室走出来,却看见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站在门口:“您就是李先生吧?少爷嘱咐过,今天一定要把您请到。这边请……” 我本能地问道:“你家少爷是谁?” “程明!”对方诚恳道:“少爷要当面向您道歉,并且表示感谢。请务必赏光。” “程明?” 沈凝梦说过程明睚眦必报,他会请我?不管怎么说,该来的总得来,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 我点了点头跟着对方上车,去了一家军区疗养院。 胳膊上吊着绷带的程明一看我进门,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李哥!你快坐,快坐……” 我被程明的热情弄蒙了,怎么看,他都不是打算兴师问罪。 程明也不管我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咱俩也算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今天上午的事儿,我先给你赔不是了,是我犯浑……” 程明说了半天,我才弄明白。 放在今天的讲,程明就是沈凝梦的铁粉儿,为了能接近沈凝梦,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在剧组弄了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本来演到最后,沈凝梦扮演的女匪首应该抱着他亲一下来着,没想到,被我个搅合黄了。 程明那家伙当时就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一样,立刻炸了毛。 我听完之后哭笑不得道:“算我坏了你的好事儿。你真会玩。” 程明一本正经地道:“这个不叫玩,这是追求女性的方式。” “方式,方式……”我觉得他脑袋抽了,没法儿跟他辩解。 程明一通千恩万谢之后,才拍着大腿道:“我让赵秘书请你过来,想当面感谢你,结果却听说,你让姓刘的那个操蛋娘们诬告了……” “等等!”我抬手道:“你是说,诬陷我动过道具的,是刘姨?” “就是那个逼娘们!”程明咬牙切齿地道:“那娘们顶不是个东西,要不是凝梦跟她亲近,我早动手收拾她了!那娘们变态你知道吗……” 我原以为诬陷我的人,很可能是程明,现在看来,是刘姨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那个女人对沈凝梦的保护,似乎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有些时候,给我的感觉甚至像是在看押沈凝梦。 但是她没有诬告我的理由啊! 如果我不出手,沈凝梦肯定会麻烦缠身,就算是误杀了程明,对她的演艺事业也会产生影响。她为什么要诬告我? 我这边还是想着事儿,程明已经拍着胸脯子道:“李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管你怎么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哥!有什么事儿,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我还没说话,腰里的bp机就响了,程明赶紧从床头拿起电话递了过来。 呼我的人是檀越,他仅仅稍慢了一步,就让程明先把我保出来了,知道我没事儿,明显松了口气:“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我起身要向程明告辞,那家伙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我走,后来实在没办法留我,他竟然想出来要跟我一块儿走的主意。我被那个牛皮糖缠得没招儿了,才答应把他一起带上。 让我奇怪的是,檀越对程明的出现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甚至连说话都没避着程明:“李孽,你来看看这个。” 我顺着檀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檀越已经飞快地解释道:“这是从剧组里调出来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上看,你好像确实出现在道具组旁边。” 屏幕里果然有一道跟我身材、服装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了道具组旁边,甚至还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摄像头,在道具台前面站了几分钟的时间。 “不可能!”程明先开口道:“李哥当时一直在我眼皮底下,那个肯定不是他!” 檀越道:“我也知道不是他,但是这个人跟李孽太像了。如果我是警察,也会怀疑是李孽更换了道具。” “这就是警察抓我的原因?”我这才反应过来,警察后来并不是在无的放矢,他们确实有理由怀疑我。还好我当时没动手,不然恐怕不好收场了。 檀越表情凝重地道:“更重要的是,除了刘姨之外,当时还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你有几分钟的时间不在片场。” 我刚要说话,檀越就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就在我边上。但是,十多个人,在事先没有串通的情况下同时指认你没在片场,代表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他们眼睛都瞎啦?”程明的火气顿时上来了:“还有,警察也傻啊?他们不会查指纹吗?” 檀越摇头道:“枪上除了沈凝梦的指纹之外,没有其他痕迹。”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程明,你当时跟沈凝梦最近,你有没有觉得沈凝梦的表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鬼上身 “没有!”程明道:“她在演戏,一入戏,哪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想想也对,当时导演对着沈凝梦有几个面部特写,如果她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更重要的是,沈凝梦是个演员,而且正在拍戏,她的表情变化说明不了什么。 我轻轻敲了敲手心道:“檀越,你说的这些疑点,如果被程明家里知道了,他们会不会对沈凝梦进行调查?” 从程明的种种表现上,他的背景应该很深。这次枪击事件当中,沈凝梦明显是充当了工具的角色。假设,枪击事件的目标是程明,那么最容易接近并且干掉他的,就是沈凝梦。 如果我是程明的亲爹,肯定会防患于未然,先想办法把沈凝梦弄得离程明远一点儿。 “肯定会!”程明说完之后,自己脸色先变了:“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找凝梦的麻烦!” “等一下。”我拉住程明:“跟你家里人好好谈谈,不管怎么说,必须保证他们不去关押,或者隔离沈凝梦。” “我知道!”程明急三火四地跑出去打电话去了。 我飞快地向檀越道:“把录像回放一遍,看看能不能看见那人的脚。” 檀越在电脑上摆弄了几下,录像在贴近那人脚步时,我们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人的脚尖浮在了离地两寸的位置上。 我不由得问道:“你早看出他是鬼魂了?还有,你是不是知道程明要来?” “嗯!”檀越点了点头:“唐老板通知我,让我们尽可能撮合程明和沈凝梦。” 我顿时懵了:“当媒婆?我们还管这种事儿?” “雇主的要求,我也没有办法。”檀越道:“另外,唐老板说,如果可能的话,让你跟程明搞好关系,堂口需要通过程明,搭上他身后的关系。这只是一个建议……” 我咬牙道:“我草!吸血唐这是逮着个人就往死里用啊?她给我加钱吗?” 檀越面无表情地道:“客卿有时候也得为堂口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这是唐老板原话。” “我……”我正想抱怨的工夫,程明已经回来了:“李哥,事情搞定了,我家里答应不找凝梦的麻烦。” 我上下打量了程明几眼,实在是没看出来他什么地方招人稀罕:“我告诉你一件事儿,沈凝梦撞鬼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离她远点儿。” 我不等檀越反应过来,就把话给说完了。程明还没怎么样,檀越先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在我看来,程明想追沈凝梦,就得拿出点儿气概来。他要是连点儿担当都没有,我还费那个心思干嘛? 让我没想到的是,程明竟然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了。” “我说的是真的!”程明怕我不信:“我在初一、十五晚上能看见鬼。” “嗯?” 这个世上不乏天生阴阳眼的通灵者,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是半通灵者。这些人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或者地点,才能看见鬼魂,如果有人刻意引导,他们不难成为灵媒,甚至术士。 程明应该就是一个半通灵者。 我眉头一扬:“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程明想了想才说道: 当时不只是我,整个剧组都觉得是见鬼了。不过,他们不知道那个鬼魂是冲着凝梦去的。 这部电视剧的第一场戏是女主角的母亲被土匪绑票之后吊死在村头的歪脖树上。剧组拍戏,有几种戏必须给红包,其中就包括拍吊尸。 当时,那个临时演员都已经化好妆了,马上要开拍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死都不干了,一个劲儿吵吵看着那棵歪脖树害怕。 导演差点儿没气疯了,指着那棵树问她:“你怕什么?” 她说:“不知道,就看着那棵树觉得瘆得慌。” 当时,我们好几个人都在树边上,我也往树上看了一会儿。说实话,那棵树不能盯着看,看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害怕。我看了一会儿之后,总觉得背后像是站了个人,催着我往树边上走。 那个女演员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剧组里谁都不敢再往树上比量了。 后来导演逼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就说:“随便让谁化上妆,随便拍个镜头,后期再往一块儿剪接吧!” 可是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愿意往前站。最后,还是凝梦说她来吧,戏里吊死的是女主角的母亲,她自己拍更合适一点儿。 凝梦去化妆的时候,我刚好就在边上。一开始准备演死人的那个演员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低着头说话。一开始我还没听清她说什么。 后来,她忽然问凝梦:“你知道,为什么导演要给演吊死鬼的演员封红包吗?” 凝梦没说话,那人就继续说了下去:“那是为了冲晦气。吊死鬼爱缠人,尤其是在野地拍摄的时候,很容易被缠上。” 化妆师当时就生气了:“你干什么?给我出去,别打扰我工作!” 那个演员像是没听见一样:“你看那棵树,那树以前就吊死过人,有人在上面等着呢,谁过去都能被缠上。” 化妆师吓得脸色都变了,跑到门口就喊导演。当时,剧组的人全都跑到了化妆间,导演气得都张嘴骂人了。 那个演员还像没听见一样:“你们怎么都不信呢?你们谁敢往树上看看?看哪!” 剧组的人被她吓得打了个激灵,好多人想看,还不敢回头。 结果那个演员忽然指着大树哈哈直笑:“你们看,你们看……上面有人,真的有人!” 凝梦一向是好脾气的人,那天就像是失控了一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那个演员吼道:“出去,不要打扰我工作!” “我是在救你……” 那个演员话没说完,凝梦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对方跟前,伸手就去抓她衣服:“你出去!” 凝梦的手刚一碰到对方,那人忽然尖叫了一声,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这下剧组的人都吓坏了,赶紧过来抢救。一开始过来的人都说她没气儿了,后来也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不能是撞邪了吧?要不,拿大葱薰鼻子试试。” 导演当时也没了主意,就死马当活马医,让人找大葱往她鼻子底下放了一会儿。那人打了个喷嚏之后就醒了,可她连自己怎么进的化妆间都不知道,还又哭又闹地说导演欺负她。 当时,剧组全都乱了套。我看凝梦没事儿,就往那棵树上看了一眼--那树上真的有人! 我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人坐在树杈上,手里还攥着一根绳子,低头往我们这边瞅,就像是专门在等着人过去似的…… 我当时就觉得,她看的肯定是凝梦,她要等的人,也是凝梦。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我敢肯定,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我刚想提醒凝梦,没想到凝梦却自己往那棵树下面走了过去,谁拦都拦不住。等她站在树下面的时候,树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把绳子放下来了。 我眼看着绳套悬在凝梦的头顶上,也就只差一两寸的距离就要贴到她的头顶了。 我听老辈人说过,吊死鬼的绳子只要碰着你,就能把人缠住,就算当时没吊死,早晚也会找到机会把人拉走。 我当时就冲上去,想要帮凝梦,没想到,那女人的绳子在快要碰着凝梦的时候,忽然一下缩回去了。 我看见那个女人半趴在树上,拎着绳子往凝梦身上看,干脆就站在了凝梦边上。我想,多一个人,说不定那吊死鬼觉得不好下手,就能知难而退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推测 当时,凝梦一直在我边上大声说话,好像是说“我不是已经站在树下了吗?你不是说树上有鬼吗”什么的。我没仔细听,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树上了。 我只觉得,有东西在我头顶上来回来回地乱晃,好几次都碰着了我的头发,有一回,甚至贴着我后脖子滑到了我背上……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直到凝梦招呼我,我才跟着她走了回去。 后来,导演也没拍那场戏,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凝梦。 程明说完,我才沉声道:“你确定,树上那女人穿着一件青衣?” “确定!”程明道:“就像是古代人穿的那种青衣。” 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后者向我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鬼魂的衣着如果不是寿衣,就是生前的衣服,不会有太特别的打扮。但是有三种鬼肯定会穿特定的衣服:厉鬼穿红衣,冤鬼白衣,还有…… 修炼过一段时间,或者在某个庙宇当中沾过香火的鬼魂,才会穿青衣。这种鬼魂往往比厉鬼还要难对付,它们很可能是有主的鬼魂。 檀越向我点头,大概也是觉得沈凝梦撞上了青衣鬼。 我想了想道:“那次遇鬼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后来又遇上没有?” “大概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儿吧。”程明道:“后来,我一直都在注意凝梦身边的事儿,不过,我再没见过青衣鬼。” 檀越沉吟道:“你说,那只青衣鬼会不会不是寄缚在那棵树上的吊死鬼,而是,把吊死鬼撵走后,自己爬上去等人?” “很有可能!”我点头道:“那个女演员一再提醒别人不要靠近那棵树,这不合常理。挡着人家拉替死鬼,那可是生死大仇,除非被拉的人是自己的至亲,否则,没有哪个鬼魂会去挡路。” 我停了一下:“我估计,附在女演员身上的,就是那棵树上的吊死鬼。她被人抢了地盘,一再吓唬剧组的人,让他们不要靠近歪脖树。” 檀越点头道:“和我想的差不多。程明,你看见鬼魂之后,就没想过找高手帮沈凝梦破劫吗?” 程明摇头道:“我找不到人。我家老爷子特别反感这些,我实在找不到帮忙的人。而且……而且,凝梦也非常反感神鬼之类的事情。” “嗯?”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一愣:“你说,沈凝梦不仅不信这些,甚至反感鬼神?” “没错,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程明道:“她不仅不信,甚至连相关的玩笑都会十分排斥。有一回,剧组里有人玩塔罗牌,大家都很高兴。” “当时,有人问她要不要算一算,结果凝梦当场翻脸,义正言辞地把所有人都训斥了一顿,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因为这件事儿,剧组里好长时间都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原来是这样。” 看来,程明在沈凝梦身上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家伙想要抱得美人归,还任重道远啊! 我想了想,尽可能委婉地道:“现在沈凝梦遇上了点麻烦,我们受雇过来帮忙,但是凭我们两个,很多事儿做不了。你愿意帮忙吗?” “只要对凝梦好,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程明说完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道:“我能问问,雇你们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雇主通过中间人找的我们,我们没见过雇主。”我本来还怕程明不相信,想要解释两句,没想到他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猜就是。” 程明无奈道:“凝梦身后一直有一个很神秘的人在支持她,那个人无论是人脉,还是实力,都比我高出很多。我一直都想见见这个人,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凝梦对他死心塌地。可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我看着程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看得出来,程明虽然有些纨绔,但是本质不坏,甚至是可以为情谊舍命的人。 他这样的人,身边不应该缺女人,可是就在他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却输在了一个看不见的人手里,对方甚至没发一招一式,就让他一败涂地。我不得不说,这是他的悲哀。 我拍了拍程明的肩膀:“这次我帮你。” 程明眼睛一亮:“你帮我追凝梦?” “行不行,我不敢保证……”我说这话,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我自己还是光棍一条,帮别人?算了吧! 不过,这件任务往后去,就必须用到程明,说不定还真能帮到这个傻小子。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立刻岔开了话题:“沈凝梦第一次撞鬼的时候,剧组留没留现场的照片,或者录像?” “应该有,我帮你找找!”程明在剧组里很吃得开,没用多久就把当时的录像给我弄了过来。我大致看了一下之后向檀越道:“我有一个猜测。这回鬼魂换掉道具枪,不是为了杀程明,而是为了压低沈凝梦的气运。” 有句老话,叫“鬼怕贵人”。其实,鬼怕的不是贵人本身,而是他身上的气运。 官有官运,商有财运,将帅有武运,学者有文运,甚至恶人身上也有凶运。种种气运,并非独立的存在,不是联动着一丝天道命数,就是跟国运相通。 当一个人气运鼎盛时,普通鬼魂接近不了对方三米,一旦过界就会被气运冲撞,轻则重伤,重则魂飞魄散。如果是朝廷重臣,就算成了气候的邪魅也一样要退避三舍。 沈凝梦现在在演艺圈里声名鹊起,一路顺风顺水,气运正强。当时伏在树上的青衣鬼魂,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怕被沈凝梦身上的气运冲撞,才悻悻而去。 檀越眉头一动:“没错,看当时拍摄的场景,导演应该是为了烘托凄惨、悲凉的气氛,才选择了山脚的场景。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三阴聚集之地。” “地脉阴气压制了沈凝梦的气运,那个吊死鬼才能附身演员,接近沈凝梦。但是,当沈凝梦过去拉她的时候,吊死鬼还是被沈凝梦的气运冲撞而离开了那个演员。” “对!”我点头道:“所以,对方想要杀沈凝梦,就必须先降低她的气运,甚至让她霉运连连。如果,沈凝梦当时打死了程明,她肯定会被带走调查,不用多,只要把她关上十天半月,她的气运就会被完全压制。” 我又补充道:“如果,程明家人因为痛失爱子,迁怒沈凝梦,那么沈凝梦肯定会麻烦不断。等到沈凝梦气运消失,就是对方下手的最佳时机。” 程明听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太毒了!这他么是谁?我剁了他!” 檀越沉声道:“你觉得出手的是人,还是鬼?” “现在还不知道。”我摇头道:“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妄下结论,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判断,静观其变吧。沈凝梦现在在哪儿?” “在家。”檀越道:“我在她家悄悄布置了阵法,加上有排骨把守,她现在应该很安全。我来之前,导演说明天要继续拍戏,我们明天一早到片场就行。”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程明没等我说话,就蹦了起来:“李哥,你可千万不能扔下我!” 我看了看他胳膊上的绷带:“你行吗?” “怎么就不行?”程明瞪着眼睛道:“我爷爷当年身上被三八大盖钻了三个眼儿,还不是一样能带着兄弟打冲锋!保证没事儿!” 檀越接过话头:“让他跟着,有什么事情,不用另外联系他,做事方便不少。” “那你就跟着。”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无事生非 第二天,等我们赶到片场的时候,沈凝梦只是淡淡地跟程明打了一个招呼,甚至连他的伤情都没问,程明却高兴得不得了。按他的话讲,沈凝梦总算是主动跟他说话了。 要不是片场人多,我真想喷他一脸。我实在受不了他那一脸贱样儿,干脆转了圈绕到了片场外围。 导演这次是要拍一场骑马戏,装扮好的沈凝梦坐在马上,确实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我刚看了两眼,就听见沈凝梦的坐骑陡然一声长鸣,撒腿窜了出去。 “马惊了!” 整个剧组都被这场突忽其来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好半天都没人反应过来。 我伸手抓住身边的一匹马,翻身跳了上去,两腿一夹马肚子,直奔沈凝梦追了过去。 我前脚刚动,身后就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我回头扫见檀越也在策马狂奔,排骨也跟着窜了出来,先我一步往沈凝梦身后追了过去。 眼看沈凝梦的马已经冲向远处悬崖的方向,我的马却怎么也追不上。我立刻往后喊了一声:“帮我打马!” 我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鞭梢破风的声响。啪的一声之后,我顿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背上。不用看也知道,檀越那一鞭子肯定把马匹抽得皮开肉绽。 我胯下的马匹一声嘶鸣之后,像是疯了一样撒腿狂奔,仅仅几秒钟就追到了沈凝梦身边。我双手一按马头,从马背上飞跃而起,落在了沈凝梦身后。 那匹马被我砸中之后再次发狂,嘶鸣着冲向了悬崖。 “吁--”我抓着缰绳奋力向后一拽,本来是想收住惊马,没想到右边的缰绳却在手中断成了两截。我一手失控之后,左手却仍然往后猛拉,马匹在我的拉扯之下,猛然摆头,身子不知怎么就往悬崖的方向横了过去。 “糟糕!” 我刚觉得不好,耳朵里就听见“咔嚓”一声,马匹顿时横着栽向了一边儿。 不好! 马匹足有数百斤重,加上马身挣扎的力量,忽然倒地的力道至少也能达到千斤,我和沈凝梦一旦被压到马下,虽然不一定致命,但是一条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断骨还能接回去,也会留下后遗症。 想要抱着沈凝梦逃生,我至少得在马身上连续踢击两次,才能借力越过马身,落在安全的地方;而那时马身已经倾斜,我还不及去完成复杂的动作,除非我选择跳向悬崖。 断腿?还是搏命? 千钧一发之间,已经容不得我再去思考了。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腿必须保住,否则,面临的就是任务失败;况且,拼命的话,那边还有檀越…… 我抽腿往马身上奋力一蹬,抱着沈凝梦飞身而起,直奔悬崖的方向落下去。 我人在半空时最先听见的就是一阵惊呼,甚至有人已经哭出了声来。忽然间,檀越的怒吼压过了几十人的声浪:“抓鞭子!” 我眼看檀越的鞭梢往我眼前飞射而来,立刻抬手抓了过去。我手掌刚刚握紧鞭稍,檀越左手往后一拨马头,右手猛然发力,一人一马在那一瞬之间几乎融为了一体,从他手上传来的力道不下千斤。 我借力回荡之中,两脚连蹬了几下山壁,整个人再次飞身而起,抱着沈凝梦落回了地面。 直到我两脚站稳,沈凝梦仍旧死死地抱着我的脖子,把头埋在我胸口上,一动不动。我连推了两次,才把她从我身上推开。 “排骨,结果了它!”排骨听见我的招呼,立刻扑上去咬断了马匹的喉咙,直到倒在地上的马不再挣扎才退到了一边。 我走过去,托起马腿看了一眼:“马腿是被敲断的。檀越,你刚才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檀越摇头道:“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们身上,没往马肚子底下看。” 这件事儿还真不能怨檀越,换成是我,也不会在那种时候注意马腿。 没等我起身,排骨的喉咙里就呜呜响了两声,我心里一动:“你看见马腿下面有东西?” 排骨点了点头。刚才它一直追在沈凝梦附近,应该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可是它不会说话,我只能慢慢猜。 “你看见鬼了?” 排骨伸出爪子往我手上碰了碰。它的意思应该是刚才在马腿附近看见了一只手,是那只手敲断了马腿。 我和檀越对视时,排骨又伸着爪子往马眼睛上碰了一下,我这才注意到,马眼睛上有一条像是被指甲抓过的划痕。如果我没弄错,沈凝梦的马忽然受惊,应该是当时有鬼魂伸手抓了它的眼睛,马匹吃疼之下,又看见了鬼魂,才会发狂。 也就是说,我当时在追沈凝梦的时候,那只鬼魂应该就藏在马肚子的下面。 我伸手往马鞍子下面翻了两下,从马鞍下的绑带翻出了一块发白的皮革。檀越接过手闻了两下:“人皮!难怪鬼魂会不惧沈凝梦的气运,大白天出来偷袭,原来是被逼无奈。” 人皮御鬼,属于邪派秘法,能逼着鬼魂不记生死地替他办事儿。藏在马鞍下面的鬼魂,现在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对方不但利用鬼魂刺激了马匹,同时也掐断了线索。 我刚把那块人皮收起来,刘姨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叉着腰叫道:“都是你!都怨你那只破狗吓着了凝梦的马,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你能负责吗?” “放屁!”我顿时就火了:“你脑子有病吧?哪只眼睛看见排骨吓着马了?” 刘姨振振有词道:“凝梦上马的时候,就你那只狗在边上蹲着,不是它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 “告诉我个屁!”我直接顶了回去:“沈凝梦上马的时候,你也在边上,我还说是你惊着马了呢!什么他么玩意儿!” “你敢骂我!”刘姨气得脸色发白:“你还有没有点教养……” “刘姨够了!”沈凝梦走过来时,脸色上虽然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但是更多的却是怒气:“李先生拼命救我,你也看到了,你这是做什么?想要恩将仇报吗?” “凝梦,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刘姨话说到一半儿,就被沈凝梦狠狠瞪了一眼,口气立刻软了:“就算不是那条破狗把马惊了,那后来马腿断了,肯定也是它给咬的……” “够了,别再无理取闹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沈凝梦气得脸色发白:“你自己看看马腿上有没有血迹。你有什么心思,我很清楚,我保证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如果你再这样,就请你回去!” 刘姨张了张嘴,不说话了,临走却狠狠瞪了我一眼,看上去恨不得能把我吃了。 沈凝梦歉意地跟我寒暄了两句,也跟着工作人员走了。我找到机会把程明叫了过来:“那老娘们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对我有敌意?” “她脑袋里生蛆了!”程明咬牙切齿的道:“她不光对你有敌意,对接近凝梦的男人都有敌意。全剧组也就我和导演,她不敢怎么样,其他人,哪个没被她指桑骂槐地骂过。要不是看在她是凝梦亲戚的份上,我早就动手抽她了!” “她真是沈凝梦的经济人?”我可不认为那个八婆是干经纪人的材料。就她那嘴,放在演艺圈里没人拼命罩着早就被人抽歪了,还谈什么生意。 “屁!”程明道:“她是凝梦的亲戚。说经纪人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凝梦有时候也挺讨厌那老货,可又像是欠了她什么东西似的,一直不好意思撵她走。” 檀越冷笑道:“那个姓刘的,像不像老鸨子?把女儿养大之后,就像看狗一样地看着,生怕一不留神卖不上好价钱。” 程明不高兴了:“别这么说!怪难听的……” 檀越笑了笑,没有吭声,但是他的话却没说错。刘姨对沈凝梦身后的那个人肯定异常满意,她看着沈凝梦,除了市侩之外,更多可能是在畏惧对方。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爆料(上) 本来我以为这件事儿算是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刘姨就拿着一份报纸,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我拿起报纸一看,上面头版头条写着《当红明星沈凝梦,疑于黑道人物有染》,下面还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沈凝梦抱着我的照片,这张照片应该是在我救下沈凝梦之后拍下来的,按当时的情景,如果把别人全都弄下去,只留下我跟沈凝梦,确实很像她伏在我怀里甜甜蜜蜜的。 第二张照片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拍的是我换衣服时候的情景,我胸口那只震天雕被对方拍得一清二楚,加上我身上练功时留下的几道伤疤,看上去真跟道儿上的兄弟差不多。 檀越凑过来道:“这是你昨天换衣服的时候拍的吧?”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衣服上沾了马血,我在换衣间换过衣服。可我当时并没发现附近有人。凭我的耳力,只要在我一两米之内站了一个活人,就算他一动不动,我也能听见他的呼吸声,除非对方的功力比我还高。 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剧组里忽然出现一个高手,就算我自己察觉不到,檀越也不可能毫无感觉。 我正纳闷的时候,刘姨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叫翻了天:“你自己说怎么办?你就是个祸害!” 我扬手把报纸扔在了地上:“什么怎么办?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还当个玩意儿了。” “你懂个屁!就你这样的,懂什么叫舆论,懂什么叫负面消息吗?你就跟那贱狗一样,除了知道吃饱了不饿,还知道什么?” 我这下真压不住火了:“我还知道揍人!” 刘姨被我吓了一跳,再不敢在我面前叫嚣了,转头往外面喊道:“导演哪!你快来啊!有人要行凶啊!你快来评评理啊!” 导演过来之后,也被气得满脸通红:“这他么是谁干的?剧务,你给我滚过来,马上给我查,一查到底!发现是谁,马上让他给我滚出去,我们剧组不需要这样的人!” 导演本来是想转移一下刘姨的注意力,可她不依不饶地喊道:“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办?导演,你赶紧把他撵走,不能再让他留下了!” 导演犹豫道:“这不太好吧?这件事儿也不是他的错!” “怎么就不是他的错!”刘姨一看导演口气松动了,立刻趁热打铁道:“要不是他抱着凝梦,能出这么大娄子吗?” 导演这下不高兴了,脸色一板:“他是保镖,他不抱沈凝梦还能看着她摔死啊?立了功还被赶出去,不让人家寒心吗?” “为了凝梦,让他受点儿委屈怎么啦?”刘姨理直气壮地道:“再说,你见哪个好人往身上纹身了?” 导演想了想道:“小兄弟,关于你身上纹身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只能把你撵出去了。” “吴导,你太过分了吧?”沈凝梦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他是我私人雇佣的保镖,辞不辞退是我个人的事情。而且,他也不需要对你做出什么解释。” 导演愣了五六秒钟都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认识沈凝梦一样,从来没想到沈凝梦会这么跟他说话。 刘姨一看两个人闹翻了,立刻站出来打起了圆场:“凝梦,你这是干什么?赶紧给吴导道歉,他可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可以理解。但是没人能随便辞退我的救命恩人。”沈凝梦冷声道:“就算这部戏我不演了,也不能看着救我的人受委屈。” “你……”刘姨还要再说,沈凝梦已经异常冷漠地瞪了对方一眼,后者立刻没了动静。 导演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台阶,就跟沈凝梦僵在了那里。程明赶紧凑过去道:“吴导,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现在把他弄走,那不是欲盖弥彰吗?” 吴导刚要开口,程明立刻跟了一句:“别忘了,李哥可不止救了一个人。就算是没功,也不可能有过吧?” 程明软硬兼施的一番话下来,终于让导演松了口:“算了,这件事儿是我考虑不周。这个烂摊子,还是我来想办法收拾吧!” 吴导走了之后,沈凝梦只不过是向我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影棚。 我拉过程明道:“看来,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没错,对方还是想要压低沈凝梦的气运。你在媒体那边有朋友吗?” “有!”程明拍着胸脯道:“这件事儿交给我,保证明天就能见效果。” 程明办事确实很有效率,第二天,四家娱乐媒体就爆出了当时我飞马救人的情景。头一天的那家娱乐小报也遭到了媒体的攻击。 程明拿着报纸道:“李哥,怎么样?我还有点儿本事吧?不过,爆料的人没找到,对方没要钱,光是把照片扔在报社门口就走了。” “跟我想的差不多。”我让程明去查爆料人,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檀越拿着报纸道:“我觉得这件事儿没完。现在媒体攻守双方的焦点在你的纹身上,关于你纹身的事情,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对方肯定会揪着不放。” 程明不以为然地道:“你们放心,我已经雇了好几个枪手,他们正在给李哥编故事,用不上三天,李哥就能成为名门正派的嫡系传人。我看大力鹰爪门就不错。到时候,李哥再秀上几招鹰爪功,妥妥的成大侠。” 程明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是他那边的故事还没出来,我就被人掀底儿了。 第二天我刚到影棚,就发现剧组的人看我的眼神不对。程明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把我拉到了屋里:“李哥,你爷爷是土匪啊?”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就愣住了。 “媒体上都传开了,你自己看看吧!”程明打开电视,指着屏幕道:“这是我从娱乐节目上留的录像。你看这个人你认识不?” “高大头!”我怎么也没想到,媒体的人能找到高大头身上。那家伙满脸红光,说得口沫四溅,一会儿说老核桃是隐居的土匪,一会儿又说我练过鹰爪功、功夫一流、飞刀例无虚发,就差没把我在黑林子杀人的事儿给爆出来了。 我正看得直皱眉头,刘姨那边就已经吵翻了天:“凝梦,这回你说什么都不能拦着我了!我一早看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看看他是什么人,是土匪崽子!” “土匪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杀人放火,绑票劫道,什么不干?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土匪崽子长大了也好不了!你赶紧把他撵走吧,否则他将来要是起了歹心,把你给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刘姨说话的动静就是往我这边来的,她显然不知道我就在屋里,推门看见我之后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又镇定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沈凝梦就在边上,她笃定了我不能把她怎么样,干脆指着我叫道:“你说,你是不是土匪崽子!” “你嘴放干净点儿!” 我说话之间,眼睛里已经露出了凶光,吓得刘姨直往后躲:“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你还敢行凶啊?” 导演越过刘姨:“小兄弟,你爷爷到底是不是土匪?” “是!”我干脆一口应了下来。 没想到导演眼睛一亮:“快说说,你爷爷是哪个绺子的,以前出不出名?” 正文 第五十章 爆料(下) “我爷爷是抗日自卫军司令‘老北风’的师爷,大号李子树,绰号老核桃。” 我以前也问过老核桃,他从前是哪个绺子的。他告诉我,将来要是有人问,我就说他是“老北风”的师爷就行了,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老北风”确有其人,真名张海天。辽宁海城人,二十出头当了土匪,逐渐成为辽河一带著名的土匪头子。 “九一八”事变后,张海天打出“抗日自卫军”的旗号,从惯匪变成了抗日游击队。当时,日本驻东北关东军司令名叫本庄繁,东北麻将中有“北风克庄家”的术语,张海天取绰号“老北风”,大有不屑本庄繁之意。 老北风最有名的一战,就是与日本关东军第二师团主力大战田庄台。老北风率领三千土匪军在大洼车站杀了个三进三出,逼得日军败退营口。土匪部队与日本正规军正面作战的胜利,在当时的影响可想而知。 “老北风”被任命为东北抗日军区第二军区第三路司令长官之后,数次受伤后回北平疗伤。1939年5月2日,老北风在贫病交加中逝于北平。曾经让日寇闻风丧胆的“老北风”结局凄凉,老核桃对此不胜唏嘘。 我估计,老核桃应该是在老北风的绺子里待过。但是,并没有和老北风他们一起被收编。至于,他后来去了哪儿,他一直绝口不提。 导演听完乐得合不拢嘴:“快快。赶紧查查,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刘姨撇着嘴翻起了白眼:“现在这人啊,就是愿意往自己脸上贴金,逮着个张三李四的就想往上靠。你怎么不说自己出身水泊梁山、瓦岗寨呢?” “你再逼逼,我就抽你!”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想抽人,怪不得程明说她欠抽。我看她不仅欠抽,还得狠狠的抽。 刘姨刚要张嘴,沈凝梦就开口道:“刘姨,注意点儿分寸。你也知道他是土匪,要是他真动了手,没人能拦得住他。” 刘姨看了看周围,再看看我握起来的拳头,像是为了给自己找面子似的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吴导为了拍这部电视剧,收集了不少资料,但是那里面能不能查到老核桃,我心里还真就没谱。史料里对老北风的记载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老核桃了。 万一,过一会儿,资料组那边真过来告诉我们没有老核桃这个人。那我可就丢脸丢大了。 没过多久,资料组的人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刘姨早就在那儿摩拳擦掌。一门心思地等着对我冷嘲热讽了。 资料组的人飞快地说道:“老北风确实有个师爷,绰号老核桃,大号叫李子树,生卒年不详。籍贯不详。这个人来历很神秘,但是老北风对他颇为倚重……” “根据当时老人的回忆,老核桃在绺子稳定之后,就忽然离开了绺子。至于去向和原因。没人知道。” “老北风被收编之后,他的部队一直没有参谋长。据说,那是他专门留给老核桃的位置,老核桃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去动。” “好!”导演乐得直拍大腿:“马上通知宣传组的人,让他们想办法全力炒作!就说,为了电视剧的真实效果,我们特意找到了当年的土匪后人,作为特约顾问。” “还有,当时飞马救人的那段录像也要大家宣传,土匪的枪法和马技,那可是当时的一绝。这个马技无论如何都要秀出去!” “小兄弟。你打枪怎么样?不会也没有关系,我立刻联系市射击队的教练,给你专门训练几天。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秀秀枪法!” 导演兴奋得不行。刘姨却像是霜打的茄子直接蔫了,嘟着嘴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我也没想到这件事儿就这么解决了。不过,这些验证了我的推测,老核桃确实没在老北风的绺子呆多长时间,他后来的去向,以及为什么会在李家村隐居,都成了谜团。 谜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导演确实没有食言,第二天就把射击队的教练给找来了。我跟教练学了三天。差点儿被他拽进射击队去,最后还是我亮出了纹身,他才摇着脑袋走了。 这三天,片场里显得异常平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是我总觉得,这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果然不出所料,第四天,媒体就爆出了一个劲爆的消息。“沈凝梦曾经为一名神秘男子怀孕”。媒体上还爆出了沈凝梦的住院记录。 这下娱乐媒体算是炸锅了,各路记者蜂拥而至。不要说沈凝梦自己了,就连剧组的人都被记者纠缠得晕头转向,有些人甚至还混进了摄影棚。 让我意外的是。沈凝梦表现得异常平静,就像这件事情跟她毫不相关。刘姨除了整天阴沉着面孔,一句话都不多说。 从她的反应上看,我觉得媒体的这次爆料绝不是空穴来风。 最后,导演被逼无奈,决定把剧组拉到山里拍外景,先避开媒体再说。 我和檀越正准备出发的时候,程明却揣着两瓶酒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哥。有空吗?有空陪我喝一杯。” “坐吧!” 我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程明在我对面连干了两杯酒之后才开口道:“你说,外面传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我觉得是真是假没有用,关键是你怎么想。”我点了根烟递了过去:“如果是真的,你还追沈凝梦吗?” 程明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这几天,谁的电话都没接。我那些哥们都知道我在追凝梦,不用我说。他们应该已经动手调查了,我怕接了电话……” 我接过对方的话头:“怕是真的?” “嗯。”程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往我这边走了进来,等我回头看时,却看见了沈凝梦。她表情异常平静地说道:“程明,你不必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个消息就是真的。” “我怀过他的孩子。如果不是意外,就算没有他,我也会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沈凝梦说完。竟然露出一副如卸重负的表情,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明张了张嘴,看样子是想喊住对方,可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一直没有说话的檀越开口道:“你仔细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如果仅仅是为了享受追求美女过程,我想跟你说的是,游戏已经结束了,你永远得不到沈凝梦。” “如果你不在乎沈凝梦的过去,只爱她这个人。或许,我是说或许,还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檀越说完,给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我让程明单独想想。我伸手拍了拍程明的肩膀,转身出了房间。 檀越不等我开口就说道:“你会望气吗?” 他看我摇头,才说道:“沈凝梦的气运被压下来了,而且还有逐渐往霉运方向发展的趋势。看来,缠着她的鬼魂应该快要出手了。” 我沉声道:“这回导演想去什么地方拍外景?” “一座废弃的影视基地。”檀越道:“唐老板那边已经派人过去清理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唐老板也告诉我们凡事小心。她顺着爆料的那条线往下追查过,这次爆料,不是人为的原因。” 我沉声道:“能不能不让沈凝梦去基地?或者干脆让她放弃这部戏?” 明知道有危险,还往火坑里跳,这不是傻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在我看来,让沈凝梦放弃这部戏,暂时淡出公众视线,让那些消息冷却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她是谁 我和檀越刚挨着沈凝梦坐下来,就听旁边有人说道:“吃巧克力,可千万别吃外面那层金纸啊!我老家人可说了,谁吃了,谁晚上撞鬼。” 我往旁边看了一眼,那边有人拿着没拆包装的巧克力:“你们看看,这包装就跟清明叠金元宝用的东西一样,拿火一烧就着。你点了就等于给那边送钱……” “够了!”沈凝梦忽然生气了:“别讲了,我不想听!” “谁求你听了?”在那边跟几个小丫头逗笑话的也是个老演员,被沈凝梦当众训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你沈大明星还管不着别人说话吧?演了几部戏,就真把自己当成老佛爷了,谁都得看你脸色不成?” “你……”沈凝梦被对方一阵抢白,气得脸色发青。 那人却不依不饶地道:“这地方大了,你要是不爱听,那边房檐底下凉快,过去坐着啊,没人拦你!” 沈凝梦被气得一跺脚,转身走了。我给檀越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跟了上去。我自己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原地吃东西。 那人看沈凝梦走了,哈哈一笑,继续又说道:“我爷爷跟我说过一件事儿。他小时候,村里有个人,没事儿就爱嚼纸,就跟抽大烟似的。有一天。他又想嚼纸,手头上却一张纸都没有。” “后来他找了半天,从炕头翻出了一摞子烟盒里的锡纸。过去人抽烟,锡纸都不扔,就是为了逢年过节的,叠个银元宝、金元宝什么的上坟。” “那人拿着锡纸就往嘴里嚼啊!越嚼越香,嚼着嚼着就把锡纸咽了,没多一会儿,就把锡纸全都给吃了。谁曾想,第二天早上,他那脸色就变得金黄金黄的,就跟涂了一层金漆差不多……” “又过了一天之后,那人的四肢都开始往回缩啊,后背也开始往回佝偻,整个人一点点地缩成了一团,离着老远一看,就跟一个金元宝似的。” “那个人都缩成那样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死,天天在家里拼命叫唤……” 讲故事的人趁着那几个小丫头聚精会神的时候,抽冷子喊了一声:“就跟他一样!” 那几个小丫头吓得尖叫一声。一块儿往后面看了过去,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一个个吵着蹦了起来,要去打那个演员。 那人笑着求饶的时候。有个女生忽然哭了,有人嗔怪道:“你看你,没事就知道吓唬人,看把小雨吓的……”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刚站起来,那个女孩就伸手指向了大门:“门……你们看门!” “门怎么啦?”所有人都往门口看了过去。 小雨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有门吗?” 剧组的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我们来的时候,这庙没有大门啊!” 我转头往大门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印象中,也没看见有扇门。现在这朱漆的庙门是怎么来的? 导演强自镇定道:“别自己吓唬自己,这庙有门,肯定是你记错了!要不然,大门是怎么来的?” “你确定你没记错?”小雨幽幽道:“我记得你们来的时候,采过景吧?你把录像机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没完了是吧?”导演这下真的火了:“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你到那边站着去,好好反省反省。” 小雨站了起来,慢慢往墙边走:“你不是不再罚站了吗?十多年前,你让人罚站,结果连自己都忘了那边有人,直接让特效引爆了炸药。那人死了。死得很惨。” 小雨忽然停了下来,侧过半边脸,从头发底下露出一只眼睛,从眼角看向了导演:“导演。这回你可别忘了还有人在罚站哦!” “你是谁?”导演吓得连退了两步:“她是谁?你们谁认识?” 剧组的人一下子全都懵了:“她是谁?” “刚才她是从哪儿过来的?” “谁见过她,谁见过她?” 刚才几个听故事的女生吓得聚在了一起:“我一开始没看见她啊!她是从哪儿过来的?” 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刚才不是有人叫她小雨吗?是谁说的,赶紧站出来啊!” 她不这么问还好,这么一问,又有人哭了起来:“刚才说话的人,怎么像是白姐……” “啥?” 这下剧组彻底炸锅了:“别瞎说!白姐早就死了!” “我没瞎说,刚才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那个女生伸手指向了墙角。 那里有个人正蹲在垃圾堆边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人乍着胆子喊了一声:“林哥!林哥。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嘴里竟然叼着两张包装巧克力的金纸。 “你吃金纸……” 导演话没喊完,那人就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四肢紧紧抱向前胸,脑袋差点贴在了肚子上,脊背贴着地面,像是不倒翁一样来回乱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墙角那儿晃动的元宝。 人堆里忽然冒出来一声冷笑:“元宝掉了。谁去捡哪!” “啊--”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整个剧组一下子全都乱了。 “都别动!” 我喊了两声都不见有人停下,干脆拔出枪来,对天放了两枪。枪声一响。剧组的人才算被我给吓住了,一个个站在原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鬼眼,开--” 我一开始没开鬼眼,就是怕鬼眼太过惊世骇俗,会让即将失控的场面雪上加霜。可等我不得不开鬼眼时,剧组却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我眼里血光暴起的刹那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是鬼!” 整个剧组一瞬间乱成了一团。三四十号人全都散了,不分东南西北地到处乱跑。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把人全都拦下来,干脆抽身往刚才声音传来方向追了过去。我冲出几步之后,忽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阴气! 我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那人的面孔,而是一团蒸腾浮动的阴气。 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挥爪抓向了对方要害。我那一爪看似罩住对方穴道,实际上却是直奔他双眼,出手之间。不仅快如电光火石,而且狠辣至极。 对方双腿微控,连退三步,躲开了我致命一爪之后,左脚踏上左前方一步,右臂抡掌拍向我身前重穴。 对方出手之间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临机应变时的速度之快、反击之猛。足可以称得上老江湖。我甚至在那一瞬间怀疑对方不是鬼魂,而是一个伪装的武道高手。 仅仅刹那之间,对方回击而来的一掌就已经贴近了我胸前的位置。 我怒吼之间,拼上不去顾忌对方左掌可能出现的后招。双手翻起鹰爪,同时卡向了对方手肘;十指刚刚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左手立刻顺着他的小臂滑向手肘,往上猛拖;右手刁住对方手腕,猛力下压。 “断--” 我声落之间,他手上同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对方一条右臂顿时被折成了两截。 “嘿嘿……” 让我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但没在剧痛之下失去战力,反而在冷笑声中化掌为刀,一掌削断了自己的臂膀,拖着鲜血横飞的断臂飞速后撤。 我在惯性之下,抓着对方斩断的右手。连续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等我再想去追时,那人已经退进了一间偏殿。 “李孽别追了!” 檀越一手抱着沈凝梦,一手提着长鞭,飞快地往我身边靠了过来。 直到檀越站在我眼前,他的长鞭上还在滴血。看样子,他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抢回了沈凝梦。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井神 我闪身挡住了沈凝梦,和檀越一前一后地把她挡在了中间:“那边怎么回事?” 檀越疾声道:“偏殿后面有鬼,刘姨失踪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我们之间的沈凝梦已经冷着脸问道:“你们都是术士?” 我不由得一愣,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问这些? 檀越沉声回答:“我们是来保护你的术士。” 沈凝梦面无表情:“是他派你们来的?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檀越双眼扫视四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凝梦像是不知道自己深陷险境:“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你们带我去见他好吗?” 檀越刚要说话,我却抢先一步道:“好!只要这次我们能安全撤离,我一定带你去见老板。” 檀越往我这边看过来时,我立刻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说话。檀越立刻心领神会地岔开了话题:“李孽,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闯门?” 寺庙大门对我们来说,几乎是近在咫尺,我们带着沈凝梦冲出去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我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变得犹豫不决: 闯门固然可行,但是出去之后呢?寺院里面危机四伏,外面也可能危机重重。 我从身上摸出生死针,端在手里往门口走了两步。盘面上的指针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啪的一下蹦到了死位。 等我再看大门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也蓦然压上了心头。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无数鬼魂正一动不动地围在门外,伺机而动。 “鬼眼,开--”等我再次打开鬼眼时,跟在沈凝梦身边的排骨忽然仰头发出一声狼啸,全身狼毛根根倒竖,如临大敌似的看向了门口。 我心里陡然间生出了一种正在与人对视的错觉。 不应该说是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地觉得有人正站在门外,隔着一条门缝跟我对视,我甚至能看见一只眼球在细小的门缝中微微转动。 我猛一回头避开对方的目光,托着生死针退回到了沈凝梦身边时,盘面上的指针却慢慢转向了吉位。 往庙里走,不一定有生路,但是肯定不会比闯门更糟。 我回头喊道:“往刘姨失踪的地方去,快点。” 檀越点头之后,带着沈凝梦快速退向他们落脚的偏殿。一直走到一座月亮门附近才停了下来:“刚才刘姨说要去解手,进去半天也没出来。大院闹鬼之后,我就和沈凝梦追了进去。结果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进去再说!”我往院里扫了一眼,那个院子不大,里面除了满是杂草。空无一物。我立刻动手把沈凝梦和檀越给推了进去,自己用手指蘸着朱砂,在院门左右写了“日、月”两个字之后。才跟着退进了院里。 民间一直流传着门神辟邪的说法,在农村,家家户户都贴门神。 最初的门神是刻桃木为人形,挂在门边,后来是画成门神人像张贴在门上。传说中的神荼、郁垒兄弟二人专门管鬼,有他们守住门户,大小恶鬼不敢入门为害。唐代以后,又有画猛将秦琼、尉迟敬德二人像为门神。 神荼、郁垒就是人们常说的日月门神。 我现在来不及在门上画像,只能写上日月。请门神降临,先把住门口,给我们争取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没想到。我前脚刚一进院儿,刘姨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出来:“救命--救命啊--” “刘姨……”沈凝梦刚一开口,就被檀越捂住了嘴:“别出声!” “凝梦救我!救救我--”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声音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守在沈凝梦身边的排骨忽然一掉头,向院子中心吼了起来,我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慢慢拨开一人多高的荒草,草丛后面立刻露出了一块被人翻动过的浮土。 “这里被人挖开过!” “快救刘姨!”沈凝梦不知怎么挣脱了檀越。 “回去!”我一转身把沈凝梦给推了回去:“她已经死了!” “凝梦救我!我没死,没死啊!” 沈凝梦失控道:“快点救她啊!她没死!” 檀越伸手按住了沈凝梦:“你见过有人被埋进地里还能说话吗?你自己不看看,那块浮土有多大?只有井盖那么大的地方,她是怎么埋进去的?” “可是……”沈凝梦还要再说。 刘姨的话锋却已经变了:“我死了又怎么样?凝梦,你就忍心看着我这样被埋在荒山野岭里吗?” “凝梦。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不想想,我那么做都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跟他能长相厮守吗?” 我不等沈凝梦说话就开口道:“你对她好?逼走他的保镖也是为她好?” “我只是想赶走你!”刘姨冷笑道:“你跟他实在太像了。让你跟在凝梦身边,变数太多。凝梦看你的眼神都不对,我怎么会留一个祸害在她身边。” 沈凝梦尴尬至极得语无伦次道:“李孽,你别听她胡说!我……” 我稍稍一偏头的工夫,盖在地上的浮土忽然之间动了一下,圆形土堆的边缘一下被人掀起来一块…… 檀越陡然扬鞭抽了过去。长鞭落处,泥土纷飞,隆起的土堆顿时被他抽开了一道土沟,浮土下面赫然露出一块青石板。 下面是井!那块石板分明就是用来压井的井盖。 檀越正要再次出手,压井的石板却忽然掀上了半空,井中阴气汹涌而出时。院子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了几分,我们几个就像是被人扔进了水里。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骤然袭来时,我本能地想要出手戒备,却没想到回手之间,我的手掌竟感到一种莫名的阻力。 我试着动了一下,那种阻力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感觉就像正在水里伸手推水,手掌虽然也能移动。却慢了许多。 没等我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刘姨就忽然出现在了远处。她一身大红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装,脑袋上的卷发也像是被水冲过一样垂了下来,紧紧地贴在脸上,手里还拿着一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竹萧。 “保护……”我本来是想喊“保护沈凝梦”,没想到一开口,嘴里就猛地灌进来一口凉气。我当时就像是被水灌了一样,从喉咙一直凉到肚子,鼻子里更是呛得难受…… 下一刻。我眼前忽然一黑,四周的空气像是一下被抽空了一样,难以抗拒的压力忽然压向了我的胸口,像是要把我肺里的空气一下都挤出来似的,我只觉得肺里火烧火燎得难受…… 掉河里了! 我小时候有过一次溺水的经历。现在,我身边除了没有水,其他的感觉就跟一下掉进河里一模一样。 我睁不开眼睛,却能听见刘姨在远处嘿嘿冷笑:“进了井,你只有死路一条。想活命,你跪下求我啊!哦--我忘了,你说不了话,那就跪下磕头。磕头难不着你吧?跪下给我磕上十个响头,我就放了你。” 进井? 我脑袋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刘姨那身打扮就跟传说中白衣弄箫的井神一模一样。 井神在南方有特定的人物,在北方就跟土地一样,并不是什么特定的人物。有时候,就算溺水而亡的鬼魂,只要能显形,也有可能被当地人给尊为井神。 刘姨是刚死的新鬼,怎么可能一下变成了井神?而且还把整个院子凭空变成了死井! 我现在没法儿考虑其他的。就像刘姨说的一样,用不了多久,不用她动手杀我,我也得被活活憋死在井里。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场戏 檀越! 排骨! 我能听见有人在我附近拼命挣扎,却弄不清他们两个的位置。 “跪下磕头!磕啊!再不动,你的朋友可就要淹死啦!”刘姨的声音飘忽不定,听上去就像是在院子里四处游荡,就算我伸手扣住了飞刀,也一样找不到对方的位置。 刘姨冷笑之间,我猛然醒悟了过来。这座院子像是死井,但是里面并没有水。她用什么淹死我们? 利用心理活活把人吓死?那我感觉到的阻力又是怎么回事儿? 阴气! 对方掀开井盖之后,我会感觉到温度骤降、呼吸像是忽然呛水,都是因为院子里的阴气太浓,加上刘姨的不断诱导,我才在心理上觉得自己掉进了井里。而且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溺水了。 “跪呀!你不是狂吗?怎么……”刘姨笑声再起时,我猛然间从身后的背包里拔出一枚老式的手榴弹,拉开引线,往远处扔了过去。 “你不要命啦?” 刘姨尖叫声刚起。我立刻身形前扑,一下趴在了地上。等我双手护住头部时,手榴弹也在远处轰然炸响。夹带着铁片的气浪从我头顶翻滚而过之后,我顿时觉得身上浮起了一阵暖意。人也跟着一跃而起,猛然睁开了双眼。 远处的檀越带着一身泥土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从身上抓出一把灵符,撒向了空中。灵符燃动之间,檀越四周忽然火光暴卷,乍看上去就像是熊熊烈焰从他身上翻滚而出,向四面八方碾压而去。 浮动的阴气在符火当中陡然变色,就像是被明火引燃的瓦斯。凭空窜起了层层碧绿的火光。我眼看着符火四周燃起绿焰时,飘动的火光已经往我身前侵袭而来。 我本能地抬手往脸上挡了一下,却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身上扫了过去。等我放手再看时,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保持着原状,只有刘姨被烧成了火球。 “饶命啊!凝梦快救救我……”刘姨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往沈凝梦身边扑了过去。 “给我死--”檀越迈出一步,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了对方面门,凌空一击,把刘姨抽飞了出去。早已经虎视眈眈的排骨不等刘姨落地就跃上了半空,一口咬住对方脖子,把人拖倒在地。 “别咬死了!” 我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赶过去时,排骨已经咬断了刘姨的半边脖子,荧荧绿火顺着伤口散落在地时,穿在刘姨身上衣服也被烧成了飞灰。 白衣下面还是刘姨原先的那套衣服,只不过,她的衣服已经被火烧得千疮百孔,有些地方已经露了肉。 檀越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地道:“下回记住,你还有队友。” 我一时之间被檀越噎得无言以对。 从我们进院到跟刘姨交手的这短短几分钟里,我就看出了自己和檀越之间的差距。 他是正统的术士。而我却是野路子。 老核桃告诉我:一旦遇上阴气浓郁的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阳光照进来,天地纯阳克制阴气无往不利。实在做不到这点,就得想办法放火。火光一样可以冲散阴气,但是效果却比不上阳光。 我出发之前就一直在防备着各种意外,让唐向晚给我弄来两颗德国造的手榴弹,就是为了在来不及放火的时候。拿来救急。 檀越用的却是符火。就算我刚才不扔手雷,他一样能想办法引爆阴气,而且比我的法子安全得多。 如果不是刘姨被我的手榴弹吓得尖叫了一声,檀越说不定就会被弹片波及。好在他反应够快。猜到我要扔手雷,带着沈凝梦一块儿卧倒,才算躲过了一劫。 好在檀越并没多说什么,才避免了让我更加尴尬。 檀越伸手翻动了一下尸体:“毛病出在刚才那套白衣上。我印象里,她一向喜欢大红大紫的衣服。这套白衣是从哪儿来的?” 檀越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质问沈凝梦,后者擦着眼泪,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走过去说道:“沈小姐,有好些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沈凝梦惊讶道:“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我伸手撕掉了尸体的半条袖子,抓起她的胳膊,指着尸体小臂上一块被火烧卷边儿的膏药道:“我要是把它撕下来,你说会看见什么?应该会多出来一块人皮吧?” 我厉声道:“你究竟撞没撞鬼?眼前这些事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从那天马匹受惊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对方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在我和檀越的眼皮底下玩了一出鬼魂惊马的把戏。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沈凝梦上马之前。剧组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反复检查过马鞍,马鞍上不可能多出异物。 我知道当时拍的是马戏之后,还特意让排骨躲到远处,怕的就是排骨惊到马匹。刘姨却偏偏一口咬定是排骨惊了马。我当时以为刘姨是故意针对我,现在看来,她当时只不过是想通过胡搅蛮缠来干扰我的判断。 那时候,最有可能把人皮符塞进马鞍的人,只有沈凝梦自己。马匹受惊之前,她还特意做了一个打马转身的动作,为的就是用身子挡住我和檀越的视线,掩护被人皮符御使的鬼魂去抓马眼。 人皮符不像是纸符易于保存,在使用之前必须有人气滋养。把人皮符贴在活人身上,外面加上一层特殊手法处理过的膏药,就是最简单的保存方法。 如果不是刘姨身上的膏药卷边,让我看见她胳膊上露出来一角用青墨画出来的符文。我绝对想不到,沈凝梦会在自己身上做手脚。 沈凝梦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撞鬼的事情,的确是我一手策划出来的。当然也包括那次坠马。” “我这样做,只是想再见见他。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也是一个术士,很高明的术士。 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至于我们怎么相遇、相识,我不想多说什么。他之所以离开我,就是因为术士不能有情。 我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我反感鬼魂,反感术士。可笑的是,我想见他,却只能借助鬼魂。 我知道,他不出现,却始终都关注着我的一切。一旦我撞鬼,他绝不会袖手旁观。我让刘姨悄悄放出我撞鬼的消息,可是他没来,却派你们过来保护我。 刘姨知道他故意安排了两个保镖之后。就想办法把你们逼走。刘姨处处针对你,就像她说的一样,纯粹是为了让我再见到他。 不过,刘姨的目的却没有我那么单纯。她想什么。我不想多说,说出来,我会替她觉得无地自容。 她跟你碰撞几次之后,发现占不到丝毫便宜,就来找我商量对策。我告诉她,我想要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编自演一段移情别恋的戏码,我是演员。我有把握做到百分之百的逼真。 而我也确实那么做了。为了让我的剧情更为合理,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才会站在你那边,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激烈直白……我相信,你应该也可以感觉到。 可是,我的想法却被刘姨断然否决,她不怕我假戏真做,而是怕我弄巧成拙。刘姨的。理论很简单:一旦他觉得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悄悄离开怎么办?那么一来不就是鸡飞蛋打吗? 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刘姨告诉我,想要把戏演得逼真。不如在遇鬼的事情上多下点儿功夫,只要他觉得你们没有能力保护我,自然会出现。所以,才有了后面惊马的那一场戏。” 我听完之后强压怒气,沉声问道:“你觉得自己的演技很高明是不是?你在自导自演,自娱自乐的时候,有人已经在你身边假戏真做了。姓刘的,手里那张人皮符是从哪儿弄来的?” 刘姨放出了沈凝梦见鬼的假消息,程明却在沈柠么附近看见了真鬼!刘姨又弄来货真价实的人皮符,沈凝梦的爱人雇来正牌术士。这一切,还能用一场戏来解释么? 沈凝梦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落进了别人算计,也把很多人都给牵连了进去。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门神 沈凝梦的故事虽然还有些不合理之处,但是我敢肯定,她和刘姨都不懂方术。 尤其是刘姨,连怎么保存人皮符都不知道,就敢把它贴在身上温养,一旦人皮符跟她连成一体,就是她的死期。 凡是贪财、势力的人,大都惜命,尤其是刘姨还占着一个胆小,她这种人绝对不会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能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刘姨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但是沈凝梦呢? 沈凝梦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想,应该是从薛秀儿那里弄来的。” 沈凝梦不等我再问。就继续说道:“秀儿也在我们剧组,算是一个演员吧,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很多人也喜欢找她办事。刘姨看上去很势力。其实她的关系网很窄,除了薛秀儿,我想不出她还能从谁那里拿到符咒。” 檀越抓住了沈凝梦的语病:“你说薛秀儿算是一个演员,是什么意思?” 沈凝梦道:“她经常出入剧组。有时候也演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帮人处理各种杂事。所以,我才说她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但是……” 沈凝梦话锋一转:“我总觉得她很神秘。剧组里也有人打听过她的背景,却是一无所获。可是不论什么事情,到了她手里一定都能办成。” “我们剧组以前也发生过撞邪的事情,后来还是薛秀儿请人帮忙解决的。那个撞邪的演员从那之后就对她言听计从……” “地理仙?”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 “地理仙儿”可以说是术道上的掮客,本人并没有驱邪、斩鬼的本事。但是在术道上却有广泛的人脉,靠着替人牵线搭桥赚钱。 真正的“地理仙儿”都是师父带徒弟、老子传儿子,不仅有人脉,还得有眼力。要不然,给人家搭错了线儿,损失点财物是小,万一碰上邪门方士,闹出人命,地理仙儿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檀越立刻追问道:“薛秀儿这回跟来了吗?” “来了。”沈凝梦道:“就是穿着绿色运动服的那个。”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剧组里确实有一个穿着绿色运动服的女孩,长相、穿着都不怎么扎眼。要不是她很爱说话,我还真没注意到剧组里还有这么个人。 “得找到薛秀儿!”我沉声道:“我觉得,剧组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座荒庙。薛秀儿应该是知道什么。檀越,你在这里看着沈凝梦,排骨也留给你……” 我说话时,眼角余光忽然扫见门口多出了两道人影。等我回过头时,却看见两个人背对着院子,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两个人都是一手拄着长刀,一手持剑护在身前。 门神! 两个人除了身上没穿铠甲。形态、动作都跟日月门神一模一样。 “看刀!”我几乎没做任何犹豫,抬手打出两把飞刀,射向两人背心。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同时回身出刀。迎风劈向了飞刀锋芒。两把重刀虽然长达五尺,但是刀芒掠空却又精准无比。两长两短的四道刀锋看似犹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森森庭院却在刀锋交击的短短一瞬间风雷乍起。 火星、寒芒交相迸射之中,金戈交鸣的巨响声震四方。两把飞刀被对方迸飞半空之后,那两个人又转过去身去,站回了原位。 “嗯?看好沈凝梦,排骨跟我走。”我微微一愣之后。飞身而起,跟排骨一左一右越过墙头,跳到院外,转身冲向了门口。 等我直面两人时,才发现那两个扮成门神模样的人是剧组的剧务,从面孔上看,两个人已经断气多时,七窍当中渗出的血液虽然没有完全凝结。但是也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等我再想靠近一点,两个人忽然双目暴睁,同时抡起长刀往我身前冲杀了过来。 我跟对方原本有四五米的距离,可是对方就像懂得缩地术一样,仅仅踏出一步,眨眼间就窜到了我面前,手中的长刀居中猛斩,一刀过来。看似招拙力笨,却速度极快,刀势当中隐带风雷之声! 左门神的长刀从正面砍落时,我跟着倒退了一步。对方致命的一刀虽然落空,刀锋却在距离我面门三寸左右的地方忽然一顿,悬在空中左右震颤。右门神的刀锋也跟着接踵而来,我眼看着凛冽刀光在我眼前猝弹两侧,化成虚影往我的肩头再次斩落。 对面两人两次出刀间不容发,几乎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更为重要的是,对方的刀势异常迅猛,我不敢空手去接对方的刀锋,刀光袭来之间,我只能一退再退。 我刚刚躲过对方的致命一击,左门神刀锋上突起的削锐劲力就已经将我的头发刮得高高扬起。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侧身滑步。紧贴着对方的刀锋退开半步,伸手抓住对方的刀柄,反手上扬,迎向右门神再次劈落的刀锋。 “当--”两把刀凌空相撞之间。刀刃火星喷溅,好像似明似灭的鬼火在空中纷纭崩落。金铁的撞击声还在空中震颤,我已经抽出身上的飞刀刺进左门神肋下,自己身形暴翻两米开外。直到我双脚站稳,身后才传来左门神的惨叫。 我还没来得及回身,伺机而动的排骨就已经从我身边穿行而过,绕过左门神正面之后,身形人立而起,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强行把对方拖倒在地。 左门神奋力挣扎之间,一人一狼在地上滚做一团。左门神的动作虽然猛烈,却已经是强弩之末。排骨死不松口地咬着对方的脖子,渐渐占据了上风。 右门神明明知道同伴危在旦夕,却挥刀往我身边冲杀了过来。 我眼见对方的长刀抖起一蓬光雨之后,在瞬息之间爆出了一阵鬼哭似的尖啸。纷纭刀光从四面八方往我身上笼罩而来。 “快退--”远处替我压阵的檀越眼看我被刀光笼罩,瞬间冲出几步,从院里抢到了门外。 檀越人还没到,我的身形猛已经在刀光之间打横平翻。躲开了长刀原来所指的头部要害,紧贴对方刀锋连续转身,逼向对方身前。 对方的刀光看似密不透风,但是没了另外一人的配合,已经不再是无懈可击了,眨眼之间就被我逼近身侧。我不等对方收刀回防,就张开五指往对方肋下抓了过去,指尖插入对方身躯之后。五指收拢,猛力上扬,顿时将他身上的皮肉撕了下来。 对方挂着一身血迹前冲两步,陡然回身出刀,往我咽喉上横扫而来。 我猛一仰头,任由刀光从我鼻尖上急掠而过,自己就势仰倒在地,两手推动身躯挪动几下。双腿猛然扫向对方双脚。 门神出手虽然凶狠,但是反应速度却显得缓慢不少,否则,我也不敢躺在地上攻击对方下盘。 仅仅眨眼之间。我脚下连续传出两声闷响,对方双腿几乎一齐折断,人也跟着身形前扑,往地上栽倒了下来。我顺势一脚踢向对方小腹,将对方踢飞之后,自己身形侧翻,滚向远处。 等我起身时,却看见檀越一手顶住对方咽喉,一手短剑在对方胸腹之间几进几出地连续猛刺数下,才松手后撤。直到檀越身形后撤,对方的尸体才砰然栽倒在地。 我走到尸体跟前,伸手撕掉了对方的衣服,立刻看见他身上贴着一块像是膏药似的东西:“人皮符!找找那具尸体上有没有人皮符!” 檀越在另外一具尸体上翻了两下:“有,贴在胸口的位置。” “如果真是薛秀儿捣鬼,那她的目标就不是沈凝梦,而是整个剧组。必须找到薛秀儿。”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居心叵测 檀越听我说完,不由得反问道:“我也知道得把薛秀儿找出来,可刚才大院撞鬼的时候,剧组的人全都跑散了,上哪儿去找人?” “不是还有排骨在吗?先回大院再说!” 我和檀越一前一后地把沈凝梦护在中间,返回了剧组露宿的广场。剧组的人虽然散了,但是他们的东西还在。沈凝梦说不清薛秀儿的包裹在哪儿,我却把导演的包裹翻出来,扔给排骨:“闻闻。带我去找导演。” 人遇上突发事件之后,就跟羊群差不多,头羊往哪儿跑。大部分羊都会跟着往一个方向去。剧组里面导演最大,其他人会本能地跟在导演后面。只要找到导演,就能找到多数人的去向。 排骨在包裹上嗅了两下之后。转身往偏殿的方向跑了过去。等我赶到偏殿门口时,先是听见里面有人在哭,没多久就听见导演在屋里气急败坏地喊道:“别哭了。烦死了!” 导演在这儿? 我伸手往门上拍了两下:“导演,开门!我是李孽!” “啊--” 屋里顿时传来一阵尖叫,接着门里就哐当响了一声。好像是有人推着什么东西把门给顶住了。 我伸手往门上推了两下:“赶紧开门!” “不能让他进来!”有个女生尖叫道:“谁知道他是人是鬼啊!” 我哭笑不得的喊道:“是鬼,我就顺门缝钻进去了!想活命就赶紧开门,我没时间跟你们磨叽!” 这时候又有人喊了一声:“那也不行!说不定就有鬼跟在他后面!万一他把鬼带进来了怎么办?” 那人话刚说完,我就听见有人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说道:“你走吧!为了大家好,我们不能开门……” “去你妈的!”我顿时火冒三丈,抬腿一脚往大门上踹了过去,木制的大门在我脚下四分五裂,半边门框都炸开了裂纹,顶在门上的桌子,被我一脚踹偏了两尺。 我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对着桌子又是一脚,直接把桌子给踹翻了过去,一手拔出枪来,踩着翻倒的桌子跳进了屋里:“刚才谁不让我进来?” 我明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但是我已经吃过一次人心不齐的亏了。不把他们全都震住,再闹出像老杨那样的幺蛾子,才真叫麻烦。 屋里差不多二十来人。看见我手里拎着把枪,全都吓得不敢说话了。我举枪指着门边上一个人:“你说句话给我听听。” 那人结结巴巴地道:“说……说什么?” “行了!”我转开枪口指向了别人:“你说话!” 那人看了我一眼,没有开口。我立刻扣动了扳机,子弹从他耳朵边上擦过去之后,把大殿外墙给钻出了一个窟窿。那人捂着耳朵跪在了地上:“我错啦!别杀我!是导演。是导演让我顶门的……” “你胆子不小!”我走过去抓着对方脖子把人给拎了起来,举枪顶住对方脑门儿时,檀越也赶了过来:“李孽,算了。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我相信他们也不是故意想看着你死。你把江湖道上那一套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对对对……”导演的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似的:“檀先生说的在理!你先消消气……” 我抬手一下把人扔在了地上:“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别给我出幺蛾子。要不然,我手里这把枪可不认人。” 我也不管他们想说什么,反身把倒在地上的桌子给搬了起来。挡在被我踢碎的大门上:“檀越,赶紧布阵,先把鬼魂挡住再说。” 这回,我不敢再往门上写东西了,干脆把布阵的事情交给了檀越。 檀越从背包里翻出一捆红绳,围着大殿四周绕了一圈,每隔一段距离就系上一个铜铃,等他弄好之后,又往铜铃中间挂上了灵符。 檀越的铜铃上刻着经文,铃芯儿上包着调过白磷的朱砂,风过铜铃时,铃铛虽然能响,但是响声并不剧烈,只有阴气临近时,铃声才会变得尖锐。 这种铜铃虽然挡不住鬼魂,却能起到示警的作用。 不过,外行人却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儿。剧组的人一看檀越弄出了法器,立刻像是见着了救星。导演颤着声音道:“你们……你们是阴阳先生?” “是!”我为了让他们安心,干脆从背包里把道袍给翻出来穿在了身上:“别的话,我不想多说。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话就行。” 我没工夫听他们表态,话一说完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谁是薛秀儿?” 导演在屋里转了一圈:“秀儿没在这儿,刚才跑散了。” 我又问道:“你们谁跟薛秀儿的关系好?谁知道。她以前给人介绍看撞邪的事儿?” “我听说过一点儿。”一个女孩乍着胆子道:“那次是我们到野外拍戏,小宁内急,就跑到一座石碑后面方便了一下。回来之后就发起了高烧,还一个劲儿地说胡话。我们都说她中邪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是秀儿姐开车带她走了,回来以后,她们特意跑到拍戏的地方烧了黄纸、摆了贡品。从那之后。小宁就特别听她的话。” 我点了点头:“她们当时去找过什么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个女孩摇了摇头:“我也问过小宁,但是她什么都没说。不过,那之后,小宁就变得有点奇怪,总是偷偷摸摸地给谁打电话……” “还能给谁打电话,应召呗!”一个剧务冷笑道:“你们都被薛秀儿骗了,她就是个老鸨子。小宁撞没撞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凡是跟薛秀儿走得近的人,最后全都被她给卖了。要不是程明看得紧,说不定沈凝梦都得让她给卖了。” 我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回事儿?” “你别听他瞎说!”刚才跟我说话的女孩急声道:“他恨秀儿姐。小宁是他前女友。自从小宁跟秀儿姐走近之后,就跟他分手了,他一直都觉得是秀儿姐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你可别信他的话……” “信不信,我心里有数。” 那个女孩说话的时候,我明显看见搭话的剧务眼里闪过了恨意。不过,有些人越是恨对方,就越会关注对方。说不定,他知道的比别人还多。 我向那个剧务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对方道:“我一直都在留意薛秀儿,她经常会用各种理由把一些演员带出去,出去不久,那些人就对她变得言听计从。我一直想找原因,却始终都没找到。” “后来,我发现薛秀儿好像对沈凝梦特别用心,甚至比刘姨还要用心。只不过,她一直都跟沈凝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见薛秀儿往沈凝梦的杯子里放了些白色的粉末。” “我当时想要抓她的把柄,就没说出来。不过,那时程明给沈凝梦拿了果汁,她并没有喝薛秀儿倒的水。我借着收拾东西的机会,悄悄拿走了沈凝梦的杯子,找朋友进行化验,结果却一无所获。薛秀儿倒进杯子里的东西,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毒品,也不是其他什么致命的东西。我一直也没找到她投毒的证据。” “薛秀儿却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让沈凝梦接触那种粉末。但是,程明却一直都在沈凝梦身边转来转去,恨不得什么事情都亲手去做,薛秀儿也就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但是,我保证薛秀儿居心叵测。” 檀越冷笑道:“薛秀儿居心叵测,我看你也是其心可诛。”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你怎么看 檀越说他其心可诛,并没有错。 剧务为了抓薛秀儿的把柄,并没提醒过沈凝梦,甚至没暗示过程明,静等着事态发展。或许,在他看来,只有沈凝梦受到的伤害越深,程明越容易暴怒,薛秀儿的下场才会越惨。 不过。我现在却没有心情去理会剧务究竟是什么心态,沉声问道:“你还发现过什么?” 剧务扫了檀越一眼,面无愧色地道:“小宁回来之后。我曾经找过她几次,有一回,我发现她在悄悄地拜一个牌位。她发现我在附近之后。非常生气,立刻把牌位给卷了起来,还跟我大吵了一架。除了这些。我再没有什么线索了。” 我起身道:“这屋里还有没有跟薛秀儿走得近的人?” 连问了两遍都没人说话,我顿时火了:“都他么聋啊?我问你们话呢!都他么不说是不是?檀越,把法阵收了。咱们走!他们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 “别!别……”导演急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现在应该同舟共济……” “滚!”我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连句实话都不敢说。你们是想在这儿等到天亮,再找活路是不是?怕现在说了实话,将来得罪人是不是?那好!那你们就留在这儿慢慢等天亮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活下来几个!”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怕当出头鸟。就算关系到自己,也想让别人先出头,自己跟在后面。只要自己不带头,最少也能占个法不责众,就算事情闹得再大,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更聪明的人,干脆作壁上观。我把事情办完了,肯定不能扔下他们;办不成,他们也不得罪人。 那些人见檀越真要收拾东西。顿时慌了,有人马上把主意打到了沈凝梦身上:“先别走!凝梦姐,都是一个剧组的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不等沈凝梦说话,就先冷着脸道:“想让人救,得先自救。小算盘打得越精。就越容易坐失良机。我没时间等着你们盘算。自己想死,神仙都没法儿救你们。” 沈凝梦不得不开口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找到薛秀儿才是自救的关键。你们……” 有人混在人堆里说了一句:“小冰跟薛秀儿很熟。” “我跟她不熟!”那人刚说完,就有一个女孩尖叫了起来:“你别瞎说!我跟薛秀儿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我不等小冰说完。就一步抢了过去,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啊--你干什么?”小冰尖叫之中,我一手抓住小冰肩膀,把她一条袖子给扯了下来。 “流氓--” 小冰还没喊完,我又扯掉了她另外一条袖子,随即伸手往她领口上抓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救命啊--”小冰吓得眼泪直流。 “李孽!”沈凝梦冲了过来:“你住手!我……” 沈凝梦还没到跟前。我已经双手抓着小冰的领口,刺啦一声,把她的衣服前襟扯成了两片。小冰羊脂一样的皮肤立刻露在了外面。 “李孽!你给我住手!”沈凝梦气得脸色发青:“住手--” 我一只手扳住小冰护在胸前的胳膊,另一手指向她肩头稍微偏下的位置:“这是从哪儿来的?” 沈凝梦这才看见,小冰身上贴着一块像是膏药似的东西,立刻不说话了。 “我……我肩膀疼……”小冰支支吾吾地道:“你看不出来这是……” 我不等她说完,抓住膏药一角,抬手扯了下来。那下面果然贴着一张人皮符:“这东西能治风湿?” 檀越这时也走了过来,抬手扣住了小冰的肩膀:“这张人皮符还没启用。” “你说什么?”小冰脸色发白:“你说什么符?” “人,皮,符!”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张符是用死人皮画的,贴着这种符的人,已经死了三个。你要是不想死,最好乖乖配合我。” “不可能!秀儿姐不会害我的!肯定是你们搞错了,这怎么能是人皮!” 小冰挣开我的手,尖叫着往人皮符上抓了过去。她仅仅碰了一下,就惨叫一声,捂着肩膀蹲在了地上,疼得浑身打颤。 我蹲在小冰面前:“人皮符已经长进你的肉里了,只要对方施法。你就会变得不人不鬼。你现在还信她吗?” 小冰声嘶力竭地大哭道:“她为什么要害我?我把她当成亲姐姐,什么都听她的!她为什么害我?” 沈凝梦搂住小冰的肩头:“别怕,李孽会帮你的……” 我看小冰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干脆站起身道:“谁身上还有人皮符?赶紧站出来!” 人堆里又走出来三四个人,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贴着人皮符。我沉声问道:“薛秀儿是什么时候给你们贴的人皮符?” 有个摄影低声道:“上次拍戏之后。就是拍《凶宅迷案》那次。” “《凶宅迷案》是刚刚上映不久的一部悬疑恐怖电影,当时导演为了力求效果真实。把整个剧组给拉到了一座民国时废弃的庄园。 当地人都说那座老宅闹过,但是导演不在乎,还特意在凶宅外面跟整个剧组合了影。 我记得当时剧组为了炒作。在一些娱乐小报上刊登过拍摄遇鬼的新闻,报道里包括了那张合影。我特意看了一眼照片,那上面很多人的面孔都很模糊。看上去就像是蒙了一团白雾。” 摄影继续说道:“别人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从拍摄现场回来之后。就一直都在做恶梦。总是梦见自己被关在那座凶宅里出不来。” “梦里的凶宅,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我却总觉得到处都有人在盯着我,所有门都打不开,我也找不到出路,只能在里面不停地跑。等我醒来之后,全身都酸疼。”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撞邪了,实在吓得不行。就找到了薛秀儿。她带我找了一个阴阳先生,那人往我身上贴了一张符之后,我就再没做过噩梦。” 我转头向其他人问道:“你们都是这样被她贴上人皮符的?” 止住了哭声的小冰摇头道:“我不是。薛秀儿一直劝我信仙。还说能心想事成,我试了几次,果然很灵,就继续跟她信了下去。这张符,是她从比她更高级的先生那里请来给我的。” “嗯?”我皱眉道:“除了给你们贴上了人皮符,还让你们做过什么?” “没有。”几个男人全都摇了头:“她除了给我们贴上符咒之外,没让我们做任何事儿。” 只有小冰回答道:“她让我们每天午夜之后拜一个神位。牌位上写着祖师名讳,白牡丹。” 我眉头一皱,蹲下身去,小声向小冰问道:“薛秀儿是不是领你们做过那种生意?” “没有!”冰儿断然否认道:“薛秀儿确实经常带我们出去,但也只是跟朋友喝喝酒、唱唱歌,我们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檀越沉声道:“你没有,别人呢?薛秀儿是不是带别人做过那种生意?” “你们问这些做什么?”冰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已经说了,自己没做过,别人做不做,我不知道!” 小冰虽然一口否认,但是从她的态度上看,其他人肯定是做过生意,只不过她不想多说而已。 我起身看向檀越:“你怎么看?” 檀越皱眉道:“看不透,看着像是拜仙门,我又不敢确定。而且,如果他们拜的是吕洞宾我还能理解,可是拜白牡丹,这事儿未免有点不伦不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谁在喊我 檀越没有说透,但是我明白他的意思。 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祖师爷。 青楼女子的祖师爷有三个。有地方拜管仲,是因为管仲首创了青楼,所以被尊为祖师爷。也有地方拜白眉神。白眉神,白眉赤眼,骑马持刀,相传是黄帝时的乐官伶伦。仙号洪涯。青楼女子本属乐籍,拜音乐之神为保护神,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有旧时京城八大胡同的人拜吕洞宾。因为,吕洞宾曾经点化过青楼女子成仙,她们拜吕洞宾,也是希望有一天能被人“点化”,说直白点就是有人赎身。 相传,被吕洞宾点化成仙的青楼女子就是白牡丹。《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故事也曾流传一时,故事里,白牡丹原本是牡丹花化人,所以才有被吕祖点化一说。 如果薛秀儿的法术真是传自隐身八大胡同的某位术士,她不拜吕洞宾,反过头去拜白牡丹,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想了想道:“檀越,你说的拜仙门是什么来头?” 檀越解释道:“拜仙门其实跟东北的大仙儿、茅山神打术差不多,善于请神上身。他们能请来的神仙。仙位相对较高,据说,门主甚至能请金仙下界。但这只是传说,并没有人亲眼见过。” “拜仙门的人,都是随身带着神位,每日拜仙。请仙下界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能请神入体,实力暴增。” “相传,拜仙门之所以能做到迅速请仙入体,就是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师门传下来的人皮仙符。这种仙符,往往是由师父用气血温养多年的符箓,或者干脆就是师父自己的人皮。” 檀越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拜仙门属于正派名门,请仙不请鬼。所以,我才说不准薛秀儿究竟是不是拜仙门的人。” “她是不是拜仙门的人不重要,关键是怎么把她找出来。” 我正皱眉时,原本蹲在地上的小冰一下子站了起来:“谁?谁喊我?谁在喊我?” “你确定有人喊你?”我距离小冰还不到一米,她能听见的声音,我不可能听不见。哪怕是鬼在叫魂,我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别喊了!”小冰捂着脑袋尖叫道:“别喊了!求求你不要喊了!” 檀越从身上抓出一枚桃木钉,啪地掰成了两截,塞进了冰儿的耳朵里:“你冷静点,谁在哪儿喊你?” “好像是个女的,她故意拖着长声喊我。你们没听见吗?”小冰忽然尖着嗓子叫道:“杨--寒冰--。杨寒--冰--。她就是这样叫我的!你们没听见吗?没听见吗?” “她又在喊我了!又在喊我……”小冰指着棚顶:“她在我头上喊我,就在我头上喊我!你们看,你们看啊!” 我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谁都别抬头!” 我进来的时候曾经看过屋顶,我现在正好站在大梁下面。如果梁上有人,应该不会离我太远。 “对呀!别抬头啊!”小冰忽然呵呵笑道:“老辈人说了,吊死鬼带人的时候,都会趴在梁上往下看。谁要是跟他对视在一起,马上就不能动了,那时候吊死鬼会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 “闭嘴!”我厉声喝道:“都别抬头,抱着脑袋蹲地上。别出声!” 我往檀越的方向点了点头,后者从身上拿出一面镜子,往梁上照了过去。我距离檀越不算太远,正好能看见镜子里的倒影。 镜子里只有空空的三根大梁,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可我却偏偏觉得头上有人:“往边上转一下。” 檀越的镜子刚刚挪动了一下,我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半张人脸。那人挪开了屋顶的一块瓦片,从屋顶缺口上探出半个脑袋。侧着眼睛从上往下看了过来。 檀越反手一鞭抽向房梁,长鞭在梁上连绕了两圈之后缠在了一起,檀越右手猛然发力之间,两脚蹬住地面。一跃而起,跳到了梁上。 他脚掌刚一站稳,大梁两侧忽然传出咔擦一声巨响,碗口粗的房梁像是承受不住檀越的重量。两侧同时折断,整个落了下来。 我侧身躲开砸落的房梁之后,大殿屋顶上的瓦片已经像是下雪一样,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整个屋子一时间烟尘四起,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也无法看清别人的样子。 其他人没用我喊,就开始往外猛挤,我却在混乱之中滑出一步,伸手扣住了小冰的腕子:“沈凝梦说话!” 大殿里早就乱成了一团。到处是人,到处是灰,砖头瓦片又在落个不停,我能扣住小冰已经是侥幸了。再想找沈凝梦,却已经不知道她跑去了那里!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两个声音在同一时间,不同的方向响了起来。 我仅仅一愣的工夫,远处就传过来一声木梁砸在青砖上的巨响。紧接着。大殿里的烟尘像是被风吹了一样,暴卷而起。本来就乌烟瘴气的大殿,这一下更是变得烟尘满布,我的眼睛想睁都睁不开了。 就在我伸手去挡眼睛时。忽然感到小冰被我拉住的胳膊猛地一轻,等我本能地收手时,手里却只剩下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断手上的肉已经全被撕成了碎条。 小冰生生撕开了自己的一条胳膊,从我手里逃出去了? “救命……” 我还没来得及去追小冰,两个沈凝梦又同时尖叫道:“救救我,我的腿断了!” 从大殿房梁折断,屋里烟尘四起。小冰折断手臂,到沈凝梦拼命呼救,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仅让我应接不暇。也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我是去找沈凝梦,还是去追小冰? 找人,我就得和檀越奔向不同的方向。等我们找到了真的沈凝梦,小冰只怕已经无影无踪了。 追人,如果沈凝梦真被砸在梁下,又该怎么办? 我左右为难时,檀越忽然喊道:“沈凝梦在我手里!” “排骨追人!” 我喊过一声之后,排骨立刻狂吠了两声,引着我往正北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记得那个位置没有大门,等我冲到墙边时,果然看见一扇被撞碎的窗户。 排骨早就顺着窗户跃向屋外,我也跟着跳了出去。追着排骨跑出三四十米之后,小冰的影子忽然在我眼前闪了一下,就钻进了附近的一座偏殿。 等我赶到门口时,正看见垂着半条断手的小冰,在一步步走向神台的位置。 我伸手拍了拍躁动的排骨,示意它不要出声,自己却一直在盯着小冰的背影。 小冰走到神台前面,踩着自己滴落的血迹,慢慢侧过身来,一只手按着神台爬了上去,盘着腿坐在了神台正中间。从她坐稳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到小冰没了声息,七窍当中跟着渗出了鲜血,两只睁得溜圆的眼睛一点点翻了上去,好像是看向自己的头顶。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神台正上方凭空抻出来两只人脚。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手抓着什么东西支撑着身体,从看空踩向小冰的肩膀。 没过多久,那道人影就完全露了出来,蜷着身子蹲在了小冰头顶,两手按在她的天灵盖上,好像正在准备发力…… 那人从头到脚都是漆黑一片,身材也只有一米左右,看着就像是个穿了黑衣服的小孩儿,正咬牙切齿地在抓小冰的脑袋。 黑影的五指本来已经抱住了小冰的脑袋,却忽然转头往她胳膊上看了一眼…… “啊--”黑影发现小冰少了一条胳膊之后,陡然怒吼了一声,两手同时抱住小冰头顶两侧,使劲一扭,生生把她的人头给拧了下来。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你想干什么 小冰的人头虽然被黑影提在手里,两只眼珠却狠狠地转向了眼角,就好像是要回头去看抓住她头发的究竟是谁。 那条黑影也好像是察觉到了小冰的恨意,伸出一只手,贴着小冰的脸颊摸向了她的眼角…… 对方的手指将要触碰到小冰的眼皮时,我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双手先后扬动之间,两把飞刀一前一后地直奔黑影的方向飞射而去。刀刃破空的啸声凛然而起时。黑影也像是感到危机忽至,提起小冰的脑袋挡在了自己身前。 我打出的飞刀在电光火石之间钉进了小冰的眉心,半尺长的刀锋没进小冰颅骨两寸才停了下来。流星赶月似的第二把刀接踵而至,紧贴着小冰的头皮,穿过了她被拎在半空的头发,直奔黑影的咽喉电闪而去。 飞刀带起的寒芒消失在小冰发髻当中时,一声凄厉刺耳的鬼哭跟着拔地而起。鬼哭的余音还在大殿里回荡时,那道黑影已经在飞刀的锋芒下炸成了一片磷火。 失去支撑的人头蓦然落向地面时,我的第三把飞刀也雷霆而至,刀尖从人头左耳上穿过之后,带着人头倒飞三尺,把那颗首级钉在了墙上。 我踹开大门,快步抢到墙边,伸手把人头给摘了下来。 这时,小冰两眼的瞳孔已经聚焦在了插入她额头的那把飞刀上,看上去就像是翻着眼根在看钉死她的夺命飞刀。 “我知道你没死。跟我走。”我手提着人头,大步走回原处时,檀越已经把人聚集在了一起,刚才藏在偏殿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受了点轻伤之外,大多数都安然无恙。 导演看见我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回来时,吓得面无人色:“你……你把她杀了?” 我抬手把那颗脑袋扔在了地上:“檀越、沈凝梦,你们两个站到边上,剩下的人分成两队,一对一,面对面站好。” “左边那排人转过身去,把手背到背后。右边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马上把他们的手捆起来,捆得越结实越好。” 我话一说完,那些人就开始战战兢兢地去找绳子,或者干脆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当成绳子捆住了同伴的双手。 沈凝梦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似乎想不明白,一群人为什么会像是木偶一样听我摆布。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非常简单。这些人从来没经历过生死拼杀,也算过惯了安逸的生活,早就失去了人与生俱来的野性。 老核桃跟我说过,越是上过学。念过书、过惯了安稳日子的人,遇上大事儿就越容易服软。因为他们想得多,顾忌也多,谁也不想先出头。 他曾经亲眼看见过。四个小日本押着一百多人往山里走,说是拉去修工事。看那些人的打扮应该是从哪个学校抓过来教员和学生,他们明知道,这一去可能再回不来了。可是偏偏就没一个人敢往外跑,走路的时候还能自觉的排成一队。 那四个押人进山的小日本,其中有一个连枪都没带! 要是他们有胆子反扑,就算死上几个人。也能把四个小日本活活掐死。可是,那百多号人,却被小日本像是赶羊一样赶进了山里。 这要换成一百多号土匪,小日本要是不出五十人,不抬两挺机枪,都不敢带他们往山边走。 所以老核桃才告诉我,遇上有家有业、念过书的人,就算他们人多也不用怕。他们不敢跟你玩命,唬住一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 现在的情景就跟老核桃说的差不多。 我等到他们把人捆好了,才开口道:“再一对一站好。还是右边捆左边。赶紧的,动作快点!” 没一会儿工夫,就剩下导演和一个剧务没被捆上了。我让他们把人都摆正坐好之后,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头:“去把薛秀儿给我找出来。说我要见她。” 人头在地面滚了两圈之后就不动了,我自己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等我把烟抽完,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薛秀儿,我知道你已经来了。出来吧!” 我见附近没有动静才继续说道:“这个地方看着不小,其实是个野庙。你把人弄到野庙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 野庙,说白了。就是有人随便修出来的庙宇,或者道观。当然,荒废的庙宇也能成为野庙。 野庙最大的特点就是庙里没有特定的神明,里面供奉什么神明。全看附近百姓往里摆什么。 我就亲眼看过,有人把仙位、佛像全都摆在一个庙里,还不分主次地供在一起;供桌上的祭品也是五花八门,荤的素的、生的熟的乱七八糟。庙里没有主持、没有庙祝。也就不会有人教你怎么上香,香炉里面乱插一气。拜庙的人也不会去喊什么神佛的名讳,就是一个劲儿地喊大仙儿。 我们现在所在的废庙,也可以算作是野庙。 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把人弄进野庙里。就是想让他们归位,或者说是想让他们死在神台上,用尸体代替神像。” “要是我没弄错,你是打算在这里布置什么阵法一类的东西吧?如果,我让你布不成阵,你会怎么样?” 我声落不久,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飘忽不定地传了过来:“你很聪明,仅凭两次交手。就能判断出我在让鬼神归位。你说对了,又能如何?你看得住一个沈凝梦,护得住那么多人吗?只要给我时间,别说你把他们捆起来。就算你把他们四肢全都打断,我也一样能把他们弄走。” “也许,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呢!”我说着话,信步闲庭地走到道具组的帐篷附近,一边在里面翻着东西,一边问道:“我现在很好奇,你怎么会控制住了刘姨?” 薛秀儿大概也想看看我要做什么,不但没去阻止我,反倒顺着我的话跟我聊起天来:“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刘姨不在乎沈凝梦会跟谁在一起,只要她能借着沈凝梦得到荣华富贵,就是把沈凝梦变成白牡丹,她也不在乎。” “表面上。她在看着沈凝梦,防止她移情别恋;实际上,那是她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程明嘛,勉强算是入她法眼,所以,她才对程明的殷勤听之任之……” “但是,一个人的耐性终归是有限的,她等不及沈凝梦身后的人来给沈凝梦送水晶鞋,把她从灰姑娘变成王子妃。所以,她找到了我,让我帮她联系一个合适的买家。一来二去,她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本来,我是想把人皮符贴在沈凝梦的身上,姓刘的带给沈凝梦的人皮符,就是我做的圈套。只要一次成功了,沈凝梦就会尝试第二次。如果不是你拿走了人皮符。沈凝梦已经栽在我手里了。” 沈凝梦冷声说了句:“无耻!”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骂刘姨,还是在骂薛秀儿。 我从帐篷里拎出了一个包裹:“爆料我是沈凝梦男友的人,是谁?” “刘姨。”薛秀儿说道:“她的目的,就是赶快把你逼走。沈凝梦失去了保护,我才更容易下手。” “后来爆料沈凝梦流产的人也是她?”我明知道那人不会是刘姨,仍旧这么问,只不过是为了验证我的一些想法。 “当然不是!”薛秀儿笑道:“她还指望着沈凝梦能带她鸡犬升天呢,又怎么会干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儿呢?那个爆料人,也不是我。我想,大概是沈凝梦的竞争对手吧!” 薛秀儿不等我再问就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只不过是利用了有人把沈凝梦推上风口浪尖的机会,把剧组骗进山而已。” 薛秀儿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的话说完了,你拖延的时间也够久了。现在,让我看看你想干什么吧!” 正文 第六十章 釜底抽薪 薛秀儿明知道我在拖延时间,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在跟我说话,只能证明,她也在等待时机。 “你不该跟我说话。”我转身冷笑之间,抬手把包裹扔在了人堆里:“你混在剧组那么长时间,应该认识这个东西吧?” “炸药!”薛秀儿的声音里终于带起了一丝惊恐:“你想干什么?” 我扔出去的东西。正是剧组用来做烟火特效的炸药。 我倒背着双手走到包裹边上,从里面抽出一根引线:“这东西虽然比不了军用炸药,但是也能炸死人吧!” 我拉着引线走了几米:“你不是准备让众神归位吗?如果我把他们全都炸成了碎肉,我看你拿什么归位。” 薛秀儿还没开口,导演立刻惊叫道:“别!你不能……这是谋杀!真正的谋杀!” “闭嘴!”我拔枪指向了导演:“从现在开始,谁都别出声!谁出声,我先杀谁!” 导演吓得没了动静,薛秀儿却冷笑道:“你不会杀人。只要你敢点火,我就把先前被我带走的人全都放回去。他们随便回去一个。就会指认你故意杀人。到时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明正典刑。” 我摇着一根手指道:“你错了!他们就算指认,也只会指认李孽而已。你觉得李孽这个名字会是真名吗?还是你觉得,我现在这张脸会一成不变?” 薛秀儿敢在天子脚下肆意杀人,肯定不会使用真实身份。推己及人。她很容易相信我用的也是化名。而且,易容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屡见不鲜。谁能保证,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张真实的面孔? 况且,我身边还有檀越。 檀越的名字,也不像真名。 更重要的是,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用人皮面具易容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面无表情,而且很少说话。戴了人皮面具的人,面部表情不太自然,尤其是发笑时,更容易被人看穿。有檀越这么一个强力的佐证在场,薛秀儿更容易上当。 果然,薛秀儿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我沉声道:“很简单!打开门放我们出去!” “你们两个可以走,沈凝梦必须留下!”薛秀儿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她话音一落,我就拉着了引线。 引线上的火星在我脚下哧哧带响地向人群中移动时。一群人也一下炸开了锅,有人挣扎着想站起来,有人干脆倒在地上往旁边滚。更多的人却只知道嚎啕大哭…… 檀越不等我开口,就甩开鞭子把站起来人又给抽回了原位:“都给我回去!” 我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淡然开口道:“你觉得是沈凝梦重要,还是众神归位重要?我带走沈凝梦。剩下的人随你处置,大家皆大欢喜。如果,你想强留沈凝梦。咱们大不了一拍两散。” 薛秀儿沉声道:“我们可以换一个条件。你把沈凝梦留下,我翻倍给你佣金如何?” 引线上的火星越闪越急,我自己却始终站在炸药附近,摆出一副打算同归于尽的架势,抱着肩膀举头望天。 薛秀儿像是比我还急:“你疯了吧?你不要命了吗?” 我毫不在意地说道:“救不了沈凝梦,我肯定比死还惨。只要能带她走,就算我杀光了整个剧组,也一样有人给我平事儿。” 薛秀儿可能不在乎沈凝梦的背景,但是,她多少也应该知道沈凝梦背后的人能力不小。我故意拿他扯虎皮,就是为了给对方施加压力。 “你先等等……”薛秀儿急声道:“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没炸之前,你都可以考虑。” “先停下!快炸了!”薛秀儿的尖叫声一下引爆了人群。被我捆住的人全都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几个女生的尖叫声差点儿震坏了我的耳膜。 就在这时,远处的导演忽然扑了过来。伸手往引线上抓了过去。他手指还没碰到引线,我立刻抬手往他身上连开了三枪,后者立刻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上。 薛秀儿尖叫道:“停下。停下!我答应你!” 薛秀儿话音刚落,我袖管里的飞刀也跟着脱手而去,飞刀紧贴着包裹的外皮割断引线之后。才落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嘴里冒着血沫的导演才抬起手来指着我道:“你……你……” “我怎么样?”我冷笑道:“如果你没和薛秀儿勾结,怎么会把剧组带到这种荒山野岭?她又怎么能在剧组里自由出入?所以你该死!” “你……”导演的手指颤抖了两下。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我不耐烦地道:“姓薛的,开门吧!” “算你狠!今天的事情不算完!”薛秀儿冷哼之间,寺庙的两扇大门砰然倒地,门后面也露出了弯弯曲曲的山路。 我抬手割断了两个人身上的绳子,拿着枪比划了两下:“你们两个往出走!” 那两个人迟疑了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着双腿一步步挪向门外。直到他们两个出了门,才撒腿往山下跑去,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马上又割开几个人身上的绳子:“你们继续!” 有了那两个人开头。这些人再没犹豫,撒腿就冲出了庙门。 藏在暗处的薛秀儿冷笑道:“你太小心了吧?” “小心行得万年船。”我说话之间,又往别人身边走了过去。这回,还没等我去割绳子,先前被薛秀儿贴了人皮符的人忽然挺身站了起来,四肢猛然发力,崩断了身上的绳索,分头往我和檀越的方向扑了过去。 我和檀越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对方不仅来势汹汹。而且带着一种生死相搏的悍气,几乎不顾一切地放开防御,向我们两个猛攻而来。我和檀越顿时被对方逼得连连倒退。 薛秀儿哈哈笑道:“你的心还是不够狠。明明想要救人,还装出一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样子,简直可笑至极!如果你真能扔下他们不管。我或许还拦不住你。现在,你就给我留下吧!” “想留我,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冷笑之间已经站稳了脚跟。双爪齐扬,向对手反击而去。我的对手还没完全归位,充其量只是被某种法术迷失了心智,出手虽然猛烈,却毫无章法,短短几招之间就被抓住了空隙。 我眼看着一个人挥拳向我打来,却不避不闪地反迎了上去。对方的拳头刚在我胸前打出了一声巨响,我的双手便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臂,上下猛一较力,生生把他的手臂掰成了两截。 我跟着往前迈出一步,抬手抓向对方的脖子,右手五指同时插入对手咽喉之中,猛然握紧。对方的喉结在我手中爆出一声轻响之后,他的身体也跟着瘫倒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甩开尸体,另外一个人已经再次向我冲来。我正准备回手御敌,远处的沈凝梦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等我回身时,却看见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对方几乎是在沈凝梦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把人给拖向了远处。 “住手--” 我怒喝之中,那人已经把手按在了沈凝梦的咽喉上:“想让我住手已经晚了。”听说话的声音,她应该就是薛秀儿。 薛秀儿笑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以为我真有心情跟你聊天,我只是在悄悄发动人皮符罢了。可笑,你还自以为是地觉得导演就是我的内应,让他糊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 我微微一愣:“他没被你控制?那他是怎么把人带到这儿来的?” 薛秀儿得意道:“有时候,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一定非要去控制对方,暗示就足够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说到算计 薛秀儿盛气凌人地说道:“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土匪教出来的徒弟,穿上官袍也不入流。” 薛秀儿轻蔑地笑道:“我承认,你有几分急智,也有几分胆色,但是眼光实在浅得令人发指。我既然敢把你们弄到这儿来,怎么会没有防备?你自以为占据了先机。其实还是落进了我的算计。” 我一只手掐着被我擒住的人,冷眼看向薛秀儿道:“你上当了。” 薛秀儿猛然一愣之间,沈凝梦的身上忽然爆出一阵血光。薛秀儿按在对方身上的右手陡然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青烟四起,无奈之下只能捂着手掌惨叫暴退。 我和檀越同时闪身而出,挡在了沈凝梦身前,檀越冷笑道:“我的符箓滋味怎么样?” “你……”薛秀儿咬牙切齿地喊道:“你算计我?” 我冷笑道:“套用你的一句话,‘你自以为占据了先机,其实还是落进了我的算计’。我敢跟着你走,会丝毫没有防备吗?我不这么做,怎么把你找出来?” 薛秀儿尖叫道:“你等着!我立刻杀光所有人,我看你怎么回去!” “不劳你操心!”我抬手从身后抓出一把信号枪。对着空中连开了两枪。两颗信号弹飞入高空之后,整个荒庙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薛秀儿勃然变色:“你做了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拉着沈凝梦飞快地退到庙门边缘之后,一直没有出现的程明却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外面冲了进来。 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夜色当中显得杀气腾腾,仅仅片刻便控制了大门。 “分出一部分人,带剧组走,其余的跟着我。”我拉着沈凝梦站到士兵中间时,十多个人已经冲进空地,拉起剧组成员陆续撤退。 趴在地上的导演一骨碌爬了起来。几步窜向人群,向我点了点头才混进了人堆里。 “你……”薛秀儿一下懵了。 我倒背着双手道:“我会杀人,但不会滥杀无辜。你一步步地逼导演入山,我也能给导演施压,让他按着我的戏路演一出戏。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你早晚会后悔!”薛秀儿见大势已去,干脆闪身往荒庙深处撒腿急退。 我拉着沈凝梦信步闲庭地跟了过去:“你跑不了的!如果你一直忍着不现身,我还真就对你奈何不得。现在,你沾上了檀越的符火,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能把你抓回来!” 我追上几步之后,程明低声道:“李哥,我安排人把凝梦带走吧。” “不行。”我沉声道:“沈凝梦是她的主要目标,我吃不准对方有多少人,万一沈凝梦在半路遭遇伏击,我们就会功亏一篑。她必须跟着我。” 我说话之间,薛秀儿忽然凭空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我回头看向檀越时,后者却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没盯住薛秀儿。 我虽然把薛秀儿给骗了出来,但是却做不到事事算无遗策。本来我以为檀越藏在沈凝梦身上的灵符。可以一举重创薛秀儿,没想到却仅仅是让她受了轻伤。 至于,我说檀越的符箓有追踪效果,那完全是失手之后的一种补救。我在赌薛秀儿不会再用法术隐匿身形。但是,她偏偏没按我设想的往下进行。 我内里心急如焚,表面上却气定神闲地扬声道:“看在你刚才陪我聊天的份儿上,我也勉为其难地教教你。什么叫谋划。” “你一开始接连爆出我与沈凝梦之间的绯闻和我的出身来历,看上去是想把我逼走,但是那却不是你阴谋的主要部分。你最后爆出沈凝梦曾经怀孕的消息,是把目标锁定在了程明的身上。” “剧组所有人当中。你唯一惧怕的就是程明,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势力。你知道,如果程明一死,他身后的势力就会因此发疯。上天入地也会把你挖出来碎尸万段。” “所以,你通过刘姨,这个唯一的知情人,挖到了沈凝梦的丑闻。你想借此断绝程明对沈凝梦的幻想,让他离开沈凝梦,或者,干脆让他消沉在痛苦之中。那时,就算你杀了沈凝梦,程明也不会立刻做出过激的反应,你有足够的时间脱身。” “就算是刚才,你也不敢承认是自己曝光了沈凝梦的私情,足以证明你害怕程明的报复。” 我说话之间往前走了两步:“你自以为了解程明的性格,可惜,你算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程明会在布局的关键时刻找到我,而我也恰恰在这个时候。跟程明做了一个局。” “以程明的实力,想在一夜之间往我身上安一个定位装置,根本不成问题。从我离开剧组,他就一直在追踪我。直到山脚下,才停止了追踪。” “说到算计,你还不如我这个土匪教出来的小人物。你是不是比废物还废物?” 我话音落下不久,刚刚还趴在地上的排骨忽然一下立了起来。转头看向了一间房子。 我猛然回身怒喝道:“炸了那里!” 五六个士兵同时从身上摘下手雷,顺着窗户投进了屋里。轰然一声巨响之后,熊熊火光从屋内破顶而出,被爆炸冲开的窗棂。在滚滚浓烟当中摇晃了两下才砰然落地。 我在硝烟中踏步前行几米:“你知道,剧组导演虽然在拍戏时雷厉风行,但是换做其他事情,就显得优柔寡断。所以。进庙之后,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干掉,反而故意留下导演,把他当做头羊,为的就是利用他遇事不决的性格拖住剧组里的其他人,让他们不会乱跑。这就是你犯的第二个错误。” “没主意的人虽然容易坐失良机,但是他们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懂得尽善尽美地执行决策者的命令。” 我故意停了下来:“你故意让小冰从我手里逃脱,应该是想让她拖住我吧?我也确实按你的预想做了,甚至还提着小冰的人头,绕着偏殿转了一圈。但是,坐失良机的人偏偏成了你自己。” “你派鬼想要附身小冰时。就应该先打散她的魂魄,而不是压着她的肉身故弄玄虚。正是因为你的花招,我才在转圈的时候,跟小冰的鬼魂达成了协议,让她先回去找到了檀越。” “檀越趁着聚拢人群的当口,把剧组的特效和导演拢在了一起,给导演安了血包。虽然时间有点仓促,但是我把子弹头掰下来打人,也一样能打出特效的效果。” “你喜欢玩心理,我也一样。我不需要跟你多费口舌,只要让你知道,我是个亡命徒就够了。开枪打导演。就是为了让你加深一点印象。要不然,你会相信,我敢一下炸了剧组的人吗?” “说到眼光的问题,我又不得不把你的原话奉还给你。你的眼光实在浅得令人发指。可笑。你还在自以为是……” 这一回,我的话还没说完,排骨又再次掉头看向了偏殿:“炸那里!” 这次,早有准备的士兵并没使用手雷。而是直接扣动了装在枪管上的榴弹发射器。我刚听见嗖的一声呼啸,眼前就陡然掀起了冲天火光,整座偏殿都在爆炸声中轰然崩塌。碎砖残瓦还在飞溅滚动时,我已经拼命大吼道:“开枪。往那边扫射!” 十余条火蛇疯狂喷射当中,化成极光的子弹铺天盖地地向残殿当中倾落而去。残墙断壁上本来已经压低的火星,再次喷薄而起时,一条带着火光的人影也陡然从火堆里站了起来。 “打--” 这一次,没用我开口,程明已经拔枪往人影的方向指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扯破脸 程明手下的士兵陡然调转枪口,顷刻之后,那道人影就被密集的火力生生撕成了碎片。 我在火力停歇的刹那之间腾空而起,往人影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当我前脚第一次落地时,头发已经被火烧焦了的薛秀儿却忽然推开盖在身上的瓦砾,从偏殿废墟当中一跃而起,一刻不停地往荒庙后山逃了过去。 我脚下稍稍一顿,立刻杀开脚步。紧咬着对方的身影追了过去:“怎么不藏了?” 薛秀儿一言不发地低头猛跑,我却边追边笑道:“我要是你,就再藏一次试试。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一开始没找到你藏身的地方,不知道你会作何感想?” “放屁!”薛秀儿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 “其实,我真没找到你。你自以为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掌股之间,自然心高气傲。容不得别人算计自己。” “我一再指出你计谋中的漏洞,就等于是抽了你的脸。或许,栽在术道巨擘的手里,你不会觉得不甘,因为他们比你强。但是,栽在我这个被你不屑一顾的土匪传人手里,你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统统接受不了。所以,你肯定会有所反应。” “你咬牙切齿了?还是双拳紧握了?或者,是低声咒骂了?你以为我听不见那些细小的声音,没错,但是排骨听得见。你没发觉,每次都是它先动,我后动吗?” “我还真是没想到,你能在同一件事上,上两回当。” “噗--” 薛秀儿脚下一个踉跄之后,嘴里跟着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说的完全都是事实,我本人虽然没有戏弄对手的习惯,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薛秀儿身法之快,我望尘莫及。要是任由着她一路跑下去,用不上多久,我就会再次把对方追丢。 到了那时,我未必就能再把她找出来,只有让她停下,我才有可能出手将其擒拿。 “我杀了你!”薛秀儿怒吼间从袖口当中翻出一把匕首,转身向我扑了过来。 对方恼羞成怒之下情急拼命,我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脚下连滑两步截断对方的退路之后,左手化鹰爪抓向薛秀儿的面孔,右边的袖子被舞成一片黑影。我的右手也从黑影中悄然伸出,笔直地插向薛秀儿的胸口。 “雕虫小技!”薛秀儿冷笑之间,匕首上的冷芒忽然在闪掣跳跃之中诡异地变幻了方位,从我的咽喉挪向我的手腕。脚下连换两步,堵住了我可能移挪的空间,一招两式,狠中带辣。却不是要置我于死地,而是准备割断我的一条手筋。 我与对方近在咫尺,对手宁可拼上硬接我右手一击鹰爪,也要断去我的左臂。不禁令我颇为意外。可是,此时再想变招也已经绝无可能。 我干脆身形不动,用手指抓住袖子盖住自己的半边手掌,左手原路不动地往她的匕首上送了过去。 自从我得到身上这件道袍之后。就一直觉得它是一件护身宝衣,却从来都没有试验过。这一次,我已经避无可避,只能拿它试一试了。 电光火石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左手在对方匕首的冲击下飞扬而起,手掌也跟着连颤了两下。 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自己知道,薛秀儿那一刀已经割进了我左手拇指与食指中间的虎口,要不是有道袍为我挡了一下,她那一刀最少也能破开我半张手掌。 饶是道袍为我化去了大半力道,我左手也跟着微微一沉,才猛地夹住了薛秀儿的匕首。 薛秀儿拼命挣扎之间。空出的手掌上又翻出了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我的小腹。 我抽身后退之前,右手顺着薛秀儿的脸颊凶猛抓落,不仅把她的一只耳朵生生扯了下来。连带着也抓掉了她脸上一大片血淋淋的皮肉。 薛秀儿的半边面孔已经被我给扯歪向了一边,嘴里却还道:“还给我……把耳朵还给我……” 女人都对自己的面相异常珍惜,有时,甚至珍惜到了超越生命的程度。 我当时还在跟对手搏杀。并没想到这些,顺手就把那只沾血的耳朵给扔在了地上。 薛秀儿看着落进泥土里的人耳,就像是看到自己难以承受的恐怖景象,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之后。突然尖叫一声,不要命地向我冲了过来,两把匕首幻成一片滔滔如流的荧白光辉,在强烈的纵横力道下卷向了我全身要害。 “找死!”我在一瞬间也动了真怒。 双手同时化作利爪。在千变万化之间向对方手中时隐时现的冷芒反迎了过去。 不是我想跟对方拼命,而是薛秀儿被我伤了面孔之后就已经疯了,完全是为跟我碰撞而碰撞,两把匕首招招不离我的手掌。 或许在她看来,我的手,就跟她的脸一样重要,断了我的双手,才能让我生不如死。才能让她快意恩仇。 我们两人一阵快打快攻之下,数十招一瞬而去,我用道袍包住的手掌虽然没被匕首伤到半分,却也痛彻心腑。每一个关节都在承受着钻心剧痛。 又四十招之后,对方体力耗尽,招式慢了下来,出手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招招凌厉。 “杀--”薛秀儿大喝一声。奋力出刀直奔我前胸刺来。 “杀--”我也在怒喝之间,道袍飞扬,身形迎着闪电般刺向前胸的刀尖忽然暴进。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右手猝抓对方刀柄。往前划过一寸,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薛秀儿右手刀也在急切间移刀三寸,想要自救,却不料自己的手腕直接落在了我突然出现的左手五指当中! 一刹里。薛秀儿也知道自己上当了! 我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忽然一张双手,把她双臂猛力分开之后,自己往她怀里逼近一步。仰头往她脑门上撞了下去。 “砰--” 我耳朵里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一声闷响,自己的脑袋里先是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眼睛里就是一阵金星乱闪。 被我用脑袋撞了的薛秀儿,干脆仰面朝天摔倒在了地上。 我和薛秀儿虽然交手不下百招,但是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我将她击倒之后,檀越也带着人赶了过来。 沈凝梦看着倒在地上的薛秀儿,声音在低沉中泛着冷硬道:“你是江湖人。又是个男人,该有一点最低限度的尊严--不应该欺凌女人。”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沈凝梦虽然也是我的雇主,我知道不应该随便跟雇主翻脸,但是她这句话确实把我惹得火冒三丈:“你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叫我欺凌女人?” 沈凝梦冷硬道:“女人把容貌看得比命还重要。你可以杀她。但是你不该对她毁容。” “你……”我刚想说“你装什么圣人”,就被程明给拦了下来:“李哥,你消消火,消消火……凝梦再怎么说也是女生。你理解一下吧!” “我理解不了!我跟人打死打活,或许不关她什么事儿,因为她是雇主,我接了生意,就算死也是我学艺不精。但是,她说我欺凌女人是什么意思?换成男人,我该用什么招式,还用什么招式。就刚才那种情况,我一样会抓开对手的脸皮!” 我不等沈凝梦开口就怒声道:“这里的每个人多少都会些功夫,你自己问问他们,把他们换成是我,能不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变招?” 我被气得火冒三丈,沈凝梦却神色淡漠地说道:“事实就是事实,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你……”如果对方跟我大吵一架,或许我还不至于太过气愤。但是,她明显是摆出了一副看“我在无理取闹”的架势,顿时把我气得眼冒金星。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缸 “嘎嘣--” 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出了一声脆响。 我的怒意无关于什么尊严或者面子,而是来自于漠视,一种自以为是的漠视。 那一刻,在沈凝梦的眼里,我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她却是高高在上,轻蔑甚至无视我这种低俗人物的神女。 我只觉得心里火气直往上涌,脚下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你再说一遍。” “李哥。冷静点……保护凝梦!”程明一看拦不住我,干脆下了命令。 十多把枪同时往我身上指过来时,对方的手指也按上了扳机,排山倒海似的杀气带着浓烈的窒息感在一瞬之间向我压迫而来。 我本能地把手伸向背后时,檀越忽然上前一步:“沈凝梦有问题。” 程明先是一愣,马上下意识地问道:“不会吧?” 我也猛省过来。沈凝梦虽然清冷,但是并不自负,更不会咄咄逼人。就算看不惯我的做法,也会选择无视,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跟我针锋相对。 我的目光顺着沈凝梦的面孔微微下移时,忽然看见她左手袖口的位置上,露出了一块像是纹身似的青色印记。 “人皮符!”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也被人给贴上了人皮符。 “围住她……” 我话没说完,沈凝梦已经闪身扑向了程明。刚才我们因为正在对峙,我、程明、檀越正好站成了一个品字形,程明的方向只有他一个人在,对于沈凝梦来说,也是突围的最佳途径。 果然,程明见到忽然扑来的沈凝梦,仅仅是下意识抬了抬手,就把手枪收了回去,身子往后一侧,干脆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站住!” 我和檀越同时出手,一个伸手抓向对方的肩头,另外一个扬鞭缠向了对方的脚踝。 就在我们两人即将碰到沈凝梦时,程明却忽然从斜下里冲了出来,吊着膀子用肩头迎向我的鹰爪,一只脚也跟着往檀越的鞭子上踢了过去。 糟糕! 檀越下手还算有分寸,可程明往我手里迎过来的,却是他受了伤的胳膊,如果我一爪抓实,他肯定要伤上加伤,我不得不中途变招,硬是把手缩回了一半。 就在眨眼之间,檀越的鞭子已经缠上了程明的左腿,后者一个立足不稳,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旁边冲上来搀扶程明的士兵也一下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转身之间大吼道:“排骨,咬她!” 跟在附近的排骨陡然前扑,张口往沈凝梦腿上咬了过去。锋利的狼牙仅差分毫地从沈凝梦小腿上擦身而过,虽然扯掉了沈凝梦的一块皮肉。却没能咬实她的小腿,眼看着对方从自己眼前逃向远处。 “拦住那只狼!” “别开枪……”半躺在地上的程明喊了一声之后,我眼看士兵调转了枪口,当即一步窜到士兵身前。伸手抓住枪管,猛然把枪口举向空中时,对方也扣动了扳机,机枪几乎擦着我头顶喷出了一串火舌。 “别开枪。别开枪……把枪放下!”程明也没想到士兵会开枪射击,吓得蹦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吼道:“谁让你开枪的……” “闭嘴!带你的人回去!”我吼过一声之后,撒腿往沈凝梦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程明并没听我的话,仅仅迟疑了一下就带着人跟了上来。檀越在我身后边跑边喊道:“程明。我警告你,一会儿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必须听我们指挥。否则,害死了沈凝梦。你就是罪魁祸首。” 程明一言不发闷头往前猛追,天知道,他有没有把檀越的话听进去。 沈凝梦身上怎么会忽然出现人皮符? 先是薛秀儿,后是沈凝梦,都在往同一个方向逃窜,那边究竟有什么? 一个个问题在我脑子里飞闪而过,可我却偏偏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只能一路追下去。 我眼看沈凝梦从荒庙背后的缺口上跳出院子,自己也跟着一个起落,站到了墙外。 这时,沈凝梦已经停在了一口贴着灵符的陶缸前面。 坐缸?缸葬? 坐缸,是高僧圆寂。或者道士羽化时的仪式,他们用的全都是特制葬缸。可我眼前的这口缸,除了颜色漆黑、个头大了一些之外,跟农村用的水缸没有多大区别。 要说是缸葬也不对。我听说过缸葬。就是将尸体放入一种陶制容器里埋葬的习俗。葬人用的“瓮棺”,大多是两个瓮对接,合扣起来,而且两个瓮底都有一个小孔。意思是便于死者的灵魂出入。 沈凝梦面前的那口大缸上面扣着的却是一个白铁打造出来的盆形器皿,铁盆上方就算是有孔,也应该是被灵符压住了。那是不让鬼魂进去的意思? 更重要的还是,缸葬很久以前就有。比坐缸出现的时间还早,但是缸葬的事情都是在黄河流域出现的,东北从来就没有这种埋人的习惯。 我看清了那口大缸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管那口坐缸里究竟是和尚还是道士。作为最后镇压荒庙诸般鬼神的存在,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东西。 沈凝梦却在这时,伸手抓向了坐缸上的灵符。 “阻止她!” 我和檀越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往沈凝梦身边扑了过去,我想要伸手按她肩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侧身划开两步,扬手打出一个核桃直射对方手腕。与此同时,檀越的长鞭也拦腰往沈凝梦身上甩了过去。 我们两人出手,虽然快如电光火石。但是相比沈凝梦的手掌却仍旧慢了一步。我眼看核桃快要贴近对方手腕时,沈凝梦的指尖已经抓住了灵符。 就算我的核桃能打伤对方手腕,也阻止不了她撕掉符箓。被逼无奈之下,我再次扬手。双刀齐发封向缸口。这一刀,不求杀敌,只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铁核桃毫无疑问地击中了沈凝梦的手腕。后者的手势跟着一偏,指尖却把灵符扯了下来。两把飞刀也后发先至地插进了两只缸口之间的缝隙。 蓦然,陶缸当中发出了一声金戈交鸣似的巨响,就好像是两把兵刃在坐缸里相撞在了一起。剧烈振鸣在缸里回旋激荡之间。像是凝聚成了一声炸响,坐缸四周也同时炸出了丝丝细纹。 “快走!” 我吼声没落,檀越的鞭子就已经缠住了沈凝梦,生生把她给拖倒在地之后。立刻冲了过去,抓住鞭子在她身上连着缠了几圈,才把人给扛在了身上。 我连飞刀都不去管了,转身护着檀越撒腿就跑。 不是我不心疼自己的飞刀。而是把刀留在缸口还能起到短暂的压制作用,可以为我们争取一点儿时间。一旦我冒险收回飞刀,不仅马上就要面对未知的危险,还要顾及一个沈凝梦…… 我冲到程明身边之后,却看见对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怒吼道:“你傻呀!快跑!” 程明拎着手枪,微笑道:“护着凝梦快走,我殿后!” 我顿时火冒三丈:“你特么疯了!想充好汉也不是这个时候……” 程明轻声道:“我不是想充英雄。我看得出来,没有人殿后,我们一个都走不出去。别耽误时间!” “妈的!”我现在真想揍他一顿,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老子陪你!檀越,你和排骨带着人先走。” 我凛然回身跟程明并肩站在了一起:“把你们的军徽、军衔全都亮出来!” 我听老核桃说过,国运越强,军威越盛。国运鼎盛时。大将带兵,神鬼避让,就算没有将星,军威也可以直接镇鬼。他当土匪那会儿,到处都是草头王,国运衰弱也就谈不上什么赫赫军威了,官兵进了山还没有土匪强。 至于说,让官兵镇邪的事情,老核桃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识过。 现在我已经被逼到这里,也就只能试一试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一剑 片刻之后,坐缸里又传来一声炸响,蛛网似的裂痕瞬间从缸底蔓延而上,丝丝黑气紧跟着从裂缝当中倾泻而出。仅仅眨眼之间,整个坐缸就被笼罩在了一层黑雾当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立在山坡上的气团。 “准备!”我抬手之间,所有士兵同时端起武器瞄向了远处。 “上榴弹!” 我不知道拿在军队手里的热武器究竟有没有用,俗话说“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既然选择动手,自然得先用大威力火器。 那些士兵扣紧了榴弹发射之后,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也从气团中汹涌而来。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正在面对呼啸冲锋的千军万马,震撼、恐惧,甚至于绝望,同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就在我几乎想要跪下来坐以待毙时,忽然感觉神智一清,再一次直面对手挺直了身躯--我这时才发现,檀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动着经文,站到了我身边。 后者发现我在看他时,仅仅向我点了点头。就再次念动了经文。要不是檀越及时返回,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群坐以待毙的羔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都稳住,拿好枪!” 那些人再次握紧了钢枪时,程明忽然说道:“李哥,对不起了,刚才我拦你只不过是本能地不想让你伤了凝梦。如果……万一,要是到了那边,我再给你摆酒赔罪吧!” “我喜欢活着喝酒!”我双手同时扣住了八把飞刀。 就在我蓄势待发的当口,大缸里陡然传来一声爆炸,滚滚黑烟以水缸底部为中心向四方狂卷之间,我视线当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倒插的长剑,长剑下方才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 我之所以能看清那把长剑,是因为从缸里汹涌而出的黑气,好像是受到长剑的排斥,正在往四周避让。但是,长剑下方的人形却仍旧被包裹在黑气当中。 程明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紧张,厉声怒吼道:“开火--” “别开枪!” “别打剑!” 我和檀越同时惊呼出声,却仍旧晚了一步。已经发生的事实不会因为我们的意志发生任何转移,密集的火力在一瞬之间覆盖了方圆几十米。 几颗榴弹在同一时间轰然爆炸,冲天狂卷的火光当中也跟着迸起了一道寒芒--剑被打飞了。 仅仅刹那之后,一团从火光当中翻腾而起的红云,不仅闯进了我的视线当中,而且顶着密集如雨的子弹往我身前狂压而来。 和尚! 不对,应该说是一副穿着火红袈裟的金色骨架!立在缸里的长剑,就是为了镇压这副骨架?长剑被爆炸崩飞之后,它终于脱困而出了? 等我看清对方的全貌,骸骨也已经压向了我们头顶。 对方像是一瞬间挪动了十几米的距离,陡然出现在了我们头顶。我想用飞刀制敌。却已经失去了有效的距离,只能放弃飞刀,徒手迎了上去。 “鹰击长空--” 我怒吼中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周身衣物迎风狂震之间,两只手臂上同时发出一串爆响,双臂肌肉高高隆起的同时,两手也绷成了鹰爪的形状。 我从学到这一式“鹰击长空”之后。还是第一次全力出手,双爪推出的刹那,尖锐风啸从我指缝间倏然而起时,蘸在我手指上的朱砂也在疾风之中翻飞。乍见之下就像是我的十根指头上同时燃起了烈焰。 与此同时,对面的尸骸也向我抻出了骨爪。我眼看一双金灿灿的手掌犹如蛟龙翻爪一般从层层浓雾当中飞掠而出,毫无花俏地直奔我胸口抓来。那架势就像是要生生掏出我的心脏。 “砰--” 短短瞬间之后,两只手掌就在空中猛烈撞击在了一处。我眼前刚刚闪过一团狂飞乱舞的黑气。整个人就凭空倒飞了几尺,右臂直接垂在了身边,怎么也抬不起来。骨骸破风历啸的第二爪紧跟着接踵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檀越忽然飞跃半空,双腿连环狂击之下,硬是挡住了对方夺命的一击,他也跟着闷哼一声,反向摔飞了出去。 我和檀越几乎不分先后地落在地上。挣扎着支起了半边身子。 “开火,开火……” 程明怒吼之中带着士兵压向了骨骸,十几把枪疯狂扫射之间,凶悍至极的骸骨竟然被他们打得连连倒退。周身上下火星乱闪。 成功了? 还没等我松上口气,对方忽然用袈裟裹住身躯,单脚点地,身形飞旋,像是一只旋转的陀螺,陡然打进了人群。 “散开……” 我刚喊了一声,就见对方抓起一个士兵裹进了袈裟当中。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血色袈裟就再次扬起,一个血淋淋的尸首也被人抛上了半空。袈裟下面的金色骨骸却罩上了一层热气蒸腾的人皮。 对方披上人皮之后,再次向士兵的方向冲杀了过去。这一回,枪林弹雨再也压制不住对方的身形了。骨骸在一瞬间,杀入人群,伸手往两个士兵头顶抓了下去…… “杀--” 我暴怒之间掌击地面,挺身而起,拖着一条手臂,扬动左爪冲向对方。 檀越也在单脚点地的同时拔出短剑,合身而上。 “全体后撤,带凝梦杀出去!”程明吊着一只手臂,另外一只手却频频扣动扳机,脚踏纷纭崩落的弹壳,向对方步步逼近。 我们三个同时接近对方时,骨骸抓碎了士兵的头颅。提着两只血淋淋的手掌,霍然扭转身形,向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我们三个都在拼命地移动,都想要最先跟对手全力碰撞,不为杀敌,只为给队友拼出一线生机--或许,在骨骸杀掉第一个人时,后面的人就能找到空门,向对方发出致命一击。 当我和檀越跟骨骸形成掎角之势时,我却陡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剑啸! 有人出剑? 有人出剑! 一剑横空,神惊鬼惧。 我只觉得自己心里想要拼死搏命的狠劲儿,在那一瞬之间被彻底粉碎,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意识当中本能生出转身出手的想法。那一瞬间,我觉得真正的危险,不是我面前那具嗜血的骨骸。而是来自我身后的剑气。 檀越大概也跟我同一想法,像是与我心意相通似的,猛然转身看向了身后。 就在我们两人立足未稳的刹那间,一道寒气肆意、杀气冲霄的白芒。倏然从我们两人之间飞掠而过。刹那之后,凄厉的鬼哭就在我们身后拔地而起,震彻云霄。 等我带着一身冷汗回头再看时,刚才还雄性大发的骨骸。已经四分五裂地散落在了地上,就连它那身袈裟也燃起了熊熊烈焰。 一剑! 有人一剑斩杀了骨骸!而我甚至没看见他怎么出剑! 剑在何处?人在何处? 等我想要找人时,却看见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男子怀抱着沈凝梦,朝我们走了过来。 “你是谁?放下凝梦!”程明立刻举枪往对方身上指了过去。 “住手!”我按住程明:“他没有恶意!” 其实。我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对方就算是心怀不轨,凭我们几个,也挡不住他一招之威。 那人把昏迷不醒的沈凝梦放在地上,抓起她被贴了人皮符的手腕,伸出两只手指轻轻一抹,就把人皮符给掀落在地:“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带着沈凝梦回去吧。” “结束?你是雇主?”我看见对方点头之后,才冷笑道:“我不觉得这件事儿结束了。起码,有些地方我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舍不得又如何 “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好奇的。我再重复一遍,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方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等等!”檀越上前一步:“你就是沈凝梦要等的人?” 对方顿了一下,马上再次举步。 檀越飞快地说道:“沈凝梦是自己贴上了人皮符!” 这回对方真的停了下来,檀越对着他的背影道:“沈凝梦在我们的严密保护之下。不可能毫无征兆地被贴上人皮符。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偷藏了一张灵符,最后自己贴在了身上。” 对方的背影明显颤动了一下。我的目光也转向了沈凝梦,她的手臂上果然留着一块浅浅的印记,落在地上的人皮符明显带着被火烧过的痕迹。 她应该是趁着我和檀越不注意,拿走了某个被我们干掉的假神身上的人皮符。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檀越沉声道:“沈凝梦从我们遇鬼开始,虽然害怕,但是并不惊慌,因为她知道。你应该就在附近。她想见你,所以她给自己贴上了人皮符,只有她陷入危机,你才会出现。” 我冷声道:“沈凝梦该杀!你也该死!为了你们之间的纠葛,死了多少无辜?那三个士兵本来不应该这么死!” 我话音一落,残存的士兵同时拉动了枪栓。那人身上跟着杀气暴起,我顿时生出一种被利剑悬在头顶的错觉。对方虽然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动作,却像是一下子锁定了我全身要害,只要稍稍一动,他就可能让我身首异处。 程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紧握着拳头,厉声怒吼道:“全都把枪放下!” 直到这时,那人身上的杀气才稍稍收敛。 檀越沉声道:“你在逃避什么?” 那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些不应该你来关心!” 檀越步步紧逼:“当年,狂徒云破天能为心爱之人,剑指鬼神,逆战苍穹!你当如何?” 那人双拳紧握:“狂徒当年血染战袍,断剑指天,阎某也曾为之热血沸腾。可是他下场如何?害人害己而已!” “那楚狂人呢?”檀越厉声追问:“狂人楚青丘敢为红颜逆天改命,怒闯鬼门。你又如何?” “他成功了吗?”对方暴怒道:“楚狂人寿数折损过半,红颜知己一夜白发。而今只能苟延残喘!那是他想要的结果?” 檀越沉声道:“起码,他们敢赌。” 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读书习剑两无成。落拓江湖一狂生!”一向少言寡语的檀越一反常态地冷笑道:“狂生,阎骏逸。比起狂徒云破天、狂人楚青丘,你不配占用一个‘狂’字!” 阎骏逸一言不发。拔腿就走。檀越急忙开口道:“等等!你不想等沈凝梦醒来,给她一个交代吗?” 阎骏逸还没出声,我已经插口道:“交代什么?你是想让他讲讲自己怎么做局。把沈凝梦当成诱饵,消灭对手吗?” 程明猛然抬头道:“什么意思?” “到这时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冷声道:“光凭一个薛秀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出一个众神归位的大阵。最起码,也得有人完全封锁这座荒庙,他们才可能继续布局。” “剧组的人打听不到薛秀儿的背景,不是因为她背景深厚,而是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她背后另有势力支持。” “阎骏逸能察觉到沈凝梦遇鬼,难道,看不出她身边还有术士吗?他为什么一直忍而不发。到最后关头才现身?你自己好好看看他,他身上还沾着血迹,说明,他来这儿之前已经和人交过手了。” “有人想用沈凝梦乱他心神,他却反过来干掉了对手。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只不过是帮他拖延了一点儿时间而已。” 檀越冷着脸道:“他说的是真的?” “是!”阎骏逸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原地。我仅仅看他迈出了一步,他的人影就已经出现在了十米开外,等他迈出第二步之后。就已经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直到对方消失,沈凝梦才睁开了眼睛:“他还是来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阎骏逸!”程明怒吼之间,狠狠地把枪摔在了地上。 他不是不敢开枪,而是他明白,阎骏逸可以轻易地戳破他所付出的一切。 只看沈凝梦凝望远方的神情就知道,程明永远不是阎骏逸的对手。 这无关于实力或者势力,因为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竞争,从一开始,程明就注定了要一败涂地。 他可以开枪。但是那一枪不但伤不了对手,反而会打散沈凝梦和他最后的一点交集。 我伸手拍了拍程明的肩膀:“带沈凝梦先走,我还要收拾一下战场,把我的飞刀找回来。” 檀越还要说什么,却被我挥手阻止:“陪一下程明,我等会儿就过去。” 他们几个走了之后,我找回飞刀,点起一支烟,坐在土堆上抽了两口。已经消失的阎骏逸悄然从断墙的阴影背后走了出来:“谢谢。” 我淡然道:“没什么可谢的。你是雇主。” 阎骏逸低沉道:“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而且还帮了我大忙。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到修罗堂找我。唐蝙蝠跟你说过我的事儿?” “没有!”我摇头道:“我故意说你做局。是因为我看见你的手一直在抖。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作为一个出色的剑客,你的手不应该有一丝颤抖。除非。你当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阎骏逸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修炼不到。” “这跟修为无关!”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明明有情,为什么偏偏要装作无情?” 阎骏逸摇头道:“等你到了我这个级数,该来的事情。自然会来。有些事情,不是你的修为高深就可以改变的。就像云破天、楚青丘,他们都是一时人杰。却仍然无力回天。” “有时候,我也想像他们一样,轰轰烈烈地赌上一场。可是我怕输。我一旦失手,赔上的不仅是我自己,很多人都会跟着我一块儿死,也包括凝梦。” 阎骏逸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后会有期。” 我回身道:“关于你布局的事情,我猜对了没有?” 阎骏逸道:“对了一半!这次做局的人,是拜仙门的叛徒。他们会把目标锁定在凝梦身上,是因为她可能会引来正神归位。” 我好奇道:“这座荒庙供奉的正神是那个和尚?” “不是!”阎骏逸摇头道:“是用来镇压金骨那把长剑的主人。至于是谁,我没弄清楚。那人跟我交手不久就被我击杀了。” 阎骏逸话说之间忽然闪身离开了原地,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长剑:“你鹰爪功没练到家,双手达不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程度,遇上使用神兵利器的对手非常吃亏。这把剑还不错……”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长剑:“不用了,那东西给我,也只能是拿来卖钱。我不会用剑,拿着反倒是累赘。” 阎骏逸也没坚持,点头收起了长剑:“这把剑,我要了。作为交换,我过几天派人送一双鹰爪给你。” 阎骏逸说完便迈步而去。我却忽然问道:“撮合程明、沈凝梦的命令也是你下的?你舍得?” 阎骏逸的脚步微微一顿:“舍不得又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在术道,就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阎骏逸苦笑之间大步离去,始终没有再次回头。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她正在休息 我实在弄不明白阎骏逸的想法。或许就像他说的一样,只有到了他那个级数,才能明白他的无奈。 不过,这些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回到人间堂跟唐老板结了账,就回到了混吃等死的状态,除了阎骏逸送来的那双鹰爪之外。整整半个多月,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喜的事情出现。 那天晚上,我正准备厚着脸皮去找檀越蹭晚饭,程明那家伙却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一进门就拉着我看电视:“快看,凝梦的新闻发布会!” “爱看你自己看!我对她没兴趣!”我着急蹭饭。哪有时间跟他蘑菇,再晚一会儿,檀越就把东西吃光了。 程明干脆把檀越也拉了过来:“凝梦说了,她这次发布会上有一首歌,要送给三个特殊的朋友。她还有几个特殊朋友?肯定是我们三个!快点快点……” 你小子病着了,肯定的! 排骨的嘴都快伸到盘子里了。这小子还拉着我看电视!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傻? 程明可没管那么多,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视调到了娱乐台,电视里正好出现了沈凝梦手拿麦克的身影: 腰仗三尺正义剑 胸怀柔情千万千 潇洒来去山水间 两情千里也缠绵 …… 英雄出少年 风姿焕发扫狼烟 豪气干云天 哪怕世道人心险 …… 恩恩怨怨化飞烟 谈笑声中江湖远 云破天开续前缘 结庐山中共婵娟 “得!”我差点一口吐沫呸程明脸上。心说:傻逼了吧?蒙圈了吧?人家这首歌要说有我和檀越还差不多。但是肯定跟你傻小子没关系! “那是‘谈笑声中江湖远’。你小子进过江湖吗?就江湖远?” 我转头往酒柜那边看了看,是时候补充几瓶酒了!一会儿,那傻小子郁闷了,肯定得买酒喝,喝不了的,估计全能留下…… “等等!”檀越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电视屏幕上沿儿:“李孽,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檀越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在沈凝梦头顶上横幅一角看见了半张模模糊糊的人脸,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故意扒开横幅,从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斜下里盯着沈凝梦的背影。 “鬼!” 一个活人不可能藏在横幅后面,那只能证明沈凝梦身后有鬼。 程明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凝梦又被鬼缠上啦?李哥,怎么办?” 沈凝梦上次遇鬼,完全是因为术道中人在做局。 难不成真有鬼魂缠着沈凝梦。但是阎骏逸没有发觉?还是,缠着沈凝梦的鬼魂,被连续出现的术道中人吓得躲了起来。直到确定没有危险了才再次出现? 这些念头在我脑袋里转了两下之后,我才不以为然地道:“我说兄弟,你还是别操心了。她有高手保护,出不了事儿。” “未必!”檀越摇头道:“阎骏逸上次离去,似乎已经有了与沈凝梦再不相见的意思。退一步讲。就算他还在继续关注沈凝梦,现在只怕也是分身乏术。” 我抓起桌子上的馒头咬了一口:“你怎么知道?” “唐老板说的。”檀越道:“唐老板说,阎骏逸准备只身入川。按行程。他现在应该已经深入四川境内,不见得就会去看电视。” 程明这下急了:“李哥,你出手吧!你们术士是不是得有人雇佣才能出手?我雇你们。多少钱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我抓起扔在沙发上的衣服:“走吧!弄得像我死要钱似的,赶紧去找你心肝宝贝。” “我去开车!” 程明刚要出门就被檀越给抓了回来:“我开车,你立刻给沈凝梦打电话,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电话里联系。” “对对……打电话,打电话……” 这个时候,新闻发布会早该结束了。沈凝梦住的地方,离我们最少也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要是遇上恶鬼缠人,等我们赶过去,说不定就只剩下收尸的份儿了。 程明连着几个电话打了过去,那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急得程明在车里连连跺脚。我提醒道:“冷静点儿!给她经纪人打电话。” “对对……”程明飞快地拨了一个电话,这回总算是有人接了。程明不等那边说话就先开口道:“张姐,凝梦在哪儿?她有危险!” 没想到。那边丝毫没给程明面子:“程少,你能不能成熟点儿?” 程明差点没被气疯了:“别废话,赶紧让凝梦接电话!” 张姐听完之后,语重心长地道:“凝梦把你当做朋友,也仅仅是朋友而已。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幼稚,磨消了凝梦对你最后的一点儿好感。好了。很晚了,凝梦还要休息!” “休你麻痹啊!”程明这一下真的急了:“老子告诉你,你现在不给我找凝梦,明天老子就弄死你!” “嘟嘟”……张姐直接把电话挂了。 程明对着全是忙音的电话看了五六秒钟,破口大骂道:“这个傻娘们!老子杀你全家!” “行了!”我被他气了个半死:“赶紧打电话找能联系上沈凝梦的人!快点……” “谁?谁能联系上?”程明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打了过去,结果谁都联系不上对方,等他打到第十一个电话的时候,那边却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小明,谢了!刚才我们还打赌。你能不能在十分钟之内,把我们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一遍!我赢了……” “赢你妈呀!”程明差点没把手机摔了:“把张晓霞给我找出来,老子要剥了她的皮!” “程少。这样可就没风度了!”电话那边的人显然不高兴了。 我干脆把电话抢了过来,沉着声音道:“我不管你是谁,马上让张晓霞接电话。否则,出现一切后果全部由她负责。”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是被我给唬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我阴沉着声音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记住,我会杀人就行了!” 电话那边当即传来当啷一声,好像是有人打翻了杯子。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才传来张姐色厉内荏的声音:“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这里都是有身份的人……”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知道你是什么人!马上找到沈凝梦,我要跟她直接通话。” 我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底气十足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电话那边竟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有人戏谑着声音说道:“程少,你找的这个临时演员不怎么样嘛!演技有待提高哦!” “滚你妈的!”程明彻底怒了:“那是李哥,是给凝梦当过保镖的李哥!他说凝梦有危险,你们听明白没有?” 电话那边彻底安静了…… 荒庙遇鬼的事情,能瞒住外人,但是肯定瞒不住圈子里的人,出去一次,死了好几个人,就算想瞒也瞒不下来。况且,电话那头应该还有人亲身经历过荒庙闹鬼。 不久之后,我就听见张晓霞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李先生吗?” 我简短回答道:“我是!” 张晓霞再次问道:“能不能问一下,您找凝梦有什么事?凝梦现在正在休息……” “正在休息?”我伸手捂住话筒,飞快地说道:“程明,那边有没有你信得过的人,马上再打打电话,让他看酒杯里张晓霞的倒影是什么样儿的!” 我这边话一说完,马上松开了话筒:“我算到沈凝梦将有血光之灾,我想要提醒她一下。” 我说话的工夫,檀越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程明拿过檀越的电话跳下了车,不知道给谁拨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这人疯了 现在远水解不了火,我只能寄希望于沈凝梦那边有一个胆子够大的人,能帮我们拖延一下时间。 电话那头的张晓霞沉默了几秒,语气却渐渐冷了下来:“李先生,酒店里下榻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见凝梦,这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没听明白?” 张晓霞冷声道:“我听得很清楚。我必须郑重声明,有些事情可以私下说,但是不要在公开场合议论。如果,你没有其他事儿,我要挂电话了。” 对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我暗道一声:“糟糕!” “程明,上车,有事儿到车上说。”檀越把程明叫上来之后。再次发动了汽车。 程明像是怕人听见一样,压着嗓子说道:“山子,你拿酒杯往张晓霞身上照一下,一下就好。” “怎么照?你是猪啊?” “李哥说了,你要是不敢照,把酒杯拎起来隔着玻璃看一眼也行……” “哭!哭你麻痹啊!不想死就赶紧憋回去,坐那儿别动……我不挂电话!” 程明喊了一声之后,才捂着电话道:“李哥。怎么办?” “让他出来,小心点儿,别让张晓霞看着,让他去找沈凝梦。沈凝梦那边有辟邪的东西。” 我纯粹是在信口胡说。张晓霞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去见沈凝梦,究竟出于什么考虑,我不清楚。 但是,张晓霞肯定没有被鬼上身。按她的话法,坐在她附近的人都有身份,光凭身上的气运,一般的鬼魂就不敢轻易接近。 拿酒杯看人,那也纯属扯淡。谁的影子隔着一个酒杯都得变形。 关键是这句话,你得看谁说。 如果,有一个常年跟鬼打交道的人,忽然在大半夜告诉你,把酒杯拿起来往身边的人身上照一下,你心里不发毛吗?而且,这种事情还不能想,越想越害怕。 只要能把那个山子给吓住,让他跑去找沈凝梦,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过了一小会儿,山子就从屋里出来了:“程哥,我现在怎么办?” “电话给我……”我拿过电话:“我是李孽。你听我说。你现在往沈凝梦那儿走,电话别挂,沿途无论看见什么奇怪的事儿,马上告诉我!明白?” “明白!明白……”山子拿着电话往外面走:“李哥。我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 “坐电梯!”我沉声道:“你就站在电梯口那儿,要是有人,你就往他脸上使劲儿吹一口气。要是他不往后退。你就放他进来;否则,说死也别让他进电梯。” 山子颤抖着声音道:“我怎么拦着他……” “骂人!骂人你不会吗?往死里骂!不行就吐唾沫!记住,不管用什么办法,跑到沈凝梦那儿才是正经事儿。”我知道。骂人、吐唾沫这种事儿,对恶鬼其实没有什么作用,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目的。 高级酒店就算到了午夜。也一样人来人往,况且,现在才十点左右,要是有人在电梯里闹事儿。保安、服务员肯定要一拥而上,人聚得越多,人气也就越旺,要是能成功引发人群的怒火,至少也能压制恶鬼一段时间。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尖叫:“你有病啊?” 山子肯定是往别人脸上吹气了。 无论是谁,一开电梯门,冷不丁让人在脸上吐一口气,就算出于本能也会往后退。下面就看山子会不会吐唾沫了。 “呸呸呸呸……” 山子那嘴像是机关枪一样一通乱吐,电话那边惊叫声此起彼伏: “你是不是疯了?” “神经病啊?” 山子真快疯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骂,日爹草娘的什么都来,那动静大得都快喊破喉咙了…… 电梯口那边也跟着乱成了一片:“救命啊!有神经病!” “保安!保安……” “这里有人发疯啦!” “打人啦!打人啦!” 我估计,山子可能是把某个想要进电梯的人给踹出去了,要不然那边不能喊打人。 没一回儿,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关门的动静,山子也颤着声音问道:“李……李哥……我进来了,然后怎么办?” “去沈凝梦那儿啊!还能怎么办?一会儿不管谁拦你,都别管。使劲往沈凝梦那儿跑!不管用什么办法,就算是绑架她都没关系,只要能跟她在一块儿就行!听明白没?” “明……明白……啊--”山子忽然像是女人一样尖叫了起来:“电梯里有人!有人啊……她在墙角蹲着呢!怎么办?怎么办李哥?” “别害怕!”我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你听我说,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别的什么都别说!知道没?”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知道这个时候念《道德经》没用。而且我也背不全。但是现在我也只能拿《道德经》给山子壮胆了。 人鬼相争,七分是术,三分是胆。人被吓着了,胆气一泄,气势就先败三分,往后还拿什么跟鬼斗?胆气在了,厉鬼也怕三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山子那是扯着喉咙在喊,没喊两句,嗓子就破了声儿,那动静就跟鬼哭没什么区别。我听着都替他捏了把汗! 程明这边急得直跺脚:“檀哥,你倒是快点啊!” 檀越差点儿没把汽车给开飞起来。我眼看着汽车冲过了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一辆卡车直奔副驾驶的方向冲了过来。 我这边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下身子,就听见车门外边咣当一声巨响。卡车的保险杠在我视线里飞出去五六米远,在公路上砸出了一串火星。 檀越就这么贴着对方的车头冲过了十字路口。他的车刚开过去,我们后面就传来一连串撞车的动静,也不知道多少辆车在我们身后撞成了一串。 没过多久。两辆警车就闪着警灯从后面追了上来。 程明往后看了一眼:“别管他!天塌了,我顶着!” 不用他说,檀越也没打算去管警察,一脚油门下去。撞翻了警察拦在前面的路障,猛一打轮,跟一辆警车擦肩而过之后,我们的汽车像是陀螺一样,在公路上连转了两圈,才头向后停了下来。 我这边还觉得天旋地转,檀越马上又一脚油门,甩开方向盘,在马路上兜了一个大圈,直接把车开上了人行道一半之后,压着路基掉过头来,再一次向酒店的方向开了过去。 檀越这边还在跟警察飙车。电话那头已经炸开了。要是没弄错,山子肯定是出了电梯,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声嘶力竭地大吼:“电梯里有鬼!有鬼--你们看……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快!快再来几个人……” “这人疯了!”好像是有保安在拦山子。 山子尖叫道:“都给我滚--谁过来,老子捅了谁!” “他有刀!” “哎呀……” “叫救护车--” “警察!警察呢?不是已经报警了吗?” “快点拦住他!用警棍!” “他往沈凝梦房间跑了……” 电话那头已经乱成了一团,最少也有十多个人在到处乱喊。看来,山子是因为惊吓过度,从人堆里冲出去了。 “沈凝梦开门!快点开门哪!李哥让我来找你!你快开门--” “不许动,警察!” “哐--” 电话那头陡然传来一声巨响,应该是山子一脚踹坏了房门,冲进了屋里。 “嘿嘿嘿嘿……”山子忽然在电话里一阵怪笑:“沈凝梦死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不该过问 “沈凝梦死了!” 山子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声炸雷,震得程明头晕目眩。 几秒钟之后,程明发疯似的从我手里抢走了电话:“你他么再说一遍!” “沈凝梦死了……” 山子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就乱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喊,又喊些什么…… 程明像是傻了一样,连电话摔在了车里,都丝毫没有发觉。我伸手点住他的穴道,总算是让他情绪缓和了一点儿。 檀越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酒店。我看程明稍稍冷静了一些,才抓着他的胳膊使劲儿晃了两下:“别发傻了。赶紧打电话联系人,要不。咱们进不去酒店。” 程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电话打了过去:“二叔,我这边遇上了点麻烦……” 等他挂了电话,檀越也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我们几个刚一下车。就被警察和酒店的保安给围在了中间。 程明喊了一声:“谁是刘队?我是程明!”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警察,把我们几个给带进了酒店。 我走进沈凝梦的房间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屋的鲜血。 大半个房间都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屋里到处都是被绞碎的骨头和肉沫。床上的被褥已经被血浸了个透,上面还残留着碎开的肉星。 我大致比划了一下:床上的人应该是被从窗口冲进来的某种力量活生生搅成了碎渣之后,又被掀上了半空;最后,像是被狂风吹起来的水流一样拍击在墙上。才反弹落地。 我踩着满地的鲜血,在屋里转了一圈:“沈凝梦没死!” 程明双眼一亮,声音颤抖着道:“李哥,你没骗我吧?” 我指了指屋子:“屋里不止死了一个人。至少也是两个人以上,才能出现这么多血迹。另外……” 我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头皮:“沈凝梦是长发,而这块头皮上的发丝,绝不会超过一寸,死者如果不是一个男人,就是留着短发的女人。你觉得她会是沈凝梦吗?” “还有……”我又从屋里捡起来几片衣物:“死者当中肯定有人穿着迷彩装。沈凝梦应该没有那样的打扮吧?你仔细找找,屋里有没有睡衣的碎片。” “没有……真没有……”程明趴在满地的鲜血里找了一圈才松了口气:“凝梦没死,可她人到哪儿去了?” “等我想想……”我回头向警察问道:“刚才冲进屋里那个人呢?” “在警车里。” 那个警察把我带到警车跟前时,山子已经歪着脑袋断了气儿。 我把他的面孔拧了过来,看见他七窍当中还在流血,立刻伸手往他胸前摸了一下,又立刻收回手来:“走吧,回去找唐老板,看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檀越开车赶回百味堂时,唐向晚已经摆好了茶盅:“坐下喝杯茶。” 程明半点儿没有喝茶的心思:“唐老板,我想……” 唐向晚不等他说完,就开口道:“不用说了!世上从此不会再有沈凝梦,她已经和阎骏逸隐居了。你见过阎骏逸,对他的剑道应该有所了解,酒店里的人就是死在他的剑下。你还有什么想问吗?” 程明呆滞着目光说了一句“明白了”。就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外,檀越也起身追了出去。 唐向晚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你还有事儿?” 我沉声道:“阎骏逸没出现?杀人的是谁?” 唐向晚直视着我的双目,一字一句地说道:“阎骏逸。” 我装着没听出唐向晚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阎骏逸的剑法虽然犀利。但是不失君子之风。他想杀人,也不会从窗口偷袭。而且,我敢肯定,他的第一剑不是落在床上。而是直袭窗口。那个时候,窗口的位置站着人?” 唐向晚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没让你去勘查现场,你也不需要质问我什么。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关心。” 我脸色一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接受了程明的委托……” “从他走出去时,你们之间的委托就算结束了。”唐向晚摇头道:“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我反问道:“那个叫山子的人,是你杀的?” 山子是被人用内家掌力震死在了车里。凶手下手很有分寸,既要了他的命,又没伤及他的内脏,警察可能会认为山子死于心脏病突发。而我却在尸体上看出了一丝破绽。 唐向晚看似正在泡茶,实际上,她却在慢慢调整着呼吸。她进屋的时间应该不会比我们早多少。 而且,她身上的杀气还没完全褪去,所以言辞上才会带着霸道,这不符合她平时说话的习惯。凭直觉,我觉得她刚杀了人。 唐向晚叹了口气:“人,是我杀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我正要开口,唐向晚却抢先说道:“我这里有一趟生意,报酬很丰厚,就是路程远了一些。你和檀越一起去吧!明天就出发,你今晚最好准备一下。” 檀越这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大概是听见了我和唐向晚的对话,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两下,示意我不要冲动。 唐向晚是铁了心不想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干脆站起身来:“行。生意我接了。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我走到门口时,唐向晚忽然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希望你继续追查沈凝梦的下落。今晚。人间堂已经失去了两个海东青和一个核心弟子,我不希望再死人。你明白了吗?”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盯着唐向晚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明白了!” 我和檀越养伤的这半个多月。唐向晚应该一直在派人保护沈凝梦,甚至,阎骏逸忽然入川也跟沈凝梦有关。 唐向晚派出去的海东青,身手不会比我弱,甚至还会更高,可是那三个人连对方的一招都没挡住,就被绞成了碎肉。甚至就连唐向晚本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之后杀人灭口、掩人耳目。 檀越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快走时,我才和他一块儿离开了人间堂。 一路上,檀越除了一句“唐老板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就再没说过话。 我知道,他应该了解一些秘密,但是,他不想说,我也没法儿去问。或许,就像阎骏逸说的那样,我在没达到一定的高度之间,很多事情,不需要知道。 至于程明,我相信唐向晚会有所安排。 直到第二天出发时,我还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目的地在哪儿。是上了火车之后。檀越才告诉我,这一次是有人雇我们解咒。 说到解咒这种事儿,我心里就没底儿。 老核桃跟我说过,术道上最难缠的。就是会下咒的人。这些人要么出身巫门,要么来自邪派,手段神鬼莫测,而且性格乖张古怪。有些人甚至到死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对方,又是什么时候被对头下了咒。 咒术最为鼎盛的时候,咒术高手只要能拿到目标的毛发,隔着几千里都能取人性命。而且,咒术师只要出手,就是不死不休,像是冤魂索命一样,直到缠死对方为止。 好在,咒术师在历代皇朝的严酷打击之下,人才凋零,很多秘术早已失传,也再难见到当年那些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高手。否则的话,我宁可找个地方睡觉,也不会接这笔生意。 我听檀越说完,忍不住问了一句:“雇主中了什么咒?” “不知道。”檀越摇头道:“具体的事情,唐老板没做交代,只是说,她欠了雇主的人情,希望我们全力保护雇主。”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排骨遇袭 我下了火车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接排骨。没办法,谁让那家伙必须托运来着。 我本来以为那家伙也就是会狂躁一下,没想到,排骨已经从笼子里跑了出来,正站在车厢里不断低吼,吓得车站的工作人员谁都不敢靠前。 我赶紧跑过去,把排骨给叫了过来。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排骨的皮毛被撕掉了一块。肋下还留着三道指头宽窄的抓痕。对它动手的应该是个练过爪功的人。 我目光一寒,扫向了在场之人。可是那些人里偏偏没有一个练过功夫,就算是几个体格稍强的人。也一样不是排骨的对手。 我伸手安抚排骨时,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你的狗怎么回事?把货箱弄得乱七八糟的!一切损失,你必须包赔!” “赔个狗屁!”我正心疼排骨。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他上来触我霉头,我还能给他好脸色:“我问你。笼子是不是你们车站的?锁头是不是你们上的?车厢是不是你们安排的?现在,它不仅跑出来了,还受了伤!这个损失。谁赔?” 我不等他说话,立刻怒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狗吗?这是纯种捷克狼犬!我特意从捷克斯洛伐克运来的,光是运费就比你值钱!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老子扒了你的皮!” 为了掩饰排骨是狼,我绞尽脑汁地查资料,最后终于选定了纯种德牧和喀尔巴阡狼杂交的捷克狼犬。那种狗,不仅外形跟狼十分接近,其中一些还会狼嚎。我硬说排骨是捷克狼犬,一般人还真没法儿否定。 那人被我一阵抢白,也来了火气:“放屁!碰瓷碰到火车站来了!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你报啊!老子就不信没个说理的地方!”我寸步不让,不仅是因为心里有火。我是打算进货车车厢里看看,伤了排骨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我们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车站站长已经闻讯赶了过来:“都干什么呢?有理说理,有事儿说事儿!这么大吵大嚷的。像什么样子?” 列车员把事情说了一遍,倒也没添油加醋。站长看了排骨两眼,才开口道:“你怎么证明。它是什么捷克狼犬?” “自己看!”我一早就找唐向晚给排骨办了证明,为了避免麻烦,那些东西我都随身带着。 站长把血统鉴定书、犬证接过去之后。一言不发地去了传达室,看样子应该是打电话去了。 唐向晚给我弄出来的东西,全都有备案。假货也能当真货用,我也不怕他查,就那么抱着肩膀在原地等他。 没过一会儿。站长就回来了,态度也好了不少:“你的证件是真的。但是,你的狗为什么会跑出来。还需要进一步查证。如果责任在我们,我们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想毁灭证据啊?不行……”我脖子一拧:“我要亲眼看看!” 这时候,在车站外面等了我半天的檀越也赶了过来,正好听见我们两个说话,便走了上来:“我觉得还是双方都确认一下责任的好。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把警察找来。” 站长上下打量了檀越两眼。眼里又加了一分小心。 论相貌,论气质,檀越比我强了十万八千里。火车站南来北往的人多了,谁是干什么的,火车站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站长算是让檀越的气质给唬住了,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好吧!小孙。你去把录像机取来,咱们都留个证据。” 等到有人拿来摄像机,站长才带着我们上了车。 车厢里面一片狼藉。行李不仅东倒西歪,而且上面还留着深浅不一的抓痕。用来关排骨的笼子,翻在了车厢一角。上面的锁头断成了两截,几个栏杆也已经扭曲变形。 看样子,当初排骨应该是跟人在车厢里大战了一场。我伸手往车厢上的抓痕摸了两下,光是从抓痕的深浅上看,对方的功力就不容小觑。 那人好像也没有想杀排骨的意思,他应该只是想把排骨擒住而已。 我转头向站长问道:“这节车厢里有人?” 站长笑了一声道:“货车车厢哪儿来的人?” 我指着行李上的脚印道:“这么多脚印哪儿来的?你们搬运工都光着脚丫子往车上搬东西啊?” 我一进来。就看见行李的外包装上留着不少脚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光着脚在行李堆上跳了半天。而且,脚印看上不去不大。不是十来岁的孩子,就是一个女人的脚留下来的痕迹。 我不等站长说话,又指着车厢上的抓痕道:“这些手指头印是谁挠出来的?你别告诉我,我的狗还长了一双人爪子!” “这个……”站长也懵了。 这时候,有个工作人员的脸一下白了,哆嗦着嘴唇,拉了拉站长的衣角:“站长,站长……车厢里还有一个人体标本……” 站长顿时火冒三丈:“放屁!一个标本还能站起来啊?” “那个标本没了……”工作人员说话间已经带起了哭腔。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车厢角落里确实有一个敞开的玻璃箱子。里面还盛着半箱子水。 站长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标本呢?” “不知道……”工作人员的眼泪都淌下来了。 有人战战兢兢地接了一句:“说不定,是让那狗给吃了。” 有些人,在遇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时。总会抓出一些牵强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这可能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对对对……说不定让狗吃了。”站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赞同道:“肯定是让狗吃了!” “你讹人哪?”我一点儿没有配合的意思:“我这狗有多大肚子,能把一具尸体吃得一点儿不剩?你当那是吃馒头呢?” 我话一说完,站长的嘴唇都青了。 我干脆指着他鼻子说道:“你他么活这么大岁数,没听说过诈尸啊?我可听说,僵尸蹦起来之后头一件事儿,就是找血喝!整个车厢里就我的狗是活物,它不找狗,还找谁去?” “别胡说八道!你说诈尸了,那尸体呢?尸体哪儿去了?”站长还在嘴硬,可是两条腿却已经站不稳了。 “你问谁呢?你当我是茅山道士啊?” 我拉起排骨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才回头道:“我也不找你们要钱了,免得沾了晦气。我跟你们说,你们赶紧报警吧,免得僵尸出去咬死人,你们可就不是赔点儿钱就能了事了。” 这下站长彻底跪了。 我拉起檀越几步出了车站,直到我们上了车,檀越才说道:“向排骨动手的,应该是个人。” “我早看出来了!那家伙应该有点儿怪癖。” “我从进门直到离开车厢都没闻见半点儿福尔马林的味道。我估计那个玻璃箱里装的肯定是水,所谓的人体标本,只不过是个有点儿怪癖的活人。至于,他为什么要躺在水箱里装标本,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估计,那人醒过来之后,发现排骨不是一般的野狼,就生出了据为己有的念头。结果一场打下来,他不仅没擒住排骨,反而因为火车到站,不得不提前遁走。 我现在虽然没空去追那人,给排骨报仇,但是不妨碍我故意给他找点儿麻烦。只要那个站长被我撺掇着报了警,警察肯定能通过附近的监控录像把他的去向翻出来。 警察未必能抓住他,但是给他找点儿麻烦还是可以的。” 檀越看着我,摇了摇头:“睚眦必报的家伙。” “这不是睚眦必报!你没看排骨都掉毛了吗?” 正文 第七十章 你是疯子 我看檀越白了我一眼,觉得有些无聊,干脆抱着肩膀说道:“我说施主,你听过一句话没有?不管办什么事儿,开头很重要,开头不顺,往后一路不顺。” “咱们还没到地方呢,就先惹了一肚子气,往后肯定不顺当。说不定。没进门就得让人撵出来。” 檀越气得直瞪眼睛:“我要是被人撵出来,先揍你一顿……” “凭什么揍我啊?这年头说点实话,咋就这么难呢?” 我们两个抬杠的工夫。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一座大院门口。豪宅我也算见过几回,可这座院子一看就不一般,光看朱漆大门的气派。就能想象到门后面肯定是一座深宅大院。 “于府,应该是这儿。”檀越抬头看看了横匾之后,直接走向了门房:“我找于浩东……” 檀越话没说完。门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里没有这个人,你们走吧!” 檀越一愣:“我说要找于浩东……” “你耳朵没聋吧?”门房先来了火气:“我告诉你没这个人,你没听见啊?走走走……” 门房干脆从屋里走了出来,伸手过来要往檀越身上推。可他手还没碰着檀越的胸口,檀越就忽然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子,顺势往上一掰,咔嚓一声把对方的骨头给掰成了两截。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门房捂着胳膊满地打滚的工夫,院里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这边虽然正在等着司机给我找钱,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檀越。他们那边一动手,我伸手就把出租车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对着他脖子,一掌把人给打昏在了地上。 我一个箭步冲到檀越身边,抬手把地上那个门房给拎了起来:“快走!” 檀越还没弄清我要干什么,我已经把门房给塞进了车里:“开车,跑!” 檀越犹豫了一下之后,飞快的跳进驾驶室,一脚油门下去,开车溜了。 我顺着后视镜看了一下。从宅子里冲出来的保安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忽然出手抓人,等他们大呼小叫着想要去开车的时候,檀越已经把车开进了弯道。 檀越把车开到一座公园附近之后。我掐着那个门房的脖子,把人给拎了下来,往僻静的地方一扔。信步闲庭地走了过去:“你这耳朵长得不错,怎么就有点儿背呢?我们说要找于浩东,你没听明白吗?我看这摆设留着也没啥用了……” 我说着话。把刀给拔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一只手拎着对方的耳朵,另外一只手把刀递到他耳垂下面。轻轻割了一下。 “饶命--饶命啊!”那人吓得声儿都变了:“我就是一个看大门的……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看你这舌头也不想要了!”我一缩手,把刀尖塞进了对方嘴里:“看大门的穿名牌西装,戴金表?老于家多大买卖。连看大门的都能这么大谱儿?” 我说着话,伸手往刀把上弹了一指头,刀尖立刻在对方嘴里颤了两下。血水顺着刀刃淌下来时。那人也被我吓得眼泪直往下流。 我冷声道:“现在,我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立刻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听明白没?” 那人赶忙点了两下头,我这才把刀抽了回来:“于浩东哪儿去了?” 那人忙不迭地回答道:“他在小清沟疗养院。” 我眼睛一立:“那你他么告诉我于家没有这个人!” 那人差点儿吓哭了:“那是董事长吩咐的!他说了,不管谁来问。都说没有于浩东这个人……董事长都这么吩咐了,谁敢瞎说啊?” 我冷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人哭丧着脸道:“我就是于氏集团的一个小经理,被集团调过来没有几天。就这些事儿,还是我最近听说的。” 我冷笑道:“调你过来当门房?” “可不就是嘛!”那人赶忙点头道:“我也莫名其妙啊!一开始,我听说总公司调我过来,我还以为提拔有望了。谁知道,来了之后就成门房了。不光是我,还有好些个经理。不是成了厨子,就是成了保安,连扫地的都有!” “嗯?”我看对方不像在撒谎。又实在问不出什么玩意儿,干脆一巴掌把人给拍昏了过去:“走,咱们去小清沟。” 等我们到了地方才知道。那个什么小清沟疗养院根本就是一个假名,那边除了一家精神病院之外,哪有什么疗养的地方。 檀越也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去医院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医生还真就告诉他,重症病房那边有个人叫于浩东。 医生把檀越当成了过来探视病号的家属,没多说什么,就带着我们往重症病房去。 檀越装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于浩东现在怎么样了?能认清人吗?” 医生道:“病人一开始情绪很激动,一会儿说有人害他,一会儿说自己中了咒……送进重症区之后好了不少。现在不怎么说话,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 医生走到一间病房门口。指了指屋里:“于浩东就在里面。” 我顺着窗口看了一眼,只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头发白了差不多一半儿。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看上去极为虚弱。 我转头道:“那是于浩东吗?他怎么病成这样?” 医生点头道:“他的确是于浩东。他在入院之前,曾经有过中毒的症状,造成肝肾功能衰竭,我们一直都在尽力治疗。” 我沉声道:“我想进去看看他。” “可以,但是不要过度打扰病人。”医生点头走了。 直到我和檀越进门,躺在床上的于浩东也没有什么反应。檀越伸出手指搭在了对方的脉门上按了一会儿,才向我比了个手势,又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于浩东现在的状况就是在生病,他没看出于浩东身上有被人下咒的迹象。 我伸手指了指于浩东,意思是让他试试对方。 檀越走到床头蹲下身来,伸手在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于浩东眼前晃了两下,看他没有任何反应,才试探着说道:“唐老板派我们过来找你。” 檀越的话说完之后,于浩东的眼神微微发生了一丝变化,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没疯。 檀越说着话,从身上拿出半枚大钱道:“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于浩东眼睛一亮之后,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四个字:“床头下面。” 檀越伸手在床头下面摸了几下,从那底下摸出半枚大钱,把两只废钱对在一起之后,拿到了于浩东眼前。 于浩东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你们真是唐姐派来的人?快,带我离开这儿,带我走!” 我看走廊没有人,抓过立在墙角的轮椅,把他给扶上去,推出了病房。 本来我是想要趁人不注意,把他从大门带出去,谁曾想,我刚把于浩东推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领头的那人大概有六十来岁,打眼看上去就带着气派,说起话来也一样中气十足:“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带他去哪儿?” 我冷声道:“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问我?” “我是他父亲!”那人转头喊道:“医生呢?医生在哪儿?” 那人很快就指着医生质问道:“他们是谁?你们医院,为什么允许陌生人随便接触病人?” “是是……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马上进行处理……”医生不敢跟姓于的发火,对我可就没那个态度了:“你怎么能随便接触病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于浩东开口道:“他们是我朋友,凭什么不能跟我接触?是我让他们来的!” 于老头厉声道:“你是疯子,你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商人 “哈哈哈哈哈……”于浩东忽然一阵狂笑,眼角上泪水直流:“你明知道我没疯,只是你希望我成为疯子……我也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对面老头眼里虽然闪过一丝不忍,但是马上又厉声吼道:“送他回病房!”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于浩东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我的朋友已经到了,你再也控制不了我了。” “他疯了,把他送回去。”老头挥手之间,他们身后立刻窜出几个保镖,直奔我和于浩东的方向扑了过来。 我一转轮椅,把人推给了檀越:“你先走,我马上过来找你。” 檀越把于浩东拉起来背在身上时,我已经冲进敌群。展开鹰爪向对方身上抓了过去。首当其冲的保镖猝不及防之下被我一爪抓在前胸,身上顿时开了五个血窟窿,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后面几个人微微一愣的功夫,又被我连续撩翻了两人。剩下的人同时退后之间,把手伸进了怀里。 “别动枪!老疤子,你上!”老头冷喝之间,他身后闪出来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头子。抽出一把三棱军刺,直奔我身上刺了过来。 对方刚一出手,我就看出了他与那些保镖的不同。这个人虽然称不上是武林高手,却是一个百战老兵。出手既快又狠,毫不留情。 仅仅电光石火间,对方的军刺就已临近我的要害。我迫不得已,双腿微控,连退三步,才躲开了对方平白无奇却又无懈可击的一招。可是对方却不想给我喘息的机会,两脚连跨几步,手中军刺直奔我的眼睛再次刺来。 他也练过外家功?如果对方不是练家,不可能放着我的要害不管,专门刺我的眼睛。 我紧盯着对方的刺刀再退两步之间,双手忽然背后,戴上了阎骏逸送给我的“追命爪”。 追命爪看上去像是一副鹰爪型的手套,指尖上带着纯钢的符文爪尖,爪锋上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浸泡过,通体闪动着血色的暗芒。 以前我不是没想过戴一双手套或者铁爪对敌,但是老核桃一直告诉我,如果找不到爪类神兵,宁可空手也别带任何东西,一般的爪类武器会影响武者的触感,戴上之后得不偿失。 追命爪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皮革,戴上之后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戴了一副手套。 从阎骏逸把追命爪给我,我就一直想要试验一下它的威力,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就因为我为了带上兵器,脚下稍稍慢了一步。老疤子瞅准机会,忽然加速,刺刀带着一丝风啸直奔我眼前刺来。 “给我开--”我干脆抬手一爪直奔对方刀尖上挡了过去。 这时,我身形还没站稳。右掌掌心就像是撞上了飞射而来的子弹,不仅痛人心扉,随之而来的冲击也让我身形往后一仰,脚下连续几个踉跄。连退了几步。对方手中的军刺却在我一掌之下被拍飞离手,落向了几米开外。 我不等身形倾倒,脚下猛地一蹬地面,再次反冲原处。这一来一回。快于闪电,来不及变招的老疤子不得不中途出手,跟我硬碰硬地接在了一起。 我们两人仅仅一次相撞之后,就再次倒跃两边。 老疤子显然没想到。自己连续几次出手不仅没能把我拿下,反而丢了武器,脸上不由得带了凝重。 我轻轻往附近扫了一眼,剩下的保镖已经开始悄悄向我身后包围。我要是再跟对方纠缠,说不定就得被他们拖住。 “后会有期!”我冷笑之间忽然抽身暴退,随手抓住了一个欺进我身后的保镖往老疤子身上推了过去,趁着他出手救人的当口。连跃两步跳过医院的外墙,落在了地上。 早就等在那里的排骨看见我之后,忽然起身对着墙后怒啸了两声。我伸手往排骨头上一拍:“快走!” 排骨狠狠仰头一声长啸之后,才带着我跑进医院后面的树林。 檀越和于浩东就藏在那附近等我,直到我走过去,于浩东才带着满脸愁容道:“我冲动,咱们不该跑出来,老头子的势力很大。很快就会全城搜捕我们,我们跑不了。”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说。”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筹莫展。老核桃倒是教过我怎么藏身、怎么躲避搜捕,可那是在山里。这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想躲都没地方可躲,早晚得让人找出来。 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于浩东身上了:“你有靠得住的朋友吗?” 于浩东摇头苦笑道:“我那些朋友,现在只怕是一个都靠不住了。” 我还是不死心:“你一个朋友都没有?再仔细想想!” 于浩东想了半天:“说不定。还有个地方可去。” “那就走!” 我背着于浩东,一路尽可能抄着小道,走了几个小时,才到了一家农场。于浩东又指点着我从围栏缺口的地方钻了进去:“去仓库。那边有个地下室。” 我跟着于浩东进了地下室之后,才发现那里不仅床铺、衣服一应俱全,还留着很多罐头和瓶装水。我随手拿起一个罐头看了一眼,生产日期是在半年前。也就是说,这里在半年之前还有人进出。 我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于浩东解释道:“这间地下室,是我以前常来的地方。我喜欢在安静的环境下思考问题,尤其是这种像坟墓一样安静的地方。更有利我思考。所以,我才造了这间地下室。” 于浩东不等我问就继续说道:“上面的农场属于老疤子,他的爱好就是种菜、养家畜。” 我沉声道:“你就不怕他找过来?” 于浩东冷笑道:“你跑出来之前,跟老疤瘌交过手了吧?只要你们交过手。他在短时间内就不会回来。因为,老头子怕死,更怕我报复。所以这个时候,他绝不会让老疤瘌离开他。” 我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你们真是父子?” “是又如何?”于浩东伤感道:“我们是父子,同样也都是商人。商人最大的习惯就是从利益考虑一切,不管做什么,都会选择把利益拓展到最大,把损失降到最低。你们很好奇我的事儿,对不对?我慢慢告诉你们……” 老头子叫于海风,他用大半辈子打拼出了现在的于氏集团,直到最近几年才退居幕后,享起了清福。于氏的生意一直都是我在打理。 老头子给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于氏。照顾好于皓轩那个畜生。 这些年我像保姆一样照顾着于氏,照顾着那个畜生。万万没想到,那个畜生却对我下了毒手。等我发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时,想要挽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过去一直没有怀疑过那个畜生。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见他在往我的水里倒东西时,我才怀疑是他给我下了毒。那之后,我又小心观察了几次,发现果然是他在悄悄投毒。 我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可是警察把他带走之后,老头子他们却赶到了警察局,跟警察说,我是疯子,在胡言乱语…… 你们不会知道我当时的感受,我甚至不敢相信,那两个恶狠狠地盯着我,对我破口大骂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们知道,我已经废了,已经完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于非命。所以他们要保住另外一个儿子,不管那个畜生做过如何丧心病狂的事,也不管对我如何不公,他们要的就是有一个人能继承于氏集团。 哈哈…… 他们把我投进精神病院,让我自生自灭。他们没想到我还有朋友吧?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中咒 我静静地等着于浩东说完之后,才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咒?” 于浩东冷笑道:“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仅仅是中毒,还特意找过律师、找过私家侦探搜集证据。可惜,没有一家医院能拿出确切的中毒证据,最后只能用脏器衰竭来敷衍我……” “后来。我辗转找到了一个老中医。那个人多少会一点儿祝由科,是他告诉我,我惹到了高人,有人故意下咒要我的命,让我赶紧找找有没有中间人,看看能不能出面说和。” 于浩东的话还算靠谱。在上古时期,不存在医,只有巫,巫师不仅能沟通神明。也能用草药治病,直到商周后期才开始逐渐分离。古老中医当中的祝由科,直到今天还保存着一些类似于巫术的手法。 很多见闻广博的老中医。能看出病根的来源,却不会动手医治,即使他们有些手段也一样不治。有些事儿。一旦搅合进去,就等于得罪了术道,说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所以他们最多是提醒一句而已。 我点了点头向于浩东问道:“你都找过什么人帮你破咒?” “我只找过唐老板。”于浩东苦笑道:“我虽然是生意人,三教九流也都有朋友,但是,鬼神这方面的事情,我只认识唐老板。” 我眯着眼睛道:“你和唐老板是什么关系?” 于浩东直言不讳地道:“生意上的伙伴。唐老板在我这里有不少投资。” 我回头看向檀越,后者只说了一句:“应该是带香的。” 檀越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一个术道组织的运转,不能光靠我们这些术士维持,还要有一定的经济来源,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自然少不了。术道组织为了维护伙伴,通常会帮助他们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保证对方不受风水、鬼魂一类事情的骚扰。当然,涉及商场或者官场的事情。术道中人都不会插手。 唐向晚特意把我们派来,应该是很看重这个于浩东。 我转头向檀越道:“你帮他检查一下,看看中了什么咒。” 天下咒术。五花八门,手段更是神鬼莫测。恶咒可能会直接下在受害人的身上,也可能是通过某种媒介。留在受害人附近。想要破咒,就得先弄清对方到底中了什么咒。 檀越让于浩东脱了衣服,从里到外地给他检查了一遍。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不信道:“你都查了?” 檀越再次摇头:“什么都没有!看来,诅咒没有直接下在他身上。” 受害人被直接下咒,身体上都会有所异变。 简单的说。如果受害人被人用针扎傀儡的方式下咒,他们身上肯定会出现像是被钢针扎过的血点;如果是被人画符下咒,身上也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图画或者淤青。那些东西虽然隐秘。但是仔细检查的话,不难找到。 于浩东身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就只能说明对方使用了媒介一类的咒术。 檀越想了想道:“你身体出现不适之前。有没有带回什么东西?比如玉石、玩偶,或者有人送过你什么纪念品之类的东西?” 于浩东斩钉截铁地道:“没有,绝对没有!” “咒术应该是寄托在物品上。”我插话道:“如果是媒介咒术。那样东西应该离他不远。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患病之后换了不少地方,除非有人拿着东西一直跟着他。” 檀越想了想道:“你再想想。自己出事之前,有没有和什么人在一起过!我是说,做过那种事情。” 于浩东摇头道:“也没有!我对这方面一向检点。或者说,有些洁癖。就算出去应酬,也不会真去逢场作戏。” “那就怪了……”檀越也束手无策了。 我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道:“你出事之前,身边有没有死过什么东西?比如,有鸟忽然飞进你屋里,然后一下死在地上之类的。” “有!”于浩东道:“于浩轩那个畜生喜欢养蛇。他养过的一条球蟒,有一天,游进了我的办公室了。” “当时,我正在批阅文件,忽然听见身边丝丝纸响,等我抬头看时,一条蛇一下从我办公桌前面竖了起来,盯着我的脸不停地吐信子。我当时甚至能看见那条蛇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倒影。 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找东西想要打它。没想到。那条蛇的脖子上忽然鼓起来一个大包,就像是……就像是刚吞了鸡蛋一样。 我眼看着那个包从他脖子上一下挤进了脑袋,它的脑袋就在我眼前涨成了一个皮球。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胀起来的蛇头就砰的一下爆了,蛇血当下溅了我一身。” 于浩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也插话道:“当时蛇脑袋里除了血。就没迸出别的什么吗?” “没注意!”于浩东道:“我看见蛇头爆炸的时候,闭了一下眼睛,等我睁眼时。死蛇已经趴在了我的桌子上……” 于浩东当时的反应完全符合正常人的本能,我知道问不出什么:“你继续说。” 于浩东道:“我当时气得半死,把秘书叫进来大骂了一顿。让他把蛇扔了出去。那个畜生却说我故意弄死了他的蛇,还跑来跟我大吵了一架。” “我自问平时还算有些城府,但是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会那么大。被那个畜生气得浑身无力、直冒虚汗,等他走了之后,我在办公室里坐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恢复过来。从那天之后。我的身体就开始每况愈下……” 我听完之后点头道:“看来,诅咒的媒介是那条蛇,咒术里面多少沾了一点儿蛇毒,才会让他出现中毒的症状。” 我的话一说完,于浩东就脸色古怪地道:“球蟒没有毒。” 我反问道:“你能确定那就是球蟒吗?” “这个……”于浩东果然答不上来了。 檀越皱眉道:“按照你的说法,他中的应该是以灵兽为媒介的灵咒。能用出这种手法的人都是高手,想要破咒实在太难了。” “破不了咒,咱们就不会杀人吗?”我眯着眼睛道:“今晚,跟对方谈谈,他要是识时务就算了。如果给脸不要,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檀越看了我一会儿,才点头道:“行,我试试!” 檀越把我留下守着于浩东,自己悄悄溜出去弄回来一堆白蜡烛。到了晚上之后,切断了地下室的电源,用白蜡烛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八卦形阵法,和我分别坐在阴阳鱼的两个点上,把于浩东给放在了中间。 我双手按着膝盖,向檀越点了点头,后者拿出一个铜铃,在空中摇动了两下:“四方鬼神,听我号令……” 檀越的法咒刚念了两句,我忽然感到胸口上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地伸手一捂前胸,手掌上竟然沾上了一片血迹…… 檀越也忽然停了下来:“你背上怎么了?” 他话音没落,我就觉得背上像是被人揭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皮,稍稍一动就像是伤口刮到衣服一样疼得钻心。 我一手按着胸口道:“拿镜子来,我看看背上怎么了!” 檀越拿过来两面镜子,我托着镜子道:“撕我衣服……” 檀越把我的衣服挑开之后,我才看见自己背上血肉模糊的破开一片,被掀起来的人皮混着鲜血粘在身上,根本看不清伤口上有什么东西。 我咬牙道:“把伤口擦了!” 檀越看了我一眼,把镜子交给了于浩东,从包里掏出一瓶烈酒,拧开盖子倒在毛巾上,直到毛巾被酒浸透,才说道:“你忍着点儿!”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接二连三 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破咒,就先着了对方的道儿--我身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个伤口,肯定是中了对方的咒术。 这个时候,烈酒上身的痛感只怕会超出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但是,不用酒擦开我身上的伤口。我也看不清咒符的模样,更不敢贸然出手。是死是活,也只能拼上一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浩东,你拿好镜子。檀越动手吧!” 檀越抓起毛巾按着我伤口使劲儿擦了一把。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皮,像是被人给生生揭下来一块,剧烈的痛楚直冲天灵。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昏了过去。 檀越伸手往我胳膊上抓了一下:“怎么样?” 我示意檀越不要乱动,自己打着哆嗦往镜子里看了过去,我背后被揭开的伤口上。出现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女子头像,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我背上。用薄锋刀片一板一眼地画了幅肖像。 那个清秀中带着灵异的女人,眼角中却透着丝丝杀意,即便她只是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一个倒影。也一样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我正要再看时,画像的纹路中忽然涌出了一层鲜血,再一次覆盖了她的头像。 檀越颤声道:“要不要再擦?” “不用了。那是化血咒……” 对方是打算对我一击致命,我前心上的剧痛应该是中了锥心咒的结果,而背后的化血咒是为了让我无法兼顾两端。 现在,我只要敢把按在心口上的手松开,刺进我胸前的异物就有可能对我一击致命;如果不松手,背后的伤口又会剧痛钻心。就这么逼着我,反复冲击我的神经,直到我忍耐不住,放弃抵抗…… 檀越沉声道:“你坚持住,我马上回来!” “别走!留下帮我……”我知道檀越想要做什么。我从到目的地之后,只跟老疤子一个人交过手,当时他的刺刀虽然没伤到我,但是应该削断了我的头发。有人在借用我的头发下咒。 对方的咒术来势迅猛。想要安全破咒已经来不及了,最快的方式就是赶过去干掉下咒的人。檀越是打算冲进于府杀人。 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毫无防备。他杀进去的结果就是九死一生。 檀越迟疑了一下道:“你想做什么?” 我强忍着剧痛道:“把我身上的飞刀抽出来,贴在我的皮下插进肉里,别扎得太深。能把我被下咒的那块肉给挑起来就行。” 檀越咬了咬牙,从我身上抽出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我的皮肉。在我身后刺了一个对穿。我猛一个激灵,成行的冷汗顿时顺着脸颊流下了下来。 檀越急声道:“现在呢?” 我强忍着剧痛开口道:“你守住刀柄,我说动手。你就使劲儿往外弹,一定要把那片肉给削飞出去,明白了?” “明白了!”檀越屏住呼吸站在了我背后。 我挺直了腰身。盘膝坐在地上,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拔出一把飞刀。在左手两指之间的位置上慢慢割开了一个十字刀口,把手伸进肉里摸了两下。 当我的指尖碰到针鼻似的东西之后,两指猛一用力。掐住针鼻使劲拔向体外。 我眼看着一根带血的钢针被我从自己体内慢慢拔出来时,却感到自己的手指越来越控制不住钢针上的力道,冷滑的细针像是正在我两指之间拼命挣扎。开始慢慢滑出我的指缝。 我急声道:“于浩东,帮我控针!” 檀越看着我背上的化血咒,腾不出手来帮我。如果不能同时破除两个咒术。我先前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现在能帮上忙的,就只剩下于浩东了。 于浩东仅仅愣了一下,马山转身往抽屉里翻了起来,没两下的工夫,就抽出了一把钳子,抬手夹在钢针上。 我趁机腾出左手。狠命一握钳子把,右手翻出飞刀贴在钢针中段,猛地一刀削了下去:“檀越动手!” 我把钢针一刀削成两段的同时,檀越忽然抽刀往上一挑,一刀从我背上削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皮肉。人皮落地,顷刻间就化成了一滩血水。檀越赶紧抓出一把金疮药压在了我的伤口上。 直到这时,我才算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神经高度紧张之后忽然松弛下来,我竟然觉得一股困意忽然涌上头顶。好像稍闭一下眼睛,就能立刻睡死过去。 “你怎么了?怎么要睡着了?” 我明明听见檀越在正常说话,可是他的声音穿进我耳朵里时。我觉得特别的舒服,精神一松,迷迷糊糊地晃起了脑袋。 就在我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的时候。檀越的面孔忽然变成了一个冷笑的女人,尤其是她眼角上的杀意,竟然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不好。还有咒术! 我凛然一惊之间,抬手一刀扎进了自己的腿里,强烈的痛楚让我的意识又重新清醒了几分。 可仅仅几秒钟之后。睡意又再次强袭而来,我竟然手扶着扎在腿里的刀柄,不自觉地歪了一下脑袋。差点儿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醒醒……”檀越抓着我使劲摇了两下:“不能睡!你现在不能睡!” “咒术……”我刚刚说了两个字,就觉得脑袋发沉,身子跟着倒向了檀越的怀里。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等我睁开眼睛时,却看见檀越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黄香放在了我鼻子底下:“这是醒神香。你先拿着,我马上再想办法。” 我伸手拿过醒神香时,排骨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地下室的入口呜呜低吼了几声。 “有人来了!” 排骨的听觉要比人强上不少,它会示警,肯定是听到有人接近。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十多个人往我们这边悄悄走了过来。对方虽然落脚很轻,但是终归不是武林高手,还是被我们听见了声音。 “妈的……”檀越已经被对手给玩出了火气,暴怒之下,没用吩咐就窜到地下室的通道里,拿出炸药,捆在了门上。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老疤子的声音:“浩东少爷,老爷请你回去。” 于浩东叹息道:“疤子叔,你明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何苦非要为难我呢?” 老疤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多说什么。但是老爷的命令,我必须执行。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你们毕竟是父子,凡事都好商量。” “哈哈哈……”于浩东忽然笑道:“父子?是父子,他会把我扔在精神病院里不闻不问吗?是父子,他会对我的委屈只字不提吗?是父子,他会迫不及待地向我的朋友下手吗?我不回去,死也不会回去!” 老疤子叹息道:“果然和老爷预料的一样。老爷说了,如果你执意不回去,我可以使用必要的手段……” 于浩东狂怒道:“那就来吧!我在里面等着你!” 老疤子摇头道:“浩东少爷,我知道你的朋友已经伤了,或许,其中一人现在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人,有把握带着你安全冲出重围吗?” 老疤子不等于浩东说话,就抢先道:“我知道,你在地下室里还留着另外一条密道。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还有,我猜到你某一天会回来,所以,在你的罐头和矿泉水里都做了手脚。” 于浩东怒吼道:“你也想杀我?那个畜生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也处心积虑地杀我?我那么信任你,你……” 老疤子沉声道:“浩东少爷,我觉得你还是省省力气,考虑一下跟我回去吧!”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请帖 于浩东双拳紧握之间,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就算死,也不会跟你回去!” 老疤子低声道:“少爷,你太激动了,冷静一下吧。” “我要……” 于浩东话还没喊出来,就被檀越给点住了穴道:“老疤子在故意给你施加压力,别乱了方寸。李孽,你怎么样?” 我昏昏沉沉地晃了晃脑袋,檀越的醒神香好像对我作用越来越小了。我强打精神道:“我没事儿。于浩东。你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 于浩东刚要说话,就看檀越向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道:“出口没有了。不过有一个地方能出去。那需要点儿时间。” 檀越急问道:“什么地方?” “左边……”于浩东说道:“我原先想在那里挖个酒窖,后来因为身体原因,中途放弃了。但是那里没有钢筋水泥,花点儿时间应该可以挖出去。” 檀越点头道:“这个我来。” 我用手在地上写了一行字:“把道袍给我穿上,一会儿我掩护你们。” 檀越飞快地写了两个字:“不行!” 我回应道:“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咒术该怎么解,先被他们抓住也好。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脱身。” 檀越犹豫了片刻之后,才从我的包里翻出道袍给我套在了身上。让我没想到是,道袍刚一上身。我就觉得全身关节从里往外的直冒凉风,鼻子里不知道怎么会忽然一痒,使劲打了一个喷嚏。 我眼看着一股白烟似的东西从我鼻孔里喷出来,脑袋立刻清醒了不少。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檀越已经伸手往地上摸了一下,眼睛跟着一亮,把手伸到了我眼前。我这才看见,他手上沾了一片像是飞蛾一样的小虫子。 檀越压制着惊喜的声音道:“你身上的咒解开了!” “道袍?”我摇头道:“没解开,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而已。我感觉自己身上还有一处诅咒没解。” 我指了指腹部:“我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檀越一惊:“怎么动?是像蛇在蠕动,还是像虫子在爬?” “像蛇!”我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不动了。” 对方给我下了连环咒,简单的说,他在我身上下了至少四种咒术。解开一个,下一个马上就会发动。好在我的道袍还能压制对方的咒术一段时间,我肚子里的蛇才没能立刻破体而出。 我不等檀越说话,就开口道:“先想办法出去再说。排骨,挖洞。” 排骨窜到地下室左边,那里确实有一座被挖开一小半的酒窖,正好够几个人站进去。排骨用嘴推开酒窖外门,伸出爪子往土层上使劲挠了几下,泥土还算松软,立刻被它给抓了下来。 老疤子好像听见里面的动静:“浩东,你考虑好了没有?” 我伸手往于浩东那边比划了一下,意思告诉他不要说话。 老疤子在外面连问了两声,也不见于浩东回应,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浩东,别执迷不悟了!浩东……来人,破门!” 我站起身来抓过于浩东站到酒窖里面。老疤子那边刚在门上敲了两下,忽然厉声喊道:“全体后退,我要炸门!” 紧接着,我就听见门外啪的响了一声,好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给贴在了门上。下一刻,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往后慢慢退去。 我看了于浩东一眼,后者低声道:“老疤子以前是特种兵,你们安放的炸药,瞒不过他。” 于浩东话音刚落不久。门外就传来一声巨响,爆烈的火光瞬间横扫了半边屋子,堆在墙角上的食品全部被气浪给掀上了半空,在有限的空间中胡乱碰撞了几次,才散落在地上。 外面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就有人冒着硝烟冲了进来,我拔枪悄悄顶在了门上,做好了跟对手硬碰的准备。 下一刻,老疤子却在外面说道:“人已经走了,全都出去找,他们走不远。”’ 刚刚冲进地下室的人,就这样在片刻之间。退得一干二净。 我又听了一会儿,才带着于浩东从正门的方向跑出地下室。 我们三个刚刚站稳脚跟,老疤子就带着二十多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浩东少爷,跟我走吧!” 于浩东面如死灰地道:“你们……你们不是走了?” 老疤子面无表情:“你们耍的那点儿小把戏,瞒不过我。我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冲突而已。你和老爷毕竟是父子。没有解不开的恩怨。跟我回去吧!” 老疤子说话之间,十多把枪已经从不同的角度向我身上指了过来,就算我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开所有人的子弹。老疤子说不想造成冲突的意思就在这儿,他想用那十几把枪让我们束手就擒。 于浩东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忽然一翻手腕,把刀架在了于浩东的脖子上:“让路!否则,我杀了他!” 老疤子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让路吗?” “会!”我冷声道:“你一再吓唬于浩东。无非是想摧毁他的心理防线,让他跟你走。后来你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你心理战术的一部分。”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抢先道:“什么不想造成不必要的冲突!你只不过是觉得在有限的空间当中跟我近身搏杀,有可能伤到于浩东而已。否则,用枪指门。不是比把我们诓出来更好吗?” 老疤子沉声道:“年轻人,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 “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我指了指那些枪手:“他们一直在用枪指我,却没有一个人指向于浩东。应该是出自你的命令吧?你的目的。是把于浩东完整无损地带回去,而不是带回去一具尸体。” 我沉声道:“一句话,让不让路?我没有时间跟你来回拉锯。” 老疤子一挑拇指:“我佩服你的眼力。让他们走!” 有人低声道:“疤子叔,这样做……” 老疤子厉声道:“出了事儿,我负责。让他们走!” 枪手不敢再去争辩什么了,干脆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来。我背着于浩东跳上一辆汽车,扬长而去。 于浩东从上车之后,就一个劲儿回头看,生怕老疤子会带人追上来。我忍不住说道:“别看了。他没必要追上来。” 我身上的诅咒没破,对方根本就不用担心我会消失。只要七天之内我破不开诅咒,就只能乖乖回去找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 檀越也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我找唐老板派人增援。” 我想了想道:“暂时不用联系唐老板。先找个地方住下,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破咒。” 我没中咒之前,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藏身;中咒之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怎么藏,对方都能通过咒术把我挖出来,除非我能把自己的头发从他们手里抢回来。 檀越干脆把车开到一家五星级酒店,直接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我进屋之后转了一圈:“这不吉利,弄得像是要让我在临死之前开开洋荤似的。不吉利!” “去你爷爷的!”檀越火了:“不愿意住,自己找大车店去!” “我住!”我干脆一头倒在床上:“我先睡一会儿,谁都别打扰我。” 我本来是想恢复一下体力,可我刚睡到晚上,老疤子就找上了门来。他送给檀越一张请帖,说是有人要请我们赴宴。 我拿过请帖看了一眼,上面的话倒是极为平常,落款的地方却画着一张半是美人半是鬼脸的面孔。我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檀越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文 第七十五章规矩 我见檀越的脸上明显带起了一丝惧意,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认识这个?” “这是残颜宗的独门标志。”檀越神色凝重地说道:“残颜宗曾经以咒术称霸一方,在术道当中极为有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在短短几年之中没落了下去。但是,就算残颜宗人才凋零,也一样无人敢惹。” “残颜宗的人,只要是认定了目标,就会像冤魂一样跟对手纠缠到死,哪怕你出手干掉了残颜宗的咒术师,也一样会受到他们同门的拼死追杀。所以……” 于浩东没等檀越把话说完,就惊叫道:“所以我死定了对不对?我死之后,那个畜生一样会逍遥法外?我不破咒了。不破了!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们,你们帮我报仇!” “你先冷静一下!”我安抚了于浩东几句:“对方不是请我们赴宴吗?我去会会他就是了。檀越,你留下保护于浩东。” 檀越迟疑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我们都去。说不定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排骨也留下……”我阻止了檀越之后,带齐家伙,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对方约定的酒店。 整座日式饭店,除了站在门口老疤子,连一个服务的人都没有,里里外外显得异常安静。看样子,对方已经做好了一言不合就刀兵相向的准备。才会提前打发掉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老疤子把我领到一座包间之后,自己先开门走了进去,目不斜视地站在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身后。 对方散披着头发,额头上扎着七彩头带。长相虽然称不上惊艳,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动的灵气。 对方看见我进门,才伸出带着一串铜铃的右手:“请坐!这里的生牛肉味道很不错,生血也很新鲜。” 她面前摆了一盘带着鲜血的生肉,对方用银制小刀切下薄薄一片,直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要不要试试?” 我淡淡回了一句:“我不吃生的东西,更不喜欢喝生血。你尽兴。” 对方端起一杯鲜红的血液,喝了一口才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渺,来自残颜宗。不知道朋友怎么称呼?” 我直接了当地道:“李孽,盘山鹰。” “盘山鹰?”杜渺似乎没听说过盘山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端起酒杯道:“初次相见,我敬朋友一杯。” 我看着对方的酒杯皱了皱眉头。 我虽然不知道杜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江湖见面的礼节,要的就是面子。这杯酒。我不喝,就等于不给对方面子,下一刻,就有可能直接动手。 喝?杜渺是正经八百的咒术师,谁知道她这杯酒里究竟有什么? 杜渺见我迟疑,不由得脸色微寒:“朋友是不想喝我这杯酒吗?” “谢了!”我反正也中了一次咒,多来一次又如何?干脆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爽快!”杜渺刚刚挑起拇指,我忽然抽出匕首,横着一刀把她面前的生肉削下来一块,用刀尖挑住,送到杜渺面前:“我也敬朋友一次。” 我出刀时,杜渺还气定神闲,等我把刀送到她眼前时,对方的脸色忽然变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老疤子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军刺:“你是什么意思?” “江湖规矩!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不知道杜渺那边究竟是什么规矩。 饮酒、敬肉,是东北土匪的规矩。 初次进绺子的人,当家人敬酒你得喝,敬肉你也得吃。土匪讲的是“重信义,轻生死”,敢喝我的酒,吃我刀尖上的肉,那就是讲义气,够朋友,有胆色。否则,就什么都别谈了,最好的结果就被直接轰出去。 杜渺微微皱眉之间,挥手制止了老疤子,自己轻轻张开了嘴。 我冷笑之间,忽然出手,匕首直奔杜渺嘴里刺了过去。刀尖贴在杜渺的牙上插进她的嘴里两寸时,杜渺忽然闭嘴,嘎嘣一声咬住了我的刀尖。 我及时撤去了手上的力道:“何必这么紧张呢?小心崩了牙。” 一丝冷汗顺着杜渺的额头缓缓流了下来。她虽然咬住了我的刀尖,却丝毫不敢松口。一副牙虽然挡不住刀尖,但是多少能阻挡一下刀锋挺进的速度,给她争取反击的时间。 一旦我趁着她松口的时候忽然出刀,她的脑袋可能会一下被我刺个对穿。 我握着刀柄笑道:“怎么不吃?” 老疤子伸手握住军刺,双目如电地往我脸上瞪视了过来,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杜渺伸手向后摆了一下,自己慢慢张开嘴,咬住我刀尖上的生肉,身躯直立着缓缓往后仰头,慢慢把生肉给撕了下来。 “好!”我挑了挑拇指:“酒已经喝了,肉也吃了。朋友有话直说吧!” 杜渺把肉咽了下去才开口道:“李兄,出自咒道的哪个分支?” “我不是咒道的人。”我说的是实话,可惜杜渺不信。 杜渺微微摇头道:“姑且不论朋友出身什么门派吧!朋友能破去我的七绝催命咒,想必出身咒术门派。我们之间的问题应该按咒道规矩来决绝。朋友意下如何?”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咒道规矩。就是以咒术决胜负,一个人出题目,另一个人做文章。胜出的人,可以要求败者做一件事儿。但是不能伤及对方性命。 对方约我过来,是有握手言和的意思。 但是,我当时却不知道这些,干脆似笑非笑地道:“我什么要按咒道的规矩办事儿?” 杜渺不气不恼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之间的赌斗已经开始了。” 我脸色微变道:“你在酒里下了毒?” 杜渺摇头道:“我没有那么下作,咒术在我们身上。” 在我眼里,杜渺只不过平平常常地坐在我眼前,老疤子一直护卫在她身后。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丝毫不知。但是,杜渺绝不是在虚张声势。 “我……” 杜渺刚一开口,我忽然抽身暴退,右手跟着抓出一把啄目香,抬手扬了过去。 杜渺和老疤子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忽然来上这么一手,不约而同地抬手往自己眼睛上挡了过去。我趁机打出了两颗铁核桃。 两颗核桃不分先后地飞向两人面门,虽然没有太大杀伤力。却带起一股刺耳的劲风。对方两人本能地放开手掌准备防御时,我的第二把啄目香跟着又扬了过去。 老疤子和杜渺同时惨叫出声时,我已经撞开纸门,落在了酒店的走廊上。 老疤子捂着眼睛,抽出一把手枪往我这边指了过来,我刚一低头,对方的枪里就喷出了一道火蛇。子弹紧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时,我已经顺势倒在地上。手按地面忽然发力,在地板上划出了五六米远。 老疤子追进走廊,仅凭听力往我这边连开了几枪,子弹几乎是追在我身后步步紧逼。地上的木屑连连迸起时。我翻身一掌劈开旁边包间的大门,闪身跳进屋里,几步穿过包间,脚踩窗台把身体探出屋外大半,回身抓住房檐,双臂较力之下跳上了屋顶。 我双脚刚刚离开窗台,老疤子的子弹也破窗而出,两发子弹在我两腿之间飞射而过,下一秒,我已经站在了屋子顶上:“别费力气了,还是想想怎么去解我的啄目蛊吧!如果解不开,可以再来找我!” “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老疤子已经冲到了窗口,却不敢贸然追上来。 我冷笑两声,飞快地越过屋檐,反向跳下屋子,混进了街上的人流当中。老疤子的人果然没有追来。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谁对谁下咒 我回到酒店,把赴约的经过跟檀越一说,没想到檀越差点儿被我气疯了:“你笨哪?你是猪啊?那个杜渺已经打算跟你握手言和了,你怎么还出手?这下真要不死不休了!” “握手言和?你没说梦话吧?”我没法相信檀越的话。昨天晚上杜渺差点儿要了我命,转过天就要跟我握手言和?她疯了还是傻了? “你到底是不是术道中人?怎么一点儿常识都没有?”檀越差点儿气炸了:“咒道弟子人丁稀薄,没有生死大仇,一般不会弄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遇上事情,通常会选择赌咒。不伤人命,就是赌咒的规矩。她不是要和解。是要干什么?” 我眉头一挑:“你是说,杜渺把我当成咒道的人了?” “肯定是!否则,她不会说要按咒道规矩办事。”檀越忽然说道:“你感觉一下。自己肚子里的咒术,是不是已经解开了?” 我敞开道袍,伸手往肚子上摸了一下。那种像是有蛇在肚子里窜动的感觉果然没了:“还真解开了!” “那就对了!”檀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杜渺肯定是在敬你酒的时候,解开了什么七绝咒。她是在向你表示自己的诚意。你当时应该是太过专注于跟对方较量,才没感觉到诅咒被解。” “不对,我还是觉得不对!”我皱眉道:“昨天明明是杜渺占了上风,她为什么还要求和?而且,我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她不仅想要杀我,而且还想把我折磨致死。你觉得一个想要把我剥皮抽筋的人,会在一夜之间转换得这么快吗?” “我也看不明白了……”檀越也皱起了眉头:“我们先换一个地方再说。” 我不以为然地道:“用不着。杜渺已经中了我的啄目香,不想把眼睛挖下来,就得乖乖上门求我。她想做什么,到时候就明白了。” 就因为杜渺把我当成了咒道弟子,我才敢赌杜渺没那么容易看清我的啄目香。 我当初在中毒之后,还敢跟老拐子硬碰,就是因为我对毒药、蛊虫这类事情懂得不多。如果我也是毒门的人,说不定还不敢轻易去碰老拐子。 人,越是精通某件事,想的也就越多。有时间。一道小学算数题能把研究生绕进去,就是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太高,如果换个思维方式,几分钟就能解出来。 现在,我就相当于那个给研究生出了道歪题的小学生。 但是,想唬住杜渺的前提,是我能沉得住气。要是带着于浩东连夜跑了,我的把戏立刻就得露馅儿。所以,啄目香不靠谱的事儿,我干脆连檀越都没告诉,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若无其事地等着杜渺上门。 果然,没到晚上就有人在外面砸起了房门。我扣紧飞刀,向檀越使了个眼色,后者抬手一鞭子挂住房门把手,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拉开了门锁。 房门刚开了一条缝,就有人推着轮椅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指着于浩东叫道:“于浩东,你有本事冲我来!把渺渺身上的毒解开,我任你处置!” 于浩东看了对方两三秒钟之后,忽然哈哈大笑道:“于浩轩,你个畜生也有今天?你也废了?报应。报应啊!” “你个王八蛋!”于浩轩破口大骂道:“你想要于氏,我不跟你争!你对我下咒,我也不怨你!但是你不能对渺渺下手……” “放屁!”于浩东怒吼道:“你嫉妒我掌控于氏,下咒害我,还有脸过来倒打一耙?人要是贱到你这个份儿上,也该到头了吧?” “你才是贱人!”于浩轩寸步不让地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等一下!”我厉声道:“你们把话重说一遍。于浩东说你对他下咒,你又反过来说于浩东下咒害你。你们互相使用咒术?” 于浩轩冷声道:“他下咒害我,我并没对他如何。” “无耻!”于浩东顿时火冒三丈。 两个人正在僵持的功夫,杜渺和老疤子也在别人的引导下闯了进来。杜渺急声道:“浩轩,你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守在我身边的排骨忽然全身鬃毛倒竖,面向杜渺怒吼了一声。全身蓄力作势要扑。 杜渺闪身挡在了于浩轩身前,五指微屈着转向了排骨的方向。 “安静!”我安抚了排骨之后:“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最好都别开口。” 我紧盯着杜渺道:“杜渺。于浩东身上的诅咒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不是!”杜渺摇头道:“我是得知浩轩被人诅咒之后,才从南方赶来。我没对于浩东下过咒。” 于浩东冷笑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沉声道:“我相信!” “你疯了吧?”于浩东差点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我正色道:“杜渺跟我们坐了同一趟火车,我们到达于府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你身上的诅咒,应该不是来自杜渺。” 排骨一向非常听话,在我没有发令之前,它就算要选择对手,也应该是悍气外露的老疤子,而不是看上去相对柔弱的杜渺。它对杜渺发火,只能说明杜渺得罪过它。 杜渺一直都是赤着双脚,等她挪开之后,我才清了地毯上的脚印--她就是在货车上袭击过排骨的人。 于浩东愣了一下,仍旧不肯相信:“就算不是那个女的,肯定也是那畜生下的手!他因为嫉妒,早就想对我下手了。再说。咒术师不来,他就不会自己动手吗?你们看他……” 他话没说完,于浩轩已经冷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地方?论学历、论人脉、论能力,你哪一点比我强?如果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自己能轻易坐上于氏总经理的位置?” “我今天的位置。都是我一手打拼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于浩东嘴上虽然强硬,但是话音明显底气不足。 于浩轩淡淡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对于氏没有兴趣,你却始终不肯相信。这些年,我一直养花养草,足不出户,就是为了让父亲断了让我继承于氏的念想,放我离开去找渺渺。你怎么一直就不相信呢?” “哼!”于浩东冷哼了一声:“你是在研究咒术吧?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说我研究咒术,也没有错!”于浩轩一口认了下来:“渺渺是咒术师,我想跟她在一起,就必须成为咒术师。没有人教我,我就只能自己研究。但是,我从来没成功过。” 于浩轩眼中的柔情做不了假,杜渺虽然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我却仍旧能感到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于浩东怒吼道:“放屁!你没对我下咒,往我碗里放药又是怎么回事儿?” 于浩轩也狂怒道:“你对我下了咒,还不许我破咒吗?我往你碗里放的是化咒砂!我本来以为给你个教训,你就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想要把我活活诅咒致死!” 于浩东刚要反唇相讥,我已经插嘴道:“你先别说话!于浩轩,你也中了诅咒?而且,你觉得对你下咒的人,就是于浩东?” “当然是他!”于浩轩沉声道:“他养的那只白猫跑到我房间里炸成了一团碎肉之后,我就开始精力不济、身体虚弱。要不是渺渺邮来化咒砂,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等等!”我沉声道:“白猫炸成碎肉是哪一天?” 于浩轩丝毫没有犹豫地道:“就是他打死我球蟒的那天!”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手法一样 “同一天?” 如果按照于浩轩的说法,他们兄弟两人应该是在同一天遭到诅咒。只不过,诅咒爆发的时间有先有后而已。 于浩东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你自己也遭人暗算了?我怎么……” 于浩东的话没说完,站在远处的老疤子就打断道:“浩轩少爷这些年一直陪在老爷身边,他被人诅咒之后,是老爷和太太先发觉浩轩少爷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几次求医不见效果,他们才请了先生。据那位先生说。浩轩少爷身上的诅咒应该是通过白猫作为引子……” “后来,浩轩少爷使用了化咒散,也得到了老爷和太太的首肯。因为化咒散无效。他们不得不把集团各地的经理调进府里,用他们身上的气运暂时压制诅咒的发作。” “你说什么?”于浩东脸色惨白。这么一来,于家从他诅咒发作之后。一直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又几次阻挠他报警,就都解释得通了。 于家夫妻不是放弃了于浩东,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或者说,是为了给他一些教训。 老疤子摇头道:“老爷和太太觉得你身上的问题。是诅咒反噬的结果。所以……我一直想把你带回去,就是觉得父子、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只要你们见了面,就会有和解的机会。” 我跟着补充道:“于浩东,你身上的诅咒比你弟弟发作的时间晚,那是因为你一直都在集团里。有于氏集团的财运、家运压制,诅咒发作的时间会向后延迟。” “这样一来,你家老头误以为你身上的状况是诅咒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术道中人不愿意轻易触碰咒术的原因,就是因为咒术极为危险,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反噬,就算顺利施术。随之而来的因果报应也丝毫不爽。 “这么说,是误会?”于浩东一下愣住了。 “应该是误会,而且误会还不止一个。杜渺不就把我当成了咒道高手了吗?”我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杜渺。 从她和于浩轩的表情上看,两个人应该是一对情人。 杜渺不远千里赶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帮助情人复仇,这就是她忽然向我出手的原因。至于,她为什么会忽然想要跟我和解,我还没弄清楚。 杜渺轻声道:“昨天,我发现你轻易化解了我的七绝咒,我就以为你是咒道中人。加上浩轩的诅咒忽然加剧,我束手无策之下,才想到了要约你出来好好谈谈。” 我示意檀越收起兵器,自己拿出陈醋给杜渺和老疤子洗了眼睛:“都是阴差阳错,咱们也算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见谅!” 杜渺笑着跟我握了握手:“先前的误会,我多有不是,请李兄原谅。还有,你的那只狼,是一只不错兽宠。当时我是想先把它收服,再跟你谈价,只不过……” 我知道杜渺没有干掉排骨的意思。也没在这件事儿上计较,及时岔开话题道:“我们的目的,是帮助于家兄弟解开诅咒。你是这方面的高手,请多多指教。” “不敢!”杜渺道:“浩轩身上的诅咒来得太过诡异。据我所知,当今咒道上能使用灵咒的人,屈指可数。但是,下咒的手法,又不像是出自那几位前辈的手笔。所以,我们见面时,我才一再询问你的师门。” 杜渺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咒诅,看起来似是而非。让我无从下手。” 我听完之后,也不由得大皱眉头:“你没使用秘法压制诅咒?” “用了,但是没有效果!”杜渺忧心忡忡地道:“无论我使用什么秘法。都只能延缓诅咒发作的时间,没办法彻底压制。” 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于家兄弟。从我和杜渺说话开始,两个人就一直沉默以对。即便他们已经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却没人愿意开口向对方道歉,更没有谁愿意主动示好。看来,兄弟两人积怨已深。 我没有心思去管他们兄弟两个的恩怨,直接问道:“你们于家有没有仇人?或者说,你们两个死亡之后,会有谁获利?” 于浩东不由得苦笑道:“于氏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对手?恨不得我们死的人,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而且,谁跟术道上有联系,我也一概不知。” 我听完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术道上的事情没法儿拿到台面上说,谁认识正牌的术道中人。也不会到处宣扬。想要查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于浩东继续说道:“至于说,谁能获利……我还真想不出来。我们死了之后。于氏的产业也落不到别人手里,我父亲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这些年早就断了往来。我父亲就算把遗产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会给他。” “老于还有个弟弟?”我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你现在能不能找到他?马上带我去见他。” “见他?”于浩东没弄明白我想要做什么。 杜渺也急声道:“对!马上过去找他,说不定能验证一些判断。” “我知道他在哪儿!”老疤子二话没说,带着我们连夜赶到郊外。 我们几个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腐尸的气味。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抢到门口,破门而入。屋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尸体早就膨胀得不成样子了。 我用浸过醋的手绢捂住鼻子,低头看向了尸体:“这是老于的弟弟?” 老疤子过来看了好半天:“应该是。他年轻时左腿受过伤,一直有些跛脚。” 我在尸体上找了半天,也没看出对方的死因。最后还是杜渺抬起了尸体膨大了几倍的脑袋,用刀挖掉尸体额头上的腐肉:“厉鬼撕天!” 我低头看向了杜渺手指的地方,却看见尸体的额头像是被从里往外地撕开了一道手指长短的口子。按照常理,人的颅骨应该是人体最为坚硬的骨骼,可以被砸碎、被砍开,却无法像是撕纸一样被人撕裂。可是这具尸体的骨头上却偏偏留下了这么一道缝隙。 我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了?” 杜渺干脆把手指伸进了尸体的脑袋里:“颅内组织还在,即使是有东西钻出来,也没吃光他的脑子。不像妖鬼咒。” 妖鬼咒,有点类似于鬼胎。就是在受害者身上种下妖蛹,妖蛹自然会吸收掉受害人的气血,最终孵化成妖鬼破体而出。 杜渺一开始说的厉鬼撕天,就是典型的妖咒。孵化出来的妖鬼会撕开受害者的脑袋,跳出体外。撕天的意思,就是撕裂天灵盖。但是普通的厉鬼撕天,妖鬼通常会吃掉受害人的脑子。掀开死者的头颅就会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甚至比用水洗刷之后还要干净。 现在这具尸体,脑内组织还在,不符合厉鬼撕天的表现。 我沉思了一下道:“分头找,房前屋后,方圆一百米之内所有地方都不能放过,只要有可疑的东西,马上互相联系。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几个人屋里屋外地连找了几圈,最后才在房角的位置上找到了一只没了脑袋的死老鼠。 那只老鼠虽然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尸体也被蚂蚁给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但是从脖子上的断口来看,它的脑袋应该是被某种力量给炸成了碎片,有几块带血的骨头还散落在尸体附近。 “手法一样,都是通过动物下咒。”杜渺沉声问道:“于家还有什么人吗?”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增援 “没了!”老疤子摇头道:“于家人丁单薄,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杜渺再次追问道:“那浩轩母系那边呢?有没有什么亲属?” “也没有!”老疤子摇头道:“太太是孤儿。” 杜渺把兄弟俩聚到一起,异常严肃地说道:“我问你们!于家有没有跟人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比如,灭人满门之类的事情?” 于浩轩被问懵了:“你开玩笑吧?” 杜渺严肃地道:“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且,我也不问对错,只问有或没有。包括于家往上几代都要算上!” “没有!”于浩轩摇头道:“最少,我们父子两代没出现过这种事情。至于再往上,那就得问我父亲了。” 我听了半天才皱眉问道:“你怀疑于家兄弟中的是血咒?” 于浩轩也忍不住问道:“什么叫血咒?” 杜渺解释道:“血咒是所有咒术中杀伤力最强的诅咒。是最强。没有之一。血咒是以咒术师精血为引施加的诅咒,对咒术师本身的伤害也极为强大。咒术师一生之中施展血咒的机会大多不会超过三次,除非他另有奇遇。” 杜渺神色凝重道:“如果仅仅是因为遗产对你们下咒。根本用不着动用血咒。更重要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去诅咒一个已经被于家扫地出门的废人?我怀疑,出手的咒术师的目标是整个于家。甚至是跟于家有血缘关系的人!” “咒九族!”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得多大仇恨?” 我回头看向了于家兄弟,于浩东摇头道:“我父亲相信因果,商场上的事情出手相对温和,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人逼上绝路。不可能出现杜渺说到的情况。” 杜渺凝重道:“我怕你们是被株连的人,那样一来,你们身上的血咒可就真的解无可解了!万一‘闻香泣血’重演,……” 我听到“闻香泣血”这四个字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头顶控制不住地冒出了冷汗。 “闻香泣血”是咒道,乃至术道上极为血腥的传说。很多人都用这个故事告诫门下弟子,只不过,教育的方向不尽相同。 明代后期,白莲教的一个分支闻香教,曾经盛极一时,教众势力遍布六省。教主徐儒鸿于万历末年。集数千人准备起义时,被人告发,起义尚未发起,教中骨干就大量被捕;后来虽然仓促起义,但也攻占了山东大半府城。最后,还是因为叛徒出卖,起义失败,徐儒鸿被杀。 传言,闻香教最后一支起义军被官兵围困深山时,教众首领也终于弄清了叛徒是谁。首领在山中焚香祭天,以两千教众的血魂发下血咒,誓要叛徒血债血偿。 等到官军杀入荒山之后,两千教众早就变成了尸首。当时的将领以为教众集体自尽,并没有注意到尸身上的异样,不仅把教众的首级割走请功,还把尸体上的财物搜刮一空。 其中一块极品鸡血印石,不知道什么原因流传到了闻香叛徒王家手中。此后,王家人一夜暴毙,鸡血石也再次易主。 直到几十年之后,有人无意中得到了那块极品鸡血石。在他手中,鸡血石不仅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白色寿山石。上面还浮现出了一篇蝇头小字。 当年两千教众在山中自尽而亡,代教主手捧白石嚎啕大哭,眼中血泪滴落。引导两千冤魂附身在那块寿山石上,所以白色的印石,才会变得殷红如血。 此后,血石就一直在与王家有关的人手中流传,哪怕跟王家只有一点儿血脉牵连的人,都会在各种巧合之下拿到血石;无论是谁得到了血石。家中都会惨遭横祸、人畜死绝。直到王家凑够了两千条人命之后,血石的诅咒才被化解,当年的秘辛也跟着重现人间。 术道中人不知道那位代教主究竟姓甚名谁。只好把他称为闻香,闻香泣血的传说也因此得名。 杜渺怀疑于家的遭遇就是另外一次闻香泣血,并非没有道理。 檀越安慰道:“你是关心则乱。闻香泣血有特殊的环境和人群。换做现代,没有复制的可能。再说,于家遭劫,最先被害的也应该是家主。你想太多了。” 杜渺却摇头道:“如果换成民国时、抗战时,还没有可能吗?我已经说了,气运可以延缓诅咒发作的时间。” 杜渺指了指屋子的方向:“那人是于家气运最低的人,所以他最先死亡。浩轩不问家族事务,虽然身上也有气运在。但是不强,所以他是第二个。” “于浩东是家族长子,被于老爷子误会之后。气运忽降,就成了第三个。浩轩的父亲是于家当代家主,家族气运全在他身上,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被诅咒的人。”杜渺说话之间,声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于家兄弟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我开口道:“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还是赶紧回去问问于老爷子才是正经事儿。” “也好,也好……”杜渺点着头守在了于浩轩身边,跟老疤子一块儿上了车。等我们赶回于府之后,不由得大失所望,于老爷子也说不上来于家往上几代究竟得罪过什么人。 我抓了抓脑袋道:“你家总有家谱吧?把家谱拿出来,发动一切力量往上查,看看于家都出过什么人。” 我说完之后。还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我要真的家谱!就算被于家逐出家门的人,也不能放过。” 于老爷子脸色阴沉了一下才开口道:“家谱,我有原本。但是看过之后不准外传。” 果不其然,于老爷子还真就修过家谱,说不定把自己跟历史上哪个名人靠到一块儿去了。 我和檀越、杜渺翻了整整一夜家谱。早上还没来得及吃上早饭,就被老疤子给叫到了客厅,说是有人找我们。 等我进了客厅,才看见于老爷子正握着一个人的手在那儿连连道谢,那人身后还站了五个年轻人,看上去功夫不弱。 “金野,他怎么来了?”檀越不由得一皱眉头。 对方看见我们走进来,转过身来以命令的口气道:“檀越、李孽,唐老板派我过来接手这趟生意,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听我指挥!把你们找到的资料全都交过来吧!” “怎么回事儿?”我回头看向了檀越。 檀越尴尬道:“你中咒之后,我一时心急,就联络了唐老板,让她派人增援。没想到……” 我没法儿说檀越什么,毕竟他也是好心。而且,我们两个明显对付不了一个到了杜渺这个级数的咒术师。如果不是杜渺后来跟我们化敌为友,我也会考虑向唐向晚请求增援。 不过,那个金野的态度却让我十分不爽! 我冷眼看向对方道:“我们的任务还没失败,唐向晚就让你过来接手?” “没有失败,你会求援吗?”金野一句话就把我顶了回来。 檀越站出来道:“求援是我的主张,李孽并不知情。他才是这次任务的主事人。” 我冷声道:“姓金的,术道上的规矩是先来后到。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嘿嘿……”金野仅仅冷笑了一声,就端起桌上的茶杯继续喝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于老爷子忽然变得面沉似水:“你们要是能成事儿,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我们于家才是雇主!你要是愿意听金先生的话,还可以留下混口闲饭,要是不知道深浅,马上滚出去!”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一块钱佣金 我们没来之前,金野和于老头之间显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后者果断地选择了跟金野合作。 我向于老头挑了挑拇指:“好,老子不伺候了。檀越,我们走!” “等等……”我刚要转身,金野已经曼声道:“我让你们走了吗?” 我冷声反问道:“朋友是想比划两下吗?” “莽夫!”金野失望地摇头道:“本来以为是个可造之才,原来是个半点城府都没有的莽夫。算了,你走吧!” “你……”我顿时火冒三丈,差点就要动手揍人。 檀越却伸手把我拦了下来:“别冲动!回去再说。” 我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时,正好跟从外面赶来的杜渺、于浩轩走了个对脸。他们两个还没走进屋里,金野已经先开口道:“那位咒道的朋友。请回吧!我已经受于先生委托,接手了余家的生意。” 于浩轩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渺渺的雇主是我。不是我父亲。如果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只能说,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渺渺?”金野失笑道:“你知道他的身份吗?或者说,你知道他是男是女吗?” 金野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杜渺身上,后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扶在轮椅上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止。 于浩轩勃然大怒道:“这些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孽子!”于老头拍案而起:“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女人?这就是你宁可放弃家族产业,也要去找的女人?他是男人!你这个畜生……我……我……” 于老头气得语无伦次,坐在不远处的于太太也跟着站了起来:“浩轩,他们说的是真的?” 于浩轩沉默了半晌之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于太太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浩轩哪!你醒醒吧!他就是个妖精,是专门来害你的啊!你为了他都要走火入魔了……” “妈--”于浩轩还要再说什么,杜渺却抢先一步道:“两位,我跟于浩轩只是普通朋友。等他身上的诅咒解除,我马上就走,绝不会再跟他有什么来往。” “不行!”于老头冷声道:“你现在就走,于府不欢迎你!” “我……” 杜渺还想再说什么,于浩轩已经开口道:“渺渺不能走。解除诅咒的事情,我只相信渺渺一个人。其他的人,我信不着!” 于老头大怒道:“我已经聘请了金先生……” “我说了,我信不着别人!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于浩轩自己推着轮椅,转身向我这边说道:“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聘请?” 我想都没想:“非常乐意!” 金野脸色顿时一沉:“李孽,你是想跟我打对手戏?” “呸--”我吐了一口之后,揉着嗓子自言自语道:“天干,嗓子疼,痰太多。” “你很好!”金野的脸色差点拧出水来。 于老头沉声道:“于浩轩的钱是于家的,我说不许动,他就用不了。他拿什么雇佣你?我劝你……” “一块钱!”我把手伸向了于浩轩:“这趟生意,我只要一块钱就接。” 我接过硬币,往空中弹了一下:“现在,他是我的雇主了。坏人生意等于杀人父母。朋友要是再叽叽歪歪,老子不介意让你懂懂规矩。” “放肆!”金野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五个人同时站了出来。我立刻上前一步,跟五个人对峙在了一处。 “退下!”金野不咸不淡地说道:“虽然他不够资格跟我对手,但是,当做无聊时的一点儿调剂。还是可以的。让他走!” “谁调剂谁,还不知道呢!”我冷笑之间大步离开了客厅。 杜渺从客厅出来之后始终一言不发,于浩轩也是愁容满面。直到两个人回到客房门口,杜渺才轻声道:“浩轩,你先去休息,我还要和李孽他们查些资料。” 于浩轩还想再说什么,杜渺却先一步进了客房。直到我和檀越送走了于浩轩,杜渺仍像是若无其事地在翻找着家谱。 我忍不住问道:“檀越。那个姓金的到底什么来头?” 檀越回答道:“金野是堂口五行执事之一,属于人间堂的实权派人物,唐老板有时也要让他三分。至于身手如何。一直都是个迷,没人见过他出手。” “故作神秘!”我不屑道:“姓金的,也是咒术高手?” “他不会咒术。”杜渺摇头道:“但是他也不怕咒术。至于为什么。我只能说,跟他修炼的锐金之气有关。大概是金气克邪祟的缘故吧。” “怪不得,他敢毫无顾忌地得罪一个咒道高手……”我正自言自语时,老疤子已经敲门走了进来。 老疤子一进门,直接向杜渺走了过去:“老爷和夫人让我转告你,于家可以接受任何一个女人。但是不会接受一个不男不女的人。老爷给你准备了一笔款子,他希望你能拿上钱离开于家。” 杜渺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解除浩轩的诅咒之后。我马上就会离开。回去转告于先生,咒术师一诺千金,绝不食言。让他放心好了。至于支票,也请你拿回去,咒术师并不缺钱。” “好吧!”老疤子叹息一声,收起支票转身离去。 杜渺一直显得极为平静,我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才会显得如此平静,直到我发现他盯着家谱却始终不翻一页,才知道杜渺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我走到杜渺旁边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吧!” “谢谢!”杜渺把家谱交到我手里,自己闭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我翻动了几页道:“檀越,你来看。于家家谱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人篡改过。其中很多东西都是牵强附会。” 檀越道:“就因为这样,才能证明于家此前几代人都没遭受过诅咒。他们不会把自己跟一个不祥之人联系在一起。” “这里……”我按在一团墨迹上:“这里有一个人的名字被勾掉了,他应该是被逐出家族的人。” 檀越拿起家谱对着灯光看了一下:“什么都看不清楚。按年代推算。这个人应该是在清朝末年被逐出了于家。年代太远了,恐怕连老于头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拿过家谱往前翻了一页:“从这个于承贤身上查。按照家谱上的记载,这个人应该是清末有名的儒商。于老头应该是他后人的一个分支,而且血缘很近。我怀疑被逐出于家的那个人,就是于承贤的直系子孙。” “我马上联系唐老板。” 檀越给唐向晚去了电话之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唐向晚就传回了资料。于承贤的一个后人,因为品性不端被逐出家门,但是他并没离开于家太远,就寄居在距离于家近百里的一个山村,现在他的后人仍旧生活在那里。 这样看来,于家并没有彻底抛弃那人,应该对他还多有照顾。 我刚说起要去那个山村看看,檀越立刻反对道:“你相信自己的判断吗?这种判断太牵强了。” “碰运气吧!”我心里也一样没底。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渺却在这时开口道:“我觉得可以赌上我们所有人的运气试试。我不相信浩轩……我们会那么倒霉。” “那就试试!叫上于浩轩,我们走!” 檀越连夜把于浩轩给找了出来,谁也没有通知,趁着夜色离开了于府。直到我们几个上了车,我才开口问道:“唐老板对那个姓金的怎么说?” 檀越摇头道:“除了让我们尽可能不要跟他冲突,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知道了!”我总觉得唐向晚好像有些不愿意招惹金野。她忌惮金野,我却没有顾忌。姓金的最好不要惹我,否则,就算驳了唐向晚的面子,我也得给他长长记性。 正文 第八十章 一本老笔记 儒商于承贤的后人最后落脚的地方叫做沿河村,可村里村外却偏偏连一条河沟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地名究竟是怎么来的。 更糟糕的是,沿河村那地方早就已经荒得不成样儿了,要不是有几家烟筒还在冒烟,我都能把它当成一个死村。 我刚一进村的时候,就遇见一个老头,他告诉我,村里剩下的这五户人家里。有个专门碰瓷儿、蒙人的二流子,让我们赶紧走,别沾上他。说是“等他往你手里塞本破书,你就等着被他讹上吧”。 我顺口问道:“他那是什么书?” 老头冷笑道:“说是他爷爷留下的藏宝图。放他娘狗屁!他爷爷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呢,能留下个屁来?” “藏宝图?”我立刻把主意打到了那个二流子身上。 我们故意在村里转了几圈之后。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站没个站样的老爷们就远远地迎了过来:“你们是来探险的吧?” “探个狗屁!”我往村里一指:“你们这是有鬼宅啊?还是有宝藏啊?我上你们这儿探井来啊?赶紧的,告诉我八千坪怎么走,指完道儿,这钱就是你的。” 我说着话,拿出一百块钱来。在那人眼前晃了一下。 那人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大兄弟,你就别装了,我一看你就是来探险的。还去八千坪……你知道八千坪,咋就不知道沿河店呢?” “晦气!”我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出个门儿,没找着道儿不说,还他么遇上一个疯子!” 我说着话,转身就要上车。那人一看我要走,立刻就急了:“别走,别走!我跟你说,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儿,我们这儿全都有!” 我一听差不多了。干脆转身问道:“你这儿都有?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去八千坪是想要看于家老宅子吧?这些年,听说于家老宅子闹鬼,非要去看看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后来怎么样?还不都是骂骂咧咧地回来。你要是图个刺激,还不如就在我们村里呢!” “你这儿有啥?”我故意装作一点儿不在乎:“破房子,我见得多了。” “你看看这个……”那人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线装黄皮书来。 “这啥玩意儿?”那本书一入手,我就知道那是个老物件。 “民国时候,沿河店最大一户人家留下的笔记。”那人故作神秘地道:“这里面肯定记着大秘密!你要是有兴趣,我便宜卖给你。” “我买来干啥?擦屁股?”我脸色一沉,拿起来就要往出扔。 “等等!”檀越从车上跳了下来:“先别扔,我看看。这本书的纸张确实有年头了。这人毛笔字写得不错,没有个十年以上的功底写不出来这么好的字,说不定是个老物件。” 那人一挑大拇指:“还是这位小兄弟有眼力,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 檀越把书一合:“反正今天也晚了,干脆咱们在这儿住一宿,顺便也看看这书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要是真有让咱们感兴趣的东西,我就买下来,价钱不成问题。” “行行……”那人满口答应了下来:“正好村里还有一座空房子,我带你们去。不过。伙食得你们自己来。” “你们的东西,我吃了还怕拉稀呢!”我板着脸,赶着那人走进了村里的一间屋子。 那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但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有日子没有人住了,灶台上连口锅都没有。 那人把我们带到屋子之后也没多待,告诉我们,他叫王二奎,住在隔壁院子里,有事儿过去叫他,就一溜烟地跑了。 等他走远了,于浩轩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直接打听消息,非要买那本书干什么?” 我摇头道:“我来之前。也没想到沿河村会破败成这个样子。村里这几个人,能知道多少消息?好在村里还有一个一心想要发财的二流子在,要不然。咱们连个消息都找不到。” 于浩轩瞪着眼睛道:“你就那么肯定,他手里的书是真的?他那样的混混,说不定从哪儿弄来的东西。” “你还是江湖阅历少。我跟你说。你要是以为二流子是混混,那你就错了。” 我解释道:“二流子不如混混,才占了个二字。打架不行。脑子也不行,只能跟在人家后屁股上混口食儿吃。这些人根本就不敢往远处混,只能在家附近骗点儿吃喝。” “他手里有书,说明这本书的出处不会太远,就算不是他家里传下来的东西,也是在村子附近弄来的。说不定,这本书里就有咱们想要的东西。” “你先歇会儿。一会儿我研究一下这本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和杜渺安置于浩轩的工夫,檀越就坐在窗口看那本书,等我们安顿好了,他也看得差不多了。 “这应该是解放前,一个叫于启武的人写下的私人笔记。” “从他记录的内容上看,这个人受过良好的私塾教育。但是生不逢时,他所生活的年代里,私塾学到的东西已经不足以让他安身立命了。 于启武在穷困潦倒的情况下。想到了一个关于自己家族的传说。 根据他的回忆,他父亲曾经说过,他的曾祖父是儒商于承贤的幼子。名叫于隐海。当然,这有可能是一个化名。 于隐海当初并非是因为品行不端才被逐出于家,而是于承贤已经预料到乱世将至,为了给于家留下血脉,故意把于隐海逐出家门。 于隐海藏到沿河村之后,于承贤就开始秘密地把家族财富转移到于隐海手里,后者则想办法把这些财富藏进了深山。 后来,于隐海在一次进山藏宝时,无缘无故地失踪了。那之后,也就没有人知道宝藏的去向了。于隐海的后人也对藏宝的地方有过猜测,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宝藏。 笔记的主人于启武却觉得,于家后人不是找不到宝藏,而是没有去找。所以,他一直都通过他父亲生前留下的蛛丝马迹在寻找宝藏。 檀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没有了。”檀越扬了扬手里的破书:“笔记写到这里,就只剩一片空白了。” “空白?”我把笔记接过来一看,后面果然连一个字都没记。 我还特意往纸张夹缝里翻了两下,那里面也没有撕开的痕迹,也就是说,姓王的没有撕掉上面的内容。可是,本该留下的记录到哪儿去了? 我正拿着笔记发愣的时候,杜渺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我把笔记递给对方之后,杜渺先是把笔记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轻轻撕下一角放进了嘴里:“这本笔记是完整的!只不过这上面被人下过法咒,只有遇到特殊的媒介,才能被触发。” 我扬眉道:“你是说,这本笔记出自咒道的手笔。” “也可能是巫门……”杜渺拉过于浩轩的手掌,轻轻割破他的食指,把血滴在了笔记上。 我眼看着血珠落下,在已经泛黄发硬的老纸上溅起了一圈血色的涟漪,下一刻,笔记上就浮现出两个像是用朱砂写出来的楷书:“村口!” 我不由得一皱:“什么意思?” 杜渺道:“大概是说,下一页的内容得到村口才能看见,那里应该还有触发笔记的东西。现在有一件事已经可以肯定了,浩轩的确是于承贤的后人,而且于家先人当中隐藏了一个术道高手。” “去找那个姓王的!”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们进来时,村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些细节我没注意到,就是我们进村的方向不对。 我得找个向导带路。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村口 打定主意之后,我也顾不上什么休息不休息,带着檀越直接闯到王二奎家里:“王二奎……是你……” 我话没喊完,就见金野笑盈盈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王先生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聘请,两位还是请回吧!” 我顺着金野的目光往他身后瞄了一眼,他的两个手下已经把王二奎从屋里给拖了出来。那家伙的脸都已经被打走了型,一只手还在不断地往下滴血,看样子是被人剁了一根手指头。 自己辛辛苦苦找出来的线索,就这么让人给抢了。说我不生气那是假的。但是,按术道规矩,他们比我先来一步。我就没法从他们手里抢人,动手就是坏规矩,也就不占理了。 金野看我没有吭声。干脆带着人大摇大摆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夹着王二奎的那个人走到我身边时,好像觉得不太过瘾,扫了我两眼之后开口讥笑道:“别看,爷又没抢你老婆……对了,你跟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待在一起,是不是也好这口?等我们办完事儿。一准把你的小情人儿送回来。” “我让你嘴贱……”我二话没说,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对方没想到我会忽然动手,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嘴巴,倒头栽在了地上,嘴一张,吐出两颗带血的牙来。 “你……” 那人话还没喊出来,我就抬腿一脚踢在了他嘴上。对方这下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捂着嘴呜呜乱叫着满地打滚。 金野面色阴寒地道:“小子,你是输不起,还是故意向我耀武扬威?” “教训一只贱狗而已。”我连正眼都没看金野一下:“没规矩的东西,就别带出来,免得丢人现眼。” 金野冷笑着走到那人面前。轻描淡写地一脚踢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那人立刻没了声息。 金野若无其事地转身道:“你想留下他一点血,用咒术追踪我们?别白费心机了。” 金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又立刻有人把地上的尸体给拖进了车里。被他们提在手里的王二奎,吓得面无人色,几乎是被人给拖在地上带到了村外。 这人够狠!我动手打人确实存了留下他一点血迹的心思,没想到金野当机立断地把人杀了,半点儿机会都没给我留下。 这下向导没了,我得去哪儿找人领路?村里那几个老头老太太没那个腿脚;请鬼帮忙又不太现实,就算我能请来游魂野鬼,他们也未必敢掺和术道上的事儿。 难道让我跟在金野屁股后面看风儿?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想。金野要的就是让我跟着!我不跟上去,他去戏弄谁? 我站在王二奎家门口,把两个核桃搓得咔咔直响,却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来。 我正为难的工夫,却听见远处有人咳嗽了一声。我回过头去,却看见我们刚进村时遇到的那个老头正站在远处盯着我手里的核桃看。 我刚要开口,老头却先走了过来:“小伙儿。你手里的那对核桃能给我看看不?” 我莫名其妙地把核桃递了过去,后者捧在手上看了半天,眼圈跟着一红:“李老哥还好啊?” “你认识老核桃?”我顿时愣住了。老核桃盘核桃的时候,手指甲总会往核桃肚脐上划,天长日久,核桃脐子上就能被他划出一个十字花的印儿来。他说,那是他以前的独门标记,有时候,他在道上办事儿,自己不去,就让人拿两个核桃作信物。 这老头认识老核桃? 那老头眼睛顿时一亮:“你是李老哥什么人?我就说,老哥那么大本事的人。怎么能死呢?原来是隐居了。他现在还好吗?” “我是他徒弟。我出师的时候,他就走了。”我黯然道:“他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老头显然颇为失望:“哦哦……李老哥总这样。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留。” 我试探着问道:“您老是……” “叫我老山猫就行!”老头也不隐瞒:“我以前在绺子里干的是插签柱。李老哥救过我一命,可惜我一直没有报答他的机会。” 我忍不住问道:“您跟老核桃一个绺子?” “我哪有那福分?”老山猫摇头道:“我们当家倒是想留老哥来着。可是老哥对咱们绺子看不上眼。老哥是大龙啊!咱们那小水洼子,给他洗手都不够哇!小伙子,你怎么跑沿河来了?” 老山猫对以前的事儿不愿意多说。我干脆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老山猫听完顿时呸了一声:“二奎子就是他么作死,这回真是不往好道儿上赶了!小子,这事儿我帮你!” “您老能上山……”我真有点儿怀疑老山猫的腿脚。 “瞧不起我咋地?”老山猫眼睛一瞪:“你的腿脚我是比不了,二奎那孙子,我让他仨都不是我对手。你老叔的眼神,你也看见了。我还比不过那二奎咋地?” 我这才想起来,现在是晚上,老山猫能隔着三五米的距离看见我手里的核桃,说明他眼神不是一般的好。难怪是干插签柱的人。 插签柱,说白了就是绺子里的谍报处长,打听消息、刺探情报全都靠他。山猫那东西不仅身手敏捷、神出鬼没,而且长了一双贼眼睛。什么东西离着老远就能看清。老山猫能混上这么个绰号,说明他的眼睛够毒。 我想明白之后,干脆一口答应了下来。老山猫乐呵呵地回家收拾个包裹。就带着我们几个往偏北的方向走。 我不由得问道:“老叔,咱们这是走反了吧?” “狗屁!”老山猫冷笑道:“那个王二奎知道个屁!沿河村前前后后改了四五次,当初的村口在哪儿。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老山猫絮絮叨叨地说道:“王二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回来三四本破书,就以为得了宝了。那上面的字儿,他能认全吗?” “三四本?”我连忙问道:“你是说,王二奎手里的笔记不止一本?” “对!”老山猫从包裹里翻出来一本笔记:“我这儿也有一本,是从他那儿拿来的。前面的东西都一样,就跟印出来的差不多。” 我从老山猫手里把笔记拿过来翻了两下,前面叙述的确实一模一样,但是仔细看的话,两本笔记上的字迹还是有些差异。看来,笔记确实是被人抄录了一遍。 我把笔记递给了杜渺,后者拉着于浩轩的手滴血之后,笔记上果然又映出了两个字:“凶宅!” 杜渺皱眉道:“笔记上不是同一个地点?那我们……” “先去村口!” 我催促老山猫快走了几步,他一直把我们领到一片开阔的地上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最早的村口。这地方原先确实有一条河,一直从山上流下来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条河忽然就枯了,村里人这才把村口改了位置。” 我在村口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村口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老山猫道:“要说怪事嘛,确实有那么一个地方。前几年有人打算在这儿盖房子,结果打地基的时候,从地下挖出来一个脑瓜壳子。那人请大仙过来看了,仙家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那人就不敢动了。” 老山猫领着我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地面道:“就是这儿!听说修房那人后来又把脑瓜壳给原封不动地埋回去了。” 我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工兵锹,试着往下挖了一会儿,果然从地下挖出了一颗人头骨。我刚要把骨头翻出来看看,杜渺却忽然喊道:“等等!别动骨头,顺着人骨鼻梁的地方往下挖几下。”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笔记 我用手扶稳了头骨之后,又顺势往下挖了两下,人骨下面果然露出了一个底座形状的木板。木板正中间的位置,以前应该插过一枚铁钉之类的东西,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断了。 如果我没猜错,那颗人头应该是被铁枝一类的东西。挑在底座上埋进了地里。 “咒术!”杜渺皱着眉头走了上来,轻轻触碰了一下人头下面的底座,那颗人头上忽然冒出了一股绿火。 杜渺拿起笔记试探着往人头下方晃动了一下,上面的火光似有灵性般地跳落下来,落在笔记上。 我下意识地喊道:“快收回来!” 杜渺却不紧不慢地托着火苗乱窜的笔记站起身来,直到上面的火光渐弱,才像是甩水一样往地上甩了两下,覆在笔记上的火光立刻像是水珠一样弹落在地。 再看那些空白的纸张上面,已经出现了用朱砂写成的文字。 杜渺从我手里拿过手电。飞快地翻看了起来:“写这篇笔记的人,不是于启武,而是被逐出家门的于隐海。” “前面说,他被逐出家门之后,他父亲告诉他改头换面到沿河村来,找一位于家的长辈,认他为爷爷,继承那位长辈在沿河村的一切。” “于隐海按照他父亲的吩咐,秘密赶往沿河村途中遭遇了一股不明来历的土匪。那股土匪看他身上没有什么油水,本来是想把他活埋了,后来匪首叫住了手下,让手下人把他带到沿河村,用他当了死贴,条件是让沿河村交出一百块大洋。” “真正的线索是从这儿开始的……” 我顺着杜渺手指的方向看了下去,笔记中出现了一段以“我”为人称的记载: 黑虎让我去当死贴。我知道,他是想拿我吓住村里人,我不是他们一伙儿的,他不在乎我死不死。只要能吓住人就足够了。 黑虎要的是一百块大洋,我开口就跟村长要了一千块。我故意翻上十倍,就是为了逼着村里人跟黑虎拼个你死我活。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死定了,也不能让黑虎好过。 村里人果然被我吓住了,可是他们也不敢得罪黑虎,看见我坐在村口,还派人给我送饭。他们怕我饿死,我一死,黑虎肯定会屠村。 我饿了两天之后,实在挺不住了,摆在我前面的饭像是勾着我去伸手,但是我不敢。不要说是黑虎的人在远处悄悄看着,就算为了报仇,我也不能吃那碗饭。 第三天晚上,我看见村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端着一碗白饭轻飘飘地走到我眼前,只说了一个字:“吃。” 那个女人太好看了。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好看。尤其是她走路的时候非常的轻,一点声儿都没有,就像是飘到我眼前的一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想听她的话。 我抓过白饭拼命地往嘴里塞,直到一碗饭快要吃光了,我才看见碗底下有一根手指头。那根手指像是刚刚砍下来的一样。上面还带着血迹。 我吓得半死,那个女人却忽然厉声喊道:“吃!” 我吓得声音都变了:“你让我吃人手指头……” “不吃,就死!”那个女人蹲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我,两只眼仁就像是蛇一样,慢慢竖了起来,眼珠四周也开始微微变黄。 蛇。我当时以为她就是蛇。 那个女人忽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把那根手指头硬塞进了我的嘴里:“吃!咽下去!” 我只觉得那根手指头顺着我的嗓子眼一勾一勾地往我肚子里钻,我想不咽都不行…… 我吃了那根手指头之后。肚子就疼得不行,就像是有一只手抓着我的肠子使劲在拧。没过一会儿,我就昏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土匪不知道怎么没了,我被村里人给吊在了树上,说是要烧死我。我拼着命喊我爷爷,告诉村里人我是过来投亲的,被逼无奈才当了死贴。 村里人一听我爷爷的大号,真就不敢再动手了。有人去把我爷爷找了过来,问明白之后,才把我给放了。 我爷爷带着我回家时,我在他家看见了那个喂我吃手指头的女人。他告诉我。那是他续弦的老婆,让我喊她奶奶。 我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那女人也就点了点头。 从我住下以后,就不敢跟那个女人说话,她也不怎么理我…… 有一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忽然看见房门开了一条缝,我看见有人侧身站在门口不停地吸气。我能看见门缝里露着一只鼻尖,在一下下地抽气,就像是在闻屋里的味儿…… 那是我奶奶,肯定是她! 笔记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这里记述的事情,跟什么于家的宝藏没有半点儿联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于隐海的爷爷奶奶当中,肯定有一个术道高手。 我转头向杜渺问道:“如果这是村口。当时于隐海是不是应该坐在这块头骨附近?” 杜渺抓起头骨道:“这块骨头密度很高,死者生前应该是打熬过筋骨的武林高手。如果于隐海当年是坐在这块骨头上,肯定是有人要用他来施展骨咒。我敢肯定。于隐海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自己动手把那些土匪杀了。” “这么一个小村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咒术高手?” 咒术之道在南洋一带比较盛行,国内流传下来的支脉很少,而且行事一向低调。沿河村地处北方,交通相对闭塞,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咒术高手。难道这座小村里真有什么值得让他们隐居的地方? 我思忖之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哭声。哭声不仅尖锐刺耳,而且位置很低,听上去就像是贴在地上。 我向檀越打了个眼色,跟他一左一右地往哭声传来的方向包抄了过去。等我们两个转过一颗大树后面,却看见地上趴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那只猫用两只前爪捂着脸,趴在草丛里,身子不住地颤抖,像是小孩一样的哭声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我伸手掐住了小猫脖子后面的皮毛,把它拎了起来。小猫身体离地之后,两只前爪也跟着垂了下来,这时我才看见,小猫的两只眼睛一片通红,眼泪像是流水一样从它眼眶中滚滚而落,长着两颗尖牙的猫嘴张得老大,看上去就像是咧嘴大哭的小孩儿。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老辈人说过:猫哭就是要死人。这只猫早不出来晚不出来,非要在我们触动了咒术之后现身,绝不是一种巧合。 “别看它眼睛!”从后面赶上的杜渺刚喊了一声,小猫的两只眼睛就同时转向了我的面孔。我只觉得一股带着杀气的暗芒陡然间冲我汹涌而来,就好像是有一个暗器高手忽然在暗处盯住了我的要害,而我却不自觉地往小猫的眼睛里看了过去。 就在我的目光和小猫的眼睛微微相对的刹那间,它瞳孔里好像忽然涌出了一层混沌的紫气,两只眼睛瞬间变成了一团紫色的烟影。 我有一种感觉:等到它眼睛里的烟影散去,再次恢复明亮时,我的样子就会出现在它的瞳孔当中,那时,我看到的只怕就是我临死之前的模样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一转头,生生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手指用力一捏,完全掐住了小猫的脖子。 下一刻,我绕过猫脖子按住它咽喉的手指肚上,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它脖子里蠕动,就像是一条虫子正顺着小猫的咽喉转向它的嘴里。 “厉鬼撕天”!我猛然想起了于家兄弟被人诅咒之前的情景。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资源共享 于浩轩说过,他被诅咒之前曾经看到过一只白猫在自己面前炸成了碎块。我手里的这只猫会不会也是诅咒的媒介? 我刚觉得有东西要从小猫的咽喉上破体而出,就立刻抓着它往外扔了出去。那只猫在空中连翻了几圈之后,吧嗒一声落进了草丛。等我回身再看的时候,只觉得有东西在草丛里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杜渺快步抢到我扔猫的地方,伸手从草丛里抓出来一只死猫:“咒成了!你们快点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两下:“没什么感觉。” “不对!”杜渺跺脚道:“你们再仔细找找!” “确实没有!”我一再确认之后才向檀越问道:“你怎么样?” 檀越摇头道:“我也没事儿。你不会弄错了吧?” “不可能!”杜渺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没有感觉。只能证明诅咒还没发作。你们一旦觉得哪里不适,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明白了!”我也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妥,但是现在不是坐下来找诅咒的时候,只能岔开话题道:“咱们去凶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老山猫抓着脑袋道:“我在村里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还有什么凶宅。” 我追问道:“死过人的房子呢?有没有死过人之后就被废弃的房子?” “那也没有!”老山猫摇头道:“要是真有这种地方,我还能不知道吗?” 檀越低声道:“王二奎说过,可以去凶宅探险。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他也在金野手里……”我眼珠转了一下道:“背上于浩轩上山,咱们沿着河道的方向走。” 檀越一愣道:“你想干什么?” “往上走就知道了。”我把车上所有的装备全都拿了出来,上了后山。一路上,我都让檀越背着于浩轩走在前面,我自己则沿途清扫留下的痕迹。 我们一直走到一座天坑附近才停了下来。那里说是天坑,其实有点夸张,要是我没弄错,那应该是河道干枯之前,囤积过水流的暗坑。 坑洞的面积大概只有一间房子大小,深浅差不多四五米,人跳进去之后,要是不点火,大半夜的绝对看不见下面躲着人。 我向杜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先躲起来,我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跳进坑里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金野就带着十多个人追到了附近。他的一个手下走到暗坑边上大声喊道:“李孽出来!” 我站在坑底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跟你谈谈而已。”那人由始至终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 “谈?”我冷笑道:“你有那个资格吗?滚--” “你……”那人愣了半晌。才强忍着怒气道:“我劝你还是出来吧,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再说一遍,滚--”我丝毫没给对方留面子:“姓金的,要是不懂规矩,让他回去找师父再学学,别他么像狗一样闻着味儿追在别人后面。” 那人气得狠狠一跺脚,转身走了。没过一会儿,金野就走了过来:“李孽,何必故弄玄虚呢?我们手上都没有完整的线索,你的把戏并不入流。” 我故意往山上走,其实就是为了把金野给引上来。就像他说的一样,我们两个手上都没有完整的线索,只有合作才能再往下走。 我一路上清扫痕迹,就是为了给他们造成一种不想让他们跟上的假象,但是他们那边有一个当过特种兵的老疤子,我这套土匪逃亡的把戏,自然瞒不过对方,早晚会被他们追上。 我选择躲进暗坑。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跟金野谈判的地方而已。 我冷声道:“姓金的,术道上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没学过?你带走王二奎,我没说什么。你要是干出坏规矩的事儿,别怪我不给唐老板面子。” 金野强压着怒气道:“你我手里都只有两本笔记,谁也看不到笔记的全部内容。没有我参与。你一样完不成任务……” “完不完成是我的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说完之后,干脆不出声了。 金野那边肯定也有咒术高手,而且也打开了其中一本笔记,断定笔记才是这趟任务最重要的线索。 老山猫给我领路的事情当然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只要稍问王二奎几句。他也能判断出我手里有两本笔记。 但是,笔记这东西存在一种接续性。就好比一个人看章节故事的时候,看了开篇和结尾。说不定就能推敲出中间的大致情节。但是只看中间的话,却不见得能猜中结尾。 王二奎给我的那本笔记,显然属于开篇。金野肯定没有看到结尾的部分,所以他才会急着找我。 谁又能保证,老山猫手里的,不是结尾? 我越是撵他走,金野就越会觉得我手里拿着结尾的部分。 金野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阴冷着开口道:“你觉得站在下面跟我说话,真的好吗?”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要跟他动手就会立刻落入下风,他甚至不用派人下来。随便往坑里扔点儿什么,都有可能把我逼上来。 我冷笑道:“你要不要打开手电照照下面现在有几个人?想要动手,老子奉陪到底。” 我话一说完,金野立刻没了动静。他不怕我和檀越,但是不可能不忌惮杜渺。金野就算修为再高,也不敢跟一个咒道门派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像檀越说的一样。他如果没有毁灭残颜宗的本事,后半辈子就都得提心吊胆地活着。残颜宗的人就算是磨也能把他给磨疯了。 片刻之后,我听见金野倒退了两步,老于头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浩轩,浩轩,你在底下吗?你劝劝李先生吧!这件事儿。不光是你,还关系到你大哥的生死。你劝劝李先生,不要置气了。” 于浩轩刚要说话。就被我狠狠捏一下,意思是告诉他不要答应。 于浩轩张了张嘴:“这件事儿,我劝不了。” 于老头叫道:“你跟你大哥不和。可好歹也是一奶同胞啊!就算你不看浩东,也得看看我和你妈吧?” 于浩轩这下再也撑不住了,他由始至终也不知道我在演戏,只能试探着道:“李兄,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这次是不是……” 我故意大声道:“你只雇了我给你解咒,可没雇我管别人!” 于老头一听我松口了,马上说道:“价钱上的事儿好说,只要李先生点头,我一定让你满意!” “我说的不是钱的事儿!”我冷声道:“姓金的,咱们两个合作,谁说了算?” “当然是……”金野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当然是资源共享,互不干涉。功劳一人一半。” “好!就这么定了!”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们等我上去。” 我们几个陆续爬上去之后,杜渺才从暗处走出来,守在于浩轩身边。 金野直到看见杜渺才算松了口气:“你们的笔记呢?” 我一手握着笔记,一手空着掌心,同时伸了过去,意思是同时交换。金野冷笑一声,以同样的姿势把笔记递了过来。我俩刚一换到对方手里的东西,就不约而同地退到一边,各自翻起了笔记。 金野那本笔记里记录着于隐海的一个推测。他奶奶一直处在一种半人半鬼的状态中,但是他爷爷却能压制住对方,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他爷爷应该是一个更厉害的术道高手。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你为什么没事 金野飞快地看完了笔记,把手一伸:“还有一本呢?” 我扬了一下手里的笔记:“后面光写着让我们找凶宅。我不知道凶宅在哪儿。” “你找死!”金野眼中泛起寒意:“我成名以来,你是第一个敢耍我的人。” “被玩多了,你也就习惯了。”我脸上仍旧在冷笑,双手却已经背到身后戴上了追魂爪。 “李孽,你少说两句!”檀越呵斥了我一声之后,闪身站在了我和金野中间:“金香主,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处于合作期间。按照人间堂的堂规。同堂兄弟合作期间,任务第一,任何恩怨不得提及。” 金野冷着脸退回了原位:“任务结束。我必取你性命!” 我刚要说话,就被檀越狠狠瞪了一眼。他是在警告我,不要过分刺激金野。 金野转身走到王二奎身边:“告诉我。村里哪有凶宅?” “就在村尾,那里挖地的时候挖出过死人脑袋……”王二奎话没说完,我就接了一句:“我刚从那边回来!” “你找死!”金野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王二奎身上,一顿拳脚下去,把人打得满地乱滚。直到王二奎抱着脑袋缩在地上装死,金野才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提了起来:“说!凶宅在哪儿?” 王二奎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我真不知道!村里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凶宅啊!你饶了我吧!” 金野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檀越接口道:“我们的向导也这么说,只能等到明早望气了。” 金野冷哼一声,狠狠一巴掌把王二奎给抽翻在了地上:“爬起来,带我找一个能看到沿河村全貌的地方。” 王二奎和老山猫都说村里没有凶宅,那就只能证明,所谓的凶宅已经被人给拆了,或者毁于天灾。想要找到凶宅原来的位置,就只能想办法望阴气。 看阴气,跟看地气不一样。地气天成,很难撼动,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得清楚。阴气却不一样。尤其已经被削弱了的阴气,晚上夜色太沉看不见,白天又会被阳气压制。所以只能等到天色刚拂晓,太阳要升没升,也就是阴阳相交的时候才能看清。 如果我们现在下山,掐着天色往山上爬,说不定等我们上来,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在山上先凑合一宿。 我们两边人只有三套露营的装备,都是于家人准备的。杜渺把于浩轩扶进帐篷之后,我和檀越就在帐篷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靠在树上打盹。 我睡到半夜时,忽然觉得附近出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立刻本能地把手按在了地上。 仅仅一息之后,我就判断出了那股杀意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在金野那边。我装着睡觉翻身,挪动了一下脑袋,两只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先往排骨那边看了过去。 负责放哨的排骨趴在地上,时不时的晃动一下耳朵,看样子是在睡觉。其实一直在注意附近的动静。它是不知道有人侵入,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把眼角稍稍转动了一下,就看见王二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火堆边上。四肢像是被人抻成了一个“大”字死死地按在地上,手指头已经抓进了地里,两只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悄悄打开鬼眼之后,王二奎身边立刻多出来五道人影,其中四个正按着他的四肢不放,还有一个披头散发、全身泛白的人影半跪在王二奎身上。 那人用膝盖压着王二奎前胸。左手握着一根像是钢针似的长钉顶住王二奎的咽喉,右手上高举着一把锤子,瞄准了钉子头。 那人好像也发现我在看他,猛然回头向我看了过来。他的面孔被黑发覆盖了大半,唯独露出半张咧开的嘴和几颗白森森的尖牙,扬在空中的右手也猛然抬高了几分。 “住手--”我起身一声暴喝,那人手中的锤子也跟着猛地砸了下去。几寸长的铁钉在一瞬间完全没入了王二奎的咽喉。 与此同时,杜渺手上的铃铛忽然铃声大作,刺耳的警铃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做出了反应,金野和手下从地上一跃而起,分头扑向了王二奎。 那五个压住王二奎的人影却倏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冲到王二奎身边的金野,伸手抓住后者衣领,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你怎么了?” “唔……啊啊……”王二奎一张嘴呕出一大口污血,半截舌头也顺着他的嘴唇滑落在了地上。王二奎伸出两手在脖子上一阵乱抓,挖在咽喉上的指甲几下抠进了肉里。一根手指头拼了命地往喉咙里面乱抠,就像是要把扎进自己喉咙的钉子生生拔出来。 金野明明近在咫尺,却任由着王二奎抓开自己的喉咙,甚至故意把头低下去看向他的伤口。 “救人哪!”老山猫冲到金野身后想要去抓王二奎,却被金野抬手给挡了回来。 我随后赶了过去:“那人快死了,你怎么……” 金野头也不回地道:“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我们这边的事儿,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们两个说话的工夫,王二奎一下挖透了自己的咽喉,喉咙里的鲜血像是喷水一样从他的指缝里直射了出来。王二奎的两只眼睛陡然突出眼眶,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金野若无其事地抽出了王二奎的手指,伸手在他伤口里摸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钉咒!看来有人动手了。” 檀越冷声道:“你看着他死,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 “别装什么圣人。就算我动手,他也一样没救了。还不如留下些有用的东西。”金野掏出一张纸巾擦干手上的血迹之后,忽然开口道:“你们那边的咒术师呢?” 我微微一愣:“你们的咒术师又在哪儿?” 我和金野同时眼带杀机地看向了对方。 金野怀疑是杜渺出手干掉了王二奎,我当然不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走,否则,我就会陷入被动。 这时,杜渺也从后面赶了过来:“我中了入梦咒,好不容易才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你们怎么样?刚才有没有做恶梦?” 这一次,金野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一个老太太。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我也中了入梦咒,对方来头不小。” 金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可那老太太的下一句话,马上又让金野脸色陡变。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刚才所有人都沉睡不醒,是因为受到了入梦咒的波及。你为什么没事儿?” 我冷声回答道:“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走了,回去睡觉。” 我话一说完,转身就往回走,金野却厉声道:“站住,卢师在问你话呢!” “我说了,不知道!你还想怎么样?”我说话之间已经亮出了追魂爪。 卢师往我的追魂爪上看了两眼:“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避邪的东西?” “有没有跟你没关系!”我顿时被她问出了火气。 卢师却不愠不火道:“如果,你证明不了自己身上有避邪的圣物,那我只能怀疑,你跟咒术师串通,坑杀了我们的向导。按照堂口里的规矩,你必须解释。” 我转身就要发火,檀越却拦在了我身前,替我说道:“我可以证明,李孽身上有师门中留下来的传家宝。上回任务,我们就是靠它逃过了一劫。任务在堂口当中有过记录,你们可以去问唐老板。”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眼见为实 檀越的意思是想息事宁人,毕竟我们还在合作,而且金野也是人间堂的实权人物,一再针锋相对未必就是好事儿。 没想到那个卢师竟然得寸进尺,伸出手道:“什么传家宝,拿出来我看看!” 我顿时火冒三丈:“你算老几?凭什么看我东西?” 金野沉声道:“卢师是我请来的巫门高手,也是术道前辈。你说话放尊重些。” 没等我说话,卢师就开口了:“我看你东西,那是冲着你师门面子。术道至宝。是随便能拿的吗?乱用至宝,小心给自己招灾惹祸!” 我顿时火了:“我师父认识你是哪根葱?别以为你自己会跳个大神,就是祖师爷下凡!我会不会用传家宝。还轮不到你操心!” 金野说那个卢师是巫门高手,我怎么看都不像,她身上有种我很熟悉的气息。要是我没走眼。她应该出自东北萨满门下。 很多人都以为,跳大神或者出马弟子就是萨满。实际上,萨满在蒙古语或古通斯语中代表的是巫师。相传,古萨满都是可以呼风唤雨、斩妖除魔的大能。咒术也属于萨满传承中的一部分,他们可以下咒,也能解咒。 我说她是个跳大神的。只不过是在贬低对方。 “这人哪!”卢师说了一句之后就撇着嘴不说话了。这可比损上我两句还让人难以接受!起码于家那几个人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他们肯定是觉得卢师不愿意跟我一般见识,而我却不知道好歹。 我这会儿哪还能压得住火:“老梆子玩意儿!咱俩出去比量比量,我让你先请打仙上身!” 檀越挥手把我挡了下来:“姓金的,我们一再忍让,不是怕你,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唐姐难做。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咱们刀口上见!” 檀越说话之间抽出腰间匕首,甩手扔到金野脚下。五寸长的匕首在距离金野脚尖不足一寸的地方没入土中,唯独露出刀柄。 金野瞳孔猛然一缩:“檀越,别以为堂主高看你一眼,你就能……” “拔刀!”檀越只说了两个字。手掌就按上了长鞭。 金野脸色阴晴不定地一变再变。我看得出来,他是不想跟檀越生死战,但是檀越已经把刀扔到了他脚下,他不把刀拔出来,接受檀越的挑战,面子就过不去。 他的一个手下倒是挺有眼力,脸上陪着笑,一路小跑似的走到两人中间,伸手把刀拔了出来:“檀爷,这是何必呢?不就是话没说好吗?你也知道,咱们这些术道上的人,都没念过几天书,嘴上说话直,但是心都不错,何必一上来就动刀动枪的。” 那人看檀越不接刀,干脆双手把刀捧到了头顶上:“檀爷,您老消消火。唐老板也不希望看见一个堂口的海东青拼个你死我活是不是?” “哼--”檀越把刀收了起来:“我檀越走江湖,讲的是规矩。你要是站住规矩。我服你。反过来,别怪我翻脸!” 金野一言不发地看向檀越时,我对着卢师吐了一口吐沫。转身就走。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我刚睡下没多一会儿,就忽然听见有人在我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小子。跟我来!” 卢师?我侧眼看时,正看见卢师鬼鬼祟祟地站在远处一颗大树后面向我招手。 我听见她说话,就知道她心里还惦记着我的宝贝。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压住咒术? 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干脆悄悄站起身来,跟着她往远处走了过去。对方一直把我领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山地上才停了下来:“你的师门至宝?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有病吧?”我大步往前走了过去:“你三番两次惹我。当我是软柿子,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人?” 卢师笑道:“我是为了你好!如果咒道中人知道你身上有能克制诅咒的东西,肯定会杀人夺宝。就连你身边那个杜渺都未必没有那个心思。你把东西拿出来,交给我保管,你自然可以消灾解祸。” 我笑道:“是吗?可惜,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那件传家宝,还能克制咒术。” 卢师眯着眼睛道:“不如,你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告诉你。你放心,不是咒道上的东西,我肯定不碰!那双爪子就别拿了,肯定不是。” “好哇!”我伸手拔出飞刀:“我师父只传给我两样东西,一是飞刀,一是道袍。” 我身上能称得上是宝贝的东西,只有这两件。 卢师的眼睛一亮再亮。两手忍不住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乱摆:“快!快拿过来给我,两件全都给我!” 我故意往回一撤手:“你还没告诉我,哪件是辟邪至宝呢!” 卢师的眼睛差点儿喷出火来:“你那件道袍就是!你手里的飞刀也有些古怪!你拿来,我仔细看看再告诉你!” “滚你妈的!”卢师说话的工夫,我又走出了几米,再有两步就能碰着对方了。 我刚要动手的时候。卢师的身子忽然一矮,像蛇一样趴在地上,贴着地面扭着身子滑出好几米,直奔着我的两条腿撞了过来。 打仙上身? 东北的“胡黄白柳灰”五路大仙里,最能打的就是柳仙,也就是常仙。卢师肯定是趁着跟我说话的时候。已经暗中请了柳仙上身,为的就是一言不合好先发制人。 如果换成别人,说不定就得吃一个大亏。 可是老核桃是谁?他是盘山鹰!半辈子都在跟仙家打交道。只要卢师没把常仙太爷给请来。我就一点儿不怕。 我立刻退了两步,瞅准机会倒跃而起,把身边的树杈给掰下来一根,三两刀就把树杈给削成了一根棍子,拎在手里,一边往后退,嘴里一边念叨。 我念的那些东西,跟大仙儿跳神时候唱的一样,就算说出来也没人能听懂,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请大仙高抬贵手让一让,我跟这人有点私人恩怨,跟他动手不是对大仙不敬。 卢师果然停了一下。一般来说,两个跳神的人要是卯上了,他们身后的仙家都不会出来帮忙。大伙儿都是仙家,都在一个地片上积功德,动了手难免伤和气。所以,就谁也不出来帮忙,由着跳神的大仙儿自己去解决。 但是前提是,冲突的双方都得是仙家弟子。你想让过来的大仙退了,就得先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说的是纯正的萨满话,也只有最老的一批跳神的人才知道。伏在卢师身上的柳仙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就收了。 我看卢师一抬头,立刻一棍子抡了下去。 我用尽全力打人,这一下能把她脑袋盖砸开。但是,为了不让檀越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我硬是把力道给收回了七成。可这一下也够卢师受的,脑袋上面顿时被我打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鼻梁直往地上淌。 卢师鬼哭狼嚎地喊了一声,我手里的棍子就跟着噼里啪啦地抽了下去,把卢师打得满地打滚,还是没停。 “服了!服了……我服了!快救命啊!”卢师喊了好一会儿,金野才带着人从山上冲下来:“住手,住手!我让你住手!你听见没有?” 我一棍子把对方抽出两三米,拎着棍子指向了金野:“老子没打够,你接着来!” 金野面色阴沉地转向檀越:“檀越,你怎么说?这回是谁先坏了规矩?” 我不等檀越说话,就先开口道:“你先问问这老梆子干过什么再蹦跶!” 金野沉声道:“我只看见你在行凶!我也只相信眼见为实!”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凶宅 金野什么都不问,一上来就直接把罪名推到我的头上,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我这人还一向是得理不饶人的? 我连第二句话都懒得去跟金野说,直接拔出枪来对着连滚带爬的卢师勾动了扳机。 “住手!”金野的速度也不比我慢,我的枪刚抽出来。他手里就飞出了一支金钱镖,直奔着我的太阳穴飞射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挪动了几次脚步,手上也跟着连开了三枪,最后一枪擦开了卢师的头皮飞过,她却趁机冲进了人堆里:“金先生。你看见啦!他当着你的面儿也敢行凶,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李孽,你找死!”金野眼中杀机四射。 我也寸步不让地道:“你不是说我行凶吗?我不杀她怎么对得起你?” 檀越闪身冲了过来,与我并肩而立:“金野,我说过,凡事得按规矩来。你的人怎么会忽然跑到僻静的地方跟李孽放对儿,你心里不会没数儿吧?” 檀越不等金野说话,就沉声道:“别以为你们这些年做的事儿我不知道。唐姐上回帮你们平息纠纷的时候说过什么,你不会不记得吧?” 看来。杀人夺宝的事情,金野不止干过一回,而且唐向晚对此也颇为反感。 金野脸色阴沉道:“你用堂主压我?”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当时最流行的随身听录音机:“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东西交给堂主,她会怎么样?” 金野双眼猛然一睁之后,狠狠地瞪了卢师一眼,才开口道:“这件事儿属于我们堂口内部纷争,还是不要让人看了笑话。等到任务结束,我自然会给你的一个交代。” “好!我等着你的交代。”我拿录音机,其实就是在诈金野。那个录音机连磁带都没有,还录什么东西。 “我们……”金野话没说完,脸上忽然变色:“戒备!” 金野看着我的方向大喊戒备。他的手下顿时如临大敌。我也在一瞬之间感到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从我身后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阴影从我头顶开始向远处倾盖几米之后,露出了一角房檐似的影子。 如果周围不是荒山野地,我甚至会以为自己被挪到了一座古宅的门口,正好站在房子形成的阴影中间。 凶宅!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们遍寻不着的凶宅凭空出现在我身后了! “退,后退!”金野厉声怒吼之间飞快退后。 我却感到身后的凶宅像是陡然往前挪动了一下,那种高墙临近、墙上重物摇摇欲坠的压迫感也随之暴增了几分,好像是凶宅随时可能坍塌,而我却又避无可避。 金野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后,才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全身戒备,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提醒我们身后的情景。 我不想去看金野冷笑的面孔,可他却一直站在我对面,看戏似的不言不动。 蓦然间,我身后响起了一阵门声,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拉动一扇对开的大门,门板擦地的动静就像一把割在人心口上的刀。让人不寒而栗。 我给檀越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之后,忽然双脚蹬地。整个人弹射而起,在空中翻动半圈,两手撑地翻向远处。回身出鞭,鞭梢带着一阵风啸直奔我眼前飞袭而来。 我伸手抓住鞭梢之后,檀越同时发力。我顿时借力飞跃数米,落在远处,跟檀越并肩而立。回头看了过去。 我刚才所站的位置上,确实出现了一座两层楼高的古宅,古宅前面本来应该是紧闭的大门,此时却打开了一条指头宽窄的缝隙。 有人站在门后,用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扳住门板。从门缝中间伸出的八根手指扣进门板当中连连发力,不仅指头关节发白变色。手上的指甲也慢慢被掀了起来。 刺眼的鲜血从惨白的手指上连连滴落时,掀开的指甲也一个跟着一个掉落在了地上。 我从门缝当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只眼睛。按照常理,一个拼命要脱困而出的人,目光已经集中在一点上,可是对方的眼珠却在门口来回晃动,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啊--” 我被身后蓦然传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等我回头看时,却见于家的一个保镖用手捂着额头蹲在地上。 一秒之后,成行的鲜血就从他的指缝当中涌了出来,像是流水一样滴落在地。 金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头也不回地吼道:“按住他,看看他头上怎么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按在了地上。拼命掰开对方捂在头上的手掌之后,我才看清,那人的额头上已经裂开了一条手指长短的口子。 那人的伤口上虽然血流不止,但是仍旧能看见翻开的皮肉下面伸出来一双只有指甲大小的手掌,八根手指就跟门后的鬼魂一样,拼尽全力地在扳动着裂开的伤口。 “嘎吱--” 凶宅的大门上忽然传来一声爆响。两扇门板豁然敞开了几寸,足有巴掌宽的门缝后面跟着露出半张惨白的面孔。 我猛然回头跟对方目光相交的一瞬之间,身上就好像被人忽然泼了一盆冷水。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摸向飞刀的手掌微微一颤,手指顺着刀柄的方向滑向了一旁。 等我再次握刀时,身后却又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个保镖的额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撕开了一条裂缝。曲曲折折的伤口从他额头开始,上连头顶、下至鼻尖地裂开几寸,猩红的血液顿时从他头上奔涌而出。附近几个人躲闪不及之下被污血喷溅满身,惊叫着一哄而散。 一条三寸左右的人影从那人被撕开的天灵盖里一跃而起,全身鲜血淋漓的,连连跳跃着奔向了凶宅。 “站住!”我下意识地低吼之间,手中的飞刀点射而出,爆闪的刀光往小鬼的头顶劈落而下时,对方竟然不闪不避地挨了一刀。 我看着刀光从小鬼的头顶劈落地面、直没土中。被劈成两半的小鬼却在分飞两边之后,单脚点地、连连跳跃着飞速前进几米,在临近大门的位置上重新合二为一,窜向了敞开的门缝。 门中的鬼影旁若无人地低头弯腰,向小鬼伸出一只手掌,小鬼脚尖轻点之间,体态轻盈地落在了对方手心。后者托着满身鲜血的小鬼后退一步,隐没在了凶宅的阴影当中。他面前的两扇大门也像是失去了支撑,缓缓合拢。 “站住--” 我怒喝之间,反手抓出两颗铁核桃,同时向对方打了过去。两颗核桃还没临近凶宅,对面的大门就已经关闭。两颗核桃在门板上撞出一片火花之后,砰然炸成了碎块。 没等我再有动作,凶宅却在我眼前化作了一团黑雾,轰然崩散。滚滚雾气卷地而起,四面翻滚。 我眼看气浪临近,立刻抽身而退,却还是慢了一步。满地的黑气像是流水一样从我腿上滚滚而过,我只觉得两腿的血脉像是一下被冰冻结,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于家保镖被黑气扫过之后,纷纷摔倒在地,像是寒风中鹌鹑,全身缩成一团,不住地战栗。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凶宅是处罚诅咒的媒介?不好!于浩轩……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之后,拔腿就往回跑。檀越也紧跟着我奔向营地的方向。 于家父子三人现在还在营地,那边能动手的术士只有杜渺和金野的一个手下。如果凶宅先去了营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道袍御咒 等我和檀越赶回营地,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杜渺护在于浩轩的帐篷前面,嘴角血迹直流,看样子是受了内伤。老山猫头颅开裂,早已死于非命。 护在于老头帐篷外面的四个保镖全部死亡,他们的帐篷燃起了熊熊烈火。老疤子躲在远处的草丛里,身后还护着惊魂未定的父子二人。 我冲到杜渺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凶宅忽然出现……我拼命才把它击退……”杜渺伸手指了指远处:“姓卢的临走时布置了防御咒文。他们那边应该没事儿……” 杜渺显然没有时间顾及另外一边。 金野脸色阴沉地赶了回来:“李孽,你准备怎么办?” “收拾东西下山,回村!”我钻进帐篷,把于浩轩给背了出来。 “回村?”金野不由得一皱眉头:“我觉得……”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给打断了:“现在不是我们去找凶宅,而是凶宅要来找我们。在山上我们施展不开,早晚会失手,不如先回村里。” 我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我觉得村里应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金野皱眉之间,回头看向了卢师,后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金野立刻发话道:“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回村!” 我们两方人虽然是在向同一个方向移动,却泾渭分明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不信金野,他也一样不会认为我能在危难关头伸手救援,干脆还是各走各的,免得再起什么分歧。 我背着于浩轩走一段距离之后,金野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回头看时,却见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扇大门,有人从门里伸出手来。抓住一个保镖的头发,把人拽向门里。 那个保镖两腿往前、头部向后地弯成弓形,两手拼命往头上抓扯,想要推开那只揪住他头发的人手,后者却偏偏像是铁钳一样,抓在他头上死不松手。 “救命……”保镖好不容喊出两个字来。 “别管他,赶紧走!”金野对一条人命完全无动于衷,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带着人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一刻不停地冲向了山下。 趴在我背上的于浩轩撑起半个身子:“救他啊!那是一条人命!” “檀越接着……”我两手托着于浩轩的臀部,使劲往上一推,把人抛向空中之后,身形一矮,单脚错步,躲开了于浩轩可能落下的位置。 护在我身边的檀越伸手接住于浩轩,把他背到身后时。我已经转过身去,面向大门站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我还没看清楚,那么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那扇门就是凶宅的大门。只不过,这一次凶宅并没有完全现身,仅仅是从两棵大树的阴影当中露出一扇门来,其余的部分完全隐没在树林背后。那个保镖很可能是距离树林太近,才会被鬼影一下子抓住了头发。 现在,我、保镖、大门连成了一条直线,我想出手救命,要么冲过去跟鬼魂硬抢,要么越过保镖,攻击后面的鬼门。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保证能不伤到那个保镖。 我仅仅犹豫了一下的工夫,就听见远处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那个保镖就惨叫着站起了身来。他的头皮从眉毛开始,被人给生生揭了去,热气氤氲的鲜血围着白森森的头骨四下狂喷时,那人直奔着我身前扑了过来。 如果说我刚才想要救他,现在,我只想杀他--他眼珠翻起一层惨白,证明他在被对方揭去头皮时就已经成了死人,之所以还能向我反扑。肯定是受到了某种控制。 对方双手平伸着往我脸上抓过来时,我本能地双爪齐出,往对方掌心上迎了过去。我双爪与对方十指相扣之间,骤然发力。五指收紧,生生捏碎了对方的手骨。 我眼看着对方的双手在我指尖扭曲变形,才暗道一声“不好”--对方出手却没有发力,他的杀招不在手上。 下一刻。距离我面孔不足两米的地方,蓦然传来一声骨头开裂的爆响,对方的颅骨瞬间被撕成两半,血色的小鬼从他脑袋里破体而出。凌空跳起,伸出鬼爪抠向了我的眼珠。 电光火石之间,我抽手后退,双掌合十地往小鬼身上猛拍了过去。不足三寸的小鬼顿时被我拍在了两只手掌中间。 小鬼四分五裂的肢体顺着我手掌边缘迸射半空时。它残缺不全的躯干却还在我手中不断挣扎,像是想要挣开我手掌的控制。 如果我已经练出内功,完全可以用真气崩散掌心中的鬼魂,可是我天生内气混杂,不融合掉杂乱无章的阳气,我今生都无望修炼内功。现在我只能凭借双臂上的爆发力死死合拢手掌,不让鬼魂乱动。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当口,手上的追魂爪蓦然红光暴起。刻在爪上的符文骤然闪动之间,我两手中竟然爆出了一片刺眼的火光,被我按住的鬼魂也在我手里化成了一缕青烟。 从我出手到杀灭鬼魂,已经过去了五六秒的时间,站在我面前的尸体却仍旧立而不倒。直到我想要后退时,尸体却忽然朝我的方向扑倒了下来。 我脚下虽然连错两步,躲开了扑倒的尸体,但他头上的血却迸溅到了我的身上。飞溅的血点像是泼水般落在我身上时。我身上的道袍像是忽然被人泼上了强酸,在丝丝乱响中青烟四起,刺鼻的血腥味跟着冲进了我的鼻孔。 我来不及捂住鼻子,一手摆出戒备的姿势,一手抓着道袍下摆使劲儿往外抖了两下,却不见烟雾消散,只能带着缕缕青烟连连后退。 直到我退出五步之后,对面树林中才传来一声炸响。藏在树林里的凶宅再一次化成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檀越同时抢进我身前,伸手要去帮我拍掉身上的烟雾,杜渺却急声道:“别动,让它自己消散!” 檀越背着于浩轩退到一边,却抽出了鞭子后面的短剑,全神戒备地盯住了我身上的道袍,看上去是想以防万一…… 短短几秒钟之后,我身上的烟雾就消失殆尽。道袍却仍旧完好无损。杜渺惊奇道:“你身上的道袍能防御诅咒?你当初压制住我的七绝咒,也是靠它?” “应该是吧。”我当初被杜渺下咒时,只是在无意间穿上了道袍,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它能救我一次。 刚才。尸首上喷出来的血,显然是施展诅咒的媒介,被血沾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将要被厉鬼撕开天灵的目标。 这一回,又是我身上的道袍让我躲过了一劫。难怪卢师那个家伙宁可不要脸皮,也要把道袍给抢过去。 杜渺盯着我的道袍看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猜,他十有八九是想让我把道袍借给于浩轩,帮他压制诅咒发作的时间。最后,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没有开口。有事情说出来容易,一旦被对方拒绝,两个人都会陷入尴尬,甚至难以收场。 不论杜渺是男是女,他肯定生了一副女人的心思,聪明、细腻。 檀越看我没事儿。才收起了短剑:“赶紧下山,这里不宜久留。李孽,还是你背于浩轩。” 檀越大概也看出了杜渺的心思,故意让我去背于浩轩,是想让他离我更近一点儿。 我接过于浩轩之后,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撒腿奔往老村口的方向。等我们赶到村头时,才看见金野的人正站在那里等着我们。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谁去送死 “等一下!”我看见对方之后立刻刹住了脚步。我可不认为金野会那么好心地派人过来接应我们。 对方看见我之后,往前走了几步:“香主让我带你们过去会和,他有些事情要找你们商量。” “头前带路!”我确定了对方不是死人之后,才跟着他走进村里。 没走出多远,我就看见对方帽檐下面反射出了一道金属光芒:“你脑袋上面带紧箍咒了?” 那人干脆把帽子摘了下来,指着套在自己脑袋上的铁箍道:“我们刚才被对方暗算。很多人身上都沾了血,卢师为了安全起见,才往我们头上戴了铁箍。” 我冷笑道:“有用吗?” 小鬼是从人脑袋里面钻出来的,它能撕开人的颅骨,难道还撕不开一个薄铁片子?一张比纸厚不了多少的铁片,最多也就是让小鬼多费一把力气而已。如果,铁箍上有些咒文之类的东西,我倒还能信上三五分。 那人摇头道:“谁知道呢,死马当活马医吧!有这东西在,起码有点儿心里安慰。” 檀越忽然开口道:“你们刚才跟凶宅交手了?” “嗯!” 那人低沉道:“我们刚到村口的时候,凶宅不知道怎么就从地上冒出来了,正好堵住了进村的大路。当时。我们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当场死了两个人。那俩人整个脑袋都炸了,除了金香主和卢师,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沾了血。” “哦!”我点了点头:“你们怎么进村的?凶宅没追你们?” “追了!”那人心有余悸地道:“卢师带着我们绕了个路,从别的地方绕进了村里,凶宅追到村口的时候就停住了。卢师说,村口应该有能挡住凶宅的东西。” 卢老太太的说法,正好验证了我的怀疑,凶宅能神出鬼没地连续杀人,为什么不直接进村?非要在山地上向我们动手? 我们从村口挖出来的头骨,不会无缘无故地被埋进地里,说不定就是于家人留下的什么法阵,只不过,我们当中没人能看出什么蹊跷罢了。 我跟那人说话时,他已经把我们带到了沿河村正中心的一座大宅里。金野和于老头早就等在了那里。 我一进门,金野就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位请坐,尝尝金某的茶道,虽然比不了堂主,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轻轻推开眼前的茶杯:“金香主有话不妨直说,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爽快!那我就直说了。”金野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先退出去。 等金野等人走光了,他才开口道:“于隐海的笔记当中最后一个记录的地点是凶宅,也就是说,想要揭开于家被诅咒的秘密,进入凶宅才是关键。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嗯,继续说。”我想看看金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前后三次接触凶宅,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追杀我们的凶宅,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魂体的存在,所以它才能神出鬼没。根据这一点,我们可以得出两个判断。” 金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追杀我们的凶宅,就是解开笔记的地点,只要有人能带着笔记冲进大门,后面的内容就会迎刃而解。” 金野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必须找到凶宅的本体,才能打开笔记。但是,凶宅的本体渺无踪迹,想要把它找出来。难如登天。所以嘛……” 金野话音一顿,我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金野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无论哪种可能。我们都要试一下。所以,必须有人带上笔记冒险闯进凶宅。我觉得让杜渺去,特别合适。” 我怒极反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和你后面那个老梆子更合适呢?你们两个脸皮够厚,说不定厉鬼还没扒开你们的脸皮,你们就先冲出来了!” “混账!”卢老太太拍案而起:“金香主和颜悦色地跟你商量。你却冷语相讥!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笑道:“我要是和蔼可亲地把你装骨灰盒里,你同意吗?你要是同意,我跟你喊妈都行。” “你……”卢老太太被我噎得直翻白眼。 金野却和颜悦色地道:“卢师上了年纪,不适合正面搏杀,最适合闯鬼门的人,只有杜渺。不过,卢师可以在外围帮他用咒术加持,保证万无一失。” “我也给你加持,你去吧!”我沉声道:“什么东西?” 金野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李孽,我希望你为了大局着想,不要意气用事。此外,我身为海东青。有权调用鹞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檀越淡淡开口道:“别忘了,我也是海东青。另外,杜渺也不是堂口的人,你没权命令他。” 金野露出一丝笑意:“对,既然杜渺不是堂口的人,那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你们同样没有权力替他决定什么。” 金野在这儿等着呢!他先前那一番话。全都是为了给我们下套! 金野向于老头打了一个眼色,后者开口道:“小杜啊,我知道这事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为了于家,我只能厚着脸皮求你了。” “爸--你怎么能这样?”于浩轩急得差点儿站了起来:“你这是让渺渺去送死啊!” “你住嘴!”于老头厉声道:“我和你妈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生生死死早就看淡了。可是你和你哥呢?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随时都可能没命!要是我能闯鬼门,我宁可自己去,也不会求杜渺!” 于老头说完,眼巴巴地看向了杜渺。于浩轩大吼道:“渺渺,你不能答应!他们自己不是有术士吗?让他们自己去!我爹和我大哥都应该由他们来救,凭什么让你去冒险?” 金野开口道:“我们去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的合作也将到此为止。” 金野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们的人负责冲鬼门,就算得到了资料,也不会跟我们共享。相反,我却没法儿拿这句话去要挟他们。 我们拿到了笔记,于浩轩不可能顶住亲情的压力,不管别人的死活。但是,于老头却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如果他不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也不会厚着脸皮让杜渺去送死。 我听见檀越的拳头握得嘎嘣直响,就知道他也在压制着怒火。如果不是涉及到别人的家务事,我和檀越早就动手了。 于老头见杜渺迟迟不肯开口,立刻咬牙道:“如果,你愿意去闯鬼门,你和浩轩的事儿,我就不管了。我还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让你们远走高飞。” 杜渺平静地开口道:“我可以去闯鬼门,但是我也会信守自己的承诺。浩轩身上的诅咒解除之后,我会立刻离开,再不与他相见。” “渺渺……”于浩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杜渺。 杜渺却面无表情地道:“咒门中人一言九鼎,每一个承诺都有鬼神明鉴,无可更改。” “你说谎--”于浩轩眼眶通红地吼道:“你又想骗我是不是?” 杜渺转过身道:“如果你觉得我是在骗你,那就是吧。我累了,需要休息。明天再见。” 杜渺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任凭于浩轩怎么喊,他都没停留一步。 “于老板,我祝你全家长命百岁。”我冷哼一声,和檀越双双站起身来,追着杜渺回到了原先寄住过的屋子。 我见杜渺正坐在于浩轩坐过的位置上看着窗口出神,便摘下腰里的酒壶扔了过去:“要不要喝一杯?” 杜渺抓过酒壶猛灌了两口,却被烈酒呛得一阵咳嗽:“好……好烈的酒……好久没喝酒了,都快了忘了醉是什么滋味了。” 我点上一根烟,坐到杜渺对面:“喜欢就多喝点儿。”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还不行动 杜渺仰头喝下一大口烈酒:“我忘了是哪个术道前辈说过,他喜欢烈酒滑过喉咙的感觉,只有酒在心里烧得像是一团火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 檀越轻声道:“你本来可以答应于老头的条件。” “呵呵……”杜渺苦笑道:“别傻了!我和浩轩的感情有多少人可以认同?就算是你们不反感,也会觉得怪异吧?况且,我还是咒术师。” “浩轩还年轻。等他过了头脑发热的时候,你觉得,他会选择和一个像吸血鬼一样每天饮用生血、每隔几天又要像尸体一样泡在冷水里的人长相厮守吗?” 杜渺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道:“就算他喜欢这张脸又怎么样?说不定,它就会在什么时候变得不人不鬼……我不敢想象浩轩被我另外一张面孔吓得失声尖叫时,会是什么样子……” 残颜宗! 我这时才想起来,杜渺出身残颜宗。这个宗门不会无缘无故以残颜为名。 檀越低声道:“或许,是你想法太理智了。” “冲动这两个字,不该属于我们。”杜渺拿出一只用白纸折成的莲花:“这是我们宗门的莲花船,放在水里可以飘出很远。如果,我真的没法儿回来,你们能放一只莲花船送我吗?” 我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张口说道:“为什么不让于浩轩送你?” 杜渺笑道:“不想看到他哭着送我的样子罢了!” 檀越郑重地接过莲花船:“如果……这只莲花船。我来放!” “谢谢!”杜渺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别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说不定没事儿呢!”我脱下道袍扔了过去:“穿上吧!说不定能帮上忙!” 杜渺抓着道袍愣了几秒钟:“你……谢谢……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它还给你。” 我沉声道:“是亲手交给我!” “我尽量……”杜渺再一次沉默了下去。 檀越拉了拉我的衣角,把我拽到门外,给杜渺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 杜渺整整在屋里呆了一天,谁也没见,直到第二天夜里才穿着道袍打开了房门:“子时快到了,我要上山。” 我和檀越早就收拾好了装备,金野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我气得对着他们那边吼了一声:“姓金的,你们都特么死啦?赶紧出来!那个老梆子死了没?没死就赶紧过来加持咒文!” 金野带着老卢太太信步闲庭地走了出来:“何必那么着急呢?子时没到,你们……” 金野话没说完,我就生出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那种感觉像是某种危机忽然向我逼近,而我却偏偏找不到危机的源头来自于何处…… “嘎吱--” “嘎吱……” 门响?有人开门! 我刚刚听见一声门响,木门拉动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我仅仅往附近扫视了一圈,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附近只要是有门的地方。全都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每一条门缝背后都晃动着人影,就像是每道门背后都趴着一个窥视人群的鬼魂,无论我往哪一个方向看,都能对上一只寒气森森的眼珠。 “砰砰……” 全村的窗户都在同一时间晃动了起来,对合的窗页从里向外被人拍得砰砰直响。窗栓滑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地传了过来,好像有人被关在屋子里,正急不可耐地想要拉开窗户,翻窗而出。 我在一瞬之间戒备到了极点,跟檀越背靠背地站在一起,拉开了架势。 “呵呵……”金野冷笑之间双手微扬,全身衣物在劲气震荡之下高高掀起,两只手掌从指尖开始蓦然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少林铜人身! 我微微一愣之下,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传说少林铜人身全身覆盖铜色,色泽偏暗。并不张扬。金野却只有双手被盖上了金色,光泽明亮耀眼,而且明显带着一股兵器才有的杀伐之意,乍看上去就像是连在手腕上的两把金刀。 仅仅一息之后,金野忽然身形暴起,双手如刀,轮转半空,招式连绵地砍向了院中的磨盘。我眼看金野的手掌划过之后,青石制成的磨盘立刻被他的手掌给削成了砖头大小的碎块。 金野不等身形落地,双掌运转如风,接连不断地往石块上拍击而去。成堆的碎石在他掌风之下呼啸崩飞,犹如离弦之箭激射四方。 “砰--” 石块砸破门窗。卷动着四下迸飞的木屑直入院中,透过残破的门窗之后,凄厉的鬼哭也紧跟着冲天而起。粼粼鬼火四下飞溅,原本漆黑的院落,顿时被磷火染成了幽幽惨绿。 金野若无其事地收势停身。面带得色地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我却冷哼一声,对他看也不看。 金野明显是在示威,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光是他刚才劈掌斩石的功夫,我就做不到。更何况,他还能把内力附着在石头上攻杀鬼魂。 他开始就说我不配做他的对手,最多只能当成他的调剂,看来并不全是狂妄,凭他这一手,似乎也真有这个资格。 檀越低声道:“别被他唬住了,他没那么可怕。” 我心电急转之下,终于看出了金野的破绽。檀越曾经要跟他生死战,他却一再推三阻四,说明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以檀越的聪明,也不会冲动到明知不敌。还要冲上去送死。 我和檀越一来一回的对话之间,正对院子的大道上忽然竖起了一道黑影--凶宅再一次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好像忽然大出了几尺,两边外墙卡在大道两侧,一下堵死了我们的去路。凶宅紧闭的大门就在我们眼前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 金野倒退三步:“杜渺,现在该你了吧?” 杜渺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外。面向凶宅,双脚猛然发力,冲刺几米之后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双掌推出,向凶宅大门上拍击了过去。 没想到,杜渺的掌风刚起,刚才还卡在大道上的凶宅却忽然像是被他的掌风吹了起来,凭空向后移动了几米。原本已经跃入空中的杜渺,像是重心失衡一样,在落向地面之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杜渺站稳之后就没再起身,面向凶宅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金野厉声道:“杜渺,你想干什么?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闭嘴!”檀越厉声喝道:“你没看见杜渺正在收敛气息吗?” 杜渺的背影看上去像是忽然入静了一样,从头到脚不但纹丝不动,身上的气息也似乎越来越弱。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杜渺开始跟周围的景物融为了一体。不应该说是融为一体,而是在我的视线当中渐渐变成了一块人形的石头。 我轻轻碰了碰檀越:“这是入静?” 入静的人,我不是没见过。入静虽然玄妙,但是绝不会给别人一种他正在石化的视觉感。 “不是,应该是某种法术!”檀越也皱起了眉头。 仅仅几秒种之后,金野就不耐烦了:“杜渺,你怎么还不动?你想做什么?” 我转头看向金野:“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金野好像没听见我说话,冷声向远处喊道:“杜渺!我数到三,你如果还不行动,所有后果全部由你负责!” 我顿时勃然大怒:“你想干什么?” “你也别动!你看看那边是谁!”金野的两个手下忽然押着于浩轩出现在我们附近。金野指着于浩轩道:“我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不想让于浩轩死,马上给我滚一边去!” 正文 第九十章 不要脸的东西(上) 金野为了逼杜渺冲击鬼门,竟然不惜绑架于浩轩作为威胁。远处的于老头对此偏偏无动于衷,任由金野的手下肆意施为。 我暴怒之下回身出掌直取金野要害,檀越也在同一时间甩鞭击向了看押于浩轩的术士。 金野冷笑之间挥手一掌往我的鹰爪上迎了过来。我俩一掌接实之后,我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像是被巨锤狠狠砸了一下,手臂发麻地连退了两步。金野的身躯只是晃动了一下。双脚原地未动。 没等我站稳脚跟再次出手,就听见于老头厉声喝道:“拦住他!” 护卫在他身边的老疤子稍一迟疑,便挺刀迎向了檀越的长鞭,三五下挡开檀越的兵器,侧身挡住了檀越的必攻方位。金野的手下同时把刀压在于浩轩的脖子上,稍稍往后一带。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了于浩轩身上。 金野沉声道:“你们两个最好别动,否则,于浩轩的死,就得算在你们两个头上。我想,杜渺在临行之间应该嘱咐过你们照顾好于浩轩吧?” 就算没有杜渺,我也一样不能看着雇主死在对方手里,只能退到了一边。 檀越厉声道:“姓于的,于浩轩究竟是不是你儿子?虎毒不食子……” 我伸手挡住了檀越:“先别说话,他如果有半点父子之情。也不会抓于浩轩做人质。” 于老头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金野干脆把目光转向了杜渺:“杜渺,如果你看不见身后的情景,我可以告诉你。我手下的刀正压在于浩轩的脖子上,你每隔三秒不动,他的刀就会往后划一次。按照刀锋的长度,大概一分钟之后,他的脑袋就会被割下来。” 金野一字一句地喝道:“我给你计时!一……二……” “三”字一落,那人的刀锋果然向后划了过去。于浩轩的鲜血顺着刀刃流落的同时,那人的左手也狠狠地抓上了于浩轩的肩甲。于浩轩在剧痛之下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金野见杜渺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得一皱眉头,再次厉喝道:“一……二……” 这一次。金野仅仅数到二之后,就示意手下停了下来:“卢师,你看杜渺会不会是中了诅咒?” 卢师皱着眉头看了数秒之后,才摇头道:“看不明白……好像是。可是……” 卢师话说到一半,人群当中却惨叫乍起。我转头之间,已经有人捂着脑袋惨叫着倒地。附近的人还来不及救援,那人头上的铁箍就已经迸飞半空,头上鲜血狂喷。一道鬼影在血光当中撕开了那人的头颅,脚踩血珠飞上半空,连连跳跃着奔向凶宅。 首当其冲的金野当即闪身而退,给鬼影让开了一条路来。檀越刚要出手阻拦,我却想到了一种可能,伸手把他的鞭子给挡了下来。 飞跃的鬼影从我们面前疾行而过之后连跳了两步,落在杜渺肩头,借力再次往前跃起。这一回。鬼影的脚步刚起,原本静止不动的杜渺却忽然抬起手来,并着指尖点向鬼影。一道红色丝线瞬时从杜渺的指缝当中飞射而出,形同软鞭似的在鬼影腰间连绕了三圈。 鬼影像是毫无知觉一样,拉着红线继续往凶宅的方向飞射前行。两息之后,杜渺的魂魄就在红线的拉扯之下倏然离体。像是游魂一样漂浮在空中。失去魂魄的躯壳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我微微一怔之间,顿时想清了其中的道理。 杜渺在第一次起跃之后,就发现了凶宅仅仅是一个类似于魂体的存在,活人不可能冲进鬼门。于是,他立刻落在进入凶宅的必经之路上,隐匿了气息,静静等待着鬼影入宅。直到鬼影出现,他再魂魄离体,跟在鬼影背后再次冲击鬼门。 仅仅眨眼之间,杜渺的魂魄就忽然加速,在空中划出一串虚影,越过想要抢入凶宅的小鬼,侧身挤进了门缝当中…… 杜渺用半边身子卡住门缝之后,手掌向门内连挥了几下,门里顿时传来几声掌风碰撞的巨响。我和檀越同时抢进几米,正准备出手相助,杜渺却疾声喊道:“都退回去!李孽,抢你的道袍!” 我脚下一顿,身形暴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杜渺的身躯。 就在我飞身倒跃的同时,杜渺也一下抢进了凶宅大门。两扇大门紧随其后砰然关闭,就连跳跃过去的小鬼也被挡在了外面。凶宅当中立刻杀声四起、鬼哭肆虐,听声音的方向好像是杜渺陷入了鬼魂的围攻。 下一刻,堵在路上的凶宅砰然炸成腾腾黑雾。连带着里面的杜渺一块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这时,我也已经退到杜渺的肉身附近。正当我伸手抓向道袍时,金野和老疤子同时抢进几步。金野伸手抓向杜渺,老疤子却挥刀砍向了我的手腕。 老疤子刀势快如闪电,凶猛狠辣地斩向了我没被追魂爪覆盖的手臂。如果他砍实了。足能一刀断去我的手掌。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收手回退。老疤子却趁我后势不续时连出几刀,接连把我逼退了五步之远。 等我找到机会反攻时,金野已经抓着了杜渺的衣领。与此同时,檀越的长鞭也直奔着金野的面孔上猛抽了下去:“不要脸的东西!” 金野冷笑一声,伸手挡向了檀越的鞭梢。裂风呼啸的长鞭在他手掌上抽出一声巨响之后,又在惯性的作用下,往金野的手臂上连缠了几圈。 金野本能地收手时,檀越却借着长鞭拉扯的力道一跃而起,人在半空中抽出鞭子后面的短剑,直刺金野左眼。金野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放开杜渺,伸手挡在自己眼前,两脚疾步后撤:“抢杜渺!” 金野声音一落,十多个于家保镖就一齐往杜渺身边围拢了过来。 “找死!”我飞身跳出圈外。伸手抓出一颗手榴弹,拉开保险,往于老头的方向扔了过去。 刚刚还步步紧逼的老疤子顿时大惊失色。撒开双腿追着手榴弹冲出几步,双脚起跃,凌空把手榴弹抓在手里,不等身形落地就再次扬手扔向了远处。 “轰--” 手榴弹在远处的院落当中轰然爆炸之后,我又拔枪往人堆里连开了数枪。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顿时中枪倒地,后面的保镖也跟着停了下来,没人敢再往前一步。 我调转枪口指向老疤子,自己脚下连连错步,侧行着抢到杜渺身边,伸脚把躺在地上的杜渺挑了起来,解开对方的腰带,借着杜渺身躯倒地的力道把他身上的道袍给扯了下来。 老疤子再想前冲时,我已经原地转身,扬起道袍,双手平伸着插向袖管,把袍子披在了身上。 “好了!”不知道怎么挣开檀越长鞭的金野,阴沉着脸孔道:“不用抢了!这局算我输了。我们走。” 我既然已经把道袍穿在了身上,他们再想脱下来,就不那么容易了。金野除了认输,没有第二个选择。 “给我站住!”檀越怒喝之间,疾步往金野的方向追了过去。 金野淡然转身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我有这样做的理由。过些时候,我会登门拜访,届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檀越勃然大怒道:“有什么话现在说!” “别理他。”我伸手拦住了檀越:“赶紧带杜渺回去,先护住他的肉身再说。” 檀越也知道,我们现在动手,根本无暇顾及杜渺。随便哪个人重伤了杜渺,他的魂魄就无法归位。檀越只能强忍一口怒气,把杜渺背在身上,跟我赶回了小屋。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不要脸的东西(下) 我和檀越把杜渺送回房间只不过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可是杜渺的脸上却已经翻起了一片像是黑鳞似的东西,两只眼角也开始渗出了血迹。 檀越伸手在杜渺的脉门上搭了一下:“不好,他快死了!他的魂魄会不会已经灭了?” “应该不会!杜渺身为咒术师,既然敢让魂魄离体闯鬼门,就应该有致胜的把握……”我脑袋里忽然转了一下:“赶快。你去打水,我想办法找个东西,把他给泡起来。” 杜渺说过,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泡在水里。就像他在火车上时,不就是因为逼不得已,才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具尸体吗? 檀越跑去院子里的压力井弄水。我在前后院转了几圈,才找到一个饮牲口用的空水槽子。好在杜渺的身材不算高大,勉强能放进去。 檀越用水淹过杜渺的身躯之后,从身上取出莲花灯,点上一根蜡烛,把灯放进了水槽:“我也不知道你究竟走了没有,希望这盏灯能给你带来些好运。” “人间堂的海东青,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不请自来的金野倒背着双手,带着老疤子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檀越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谈一笔交易。”金野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子前面:“李孽。我对你的道袍很感兴趣,特意来……” 我不等金野说完就开口道:“我的道袍不卖!你可以走了。” “不是买,是交换。你不妨听听我的条件再做选择。”金野胸有成足地把一本秘籍摆在了桌上:“这是我‘塑金手’的秘籍。我想,足够换取你的道袍了。” 金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你的鹰爪功并不到家,所以才会选择带上爪型武器。但是带铁爪的结果,就是让你的手掌失去了应有的灵活。这本秘籍正好可以弥补你的不足……” “别听他的!”檀越强行打断了金野:“塑金手虽然威力强悍,但是极为消耗内力。金野修炼内功三十多年,最多才能用出三招,三招之后内力耗尽,他就只能任人宰割。” 金野不怒反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关键时刻的三招,足以扭转战局。这个道理,李孽不会想不明白。” 我把目光从秘籍挪到了金野脸上:“给我一个换取道袍的理由。” 金野淡然道:“我说了。就是很感兴趣,仅此而已。” 我忽然开口道:“你是想用道袍压制于老头身上的咒术吧?他身上的诅咒,快要发作了?” 金野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恢复了正常:“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除了秘籍,于家愿意再加一笔款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冷笑道:“在沿河村布局的人,到底是鬼魂,还是姓于的?” 金野反笑道:“你想的太多了。” “不是我想的太多,而是你们太笨。” 我沉声道:“从我看见于家家谱的时候就在奇怪,一个一心想要攀上名门望族的人,怎么会让家谱里留下污点?” “江湖上从来都不缺会作假的人,只要给他们时间,别说伪造一个家谱,就算让他造出《四库全书》也不是问题。姓于的随便找出一个人来,就能抹掉家谱上的隐秘。他为什么不这样做?” 金野反驳道:“当然是为了让你们顺利找到诅咒的根源!” “就算是这样吧!”我冷笑说道:“我刚到沿河村。王二奎就找上门来,塞给我一本笔记。他被你扣留之后,老山猫又及时出现,成了我的向导。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金野笑道:“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 “你以为我看不出老山猫的伪装?”我沉声道:“老山猫虽然自称土匪,但是他腰身挺拔,行动中规中矩。你说他曾经是职业军人。我信;说他是土匪,呵呵,我一百个不信。” 我伸手拍出两颗核桃:“这两个核桃是我自己盘出来的。我虽然也喜欢划核桃肚子,但我是在打叉,不是划十字。他连老核桃的习惯都弄不清,还敢上来攀交情?” 金野哑口无言之下,只好挑了下拇指:“我还是小看了你!剩下的事情,我来说吧……” “于东海发现老笔记的时间,要比你们早上很多。他在好奇之下,自己找到了沿河村。当然,也在这里遭遇到了凶宅。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保镖,除了老疤子和老山猫,其余的人全都是死了。于东海因为气运强横,才暂时逃过了一劫。” “那之后,他就找到了卢师。卢师想尽办法,却只能把他身上的诅咒,一分为四地划到其他三个人身上。”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厉声道:“他为了自己,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兄弟和两个儿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金野淡然道:“况且,至亲血脉更容易转移诅咒。他在后期把那些部门精英集中到于府,并不是为了帮助于浩轩压制咒术,而是为了他自己。” “当然,卢师也用了一点儿小小的手段。让于东海分走了他们大部分的气运,同时也在不断地把诅咒分化到于家两个小子身上。这就是他们身上的诅咒渐渐发作,而于东海却安然无恙的原因。” 檀越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畜生!” 金野像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于东海并不知道他的两个儿子还跟术道中人来往密切,等他知道的时候,错已铸成。只能想办法尽力弥补。” “所以,他趁着于家两兄弟互相争斗的这段时间,把老山猫给派到了沿河村。至于王二奎嘛,我只能说,他是财迷心窍才把自己弄得命丧黄泉。” “老山猫的侦查经验虽然丰富,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向导。于东海只是略施小计,就让王二奎发现了藏宝笔记,他自然也就回来了。” 金野说到这儿,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王二奎是后来才改的姓儿。他是于家的直系后代,按辈分,跟于东海是一辈的。” “老山猫一直都盯着王二奎的一举一动,也在暗中调查沿河村的历史。可惜,他始终一无所获。” “你们来之前,老山猫开始蛊惑王二奎用笔记骗人进山。帮他寻找宝藏。那个傻瓜果然把主意打到了你们身上。但是,那个王二奎的做法实在太过低劣,一打眼就被你看出了破绽。我只好先过来把他弄走。好给老山猫留下接近你们的机会。” 金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当然,这些都是于东海的计划,因为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会出现,所以才设计出了这么一套骗人送死的暗局。” “他跟我合作之后,本来打算把计划取消,但是我觉得这个计划进行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乎,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场游戏。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我沉声道:“你们逼杜渺闯凶宅,是怕她看出破绽,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可以这么说吧!”金野点头道:“杜渺的咒术比卢师高强很多,如果不除掉他,他会不遗余力地去挽救于浩轩,早晚会发现于东海的计划。我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住于东海一个人而已。所以,从凶宅出现起,我们就想好了针对杜渺的办法。” 金野话锋一转:“当然啦!我们针对杜渺,是因为他跟于浩轩之间有一段孽情,为了于浩轩,他可以不顾性命,属于那种无论如何都无法谈合的对象。但是,你们不同!” 我冷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会跟你谈合?”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小看了咒术师 金野对我的质问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为了小我,你的确不可能跟我合作。但是为了大局,你只能配合。况且,这次合作,你并不吃亏。” 檀越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什么叫大局?” 金野仰着脑袋,趾高气扬地说道:“我的所做作为。都是堂主的意思。” “人间堂想要继续发展,必须有强大的经济支持。这些年,我们生意上的发展并不理想。所以,堂主想跟于家深入合作。” “于家兄弟两人,只要跟一个人合作就可以,所以,堂主才会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于浩东。于浩轩本来就不在堂主的考虑范围之内。” 金野说到这里忽然停顿道:“不过,我觉得与其跟一个尚未完全接管于氏的人合作,倒不如直接找于氏当家人。所以,于东海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檀越冷声道:“放弃于家兄弟,力保于东海,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这有区别吗?”金野反问道:“只要能让利益最大化,跟谁合作都可以。相信堂主也会支持我的选择。” “哼……”檀越冷笑道:“恐怕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给于东海解除诅咒吧?不对,他放弃亲子兄弟,就算破除诅咒也一样会冤孽缠身。余生都要靠术士护持。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控制于东海了!” 檀越厉声道:“包括那个姓卢的,也是你安排到于东海身边的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儿。”金野摇头道:“我来之前从没见过卢师,这一点你可以问老疤子。只不过,卢师一开始就用错方法,才给了我机会。于东海能叱咤商界,绝不是什么傻瓜。他会看不出,我是不是在骗他吗?” 金野指了指老疤子:“我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跟于东海达成了协议。不然,他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保镖跟着我吗?” “好手段!”我挑了挑拇指:“你跟于东海之间有什么猫腻是你们的事儿,我只负责保护于浩轩。两位请回吧!” “现在由不得你了!”金野脸色一沉,伸出手在空中拍了两下,房屋四周立刻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我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你找死!”我暴怒之下。飞身抢向金野。按照檀越的说法,金野的塑金手应该需要一定时间聚气,在他没有聚气之前,我没必要怕他。 金野冷笑之间,双手金芒暴涨,就在距我两三米的位置上,往我身上平推了过来。 “别硬接--”檀越厉喝之间,丝毫不顾老疤子的攻击,扬鞭往金野头上打了过去。 金野也不顾檀越的一鞭之威,双掌原路不动地往我身上猛攻而来。 我避无可避之下,干脆拼尽全力接向了对方的手掌。我们四手凌空相撞之间,我被金野那一掌震退了三步,手上的追魂爪忽然开裂,从指尖开始炸成了无数碎片,从我手上迸射而起。铁爪碎片漫天乱飞。要不是有追魂爪在,我只怕已经被金野震碎双手,当场丧命了。 金野狂笑道:“可惜一对神兵跟错了主人!” “放屁!”我身形一顿之后,再不敢跟金野正面交锋,展开身形绕着屋子连续跳跃。 金野手上的金芒也一道又一道凌厉而诡异地追向了我的要害:“屋子就这么大,我看你能跑多久。别忘了。屋里还有两个人在。” “哎--”金野戏谑道:“最好别往外跳。外面有的是人在等着你。” 就像金野说的一样,我的鹰爪功是大开大合的功夫,在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就算他的身法没有我灵活,被他追上也是迟早的问题。 况且,金野一再戏弄。早就把我撩得心头火起,恨不得反过身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我眼中杀意将起时,老疤子忽然怒吼一声。手持军刺,暴起半空,凌空一个跟斗攫向了檀越。檀越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撩一下。手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回刺,耀出了漫天狂闪的寒芒。两柄利刃在同一时间做出了两种不同角度的攻杀,又在刹那之后并在了一起。 仅仅瞬间,老疤子忽然惨叫一声,甩动着冒血的左臂侧蹿几米,撞开窗户落在屋外。追击而去的檀越一剑刺向窗外。顿时把一个不明所以顺着窗户向屋里张望的人刺了个对穿。 檀越收剑之间,立刻反手关窗。直到窗户闭合,对方仍在颤抖惨叫。等到檀越拉上窗帘时,兵刃出鞘、枪栓拉动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都别动!”老疤子声嘶力竭地喊道:“金先生还在里面,不能随便开枪!” 外面一下静了下来,檀越也逼近了金野:“这回。我们有两个人,我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金野后退了一步,背靠墙壁立住身形:“咱们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不如……” 金野话音未落,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房屋的天棚忽然崩塌,一道人影手持长刀,头下脚上地从塌陷的天棚上倒冲而下,寒芒闪烁的刀尖直指水槽中的杜渺。 不好! 金野应该是害怕杜渺没死,早就安排人埋伏在房顶。等待机会毁去杜渺的肉身。那人刚才一直没动,只不过是没找到机会,现在金野处于被动。对方忽然暴起伤人,立刻将我和檀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分出人来援救杜渺,单凭一个人,拦不住金野。只要金野逃出去,我和檀越立刻会陷入被动,任人宰割。就算金野不敢杀檀越。我也别想保住道袍。 不救,我们就只能看着杜渺被长刀洞穿,再没有机会还阳。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的长刀已经直入水槽,一米多长的刀锋瞬间没入地下近半,持刀之人手握刀柄倒立在了空中。 不好……我顿时心凉了半截。 蓦然,水槽之中劲气四射,银白色的水珠飞扬而起。全身水迹的杜渺一下从水槽中站了起来,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把人提在了空中。 谁也没有想到杜渺会忽然站起来。在场之人仅仅一愣,杜渺的满头黑发就蓦然飞扬而起,发梢的水珠漫天迸射之间,他手上的铜铃也跟着爆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背靠墙壁的金野趁着我们震惊莫名的当口,反手一掌拍碎了外墙,整个人身体后仰地从破开的墙壁上倒飞而出,落在院外踉跄两步站稳了身形。 “想杀我!哈哈……你们小看了咒术师!”杜渺狂笑之间手腕一抖,难以计数的骷髅虚影就从他手上的铜铃中狂啸飞出,卷动着腾腾黑雾直扑门外。 瞬间之后,屋外惨叫四起,人体扑倒、满地乱滚的声音也接踵而来。 杜渺对屋外的惨叫充耳不闻,抓着被他提起来的卢师冷声道:“七品不到的咒术师也敢算计我?” “饶……”卢师话没说完,就被杜渺扭断了脖子。一道冤魂从卢师的七窍当中哭喊着飞出时,却被杜渺手腕上的铜铃里飞出的红线生生拽进了铃铛。 杜渺冷哼之间扔掉尸体:“我们走!” 我和檀越对视一眼之后,才跟着他走到门外。此时,除了金野还脸色惨白地站在远处,所有埋伏在院子里的人全都倒地不起,一个个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趴在地上惨声呜咽。 杜渺冷然看着金野道:“明天天亮之前,把浩轩给我送到山上我们曾经露营的位置。否则,残颜宗与你不死不休。” 金野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敢逼杜渺闯鬼门,是认定了杜渺必死无疑;现在杜渺还阳,他该想的就是怎么收拾残局,否则,就算杀了杜渺,也一样惹不起他背后的残颜宗。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哪里不对劲儿 一直走到村外之后,杜渺忽然手扶树干喷出一口鲜血。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他的肋下被长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刚才,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封闭了伤口,我们才能安然无恙地从村子里走出来。 檀越伸手扶住杜渺:“你怎么样?” “没事儿,快扶我走。我要疗伤。”杜渺紧抓着檀越的手,把半个身子伏在了他肩膀上。 我和檀越一左一右架起杜渺,飞快地窜进山林,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放了下来,让他自己疗伤,我们两个在附近给他护法。 檀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李孽,你说杜渺是不是早就看出于老头不对了?” 我点头道:“不能说早有察觉,但是进入沿河村之后,他肯定是我们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我分析道:“你发现没有?凶宅只会用一种办法杀人,就是用咒术裂人脑袋。王二奎是怎么死的?我们发现的那只会哭的小猫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觉得出手的人就是杜渺。当时,我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死人脑袋,他却在我们眼皮底下用了咒术。我估计,他当时的目标是老山猫,只不过,被我在无意间给破坏了。” “王二奎被人钉死的时候。杜渺应该是没陷入什么入梦咒,而是装着昏睡不醒,出手杀了王二奎,同时也让卢老太太陷入梦境不能自拔。” “如果不是我当时身穿道袍,没有中咒,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老山猫。” 我一口气说了下去:“当时我还在奇怪,排骨明明没有中咒,也能看得见鬼魂,为什么鬼魂在近处杀人,它还无动于衷?现在想来,当时排骨看见的应该是杜渺的影子。那家伙一向不攻击熟人。” “杜渺为什么要那样做?”檀越忽然抬头道:“他是为了维护于浩轩?” “应该是吧!”我继续说道:“没了领路人,我们自然不可能背着于浩轩在山里瞎转。肯定要回到村里安顿于浩轩。那个时候,他就有机会破除于浩轩身上的诅咒了。我是说,在于浩轩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咒。” “我看得出来,于浩轩虽然跟他哥哥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对他父母很有感情。如果让他知道,他爹为了自己活命,像是扔小猫小狗似的把他扔了,他会怎么样?” 我回头看了看杜渺的方向:“我理解不了杜渺和于浩轩之间的感情,但是我可以肯定,杜渺是值得以命相托的人。他明明知道金野是故意让他去送死,却仍旧为了维护于浩轩,不肯说出真相。” “其实,杜渺当初就猜到了想要闯入凶宅就必须要镇魂出窍,同样,他也知道金野的人可能就在附近窥探。他不能直接求我们护住他的肉身、助他还阳。这才非常隐晦地给了我们一盏莲花灯。” “如果,我当时反应不过来,没把杜渺泡在水槽里,没暗示你点燃莲花灯,杜渺的魂魄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杜渺、于东海。两个极端的人都被于浩轩一个人碰上了。后面的事情……” 我正话说的工夫,杜渺轻咳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肋下的伤口已经被他自己包扎了起来,但是仍然能看到伤口外面的血迹,脸色也显得苍白了许多。 杜渺应该是听见了我和檀越的对话,却没有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谢谢你们。” “没什么好客气的。我们是队友。”他不愿意提及于家,我自然就把话引到了凶宅上:“你进入凶宅之后,看见了什么?” 杜渺道:“那应该是一座古宅。里面的陈设非常古老,而且藏着一批古代的鬼魂。我进去之后就遭到了围攻,好不容易才消灭了对方。” 虽然杜渺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敢肯定,他在凶宅当中必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 杜渺继续说道:“我有种感觉,凶宅当中真正可怕的东西在二楼。本来我想要闯上去看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上楼的路,正好当时你们点燃了引魂灯,我也就出来了。” “二楼?”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楼上有控制鬼魂的东西?” “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具体怎么回事儿,只有找到凶宅的本体才知道。”杜渺道:“我已经进入过凶宅,你们看看笔记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从身上拿出笔记,那上面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看来,只有笔记进入凶宅才有变化……” 我话没说完。笔记上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字迹。我骇然看向杜渺:“你不会被诅咒了吧?” 杜渺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在凶宅里故意放弃了防御,让魂魄接触到了里面的咒术。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笔记接触到凶宅的气息之后。就会发生变化。” 檀越惊声道:“你不要命了?” 杜渺翻动着笔记:“术士不就是活在生死之间吗?” 我向檀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自己则凑过去看起了笔记上的东西。 于隐海在跟他爷爷生活了几年之后,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于老爷子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术士,擅长阵法、符箓;跟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实际上却是跟他合作的咒术师。 于老爷子游历沿河村时,无意中撞见了那个女人。她当时出于好奇,打开了一个古宅上的封印。自己也差点儿陷入古宅。 于老爷子虽然救下了对方,但是却没能将古宅再次封印,古宅中的邪物开始肆意杀人。 于老爷子跟邪物几次交手之后,终于发现对方想要真正破禁而出,就必须冲过沿河村。他经过几次研究才得出了一个结论,沿河村其实是一个术道高手布下的阵法。也是阻挡邪物的最后一道防线。 于老爷子干脆和那个女人在沿河村住了下来,为的就是将邪物再次封印。 就在他们不断研究如何封印邪物时,邪物杀人的手段忽然发生了变化。每个死在对方手里的人都会被撕开天灵。杀人的厉鬼会从对方的脑壳中跳跃而出。 于老爷子和那个女人几番推敲之下,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被困在古宅里的邪物虽然没法儿离开古宅,但是它却能通过某种媒介施展咒术,悄悄地在活人和古宅之间建立某种联系,把自己化整为零地进入别人体内,撕开人的头颅,逃出禁制。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消耗足够的人命,从死人头颅里跳出来的小鬼就能汇聚在一起,凝聚成完整的邪物。 于老爷子绞尽脑汁也没找到断绝媒介的办法,或者说,他确定不了邪物用什么手段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诅咒过往之人。 最后,他不得不与那个女人一起走进凶宅,镇压邪物。 笔记写到这里,于隐海忽然话锋一转,从原来的肃然起敬变成了通篇的谩骂。 按照笔记的记载,于老爷子消失不久之后,于隐海就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个女人诅咒了。如果他和他的后人不继续守护沿河村,就会生不如死。于隐海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守在村里。 不过,于隐海也想出了一个钻诅咒空子的办法。那就是,把当年的事情,用咒术封禁起来,既给后人留下提示,又不让他们轻易解开。 这样一来,他就完成了把当年的隐秘传给后人的条件,又可以因为后人没能发现笔记中的秘密,让他们躲开诅咒。 笔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檀越看着笔记道:“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洞屋 檀越指着笔记道:“你们看,笔记中始终没有提及那个于老太爷和那个女人的姓名。这两个所谓的高人,究竟存不存在?” “于老爷子既然选择游历,为什么不去名山大川,非要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又怎么会在凶宅里发现那个女人?” 檀越凝重道:“于老爷子既然是术士,发现了凶宅之后。为什么不呼朋引伴联手镇压,非要自己看守凶宅?更重要的是,这座凶宅如果仅是无意中发现的东西,于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后人搭进去?为了赎罪?为了大义?于家人会这么做吗?” 檀越的话给我提了个醒儿。从于隐海为了报复土匪,不惜挑动土匪跟村民火拼这一点上看,于隐海是一个极为自私、报复心理很强的人。这种人不会有大义的概念。除非他被逼无奈。 更重要的是,于家并不是术士世家,谁能明知道是送死,还要搭上自己的后人? 檀越趁着我思考时,继续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笔记中既然记载了沿河村是阻拦凶宅的风水大阵。那凶宅又怎么会出现在村子里?是有人打开了沿河村的禁制。还是笔记原本就是一个骗局?” 我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先找到凶宅。没找到凶宅,我们所有的猜测都无法证实,说不定会越走越偏。” 杜渺皱眉道:“笔记由始至终都没记录凶宅的位置。这片山区这么大,我们只有三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凶宅?难不成,还要回去跟于家合作?” 我笑道:“你说错了,我们还有一头狼!上回跟凶宅交手之后,我就悄悄把排骨给放了出去。我估计,凶宅的位置不会离村子太远,按排骨的脚程,一天一夜足够搜遍方圆五十里。一会儿接到于浩轩,我们就去找凶宅。” 几个小时之后,金野带着人赶到了约定的地点,连一个招呼都没打。把于浩轩扔在地上,扭头就走。 我们赶到于浩轩身边,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昏迷。杜渺抬手在于浩轩身上连刺几根金针:“他身上的诅咒快要发作了,我现在只能用金针进行压制。得赶快找到凶宅!” 我背起于浩轩快走了几步,直到深入山林,才仰天出发了一声狼啸。远处很快就传来了排骨的啸声,没过一会儿,排骨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用头往我腿上拱了两下。这家伙现在的行为越来越像狗了。 我在排骨头上拍了两下,它就一溜烟钻进了树林,带着我们一路往北,大概走出三十多里才停了下来,面对远处的一座山洞低吼了两声。 我顺着排骨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离我们一百米之外的山壁上开着的两个呈“吕”字型排列的山洞。 下方的山洞大概有七八米的高度,往上去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石层。石层上面的山洞稍小了一些,洞口四周不见青苔,看上去极为整洁。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山洞附近,用手电往里照了一下。里面果然盖着一座古式的小楼,楼盖紧贴着洞顶,看上去像是与山洞连成了一体。 凶宅! 那座小楼就是凶宅的本体。楼身从上到下遍布符箓。从符箓被风化的程度上看,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加固小楼外面的禁制。 “山洞盖房子是什么讲究?”我的注意力并没在符箓上。按照老核桃教我的东西。有人在山洞里盖山神庙,也有人干脆就把神位给供奉在洞里,却从来没听说过谁在洞里盖房子。 杜渺凝重道:“洞屋是云贵一带的风俗。但是北方的山洞并不适合建造洞屋。我在很早以前拜访巫门前辈时。曾经看过他把房子修在山洞里。那座山洞一共有三层,他住在中间。” “按照那个前辈的说法,三层洞代表着天地人。顶层住神,中层住人,下层住鬼。住在中间的人。可以上连天神,下通鬼神。” 我听完之后下意识地用手电往地面上照了过去。从洞口到宅门确实看不出任何不妥,至少在这段距离上,看不出来洞下有洞。 “排骨,你在外面放哨!”我支走排骨之后,自己和檀越、杜渺互相掩护着摸到了凶宅门口。 凶宅大门仍然紧闭。门板上还留着手指的抓痕。我用刀在抓痕上轻轻挑了一下,木屑上仍然留着人血浸泡过的痕迹。看来,确实有人曾经试图破门而出。 我用刀顺着门缝自上而下划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门栓之后,才把手按在门上缓缓发力,推向了大门。 大门刚开了巴掌大的一条缝隙,我就听见地上传来哗啦一阵乱响,低头看时,却见地上伏着一堆白骨。人骨的手臂虽然已经被门推到了一边,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那人生前抢到门口,用双手抓着门板的姿势紧贴着大门滑了下来。那人断开的手指还留在门板上。 那具白骨身后还有一具尸骸。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腿,头部贴着他的脚腕,嘴巴正好卡在他脚跟的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为了阻止对方逃脱,生生咬断了对方的脚筋,最后抱着他的双腿跟他死在了一起。 我本来还想看看房间里的情景,手电的灯光却在一瞬间缓缓地熄灭了下去,凶宅再次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檀越抓出手电推了两下,一样不见反应:“我先进去,你给我压阵。” “不用,一起进!”我抬脚踢开了地上的骨骸,迈步走进凶宅之后,屋里忽然亮起了十几盏灯火。尤其是正对大门的两支白蜡烛竟然爆出几寸高的碧绿火苗。整座凶宅立刻沉浸在了绿光当中。 那两支白蜡烛附近的太师椅上。一左一右地端坐着两具骸骨。其中一具身穿长袍马褂,头上的辫子一直垂到桌上;另外一具骨骼略显纤细,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长裙。裙子的样式跟杜渺身上的麻衣有几分相似。 两具骨骸始终都盯在门口的位置上,就像是冷漠地看着那两个人在门口亡命厮打。 我回头看向杜渺道:“你进来的时候看见过那两具骸骨没有?” “没见过!”杜渺摇头道:“我进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鬼魂全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我刚想看看地板下面有没有机关,凶宅大门却在一瞬间轰然闭合。屋内的烛火陡然暴涨半尺,整个凶宅虽然变得灯火通明,却显得更为诡异。 我眼睛的余光陡然间扫见,檀越的人影挣脱了他的脚掌,像是蛇一样扭动着身子游向墙边,顺着墙壁和地面的折角慢慢竖立起来,浮上了墙面。 此时,原本空空荡荡的白墙上,忽然间浮现出了两道人影,抓住檀越的影子,把它压跪在了地上。短短几秒钟后,檀越的人影面前又出现了一座断头台。我眼看着断头台上的闸刀缓缓升起,檀越的人影也被鬼影按在了断头台上。 我刚想说话,檀越就指向了我身后:“你看墙上!” 我背后的墙面上同样浮起了我自己的影子,也一样是被两只鬼影给送上了断头台。紧接着,于浩轩、杜渺的影子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了墙上。 “影咒!”杜渺眉头一皱,双手忽然背在了身后。 影咒。我听老核桃说过,术道里有一种说法叫做“斩影如斩人”。术士用特制的长刀砍向人的影子之后,影子身首异处,影子的本体也会人头落地。 传说中的关羽斩貂蝉就是如此。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影咒 杜渺暗中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我拖住下咒的人,她好想办法破咒。 我心领神会地转过身道:“朋友,既然出手下咒,何必还要藏头露尾?出来聊聊如何?” 我的话还没说完,墙上的鬼影就把檀越的影子给拉到了断头台上。檀越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诀,双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上半身却笔直地弯下腰来。脖子也跟着伸长了几分,就像是在等着头上的那一刀。 忽然,墙上的一个鬼影退后两步,双手举起鬼头刀,手起刀落,砍向闸刀背后的绳索。 那一瞬之间,我分明听见刀刃冲过断头台滑道的剧烈声响,一股利刃带起的劲风也向我扑面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挺身错步冲到檀越身边,把一条胳膊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只觉得手臂上被人狠狠砍了一下,道袍的袖管上也凭空冒出了一道刀痕。那一刀虽然没有砍断我的胳膊,我的手臂却在一股无形巨力的冲击下猛然一沉,把檀越给压倒在了地上。我自己也跟着身体前倾,扑倒在了檀越身上。 我赌对了!影咒果然奈何不了我身上的道袍。 可是,没等我再有动作,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闸刀拉动的声响--刽子手又把闸刀升起来了? 我原本还打算起身。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一下压回了檀越身上。 老核桃跟我说过,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刽子手杀人只能出两刀,补刀之后人还不死,那就是坏了手艺,必须换下一个刽子手上斩台。 断头台杀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说法,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给杜渺争取时间。断头台两次杀不死人,中途换刽子手更好,如果不换,我至少也能让闸刀再起来几回。 我回头之间,果然看见墙上的闸刀再次升起,两道鬼影同时抓住檀越影子的脚腕,把他往后拖了过去。 我只觉得檀越像是一条刚出水的鱼,在我身下倏然滑了出去,我想拉都拉不回来。 檀越从我身子底下滑出去之后,蓦然站了起来。直挺挺地立着,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绞刑! 我眼睛的余光扫见檀越的影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绞索,把他往空中悬了起来。 不好!我想都没想地脱下身上的道袍,反手套在了檀越身上。檀越身躯一松,落回地面时,我伸出两指点住了檀越的穴道,自己跟着抽身而退。 现在,在场的四个人里,杜渺之所以能在身影被制的情况下背过手去,是因为他出身咒门,对方不一定能立刻制服他。他现在应该正在想办法破咒,不可能帮上我什么。 我还能行动,完全是因为身上穿着的道袍压制了咒术。我把道袍穿在檀越身上,他可以恢复行动,我却要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咒术之下。 我伸手点住檀越的穴道,怕的就是他再把道袍换回来--我们两个互换道袍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墙上的鬼影,说不定哪下稍稍迟疑,我们当中就可能有一个人要人头落地。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点住他穴道之后抽身暴退。我只能说那是一种本能。我应该是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凶宅,才会全力后撤。 我的身法并不算慢,可我刚刚退到大门旁边,还没等伸手拉门,双肩就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我侧头看时,却见自己的肩膀上多出了五道手指形的印迹,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掌,在那一瞬间抓住了我的肩头。把我生生按在了原地。 没等我蓄力反扑,我的两条腿也同时被抓着抬上了半空。仅仅几秒钟之间,我的四肢就在空中抻成了一个“大”字,一丝一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忽然。我的衣服上传出一声棉布撕裂的声响,紧接着,被撕碎的衣服就一片片的飞上了半空。不到片刻,我的上身就被整个亮了出来。 他们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海中闪过。我就在空中转了半圈,面向墙壁停了下来。 我在墙上的影子已经被挂在了一个“木”字型的架子上,四肢被鬼影完全固定。一道鬼影忽然抖出一张渔网,往我身上罩了过来。 活剐!我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古代刑罚。最为残酷的几样当中,肯定少不了活剐。 在执行活剐之前,刽子手都会把一张渔网罩在犯人的身上用力收紧,犯人的皮肉会从渔网的空格中突出来。刽子手用刀把人肉一片片剐掉。直到死囚变成一具血淋淋的骨架为止。 我刚觉得身上冒出一阵凉意,前胸和手臂上就传来一阵被细线勒住的剧痛。我回头看时,自己的手臂上已经突了一个个菱形的肉皮。 随着渔网渐渐收紧,我手臂上的皮肉已经变得像是一个个快要煮熟的馄饨--外皮上变得半灰半白,四边却渗出了血迹。 我很快就听见有人一面抖着串钥匙,一面往我身边走了过来。 小刀! 我听老核桃说过,剐人不像杀头,只要一把鬼头刀就够了。为了能把人身上的肉刮个干净。刽子手最少得拿九把刀,最多的说不定得拿上三十六把。 剐人的刀都不长,刽子手为了拿着方便,有时候会用铜环把刀给穿成一串,不用的时候挂在胳膊上,用的时候再拿下来。 对方好像是在故意吓我,每走一步都要摇几下刀,哗楞哗楞一直在我耳朵边上响个不停,一股子不知道从哪儿传来血腥味也跟着钻进了我的鼻孔。就好像有一个常年杀猪的人,穿着一身不知道被血给浸了多久的褂子,忽然站到了我身后。 我明明感觉到一把小刀在我身上来回比划,却偏偏看不见对方在什么地方,又打算在哪儿下刀。 我正想转头看看,忽然看见墙上的鬼影动了一下。有一个鬼影左手抓着一根毛衣针似的长钉,右手拿着一把锤子往我身边走了过来。 他要钉我头皮! 我的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剐人的时候,不能让犯人看见自己的肉被人一点点剐掉。那样的话,说不定人还没被剐完,就先吓死了。行刑的第一步就是把人的脑袋固定在架子上。 古时候,人的头发长,行刑之前把头发绕着架子缠上几圈就行。要是遇上谢顶的人,刽子手通常会拿一根长钉挑开死囚的头皮,把钉子贴着他的头骨给钉进木头里,一样可以让人转不了头。 片刻之后,我忽然感到头顶一凉--对方已经把钉子贴在我头皮上了。 有人在我身边幽幽说道:“别怕!剐人不是全剐,最多割上百八十刀就行了。干我们这行的,想让人死,人活不了;想让人活,也有的是办法。” “我们轻点割,你也挺着点儿,只要刀数够了,监斩官就能把你放了。你要是挺不住。死了可千万别怪我。” “艹!” 我真想破口大骂,这套把戏早就让人拆穿了!刽子手剐人之前,都会悄悄说上这么一遍,权当是精神麻醉。 人在绝境中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就能挺下去。刽子手一再给死囚希望,就是不让他在没剐够刀数之前死了,等到死囚能转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已经被剐得差不多了。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被骗也晚了。 刽子手悄悄说道:“我先把你脑袋固定好,你也别睁眼睛看,我悄悄告诉你刀数,你也数着啊,保证死不了!你放心……” 他话一说完,我就觉得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把我的头皮挑开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凶宅老鬼(上) 仅仅一息之后,我就觉得头顶的刺疼增加了几倍。一根长钉挑开了我的头皮,紧擦着头骨一点点往后刺入,温热的鲜血顺着我的眉心分作两行流落下来,挂在我的眼皮上不断滴落…… 檀越虽然看不见我这边的情景,却能从墙上的虚影中看到我的头上被钉了钉子。 一向冷静的檀越厉声怒吼道:“畜生--住手!给我住手--” 鬼魂充耳不闻。檀越一声狂啸:“只要我檀越不死,必定拘禁你们的魂魄,用阴火日夜焚烧,此誓天地可鉴!” “咔擦--” 山洞外忽然风雷狂做、电闪雷鸣,九霄之上劈落的雷光在凶宅窗外乍明乍暗,高达两层的凶宅竟在雷声当中微微震颤,积落在房梁上的灰尘在雷声震动之中簌簌而下。 “血誓--” 房间里忽然有人尖叫道:“杀他!先杀那个叫檀越的,不能让他的血誓应验!” 墙上的鬼影忽然调过头,向檀越蜂拥而去。片刻之后,檀越身上就冒出了十几道刀痕,就像有人乱刀砍向檀越的身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同时出现在道袍上,却没能撼动檀越半分。 “绞杀!绞死他!” 那人声嘶力竭地喊过之后。檀越的脖子后面立刻传来一声牛筋扭动的巨响。 古代的绞刑,不一定非要把人吊死,也可以把一张长弓套在人脖子上,用弓弦勒住咽喉,刽子手奋力扭动弓背,收紧弓弦达到绞杀死囚的目的。这种绞刑,不但死者痛苦不堪,而且会拧断死者的颈骨,尸体的脑袋会一直垂在膀子上,再也抬不起来。 我听见弓弦响动,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道袍的领子不算太高,能不能挡住影咒? 我使劲转动着脖子,扭头往檀越身上看了过去。他的脖子后面已经出现了交叉形状的勒痕,人也跟着没了动静。他的咽喉肯定是被勒住了,想喊也喊不出来。 “檀越。运气护住咽喉……”我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我点住了檀越的穴道,他没法儿运气护体,咽喉肯定会被绞断…… 忽然,檀越背后猛地传出嘎嘣一声脆响,紧跟着又是两声像鞭梢抽动空气的声音隔空传来--弓弦断了。 我刚松了口气,檀越就缓缓抬起头来:“还有什么本事,一块儿来吧!” “给我……给我……”那人连着磕巴了两下之后才厉声喊道:“给我活剐了那小子,让他死!” 他声落不久,我就觉得胳膊上传来一股凉意,紧接着一块菱形的皮肉就在我的视线中翻了起来。被割开的肉皮慢慢地卷了起来,像肉卷一样贴在我的胳膊上。成行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臂不住滴落时,钻心巨疼也开始接连不断地冲击我的精神。 “住手--给我住手--”檀越厉声怒吼道:“有什么本事,冲着我来!” 那人冷笑道:“只要你撤掉血誓,我就放了他。” 我也跟着怒吼道:“不能撤!是我兄弟就给我报仇。一千一万倍的从他们身上找回来!决不能撤掉血誓!” 血誓天鉴,鬼神共监,可以发誓却不能无故撤销。除非能找到让鬼神信服的理由,否则就是戏耍鬼神。轻易撤誓,就算不死,也会受到鬼神严惩。 那人哈哈笑道:“兄弟……我呸--就算你不说,檀越也不见得会撤销誓言,他怕受到鬼神的严惩!你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让你死了!” “放屁!”檀越立刻暴怒道。 “别上当!”我差点儿被檀越气死:“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人家挑拨两句就生气?” “哈哈哈……”那人大笑道:“那好,我什么都不说了。给我一刀一刀地割,把肉片都拿过来,扔到檀越眼前,直到檀越答应撤誓为止……” “住手--”檀越厉声叫道:“我撤誓!你们住手啊!” “那可不行……”那人嬉笑道:“怎么也得割下三五片肉之后再说!谁让你刚才那么嚣张,可吓到我了。” “你混蛋……” “你可以死了!”就在鬼魂手中的利刃快要再一次削开我的皮肉时,杜渺忽然把双手拿了出来,两手结印一声怒吼:“破--” 我耳朵里顿时传来一声像是玻璃炸碎的声响。印在墙上的鬼影一瞬间炸得四分五裂。炸开的鬼影就像被点燃的黄纸,带着燃动的火光,纷纷从墙上飘落了下来。 我一下恢复了自由。杜渺解开檀越的穴道后,檀越立刻飞身窜到我附近,抓出一把金疮药,看也不看地按在了我的伤口上。 “你破了影咒?”那人厉声叫道:“你是谁?” “在那儿!”杜渺抬手指向坐在桌边的两具骷髅时。穿着马褂的尸骸身下陡然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没等我和檀越冲到对方身前,那具尸骸就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一块儿沉到地下去了。 我不等机关闭合,纵身一跃。跟着跳进了地洞当中。檀越、杜渺紧跟在我身后,接二连三地跳了下来。 机关下面并不算深,我差不多滑出五六米之后,就落进了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我双脚刚刚着地,脚掌下面就传来一阵骨骼破裂的巨响。等我从身上掏出火机点火再看时,看见的却是堆积在岩洞中的累累尸骨。 数不清的骨骸像是被人随手扔在洞里,不仅杂乱无章,而且大多数支离破碎,似乎生前曾经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檀越借着火机的光亮,伸手摘下墙上的一个火把,对在火机上点了起来。这下岩洞中的情景又更加清晰了几分,但是先前逃走的那具骨骸。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转头向杜渺问道:“你能不能把那具骨骸找出来?” 杜渺冷笑道:“他以为自己躲在骨头堆里,就能逃过一劫。想得美!给我三息时间,就能把他抓出来。” 杜渺话一说完。两只手同时在空中摇成了一片虚影,挂在他手腕上的铜铃立刻发出阵阵刺耳历啸。铜铃上的啸声很快就化作一片肉眼可见的声波,向累积如山的尸骸上覆盖而去。 “啪--” 一具被铃音扫过的骸骨在我们眼前炸成了碎片之后,骨骼爆裂的声音就像鞭炮一样,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满地骨骸像是被狂风掀起的浪花,层层叠叠的向远方蔓延而去。骨浪不时间爆出的粼粼绿火缓缓浮上天空。在空中轻盈跃动。 片刻之后,岩洞深处陡然传来一声怒喝:“朋友,都是咒门一脉,何必赶尽杀绝?” 杜渺充耳不闻,双手晃动越来越急,地上的骨骼瞬间被掀起了三尺。如同海啸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碾压而去。 对方尖声叫道:“住手,住手!你想逼我跟你同归于尽吗?” 杜渺冷笑道:“你有那个本事大可以试试。” “好好……”那人狂叫道:“我杀不了你,可我能让自己魂飞魄散!只要我死了,那个檀越就无法完成誓言,到时候,他一样要受到鬼神严惩!嘿嘿……” 我心里顿时一惊,如果杜渺真的把那个老鬼给逼到魂飞魄散的程度,檀越该怎么办? “你没那个机会!”杜渺怒吼之间,他前方的骨山忽然迸飞而起,纷纭白骨之下顿时露出了一口棺材。 老鬼见自己藏不住了,干脆破棺而出,一掌击飞棺盖之后,脚踩着棺材两侧立在远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天灵盖上:“给我住手,马上从这里退出去,否则,我立刻炸碎自己的魂魄!” “拿下!”杜渺冷喝之间,四只头生双角、面目狰狞的罗刹恶鬼凭空出现在了老鬼身后。 其中一只罗刹鬼张开五指抓住了对方的脑壳,猛一用力,把他的脑袋给捏得四分五裂。其余罗刹出手如电地把对方的鬼魂从尸骸当中拖拽了出来,用一根链子锁住,像是拽狗一样拽到了杜渺脚下。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凶宅老鬼(下) 檀越看着那只老鬼像狗一样爬到自己跟前时,眼中露出了前所未见的冰冷,手腕轻轻一抖,从自己袖管里滑出了一截金制的锁链。 “炼魂锁!”老鬼尖叫道:“你怎么会有炼魂锁?你……你想做什么?不,不……炼魂锁总归只剩下不到十根,甚至更少。你把它用在我身上,不值得,不值得……” “我觉得很值得。”檀越抖手之间,炼魂锁像灵蛇一样缠住老鬼的身躯之后,顿时炸出了一片紫色的火花,老鬼身上立刻冒出缕缕青烟。 “啊--”那只老鬼像一只被火点着了的耗子,尖声惨叫着满地乱窜。冒着火光的阴气从他身上四溢而起,短短片刻之间,身材还算高大的鬼魂就被烧小了一半儿。 炼魂锁偏偏像是膏药一样,紧紧贴在老鬼的身上,想甩都甩不下来。片刻之后,被烧得奄奄一息的鬼魂就在洞底缩成了一团。 檀越冷声道:“你最好马上爬回来。不然我立刻烧你第二次。” “别!”老鬼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檀……檀爷,你饶了我吧……我不知道你是青丘一脉的传人!早知道,借我一个胆子,也不敢触犯您老人家的虎威啊!” 檀越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转头向我说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我蹲在老鬼身前,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谁?” 老鬼连忙答道:“小人于化吉,清朝光绪年生人。” 我盯着对方问道:“于承贤是你什么人?于家的诅咒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我儿子。于家没有什么诅咒。” 于化吉说道:“我早年被父亲送给一个游方道士学艺,那人是咒门中人,传授了我不少咒术。您老也知道,咒门中人虽然让人闻风丧胆,但是终归是旁门左道,不能光宗耀祖。” 我厉声道:“我不想听你废话,直接说重点!” “是,是……”于化吉道:“我学成之后回家探亲,路过沿河村。听说这里的河水忽然干枯,觉得这里面必有蹊跷,就一路顺着水源的方向找到了这里。” “当时,好些村民都在对这个洞口焚香献祭,他们说,河道的源头就在这座山洞里面。我看见洞口留着术士的暗记,就谎称自己是道门高人,悄悄混进了洞里。” “那时候,这座宅子已经在洞里了,我觉得奇怪,就悄悄进了宅子,没想到,自己却先中了咒术。我自问天赋不错,在当时的咒门当中也算小有名气,可我却连自己中了什么诅咒。又怎么会中咒都弄不清楚。” “我在宅子里坐了不知道多久,却丝毫找不到解咒的办法。就在我要认命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跟我说话。他说。我身上的诅咒就是他下的,他可以保我富贵,但是我必须给他怨气。” “他说怨气越重越好,他可以通过法阵,用怨气维持我于家的气运,只要我于家帮他办事儿。他就保我于家世代永昌。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于化吉说到这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我的脸色:“后来,我干脆把于家祖坟给修在了这间凶宅下面……” “祖坟?”我冷声道:“这里有坟地吗?你是把于家人骗进来虐杀了吧?” “不不不……这里确实有于家先祖的遗骸!”于化吉连忙解释道:“鬼神说了,这地方本来就是一个十分隐秘的风水宝穴,不深入其中,不会发现这里面的奥秘。但是……但是……但是这是一个颠倒乾坤穴,没有秘法加持,就是大凶之地……” 颠倒乾坤穴,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风水穴。它有两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特质。 第一特质是,凶穴、宝穴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操作得当就是宝穴,反之就是凶穴。逆转宝穴风水的办法有很多,但是每一种都残忍至极。 有传说,想要逆转颠倒乾坤的风水。就必须以血灌穴,也就是在人死之前,一刀割断那人的喉咙。把他的血浇在风水穴上,浇在什么位置、浇多少,又大有讲究。修为不到的风水师根本无法操作;修为高深的,又不愿意去做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这种手法也就逐渐泯灭在了风水传承当中。 第二特质就是,别的风水穴,在底气耗尽之后,最多变成一个不好不坏的地方。而颠倒乾坤穴却能自行逆转地气。也就是说,宝穴和凶地会在若干年之后忽然易位。要是没有人及时处理,墓主的后人就会一夜破家,断子绝孙;如果有人及时把尸骸挖出来换到对面,墓主的后人仍旧能富贵。 我似笑非笑地道:“你说那里埋着你家先人,应该是你爹吧?你亲手把他弄死。埋进颠倒乾坤穴了?” “这……这……”于化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我忽然厉声怒吼道:“给我说话!” 于化吉期期艾艾地道:“也不能算是杀人……他当时已经病入膏肓了,我只是为了让他尽早解脱……” “你爹养了一个好儿子!”我冷声道:“后来的于隐海又是怎么回事儿?” 于化吉道:“颠倒乾坤穴大概每隔三四十年就会易位一次。但是原先埋进去的人,挖出来之后都已经化成飞灰了。所以只能再换人进去。于隐海就是我要换进去的人。” 于化吉看我脸色渐冷,马上说道:“当时我寿数将尽,恰巧遇上了一个更适合埋进乾坤穴的人,也就是我的续弦妻子于王氏,干脆就留下了于隐海。还简单地传了他一些咒术。” 于化吉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的地方。风水穴未必非得葬父才有效。有时也可以葬妻。 我拿出笔记扔在了于化吉眼前:“这些是怎么回事儿?” 于化吉翻看了两页之后,才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孽子!我说从我进来之后怎么一直不见于家后人,进来的两个人都是于氏正妻,原来都是他搞的鬼!” “对!对……在外面加固封印的人,应该也是他!他怕我出去找他……孽子!简直就是孽子!” “他留下这个做什么?留下这个做什么……”于化吉的眼珠乱转着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个孽子是怕妻室不能控制风水,所以才留下这么个东西。可以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于氏后人给骗进来几个!” “嗯?”我微微一皱眉头:“于启武呢?这本笔记不是于启武写的吗?” “什么于其武?”于化吉怒道:“那是编出来的!于氏族谱根本没有那个辈分,哪来的一个于启武?写这本笔记的人肯定是于隐海!” 我起身道:“你刚才说,你没法儿从凶宅出去?” “对!”于化吉点头道:“我从进入凶宅化鬼之后,凶宅外面就被人给封印了。我一直都出不去,只能等着别人走进来,再用影咒将他们杀死。得来的怨气,一半留给鬼神,一半灌入墓穴。” 于化吉说到这儿,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道:“于隐海那个孽子,总算还知道听一点儿话,知道定时往凶宅里送些活人……” 从于化吉的话里,我能听出,他最擅长的是影咒,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厉鬼撕天,而且,他也从来没离开过凶宅。 我沉声问道:“这几天催动凶宅虚影连续追杀我的人,是不是你?给我说实话!” 于化吉一下懵了:“天地良心,我从来就没追杀过你……” 我厉声追问道:“你会不会厉鬼撕天咒?还有,山下的村子究竟是不是一座专门为了克制凶宅的御鬼大阵?”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反口 于化吉一脸懵懂地反问道:“什么厉鬼撕天咒?什么风水大阵?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糟了! 于化吉的脸色不像是在作假,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惊骇莫名:“你进入凶宅之后中的是什么咒术,有什么感觉?”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于化吉摇头道:“当时,我只觉得身上像是被蚂蚁咬了一样,没有地方不疼……” “坏了!”我顿时心凉了半截:“赶紧出去。还有机会补救!” 杜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无血:“姓于的,赶紧让我们返回上层,否则不用檀越,我就先炼了你!” 于化吉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听见金野在我们头顶上嘿嘿冷笑道:“几位是上不来了吧?要不要我帮帮你们?你们说,我是把洞口封上好呢?还是往里放把火好呢?” 我沉声道:“金野。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勾心斗角。你要是不想让自己九族被灭,最好赶紧让我上去。” “你可吓着我啦!”金野故意夸张地笑道:“我承认,我金家只不过是勉强能踏入三流的术道家族,这世上能翻手覆灭金家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并不包括你!” 我平静地回答道:“我这里有一个鬼魂,你最好先听听他说的话,再做决定。” 我不等金野搭话,就对于化吉说道:“你现在上去,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向那个领头的人重复一遍。我在下面听着。如果你敢隐瞒半句,有你好果子吃!” 于化吉不敢怠慢,手脚并用地从机关开口爬了上去,飞快地把刚才的话向金野说了一遍。金野大概也感觉到事情不对,但是并不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你让他上来给我讲故事?” “我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们已经掉进陷阱里了。”我沉声道:“什么颠倒乾坤穴,什么家族诅咒,都是狗屁,只有一件事儿是真的!那就是,被封在凶宅里鬼神,可以通过诅咒的方式,把自己的精魂分到别人身上。只要他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躯壳,就能撕开受害者的天灵盖,从而脱困。” “于化吉当初,一心想要占据灵穴,结果,他们于家就成了鬼神脱困的通道。你自己想想,于家作为清末儒商世家,本来应该人丁兴旺的,为什么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几个男丁了?他们多数都死在了厉鬼撕天的诅咒上!” 金野忽然厉声喝道:“姓于的,你告诉我,李孽说的是不是真的?” 于东海颤抖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过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听我爷爷说过,祖上因为阳宅风水不好,才家破人亡。后人逐渐散落。他一直告诉我,将来发迹了,一定要养个术士或者风水先生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嘶--”金野抽气的声音离着老远都能听见。于家上几代人不是不知道于家曾被诅咒,只不过是他们没明说而已。 我继续说道:“控制凶宅的鬼神也知道,光凭一个于家。不见得能把他放出去。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任由于家继续休养生息。” “鬼神很会利用别人的心理。如果,你已经是一个控制着大笔财富的巨商,当你知道自己遭受诅咒时,会不会想方设法地破咒?” “想要破咒,你就得找到高明的术士,或者咒术师。任何一个术士都有可能联想到血脉之咒,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沿河村,也就不难发现于隐海留下的笔记。” “于隐海并不知道鬼神的来历,所以他的笔记大部分是在猜测。但是,也正是这种漏洞百出的猜测,才更能引起术士的好奇,他们最终都会跑到这座凶宅里来。” “只要那些人进了凶宅,就会变成鬼神的工具,他们的至亲也会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咒死。等到一拨人死得差不多了,鬼神才会再回头去找于家,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引别人过来。” 金野听我说完,却还有一丝迟疑:“于隐海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直接把话挑明?” 我微怒道:“换成你是于隐海,会这么做吗?他怕鬼神一怒之下,把于家断子绝孙。他把话点出一半儿,留下一半儿。就是为了保住于家子孙。” “鬼神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个通道而已。只要于家能继续弄人进来,他就不会把于家赶尽杀绝。” “于隐海也希望有一天能出现一个高明的术士,冲进凶宅。斩杀鬼魂,让于家彻底解脱。为了不给于家留下后患,他把一切都推到了已经进入凶宅的于化吉身上。只不过。他没想到,于化吉的鬼魂一直都寄居在凶宅当中。否则,他也不会冒着被术士报复的危险。留下那么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 我一口气把话给说完了,金野也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问道:“于东海,村子里的人不都是你安排的吗?他们手上的笔记都是从哪儿来的?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就让你生死两难!” “我我……我……”于东海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当时是让他们过来打前站,好好探测一下村子里都有什么。他们过来之后。差不多把整个村子都翻了一遍,最后,才在一间废屋的暗格里找到了笔记。” 金野厉声道:“村子里原来的人呢?都哪儿去了?” “都搬迁了啊!”于东海飞快地回答道:“这个我绝对没说谎!沿河村的人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往出搬,整个村早就已经搬空了。” 金野急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搬家?” 国人都说故土难离,尤其是退回二十多年之前,大多数的农村还都是靠天吃饭。村里人舍不得自己的土地,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搬走。 “不不……不知道……”于东海节节巴巴地道:“这件事儿。我也找以前的村民打听过,可他们怎么劝都不说,我也没下力气问……” 我冷笑着接口道:“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村里有人离奇死亡,才导致了村民的离开。” 金野显然已经被我说动了:“准备绳子……” “别听他胡说!”被炼魂锁给锁住的于化吉忽然开口道:“他是想骗你们放他出来!刚才那些话,都是他故意让我说的!” 不仅我被于化吉给气得半死,就连金野也没想到对方会忽然玩上这么一手:“你不怕被炼魂锁烧死吗?” “反正我也活不成了,魂飞魄散之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他死!”于化吉说的是实话,可是在某种情况下,实话往往比谎话还能骗人。 我暗道一声不好,表面上却气定神闲地道:“金野,你最好想想于家人都是什么性格!他们几乎个个都是‘宁教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我的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金野忽然厉声道:“你以为老子不会炼魂吗?给我说实话!” 金野声音一落,密道上面就传来了老鬼于化吉的惨叫声。于化吉虽然喊得声嘶力竭,却怎么也不肯松口:“我说的就是实话!就是实话……你烧死我,烧死我啊--” 短短几秒之后,老鬼于化吉就没了生息。金野暴跳如雷地喊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你等着……”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于东海忽然开口道:“金先生,我也觉得这里有不对的地方。如果真像李孽所说,那凶宅为什么还能追杀我们?它应该是不会移动的才对啊!”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上楼 老鬼于化吉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论到心机,还真比不上于东海这个从商场上滚过来的老家伙,他一口就切中了我的要害。我现在也没弄明白,凶宅的虚影为什么会频频出现在附近的山林里,并且追杀我们。 按照事先的推断。凶宅不可能离开山洞,哪怕仅仅是虚影也不行。否则的话,宅里的鬼神根本没有必要去骗于化吉,光是投放虚影就足够给他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单凭这一点,于东海就可以完全推翻我先前的结论。 金野果然阴声道:“李孽,你怎么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的确无话可说。如果金野只是个外行。或许我还能编出些理由来糊弄对方;说胡话蒙行家,只会越描越黑。 我干脆扬声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你想放火还是想炸洞,随便你!反正我李孽是孤家寡人,用不着考虑家里老小,你要愿意搭上你们金家,那是你自己的事儿!” 我这么一说,金野心里反而没底了,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杜渺。我知道你在下面。你出手把李孽和檀越都给抓上来……” 杜渺冷声道:“做不到。” 金野再度开口道:“你别忘了,于浩轩还在我手里,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我就砍他一条手臂。你要是不想看着他被我一块块的扔下去,最好按我说的做!” 金野话一说完,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反而是我。我不敢确定杜渺会不会真去听金野的命令忽然向我们发难,所以不动声色地把两只手按在了飞刀上。 杜渺异常平静地道:“我手上也有一把刀,你扔浩轩的手,我就砍自己的手,你扔他的腿,我也砍自己的腿……” 杜渺话没说完,上面就有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这算什么?拿自己威胁别人……” “闭嘴!”金野怒吼声中。回手给了那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算隔着几米,我也能听见巴掌拍肉的动静。 杜渺笑道:“算你有点儿见识,还知道咒道中‘体无完肤,死无全尸’的禁忌。” 后来我才知道,咒道当中有一种血咒,施展之前,咒术师必须挥刀自残,咒术师伤得越重,血咒也就越强。如果咒术师能狠下心来把自己刀刀肢解,那么他在临死前发出的咒术就无人可解,哪怕鬼神亲临都要忌惮七分。 金野沉声道:“你真想鱼死网破?” “我等着你把浩轩扔下来。”杜渺干脆不说话了。 金野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金爷!救命,救命……” 金野厉声喝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全身无力……我的血好像被抽出去了……” “不好!”金野惊叫道:“李孽,他不是被诅咒了?” “我怎么知道?”我冷笑道:“我连凶宅虚影怎么会出现在外面都不知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太高深了。” “混蛋!”金野跺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啊--”惨叫声再次传来,又有人倒在了地上。金野急得团团乱转:“来人,把李孽他们弄上来!” 没过多久。通道上面就垂下来一条绳子:“李孽,抓着绳子,我拉你上来!” 从客厅滑入地底的通道。刚好够一个人自由进出。一旦我从入口的地方把身子探出去一半儿时,对方忽然动手,我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可是,现在我非赌不可。再跟金野僵持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变数。 我伸手拉了一下绳子:“我先上去,你们等我消息。” 杜渺故意大声道:“你要是出了事儿,我会拼尽全力诅咒金家!” “哼--”金野冷哼一声:“快点上来,别耽误时间。” 我抓着绳子,几下窜进了客厅。金野为了不引起我的误会,脸色阴沉地站在远处。他的那些手下已经倒了大半,于家还能站着的也只有那么零星几个人了。 我一面小心戒备着金野,一面用脚挑了几下绳子,向檀越发出了信号。没过一会儿,檀越和杜渺才陆续爬了上来。 金野看见杜渺之后才松了口气:“几位,现在凶宅危机四伏,我们摒弃前嫌,同舟共济如何?” 放在平时,我能吐他一脸,现在却真没有心情跟他扯皮:“希望如此!把你那边还能动的人全都挑出来,跟我上楼!” 我说完之后,看都没往他那边看上一眼,自己从金野手下那里抢了一支火把,小心翼翼地往楼上摸了过去。 等我到了二楼,才发现整个二楼只有一座螺旋状的楼梯。楼梯顶端连着的不是房顶,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也就是的说,那座梯子连通着所谓的“天界”。那上面就是鬼神所在。 我打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洞顶忽然传来了一阵箫声。 洞箫!我刚刚反应过来,眼前就掀起了一片落英缤纷的奇景。那一瞬间。我仿佛被鬼神投入了花海当中。放眼四周,处处万紫千红,无穷无尽的花海从天而降。却又不肯接触尘埃,层层叠叠地浮在空中争奇斗艳。 幻象? 不对!幻象当中不应该有香气,更不可能带起花粉。片刻之后,我只觉得鼻子里一阵奇痒,控制不住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我的鼻子从小就对花粉有些过敏,这片花海是不是幻象。我光凭鼻子就能分辨出来。 鬼神弄出这么一片花海又是什么意思? “李孽,小心咒术!”杜渺怒喝之间,双手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尖锐呼啸时,层层花浪在杜渺四周轰然爆开,围绕在他身边的鲜花被他生生推出了一片空地。 不止杜渺,就连檀越也在运鞭护体。一条长鞭在他手里像是狂舞的蛟龙。围绕在他四周呼啸旋动,生生把他附近的鲜花给推开了一米。 金野、老疤子……只要是上楼了的人,全都在拼尽全力地拍打自己附近的鲜花。 他们看到的东西。跟我不一样?我猛然醒悟了过来,我身上有道袍护体,他们什么都没有,肯定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 杜渺疯狂晃动着手上的铃铛:“李孽,别让鲜花靠近你!” 他说话之间,我已经用手夹住了一朵鲜花:“我没事儿!” 可是,杜渺的脸色却变得一阵惨白:“风!咒术的媒介是风!我们上当了……” 在场的人一下子全都停了下来。金野他们几个高手还好一些,其余的人却像是在剧烈运动之后被凉风激着了一样,一下下地打起了哆嗦。 无论诅咒的媒介是风也好,是花也罢! 在场之人除了我有道袍护体,杜渺还在拼命支撑之外,其余人都或多或少的陷入了危机。 “你们坚持住,我去破咒!” 我有道袍护体,如果尽快冲上顶层,与鬼神决死一战,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虽然我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却势在必行。 我转身之间,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我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有人身上炸起了十数道纵横交错的血槽,乍看上去就像是被人乱刀砍中,分割了皮肉,周身鲜血哧哧带响地迸射而出。可怕的是,纷飞的血雨不但没有落地,反而是随着浮动的微风飘向了窗外。 “血咒!”那些血滴是去追踪死者的九族了?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海中闪过,一道掌风就直奔我侧脑打了过来。我偏头躲闪之间,金野的第二掌也接踵而至。我躲闪不及之下,与对方硬拼一掌,被金野震退几步之后,檀越的长鞭也抽向了金野的脸颊,逼得对方放弃了追击。 正文 第一百章 你我联手如何 没等檀越再次进攻,老疤子已经提刀冲向檀越,与他战在了一处。 我全神戒备着看向金野:“你找死?” 金野面容扭曲道:“把你的道袍交给我!我上去战败鬼神,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你?”我冷笑之间,再次倒退了两步:“既然你这么想战,咱们就一起杀上去……” “不行!”金野断然道:“我的功力比你高,我上去更有把握!赶紧把道袍给我交出来!” “滚你妈的!”要是檀越向我要道袍,我会毫不犹豫地交给他。因为我们之间有义气。也有信任,就算檀越不敌鬼神,也不会扔下我自己逃走。 金野!洞顶鬼神还没全力出手,我们就已经被压制在了下风,谁有道袍护体,谁才有活下去的机会。金野拿到道袍的第一件事儿如果不是破窗逃走,我的李字就倒着写! “不交,你就死!”金野尖声厉叫当中。双手挥出一朵朵莲形的光影,光影又随着他快不可言的动作团团飞旋交织,一股脑地朝我头顶罩合而来。 猝然之间,我双腿下蹲。猛力转头让开对方劈向我头顶的杀招,蹲着身子窜到金野身侧,右手鹰爪猛地自他肋边由下往上挑起,在那朵朵莲芒的空隙中抢进,拼命往对方肋下抓了过去。 金野急于杀我,一招用老,想要收势换招已经来不及了,当即被我一爪在他肋下破开了半尺多长的血槽。我正想乘胜追击时,金野却已经反手往我身上打了过来。 我们两个近在咫尺之间四掌轰然相接,各自倒飞出去。等我爬起来时,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丝血迹。 短短的一次交锋,我们谁都没占到半点儿便宜。对峙之间,无论我或对方,都被汗水、泥污,加上斑斑的血迹染遍了全身,乍看上去就像是两只站在风中的厉鬼。 “李孽,跟他硬拼!”檀越厉声叫道:“他不敢用塑金手,你身上有宝衣护体,他两掌打不死你,死的就是他!” 金野声色俱厉地怒喝道:“老疤子,杀了檀越!” 老疤子冷哼一声,看上去似乎对金野极为不屑,但是出手之间却更为凶狠了几分,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御。不管不顾地杀向檀越之间招招夺命,渐渐把檀越逼向了远处。 檀越怒吼道:“老疤子,我一开始还敬重你忠心为主,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是非不分的混账!” 老疤子叹息道:“我只听老爷的命令。” “混蛋!”檀越暴怒之下干脆放弃了长鞭,抽出短剑合身冲向了对手。 “当”“当”“当”“当”…… “呛”“呛”“呛”“呛”…… 金铁交击的巨响仿佛鸣放的花炮,火花四溢。两人四周顿时浮起了一片急若狂飚巨浪般的刀光剑影。 檀越已经放手拼命,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既然要赌金野心虚,我就必须拼尽全力。 “狂鹰惊龙--” 我狂怒之下,强行提升体内劲气,道袍飘拂、怒发飞扬,双手狂舞之间挥出了一片爪影。双爪破空而动,气势如虹、足吞河岳。这一爪,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天幕地角,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如同狂鹰振翅般的形影。 “你不是不会内功吗……”金野骇然中仓促出手,挥掌往我爪影迎来时,已经晚了一步,在一瞬之间被我压制在了下风。 就像金野说的一样,我确实不会内功。这不是我修炼不到。而是当初我借来的阳气太杂,没法儿融合。老核桃为了这事儿绞尽脑汁,才给我弄出了一个拼命的办法。 我现在能使出真气,完全是因为强行压制了体内的浊气。只要我敢张嘴,嘴里的鲜血保证能喷出一尺。但是,在我内伤没有发作之前,却能状如疯魔。重击对手;就算不敌,至少也能把对方惊退,给别人创造机会。所以这一招才叫“狂鹰惊龙”,而不是屠龙。 老核桃说过。“狂鹰惊龙”使出之后,我最多能挺到三百爪的程度,超过这个界限,我不可能再压制得住内伤。 金野却不知道这点。刚刚与我交手不久,就被我抓住了空隙抢到身边,周身衣服在我爪锋的狂击之下,被削割成了一片片、一缕缕、一块块的破碎布条,纷飞而去,身上呈现出了条条纵横交错的爪痕,鲜血在瞬间把他余下的衣衫给染了个通红。 金野在接连倒退之下,瞅准了机会,抓住一个手下的衣领,硬是把他拉进了我们两人中间。 我明明已经看见中间多出了一道人影,想要收势却为时已晚,干脆一爪往那个吓得呆若木鸡的小角色身上抓了过去。十根手指势如破竹般的穿透对方胸膛,陡然外翻之下,硬生生地把他的肋骨给抓断了两根。 那人口中鲜血还没喷出,金野的双掌已经拍在了对方背上。那人一前一后受到两次重击,口中鲜血顿时爆涌而出。我只觉得眼前一红。就被对方喷出来的血水模糊了视线。 下一刻,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劲气就从我前方突袭而来。我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用巨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摔向了几米之外。 这一下。我更压制不住口中的鲜血了,张嘴喷出一股血箭,人也跟着全身发软倒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原来你只有这么点儿本事!”金野狞笑之间,提着鲜血乱滴的手掌往我身边步步逼近。我跟着抓出身上的飞刀,拍手按在了地上:“檀越快走!我要开鬼门,吞噬一切!” 再开鬼门,我已经来不及去找什么祭品了,能献祭的就只剩下我自己了。不过,我死之后,金野也必然首当其冲的被饿鬼吞噬一空。 “引神刀……不对,是噬仙飞刀!”金野狂笑之间。大步往我这边走了过来:“小子,交出噬仙飞刀和鬼门秘籍,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现在就活撕了你!” “那你就试试……”我抓起最后一把飞刀。猛地往自己身边插了下去。只要飞刀入土,鬼门就会立刻洞开,我和金野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住手--” “住手……” 两声惊叫不分先后地蓦然响起时,一个隔空飞来的铜铃也啪的一声打在了我的飞刀上。我在重伤之下。本来就双手无力,手中飞刀立刻被铜铃迸飞丈外。 一直在压制诅咒的杜渺紧追着铜铃冲了过来,抬手往金野身上狂击而去。杜渺出掌之间,双手看似如风轻扬、毫无威力,手掌上却包裹着一层翻动的黑烟,指缝当中也隐隐有红光闪动,乍看上去就像两片即将被点燃的木板,让人不敢硬接。 金野果然不敢轻易接触杜渺的手掌。双脚不停错位转动的同时,嘴里还不住地蛊惑道:“杜渺,你看见李孽的飞刀没有?那是噬仙刃,开启饿鬼门的宝器!你应该知道那代表什么吧?你我联手拿下他,噬仙刃你我一人一半,怎么样?” 杜渺一言不发地连出几掌,把金野逼退了三步。金野厉声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好处摆在眼前,你视而不见?拿到噬仙刃,你就是天咒师,没人敢动你!” 金野看杜渺不为所动,咬牙道:“拿下李孽,他的道袍也是你的!我只要一半噬仙刃!” 金野的话一说完,杜渺双掌渐渐慢了下来,金野大喜之下,急忙道:“你我联手,有天大的好处,否则就是两败俱伤……” 他话没说完,杜渺忽然双掌暴起,骤然发难,直奔对方脸上拍了过去:“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脸皮有多厚?” 我哈哈大笑道:“他那脸皮剥下来做双靴子都绰绰有余……” “混蛋!”金野暴怒之间反手相迎,与杜渺互换一掌之后,身形连连暴退:“于老头,你还不出来?别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再无顾忌 于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于浩轩从下面走了上来,缩在一个角落里,厉声喊道:“杜渺!去把李孽身上的道袍给我抢过来!” 金野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于老头冷笑道:“你给我闭嘴!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老疤子自爆,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跟檀越缠斗的老疤子忽然扯开自己身上的外套,从里面露出来一捆绑好的炸药。神色木然的按住了引爆装置,像是专等着于东海的命令。 “你……”金野被气得七窍生烟。 “反正你也只要飞刀,把道袍给我又怎么样?”于老头叫道:“只要我不死,我可以再分一成利润给你!躲过这次大劫,道袍一样是你的!” 金野虽然还在跟杜渺缠斗,眼珠却一直转个不停。于老头的提议。怎么看都是金野占了便宜,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听你的。但是你要敢耍花样。我就让你生死两难!” 于老头嘿嘿冷笑着转向了杜渺:“杜渺,你用来压制浩轩诅咒的手法,我已经知道了。只要我揭掉他身上的三张灵符,他马上就死!让不让他活,就看你了……” 杜渺一言不发地转身向于老头的方向冲了过去,金野却闪身拦在杜渺身前:“有我在,你别想过去。” “死开!”杜渺虽然急得发疯,但是金野却跟他缠斗不休,处处阻挡他前行,却不肯跟他正面交手。 于老头扯下于浩轩身上的一张灵符,扬着手厉声道:“于浩轩死了,我还有于浩东,就算他也没了,愿意给我生孩子的女人有得是!但是于浩轩对你来说却只有一个!赶快决定吧!” 不再跟老疤子缠斗的檀越想要甩开对手,救援于浩轩,却被老疤子强行逼回了原位,只能厉声喊道:“姓于的,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于老头却不为所动:“什么情义道德都是狗屁,自己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赶快动手!” 杜渺冷声道:“我已经说了,浩轩死后,我会不遗余力地追杀凶手。他死,你就死!” 于老头又从于浩轩身上撕下一张符咒:“我不是金野。我死之前,肯定要拉一个人过来。” “畜生!”我暴怒之下,拼尽全力打出了一把飞刀。飞刀直奔于老头咽喉激射而去时,杜渺忽然转身一掌把我的飞刀拍偏了轨迹。 我看着崩飞远处的飞刀,不由得愣住了:“杜渺……你这是?” 于老头大笑道:“你还是放不下浩轩啊!赶快去把道袍抢过来给我……” 杜渺摇头道:“我没说要抢道袍。浩轩命该如此,你动手吧!” “混蛋!混蛋--你变态!你果然变态!”于老头破口大骂道:“你们不是曾经海誓山盟吗?你们不是要同生共死吗?你不可能放下浩轩!不可能!” 杜渺摇头道:“那些都是浩轩一厢情愿的说法,我从来都没承认过。”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这就撕开他的咒符!我要看着你哭,看着你疯!”于老头一把扯下了于浩轩身上的最后一张符咒,疯狂叫道:“他的诅咒发作了!你去抢道袍,抢过来我就让你救治浩轩,否则就是你逼死了浩轩。是你逼死他的--” 杜渺忽然跳出圈外,垂手站在了远处,周身杀气却如火蒸腾。像是随时都可能忽然爆发。金野也不敢逼得太急,干脆躲在远处,悄悄戒备。 倚靠在墙壁上的于浩轩脸上血色陡然褪尽。披在身上的衣服紧跟着滑落了下来--他身上的血肉像是在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抽取一空,身上的皮肤像是干尸一样贴在骨头上。 短短几秒之后,于浩轩的脖子上就隆起了一个大包。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穿过喉咙,钻进他的脑袋。 于老头厉声叫道:“你还不动手?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你笑什么?笑什么?你为什么笑……” 杜渺蓦然冷笑一声,双手结印。隔空指向了于浩轩:“给我转!” “转移血咒!停下--”金野想要阻止杜渺时,已经来不及了。 杜渺声音一落,于浩轩身上的血肉像是一下归回了原位,原本已经干枯的皮肤,瞬间恢复了原状。站在他身边的于老头,脑袋忽然胀大了一圈儿,两只眼睛猛地从眼眶里突了出来,眉心上跟着炸开了一个裂口。 “我……”于老头捂着脑袋尖叫道:“你想杀我?不能……你不能……浩轩会恨你一辈子……” “嘎吱--” 骨骼被生生撕裂的巨响当中,于老头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脑袋也在瞬间被厉鬼撕成了两半。一只差不多半尺多长的鬼魂,踩着于老头裂开的头颅,飞快地向楼梯的方向飞射而去。 杜渺索性丢开了目瞪口呆的金野。转身追向了厉鬼。杜渺身为咒术师,应该早就知道,血咒可以转向自己的血脉至亲。而且由他动手转嫁的咒术也更为彻底。 杜渺应该一早就在于浩轩的身上留下了后手,只不过顾念着于家父子之情,才迟迟没有动手。既然于老头已经撕开了最后的那一层面具,杜渺自然不会再留手了。可是这样做的后果…… 让我奇怪的是,于老头一死,老疤子就干脆停了下来,飞身退到了于浩轩身边,向檀越打了一个休战的手势:“于东海对我有恩,我答应过他。在他活着的时候,完全听他的命令。现在他已经死了,他的命令自然作废。我会看着浩轩。就算是还于家的最后一点情谊。” 我看得出来,老疤子对于东海极为不屑,但是碍于誓言。却不得不听命于于东海。这次,他阻挡檀越并没有拼尽全力,上一回配合金野时,也有故意放水的嫌疑。 直到我确定老疤子身上再没有半点儿杀意,才把目光投向了杜渺。这时,杜渺已经把那只厉鬼抓在了手里。用一根长针穿过对方左腿,把它钉在了楼梯的扶手上,自己则远远退到了一边儿。 那只厉鬼就像是绑住了一只脚的麻雀,无论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脚上的那枚长针,只能吱吱尖叫着向空中求救。 片刻之后,楼梯上就传来一声巨响,高达数米的木制楼梯在一瞬间炸成漫天碎片,巴掌大的木块像是利箭破空般的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四下崩飞。 我手推着地面连续倒退了几米之后,岩洞上方陡然传来了一阵岩石摩擦的声响。等我抬头看时,楼梯连接着的那个洞口,不仅被一块褐色的石头完全堵死,那块巨石好像还在左右晃动着从洞口中往外挣扎。 “吱吱……”被杜渺钉住的那只小鬼,一条腿拖着一大块断开的木板,尖叫着从木屑里钻了出来,拼命爬向了洞口下方。 杜渺赶上前去,一脚踩住了木板:“厉鬼上不去,上面的东西就得下来。真正拼命的时候到了。李孽,你还能打吗?” 这时,我已经缓过一口气来了,虽然不能再用狂鹰惊龙,但是对战一般的武者还不在话下:“还能打!” “那就好!”杜渺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上方的岩洞。 金野急声道:“你们都疯了吧?把鬼神弄下来,我们还有活路吗?” 杜渺没理金野,转头跟我说道:“刚才我在对阵花雨的时候,发现还有一股力量在牵制鬼神,而且分散了鬼神绝大多数的实力。这就是我们从进楼之后,一直没遭到鬼神毒手的原因。” “那一方的能力十分古怪,我没摸清他们的套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在动手之前,肯定蓄势已久,出手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会儿鬼神降临,你听我指挥,我们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非他莫属 第三方?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洞顶的鬼神,究竟是什么来头?先是遭到高手封印,又惹来术道中人觊觎。 等到鬼神降临,我们真能搏出一线生机吗? 诸多念头还没来得及在我脑中一一闪过,岩洞上方就忽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似的巨响,一团高达两米的黑影从天而降。轰然砸落在地时,楼板顿时崩塌,整个二楼瞬间塌落楼底。 “别掉下去了!”杜渺率先抓住一截断木,把自己吊在了空中。 我和檀越纷纷往身边可抓的地方抓了过去,尽可能的把自己吊在空中。没等我们稳住身形,楼下就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滚滚烟尘翻涌而上,我们几个刹时被灰尘暴土迷乱了视线。 我大概还能看见烟尘中耸立着一颗蛋型巨岩,其余的东西却全被阻挡在了灰土背后。 所谓的鬼神。是那颗石卵?不对!鬼神被封印在石头里了! “稳住!”杜渺的方向传出一声爆响,紧接着,刺耳的鬼哭声就从他手里骇然暴起--杜渺捏碎了那只厉鬼? 我头顶不禁渗出了一丝冷汗。石中鬼神明显是为了追赶那只厉鬼,才从岩洞中落进了楼顶。杜渺杀灭厉鬼,会不会引起鬼神暴怒? 片刻之后,杀气暴烈的箫声从石块当中蒸腾而起,还没落地的烟尘顿时随着箫声暴卷四方。细碎的尘土在箫声的作用下,竟像是大漠狂沙般肆虐云霄,不仅在片刻间充塞了整座岩洞,更带起了一阵风沙过境般的尖锐呼啸。 “抓紧……”杜渺话没喊完,声音便被风啸完全压落。我只觉得肆虐的尘土噼啪带响地向我身上覆盖而来,抓在断木上的手臂紧跟着掀起一阵钻心剧痛,差点就要撒开双手落向地面。 那时候,我只觉得双臂的剧痛难以忍受,恨不得赶紧把手松开,使劲儿往自己胳膊上蹭几下。可是生死关头,我却只能咬牙硬挺。 就在我苦苦支撑时,山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涛拍岸的巨响。洞中的狂风也在此时忽然转向,直奔大门轰击而去。 我只听一声巨响,再回头时,凶宅大门包括整面外墙,都已经被暴虐的狂风摧毁殆尽。整块的砖石、尺长的断木像纸片一样随风卷向远处之后,我竟然看见了一片银白的巨浪。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下一刻,我却看见滔滔巨浪直奔山洞滚滚而来。汹涌的波涛带着万马奔腾的威势向洞口推进时,风口浪尖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我先是看见一条浮在浪尖上的水蓝色长裙,紧接着,高达几米的巨浪就在一双纤纤玉足下裂开了一方圆盘。一名蓝衣少女脚踩浪头。目空一切地傲立于空中时,我的视线也落在了她头顶的一双龙角上。 龙女?我能想到的只有龙女…… 只有龙女才能降服这冲天巨浪,也只有龙女才有这种傲视天下的气度! “呜--” 杀气凛然的箫声在瞬间拔地而起时,方圆百米之内狂风四起,怒卷大地。烈烈狂风卷积着尘土横推百米,面对巨浪迎头而上。 龙女轻描淡写地挥舞玉臂,催动波涛迎击。狂风与白浪瞬间相遇,滚滚浪花冲天而上,一直超出我视线之外,才炸成倾天暴雨,纷纭落地。 这是鬼神之威!我不禁被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也不自觉地晃动了两下,直到袖管碰到我手腕时,我才反应过来这些全是幻象。 刚才狂风肆虐、灰尘漫天,我身上不可能没粘到尘土。如果刚才的风沙真实存在,我现在只要动动袖子,就应该有灰土顺着我的袖管滑落而下,可现在。我的袖管上只有少量的灰尘。至于刚才被尘土打手的痛觉,也很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可是,刚刚的风声明明就是真的。鬼神为什么要玩上这么一手?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杜渺忽然开口道:“你仔细看那块石头。” 我回头之间,却看见地上的石卵正乍明乍暗的连连闪动,石卵中心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具金色的骷髅盘坐其间。骷髅双膝像是打坐一样紧贴着石卵底部。手里却横着一支洞箫,贴在嘴上。箫声应该就来自于那具骷髅。 杜渺沉声道:“你看到那具骷髅的脖子,就是第三关节的位置,那是它唯一的弱点。再等一会儿,石卵就会开裂,你用飞刀打他关节。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们的生死全都交在你手里了。” 杜渺说话之间,鬼神与龙女的对决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洞外的风浪已经覆盖了半边山林,除了滔滔白浪,再看不见任何事物。 鬼神的箫声也开始越来越急,箫声之中甚至还掺杂着细不可闻的炸响--石卵应该正在开裂。 但是,石卵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我根本就找不到缝隙在哪儿,更别说将对方一击致命了…… 我虽然对自己的飞刀很有些信心,但是我还没狂妄到自己能一刀破开岩石的程度,万一我的刀锋走偏,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我正紧盯着石卵伺机出手时,金野忽然开口道:“把你的飞刀给我,我替你下手。” “金野,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檀越冷声道:“现在生死攸关。你再不知轻重,我就和杜渺联手打你。” 金野冷笑道:“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闭嘴!”杜渺冷声道:“现在,只有李孽一个人有出手的机会,换我们任何一个人下去,都有死无生。” 金野不以为然道:“不见得吧?这里随便哪个人都比李孽强,凭我们还成不了事吗?” “你可以试试。”杜渺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金野却被杜渺一句话弄得进退两难。隔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五号,你下去试试。” 金野唯一的手下骇然看向了对方:“金爷,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金野不带一丝人情地说道:“想想你的家人。” “啊--”五号发出一声不甘的长啸之后,猛然松开了双手,人在空中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双手举刀往石卵上劈了过去。 我正好吊在五号的侧面。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动作。五号放手、飞身、出刀,一气呵成,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手中刀势也快如雷霆,可是他的长刀还没碰到石卵,整个人就在空中炸成了一团血雾。四分五裂的尸体瞬间扑落满地,将楼板染成了一片殷红。 金野骇然变色:“怎么会这样?” 杜渺冷声道:“鬼神能控风,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李孽,你一定要在石卵完全裂开之前出手。一旦鬼神出困,我们一样要死。” 杜渺后面的话,我只听了一个大概,心思全都留在了“风”字上。按照道门的解释,风是由天地间阴阳二气转换而成,某种意义上,风就是气。鬼神不仅能控风,应该也能控气。 只要是修炼过内家真气的武者,无论修炼的是哪种内功心法,都逃不开一个“气”字,只要接近鬼神一定范围,对方就能控制武者体内的真气爆炸。在场的人,除了我和于浩轩,再没有没修炼过内功的人了。于浩轩指望不上,所以,杜渺才说我是唯一能击破鬼神的人。 短短一瞬之间,石卵上陡然传来了几声炸响,每一声都清晰无比。鬼神脱困只在须臾之间,可是石卵上的光芒也变得异常刺眼。 我越是着急,就越找不到石缝开裂的位置。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少说两句 金野暴跳如雷地吼道:“李孽,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动手?” “你他么闭嘴,有本事自己上!”我轻轻擦了擦手上的汗水,伸手握住一把飞刀:“檀越,帮我扔一具体尸体到石头上,你自己小心点儿。” 檀越二话没说。凌空翻身之间用双脚钩住楼板,扬手出鞭缠住一具尸体之后,拼尽全力甩向了地上的石卵。尸体的脑袋顿时在石头上砸得脑浆迸裂,淋漓鲜血一瞬间染红了石块。 我也看见一道气流顺着檀越的鞭梢向他反冲而去:“快松手!” 我话音刚落,檀越的长鞭忽然从鞭梢开始,一寸寸的炸得粉碎。檀越抬手把长鞭扔了出去。我眼看着几米长的鞭子像是点燃的引线一样在空中灰飞烟灭时,檀越却身形一颤,落向了地面。 不好!檀越落地之后说不定就会掉进鬼神可控的范围内,他必死无疑! 恰恰这时。我的余光刚好扫见石卵因为染血之后而出现的一道裂痕:“檀越拍刀!” 我怒吼之间拼尽全力把手中的飞刀射向了檀越附近的墙壁,半尺飞刀倏然没入墙中两寸。一直想伸手抓墙的檀越正好拍中了飞刀的刀柄,借力反弹着往空中跃起半尺。 “抓腰带!”杜渺抛出的腰带也紧跟着飞到了檀越眼前。等我看见檀越借力飞起时,才算松了口气,再次拔刀凌空跃起,单手握刀直奔我记忆中裂缝的方向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从石头缝里猛插进去半尺多深,手指手背肯定都被蹭得皮开肉绽,否则也不会剧痛钻心。至于,我那一刀有没有刺中预期的位置,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虽然我仅仅站立了片刻,却觉得自己已经在生死之间游走了几个来回。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个跪在断头台上的死囚,明知道刽子手的鬼头刀随时都可能砍下来,却迟迟都听不见监斩官的那一声“开刀问斩”。 片刻之后,我忽然感到一股猛烈至极的气流顺着我的手臂经络冲进了丹田。我立刻控制不住地仰头喷出了一口血箭。 与此同时,我身前也传来一声炸响--石卵就在我眼皮底下炸成了碎块,金色骨骸赫然浮现在了咫尺之间。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正想抽身后退时。骨骸的首级却忽然掉落在了地上。 骨骸毁了!我那一刀没偏! 没等我松上一口气,我身后忽然风声乍起,接着,背上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我的身形立刻像是腾云驾雾似的飞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摔在了地上。 “金野!你找死--” “给我死!” 杜渺和檀越同声怒吼之间,金野狞笑飞身,一掌落向我的头顶。只要他一掌击实,就能拍碎我的脑袋,在檀越和杜渺的眼皮底下把我的尸体拖走。 可是,檀越的长鞭已毁,杜渺的诅咒也不可能一击奏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野的手掌在我视线当中越放越大。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白绫隔空拍在了金野身上。把他打得鲜血狂喷、倒飞几米。 金野倒地之后,马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顺着洞口边缘夺路而逃。檀越和杜渺为了查看我的伤势,仅仅慢了一步,就眼看着对方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檀越把我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儿,死不了!”让我奇怪的是,刚才鬼神身上那股劲气冲入我体内之后,我的丹田不但没有炸裂,反而生出了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我和檀越对话的当口,刚才击退金野的那道白绫再次飞袭而来,卷起地上的金色骨骸,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出洞外。 我回头之间,只见跟鬼神对阵的龙女站在月光下向我们这边微微施礼:“拜仙门蓝灵儿,多谢几位道友出手相助!今日之情,他日必报!再会!” 蓝灵儿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处。她的背影当中却已经没了那双龙角。看来,拜仙门请神入体的法门确实名不虚传。 只不过,蓝灵儿为什么会两次出现在我附近。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杜渺已经走向了于浩轩:“你怎么样?” “滚--”于浩轩虽然全身无力,却两眼通红地瞪向了杜渺:“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杜渺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面色平静地道:“逼不得已。” “胡说八道!”于浩轩怒吼道:“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对我父亲下手了?是不是?” 杜渺沉默之间,算是默认了于浩轩的问题。 我忍不住开口道:“就你那死爹,杀一千次都不解恨!你有个屁好激动的?” 檀越开口呵斥道:“李孽!你少说两句!你不了解于浩轩的心情。不要随便插话。” 我那时确实挺不服气,但是事后想想,我确实光图一时痛快,插错话了。 我是老核桃养大的,他对我亦师亦父,我也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但是,我终究体会不到那种与血脉一同生成的亲情。 不论于老头如何混账,他终究是于浩轩的父亲,血脉亲情是不可否认的东西。于浩轩不同于他的父亲,不可能在自己父亲横死之后还无动于衷。 檀越看着低头不语的杜渺,终于忍不住劝道:“于浩轩,我相信你当时是清醒的,如果杜渺当时不转移咒术,死的就是你。” “转移咒术?”于浩轩倔强道:“他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啊!” “转移给谁?”我冷笑之间用手挨个点着仅剩的几个人:“是他?是他?还是杜渺自己?你亲爹是人,别人就不是人吗?我看你……” 檀越怒道:“你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不说?”我也火了:“本来这次于家可以逃过一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未必没有击退鬼神的机会。可是姓于的做了什么?为了活命,处处拖我们后腿,差点把我们害得全军覆没!” 我冷声道:“这么让他死,算是他特么拣着了。换我出手,我要不把他穿起来点天灯。都算我手懒!” “够了!”檀越这下真火了:“你别火上浇油行不行?” 我刚要发火,却看见杜渺含着眼泪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便硬是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可是心里这股火却怎么也发不出去:“对了,那个老鬼呢?不是要烧他吗?我点了他!” 檀越也存了把我弄走的心思,干脆话锋一转:“对。帮我找找,我饶不了他。” 我呼啸了一声,把排骨给叫了进来。不得不说,排骨这个家伙狡猾得很,看它精神抖擞的那个样儿,估计是金野一来。它就藏了,到现在还是毫发无损。我气得照它头上拍了一下:“你个缺德玩意儿,也不知道叫两声给我示警!” “呜呜……”排骨委屈地呜咽了两声,大概是想说它叫了,我没听见。 我气得对着它屁股踢了一脚:“去给我找个鬼魂!” 排骨扭头转进了废墟,没一会儿就把老鬼于化吉给拖了出来。于化吉自知末日已到,干脆破罐子破摔:“小子,你是于家的种儿吧?于家几代人都死在他们手里啦,魂飞魄散啊!你要是于家人,就给我们报仇哇!” “妈的,找死!”檀越掐住老鬼,掏出装金疮药的瓶子,把药倒在地上,捏着老鬼塞进了瓶子里。 老鬼惨叫道:“小子,报仇!报仇啊--你哥哥也死在了他们手里,脑袋炸得粉碎啊--” “进去!”檀越一下把老鬼塞进了瓶子,又用一张灵符封住了瓶口。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鬼门秘辛 刚刚被我一顿臭骂之后,平静了一些的于浩轩忽然抬头道:“我哥也被你咒死了?” 杜渺轻声道:“一个人不足以转移你身上的咒术……” “好……很好!哈哈哈……妄我还在父亲面前口口声声说只信任你一个人,他却死在了你的手里……”于浩轩狂笑道:“我于家人都死在了你手里!你很好!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杜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山洞,由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于浩轩一眼。 我对着地上呸了一声,拉着还想再说什么的檀越快步离去。 现在东家都溜了。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干脆回到了沿河村那座小院子里。我一进门就埋怨起了檀越:“你说你,咱们跟杜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了,你为啥不让我说话?我真想一巴掌甩过去,抽死于浩轩那个败家玩意儿!” “感情上的事儿,外人最好别掺和。有时候掺和多了,反倒越帮越忙……”檀越心平气和地道:“俗话说‘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两个人吵架,本来就是什么解气说什么,说完之后,挨骂的伤心,骂人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所以我说你别掺和。” “就你知道得多!”我明知道檀越说的没错,嘴上却不肯承认,干脆盘腿坐到炕上,检查自己的丹田。 老核桃说过,我在没融合杂气之间,不可能有气感,就算强行用出狂鹰惊龙也是一样。可是,现在我体内不仅有了气感,而且极为强烈,感觉就像是有一股水流在我体内流动。 难不成!鬼神后颈迸出的那股气流进入我丹田之后,强行化去了我体内的杂气?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按照老核桃教我的法子,引导着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圈之后忽然出爪,我右手五指上丝丝带响地迸出了五道劲气。 坐在附近的檀越吓了一跳:“罡气?你什么时候练出罡气了?” “我也不知道……”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檀越的眼睛忽然一亮:“这就对了!鬼神可以控制真气。他最后打进你体内的那道气流,如果是打在别人身上,对方肯定会爆体而亡。” “但是你不一样,你体内只有杂气。那道气流不但没有引爆杂气,反而把它们合在了一起。怎么说呢?这就好比,有人把不同的染料倒在一个盆里,一开始因为染料过于粘稠,所以只能慢慢融合,如果没有人去触动染料的话,这个过程可能要经过几个小时,甚至一天的时间。如果有人往盆里倒了一大杯水,再用棍子在里面使劲儿搅拌一下呢?那些染料很快就会失去自己的原色。融为一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檀越说完,两眼当中满是羡慕地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我只能点头道:“差不多明白了。我现在的真气能达到什么程度?” 檀越想了想道:“我估计你已经无限接近先天境界了,等到你能化气成罡时,就可以踏足先天了。我要恭喜你的是,你体内的杂气本来就是活人身上的至阳之气,只不过,因为来自不同的人,才难以发挥威力,等到你化气成罡的那一天,罡气自然会带有至阳之力,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檀越好像比我还兴奋:“这几天。你就留在这儿,抓紧修炼内功,说不定过个三五天,你就能成为先天高手。” 檀越不说,我也会趁热打铁修炼内功。先前被金野压制得太过憋屈,等我内功一成。第一个就得找他算账! 让我没想到的是,没等我去找金野,他倒趁着檀越不在的当口,找上了门来。 金野一进门,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隔着一张桌子向我说道:“我想,我的来意不用再说了吧?你如果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我抬眼看向对方时,金野已经摆出了一副吃定我的模样:“不用等了,我的人正在招呼檀越,拖上他几个小时绝对不成问题。你只有一个人在,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听话,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我平静地说道:“你想要我的道袍,我还能理解。你要我的飞刀是什么意思?” 金野理所当然地道:“出身低就是出身低,明明怀有重宝,却连宝贝的来历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 金野说道:“唐向晚主持的人间堂,之所以称为堂。是因为人间堂只是‘轮回殿’的一个下设组合。轮回殿,曾经在术道上逞凶一时,博得‘苍穹之下第一殿’的美名。五大堂主具为一时俊杰。” “可惜的是,天下组合都逃不出盛极必衰的命运。轮回殿主无故失踪之后,轮回殿由盛转衰,从那之后,五大堂口也变得残缺不全,剩下的堂口开始各自为政。饿鬼堂就是消失的堂口之一。” “轮回殿的传承当中,包括了六道邪门,每个堂主都掌握开启一道鬼门的秘法。你的噬仙飞刀就是开启饿鬼门的法器。你师父是不是还告诉过你,噬仙出。饿鬼现?” 金野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摇头道:“我师父没说过这些,他只告诉我飞刀能开启鬼门。” “看来。饿鬼堂的传承也已经残缺不全了。”金野无限惋惜地摇了摇头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谁能拿回噬仙飞刀,谁就有资格成为下一任饿鬼堂堂主。凭你的实力和地位,不配接手饿鬼堂,噬仙飞刀在你手里只能成为废物,不如交给金家。等到金家接手饿鬼堂,少不了你一个香主的位置。” 金野还在得意洋洋,我的脑袋里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老核桃真的不知道噬仙飞刀是饿鬼堂的信物?绝不可能! 老核桃一向算无遗策,不可能放着近在咫尺的秘密,问都不问。 而且,老核桃说过,飞刀和开启鬼门的秘法都是师门绝技。他的师父不会在传他飞刀时,不交代飞刀的来历。老核桃肯定向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现在看来,老核桃带走一半儿噬仙飞刀,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肯定有更深的用意。 金野看我低头不语,以为我是在权衡利弊,立刻催促道:“你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噬仙飞刀我势在必得,你若不乖乖送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抬头反问道:“你说,轮回殿有五大堂口。佛家不是说六道轮回吗?怎么少了一个?” 金野不屑地冷笑道:“你想拖延时间?没问题!我说檀越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他就回不来,我陪你聊聊也无妨。轮回殿没有天道堂。这个世上没谁能执掌天道,鬼门也不可能开上天去,所以轮回殿干脆也就不设立天道堂了。” “嗤--”我嗤笑道:“你刚刚还说轮回殿有六道邪门,现在怎么就没有天道堂了?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金野脸色难得一红,嘴上强辩道:“这是轮回殿尽人皆知的事情!而且,人间堂也一样没有开启鬼门的秘法!” 我追问道:“你是说,人间堂已经是在人间了,开启鬼门招出来是什么?是活人?所以干脆有堂口,没有秘法对吧?” 金野厉声道:“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金野恼羞成怒,估计他所知道的事情也极为有限。 看来,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前,不可能了解到术道秘辛,我再套下去,也套不出跟老核桃有关的消息。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一笑倾城 金野轻蔑地笑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拖延时间,不妨一块儿使出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消遣。” 我淡然笑道:“该问的,我已经问过了。你可以死了。” “哈哈哈哈……”金野狂笑道:“杀我?你有什么本事杀我?凭你那点儿本事?凭你的飞刀?凭这间破房子?还是凭桌子上这盏灯……油灯!” 金野陡然变色:“你怎么会用油灯?” “那是送你上路的引路灯!”我冷笑道:“如果你一上来就直接下手,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是你太自大了,非要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好意思,这场游戏里。我才是猫!” “你去死!”金野周身真气暴涨,上身的衣服彭然鼓动而起,双掌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可是,他的手指上刚刚闪出一道金芒,就立刻变成了一片灰白,不仅金芒退去。就连应有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金野脸色惨白,连退两步:“我的真气?” 我好整以暇地坐在炕上说道:“你不该急着出手,真气运行越快,你死得也就越快。” “你……”金野话没说完,油灯上的火心陡然暴涨半尺,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直奔金野头上点去。 金野仅仅慢了一步,就被火蛇燎中了发梢,全身上下火光四起,活生生的在我面前烧成了一团火球。 “啊--”金野惨叫之间身形暴起,带着周身的烈火往我身上扑了过来:“我死也不让你活……” 我随手抓起炕沿边上的凳子,兜头盖脸地往金野脑袋上砸了过去。实木凳子砰的一声在金野身上砸了个粉碎,木块崩得漫天乱飞。金野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被熊熊烈火烧得满地打滚。没过一会儿,人肉烧焦的味道就随着滚滚黑烟,呛满了整间屋子。 我捂着鼻子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站在门外的杜渺道:“你下回杀人,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他罪有应得。”杜渺冷眼看着周身火焰四溢的金野,轻轻晃动了几下铜铃。四只恶鬼立刻从铃铛中咆哮飞出,生生把金野的魂魄从他身体里扯了出来。 金野的鬼魂看见杜渺之后,疯狂尖叫道:“是你下咒害我?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杜渺冷声道:“咒门中人有仇必报。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要不是李孽还有事情要问你。你早就死了。” 我早就料到金野在没弄到我的东西之前,不会轻易罢手,干脆让檀越联系杜渺弄了一个陷阱,专门等着金野上钩。这家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到三天时间,就自动跑过来送死了。 杜渺伸手抓起金野的魂魄:“我比檀越温柔一点儿,不会烧你的魂魄。我会把你扔进恶鬼瓶里,让你慢慢享受百鬼撕咬的滋味。”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金家人……饶了我……饶了我吧--”杜渺不顾金野的惨叫,硬是把人塞进了瓶子里。 这时,檀越也从远处赶了回来:“事情都解决了。”看样子,去拖延檀越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杜渺从兜里拿出两对狮子头(核桃)。往我和檀越手里各塞了一对儿:“知道你喜欢核桃,临行无物相赠,算是留个纪念吧!这里面各自封印了一只恶鬼,必要时可以救你们一次。” “谢谢!”檀越接过狮子头:“你不跟于浩轩道别吗?老疤子前天来过……” 杜渺轻轻摆了摆手:“不了。思念这种东西,属于一个人就够了,没有必要再去牵扯浩轩。他应该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我的话没说完,就见杜渺向我摆了摆手,只好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杜渺微笑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跟我联系。就算我远隔万里,也会星夜驰援。” “你也一样!”我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杜渺:“土匪别的没有,只有烂命一条。别的我不敢说,拼命的本事。我还有。” 杜渺接过纸条,跟我和檀越逐个拥抱了一下,在檀越耳边轻声说道:“真羡慕你,有一个人能陪你同生共死的人。” 檀越淡淡道:“我们是兄弟。” “兄弟也是一种感情。”杜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之后,转身走向了远处,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李孽。你的道袍来历不凡,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连山袍。” “连山袍?”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老核桃从来就没跟我说过什么连山袍。 杜渺说道:“你看看道袍领口下面是不是藏着‘艮为道缘’四个字,那是连山袍的标记。如果你身上的连山袍只是仿品,那就无所谓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是真品的话,你将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艮,在八卦中代表山。连山袍的名字大概也是因此而来。如果“艮为道缘”这四个字真在我领口里,只能说明是老核桃故意藏起来的,他给我改衣服的时候,曾经改过领口。 我还在胡思乱想,杜渺又继续说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所以,道袍能不用的时候,尽量不要再用。还有你的噬仙飞刀也一样。不过,传说中的噬仙飞刀,七步之外寒气逼人。你的飞刀肯定被人掩饰过,只要你不拿着它开鬼门。估计没人能知道它的来历。” “我明白!”我以前不经常使用飞刀,就是怕丢了找不回来。现在我已经修炼出了内力,用核桃打人应该不比过去用飞刀差。以后动用飞刀的机会不会太多。至于道袍,我还真得藏起来。 檀越笑道:“现在,除了我们三个,知道道袍和飞刀秘密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要我们不说,传出去的机会不会太大。” 杜渺明白檀越的意思,轻轻笑了笑:“我会去警告老疤子,让他不要乱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后会有期吧!” 杜渺真的走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檀越看着他的背影道:“他应该是个洒脱的人,可惜……” 我反问道:“你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想给杜渺制造一个再见于浩轩的机会?” 檀越耸了耸肩膀道:“只能说是给他一个理由而已。杜渺其实很想去见于浩轩,哪怕远远看一眼也算是一个了断。但是,他说服不了自己。我给他一个理由,有什么不好?” “哎--”我长叹了一声道:“世间多少痴儿女,情到深处无怨尤哇!” 我本来是想感叹一句,没想到檀越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来。 我诧异道:“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檀越一手掩着嘴:“不是……我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故作深沉,太好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檀越笑,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看见他的笑容时,竟然一下呆住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但那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好像迷失在了檀越的笑容当中,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说了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 檀越脸色一板,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变态啊?像傻子一样站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尸体,准备让金家人找上门啊?” “哦!”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赶紧溜进了屋里。先一步进屋的檀越却忽然惊讶道:“你看金野身上那是什么?” 金野的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贴身的位子上却露出来一页金纸。从金纸四周的纸灰上看,那应该是他身上的秘籍被烧毁之后留下来的东西。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新的任务 檀越伸手把金纸拿了出来:“《不动明王功》……好像是一本佛门武功,可惜只有半部,有内功,没有招式。不过刚好适合你。你收着吧!” 佛门当中,不动明王为一切诸佛教令轮身,又称为诸明王之王。五大明王之主尊。不动明王是奉大日如来教令,示现忿怒形降伏一切恶魔之大威势明王。 这本秘籍与其说是佛门武功,不如说是运转“不动明王火”的内功心法。我罡气初成,却没有合适的心法精炼,正好适合我。 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收获,可我却像丢了魂儿似的,对不动明王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没事儿就偷偷往檀越脸上瞄,尽想着看他笑。 我悄悄看了一路。直到回堂口交了任务再到家里,也没见檀越再笑过。 可我却抓心挠肝地想看他笑。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到半夜却嗷的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跟檀越抱在一起…… 我是老爷们儿,他也是!这也太吓人了!我是不是病了? 我坐在床上抽了好几根烟都没缓过来,实在睁着眼睛睡不着。干脆就把电视打开看了两眼。 电视里演的《新仙鹤神针》,里面的白云飞是女扮男装……我看着看着,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檀越会不会也是女扮男装? 他笑的时候用手掩着嘴,可他只是用手盖在鼻子下面,并不是拿手把嘴捂起来,这个动作特别女性化。会不会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女的? 我想了半天,越想越对,干脆打定主意要验证一下! 我找檀越洗澡,他不去;要跟他一起上厕所,他把我踹了出来…… 我想了好半天,才把主意打到了厕所的气窗上。那个气窗正好对着马桶的位置,外面就是别墅的阳台。如果他是男的。我只要在气窗上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蹲在气窗底下抽了好几根烟也没拿定主意,看还是不看--扒窗口这事儿,太恶劣了。万一檀越真是男的,我心理阴影该有多大啊。 我这边正拿不定主意,厕所门忽然响了一下--檀越进来了! 麻痹的!看!大不了,再找个心理大夫给我看看…… 我一脚踩灭了烟头,刚扒着气窗把脑袋伸了过去,立刻看见檀越白花花圆滚滚的拳头直奔着我的眼眶打了过来:“哎呀我艹!你个败家玩意儿,站马桶上打我!” 檀越的个子不算高,他要不是站在马桶盖上,不可能出拳这么快。 檀越暴跳如雷:“你变态啊!没事儿往厕所里看什么?” “我想上厕所,看看你尿完没有!”我能说实话吗? 檀越差点儿疯了:“你不会敲门啊?下回再这样我打死你!” “这回打得就不轻!”我眼睛肯定青了! 我捂着眼睛回房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准备去看心理医生,第二件事儿想的就是找唐向晚商量一下,是不是给我派个什么任务,让我能盯着檀越。 过了几天,我自己一个人溜到人间堂找唐向晚的时候,却听见檀越和唐向晚在屋里说话。 我离着老远就听见唐向晚在笑:“李孽把人给打了,人家闹到我这儿来了!” “怎么回事儿?”檀越急忙道:“他打的是谁?” 唐向晚边笑边说道:“他打的是堂口里的大夫,那家伙去找大夫咨询心理问题。你猜他问什么!他问‘断袖之癖’会不会传染!” “大夫刚说了一句‘不排除潜移默化的可能性’。他就崩溃了,把大夫的嘴都打肿了!那大夫是堂口的鹩哥,能不找我撑腰吗?哈哈哈哈……” 唐向晚不笑还好,她这一笑,我差点儿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这还能活不了?我脑袋抽了,干嘛为了省两个钱儿。找堂口的大夫看病啊?这下没脸见人了!不行必须躲起来,躲到他们把这事儿忘了再说。 我捂着脸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儿好像隐隐约约听见唐向晚问檀越:“你是不是对他笑了,你一天到晚这么绷着不累么……” 后面檀越怎么说的,我没听见。哪还有脸在外面听啊,要是被檀越他们知道我偷听,除了找根绳子上吊去,真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我一口气跑回家里,拿着秘籍闭关去了,整整一个多月活得跟鬼似的,听见檀越不在外面了,才溜出来找口吃的,听见他回来,又立刻窜回屋里。 后来,我总算是把老想着看檀越笑的那股邪门劲儿给压下去了,才装模作样地出来跟檀越打了个招呼。看见檀越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才算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唐向晚忽然把我和檀越叫到了人间堂:“最近有个任务,需要你们两个过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好奇道:“什么任务这么严重?” “人间堂不要升级!”唐向晚严肃道:“术道组合有明确的等级。现在,人间堂只能称为五品组合,想要提升品级。就必须经过术道赏罚殿的考核。考核的内容除了整体实力之外,就是三项任务。” “三项任务,要由被考组合当中,高中低三个层次的成员来完成。人间堂目前的低阶成员当中,最出色的,就是你们两个。所以,我需要你们全力以赴。” 我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头:“术道赏罚殿?他们凭什么给术道组合定级,又有什么资格考核术道?” “凭实力!”唐向晚说道:“就算当今术道上的一品组合,也不敢轻易得罪赏罚殿。赏罚殿的势力超乎你的想象。” 我对赏罚殿越来越好奇了:“他们是什么背景?官方?” 唐向晚摇头道:“不是!算了,不说这些,你还没达到接触这些事情的程度,知道得太多,做事反而畏首畏尾。我可不想让一只海东青变成鸽子。” 我刨根问底,就是出于好奇,本心对术道势力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像噬仙飞刀一样,它的来历,我就算知道了,也从来没想过继承什么饿鬼堂。这种事情,先不说危不危险,就算我真弄起来一个堂口,怎么管理、怎么运作、怎么负责一大堆人的吃喝拉撒,我一窍不通,还不如在人间堂混日子呢! 这时,檀越开口说道:“如果,仅仅是一个任务,不至于让你这么郑重吧?” 唐向晚道:“当然不是。我怕的是交叉任务。赏罚殿经常会让两个不同的堂口,去做同一个任务。那时候,你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任务,还有一场接一场的明争暗斗。谁也说不好,其他组合会使出什么手段。” 唐向晚叹息道:“三年前,人间堂本来有机会提升品级,结果执行任务的人全军覆没,人间堂也差点儿伤了元气。最可恨的是,我们不是输在任务上,而是被人拆了台。” 我抬眼道:“执行任务时,可以干掉竞争的同行吗?” “完全可以!”唐向晚点头道:“能够吃掉竞争对手,本身也是一种实力。有人敢过来捣乱,你放手杀;他们敢耍阴谋诡计,你们也十倍还回去!有什么问题,都有我顶着!” 我挑了挑拇指:“老板威武!我还想问一句,要是我杀了赏罚殿的呢?” 唐向晚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并没开口指责我什么,毕竟任务当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唐向晚犹豫了一下才沉声道:“可以杀人。但是你记住,杀人一定要占住一个理字。赏罚殿的高层,个个都很古板,只认理,不认人。只要你占住理,哪怕杀的是他们亲儿子,他们也会判你们无罪。” “判?弄得跟法院似的……只要有空子可钻就好办!”我小声说了一句之后才问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混混小九 唐向晚打开桌子上的资料:“这次的任务是寻找乾隆帝的九龙宝剑。” 我立刻懵了:“乾隆皇帝的九龙宝剑?不是已经烧毁了吗?” 史上最大的古董玩家兼藏家莫过于大清的乾隆皇帝。乾隆在生前广收名画古帖﹑珍异古玩,死后这些奇珍异宝与之同埋裕陵的地下宫殿中。这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放在他身边的一柄九龙宝剑。 九龙宝剑共五尺,剑柄特长,上雕九条金龙,象征“九九归一”。剑鞘用名贵的鲨鱼皮制成,嵌满红蓝宝石、金刚钻。堪称价值连城。 1928年,九龙宝剑被土匪出身的孙殿英从裕陵盗出,重见天日。 九龙宝剑在孙殿英之后流到军统头目马汉三、日本特务川岛芳子,以及军统局局长戴笠手中。这四个曾经拥有九龙宝剑的人全都死于非命,乾隆宝剑诅咒的传说也因此流传开来。 相传,1946年3月17日,戴笠携九龙剑由青岛启程直飞南京面蒋。谁知天气恶劣,飞机一头撞在了江宁岱山上,机毁人亡。大火烧了数个小时。军统派沈醉去收殓戴笠。 当沈醉从江宁农民手中寻回九龙剑时,它的剑鞘和剑柄早已烧得一干二净。于是沈醉将它和戴笠的遗骸一起放入棺材中,运回灵谷寺志公殿暂放。 数月后。九龙剑随戴笠葬于紫荆山无梁殿西侧一片前有小池塘的坡地。当时,沈醉亲自督造建墓,因为害怕受到报复。在安放棺木后,特地将水泥渣灌入墓中加固。 1951年春天,在南京各界的强烈要求下,戴笠墓被夷为平地。开棺之后,除了戴笠遗骸外,只有一把被烧得变形的左轮手枪、一个皮鞋后跟,还有就是那把九龙剑。但是,当时九龙剑已被焚毁,残剑锈蚀得厉害,只能依稀看出宝剑剑身的样子。 当时,戴笠棺木中的东西被一股脑倒进墓前的池塘中填埋,戴笠的棺材则被农民运回去箍桶用了。 我把关于九龙剑的传说说了一个大概。 檀越也点头道:“九龙剑传说。我也略有耳闻。就算九龙宝剑没被烧毁,一切早已无迹可寻。我们去哪儿找九龙剑?” 我也皱眉道:“那个什么赏罚殿不会是在耍你吧?故意弄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阻止人间堂升品?” 唐向晚摇头道:“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赏罚殿的那些老古板,或许会在任务难度上做些手脚,但是绝不会给出一个不存在的任务。他们一旦做出这种事情,自己也会受到严惩。况且,人间堂这些年一直与人为善,并没得罪过赏罚殿。” 我一下抓住了唐向晚话里的漏洞:“谁能惩罚他们?赏罚殿上面还有人?”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唐向晚欲言又止之间岔开了话题:“我得知任务的内容之后,也曾经多方打探消息。最后,还是在术道第一情报组织玄衣社那里得到的消息。” 我看了看檀越。后者小声解释道:“玄衣社专门靠贩卖情报为生,麾下成员一律身穿黑衣。他们在术道上的信誉很高,跟他们合作完全可以放心。” 唐向晚等檀越说完,才继续说道:“玄衣社的情报中显示,九龙剑流传到马汉三手中时,就被当时首屈一指的神偷云中隐调了包,此后一直流传在军统和日本人手里的九龙剑全是赝品。” “云中隐?”我不由得一皱头:“从时间上看,侠盗燕子李三已经陨落。有本事从军统头子手里盗出九龙剑的人只有两个。一个人是军统的头子毛人凤,还有一个就是军统神偷古鹤天。云中隐是谁?” “我也不清楚。自古空道不留名。云中隐应该只是化名。”唐向晚咬牙切齿地道:“想要打听云中隐的具体来历,还要向玄衣社付钱。我哪有那么多钱打听别的事儿。” 空道,说的就是小偷,有妙手空空的意思。空道中人行事历来低调,抛开江湖同道之外,别说普通百姓。就算其他江湖高手也很难知晓空道轶事。玄衣社把云中隐的事情当做情报出售也在情理之中。 吸血鬼遇蚂蝗,真是悲剧!我差点儿笑了出来。 唐向晚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玄衣社查到云中隐把九龙剑带到了天津,线索也就完全中断了。这次任务,你们只能先从天津着手。” 我听完之后顿时懵了:“就这么点儿线索?天津那么大,我上哪儿找一把剑去?难不成还能挨家挨户的搜啊?” 唐向晚无奈道:“我知道这件事儿很难办。但是,我觉得檀越会有办法的!” 檀越脸色阴沉地道:“你不会让我去找那俩货吧?”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唐向晚摊了摊手道:“人间堂在天津没有下线,只有你出马才能把事情办成。这次,算姐姐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檀越想了好半天,才点头道:“那好!不过下不为例!” 唐向晚这才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堆好话,总算把檀越给唬弄走了。我们两个当天就收拾行李赶到了天津。檀越把我领到了一个胡同前面:“李孽,一会儿要是觉得里面的人不顺眼,你就往死里揍他们。只要不真打死,怎么都行。” 我看着檀越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跟着一哆嗦:“里面那些人跟你多大仇啊?” “没仇,就是长了一脸欠揍的样儿,看见就想揍他们!”檀越说完,抬脚就往里面走。 我进了胡同一看,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别管多大数岁,全都歪歪着脖子。两只手插在一块儿,走路拖着一只脚,还不是真瘸。给人感觉就是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样儿。 我们两个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你们有事儿?” 檀越二话没说,抬腿一脚把对方踹了个跟头:“瞅你那德行!抽疯没好利索,还是发烧打摆子?给我站好了!” “你嘛!你……”那人一骨碌爬起来之后:“哎呀,檀爷!” “站好说话!”檀越又是一脚。 那人这回爬起来之后站直了:“檀爷这是有事儿啊?” 檀越火冒三丈:“把小九给我叫出来,说我要揍他!” “您老等着,我这就去……”那人一溜烟跑了。 没一会儿,我就听见有人说:“九哥,檀爷火气不小,您可悠着点儿……” 有人满不在乎地道:“他那人无名火大。再说了,他还能打死我啊?” “那可不好说!上回要不是弟兄们拦着,差点儿就把你打死了……哎呦……”刚才领路那人一看见檀越,调头就溜了。 一个差不多二十来岁,走路歪歪扭扭,带着一身混混气的小青年,离着老远就喊道:“哎呦!三……三哥,久不见了,赶紧进屋喝杯茶……” 那人话没说完,檀越飞起一脚踹在对方身上,把人踹出两三米之后,跟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人抱着脑袋蜷在地上一声不吭,也不躲不闪,就那么让檀越使劲儿往身上揍。 我伸手拉过一个看热闹的:“地上那个是干什么的?” “你跟檀爷一起,连九哥都不知道?九哥是天津娃娃……”那人看我没听明白,又补了一句:“混星子!” 这下,我懂了。这小九是青皮混混。 天津青皮混混在清末到民国的时候极为有名,自称混星子,或者天津娃娃,外人也叫他们青皮混混。 清末的文人对土匪,甚至农民起义军不屑一顾,对天津混混却有颇多溢美之词。原因就是天津混混重义气、讲规矩,把江湖道看得比命还重,很多地方值得人尊重。 我以前就听说过天津混混,这回算是见着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发酒疯 檀越直到打累了才放开手。小九从地上抬起头来:“三哥下手这么轻,是没吃饭吧?快点给三哥摆一桌,我陪三哥好好喝两口。” 檀越下手一点儿不轻,小九脑袋上分明还流着血,可他却一点儿不在乎。檀越气得暴跳如雷:“你想气死我啊?” “别介!”小九嬉皮笑脸地道:“谁死都行,三哥可不能死!屋里坐。屋里坐……” 檀越也拿小九没办法,只能沉着脸跟他往屋里走。小九跟在檀越后面,直到进屋都没跟我说话。 小九手下人给檀越上茶之后,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走了过来:“这位爷,喝口水解解渴?” 那人大手指头插进水里一半儿,那手指盖比我脚趾盖还长,上面也不知道沾了什么,黑得直冒亮光。 我自然而然地把碗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再来一碗?” 小九这才乐了:“朋友上座!上好茶!” 我估计。小九弄出这么一碗水,大概也是江湖人见面的规矩,为的就是看看你瞧不瞧得起他。 小九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檀越没好气儿道:“他叫李孽。师父是土匪。” “哎呀,果然是好朋友到了!我说门口喜鹊怎么叫了一早上呢!”小九笑道:“常言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啊!三哥就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咱们哥俩好好聊聊。” 檀越故意说我是土匪。大概是为了让我跟小九多亲近亲近,可他自己却一直冷着脸不肯说话。我也弄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干脆就跟小九聊起天儿来。没想到,我们两个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要不是檀越又踹了小九一顿,他都能拉着我去拜把子。 我一看檀越是真怒了,赶紧把话头给拉到了正事儿上:“小九,这回我们来天津,是有事儿求你帮忙……” 小九一拍大腿:“我就说,三哥不会没事儿跑过来揍我!有什么事儿直说!”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小九皱着眉头道:“这事儿,得找陆老头。咱们先吃饭……” “不行。现在就去。”檀越不由分说地把小九从屋里拽了出来。 小九苦着脸把我们带到了一家古董铺子门口之后,像做贼一样往附近看了好半天,才小声跟我说道:“兄弟,一会儿全靠你啦!你说啥也得挺住啊!要是你挺不住,咱们可真就大难临头啦!” 我懵了:“啥意思?” “一会儿就知道了!”小九看见檀越过来,赶紧把我拉进屋里:“老陆,有客人来了,还不出来接客?” “铺子里面明明没人,你喊谁呢?”我正纳闷的工夫,就听身后咣当一声,回头看时,铺子大门不仅被关了个严实。门外还传来一阵落锁的动静。 没等我开口,放在房间正中的八仙桌上就升起来一把大铜壶。铜壶的造型跟地动仪有点相似,椭圆形的壶身上面伏着八条昂首张口的金龙。 我特意低头往桌子下面看了一眼,八仙桌下面乍看上去像是空的,实际上是用了障眼法,整张桌子应该是就是装有机关的圆筒。这是机关术? 现代科技兴起之后,曾经称雄一时的机关术不仅退出了术道舞台,甚至已经面临失传的危险。能看到传说中的机关术,不由得我不惊讶。 我正想凑过去看个仔细。就听见有人说道:“按老规矩办。” 小九咳嗽了两声:“老陆这人有个怪癖,你找他办事儿可以,交朋友也行。前提是进门之前必须喝三碗酒。他说了酒品见人品。李兄弟,你可得撑住啊!” 我自认为酒量还算凑合,喝上个八两一斤的。还不至于烂醉如泥。可是,等到酒碗一上来,我立刻就傻了--从机关桌子下面冒出来的酒碗。给我洗手都够用了。 龙嘴里喷出来的酒柱儿,灌了半天也没见满碗,等好不容易把酒灌满了,我用手一掂,那一碗差不多有二斤来重。这要一口闷下去,保证能从鼻子里喷出来。要是慢慢喝。我估计自己至少得喝三个小时,才能把二斤酒喝光了。 我回头扔给小九一个眼神,意思是:里面那人脑袋没病吧? 小九摊了摊手:“喝吧!喝完再吐出来也行!不喝进不去。” “我先坐下!”我坐下之后一仰头,把酒灌下去三分之一。可刚喝没一会儿,眼前就看不清人了:“这凳子怎么这么滑呢?” 我知道自己肯定是从凳子上出溜下去了,后面的事儿就全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之后,才看见小九捂着眼睛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整个古董铺子像是遭了贼似的,就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大铜壶差不多要被砸成铁片了,弄得满屋子全是酒味儿。 我当时就吓了一跳。回头往四周看了两眼,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小九,你咋地啦?” 小九一松手。我才看见他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黑铮亮,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好几片。再看看我自己,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上半身的衣服被扒了个精光,胸前跟插秧似的插着二三十根银针。还好是扎针灸用的银针,要是换成纳鞋底子用的马蹄针,我早就没命了。 我这下吓得酒全醒了:“这咋回事?” 小九差点儿哭了:“我告诉你挺住,挺住,你怎么就这么怂呢?一碗酒没喝光就不行了!” “我艹。那酒少说得有四五十度吧?三碗酒下去,驴都能喝懵蹬……”我话说到一半儿,脸色立刻变了:“檀越呢?他人呢?” 小九这下真哭了:“给老陆道歉呢!我让你挺住。就是为了不让三哥喝酒!他喝多了耍酒疯啊!你看看,我这脸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 我打了个激灵:“我身上这针,不会是檀越插的吧?” “就是他!”小九表情古怪地说道:“他说要给你针灸解酒,结果一包针全都扎光了,也没扎着正地方。后来他从架子上拔了几根洋钉子,说是要当针使。还要捅你的长强穴……” “我去--”我当时吓得又是一个哆嗦!长强穴离菊花不远,那要是让檀越钉根钉子进去……要是他再钉偏了…… 我伸手一摸,裤子里还真有一根钉子,吓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檀越没干什么吧?” 小九指着自己的脸道:“我为了救你,拦了他一下,结果就被他揍成这样了。他一顿针扎下去,都没见你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你死了,抱着脑袋哭了好一会儿,然后动手把人家铺子全都砸了,还直接冲进密室把老陆好一顿揍。要不是我拼死拦着,老陆就进太平间了,现在人家不打算帮忙,你说咋办?” “揍他,揍他就对了!”我一听檀越去给人道歉顿时就火了:“谁让他弄出这么变态一个规矩!还他么道歉,老子现在就去给他放血!” “别介呀!”小九也懵了:“老陆都六十二了!三哥往死里打人家就算了,你怎么还要放血……” 小九拉了我两下没拉住,被我硬给拖进了屋里。我们两个一进密室全都傻眼了,檀越正跟一个老头坐在一起喝茶。那老头的脸虽然看不出什么大毛病,但是肯定被人揍过,一边脸明显有点高,估计还没完全消肿。 檀越看见我进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李孽,我给你介绍一下……” 那老头没用檀越开口就先说道:“老夫陆仁贾,也算半个术道中人。” “在下李孽!”我向对方拱了拱手。 小九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三哥,你不会是用了……” 檀越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想死就继续说。” 小九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陆仁贾却说道:“你们的来意,檀越小友已经说明了。这件事儿嘛……”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乾坤手 陆仁贾捋着胡子说道:“我不知道玄衣社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不过,我觉得九龙剑流落天津的消息,不一定可靠。” “天津地界,从清末开始就是通商口岸,南来北往的奇人异士比比皆是。重宝出现,必有宝光,随便哪个术士都可能发现附近藏有重宝,只要消息传出。必然会引来各路人马抢夺。这么大的事儿,术道上不可能没有消息。你们听说过有人在天津夺宝吗?” “没有。”檀越摇了摇头道:“但是,玄衣舍的信誉一向有口皆碑,他们不可能贩卖假消息。这里应该是有线索,只不过我们没找到罢了。” 小九也跟着晃起了脑袋:“老陆那是老天津,从他爷爷那辈儿起,就在天津古董行里混日子,卖古董,也卖消息。天津的事儿,瞒不过他。他说没有,八成就是没有。” 我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宝光、宝气都可以用法术镇压。如果有人镇压了宝气呢?” “这倒有可能。”檀越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玄衣舍的消息一向精准。他们不可能在这件事儿上出错。” 檀越分析道:“据我所知,赏罚殿不会无缘无故放出任何任务,也不会把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我们去做。说不定,九龙剑被镇压的地点已经有了眉目。或者干脆是有人取出了九龙剑,正准备带离天津……” 我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赏罚殿既然知道九龙剑出世,还发什么任务,自己动手不就完了吗?” “不!”檀越摇头道:“赏罚殿分配任务。一是要检验各个门派的综合实力,二是想要挖出各派精锐……先不说这些,现在找九龙剑的线索要紧。” 小九不以为然道:“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不是大海捞针吗?我看,赏罚殿就是在玩你们!” 老陆开口道:“既然你们找不着九龙剑,为什么不让九龙剑过来找你们?” 我和檀越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意思?” 老陆道:“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没有乾坤手,不碰九龙剑’?” “没有……”在场的几个人差不多都在摇头。 老陆解释道:“九龙剑上有九条金龙,代表九九归一,同样也代表轮回。掌控九龙剑就等于掌握轮回。相传,乾隆铸造九龙剑,是为了让自己能死而复生。但是,代表轮回的九龙剑不是凡人可以掌握的东西,除非持剑的人有乾坤手。” 小九开口问道:“什么是乾坤手?” 老陆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掌:“看到没有,凡人都有五指,也就代表了五行。而乾坤手代表的却是八卦。” 小九不等老陆说完就叫道:“胡说八道!按你的说法。乾坤手是八根手指头。谁能长八根手指?你当人是八爪金龙啊?乾隆长了八根手指头?” 老陆白了小九一眼:“孙殿英盗墓时出现的怪事,你没听过?” “孙殿英盗墓时,乾隆墓怎么也打不开,最后还是用炸药炸开的墓门。墓道开启之后,他们发现,是乾隆的棺椁顶住了墓门,才导致墓道无法开启。” “墓室一个活人都没有,乾隆的棺椁怎么没自动移动几十米顶住墓门?修皇陵的人,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拿皇上的棺椁做机关。要说这里面墓室里面没有鬼,谁会相信?” “等他们打开了棺椁才看见,乾隆尸身上龙袍绣的就是八爪金龙,而且乾隆尸骸的右手上也多出了两根指骨。” 小九听完,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你是说,乾隆的尸体在棺材里又长出来两根手指头?” “那是传说。至于真假,谁知道呢?”老陆晃着脑袋道:“但是。乾坤手和九龙剑的说法,能在术道上流传多年,绝不是空穴来风。” 檀越皱眉道:“清代龙袍的专用图案是五爪金龙,王爷穿的蟒袍是四爪龙,因为少了一爪才叫做蟒。如果乾隆的龙袍上绣的真是八爪金龙,肯定有特别的用意。等乾隆尸身上长出第八指之后,真能手持九龙剑跨越轮回也说不定。” 檀越的话头头是道,老陆也来了精神:“所以我才说,要是有人想弄走九龙剑,他就必须有乾坤手。要不然,肯定落得跟马汉三、戴笠一个下场。” 我看向老陆:“你能找到有乾坤手的人?” 老陆摇了摇头:“长了八根手指头的人,我找不着。但是我可以帮你造一只假的乾坤手出来。来来来。跟我来……” 老陆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密室之后,拿出一本线装古书:“这里面就有乾坤手的记载。你们看,这就是乾坤手……” 我往书上看了一眼,那上面果然画着一只八根指头的手掌。不过。书上的八指不但没有呈现出畸形的状态,反而显得极为协调,让人觉得那只手本来就该长着八根指头一样。 老陆把书一页一页翻了过去:“这后面全是八指详解,从外形到骨骼。解释得极为详细。也就是说,不是长了八根手指头的就叫乾坤手,每根手指还必须要符合乾坤手的形状,排列顺序还不能出错。才可以称为乾坤手。” 我听完之后,差点儿气乐了:“这是哪个王八蛋编的书?那不是胡说八道吗?一只手上长八根手指的人,满天下也不见得能翻出一个来,还得让骨骼、经络全都符合要求,再按八卦排序!这他么太能扯犊子了!上下五千年出过这样的人吗?” 老陆道:“先天上的乾坤手肯定是一种理论上的东西,但是并不妨碍人为的造出一只手来。乾隆的七指就是一个例子。谁能保证,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长不出第八根手指头?” 小九一番眼睛:“他是死人好吧?你往活人身上做个试试!就算能接上。后面没有脉络跟着,也一样是个摆设。” 要说,现代医学能把手指头给缝到手掌上,我相信;要能让缝上去的多余手指活动自如,打死我也不信,更别说是握剑了。 老陆呸了一声:“活人不行,不能往死人身上安么?把活人的手指头剁下来,安在僵尸上,保不准就能动了!再说,九龙剑本来就是一把阴剑,死人拿着正好合适。” 相传,九龙剑铸成之后寒气渗人。似有冤魂附于其上,宝剑周围会产生雾气,剑柄上的九龙在雾气中跃然若腾。所以,有人说九龙剑本是一把阴剑。无法在阳世使用,触碰九龙剑的人必然要死于非命。 老陆看见小九被他噎得不说话了,才指了指我:“他身上就有两根乾坤指!” “我?”我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看了看。 老陆摇头道:“别看了,你自己看不出来。你右手中指、无名指长了乾坤指的骨骼。却没长相应的表皮。要不是我学过相骨,我也一样看不出来。” 老陆拉过我的手道:“按五行来说,人的中指为火,无名指为金。八卦当中,离三、震四,分别代表火、雷,雷也属金,正好与五行暗合。你这两根手指的骨骼正好符合乾坤指的要求。只要我帮你稍稍修饰一下表皮。那就是活脱脱的乾坤指啊!” 老陆说道:“但是,我动手之前,你可得想清楚了。只要我们这边把消息放出去,说不定。就会有人过来剁你的手指头。你要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千万不要去冒这个险。” 我不以为然地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动手吧!” “好!” 老陆让我把手放在桌子上,自己从暗格里拿出了工具箱。他说的要帮我修饰,并不是要剥了我的皮,而是用易容术去处理我的手。 易手是江湖易容术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很多易容高手,能把自己的脸做得天衣无缝。却在手上露了马脚,死于非命。后期,自然有人开始研究怎么易手。 给手易容,要比变脸难得多,只有顶尖的易容高手才能改变人手的外貌。老陆的本事不由得让我刮目相看。 等他把我的手弄好之后,我却懵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手模大赛 老陆不但没把我的手弄成八根指头的怪物,反而弄得像是婴儿的皮肤一样软嫩白皙,连我自己看完之后,都觉得这双手长错了地方--这双手的主人,就算不是一个绝色美女,也应该像是檀越那样的男人才对,放在我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不自觉地看向了檀越,他却把手背到了身后,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这才咳嗽了一声:“老陆,你把我的手弄成这样,也太那个了吧?” “这样参加手模大赛刚刚好。”老陆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报纸:“你看看,这是手模大赛的宣传。明天就是预选赛。” “手模?”我接过报纸看了两眼。 手模,我倒是听说过。简单的说,就是用模特的手,来演绎商品的特性。一般在珠宝和手表行业比较多见。手模不仅要有一双完美无瑕的手,而且需要长期的保养、训练。老陆让我去参加手模大赛,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老陆解释道:“你的手,已经被我修饰得完美无瑕了。单凭卖相去参加手模大赛就绰绰有余了。要是没有人帮你宣传。谁能知道你有乾坤手?说不定,找乾坤手的人,也在盯着手模大赛呢!” 老陆说道:“你们仔细看这个广告,里面特意点明了,参赛者可以不是专业模特,只要手型合适,主办方也会考虑签约。这一点,很有诱惑力啊!” “有道理!”檀越点头道:“手模。在国外很有市场,但是国内却是刚刚起步,有人忽然举办手模大赛,还把门槛放得这么低,未必没有其他目的。而且,术道上也常说:奇人多有异相。生有乾坤指,说不定手型会显得更为流畅,就像你。” 檀越倒是没有夸大其词。如果,不理会我修炼鹰爪功,把手弄得皮肤粗糙、全是老茧这一点,我的手型确实要比一般人好看得多:“行,明天咱们就去参赛。” 第二天,小九带着我们赶到大赛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我和檀越顺着人流走到报名点的时候,立刻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给了我们一张报名表:“一会儿就是初审,审核人员觉得你们的手合格了,你们就可以进入复核,复核合格之后,才是初赛。” 我本来以为初审就是看上一眼,没想到,审核的人却直接把我的手给抓了过去,另一手拿着镊子夹起来一个酒精棉球。 我一看他要往我手上擦酒精,立刻下意识地把手往回一缩--我的手被老陆易过容,谁知道会不会被酒精给擦下来一块呀!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手掌刚刚一缩,就被对方给拉了回去。我们两个同时诧异地看向了对方。 对方反应之快、力道之准,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范围,若不是练过擒拿手,就是修过指功。要是对方全力出手,足能捏碎普通的人骨骼。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忽然缩手。手上的力道才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而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喊疼,才会感到诧异。 “缩什么?手上用化妆品了?手模比赛之前,不许对手部化妆,你不知道吗?”那人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手上已经加大了力道。 手部保养得越好,痛觉神经也就越强,尤其是没练过武的人,更是如此。如果我忽然反击。对方马上就能看出我的手有问题。 我装出紧咬牙关的样子,瞪向了对方:“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 “手劲大咯!”对方说话间,我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从他手腕的经脉冲向了指尖。如果我不运功反抗,就算我的骨骼比常人坚固,也一样会被对方捏碎手指。 千钧一发之际,我却强行压制住了反抗的念头。那人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又把力道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初步检查必须严格,都是为了饭碗,希望你能理解。” 那人说话时,已经用酒精棉球在我手上擦了几下。老陆的易容术确实有独到之处,任凭对方怎么擦拭。我的手背也没有褪色。 那人拿起印章往我的报名表上盖了一下:“恭喜你过关,祝你取得好成绩。” “谢谢。”我拿回报名表之后,就站在一边儿等檀越。 审核人员看檀越的手掌时,我也跟着看了一下。以前还真没注意到檀越的手有这么白。看着就跟小丫头差不多。不过,他手上的肤色,好像跟他的脸…… 我正看着檀越的手出神,檀越却忽然转过头来。我赶紧把目光挪向了一边儿。等我装着漫不经心地回头时,檀越已经拿着报名表走过来了:“走吧。不用等小九了,他过不了。” 我想也对,就小九那手。跟练过枯木掌差不多,他跑来报名纯粹就是凑热闹,等不等他没有什么意义。等我走到复审区之后,顿时懵了。 那里除了一群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之外,只有一个带着墨镜的老头。那老头虽然西装革履,身上却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江湖气,打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专门给人摸骨算命的江湖人。 我前面那几个人依次走过去。把手伸到老头面前,老头伸手摸上几下之后,要么点头,要么摇头。像是哑巴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等他在我手指上摸过几下之后,先是咦了一声,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小兄弟。长了一双能杀人的手啊!” “老人家真会说笑,只要长了手就都能杀人。真杀过人的,又有几个?”我说话的时候,老头的手指头已经在我的腕子上连点了几下。我也伸手往他的腕子上碰了碰。 我们两个用的是术道中人的暗语。 他问我:朋友什么来路? 我跟他说:求财而已。井水不犯河水。 老头笑了笑道:“小兄弟怕是理解错了。我说的是,你这双手将来能掌生杀大权,伸手五支令,拳手就要命啊!” 我收回手。向对方一笑:“承您吉言!将来我要是飞黄腾达了,一定忘不了您。” “慢走,慢走……”老头笑呵呵地抓过檀越的手掌时,脸色又是一变。对着记录的人点头时,额角上都冒出了冷汗,看样子是被檀越的骨相给吓得不轻。檀越却是风淡云轻地取回了报名表。 主办方等到报名结束,直接把通过预选的人带到了郊外的一家宾馆,说是要进行赛前集训。 我和檀越刚安顿好,小九就混了进来。檀越见到小九时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保安是我兄弟。”小九也没多解释:“三哥、李哥,这回事儿有点麻烦啊!我通过兄弟打听到,这回手模大赛的主办方是七爪蛇。” 我一皱眉头:“对方什么来路?” 小九道:“七爪蛇叫丛润滋。这个人背景很深,财大气粗,本身也是道上的人物。这人有个怪癖,就是喜欢看人手,越漂亮的手越喜欢。他身边的女人甭管脸长得多丑,只要手好看就行。我听说,他还专门收藏了一批人手,都是用活人的手做成的标本。” “嗯?”檀越眼神一厉。身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杀气。 我示意檀越先不要冲动:“那人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七爪蛇,右手长了七根手指头。他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小九道:“我跟七爪蛇打过几次交道,他那人除了有喜欢人手的怪癖之外,为人很讲义气,手底下也跟着一批愿意给他卖命的兄弟。真要撕脸动手,我那锅伙未必打得过他。” 我轻轻摆了摆手:“现在没到真要动刀动枪的时候,咱们先会会丛润滋再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的手 我要了 我和小九正说话的工夫,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我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向小九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侧着耳朵靠向了墙壁。那边果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好好想想吧!只要你点头,老大不会亏待你的,一百万的价格不低了,你觉得价钱不合适可以再谈,但是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对方说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吓得那个女人一声尖叫之后。才有人哈哈大笑着关上了房门,只留着那个女人在隔壁低声哭泣。 我听见隔壁的脚步声往我房间走过来时,刻意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上。 我这边刚一坐稳。就有人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北方人,居高临下地说道:“我叫曹豹。七爪龙的手下。你的手,我要了!开个价吧!” 我扬起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我的手是留着吃饭用的。不卖!” 曹豹沉声道:“我给你的价钱足够你躺着吃一辈子。一只手而已,不会太疼。” 我冷眼看向对方:“如果我出钱买你的脑袋,你卖吗?” 曹豹毫不犹豫地道:“价钱合适,我就卖!” 我冷笑道:“可惜,我不缺钱。不会卖自己的手。” 曹豹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人先急了:“豹哥,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砍了他的手,不就完了吗?” “哈哈……”我把手放在桌子上推到曹豹眼前:“我的手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剁一个给我看看。” “找死!”那人从夹克里抽出一把东洋刀,直奔着我手指上砍了下来。 他手里的刀刚落下一半儿,就被小九一掌托住了胳膊。小九五指稍一用力,立刻捏得对方哎呀一声撒开了手。他的东洋刀还没落地,就被小九抄在了手里。 小九反手一下,把对方的手掌按在了桌子上,手里的东洋刀紧跟着压在了对方的小指关节上。 小九这一番动作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曹豹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只能厉声喝道:“把刀给我放下!” 小九就像没听见一样:“小子,我要是从这儿剁你关节,你这手指头可就再也接不上了。” 那人嘴硬道:“有本事你就下刀,爷爷皱一皱眉头,都不算好汉!” “好!”小九微笑着慢慢压低了刀刃,两寸来宽的东洋刀立刻顺着对方的手指边慢慢切了进去,血立刻顺着刀刃流到了桌子上。 曹豹暴喝道:“你再动,小心老子灭了你!” 小九按着刀柄冷笑道:“回去告诉七爪蛇,这两个人是我楚九瑟的哥哥,再敢打他们的主意,小心老子先剁了他的手。” “东城九哥!”曹豹一皱眉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他的手,七爪哥要定了。价钱方面,七爪哥一定让你们满意!” “放屁!”小九勃然大怒之间,手往下一按,顿时把那人的一根手指头给切了下来。那人疼得闷哼一声,连退了两步。头上的冷汗像是流水一样直往下淌,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小九抓起刀来,挑着断开的那节手指头送到曹豹眼前:“告诉七爪蛇,想要人手,让他自己跟我说。” “我一定原话转达。”曹豹强压怒火,把断指给抓在了手里,转身就往出走:“胡子,你继续跟剩下那几个人谈,价钱方面好说。九哥的人要走。也别拦着。” “知道了!”有人答应了一声之后,带人转向了其他房间,曹豹自己却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等他们都走了。我才开口道:“小九,七爪蛇以前干过拿钱买人手的事儿?” “没听说!”小九摇头道:“这事儿,我也纳闷。花钱请道上的人。剁人一只手,最多也就五万。七爪蛇直接叫出一百万,杀人都够了。这不是舍大取小吗?” “有点儿意思!”我正说话时。曹豹又走了回来:“大哥想见你们,地点在龙舞超市。” 小九一点头:“告诉他,我马上到。” 小九从宾馆出来就上了自己的车,曹豹分出一半人手开车在头前领路,似乎也不怕我们跑了,一路上停都没停一下。车队一直开进市区之后。才停在了一家大型超市的门口。 我特意看了下表,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超市里面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曹豹领着我们从超市大门走进去之后。我就觉得,超市里的人像是有意无意地在往我们身上瞄。 我跟一个推车的女人擦肩而过时,特意伸手掏出随身带着的圆镜子往她身上晃了一下。对方的目光果然一直在跟着我的身形移动。直到她的脑袋快要转到极限时,才停了下来。 我猛一回头往对方脸上看了过去,那人马上把脸扭向一边。若无其事地走了。 我正准备看看别的地方,走在前面的小九忽然开口道:“李哥,你看那是什么讲究?”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滚梯口那边立着四种颜色的木头方鼎:“那叫五谷社稷,五色土放五种颜色的杂粮,社稷就是土神和谷神的合称。摆在店里有五谷丰登的意思。” 我说话时,已经走上了滚梯:“你自己看,这里面是不是……” 我话没说完,眼睛的余光就扫见了立在滚梯附近的冰柜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等我回头时,站在冰柜边上的服务员立刻往前挪了一步,用脚踩住了什么东西。 我紧跟着从滚梯上跳了下来:“服务员。给我拿根雪糕过来。” 我喊了两声都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站在滚梯边上的曹豹脸上立刻挂不住了:“没听见客人说话吗?你在那儿干什么?小四儿,你过去看看。” 曹豹的一个手下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冰柜边上,伸手推开了那个服务员,自己低头往冰柜里看了过去。 “地上有手……” 刚才被服务员踩在脚底下的正是半只人手。小四儿把人推开之后。那只手掌就顺着小四儿两脚之间滑了出来,在大理石地面上连转了几圈,才停在了远处。小四儿却浑然不知地低头看着冰柜。 曹豹刚喊了一声,那个女服务员就忽然从身后拔出一把剁肉用的砍刀,直奔小四儿的脖子上砍了下去。小四儿还没来得及回头,脑袋就咕咚一声掉进了冰柜里,无头尸体喷着鲜血栽倒在了地上。 “小四儿--”曹豹吼声没落,我抓起小九就往超市门口窜了过去。我们两个刚到收银台,超市的两面卷帘门就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收银台后面的服务员忽然从柜台下面抽出一把长刀,直奔小九的脑袋上砍了过来。我伸手推开小九之后,抬手往对方手腕上抓了过去。 手指抓破皮肤的触感刚刚传来,我蕴藏在掌心中的真气就陡然爆发。不动明王功的劲气从我手中爆出之后,我整只右手立刻变得火焰四射、劲气狂涌。暴虐的火光从对方手腕窜上肩头之后,对方的半边身子顿时被我炸了个粉碎。 我修炼了不动明王功之后才知道,这套功法本就不适合初学者。想修不动明王功,就必须把纯阳内功练到后天巅峰,再借助不动明王功步入先天。到那时,不动明王功的劲气爆发之后,就会形成看似火焰的真气,如同明王怒焰,焚尽阴邪。 但是,不动明王焰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烈火,虽然对战鬼魂无往不利,但对手若换做是人,最多也只能让对方感到类似火烧的剧痛,却没法儿像雷火掌之类的武功那样,让火劲儿入体,伤人于无形。 被我击中的服务员会一下炸开,只能证明她不是活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超市里的残肢 那个服务员被我一爪烧毁了半边身子,只能证明她不是活人。 我第二爪抓向对方胸前时,对方的身躯在我的重击之下轰然炸碎,人头却离开了身子飞上半空,满头长发从脑后飘扬而起,连转几圈挂在了棚顶上。一颗人头在长发的牵扯下,微微倾斜着面孔,居高临下地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鬼眼开--”我与对方四目相交时,眼中同时爆出了一片血光。 按照常理,我的鬼眼应该在睁开的一刹那间看穿阴魂的形态,可现在我眼中除了通红一片,不但什么都没看见。反倒被对方眼中闪出的血光模糊了视线。 “小九,打五谷!”我用手掩着眼睛连退几步,往五谷社稷的方向暴退而去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车轮划地的声音。 我凛然回神。一辆没人推动的购物车已经滑到了我的身后。我出掌拍向车头时,才看见车里正堆着两截被砍开了尸体,一双人腿被搭在了车前,齐腰而断的上半截尸身却直立在车尾上。尸体头颅后仰、面孔朝上,我一时没看见对方的样子,但是从尸身上的衣服来看,他应该就是曹豹的手下。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手掌已经推住了车头。车上的尸体却在我掌力的震荡之下抬起头来,两手按住车筐边缘,一跃而起,双爪如钩似的抓向了我的眼眶。 “开!”我退后一步。双掌平推,一掌把对方给轰出两米开外。 远处的小九飞快地冲向五谷社稷时,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一个服务员,暴起一刀往小九的脖子上横砍了过去。飞速冲进的小九去势不减地迎向对方的刀锋时,忽然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借着冲进的惯性跪着滑出两米,躲过了对方的一刀之后,双掌齐出,拍向了五谷社稷。 厚达半寸的木箱被他一掌拍得四分五裂,五色谷米如同暴雨,向前方的货架上倾盖了过去。还没等五谷落地,货架后面就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鬼哭,听上去就像是有数以十计的鬼魂被五谷打伤,伏在货架后面放声哭嚎。 小九不等起身,就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五谷。看也不看地往身后扬了过去。已经追到跟前的鬼魂被五谷杂粮打了一个正着,全身上下青烟四起,惨叫着摔倒在地上时,脖子以下的部分像是被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下去,只有一颗脑袋还仰在地上。 我正想过去看个究竟,整座超市的灯火陡然间完全熄灭,楼上楼下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不好! 我和小九同时冲向对方,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服往后就扯。我们两个都想让对方跟着自己跑,却差点儿把对方拽了跟头。 “跟我走!”我再次出手,抓住小九的手腕子,扯着他靠在了货架子上。 从我跟鬼魂动手开始,曹豹和他的手下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散进了超市。等我和小九躲好,惨叫声也从四面八方响过又停,整个超市再次陷入了死寂。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去想忽然出现的鬼魂是什么名堂。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我和小九都坐在五谷杂粮上,就不怕有鬼魂偷袭。 普通的五谷杂粮,就算是混合得再多,也没有辟邪的功效。民间常用五谷净宅,是把五谷往窗外洒,意思是此宅有主,请原先进宅的鬼魂带上粮食尽快离开。但是。只要把粮食给五谷社稷的风水阵,阵中五谷就可以辟邪。 五谷社稷,说白了,就是在用五谷祭祀土神、谷神。从那里面拿出来的五谷已经成了祭品,带着社稷神性,足可以辟邪。刚才我让小九打碎五谷社稷,就是为了给我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小九靠着货架子小声说道:“李哥,这是闹的哪一出?” 我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有人在超市里布置了阵法。阵心在哪儿我没找到……你身上有手电吗?” “有一个。”小九从兜里拿出一个便携式手电递了过来。 我推开手电往刚才挂着人头的位置照了过去,挂在那里的人头早已经不知去向,就连刚才被我和小九打飞的两具尸体也不知所踪。 我低声道:“给檀越打个电话,让他开车撞进来。” 我和小九进来之前。特意把檀越和司机给留在了外面,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一旦我们真跟七爪蛇动了手,外面也好有人接应。 小九刚抓着电话按了两下,我就听见货架子后面传来一阵车轮压过五谷的声响。好像有一辆购物车。正在慢慢地从过道的方向往我们这边接近。 我低头往货架子下面看了一看,果然看见了两只正在移动的车轮,车轮后面却是空空如也。车轮歪歪扭扭地崩开地上的五谷时,我也感到货架子上传来阵阵颤动--这是有人蹲在购物车上。用手扳动货架,慢慢前行。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闪过时,我心里陡然间冒出一种危机临近的感觉,下意识地一偏脑袋,货架上面的铁皮就在我的视线当中忽然开裂,一只血肉模糊的人手抓开铁皮之后,又撞飞了架子上的饮料,直奔我眼前抓了过来。 如果不是我提前偏了一下脑袋。这一爪足能抓瞎我的双眼。我的双手抓向对方手腕,前后同时反向用力,一爪掰断了对方的胳膊之后,又抓着对方的手腕往后猛然一拽。 我的本意是想控制住对方的身形,让小九绕过去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想到,我用力拉扯之下,货架背后竟然传来一阵纸张撕裂的声响,那条手臂也让我硬生生的给拽了过来。奇怪的是,那条手臂的后面竟然连着一大块彩纸,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一条活人胳膊给剁下来之后,接在了一张纸上。 我用手电往纸上晃了一下,那上面确实画着几条奇怪的符文:有术士!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闪过之后,我立刻想去阻止小九,可是他的电话已经打了过去:“三哥,三哥,这边有埋伏……” “挂电话!”我抬腿一脚踢飞了小九手里的电话。 如果,这里真有术士埋伏,檀越那边肯定也已经陷入了苦战,现在喊他,等于是让他分心。 让我没想到的是,电话被我踢飞之后,竟然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我和小九同时往电话飞落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见滚梯扶手后面抻出的一只手把电话接在了手里。 那只手刚伸出来时,我只是觉得它显得没有血色。等手电从上面晃过去之后我才看见,那只手的指甲已经完全脱落了下来,只有那么寥寥两只还沾着一点儿皮肉挂在手上:“救我……救命……” “曹豹!” 小九刚要起身,就被我给按了回去:“别去。他已经死了!” 小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那是什么位置?”我指着扶手后面露出来的一点儿头发:“你看他头发的方向,他现在是脸冲着楼梯口,他得保持什么姿势,才能从一米左右的扶手后面露出一点儿头发来?曹豹现在要么只剩半截了。要么就是下半身全都陷在了滚梯里面!” “啥?”小九抓起地上的五谷往电梯后面扬了过去。五谷刚一落地,那后面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电梯扶手后面伸出来的那只手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嘶--”小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哥,咱们怎么办?” 我也在想怎么办!我们现在距离大门也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只要冲到门口,凭我的爪力,不难抓开大门冲出去。可是,现在超市当中危机四伏。谁敢保证我和小九能顺利冲到门口?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鬼涌泉 我压低身子靠近小九:“你能用法力护住自己吗?” “不行!我不会法术!”小九一句话差点没把我气死。多亏我事前问了一句,要不然冒冒失失带他冲阵,说不定就先把他扔在这里了。 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身上有护身法器吗?” 小九理所当然地道:“扔家了,没带!” “好地!”我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听见头上有人喊我:“李孽,李孽……抓着鞭子上来!” 我抬起头时,却看见檀越的鞭子从楼上伸了下来,鞭身正贴在二楼滚梯的把手上来回晃动。 鞭子确实是檀越的鞭子,但是从我的角度却看不见楼上有人,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只手在楼梯后面晃动。楼梯后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檀越,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李孽、小九,快点上来!”檀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小九也着急了:“李哥,三哥在喊我们!” “嘘--”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货架子后面就有人使劲儿嘘了一声,檀越的声音接着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别上当。那上面不是我!” 小九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三哥,你什么时候跑我们后面去了?” 小九说话时,我已经侧头往货架的方向靠了过去。如果货架后面的人真是檀越,我跟他只不过隔了一层铁皮,不可能听不见他的呼吸,可我却偏偏听不见货架后面有半点儿动静。 “我从二楼进来的!”货架后面的人低声说道:“刚才我的鞭子丢了……” 我沉声道:“你快过来。” 地上的五谷还在,阴魂不可能直接坐在五谷上跟我说话,货架后面的人就算不是檀越。也应该是一个活人。如果檀越过来,应该在第一时间跟我会和。对方迟迟不肯露面,立刻让我增加了几分小心。 “我受了伤……”檀越的声音显得异常虚弱,一股鲜血也顺着货架下面的空隙流了过来。就好像檀越重伤之后倚在货架上无法行动,鲜血正顺着他的伤口不断流出。 我和小九对视之间,同时出刀穿透货架的铁皮之后,猛然抽手,鲜血像是喷水一样从刀口上迸射几尺,货架后面也跟着传来一声鬼哭。 以檀越的性格,就算受了重伤也不会在危机四伏的关头开口求救。强撑着不说,等我们出手破局,才是檀越的作风。 我收刀之后,翻身站了起来,抬腿一脚踹在了货架。超市的货架被我一脚掀翻之后,一个压着一个的倒了下去,难以计数的人影也从货架后面呼啸而出。只要是手电晃过的地方,处处都是光怪陆离的影子在来回飞跃。 我眼看着十几道人影在倾倒的货架后面飞射而出,又像是老鼠一样钻进了缝隙。小九指着远处喊道:“有人钻冰箱下面了!” “别管他,快走!抓鞭子!” 我们撒在地上的五谷已经被刚才那人喷出来的血迹浸透。用不上多久就会失去作用。我们再等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唯一的出路只剩下檀越垂下来的长鞭。 我喊声一落,小九立刻脚踩着货架弹上半空,伸手抓住鞭梢,在滚梯扶手上连蹬了几下,跳上了二楼。我紧随其后跃上半空时,脚下陡然涌出一片人影。 数不清的阴魂,像是从泉眼当中暴涌而出的泉水,翻滚交叠、层层累加,直奔我脚下涌动而来。 鬼涌泉! 老核桃跟我说过,鬼涌泉看似行动缓慢、声势不强,实际上却比万鬼齐飞更为凶险。鬼魂入空起码还有先有后,操作得当的话,足能杀出一条血路。但是鬼涌泉却是冤魂厉鬼站在黄泉之水上,层层涌起,因为有黄泉之水的加持。万千厉鬼犹如一人;一旦被鬼抓住,术者很难挣脱,甚至会被一下拉进黄泉当中。 我眼看泉眼上方的鬼魂已经贴近了我的脚踝,逼不得已之下,只能猛拉长鞭,把自己提上半空,在空中倒转身形,用脚腕缠向鞭梢。头下脚上地垂在空中,拼尽全力催动不动明王功,向鬼爪上反击而去。 我双爪暴击的一刹那间,两道火焰从我掌心翻涌而起,倒飞一尺,向我双肩上覆盖而来,在我背后连成一线。我身后顿时火光怒燃,双手像是从烈火中击出的鹰爪。与鬼手凌空相撞之间,熊熊烈焰与飒飒阴风,在我俩手掌之间排空而去,横扫四方。 与我对击的鬼魂立刻被火引燃。全身皮肉像是被火烧毁的纸灰,紧随着卷动的劲气翻飞仗外。刚才还狰狞咆哮的厉鬼,瞬间在我的视线当中变成了一副火光涌动的骨架,之后又轰然崩溃。鬼涌泉也被我用一掌压低了数尺。 我那一掌之后。却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是被那一掌抽空了全身真气,双臂软绵绵地垂落了下来--不动明王火消耗内力的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第一次使用。没把握好尺度,虽然让我暂时躲过了一劫,却马上把自己陷入了危机当中。 千钧一发之间,我只觉得脚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空中弹了起来。顷刻之后,我就觉得有人拉住了我脚踝,把我硬给拽进了二楼。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小九就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一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檀越上前一步,从身上抓出大把灵符,扬手往楼下抛去,又退后半步,双手结印,遥指半空:“天火焚魔,疾--” 漫天灵符在檀越的怒吼声中无火自燃,像是漫天飞萤,燃动着火光卷向地面。顷刻自后,超市一楼就传出一阵轰然巨响,熊熊烈焰直起数米,炽天火蛇越过二楼护栏,四下狂舞;刺耳的鬼哭瞬间充塞了所有空间,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厉鬼在放声哭嚎,就像是被人一下扔进了地狱。放眼看去处处烈焰,倾耳之间处处鬼哭。 烈火、哭声,仅仅持续了十几秒之后就戛然而止,超市的灯光也在无人操作之下恢复了明亮。 我伸头看向楼下时,整个一楼变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商品和被砸在货物当中的尸体。刚才还肆虐无忌的鬼影、人头,已经统统不知所踪了。 超市里的憧憧鬼影,肯定是有人布置了阵法,引动阴气的结果。檀越的符火虽然能掉超市里的阴气,却无法焚毁真实的物品。所以。超市当中看上去死伤累累,却没有被烈火焚烧的痕迹。 直到这时,我才转头看向檀越:“你怎么上来的?” 檀越起身往前边跑边说道:“我看见超市大门忽然关闭,就猜到你们可能中了埋伏。我让小九的手下回去找人。自己从后面的窗户跳了进来。” “那边有间办公室没被鬼魂袭击……”檀越把我领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刚想伸手推门,办公室的大门上却忽然闪出了一双绿色光点。紧接着,一头巨狼的面孔就犹如浮雕一样在门上浮现了出来。张开血口咬向檀越的手掌。 “小心!”我和檀越同时出手面对狼头狂击而去,掌上真气迸发之间,巨狼的两颗獠牙应声而断,我俩重掌长驱直入拍进了狼嘴。 本来,我还以为门上的巨狼会再次反击,却没想到,狰狞的狼头在我们双掌抢进的一瞬间灰飞烟灭,像是被击碎的泡沫一样崩散在了空中。而我们两个的手掌却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门上。办公室大门砰的一声飞出一米之后,拍进了屋里。 我和檀越也一前一后地抢进了门内。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被抓了 我和檀越破门而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左手夹着一根雪茄,右手按在弯刀上的中年男人。他右手边上一尺多高的玻璃器皿里,正泡着一只人手。 从人手的断口上看,像是刚被砍下来不久的。手腕上甚至还渗着一丝一丝的血迹。 对方神色从容地说道:“两位请坐!” 我站在距离桌子两米左右的地方,沉声问道:“七爪蛇丛润滋?你要买我的手?” “没错!”七爪蛇点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手,我势在必得,只要你愿意卖给我,多少钱随便你开。” 我紧盯着对方道:“我实在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买我的手?”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七爪蛇沉声道:“我现在只谈交易。” 我冷笑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别人想要我的手,我就先剁了他的手;别人想要我的命,我也先要他的命。” “很好!我喜欢这种游戏!我们的游戏可以继续了……”七爪蛇说完,右手忽然一动,玻璃器皿满天开花似的炸了个粉碎。断手弹开了四下飞舞的玻璃,直奔我眼前抓了过来。 我闪身让过飞来的断手时,檀越手里长鞭也飞射而出,凌空抽向对方手心。我来不及去看檀越出手的结果,脚下滑出两步,伸手抓向了七爪蛇的衣领。后者却在我眼前连人带椅子同时抽身而退,撞向了身后打开的一道暗门。我仅仅慢了一步,后者就落进门里,失去了踪影。 等我回身时,檀越再次出鞭,将那只飞在空中的手掌抽成了一堆碎肉。 此时,超市附近已经警笛乱响、人声鼎沸,好像有大批警察往超市方向冲了过来,还有人在不停地撞门。 小九脸色一变:“快点跳窗户走,让警察堵住就麻烦了!” 超市里的人虽然不是我们杀的。但是我们又该怎么向警察解释满地的尸体?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躲出去。 小九带着我们两个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一口气跑出几条街,才算放慢了速度,调头转回了小九的老窝儿。 我在路上向檀越问道:“你看出七爪蛇的来历没有?” 檀越道:“他的手法出自巫门。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法术应该传承自匈奴巫术。”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匈奴已经消失几千年了,他们的巫术还有传承?” 檀越道:“丛姓其中一个分支的先祖,就是汉武帝的托孤重臣金日磾。金日磾本为匈奴休屠王太子,在汉武帝大败匈奴之后归降汉朝,汉武帝因获休屠王祭天金人,故赐其姓为金,其后人又根据其封地改姓为丛。我觉得七爪蛇应该是金日磾的后人。” 我皱眉道:“七爪蛇手底下压着的那把弯刀,确实不像是汉人使用的武器。倒是有几分草原兵器的味道。” “还有一点。”檀越继续道:“匈奴人一向自称为苍狼后裔,巫师施法祭祀神明时,也会祭奠狼神。刚才我在屋里看见一只染成了红色的狼头骨,那应该是某种巫器。” 小九也插话道:“七爪蛇确实对狼情有独钟,他手下那些结拜兄弟的脖子上都挂着狼牙,他自己也不例外。听说。他郊外的别墅里还养了几只狼。” 我低声道:“这么说来,七爪蛇应该也术道中人……难不成,他也在找九龙剑?” “不排除这种可能!”檀越接口道:“术道上虽然也有用人手骨施展的巫术。但是会用这种巫术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数在北方活动。还有,七爪蛇收集人手的这件事儿来得太巧了。不早不晚,正好赶在我们寻找九龙剑的当口。说不定,他跟我们带着同一目的。” 我反问道:“赏罚殿会把同一个任务。交给不同的组合?” “一般情况下不会……”檀越道:“但是谁也保证不了,赏罚殿会不会故意让两个组合竞争。” 我们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胡同附近,我和小九刚从街角转出来,就看见胡同口那儿停着两辆警车:“不好!咱们……” “先等等!”警察已经看见了我和小九,我们两个就算想躲也躲不了了。 檀越刚转过街角,我就用身子把他挡在了后面:“你先走。联系老板以防万一。如果我和小九陷在警察局里,我会用灵符向你示警。”檀越微微点头之间,快速倒回了街角的阴影里。几个闪身消失了踪迹。 我从身上抓过酒壶自己灌了两口,又扔给了小九,对方心领神会地接了过去。仰头灌了几口…… 这时,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迎面走了过来:“站住!” 我停住脚步:“干什么?” 对方拿着警官证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是市刑警队韩笑笑。现在有件案子需要你们协助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走?往哪儿走?”小九一拧脖子:“我们哥俩出去喝口酒也犯法啊?” 我冷声道:“你手里有逮捕证吗?没有的话。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韩笑笑冷着脸道:“市民有义务配合警方破案。” 我笑了一声道:“别跟我说什么有义务合作,我还有权利不合作呢!” 韩笑笑不急不恼地道:“我现在有权逮捕你们。全都给我带走。” “你凭什么……”小九话没说完,韩笑笑已经往远处车上挥了挥手。那边早有警察打开了车门。小九看见车里那个耷拉着脑袋的人时,立刻火冒三丈:“你个王八蛋,又吸粉儿了是不是?” 韩笑笑一挥手:“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吸毒、藏毒。跟我们走一趟吧!” 得!今天是不走不行了。再跟对方耗下去,结果只能是我们自己吃亏,只好跟着韩笑笑上了警车。后者把我们拉回刑警队之后,直接扔进了审讯室:“你叫李孽?” “没错!”我没想到自己被抓进来之前,对方已经摸清了我的底儿。 韩笑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参加手模大赛的人报警,说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警方赶到郊区宾馆解救出了参赛人员之后,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一个是你,另外一个就是檀越。” “有人说,你们跟丛润滋的手下曾经发生过冲突,也约定好要去龙舞超市谈判,而后,你们就一起离开了宾馆。在那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龙舞超市就发生了大规模杀人事件,死者多达二十几人,其中就有跟你们一块儿离开的曹豹。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韩笑笑话说到一半儿时,我就知道事情要糟,装着在身上找烟时。拿出了一支用母子符卷成的香烟。只要我这边把烟点着,檀越那边的子符马上也会跟着燃烧,也就代表着我遇上了麻烦。 我把烟点着吸了一口:“警官。你说笑的吧?你以为是看古惑仔哪?有事没事就大哥带着小弟谈判,几句话说不好就动手就砍人?光凭我们两个就能砍了二十多人?而且我也没去过龙舞超市。” 韩笑笑忽然起身道:“你刚才在什么地方?” 我立刻答道:“喝酒去了!” “在哪儿喝酒?”韩笑笑步步紧逼。 “马路边上!”我刚才来不及跟小九对说辞,只能拿酒给他,又往街边走了两步,就是告诉他,一会儿说我们两个在马路边喝酒的意思。 “你刚才在哪儿,并不是由你我说了算……”韩笑笑轻声道:“交警那边很快就会把摄像头录制的视频送过来,那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嘴硬!” “好哇!正好也能还我一个清白!”我话一说完,干脆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有人走进来把韩笑笑叫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人喊道:“李孽出来,有人想见你。”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配合警方 我刚跟着那个警察走到小会议室门口,就听见韩笑笑在里面跟什么人争执:“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鬼神之说?” 有人回答道:“你不相信,并不代表没有!” 韩笑笑不依不饶地道:“警校导师说过,任何事情都有真相……” 对方好像也火了:“韩笑笑,现在我不是在跟你讨论问题!你必须执行命令。否则就不要再接触这件案子了!” 韩笑笑还没开口,领着我过来的警察就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韩笑笑听见有人来了才闭上嘴。跟她对话的人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怒目圆睁的韩笑笑。会议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警官,看他的警衔,地位应该不低。 让我没想到的是,警官边上那人竟然会是去搬救兵的檀越。这就是他找来的救兵? “李先生请坐!”那个警官看我进来,开门见山地说道:“龙舞超市杀人案,涉及到了鬼魂,警方需要和术道中人合作。唐女士就是我们此次合作的对象。” 我转眼看向檀越,后者微微点了点。看来,唐老板那边已经和警方合作了。 警官继续说道:“这次合作,警方可以给你提供相应的便利条件。也会支付一定的酬劳。但是,不会承认我们之间存在合作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自古术士不做官”的规矩,我早就知道。从古至今,除了像江山铁卫一类由皇家秘密豢养的术士之外,绝大部分术士都是以客卿的方式与官府合作,没有官身,也没有实权。对方即使不把话点明,我也知道分寸。 警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从现在开始,韩警官会配合你们行动,希望你们合作愉快。两位还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一并提出来。”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这笔生意谁做主导?换句话说,遇上疑难问题,谁说了算?” 警官一皱眉头:“这个嘛……涉及官方的问题,由韩警官决定;术道的问题,由你决定。” 他这话说得莫若两可。真要遇事儿,我怎么去分清究竟由谁说了算。万一韩笑笑从旁掣肘,除了增加麻烦,没有任何作用。 我还想再说,檀越却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不让我在这件事儿上纠缠。我干脆点头答应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老江湖说话,一般都不会把话说死,总会给自己留一些转还的余地,纠缠下去的结果只能是越闹越僵。 对方看我点头答应,干脆故作大方道:“两位还有什么要求吗?” 檀越开口道:“这件任务跟楚九瑟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他参与。所以任务完成之前。我希望贵方能把他控制起来,最好是扔进监狱。” “这个……” 不仅是警官感到大惑不解,我也被檀越弄得一愣。 檀越平静道:“楚九瑟那个人我很清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事事都不放松,让他跟着。只能制造麻烦。为了万全起见,还是把他关起来的好。” 警官听完笑了:“好,那就按你的意思。把他先抓起来,等到任务结束,我们就放人。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委屈。” 檀越还是不放心:“那家伙很有手段,关押不严,容易自己跑出来。我希望能把他关进重刑犯监狱。” “没有问题!”警官当场拍板:“两位还有问题吗?” “没了!合作愉快!”檀越起身跟对方握了握手。后者留下韩笑笑,离开了会议室。 韩笑笑阴沉着面孔道:“李孽,你究竟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局长?” 我似笑非笑地道:“你们领导已经说了,我是术道中人。你和你们领导的对话我也听到了。你既然不相信鬼神,那么你用警察的方式,把手头的线索解释一下吧!如果你能解释得通。我马上自己回审讯室,继续接受你的调查。” “好!你等着……”韩笑笑一下子把所有资料都搬了出来,头也不抬地一张张翻看了下去。 我趁着她翻资料的工夫。低声向檀越问道:“你为什么非把小九关起来不可?” 檀越低声道:“我算到小九有血光之灾,为了让他躲过一劫,我只能想办法把他弄进监狱里。” 消灾的办法有很多种。其中最为温和的方式,就是把大难化成小灾。简单的说,如果一个将有血光之灾的人。连续遭遇几次小劫之后,虽然未必能躲过灾祸,但是劫数也会相应减轻。檀越这是想为小九避祸。 我微微惊讶道:“你还会推演天机?” “青丘一脉的人都会。只是成功率多少的问题……”檀越毫不避讳的道:“我只有在产生某种感觉的时候,才能推演天机,平时做不到。可能是因为距离小九太近。才感觉到他灾难将至。” 檀越这话我倒是相信。祖辈会算命的人,后人并不一定精通推算之道。就像李家村附近有个先生,自己精于占卦,但是他四个儿子,却能把一件事算出四个样儿来。谁准,谁不准,那得看运气。 檀越说自己是青丘一脉,他也说过,狂人楚青丘曾经试图逆天改命……他会不会跟楚青丘有什么关系?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韩笑笑已经脸色发白地走了过来:“我向你道歉,我的确没法儿解释为什么死人会继续活动。这是法术吗?” 韩笑笑查龙舞超市的视频时,我也扫了几眼,那里面确实录到了死人跟我交手的情景。如果,她看到鬼涌泉,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我点头道:“术道中人手段神鬼莫测,解释起来几天都说不完。我只能告诉你,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有术道中人参与凶杀案。其余的。得等查证之后,才会有线索。” 韩笑笑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建议?” 我开口道:“龙舞超市凶杀案的关键在七爪蛇丛润滋身上。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找不到对方了吧?” 韩笑笑略显尴尬地道:“我们正在全力寻找。想找到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手模大赛的决赛选手,你们能找到吧?”我分析道:“七爪蛇想要买人手,肯定有他的目的。你把那些参赛选手全都控制起来,我不信,他不出来找人。” “有道理!”韩笑笑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檀越等韩笑笑走了,才开口道:“你不怕,七爪蛇逃到别的地方再去找人?” “不会!如果七爪蛇的目标真的是九龙剑,他就不会离开天津。再说,想要再举办一场手模大赛,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准备。七爪蛇现在不适宜公开露面,想要再举办一场手模大赛的可能性近乎于零,还是找那几个参赛人比较方便。” 我说话时,韩笑笑已经走了回来:“加上你们两个,一共有七个参赛人,现在只有两个人肯配合警方。这件事儿怕是难办了。” “那就先把那两个人找回来。我们去见见剩下的那三位。” 我不是没想过,干脆放弃其余三人,专心保护剩下两个选手。 但是,谁能保证那两个选手就一定长着乾坤指?就像檀越,他也没有乾坤指,却一样进入了决赛。七爪蛇究竟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有其他目的,谁能说得清楚? 如果他直接放弃了我保护的两个选手,我们所有的努力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韩笑笑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好,我马上去安排!”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跟你赌 “七个选手当中最好找的人叫赵子健,是个赌徒,据说也是个老千,不过,出千的手法很高明,一直没有被人抓住把柄。” 韩笑笑开着车把我们领到了一家私人会所:“赵子健就在这里赌博。” 我刚一下车就被保安给拦了下来:“几位,这是私人场所。” 韩笑笑拿出一张会员卡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对方立刻躬身把我们让了进去。 韩笑笑带着我和檀越走进赌场之后,指了指远处的一张台子:“那边侧脸坐着那人就是赵子健。” “你们两个等着。我过去看看。”我若无其事地走到赵子健身边:“朋友,跟我走一趟如何?” 我说话之间,一只手已经勾住了赵子健的脖子。身子往他侧面靠过去的同时,另外一只手也跟着伸向了赵子健腰间。 我用的是土匪绑人的办法,只要我的左手扣住对方的脖子。就能让他说不出话来,右手里的匕首顶住对方腰眼儿,他就得乖乖跟我走。 没想到,我左手刚扣住对方脖子,就像被黏住了一样,想抬都抬不起来。我刚刚一愣。那人的眼睛就往我这边转了过来,两只黑色的眼仁儿全都挤在了眼角一侧,瞳孔也跟着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凛然一惊之下刚想动手,却隔着那人看见了他身边的赵子健。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从进门之后,就直奔着赵子健走了过来,中间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甚至两只眼睛也没离开过对方。 插在我和赵子健中间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难道是我伸手去搂赵子健的时候? 我脑袋里的念头还在飞转,那人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了我和赵子健的肩膀。我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先是一凉,紧接着那人的手掌就带着一股渗人的凉意从我肩头滑向了脖子。如果不是我的余光扫见了他按在我肩上的手指,我甚至会以为有人用刀架住了我的脖子。 我正想向檀越示警。那人却冷笑道:“别找你的朋友,他帮不了你。不信,你自己看一眼。” 我扭头往檀越那边看过去时,却见他和韩笑笑仍旧若无其事地站在远处,看上去就像没注意到我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不等我开口就抢先道:“这里是赌场,咱们赌一场如何?就赌你们两个的手。我赢了,你们的手归我;我输了,会给你们留下一百万的筹码。” “别说不想赌!”那人的手掌贴在我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只要你们敢说一个不字,你们的脑袋马上就会落在桌子上。如果你们胆子够大,说不定还能在临死前看见自己没了脑袋的身子。” 赵子健的额头上虽然冷汗直流,嘴上却镇定道:“你想赌什么?” “痛快!不愧是赌徒。”那人应该也是一个赌徒,他对赵子健的欣赏溢于言表。扭头看向我时,语气却带起了一股寒意:“你呢?” “我跟你赌。”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很好!”那人抬起头道:“我们就赌,发牌的美女荷官。内衣有没有颜色!她洗完牌之前,你们都可以考虑。” 站在我们对面的美女荷官已经把牌洗了一遍,按照赌场的规矩,她应该连续洗七次牌,我们两个剩下的时间也就只有半分钟左右。 我抬眼向荷官身上看了过去。对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罩着西装马甲,不把马甲打开,根本看不见她内衣的颜色。 我没来得及说话,赵子健已经抢先道:“没有颜色!” 我心底顿时凉了半截,赵子健赌中的可能性至少超过七成。穿正装的人,很少会在里面配上颜色鲜艳的内衣。 搂住我的那个人声音一冷:“你呢?” “她不是还没洗完牌吗?”我伸手把赵子健的筹码推到荷官面前:“美女,一会儿到房间教教我怎么洗牌!” 荷官淡淡一笑。没有答话,旁边看场子的人却走了过来:“这位先生,如果你对荷官有意思。等她下了台子,可以单独约她。现在,请不要打扰发牌!” “好!”我随手拿起一个筹码扔了过去:“一会儿帮我安排!” “谢谢!”对方拿着筹码走了。我身边那人却好奇道:“你很聪明!这么说,你是想赌有颜色了?” 我点头道:“没错!” “我也赌有颜色!”赵子健慌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果荷官不陪别人,什么颜色的内衣都无所谓。但是,她在接其他生意的情况下,内衣很可能是具有挑逗力的鲜艳色彩。 那人呵呵笑道:“你还不算一个赌徒,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你确定自己要改?” 赵子健忙不跌答道:“改!必须改!我把两只手全都赌上也要改!” 那人转头向我问道:“你要不要也赌两只手?加注的话。你也可以不改。” “我不想加注。”我淡淡道:“那我就赌没有颜色。” “嗯?”那人微微一愣。 我却开口催促道:“你是不是该开了?” “说的没错!”那人趁着荷官低头切牌的时候,轻轻一翻舌头,从舌底翻出了半张刀片。瞅准机会吐向了荷官胸口。刀片弹出的速度之快,几乎超过了我的视觉反应能力,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荷官马甲上的三颗扣子就一起崩飞了出去。 我刚从荷官领口上看见一片红色,赵子健就喊出了声来:“杀人啦!” 赵子健知道自己输了,干脆耍起了手段。 赌场上的人一齐往我们这边看过来时。那人仅仅一声冷笑,我们头顶上的电灯就砰的一声炸了个粉碎。漫天火花缤纷而落之间,整个赌场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压在我肩膀上的手掌也抬了起来,我脱离对方控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抽身后撤。等我站稳了脚跟。赵子健那边已经传来一声钢刀剁开骨头的声响,赵子健的惨叫声也跟着刺耳乍起。 我虽然看不清赵子健究竟在哪儿,但是听他的惨叫声,他应该正在满地打滚。我大致估计了一下那人有可能出手的位置之后,就抬起双掌直奔那个位置打了过去。 我掌上的不动明王火轰然飙起的刹那间,眼睛的余光也同时扫见了十多张惊恐万状的面孔。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人在黑暗中往我身边聚集了过来,却没想到,被我手上的火焰给吓得变了脸色。 鬼魂!我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干脆原路不动,一掌封杀了过去。 就在我掌势将尽时,黑暗当中伸出一双手掌往我掌心上反推了过来。四只手掌刹那间凌空相撞。卷动着火光的真气排空四起,我身边也跟着一阵鬼哭神嚎、绿火飞溅。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我在冲进对手时。又有鬼魂向我围拢过来,没等他们对我下手,我和对方互拼掌力的余威就已经扫向了四方,生生把附近的鬼魂震得魂飞魄散。 我被对方的掌力硬给逼退了三四步的距离。我身上真气余威没散,就算是连连后退,也一样罡气凛凛,沿途的鬼魂在我身边接连炸开,我的视线当中除了飞射的磷火,再没有了其他东西。 不好! 对方明显是在利用鬼魂扰乱我的视线。现在,他无论是继续去砍赵子健的手臂,还是准备向我偷袭,都能抢占先机。而我却只能处于一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我干脆一步不停,又连续退出五步,才渐渐收住了身形。等我脚步站稳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鞭梢划破空气的声响--那是檀越出手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什么来路 子西生日补更 檀越的长鞭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扫过之后,落鞭的方位立刻发出一声闷响,好像是有人抽身而退。 檀越能看见? 我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我和小九被困在超市时,不用手电看不出太远,而檀越却能在黑暗中来去自如,只能说明檀越能黑夜视物。 他长鞭攻击的方向应该就是对手的位置。我脚下再次发力,身形暴起三米,双爪直奔鞭声落下的方向怒击而去。就在我爪锋突进的一瞬间,我面前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卷动着气流向我扑击而来。 我再想变招躲闪却为时已晚,只能猛提真气狂暴抢进。就在我准备先发制人的一瞬之间,我双手十指忽然穿透了一层像是木板似的东西。木板断裂的声音在我面前倏然响起。 桌子!有人用桌子挡我! 一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闪过,我的双臂已经收势不及地从桌面上直穿了过去。不管是出于本能,还是临战考虑。我都不能让一张桌子就这么挂在我的手上,立刻双手齐震,将桌子崩成了碎片,可我自己也一样空门大开。 就在我双臂外扬的刹那间,一股凛冽的杀气直奔我的咽喉飞射而来。对方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避无可避之下。除了闭目待死,我再没有其他选择。 正当我万念俱灰时,尖锐的刺痛感却在我咽喉上停了下来。我能看见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点在我的脖子上,却看不清咫尺之间握刀人的面孔。 下一刻,有人贴在我耳边阴冷地说道:“我喜欢跟人赌博,也只收赌注。不让我赌,不让我收注的人,都会死。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那人最后一字刚说完,就形同鬼魅似的悄然退去。我甚至没听见那人离去时带起的风声,他就没了踪影。 我身上的冷汗还没散尽,赌场的灯光就再次亮了起来。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捂着胳膊满地打滚的赵子健,他的左手已经没了。右手还完好无损。看来,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剁掉赵子健的右手,就被我中途打断,不得不反过头来威胁我。至于他为什么没在出手之后继续回去剁掉赵子健的右手,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 赌场里的保安第一时间冲向了赵子健,檀越和韩笑笑也同时向我这边靠了过来。 保安好不容易按住了赵子健:“你怎么了?” 赵子健竟抬手向我指了过来:“是他!是他砍了我手……” 我仅仅一愣,几个保安就面色不善地向我走了过来:“这位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里火气正旺,被人无缘无故指着鼻子质问,火气立刻涌了上来:“你瞎呀?要是我砍了他的手,身上能一点儿血迹都没有吗?” 能在赌场做保安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类,被我当众呵斥,立刻面色狰狞道:“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走你妈!”我抬手一掌拍了过去。对方在毫无防范的情况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掌。整个人倒飞两米,摔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其余几个保安吓得面无人色,远远地躲到了一边。我大步走向赵子健,抓着他的脖子把人拎了起来,赵子健脸上没了人色,但是意识却还算清醒:“你……” 我伸手点住了赵子健止血的穴道,又抽下裤带在他手腕子上连缠了几圈,暂时止住了赵子健伤口上的血流之后,拎起对方就往外走。 没等我走到门口,就听有人喊道:“朋友,在我场子里随便抓人。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我冷眼向对方看了过去:“你的面子多少钱一斤?不想死,就把嘴给我闭上。” “好大的口气!你再敢往前一步,我保证你横着出去……”对方话没说完。我扬手把赵子健扔给了檀越,自己一个转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冲了过去,垂着的右手也同时化掌为爪,抓向了对方咽喉。 没等我手掌贴近对方,斜下里已经飞出一条人影,强行插入我们两人中间,出手迎向了我的鹰爪。两人一触即分之下,我仍旧站在原地。对方的手臂上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一条胳膊顿时垂在身边再也抬不起来了。 那人强忍剧痛,满头冷汗道:“阁下好手段。我们认栽了,请吧!” “算你识相!”我对那人身后一个老板模样的家伙冷笑一声,抬腿就往外走。直到走出几步之后,才听见那人说道:“那人是个高手,他想杀人。我们谁也拦不住他!” “咕咚”…… 我明显听见有人跌坐在了地上,周围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也紧跟着收了回去。我这才提着赵子健,大步离开了赌场。 等我把人塞进了车里之后,韩笑笑才面色阴沉地说道:“你刚才好大的威风。” 我淡淡地回应道:“我不想解释什么。如果你愿意亮警官证,我也可以不耍威风。赶紧去医院吧,这人已经昏迷了。” 韩笑笑被我噎得一句话没有。只能闷头开车。 我把自己刚才的遭遇向檀越说了一遍:“你能不能看出刚才那人什么来路?” 檀越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坐下之后,我始终都盯着你,看到的是你在跟赵子健低声说话……能把障眼法用得这么好的,只有赌鬼柳幻。希望不是他吧!” “他很厉害?”那人的手段我领教过了,但是他明显没出全力。 檀越沉声道:“‘黄泉幽都鬼影乱,持剑纵歌傲云天。王侯霸业谈笑间,诗酒书香隐红颜’。这首歌谣包括了当今术道所有高手。赌鬼就是幽都三鬼之一,实力神鬼莫测。这个人除了好赌之外,还是最为出色的老千。” “他每次杀人之前。都会跟人赌上一手。你赢,他转身就走,而且绝不赖账;你输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样会追回赌债。”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一皱眉头:“你觉得那人是赌鬼?” “手法很像,但是我确定不了。”檀越道:“你不要以为赌鬼会自持身份。不来为难晚辈。幽都三鬼做事从来不讲规矩,只要他们想做的事情,就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我沉声问道:“有人赢过赌鬼没有?” 檀越担忧道:“有!据说唯一赢了赌鬼的人就是楚青丘。‘持剑纵歌傲云天’,说的就是术道四大狂人。他们的排名虽然在三鬼之后,但是实力却未必比三鬼低,所以,楚青丘才能胜出。至于其他人,我没听说谁赢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故作轻松道:“我们打不过赌鬼,未必没有赌赢他的机会。” 我看了看身边的赵子健:“这个王八蛋!明明是赌鬼剁了他的手,非要往我身上赖……” 坐在前面的韩笑笑回声道:“你不了解赌徒的心理,他们赌输了,从来不会怨自己,总会找出各种理由给自己开脱。况且,你在赌台上的那番做法,也有故意引诱赵子健改口的意思。他想报复你,也在情理之中。” 檀越接过话头儿:“你怎么断定那个荷官的内衣,一定没有颜色?” “赌而已!”我笑道:“既然要赌,当然要往最大可能性上赌了!难不成,我还要赌冷门啊?” 檀越不信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没确定檀越是男是女之前,绝对不能告诉他,我还珍藏了一批宝典,刚才那些推理全都是从书上看过来的。 檀越看了我好半天,直到看得我心里发毛,才说了一句:“我信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医生在哪儿 老阎王生快 赵子健很快就被人给推进了急救室,檀越和韩笑笑等在走廊上时,我一个人溜到安全通道门后点了根烟。我刚抽了两口烟,楼梯间里的灯光就像没了灯油的烛火一样,一点点暗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安全门时,只觉得手腕上忽然一凉,等我低头看时,我的腕子已经被一道闪着冷光的钢丝连绕了两圈。 断魂丝!我心里顿时一凉。 断魂丝是一种极为毒辣的暗器,只要出手的人将丝线稍稍收紧。我的手就会被直接从腕子上切下来。 在赌场里剁掉赵子健左手的黑影,再一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身边:“打个赌吧!我们就赌一赌,下一个路过大门的是医生。还是护士。赌注就是你的手。” “你是赌鬼?”我嘴上跟他说着话,脑袋里却飞快地回想着医生值班室和护士站在走廊上的位置。 “我就是赌鬼柳幻。”对方一口应了下来:“被我缠上,你想不赌都不行。” “我输了。要被砍掉一只手;你输了,又该怎么样?”我记得走廊中间的位置是一个过道,过道左边是值班室,右边就是护士站。我现在站的位置,距离值班室最近,但是值班大夫出现的频率远远没有护士高。这场赌局。赌运气的成分更高一些。 柳幻想了想道:“你这只手,我作价两百万怎么样?” 我冷笑道:“我作价五百万,赌你的一只手,你同意吗?都是靠手吃饭的人,你应该明白一双手对武者的价值。” 柳幻点头道:“确实低了点儿。你开价吧!就算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上赌债,也会按天给你计算利息。” “我不要钱!”我说话之间,两眼一直盯着走廊里的动静。现在楼梯间里虽然漆黑一片,但是走廊里却没受任何影响,所有东西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想赌我的手?”柳幻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丝丝杀意。 我暗道一声:不好! 我不是柳幻那种暗器高手,可以一心二用,做不到跟人说话的同时,还可以毫无阻碍地去观察地形。柳幻已经看出了我心不在焉。他身上的杀意,未必是因为误会我要赌他一只手,而是在干扰我的判断。 我连忙回应道:“我赌你的眼功。如果我赢了,你把自己眼功秘籍给我,你别告诉我,你没有看破障眼法的功夫。” 作为一个进阶先天的武者,普通的黑暗难不倒我。我两次都在黑夜当中失去视物的能力,就是因为有人在我身边用了障眼法。 柳幻点了点头道:“这个赌注还算对等。你押宝吧!” “我押大夫!”我现在所在的是急诊病房,一旦出现患者,最先出现的很可能是大夫。 柳幻微笑道:“好,我们拭目以待。” 我和柳幻一言不发地站在楼梯间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急诊室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车声。 柳幻开口道:“救护车来了。决定你命运的时候到了。” 没多久,我就听见有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夫,快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糟糕!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患者家属喊急救。最先跑出来的肯定是护士。 几秒钟之后,走廊另外一边就响起了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声响--有人在推急救床。 柳幻伸手轻轻一拉断魂丝,我的手腕上立刻鲜血四溢,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挪动了两步:“你干什么?胜负未分,你就想收注不成?” 柳幻斜肩倚在墙上:“我只是想让你换个角度,往那边看看,免得你觉得自己输得冤枉。” 我早就想转个身看看护士站那边的情景了,只是碍于手腕上缠着断魂丝,才迟迟没动。柳幻一开口,我就冷哼一声,挪到他的位置上,往走廊另外一边看了过去。 走廊那头果然出现了两个推着救护床的护士。她们跑到半道儿时,医生才从值班室里出来。就算医生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追上两个护士之后。越过救护床先抢到护士前面。 我输了……当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闪过,我立刻就像一个真正输红眼了的赌徒一样,从心里往外爆出了杀意--就算我真没了一只手,也要把柳幻留下! 柳幻轻轻伏在我背上,一只手揽住我的肩头,将脸贴在我耳边轻声道:“千万别想着同归于尽,你没有那种能力。” 柳幻说话之间,我只觉得背上的几处重穴同时一疼,就好像有十多只手掌同时按在我身上。只要其中一只突然发力,足能让我当场毙命,更何况。死穴同时被制? 我心里一凉,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那两个护士每往前跑上一步,我心里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柳幻的断魂丝也跟着慢慢收紧一分。短短几秒之后,断魂丝就像已经割开了我的皮肉,勒紧了我的骨头…… 柳幻轻声道:“只要再过几秒。你就能亲眼看见自己的手掌从腕子上掉落下来,在地上不停抽搐。你说,这几秒钟里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 我也希望有奇迹发生,可是救护床已经被推到了门边上,只要等救护床穿过门扇,两个护士马上就会从门口经过。这个时候发生奇迹的几率。近乎为零。 我紧咬牙关,准备等着手臂分家的一瞬之间,有个女人像是发疯了一样从走廊这边冲了过来:“大夫,大夫……我儿子……” 那个女人跑得太快,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救护床上撞了过去。已经越过大门一半的救护床,硬是被那个女人给撞偏到了墙上。两个护士忙着挪床的工夫,追在后面的医生侧身从救护床与墙壁之间的空隙里挤了过去,越过安全门跑向门口。 呼……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晃了几下之后,才扶着墙壁站稳身子。 柳幻在我身后笑道:“你的运气还真不错!不过。赌运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冷声回应道:“有没有运气,那是下次的事情。你是不是该把赌注兑现了?” “‘神魔血瞳’的秘籍我没带在身上。七天之后,我一定把秘籍送到。就算你已经死了,我也会扫一份秘籍拓本给你。”柳幻嬉笑之间退向楼梯,消失了踪影。 柳幻一走,楼梯间马上就恢复了光亮。地上除了我手腕流出来的鲜血,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我往手上洒了一把金疮药之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来。 我刚一回到手术室外面,门上手术中的灯就熄灭了。几个护士从手术室里把赵子健给推出来时,我和檀越的脸色顿时一变。 赵子健的两只手腕子上全都缠着绷带,原来毫发无损的右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手腕。 檀越抓起对方的手臂怒吼道:“他的手哪儿去了?谁让你们给他做的截肢手术?” 护士被檀越身上的杀气吓得脸色发白:“我不知道,是医生,他说患者的手已经坏死了,需要截肢,有事儿你们问医生,医生在后面……” 檀越伸手推开护士,一步抢进了手术室:“医生在哪儿?” “刚才……刚才他明明就在我们身后啊……”追进来的护士也愣住了。手术室里除了檀越之外,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伸手往手术台下面抓了过去。我的手掌还没碰到地面,手术台下面的黑影就被我掀起了一层褶皱。 有人用一张类似于黑布的东西,把医生给盖在了手术台下面,而且盖人的手法极为奇特,如果不仔细去看,轻易不会发现有人用黑布伪造出了一片阴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失一手 有人把医生打昏过去之后,将他藏在手术台下面,自己装成医生,切掉了赵子健的一只手!凶手盖住医生的手法,是术道上最简单的障眼法,但是对方的手法高明,那些护士就算近在咫尺,也没发觉任何异样。 韩笑笑拧着眉头道:“李孽,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韩笑笑语气不对,不由得一皱眉头:“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韩笑笑尽可能委婉的道:“刚才,你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赵子健被人截去了右手。我想去找你的时候,檀越却说。看护赵子健要紧。我觉得……” 我脸色一沉:“你觉得什么?你觉得是我在中途装成医生,切掉了赵子健的手?所以,你需要解释对不对?” 我扬起手道:“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刚才在楼梯间附近遇袭,我自己也受了伤。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韩笑笑愣了愣:“麻烦你领我过去。” “这边走……” 没想到。等我带着韩笑笑赶过去时,自己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已经被人给擦了个干净,就连我扔在地上的烟头也不见了。 我刚才没有跟柳幻动武,楼梯间自然也不存在打斗的痕迹,所有一切都没法儿证明我曾经和柳幻在楼梯间里交手过。 韩笑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之后,马上又拿起电话:“通知法医过来勘查现场。”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脸色一冷。虽然,我知道人血滴入地面之后,就算被擦拭干净,也一样会留下痕迹,法医可以从残留的血液中提取样本。但是,韩笑笑的做法却让我很不舒服。 我冷笑道:“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在楼梯间遇袭。你也一样没有证据证明我进过手术室。我看,要不你先把我带回去关押二十四小时怎么样?这样咱们都省了麻烦。” 韩笑笑顿时火冒三丈:“李孽,你别无理取闹!我这样做也是例行公事!” “我在帮你例行公事。”我沉声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我们也就不需要再合作了。赶紧带人吧!” “李孽,你别这样。”檀越劝道:“小韩是警察,她有理由怀疑任何一个应该怀疑的人。而且,小韩也没在背后调查你,说明,她做事光明磊落,值得信任。你何必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我话没说完,檀越就轻轻碰了我一下:“大局为重!” “她在这儿等着法医。也是大局为重?”我冷笑道:“如果我是柳幻,在天亮之前,至少能再剁两只手下来。” 韩笑笑不服道:“那几个人身边都有警员在暗中保护……” 我冷声道:“赵子健也一样离你不远。” “你……”韩笑笑被我气得连喘了一阵粗气之后。还是妥协了:“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其他两个选手。” 我和韩笑笑之间既然已经发生了摩擦,路上我也就没再跟她说话,直到她把车停在了一间酒吧门口,才开口道:“二号目标小香,是一个钢管舞演员。她就在这家酒吧表演。”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柳幻很可能再次出手,我们尽可能分散一点,有问题随时照应。” 檀越点头之间,很有默契地跟我错开了一步,转向了稍远一点的桌子。韩笑笑一直跟着我走到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低声说了一句:“上面跳舞的那个人就是小香。” 我稍一点头之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服务员紧跟着给我上了一杯冰水:“先生点些什么?” “啤酒。”我随口回应对方时,眼角无意间扫到了桌子上的水杯。没想到。仅仅是这一眼,我的视线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杯子里的水在酒吧的灯光下掀起的一圈蓝色漩涡,就像是带着某种致命的引力,强行将我的视线吸引在了杯子上,我想挪都挪不开。 仅仅片刻之后,我的手掌就不由自主地按在桌子上,紧贴着桌面,一点点往水杯的方向挪了过去。我中途几次发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掌,一只手却不受控制的慢慢挪向了杯子。另外的一只手像是断了一样。软软地垂在身边,想抬也抬不起来。 桌子上的水杯忽然弹上半空,不偏不斜地压在了我的手背上。柳幻也无声无息地坐到我了旁边。 柳幻端着一杯啤酒道:“那个女人钢管舞跳得不错,收了她的手,实在有点儿可惜了。” 我沉声问道:“你又想跟我赌什么?” 柳幻摇了摇头:“本来我想跟你赌。那个女人丢了右手之后,几秒钟能从钢管上掉下来。不过,你来晚了一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赌了。” “你收了她的手?”我骇然看向了舞台。 “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柳幻指着台上的小香:“她的右手腕上已经缠了断魂丝,只不过她自己没有感觉出来。一会儿她会做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围绕钢管,旋转三圈。只要她的动作做完,断魂丝就会忽然收紧。把她的手给割下来。” 我听完之后,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手对舞者来说,就相当于她的生命,断掉一只手,她将再不属于舞台。 我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柳幻却冷声道:“你最好别动。你手上的水杯其实早就已经碎了,只不过是靠秘法维持,才没完全破裂。只要你的手稍微一用力,它马上就会炸碎,那里面装的可是蚀骨毒液。你不会想让自己的手变成一片白骨吧?”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在车上时。为了防止柳幻再次出手,已经悄悄穿上了连山袍,用袖口盖住了自己的手腕。没想到。柳幻却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柳幻轻声道:“很生气是不是?很想英雄救美是不是?我想,生气是有的,但是英雄救美的想法已经没了吧?我见过很多所谓的侠少英豪。他们只有在面对比自己弱的人时,才会豪情万丈、正气凛然,一旦遇上比他们强大的人,连条狗都不如。” 柳幻说话之间,舞台上的小香已经用腿勾住了钢管,再下一刻,应该就要围着钢管旋转了。 柳幻轻声道:“我布这么一个局,无非就是想跟你打一个赌。现在赌不成了,咱们就一起看看她的手怎么飞出去,如何?” “滚--”我怒吼着忽然一抬膝盖撞向桌子。圆形的桌面在我膝盖的重击之下,托着我的手臂扬了起来,立在我手背上的水杯猛地向外一倾之后,陡然炸得粉碎。蓝汪汪的毒液漫天飞扬之中,大半往远处落去,小半洒向了我的衣袖。 一条袖子青烟乍起之间,我又对地面踢出一脚,借力滑出一米之后奋起身形,与迎面扑来的柳幻擦肩而过,窜上了舞台。 柳幻一掌随之拍向我后脑时,我脚下一偏,侧身躺在了舞台上,连出两腿扫向舞台上的钢管。台上的舞者仅仅转了两圈,钢管就被我一脚踢成了两截。小香在惊叫声之中,跟着断去的钢管一齐落向了台下。 还没等我起身,柳幻已经飞身上台,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几个起跃跳进了惊叫的人群当中。我的脚跟刚一着地,就听见舞台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柳幻强行带出了酒吧,直到被他扔在一条胡同里之后,才沉声道:“你还是砍了她的手?”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接二连三 柳幻摇头道:“并没有!其实,我该感谢你。你让我赢了不少钱。” 柳幻不等我说话,就先开口道:“刚才我跟人打赌,你会不会赌上自己的一只手不要,出手去救一个陌生人!有三个人都赌你会坐视不理,只有我一个人赌你一定会出手救人。” 柳幻失笑道:“本来我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输了。没想到,你一个土匪的传人,竟然还有几分侠气。” 我冷笑道:“土匪,总比赌鬼好得多。” 柳幻不以为忤地笑道:“你也不用那么大火气。那个女人的手,本来已经保不住了,但是你却救了她一次。我和那几个人的赌约里有一条,一旦你出手,不管你能不能救下对方,输掉的人都不能再去碰那个女人的手。” 我抬起双眼看向柳幻。想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却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觉得他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水汽。 柳幻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用怀疑,我这个人一言九鼎,也没有人敢赖我的赌账。” 柳幻说话之间伸手把我提了起来。又在我身上拍了两下:“走吧!咱们再赌一场!” 柳幻那两掌在我身上拍过之后,我的双臂就恢复了正常。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无法摆脱柳幻的控制,至少,他那套无声无息、来去自如的功夫,我就望尘莫及。 我轻轻甩了下手臂:“你想赌什么?” “赌人心!”柳幻好像也不怕我跑了,一直走在我前面:“我的雇主让我取人手回来,不过,他也愿意付出很高的价钱去买别人的手。我跟你赌的就是第三个人会不会卖掉自己的手。”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柳幻继续说道:“赌注嘛,还是你的右手。如果我输了,你也可以说出你的条件。” 我沉声道:“如果我赢了,让你去把你雇主的右手砍下来。你也同意?” 柳幻笑道:“如果他的右手还在,我很乐意这样做。可惜,他的右手已经没了。你换个要求吧!” “右手没了?”我不由得愣住了。 七爪蛇到处找人手,他自己的右手却没有了?难道他想要在自己的腕子上弄出一只乾坤手?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柳幻已经把我带到了一片棚户区:“跟我上来。” 柳幻飞身跃上一间房顶之后,接连几个起落,才在一家屋顶上坐了下来。我跟着他坐下之后,柳幻轻轻掀开了一块房瓦,指着屋里轻声说道:“我们的目标就是她。” 我偏着头往里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正是当初在我们隔壁房间,说什么也不肯卖掉自己手掌的女孩。 柳幻轻声道:“她叫莲叶。是个钢琴手,现在只能在一间咖啡屋弹钢琴过日子。外面打电话的那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秦风。据我所知。莲叶很爱秦风,对他言听计从。秦风对老板开出的价格十分满意,正在劝说莲叶卖掉自己的一只手。我们可以赌一下,她会不会同意把手卖掉。你下注吧!” 我低头看向了对着镜子发呆的莲叶,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老核桃曾经教过我一些简单的千术,为的就是防止我行走江湖时,被人做局套住。他在教我千术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人心是最难赌的东西,一个合格的老千。不仅不能有朋友,而且要六亲不认;作为一个赌徒,如果做不到六亲不认。就很容易死在自己的亲朋手里。 秦风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劝莲叶卖手,肯定会花言巧语,甚至连蒙带骗地劝说莲叶。现在的莲叶,虽然一脸不舍,但是谁能保证,她不会因为未婚夫的劝说而动心呢? 我不得已之下。悄悄用望气术往莲叶的头上看了过去。对方头顶上带着一片红色的气运,这是鸿运当头的征兆,说明她财运正旺。这会不会是她即将卖掉自己一只手的原因? 柳幻像是不准备给我过多的时间考虑:“你准备好了没有。等到秦风进屋,我们赌局就开始了。” “等等!”我话音刚落,秦风就敲响了房门,莲叶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决然的表情:“进来吧!” “下注!”柳幻的声音当中杀气弥生,我再犹豫下去,就等于弃赌,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干掉。 短短两个字之间,秦风的一只脚已经迈进房门,半边身子也跟着做了一个前倾的动作。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其他。张口答道:“不会!” 柳幻好整以暇地坐回了原位:“很好,我们拭目以待吧!” 秦风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叶子,你考虑好没有?那边已经开价六百万了。” 莲叶摇头道:“我不卖!” 秦风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马上又笑道:“叶子,你想想……” 莲叶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我什么都不想!钢琴是我的梦想,我不能没有手!” 秦风这下真的火了:“钢琴。钢琴!你就知道钢琴!你现在连一架钢琴都买不起,还谈什么梦想?你能成贝多芬,还是变成巴赫?你醒醒吧,在这个社会里,没有钱,你寸步难行!” “我们现在的确没有钱……”莲叶哽咽道:“我们一起去创造未来不好吗?” “好?好个屁!”秦风大叫道:“你知不知道六百万代表什么?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买房、买车,可以投资创业,我们可以少奋斗多少年?” 莲叶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很现实。可是,我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秦风拿出一部录像机冷笑道:“你不是最好面子吗?你看看这是什么,这里面有我们卿卿我我的视频!你要是不想让自己一夜出名。最好就把手卖了,我保证,养你一辈子。” 莲叶怔怔地看着秦风:“你说什么?你无耻!你还我……” 莲叶伸手去抓秦风。却被后者轻易地挡在了一边:“你抢不过我的。要是你乖乖听话……” “我死也不卖!”莲叶倔强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秦风厉声道:“你就不怕自己的身体曝光?” “你给我站住……” “站住!” 莲叶终于停了下来,冷眼看向对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绝不会卖掉自己的手!” “把你的手拿来!”秦风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把斧子,抓起莲叶的手腕。按在了门上。 “去死!”我大怒之下,跃下屋顶,面对房门玻璃站在院子里。 秦风被院子里忽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举着斧子站在了原地。我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一爪抓碎玻璃,扣住秦风的手腕,把他从屋里给拽了出来:“我让你先尝尝手被剁下来是什么滋味。” “别……”秦风刚说了一个字,我的飞刀就已经穿过了他的手腕,左右一挑,生生把他一只右手给割了下来。 “啊--” “啊--” 秦风、莲叶不分先后地喊成了一团。我却仍然怒气未消,走上前去对着秦风的膝盖又是一脚,对方的左腿立刻在我脚下断成了两截,秦风也疼昏了过去。 我转头看向屋顶上的柳幻:“这局算是我赢了吧?” “你赢了,不过我也赢了。”柳幻蹲在屋顶笑道:“我跟人赌的是,你会亲手把三号目标的手给摘下来。” “什么?”我这才发现,秦风的手掌白皙细长,如果参加手模大赛大概也绰绰有余。难道他也是参赛选手? 我看向面无人色的莲叶:“秦风是不是也参加了手模大赛?” “是……是……”莲叶只说了两个字,就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不会看错 柳幻站在屋顶笑道:“他的手,我拿走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摆平吧!” “站住!”我怒喝之间,两把飞刀脱手而出。柳幻轻描淡写地反指弹出两道白光,与我的飞刀凌空相撞之间,火星飞射而起。 两把飞刀同时落地之后。两个劲风呼啸的白点直奔我双目闪激而至,我避无可避之下,只能伸手硬接了上去。短短刹那间,我只觉得手心上传来一阵要被贯穿似的剧痛,整个人在巨力的推动之下,连退了两步才停了下来。 骰子! 柳幻打落我飞刀,又把我逼退数步的东西,竟然是两颗普普通通的骰子。能把暗器力道拿捏到如此地步,柳幻足够跻身暗器名家了。 柳幻笑道:“在我面前玩暗器。你不行!不和你闲聊了,剩下的事情足够你应付了。” 柳幻话音一落,人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正准备起身离开院子。街口已经响起了警车的声音,短短十几秒钟之后,大批武警就将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韩笑笑带人破门而入之后。举枪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我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韩笑笑怒目圆睁:“你连续三次行凶,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 “三次行凶?”我眯着眼睛道:“你没睡醒吧?” 韩笑笑厉声道:“赵子健的双手,不是砍下来的?酒吧里残害小香的人,不是你?这里还有一个受害者,你敢说他的手,不是被你伤的?” 我沉声道:“秦风的手,的确是我挑掉的。但前面两件事跟我无关。” 韩笑笑冷声道:“有没有关,不是你说了算。马上放下武器,跟我回警局调查。” “好!”我双手平伸,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我跟你回去。” “把他铐起来!”韩笑笑一挥手。立刻有两个武警往我身边走了过来。 对方刚把手铐拿出来,我反手一下扣住了一个武警的咽喉,把对方夹在身前,倒退了两步:“都别动!” “你敢挟持人质!”韩笑笑大怒之下,举枪指向我的头部:“马上把人放了!” 我手掌一紧,顿时把人掐得直翻白眼:“你是觉得我一下掐不死他,还是跟这个人有仇,准备看着他死?” “你……”韩笑笑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怎么样?” “檀越在哪儿?我要见他!” 檀越一直没有出现,要么是被对方抓了,要么就是已经逃了。我就算要走,也得确认檀越没事儿再说。 韩笑笑沉着脸道:“把檀越带过来!” 两个警员很快就把戴着手铐的檀越带了过来。檀越看见我之后微微一笑,双手咋分之间。把手铐扯成了两截,伸手向吓得目瞪口呆的警员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警员这时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韩笑笑。后者咬牙道:“还给他!” 檀越拿回长鞭之后,立刻退向我身边。我抓着人质连续倒退了几步,到达房檐下时,猛地把人往前一推,和檀越同时纵身后跃,落在了房上。 “开枪--”韩笑笑虽然怒吼冲天,但是那些武警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大概是不相信,武侠电影中的飞檐走壁,会活生生出现在现实当中。 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我和檀越逃生的机会。直到我们两个脚步站稳,十多把长枪才一齐向我们指了过来,我和檀越立刻起身再倒跃几米。往附近房顶落了下去。 我们两个脚步刚起,原先立身的房檐就被密集的子弹给掀了起来。站在院子后面的武警看见两道人影飞跃半空时,本能地抬枪向我们两个指了过来。我眼见一片黑漆漆的枪口指向自己身前时,再次提气纵身,与檀越在空中互换一掌,分别往不同方向飘去。 我们两人身形咋分之间。枪口喷射而出的火蛇刚巧从我们两人中间呼啸而过。只要对方再调转一次枪口,我和檀越必定有死无生。 生死须臾间,我和檀越同时伸手抓向屋顶瓦片。房上的青瓦被我们抓成一堆碎块之后,扬手打向下面的武警。暴雨似的碎瓦顿时把房下的伏兵打得人仰马翻。我和檀越也同时抓住房檐,飞身入空,几个起跃跳进了棚户区的平房当中,甩开了后面的追兵。 我和檀越刚刚躲进一家旅店不久,就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我们两个的通缉令。 柳幻的真正意图,不仅仅是为了要那些参赛选手的人手,他还要把我们踢出这场升级任务。 他在赌场里没去动我,仅仅砍断了赵子健的手臂。但是赵子健却在他的障眼法之外,把我误认为凶手。赵子健的指证就已经引起了韩笑笑的怀疑。 不过,韩笑笑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但是。在医院时,柳幻利用我出去抽烟的功夫,断去了赵子健另外一只手。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手法上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自然让韩笑笑加深了对我的怀疑。 在棚户区时,韩笑笑带人冲进门来,看到的是我在砍人手掌,就等于坐实了我的罪名。如果我不跑,就算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也没有时间去完成任务;而逃跑的结果,就只能是被警方通缉,不得不离开天津。 柳幻一步步的给我布了一个死局。而我却只能往下走。 我看见自己的照片在屏幕上闪过之后立刻咬牙道:“快走,刚才我们两个住店没易容,警察马上就会过来。” 檀越打开旅店后窗。起身跳了下去,我紧跟着檀越落进酒店后面的胡同里。 我们两个刚刚拐进街角,大批警车就把旅店团团包围。我们两个要是再慢一步,说不定就得被人堵在屋里了。 “真险!”我擦了一下冷汗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檀越想了想:“去小九的锅伙,他的兄弟。应该有渠道帮我们藏起来。” 我们一路赶到小九的锅伙时,那里已经被警察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批混混被警察一个个揪出来,押上了警车。 我跺脚道:“韩笑笑下手真狠,居然直接把锅伙端了!” “她还是太嫩!”檀越冷笑道:“如果她把人留下,我们还有可能自投罗网,这样等于逼着我们逃出天津。走,我们去找小九的暗线。” 檀越转身把我拉进一条胡同,在一家小吃店门上敲了两下。没过一会儿,里面就走出一个人来:“檀爷!快进来!” 我俩闪身躲进了小吃部,那人才低声道:“檀爷,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警察满天津抓你们,你们还敢到处跑?” 檀越笑道:“这不是没抓着吗?你给我们安排一个住处,再找人打听一下七爪蛇的下落。” 那人点头道:“行!我这儿有个地下室,你们两个先住下,我这就去找人安排。” 那人把我们带到地下室门口时,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那间地下室虽然隐秘,但是一旦被人围住,就是瓮中捉鳖的结果,我和檀越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出去。 我反身退开两步:“地下室太闷,还有别的地方吗?” 那人也没多说什么:“还有一间阁楼,要不两位就先委屈一下?” “行!”阁楼虽然小点儿,但是两面沿街,也方便我们逃跑。 我和檀越刚到阁楼不久,就听见下面传来一声落锁的动静:“那人是内鬼!快走!” 檀越微微一愣:“不可能吧?他可是小九最信任的兄弟!” “我不会看错!就算我错了,咱们也可以躲起来,等他回来再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敢不敢赌 我并没看出什么,那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老核桃教过我:在逃亡的时候,一旦感觉不好,必须马上离开,这期间决不能有半点儿犹豫;就算你觉得对不起兄弟,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再出来,总是对的。 檀越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最后还是跟着我一起跳进胡同,躲进了旁边的一间杂物仓库里。 不到十分钟之后,大批武警就冲进了小吃部的阁楼。 “人已经跑了……” “马上包围这片区域,进行地毯式搜查!” “糟糕!”檀越听见对方要包围搜查时。不由得手心一紧:“我们怎么办?” “没事儿!”我摇头道:“我们现在距离对方不足二十米,他们应该不会从这里开始搜。” 果然不出我所料,有个武警只是象征性地往仓库里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身走了。我和檀越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不久之后,警方就调来了几只警犬。而他们汇合的位置就在小吃部门口。 糟糕! 武警没有仔细搜查仓库,但是警犬只要靠近仓库大门,就能察觉到里面有人,到时候,我和檀越插翅难飞。 想要不动声色地逼退警犬,最好就是身上能抹着老虎尿之类的东西。那东西,我以前倒是有一瓶,可这次没带出来。现在我身上唯一能吓走警犬的就是杜渺给的两颗核桃。 但是,那东西扔出去,就能引发里面的阴魂。先不说值不值得,光是地上无缘无故出现一个核桃,就足能引起警察的注意了。 我眼看警犬一路往仓库边上走了过来,却无计可施:“檀越,准备拼命吧!” “一会儿分开跑,能走一个算一个。”檀越抽出长鞭蓄势待发时。外面的警犬忽然在原地转起圈来,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檀越。可檀越也是一脸茫然。 警犬只有迷失了气味,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和檀越都没动手,警犬怎么会忽然迷失?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柳幻的声音忽然在墙角处响了起来:“我们又见面了!” “你?”我心里顿时一突。 柳幻应该是早就来了,刚才那个武警不是没有看清仓库里的情况,而是中了柳幻的障眼法! 柳幻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个赌注没有兑换,你现在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 既然柳幻已经使用了障眼法,我也不怕外面的人听见我说话了,索性放开声音道:“你是趁人之危?” “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柳幻笑道:“赌徒嘛,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赌最大的利益。否则。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事,何必要赌上一次呢?” 柳幻见我不肯开口,干脆又加了一把火:“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撤掉这里的障眼法,你很快就会暴露在别人眼里。一个术士被警察抓住,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或许,你们的老板有办法把你们捞出来,但是,人间堂的名声可就要一落千丈了。你自己考虑吧!” 就像柳幻说的一样。我的确有把握冲出重围,但是我却不能保证一定不出现人员伤亡。万一我失手杀了人,官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算是唐老板也保不住我。 我仅仅考虑了不到半分钟,就开口道:“好!我的条件就是你把我们安然无恙的护送出去。” “聪明!”柳幻打了一个响指之后。附近警员的报话机很快就向了起来:“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西北方向发现目标。西北方向发现目标,全力追捕……” 不到片刻,围在小吃部附近的警察就一窝蜂地追向了远处。直到他们走远了,柳幻才笑着说道:“好了,现在警察都走了,我的赌注也兑现了。后会有期。” 我咬牙道:“今日厚赐,来日必报。” “好啊!”柳幻不以为然地笑道:“改天我们再赌一次,我不信你每次都那么好运。” 柳幻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我眼前之后,我顿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 柳幻能名列术道顶尖高手,并非浪得虚名,光是他这一手敛息的功夫,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如果,他想杀我,我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檀越诧异地看着我道:“你赢了柳幻?” “没赢。”我苦笑道:“柳幻根本没有拿出实力跟我赌,否则。我赢不了他。” 柳幻轻轻松松地把我玩弄于掌股之间,我却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说我能赢他,只不过是他没把我当成对手。 檀越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放弃任务回堂口?” 我狠狠一握拳头:“不行,我要赢一次!走,去韩笑笑保护选手的地方。柳幻肯定还会下手。” 韩笑笑把其余的参赛选手留在了警官宿舍。那里虽然称不上重兵把守。但是处于警局内部,普通武术别想在那里杀人。 我和檀越费尽心思才溜进宿舍的“回”字楼里。这种回字型建筑,四面是楼,中间是空地,只要躲在对面,足够看见屋里的情景。 我和檀越撬开一间宿舍大门,在屋里找好角度不久,就见对面窗帘上隐隐约约映出了一道人影,对方好像正隔着窗帘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柳幻!”我虽然没见过柳幻的真面目,但是对他的身影却记得清清楚楚。 柳幻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你还不死心?这样也好,我们正好可以再赌一场!” 我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现在是我的主场,赌注应该由我开吧?” “你的主场?” 柳幻微微惊讶之间。宿舍四周所有的门窗同时洞开,韩笑笑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的武警从宿舍当中探出枪口,指向了柳幻所在的房间。 柳幻一点儿没有陷入重围的紧张。仍旧气定神闲地说道:“从你参加手模大赛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视线。我很想知道,你在什么时候走了这么一步杀棋?”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笑道:“我的功力虽然不如你。但是传音入密还是可以做到的。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说服了韩笑笑跟我合作。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哦?”柳幻惊奇道:“一个警察会那么容易被你说服?” 我淡然道:“警察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向不容易相信别人。但是你别忘了,这个世上不光只有法术能够传音,只要有一个窃听器就足够了。” 柳幻转向了韩笑笑:“小警察,看来你很容易被说服!” 韩笑笑铁青着面孔道:“我现在很后悔跟他合作。如果我不选择相信他,就不会多出一个受害者。” 我明知道韩笑笑说的是我挑断秦风右手的事情,却没有心思去跟她分辨什么。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眼前的柳幻,不是其他。 我干脆装作没有听见,目视柳幻的方向说道:“人间堂在天津确实没有据点,但是并不代表天津没有唐老板的朋友,让他的人送一批敛息符过来,只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其实,我也在赌,赌你们那边只有你一个敛息高手。幸运的是,我赌赢了。” 柳幻听完不由得点头道:“你很聪明!现在这里的确成了你的主场,你想赌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赌的就是,你今天拿不走剩下两个人的手!我输了,这双手随便你砍;你输了,马上退出这次任务。你敢不敢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幻象 柳幻看了我几秒钟之后,忽然大笑道:“我柳幻自出道以来,都是我逼别人跟我赌,从没有人敢主动向我邀赌!为了你的勇气,我答应跟你赌一场!” “不行!”韩笑笑忽然冷声插口道:“你们有什么权力拿无辜的人做赌注?” “你……”我没想到韩笑笑会在这个时候拆我的台。如果柳幻不和我对赌,我安排的后手也就全无作用了。可我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要是柳幻生疑,他就更不可能再跟我赌下去。 韩笑笑冷声道:“我知道你的计划。你必须跟柳幻对赌。但是作为一个警察,我必须保护公民安全,不是把他们当做诱饵。” “哈哈哈……”柳幻笑道:“小土匪,你看到没有?这就是官兵和土匪之间的区别。土匪为了求胜,什么手段都敢用;有些官兵却有他的坚持。” 柳幻话没说完,韩笑笑已经举枪向对方指了过去:“马上放下武器投降!” 柳幻对指向自己枪支看也不看:“小土匪,我们的赌局开始了。” “好!”我怒喝之间,伸手往后一招。柳幻的方向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不由得又是一愣:“韩笑笑,你搞什么鬼?” 我最初的计划中,不仅算好了柳幻落脚的位置,而且让韩笑笑在那里安装了一颗遥控炸弹,只要适时引爆,就算不能留下柳幻,也能将其重创。 没想到。我打出手势之后,柳幻那边竟然不见半点儿反应。韩笑笑肯定是没按我的要求去做。 韩笑笑冷声道:“引爆炸弹,会引起不必要的伤亡。我不会那么做!” “混蛋!檀越快走!” 如果韩笑笑不是我的队友,我真想一脚踹过去!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跑到两个选手身边,与柳幻拼死一搏。 我和檀越相继跃起,跳到楼下时,韩笑笑又再次向柳幻喊话:“马上放下武器……” “来不及了!”柳幻轻笑之间,大批武警忽然昏迷倒地,韩笑笑的声音也为之一变:“怎么回事儿?” “一点儿小小的手段而已,他们只不过是暂时昏迷罢了。不过,是死是活,就要看小土匪的了。”柳幻的人影仍旧站在楼上,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就好像一直追在我和檀越身后,寸步不离。 柳幻好像飘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知道你们在地上埋了雷火符,那又能如何?你现在敢引爆吗?只要你们引动雷火符,那些武警就会被炸得血肉横飞。一旦你们成了杀人凶手,那个小警察怕是不会放过你们了。” “可恶!” 柳幻早就已经看穿了我留在院子里的陷阱,才出手弄昏那些武警。檀越辛辛苦苦地悄悄画图。安排韩笑笑布置的雷火七重阵,就这么轻易被人废了……说我不恨那是假的,可是我再如何怒火中烧,也改变不了自己处于下风的事实。 我冷声回应道:“柳幻,有本事你出来,我们明刀明枪地对上一场。” “不好意思,我没有跟人正面交手的习惯……” 柳幻的声音已经逼近到了一米之内,只要上前一步,足能对我发出致命一击。 “檀越快走!”我想要推开檀越的当口,后者忽然抽身而退,落在院子角落当中,抬手往墙上狠狠拍了一下。绕在院子中的廊柱立刻一根接着一根的亮了起来,仅仅眨眼之间,廊柱上就浮现出了一道道金色的符箓。 “咦……” 柳幻惊异之间,檀越已经大声喊道:“李孽出手!他被我的锁灵阵压制了修为,你可以擒下他了!” 檀越布置了后手? 我回头之间。柳幻已经完全露出了形影。看来,檀越的阵法还能逼柳幻显形! “杀!”我猛然跃向半空,双手成爪,直奔柳幻头顶抓了下去。 或许是柳幻给我的压力太大。我一出手就拼尽了全力,旋身、挥臂、出爪,三个动作完成于一瞬之间。出手的角度、空间上距离的调配,也近乎发挥到了完美,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爪能超常发挥。 柳幻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形会忽然暴露,等我人现爪落,他已应变奇快地单足拄地。猛然低扑而出。我进击的双爪仅仅划开了他背脊上的衣服,就被对方闪躲了过去。 背脊受伤的柳幻,在一个踉跄之后,两臂倏振,人以一个盘旋绕回,就这一去一返,手上已亮出一把蛇形的匕首。善于使用匕首的人,要么精于暗杀。要么身法奇快,否则,不可能在近身搏杀中出奇制胜。 我眼看匕首的寒光袭来,立刻一言不发。飞身出爪,手上的罡气如电暴击之间,凝成一片不散的爪影,铺天盖地向柳幻碾压而去。 柳幻一看我双爪来势汹汹,知道难以力拒,立刻腾挪如风,尽量避开鹰爪的正面,在连跳带窜之余,手中的匕首刁钻诡异地连连反击。 柳幻虽然被檀越压制了修为,但是功力却仍旧在我之上,眨眼之间,就在我身上连开了几道口子。 如果不是柳幻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修为被人压制的情况,如果不是我身上还穿着连山袍,我们交手的短短瞬间,我就应该重伤不起了。 “有点儿本事!”柳幻边打边笑道:“但是,你想拿下我,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锁灵阵最是消耗功力,我敢打赌,再过五分钟,我们还分不出胜负的话。你朋友就会被活活耗死!”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往檀越的方向看了过去。檀越趁着这时,把捂在自己嘴上的左手藏到了身后,可他指尖的那一点殷红,却仍旧没逃过我的眼睛。 檀越重伤? “杀--”我明知道柳幻是在乱我心神,却仍旧心急如焚,干脆放弃了所有防御,全力攻杀。双爪在空气中带起的历啸如同鬼哭,不顾一切地往柳幻身上抓了过去。 “这才有几分样子!”柳幻的匕首拖着婉蜒多变的光纹向我猝然飞来,倏沾倏点之下疾走斜掠,顷刻之间,在我身上连刺了数下。 我能感觉到匕首游移不定地在我身上屡屡划过,连山袍却似一座石山,浑然天成,无懈可击地护住了我周身要害。 柳幻眼中的厉色越来越浓,手中的匕首也跃起了重重的寒光,森蓝的光芒由单凝的一束,瞬间散裂为十三道冷焰。 十三道冰冷刺眼的寒光,由十三个不同的方位飞射喷泻,却集中向一个焦点--我! “鹰啸雷霆!”我的身形在焰光着体之前刹那腾起,形同在雷电中穿梭的狂鹰,往柳幻身前扑落而至。 柳幻手中的寒芒贴着我的脚底掠过。我的双爪也在柳幻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隙里暴翻而起,任由匕首从我肋下滑过时。我的双爪也同时插入了柳幻的胸膛,勾住对方的肋骨猛力外扯之间,两手带着一溜儿鲜血扬上了半空。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柳幻在我眼前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没事儿?这是幻象? 从柳幻击中我要害。到我出手扯断对方的骨头,每一次碰撞、每一个细节都让我觉得真实无比,我甚至能感觉到手指穿透人皮之后,人体内脏上的温度。 可是我也不得不相信。我眼前的柳幻仅仅是一个幻象! 谁能在胸骨折断之后,还立而不倒、与人对峙? 谁又能看着自己胸膛炸裂,还无动于衷、冷笑连连? 柳幻的本体在哪儿?杀招在哪儿?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闪过之后,下意识地往檀越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丘传人 柳幻果然冲向了檀越! 他的匕首虽然斜提在身后,但是从他手臂的姿势上,足能看出他这一刀蓄力已久,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一击。 柳幻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我,刚才那一连串快如闪电的搏杀,只不过是为了给檀越造成我们正在拼死搏杀的假象,他自己却把目标锁定在了檀越身上。 只要他顺利击杀檀越,锁灵阵就会立即失效。他的功力也会翻倍增长,那时再想杀我,也就易如反掌了。 没等柳幻出刀,我已身形暴起,右手化作连串爪影,直奔柳幻后心狂击而去。 我、柳幻、檀越连成一条直线的刹那间,我忽然看见柳幻的身形在我眼前变成了一道几近透明的虚影,而檀越的面孔却在我的视线中变得越发清晰。 糟糕! 我正想收回劲气的刹那间,檀越忽然笑了。我瞬间迷失在了檀越的笑容当中,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跟人亡命厮杀,竟然不自觉地垂下手臂站在了原地。 “不好!”檀越惊呼之间,脸色猛沉。我的神智虽然为之一清,但是柳幻的匕首却压在了我的脖子上。 柳幻用匕首压住我的咽喉,躲在我身后向檀越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青丘一脉的传人。你虽然炼成天狐媚功中的至高绝学‘倾世一笑’,但是,功夫还不到家。否则。现在被人制住的就是我了。” 柳幻不等檀越开口就抢先道:“看在同是青丘一脉的份上,你放开锁灵阵,我只取李孽一只右手,否则。我就先杀了他,再跟你按族规决胜!” 青丘一脉? 我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老核桃跟我说过,术道当中的青丘一脉,传说来自于《山海经》中的青丘之国。 《山海经》记载:“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所以青丘一脉也自称身具九尾狐的血统,善于用幻术、媚功,但是正面搏杀也不输于人。 青丘一脉为九尾狐后代的说法有没有根据却无人可知。但是,青丘五姓却曾经是术道当中举足轻重的五大世家。后来五姓没落,青丘传人也开始慢慢淡出了术道视野。但是,术道中人仍旧不敢随意招惹青丘传人。 难怪当初金野忌惮檀越,原来他知道檀越的真实身份! 这些念头刚在我脑袋里闪过,檀越已经开口道:“柳幻,你放开李孽,我欠你一个人情。” “呵呵……”柳幻冷笑道:“我从不需要人情这种东西。而且。也没有人可以赖掉我的赌债。我给你三十秒钟时间考虑,三十秒之后,我会一刀割开他的喉咙。” 柳幻的刀锋恰好卡在了我的喉结上,只要我开口说话,他的匕首就能划破我的喉咙。光看匕首上蓝汪汪的寒光,也知道柳幻在上面淬炼过毒药,被它划破皮肤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给檀越打眼色。 柳幻的功力,我和檀越望尘莫及,要不是他一开始带着猫捉老鼠的心态,我们不可能把他困住。现在有锁灵阵在,他还有所顾忌,一旦让他破阵而出,我们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可是,檀越却像是没看见我的眼色,按在符箓上的手掌已经开始慢慢往下滑了过去,好像随时都会把锁灵阵的符箓给撕扯下来。 我正急得想要跺脚。韩笑笑却忽然从楼上跳到了院子里,举枪指向了柳幻:“放开人质!” 妈呀!我被韩笑笑气得直翻白眼,我现在要是能出声,肯定会告诉她:大姐。你能不能不来添乱?你那把枪能对柳幻做什么? 柳幻甚至看都不看韩笑笑一眼,任由对方向自己走了过来。直到韩笑笑贴近柳幻三米时,他才微微转身,用我挡住了自己。 我不得不说,柳幻狡诈如狐,就算在韩笑笑这样一个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面前,也一样小心谨慎。 韩笑笑再次怒喝道:“放下武器--” 柳幻这才开口道:“给我闭嘴!我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马上就杀了他!” 韩笑笑紧紧咬着嘴唇。狠狠跺了跺脚,看表情,完全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女生,柳幻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把目光转向了檀越。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韩笑笑陡然扣动了扳机。可她枪口中喷出的却不是火蛇,而是一道耀眼金光。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等我再看时。韩笑笑枪口中幻化而出的流光溢彩,已经在空中化成了一个苍劲的“仁”字。 金字横空之间,我只觉得浩然正气向我滚滚而来。那一瞬之间,我甚至不顾刀锋在喉,双膝一曲,直接往地上跪倒了下去。 不好!等我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无异于自寻死路时,却已经晚了。再过一秒,柳幻的匕首就会割开我的脖子…… 电光火石之间,横在半空中的“仁”字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我身上透体而过。下一刻,压在我脖子子上的匕首忽然落在了地上,贴在我身上的柳幻也陡然飞向了远处。 等我回头看时,柳幻已经站在了几米开外,原先笼罩在他身上的迷雾也散去了大半,我能清晰的看见,他身上沾着刚刚滴落的血迹。 他受了重伤!是那个“仁”字。伤到了柳幻? “儒家真言!好本事!”柳幻沉声道:“这次算我栽了,后会有期。” 柳幻话一说完,人已经鸿飞冥冥,地上除了几点梅花似的血迹,丝毫痕迹都没留下。 韩笑笑急得连连跺脚:“你们怎么不追呀?” 檀越苦笑道:“能伤到他已经是侥幸了,如果我们强留对方,一旦柳幻情急拼命,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檀越,伤到柳幻的人,是你?”我怎么看都觉得是檀越暗中帮了韩笑笑。 檀越点头道:“我早就看出柳幻属于青丘一脉。所以,我才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儒家真言交给了笑笑。同时也跟她做了一个局。她先前故意拆台,全都是我的主意,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接近柳幻。” 我惊讶道:“青丘的人怕儒家?” 很多人都以为儒术并不属于术道。其实,儒最初就是术士,或者巫师。《说文解字》当中对儒的解释是:“儒,柔也,术士之称。”儒,在上古就是专门负责办理丧葬事务的神职人员;直到儒家创立之后,才逐渐奠定了儒的正统地位。 术道上的儒门,在逐渐发展的过程当中,也开始以儒家经典为基础,变成了善用浩然正气的术门。 术道中人很少承认儒门的存在,儒门也一样不喜欢和术道来往。但是,也同样没有人能否认术道儒门的存在。 檀越沉声答道:“不是怕儒门,而是一向与儒家势同水火。传说中的九尾狐,原本是上古大神女娲的八大神兽之一;在宋代之前,名列王室专用的五大图腾,也是宫廷吉兽。代表多子多孙。直到宋代之后,才逐渐没落,最终变成了妖邪。” 我听完之后双眼微屈道:“你是说,九尾狐的没落是因为儒门的缘故?” “没错!”檀越道:“九尾狐最大的本事。就是幻术与魅惑;而儒家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包括了魅惑。儒家在宋代地位空前,九尾狐自然也就变成迷惑人心、引人堕落,甚至于祸乱朝纲、迷惑君王的存在。从那之后。青丘一脉就与儒门水火不容了。” 檀越道:“我虽然弄到了儒家真言,自己却使用不了,只能交给韩笑笑。她是公门中人,枪上、身上都有正气,正好能触发儒家真言,这才出其不意地重伤了柳幻。” 檀越的话刚说完不久,远处就传来了柳幻的冷笑:“呵呵……幸好你没有和儒门勾结,否则,我必为青丘清理门户。” 柳幻说完之后就再没了声音,我等了半天才问道:“柳幻走了吧?” 檀越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应该是走了。” 我又好奇道:“我听说,青丘五姓是胡、楚、陆、付、吴都是狐字的谐音。你姓檀,他姓柳,怎么会是青丘传人?” 檀越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人算计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就算是朋友,也不应该随意打听别人的家族隐秘。我赶紧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 让我意外的是,柳幻刚离开不久,韩笑笑的下属就传来了七爪蛇的消息。 已经消失很多天的七爪蛇。不知道为何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别墅里。据说,他出现时,是被人捆在了别墅花园的草丛里,要不是园丁剪枝,还不知道里面藏着个人。 韩笑笑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我们几个赶到了七爪蛇的别墅。我第一眼看见丛润滋时,不由得一愣--对方的身材虽然没变,但是显得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看上去就像是几天都没进食,跟我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你是七爪蛇丛润滋?” 七爪蛇脸色阴沉地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韩笑笑直言不讳地道:“我们有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七爪蛇勃然大怒:“我被人绑在花丛里三天,你们抓到凶手了吗?我的一只手没了,你们找到人了吗?让我配合调查……都给我滚!” “三天?”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之后。檀越忽然出手往七爪蛇身上点了过去。对方没想到檀越会忽下杀手,等他反应过来时,檀越的手指头已经贴在了七爪蛇胸前。 “你干什么?” 七爪蛇回手去抓檀越手腕时。檀越已经抽身而退,站在了我身边:“我们在超市看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不是术士,身上没有巫术波动。” 我还不死心:“你在超市里的密道,有几个人知道?” 七爪蛇怒道:“我的超市里什么时候建过密道?” 旁边的韩笑笑也证实道:“我们对超市进行了全面搜查,确实没见过什么密道。” 我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们那天在超市看到的不是七爪蛇?” 七爪蛇冷笑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花丛里看看,那里的草皮都快被我啃光了;要是还不信,你们就把我的肚子豁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草!” 我给檀越使了个眼色,后者匆匆离去,不久又转了回来:“有人在花丛里布置了小型幻阵。看样子是想活活饿死七爪蛇。不过,幻阵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破解了。” 我转向七爪蛇:“你为什么想到要举办手模大赛?” “你以为我想吗?”七爪蛇大怒道:“要不是那些人抓了我的兄弟,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举办手模大赛,谁有心思弄那些?” 我立刻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之前!” 七爪蛇缓缓道:“那时候,有一批人忽然闯进我家里,他们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控制了整个别墅,我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些人强行带走了我的七个兄弟,告诉我,想让他们活命,就得拿七只人手来换。” 七爪蛇冷笑道:“七只人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想要。随时都能找到。但是他们却说,必须按他们的要求去找,还专门给我派了两个人。帮着我去找合适的人。” “他们一手策划了所谓的手模大赛。初审时候的那个人,复核时的那个瞎子,全都是他们的人。他们把符合条件的人筛选出来之后,我再派人去跟对方谈条件。” “我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砍人手掌,所以我让曹豹开出了很高的价格。希望能把对方的手给买下来。等我安排完这一切。其中一个人就把我捆起来扔进了花丛。” 七爪蛇忽然失控了:“他告诉我,我的兄弟全都死了!全死了--他们从来就没想要放过我的兄弟,带走他们之后。就把他们全都杀了!我太蠢了!我怎么会相信他们?” 七爪蛇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从他的神态当中,我看不出任何一丝虚假。看来他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 檀越谨慎道:“听说。你喜欢收集人手。” “哈哈……”七爪蛇狂笑之间,狠狠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他身后的书架立刻旋转了一圈,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十多只玻璃器皿。每只器皿当中都泡着一只被砍断的手掌。 那些手掌,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美手,甚至有一些还残缺不全。光看骨骼的大小就知道,那里面没有一只是女人的手。 七爪蛇低沉道:“我天生长了七指,从小就被人当成怪物。所以我控制不住喜欢看别人的手,越漂亮的手,我就越喜欢。但是,我还没变态到要把人手砍下来收藏的地步。” “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一查那些跟过我的女人。看看她们谁缺胳膊少腿儿了!”七爪蛇沉声道:“这些手的主人都是我以前的兄弟,我们一路拼杀过来,打下了集团的根基。可是他们都死了,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死了。” 七爪蛇道:“他们临走之前,把自己的手留了下来,说是兄弟如手足,他们人去了,也要把手留下助我一臂之力。他们还说,说不定哪天我真要跟人拼命的时候。他们就会伸手帮我。” 七爪蛇边笑边哭:“我知道,那时候他们身无长物,留下一只手就是给我留下一个念想。如果是我走在他们前面。也一样会把手留下!”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个变态,专门喜欢收集人手。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又何必在乎?”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通知老板,堂口被人算计了。让她赶紧向赏罚殿申述。” 我虽然不知道对手究竟是谁,但是可以肯定,我们从一开始就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对方肯定是提前得知了人间堂的任务内容,才会在一个月前着手布局。 他们选择的目标也经过了深思熟虑--七爪蛇的“怪癖”人尽皆知。让他举办手模大赛,又在大赛当中安排两个术士考核资格,本就耐人寻味。而后,抛出七爪蛇收买人手的谜团,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可能不向七爪蛇正在寻找乾坤手的方向怀疑。 龙舞超市一战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我和檀越留下。而是给我们制造一个七爪蛇也是术道中人,并且正在暗中操纵截取乾坤手的假象。如果我没猜错,当时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应该就是柳幻。 柳幻善用幻术。又是暗器大家。现在仔细想想,假的丛润滋驱动人手攻击我时,所用的不就是暗器手法吗? 柳幻故意在房间里挂出染血的狼头。无非就是为了让我通过七爪蛇的姓氏,去怀疑他是匈奴巫术的传人。 这样一来,我们自然会在几个选手之间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去怀疑其他,查证其他。 最重要的是,柳幻几次出手,虽然是在跟我打赌,却从来没有出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被警方怀疑,只要我被通缉,或者被抓进警局,人间堂的任务就会彻底失败。 柳幻的一番布局恰到好处,如果不是檀越最后的绝地反击,我们两个就只能黯然离开天津了。 檀越听完之后,沉声说道:“你的分析倒是很合理。但是,你怎么解释超市里的鬼涌泉?柳幻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个是我唯一解释不了的地方!”我皱眉道:“会不会有人也在寻找乾坤手?” 我说完之后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我们一开始就把方向找错了。乾坤手和九龙剑没有什么关系,天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我狠狠一跺脚:“回去找老陆!我要看看,那老小子是不是憋了什么坏!” 我刚要转身,七爪蛇忽然开口道:“等等……”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八仙瓷人 我转身看向了七爪蛇:“还有什么指教?” 七爪蛇恳切道:“能带上我吗?我虽然不是术道中人,但是在这江湖道上,还有的是兄弟朋友,我能帮上你的忙!” “不怕死就跟着来吧!”我转身之后,七爪蛇抓过墙上的一把弯刀,几步跟了上来。 我走出七爪蛇的别墅就停了下来:“檀越,你能不能先让小九出来几天?” 檀越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地头蛇带着我们办事儿。韩笑笑先前固执,多多少少发自内心,让她跟着说不定会添什么麻烦。七爪蛇其实很合适,但是他被饿了这么多天,最少也需要一两天恢复。不适合跟着我们东奔西跑,只有小九最合适。 檀越沉吟半晌之后,还是点了头,檀越让韩笑笑去接小九。我们几个直接赶到了老陆的古董铺子:“姓陆的,你给我滚出来!” “我说李孽,你咋呼呼的干什么呢?等等……,这是怎么话说的……”听见我踹门的老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抓着领子给拎到了半空。 “老子今天就是专门儿来给你放血的!”我把老陆推进屋里,关上了大门:“说!你为什么跟人合谋陷害我们?” 老陆顿时懵了:“合谋?我没……” “还他妈嘴硬,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我伸手翻出绳子。把老陆捆了个结实,又回身从檀越手里接过一根炸药,塞进老陆裤带里面。 “你干什么?”老陆的脸色顿时白了。 我冷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的主子是谁?” 老陆吼道:“我没有主子!” “很好!”我伸手拔开了炸药引线:“你的肚子最好跟你的嘴一样硬。要是稍微软点儿。我保证,你在临死之前能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漫天乱飞。” “你他么疯了吧!”老陆吓得尖叫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有种!”我向老陆一挑大拇指,转身离开了古董铺子,炸药引线也在短短几十秒之内贴近了老陆。 “李孽,我艹你八辈祖宗--”老陆喊完之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我却在这时,抬手一记飞刀削断了炸药的引线,自己信步闲庭地走到老陆身边,伸手往他鼻子下面摸了摸:“还行,没死。” 檀越脸色铁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小九那人别的不行,但是看人非常准。他信得过老陆,老陆就绝不会有问题,你还非要试试。这下我看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大不了一会儿塞上炸药再炸一次。”我伸手把老陆拍醒了过来:“我现在相信你了……” “给我滚出去!”老陆勃然大怒。 “行!”我立刻重新给炸药连了一段引线,点着之后转身就走。 老陆差点儿疯了:“你干什么?你那可是真炸药哇!” “谁跟你玩假的?”老陆本来就是一个造假高手。我在他面前玩假货,还不等于孔圣人门口念《三字经》?干脆就直接用上了真的炸药。 这回,又是等到快要爆炸的时候,我才用飞刀切断了引线。我对自己的飞刀技术很有信心,但是老陆心里没底。 反复几次之后,老陆终于崩溃了:“别玩啦!给个痛快吧!” 我蹲在老陆面前:“说!乾坤手那一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还用听啊?”老陆叫起了撞天屈:“你随便找本记载奇人异相的《异相谱》看看,肯定能找到乾坤手。” 相书这种的随便找个书店就能买到,手相、面相一应俱全;但是关于“奇人异相”的事情,却只在术道中人之间流传。天生异相之人,往往可以搅动一方风云,有些甚至可以主导王朝兴衰。 这种人一旦出现,或有鬼神护佑,或者天命所归,相士就算能够看出什么,也不可以轻易开口。否则就是真正的逆天而行,必然祸延九族。 但是,相士却偏偏在收集、传承这一脉相学。其中原因或许只有相士自己才清楚。 柳幻在布局时故意把我们的思路引向乾坤手,偏偏乾坤手还有据可查。老陆一向贯注各种消息。手模大赛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早就在他心里形成了一种潜在的意识。等我们问到九龙剑时,他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到乾坤手。 这样一来,我肯定会掉进一个没有任何外人参与。却又完美无缺的陷阱。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再想想,天津还有什么事情能跟九龙剑扯上关系?” “王八蛋才知道……我想--你别动手!”老陆一看我又装引线,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我马上就想……” 老陆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眼睛忽然一亮:“我想起一件事儿来!民国时候,曾经有人争夺过一套八仙瓷人。要是按时间推算,差不多就是在九龙剑消失前后的事情。” “八仙瓷人?”我和檀越对视之间,立刻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八仙代表八卦,同时又是上仙,古时候就有八卦定乾坤的说法。 如果八仙瓷人是术道法器,别说是镇压一件重宝,就是镇压凶魔也不在话下。当年有人争夺八仙瓷人。会不会就是要拿来镇压九龙剑上的宝气? 陆仁贾说道: 民国时期,天津有一家鼎鼎大名的古董行叫德顺斋,这家古董行出手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天津玩古董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在德顺斋手里捡漏。德顺斋的大老板何启顺,虽然是个出了名的混混,但是在古董行里却是大名鼎鼎。号称“左眼通鬼,右眼通神”,别管什么东西,只要他掌一眼。准错不了。 那年,天津一个古董贩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套不全的八仙瓷人,好像是只有六件。那人原本打算凑全了八仙,再脱手卖个好价钱,谁想到,瓷人到了他家之后,他家二三十口人,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就连家里的鸡鸭鹅狗都没留下。 据说,当时还是邻居闻着血腥味才告了官。巡捕房的人过去一看,全都傻了。那家院子里跟打过仗似的,哪儿哪儿都是死人,六个八仙瓷人全都稳稳当当地压着一具尸体。瓷人都被血给浸透了,脸上的釉色掉了一大片,里面露出来的脸就跟恶鬼一模一样,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巡捕房的人当时是拿红纸包着。才把八仙瓷人给弄回去了。当天晚上,巡捕房就出了人命,值班的人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那六件瓷人,还是稳当当地坐在尸首上。 这下。天津地界全都惊了。就连一向不信鬼神的洋领事也懵了,亲自出面找到了何启顺,让他带走六件瓷人。 当初他们找上何启顺也并非事出无因。据说,何启顺那个人之所以能在古董行里起家,除了眼力之外,还有一手“扫净”的本事。 “扫净”就是把沾了阴气或者附上鬼魂的古董清理干净。何启顺就是靠着这本事,才能在古董行里低买高卖,风生水起。 谁知道,何启顺把瓷人拿回去不久,就有中人找上门来,说是有个买主看中了八仙瓷人,想出高价。把瓷人从他手上买过去。 何启顺本来已经动了心思,可是一看买家是个洋人,说什么都不卖了。不仅抬屁股走人,出门还给了中间人两个大耳刮子。 可是。那个洋人不死心,干脆又找上了当地一个混混,让他们帮助出面把瓷人弄过来。对方还真就同意了。可那何启顺也不是个善茬,硬是没给对方的面子。双方谈崩了,就要动手。 要说那人在天津也有的是人脉,但是到了动手的时候,天津混混一听他是给洋人办事儿,谁都不出来帮他了。那人干脆从上海滩拉来一批打手,跟何启顺狠狠打了一场。 一仗下来,双方死了五六十人。何启顺亲自动手捅了对方三十多刀,那人当场就断了气。 本来杀上个把人,在那时候也不算个事儿,但是洋人铁了心要对付何启顺,干脆就勾结巡捕房围了德顺斋。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树上有人 “何启顺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干脆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宅子。上百号人都听见何启顺在冲天大火里唱了一段《失空斩》。等人把火灭了,何启顺也已经烧得面无全非了,手里还抱着两个瓷人,其余的四个却不知所踪。” “两件瓷人,是何启顺用命保下来的,虽然已经烧了个七零八落,但是他那些老兄弟还是把瓷人跟他一块儿给葬了。这件事儿,后来也就随着何启顺的死而不了了之了。” 陆仁贾说到这儿之后才顿了一下:“要说。当时整个天津还有什么东西能镇住九龙剑,除了那套八仙瓷人之外,我想不出来别的东西……”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九愣了:“八仙瓷人不是全都没了吗?” 我摇头道:“老陆这个故事里面大有问题。” “没有人看见何启顺死在了大火里。而且他唱的那段戏也不对。《失空斩》是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的合称。这些都是名段儿,但是混混未必爱听。据我所知,青皮混混崇拜的是梁山好汉。临上刑场的时候,唱的都是《水浒传》。何启顺唱《失空斩》,会不会是在给谁报信儿呢?” “第二。瓷人既然能杀人,就说明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要么附着了恶鬼。要么瓷人本身就是件凶器。这样的东西,不会轻易被火焚毁。我怀疑,老陆说的这些全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瓷人最后还是落到某个能镇压九龙剑的高人手里。” 韩笑笑耸了耸肩膀道:“就当你说的全对吧!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那些老混混差不多全都老死了,咱们去哪儿找消息?” 我看向陆仁贾:“何启顺死后埋在什么地方?” “你想招鬼?这倒是个办法!” 陆仁贾想了想道:“我还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你要是能招出鬼魂来,就去混混窝儿看看。以前老混混没了之后,大部分都葬在那儿。” 混混生前聚在一起的地方叫锅伙,死后也很可能被葬在同一个地方,代表着同生共死。那些按锅伙埋人的地方就叫混混窝,不同的锅伙可能被埋在不同的地方。要是没有老陆给我们指路,我们还真找不到何启顺可能葬身的地方。 当天夜里。我们几个带着准备好的黄纸、米饭,刚走进一片满是荒坟的树林,小九就停住了:“那边不对劲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只有一座半米多高的红砖小庙:“土地庙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肯定不对!”小九从背后抽出来一把砍刀:“混混活着的时候,图个天不收、地不管,除非是被捕快抓了,要不然从来不往衙门口晃悠。死了之后,怎么可能再往坟地里建土地庙?那不是请人来管着他们吗?” 小九说的没错,城隍、土地管的就是自己地界上的鬼魂。有人故意把坟修在土地庙一左一右,上坟之前先给土地上柱香,为的就是求土地爷护着点儿先人,别让游魂野鬼欺负了。 反过来想。住在土地庙附近的鬼魂自然也得替土地爷干点跑腿儿的事。而混混肯定不会去给人白干活儿。谁会在混混坟地上修土地庙? 我和檀越对视一眼,分作两边往土地庙正面绕了过去。我俩绕了半圈之后,才异口同声地说道:“庙上没门!” 我俩话音刚落。小庙上就传来一声闷响。我眼看着两块砖头像是炮弹一样,从小庙上崩了出来,带着风响砸向了我的面孔。 我劈掌拍碎了砖头之后。小庙破开的空洞里陡然伸出了两只蜥蜴似的利爪。怪爪着地之后,撑住地面,连带着把整座小庙都从地上撑了起来。 下一刻,小庙后侧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砖石崩飞之间,庙后面跟着甩出来一条蛇一样的尾巴。长尾仅仅一顿,立刻往檀越的双腿上横扫了过去。 与此同时,小庙在原地掉转了一个方向,唯一保存完整的侧面顿时转向了我身前。我仅仅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墙上的红砖突然迸射而起,形同暗器似的,往我身上打了过来。 “给我开!”我怒吼之间。双手连挥,在同一时间连续挥出十几掌,向砖头上拍击而去。掌风与砖石凌空相撞之间。闷响成片。被罡气崩碎的石块反击小庙时,庙墙被炸开的黑洞是里陡然穿出了一道人影。 黑漆漆的影子在我眼前闪过之后,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贴着地面扭动身躯。往我脚下爬了过来。没等我出手,对方忽然像蛇一样直立而起,上半身直立地面之后,脖子陡然伸长半米,一颗被黑发盖住了大半的脑袋抬到与我面孔平齐时,对方满头的黑发暴扬而起,一张惨白的面孔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本能地往后退出一步。 那女人的两边嘴角像是被刀割开了一样,丝丝冒血的咧向耳根,一张嘴就像是脱开了关节的蛇口,怒张半尺,两颗带着弯钩的獠牙也从她唇下赫然翻出,直奔我颈部动脉狂噬而来。 我两脚再退一步时。背在身后的右手化掌成爪,直奔对方面孔抓了过去。 我们两边出手都快如电光火石,出手之后万难收回。仅仅刹那便碰撞在了一起。我右手食、中两指一瞬之间抠进了对方眼眶一寸,其余三根指头也跟着贴上了对方面皮。 我手上烈焰乍起时,隐隐约约听见附近有人惊咦了一声,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正面出手跟怪物搏杀。我来不及去看是谁喊了那么一声,手上的烈火轰然向外爆开,不动明王火顺着怪物的脖子往前烧出半尺之后,那怪物却带着跳动的火苗一下缩回了庙里。 我趁势追出一步之间,小庙里忽然冒出了两颗一模一样的脑袋,分作左右往我双肋飞袭而来。 我正想出手拒敌。一直没动的小九却飞身一下把我撞到了一边,自己提着一把弯刀,出刀如风地斩向了两颗交叉闪击的脑袋。 小九用刀刃把怪物的头颅挡开半尺之后。才喊道:“有人在树上操纵怪物,你快去把他拿下!” 从我听见对方的动静,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操纵,但是因为不清楚小九身手如何,没敢贸然离开。等我看见小九三刀将对手逼退,就知道他的身手不在檀越之下,立刻飞身而起,直奔附近的树冠上猛扑了过去。 没等我贴近树冠,茂密的枝叶当中就闪出一道刀光。寒气四溢的柳叶刀像是劈开了刀锋两侧的空气,刀身推开两道肉眼可见的气流,直奔我眉心砍落。 千钧一发之间,檀越长鞭上扬,兜向了对方快如雷霆的刀锋。我只觉得面前的空气激荡四起,无形的流涡在我眼前回转呼啸。 长鞭在距离我不足半米的地方,飞速接触了柳叶刀之后,眨眼间卷缠刀身三匝。 檀越鞭缠刀身的同一时刻,借势横拖,出力之强,已经超出了他平时的力道。不仅把一道娇小的人影从树冠里拉了出来,甚至连带着把树枝给拉偏了几尺。 我在闭关练功时,檀越也没松懈,不然他不可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内劲。 我顿时呼啸一声,双爪去势不变地抓向了对方小腹。就在我指尖将要碰到对方要害时,一道光轮从树冠左侧飞旋而出,直奔我后颈的方向砍了过来。 树冠里还藏着一个人,对方眼看同伴遇险,才向我身后砍出一刀。如果我去势不变,就算能抓开对方的丹田,也一样会被偷袭的那个人当场斩首。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个亿 那恰到好处的一刀,在我低头闪避之间,从我头顶飞掠而过,又在尚未碰到同伴之前,调转刀口斩向我的咽喉。 我凌空翻身再次闪躲时,檀越缠卷在柳叶刀上面的皮鞭立时直绷如弦。那人手中的柳叶刀扯开半尺之后却并不收势换招。借着檀越拉扯的力道猛然前扑,双脚猝然平飞,凶狠无比地踢向了檀越头脸。 檀越撒开皮鞭,抽出短剑跟对方厮杀一处时,我身形往后倒倾,双脚钉地,上半身与地面平行,让过了对手致命的一刀。 我们四人一来一往只在瞬息之间,也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强敌在侧,容不上我去感叹其他,两脚落稳就必须反击。 我趁着对方落地的瞬间,双爪分扬,一取胸膛,一爪攻向下腹,正对着对手致命的部位抓去。对方却不按常理加以躲闪。好像是看准了我双爪抢进的角度,两手握刀,往我身上爆斩而来。 蓝汪汪的一溜寒电俨然伸缩,我双爪忽然撤回,反手抓出了从袖管里滑出来的两把飞刀。双刀旋转劈斩之间,与对方的柳叶刀连续撞击了二十余次,对方的兵器终于承受不住我刀上的力道,在我眼前崩成了两截。 我也跟着一刀挥出,扫向对方腹部。对方却在刹那间扭动身形,从我刀尖上滑了过去。我那一刀虽然没伤到对手,却把她的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对方骇然摸向自己腰下时,跟檀越对战的那人陡然跳出圈外。拉住我的对手飞快后撤,在我眼皮底下暴退数尺。 就在我跟檀越同时抢进的一刹那间,对方手里忽然甩出四张扑克大小的纸片。 四张纸片平飞三尺之后,迎风竖起,立在了半空,露出四副狰狞鬼脸。转眼间,四张纸片同时爆裂,纸上的恶鬼飞身而出,手持兵刃朝我俩扑杀而来。 “杀!”我和檀越同声怒吼之间,去势不减地杀向了恶鬼。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四只恶鬼竟然像是在一瞬间组成了小型军阵,交相掩护着将我们两个逼得连连倒退。 “散开。游斗!”我抬手推开檀越,自己也飞身跳向了远处。 古代游侠害怕官军,并不是因为他们实力不济。如果给游侠留下足够他辗转腾挪的空间,一个游侠想干掉七八个官军绝对不成问题。但是,只要官军形成军阵。相护之间紧密配合,以人数去压缩游侠活动的空间,就算先天高手也挡不住数百人的两次冲锋。 现在与我们对敌的四只恶鬼。虽然衣着残破不堪,但是手中的兵器却雪亮如新,打眼就能看出他们生前必是骁兵悍将。而且鬼魂的移动速度要高出常人几倍,甚至十几倍,光凭速度就足以弥补人数上的不足。不拉开距离游斗,我和檀越肯定要吃大亏! 我本来想要把鬼魂引开,逐个消灭,四只恶鬼却犹如铁板一块,无论我如何挑衅都不肯挪开半步。 檀越连退两步之后,起手一鞭缠向了其中一只鬼魂的脚踝,猛力后拽,一条长鞭瞬时被抻成了直线。被缠住的鬼魂却仅仅挪动了半只脚的距离就重新站回了原位。 其他三只恶鬼身形稍动,想要调整防守方位的刹那间,我的噬仙飞刀脱手而出。刀化流光,划破虚空。从两只鬼魂防守的缝隙之中抢进数米,没入了被檀越控制的恶鬼后颈。 鬼哭乍起之间,一只恶鬼陡然爆成了漫天磷火。碧绿的火光像是成群的飞萤,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光带,往落在地上的纸片上汇聚而去。 没等磷火接近纸片,我的第二把飞刀也接踵而至。在空中翻转几圈穿透纸片之后钉进了地里三寸。那张纸片顿时火光四起,在刀锋下烧成了飞灰。 “啊--我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刚刚响起,就被她的同伴紧紧拉住:“快走!我们不是他们对手!” “给我站住!”我正要冲向站在远处的那两个人,残存的三只恶鬼已经散开军阵,拼死挡住了我的去路。 等我和檀越杀灭了三只恶鬼之后,那两个人已经不知所踪了。那两个人一走。跟小九对战的怪物也轰然倒地。等我们两个赶过去时,那间小庙已经完全崩塌。 堆砌小庙的砖石倒是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里面甚至还有残留的水泥碎块。看上去应该是现代人搭建的东西。但是,庙门里面却留着一条被打残了的四脚蛇,蛇身还贴着一张似画非画、似符非符的黄纸。看来。引起蜥蜴鬼化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把黄纸扯下来看了看,随手交给檀越:“能看出对方来路吗?” 檀越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有点儿眉目。但是拿不准。不能妄下结论。” 小九擦着汗道:“妈的,让他们跑了!” 檀越打开灵眼往周围扫视了一遍:“这里的鬼魂也被抓光了。早知道这样,刚才说什么都得把他们留下!” “或许,还能找着他们!”我走到跟对方交手的地方,从地上捡起来几张会员卡:“这是我刚才划破对方衣服之后,从她兜里掉出来的。全是梦缘咖啡屋的会员卡。” 会员卡一般都是实名,能从她兜里掉出这么多会员卡,只能说明,跟我交手的人不是梦缘的老板。就是在那里藏身的员工。 第二天一早,小九就带着我们赶到了位于繁华地段的梦缘咖啡店。 我们几个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把里面的服务员挨个瞄了一遍,直到没发现任何异样。才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梦缘咖啡屋每一个窗口都挂着一串古香古色的风铃。风铃是古代庙宇当中悬挂的法器,后来在术法演化的过程中,逐渐有了安魂、招鬼的功能,后期干脆有术士把风铃当做示警的法器,一旦有阴气接近时,鬼魂没到,风铃先响。 按照风水来讲,普通住宅当中不能随意悬挂风铃。一般负责装修的人,都会提醒雇主不要随便安放风铃,一旦弄错了位置,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店主不在意这些,梦缘咖啡屋的风铃装饰也过于繁杂了。更重要是,每个风铃下面都悬挂着一颗画着古怪符号的石块,乍看上去很像游戏里的符文石。 这种东西悬在风铃上,敲击出来的声音,要么可以召唤鬼魂,要么就是用来惊退邪物。 这家店的老板应该是个术士。 服务员刚走过来,我就开口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服务员礼貌地回答道:“请问您找老板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我抬头道:“你就说,有几位朋友想要见见他。” “不好意思!”服务员像是见惯不怪似的:“我们老板没有男性朋友!” 我刚要说话,小九就先抢过了话头:“那行,我们要喝咖啡。” 服务员好像看出小九来者不善,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几位要点些什么?” 小九冷笑道:“什么都行,按一个亿的价格上。不管你上来多少,凑够钱数就行。” 服务员立刻变了脸色:“一个亿?你没开玩笑吧?” 小九这一声动静不小,附近几桌喝咖啡的人全都看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人堆里说了一句:“你有一个亿吗?” 小九笑呵呵地把一张冥币给拍在了桌子上:“看看,这是不是一个亿?” 我们这回出来特意没带韩笑笑,就是专程过来惹事的,我也乐得什么不说,就看着小九耍横。 那个被小九盯住的人顿时毛了,下意识地来了一句:“这钱也不能花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检举犯罪 小九从背后抻出来一把斧子,砰的一下剁在了桌子上:“你把脑袋放桌子上,我马上就能让你把钱花出去。” 那人脸色都吓白了,赶紧扒开人群溜了个无影无踪。 服务员脸色也不太好看,却并没像那人一样调头就跑:“这位先生,如果。你是来喝咖啡的,我们欢迎。如果,你是来闹事儿的,请你们出去!” 小九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不是喝咖啡是干什么?” 小九和服务员拌嘴的功夫,我悄悄跟檀越说道:“你出门抓只苍蝇过来,要活的,我有用!” 檀越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还是出去转了一圈,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在手里握了一只活着的苍蝇。 我悄悄用匕首挑开了自己的食指指尖,把一滴血滴进了檀越的拳头里,念了一段法诀之后,伸手往檀越的拳头上点了两下,对方一松手,那只沾了人血的苍蝇立刻飞了出去。在屋里转起圈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就走进来一个混混打扮的人,看样子是梦缘搬来的救兵:“我看看是哪位大菩萨,敢在我妹子店里打秋风,还花死人钱。我还没见过死人钱怎么花,今天得好好见识见识。” 小九连正眼都没往门口看:“我说黄瓜,吃了两天狗粮,你长脾气了是不是?” 那个叫黄瓜的混混一见小九,脸色顿时变了:“九……九爷……” 小九掏出烟来点上一根:“走出去吧!” 黄瓜站直了腰杆子,从身后抽出两把匕首,噗嗤两下扎进了自己大腿,身上挂着两把刀。却对自己腿上的伤看都不看,满头冷汗地站直了身子,低着脑袋向小九抱了抱拳,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出了大门。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傻了眼,只有小九大声喊了个:“好!” 黄瓜这才转头笑了一下。 小九看黄瓜走远了,才气定神闲地抽了口烟,扭头看见服务员:“你们怎么还不上咖啡?” 这下服务员真懵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连咖啡屋里看热闹的人也都躲到了外面,谁也不敢上前来。 小九停了十多秒之后,狠狠一拍桌子:“上咖啡!” “我给你上!”一个中年警察推门走了进来:“谁在这儿寻衅滋事?” 小九刚要说话,我已经抢先一步道:“我们可不是在寻衅滋事。我们是在帮助警方破案。” “胡说八道!”服务员先生气了:“我们这里有监控录像,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一看就清楚了!” “你们可以看录像。先前那些事儿。我都承认。”我不紧不慢地道:“我想说的是,我们进来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杀人犯逃跑。现在警察来了。也该轮到我们说出真相了。” 我抢先道:“警察同志,如果我是你,就会尽快封锁咖啡屋。免得杀人犯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 那个警察被我一番话说得半信半疑,嘴上却滴水不漏地说道:“你想检举犯罪,我们欢迎。但是,你要是无事生非,那就是罪加一等。” “我这么说当然是有证据的!” 我的话没说完,服务员就大声叫道:“你有证据拿出来啊!当着警察面儿还耍无赖……”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奔着咖啡屋中心的位置走了过去,用脚在地板上使劲跺了两下:“这下面有死人,挖吧!” 服务员顿时火了:“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故意搞破坏来的!” 警察脸色一冷:“你逗我玩呢吧?” “小九!”我喊完之后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小九抡起斧头咔擦一斧子砍在了地板上,顿时把地板给掀开了巴掌大的一块。 “你干什么?”警察刚把枪拔出来,被小九揭开的地板底下就露出了一只像是熨斗压过一样平平整整的人手。 “啊--”服务员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那个警察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快点封锁现场,上报刑警队,让现场勘查的人进来。把地板全部挖开!咖啡屋的老板在哪儿?” 没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咖啡屋就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团团包围。 一对双胞胎姐妹也被警察从楼上给带了下来,其中一个人往我身上狠狠瞪了一眼,就被警察给推到了一边。 昨晚我跟人交手的时候,虽然没看见她们的样子,但是从身形上看。她们就是我昨天晚上的对手。我特意看了檀越一眼,后者轻声道:“那个人虎口上有老茧,应该是个善用刀剑的人。” 我们两个说话的这会儿工夫,警察已经把咖啡屋中间的地板全都掀了起来,在场的人也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板下面露出来一个像是面饼一样的尸体,那人像是被人硬给压在了离地不到五厘米的地板下面。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踩了一脚的面团。尤其是那个人的脑袋,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大饼,嵌在了软绵绵的身体里。 几个法医好不容易才把尸体从地板下面拖了出来。像是扯帆布一样,把尸体扯成了一个人形,轻轻地放在地板上:“死者全身骨骼全部断裂。甚至变成了碎渣;内脏……” 法医还在那边做着记录,一个老刑警却走到了我边上:“你怎么知道地板下面有尸体?” “鬼告诉我的。”我现在只能这么说了。这事儿,没法儿跟警察详细解释。 我进咖啡屋之后所坐的位置。正好是咖啡屋的一角,从我的角度能看见咖啡屋的全景,甚至能直接看到街道上的情景。从风水上说,这间咖啡屋的风水格局极其糟糕,正好挡在了一个聚煞的位置上,能收入财气,但是也能吸纳煞气。 只要是商家,不管生意做得多大,财气都会有起有伏。但是煞气不同,聚集之后就不会被轻易驱散。煞气、财气达到一定平衡的时候还好,但是一旦财气稍弱。煞气必然爆发,留在咖啡屋正中间的人,肯定要遭遇血光之灾。 如果,从建筑的角度上说,那就是咖啡屋的大门正对着一个呈六十度角左右的斜坡,偏巧这个斜坡上还有一条马路,一旦下坡的汽车速度过快,很容易直接从正门冲进屋里。 正因为如此,咖啡屋的主人才不得不想办法避煞。 值得一提的是,昨晚跟我们交手的那两个人,无论是武功还是法术,都不是走的正派路子,所以他们也不可能用正派风水术阻挡煞气。最有可能的,就是摆设骨阵,或者鬼阵。 这两种阵法,要么得拿一具尸骸作为阵眼,要么就得用沾过人血的东西拘役鬼魂。只要我能翻出其中一种,就足能引起警方的重视。 我发现这一点之后,就悄悄用鬼眼观察了屋里的情况,只是鬼眼在白天时,威力会大打折扣。我虽然能看见屋里有阴气,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这才让檀越出去帮我抓了一只苍蝇进来。 老核桃教过我怎么用一只苍蝇把藏在暗处的尸体找出来。要不是这次没带排骨出来,我也不会悄悄对一只苍蝇施法。 我看见那只苍蝇从檀越手上飞出去之后,就落在咖啡屋中间的地板上,直到被看热闹的人一脚踩死都没再动一下,就知道苍蝇落地的位置肯定有问题。 但是,这个过程根本就没法儿跟警察详细解释,我就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刑警顿时生气了:“你怎么不说是玉皇大帝告诉你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怎么不早说 “真是鬼说的啊!”我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我跟你说,我从小就能感觉到不干净的东西。我前天路过这儿,就觉得鬼气森森的啊,回家就发了高烧,烧得我头昏脑涨的,眼前一直都有一个人在那儿晃啊晃的。他跟我说。自己被人埋在咖啡屋底下了,死得那叫一个惨啊,让我想办法给他报仇!我这不就想出这么一个道道儿吗!” “一派胡言!”警察一挥手:“把他们全都带回去做笔录。” 我被警察带走之后,一口咬定是被鬼托梦,才去了梦缘咖啡屋,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梦缘咖啡屋外面没有监控,服务员也没法儿证明我以前没去过。唯一的疑点就是我一进来就要找老板。可我咬死了是为了不让老板逃走才故意闹事儿,警察也拿我没有办法。 小九是混混,出入警察局是家常便饭。有的是办法跟警察较劲儿,警察从他那儿问不出来什么。至于檀越,从进门之后就没开过口。警察最后只能把我们放了。 我们几个一出来,小九的手下就传来了消息:梦缘的两个老板也被人放了,出来得比我们几个还早。他们本来一直在后面跟着的,可是跟了没一会儿就把人跟丢了。 “马上回锅伙等着他们!”我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小九的锅伙。专等对方上门。 我在屋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小九就问了我不下十次:“李哥,你的办法能行吗?要不,咱们还是挂出牌子跟他们叫阵吧?” “相信我!”我实在有点儿烦了。 小九指着电视屏幕:“大哥,咱们办事儿靠谱点儿吧!就这东西还能看见武林高手哇?” 小九的锅伙里着实有几个人才,有人硬是想办法把社区摄像头的信号给弄过来了,借着路口的摄像头,他们能把锅伙附近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事情就像小九说的一样,摄像头那东西看看普通人还行,遇上武林高手却完全不起作用。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我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这锅伙。四通八达,地形错综复杂,正是用兵之地,擒拿强人自然不在话下。” “哎呦娘哎!”小九差点儿跪了:“还山人自有妙计,我都闻着膻味儿了!我跟你说,我那些兄弟,打架还行,你让他对付术士,那不是往狗嘴里扔肉吗?” 我微笑道:“所以我才要拿一群不懂法术的混混擒住两个高手。只有这样才能打击他们的自尊,为我们逼供做好准备!” “我的哥呀!我给你跪了,真跪了……”小九话没说完,我就看见有人影从屏幕上一闪而过。从人影飞跃的角度上看。对方已经跳上了胡同边的屋子。 “从东边来了!走,上房!”我站起身来窜上了屋顶,悄悄趴在了房檐后面。把手放在嘴边,学了两长一短的三声猫叫。 青皮混混动手讲究明刀明枪,打伏击、设埋伏这一套是土匪的专长。隐身在暗处的土匪。不仅要监视对手的举动,还要及时传递消息。我学猫叫就是在给埋伏在附近的混混发信号。 远处屋顶的两个人影听见猫叫之后,立刻蹲了下来。看样子他们也在怀疑叫声是真是假。仅仅片刻之后,两个人又一块儿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起身飞跃。跳向另外一间房顶。 第一个人站稳身形之后,第二个人跟着落在了房顶,就在她脚尖刚刚接触到瓦片的刹那间,整个屋顶轰然塌陷,两个人在惊叫声中掉进了屋里。 两人虽然在猝不及防之中落进了陷阱,但是反应却极为迅速,仅仅几秒钟之后,我就看见其中一个人的影子从房顶缺口上探了出来。 我马上抓起身边的石灰口袋,抡圆了胳膊扔了过去。漫天石灰像是下雪一样倾向房顶时,二十多个混混一下子从附近的房子上站了起来,每人举着一个黄水乱滴的塑料袋蹲在了房上。 与此同时,另有二十多人从附近屋子里冲到了外面。手里举着一米来长的铁管,猫腰瞄向了房屋门窗。他们几个刚刚站好,房子正面的两扇窗户就砰然开启。 二十来人同时举起手中的铁管,像是投掷标枪一样投向了窗户。但是这些人的准头实在太差了,只有寥寥两三根铁管被扔进了屋里,其余的全都打在窗户上弹了回来。饶是如此,屋里也跟着传来一阵兵刃击打铁器的乱响。 我估计屋里的两个人已经被铁管逼回了原位,立刻大吼一声:“扔!” 房上的混混立刻把塑料袋给扔了下去。啪啪几响之后,呛人的恶臭立刻顺风飘了过来。屋里顿时传来一阵阵尖叫:“李孽,你个贱人--” “我要杀了你--” 她们认识我?我刚一愣神的工夫,两道狼狈不堪的人影就撞破了大门。从屋里冲了出来。早就绕到屋子正面的檀越扬手撒下了一张大网,像是打鱼一样把两个人全都套在了里面。 其中一人正准备挥刀割网时,二十多个混混就一齐冲了过去,把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我从屋顶跳了下来,背着双手走到两人身前:“收好网,拖回去!” “好咧!”小九眉开眼笑地抓着大网,像是拖鱼一样把两个人往屋里拖去。他的一个手下显得异常兴奋:“李哥,大粪水真能辟邪啊?” “狗屁!”我没好气地骂道:“要是大粪能辟邪,术士全都改行掏粪算了!女生爱干净。拿大粪泼她们,她们肯定会蒙圈儿,一着急。还能不出错吗?” “高招,高手!”那人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们肯定会过来,还能往你想的地方落?” “女人大部分都小心眼,白天在我手里吃了亏,晚上肯定得报复回来!尤其,有本事的女人更是这样……”我指了指锅伙的房子:“这个胡同,数你们的房子最高。我故意把楼上的灯点着,还安排了人在窗口打麻将,就是为了让她们觉得屋里有人。” “从外面进来。最不容易被发现,也最容易被发现的,都是跳房盖儿。接近锅伙一点范围之后,还能掩饰住身形的就只有那么几间房子,所以我才让你们在那几间房子附近埋伏。” 我说着话,走到两个人身前,伸手把她们的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面精致的面孔,果然就是梦缘咖啡屋的双胞胎老板。 我微笑道:“两位不准备自我介绍一下吗?” “哼--”其中一个丫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扭过头去。 “好!”我挑了下大拇指:“小九,把她们拖出去泡粪坑里,什么时候饿得喝大粪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好!”小九拎着人就要往外走,其中一个小丫头哇的一声哭了:“李孽,你欺负人!唐大姐还说你讲义气,全是骗人的!” “啥?”我立刻懵了,跟檀越对视了一眼之后,赶紧给唐向晚打了个电话:“老板,你是不是让两个小丫头来找我了?” “对啊!是对双胞胎。”唐向晚在那边说道:“她们一个叫珞倾尘,一个叫珞倾落,是修罗堂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就是江湖经验差了点儿。” “我们跟修罗堂一向是盟友的关系。这回修罗堂那边怕大珞小珞吃了没有江湖经验的亏,才求我让你帮衬着点儿。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可以让小九帮她们的忙。” “你真行!”我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不早说一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时间不对 “我联系不上你啊!你一行动就通信设备全关了,我上哪儿找你去?”唐向晚理直气壮地说完之后,忽然声音一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跟人家打起来了吧?” 我自己都有点要崩溃了:“我刚把人抓了……还泼了一身大粪……” “你白痴啊!”唐向晚顿时抓狂了:“你跟人冲突,我不怨你,那是我没通知到。可你那手段也太恶心了吧?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那两个丫头哄好!否则,我扣光你薪水!” “完啦……”我放下电话就蒙圈儿了:“檀越,这可怎么办?我还不得被那俩丫头吃了……” “交给三哥啊!”小九笑道:“你得相信三哥的魅力!” 檀越花了半个小时把那俩丫头搞定了,可我却遭了殃。两个丫头那嘴皮子就没停过:“李孽,你变态啊!这么恶心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好的,我变态……” 小珞:“我的咖啡屋以后没法儿开了,你得赔偿!” “这个得找唐老板。” 大珞:“我们的修罗牌毁了四张,谁来负责?” “以后有机会,我赔你几只厉鬼吧。现在肯定没有!要不,先把小九借给你们玩几天……” “我呸--恶心巴拉的!还是檀哥哥帅气……”大珞小珞一左一右地搂着檀越的胳膊,一脸鄙视地看向了小九。 我嘴上有一搭没一状地敷衍着两个丫头,心里却是心如死灰:完啦!不用想啦!檀越肯定是男的,他用上美男计了……完蛋啦! 我都觉得自己看檀越的眼神充满了哀怨。檀越看我的眼神儿也有点不对,具体不对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等两个丫头好不容易发泄够了,我才找小九要了杯水,平复了一下情绪:“你们这回的任务是什么?” 大珞道:“寻找八仙金偶。玄衣舍的消息里说,八仙金偶曾经出现在天津。因为我们两个这些年一直隐居在天津,堂口才把任务交给了我们。” “八仙金偶?”我眉头一动:“你们说的金偶,长什么模样?” “不知道。”大珞摇头道:“消息来源不是很准确。有人说八仙金偶就是八仙塑像,做功惟妙惟肖,即使不是法器,也是玩件儿中的极品。” “还有一则消息是,八仙金偶是邪器,实际应该叫做鬼八仙,虽然外形是八仙的模样。但是面孔却是八只恶鬼。至于具体用途,他们并不知道。消息上说,金偶是被藏在八仙瓷人里,所以,我们才想到去找何启顺的鬼魂。” “鬼八仙?”我低声道:“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八仙瓷人在不断杀人……” 我把自己从老陆那里得到的消息跟大珞小珞验证了一下,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我们要找的八仙瓷人跟她们要找的金偶是同样的东西。 我立刻问道:“你们找到何启顺的魂魄没有?” “没有!”小珞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们拘走了混混窝所有的鬼魂,那里面没有何启顺。不过,我们找到了他的一个心腹,宁七。根据宁七所说,何启顺确实是用诈死金蝉脱壳,不过。他并没有跑出天津。” 青皮混混的规矩就是不能贪生怕死,遇事儿只能往前冲,不能往回跑。谁要是缩了头,不仅在锅伙里没人再搭理他,就是在天津地界上也混不下去。 何启顺找人替死之后。肯定没法儿在天津混了,当晚就安排心腹宁七准备了船只,打算顺水路离开天津。结果。他刚到码头就被人抓了。 据宁七说,抓捕何启顺的人都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洋人,很多人身上还带着十字架。人群里还有一个当时英租界教堂的神父。不过,那人看上去地位很低,只是一个跑腿儿的角色。 宁七亲眼看见那些人把何启顺抓进了英租界的监狱。那之后,何启顺就再没出来,估计是死在监狱里了。 我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宁七活了多久?他就没打听过何启顺的去向?” 大珞摇了摇头道:“宁七确实活到了解放之后,但是他没打听到何启顺的去向。据说,当年关进英租界监狱的人,一个都没出来。” “嗯?”我一挑眉头:“小九,你去把老陆找来,我有事儿要问他。” 小九点头出去之后,我才向两个丫头问道:“你们师承什么门派?施术手法,我怎么没见过?” 大珞得意道:“孤陋寡闻了吧?我们是修罗堂的核心弟子。用的自然是修罗堂的法术。堂主的修罗战图能打开修罗鬼门,他有时会抓些低级鬼魂出来,封进修罗牌里,作为我们的战鬼。” “原来是这样!”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噬仙飞刀。看来金野当时说的没错,六道邪门果然各自掌握了一道鬼门。从那天跟两个丫头交手的过程上看,她们的战鬼恐怕只是处于鬼门边缘最低级的鬼魂,否则,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被我们灭杀。 我又问道:“那只蜥蜴呢?也是修罗鬼魂?” “那也是我们堂口的秘法,叫做鬼啸乾坤!”大珞更得意了:“简单的说。就是让恶鬼跟活物融合,让他们迅速鬼化。不过坚持的时间不长,鬼物也相对脆弱。一遇上阳光就不灵了。” 我故意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小珞咬牙切齿道:“换成我们堂主出手,能让任何一件东西鬼化,防不胜防……” 檀越一看我打算跟人斗嘴,干脆咳嗽两声,岔开了话题:“你们堂主从四川回来了?” 小珞毫无心机地道:“回来了,一回来就宣布闭关,谁都不见。现在堂口的大小事务全都是副堂主负责。” 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大概也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阎骏逸忽然闭关,很可能跟沈凝梦的失踪有关。只是其中的隐秘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我正和她们几个闲聊时,小九已经把老陆给带了回来。对方一听我要打听英租界监狱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得浓重了起来:“这件事儿很古怪。” “瓷人案发生不久之后。英租界那边就强行封锁了监狱所在的胡同,不准任何人靠近。” “直到小日本进了天津,撵走了英国人之后,才有人去过。那时候,英租界监狱就已经不见了。当时,有人说是打仗的时候被炸没了,可我爷爷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就算是炸没了也该留下个废墟吧,可是那地方连个炸开的地基都没看着。什么炸药能把一座监狱给炸个溜净儿?” 小九反问道:“会不会是废墟被清理了?” “不可能!”老陆摇头道:“我爷爷说。那地方一马平川的,地面上连弹坑都看不见,还用清理什么?” 檀越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监狱消失了?” “我约莫着是被人埋了……”老陆说道:“我爷爷当时特意打听过这件事儿。据说,当时有好多人往那边运土运料的,小日本还派了军队过去。至于后面做过什么,没人知道。” “不对!”檀越否定道:“时间上对不上!九龙剑最后丢失的时间是1946年,二战结束的时间是1945年。那时候,天津怎么还会有日本人?” 老陆一拍大腿:“你怎么一开始没说时间上的事儿啊?瓷人案发生在卢沟桥事变不久,大概是三九年左右吧!” 檀越点头道:“那就对了!那时候,二战还没全面爆发,英国人、日本人都在天津附近活动,时间上应该没有问题。看来,云中隐应该是从马汉三或者川岛芳子手里盗走了九龙剑,而不是我们一开始认为的在军统里盗宝。” 檀越继续说道:“李孽,你说当时那些人究竟是为了找八仙金偶,还是为了找九龙剑?”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线索 “不好说!”我摇头道:“按照老陆的说法,九龙剑和八仙金偶之间肯定存在着必然的联系,找到其中一个,很有可能会带着另外一件宝物的下落。而且……” 我看向檀越:“你不觉得云中隐这三个字有点奇怪吗?” 檀越猛然醒悟道:“你们谁知道民国神偷云中隐?”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不过那人一向不太愿意和空道中人打交道,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老陆话说一半也醒悟了过来:“你们是说,云中隐很可能是忍者?” “对!”我点头道:“孙殿英盗墓时有过一段传说。孙殿英自己说过,他在掘墓之前曾经遇到一名高僧,高僧告诉他。日本已经呈现轮回之势,所以必须将九龙宝剑带出乾隆的陵墓,才能够避免中华再次被异族践踏。” “很多人都说。那是孙殿英编出来的故事,因为这样一来,孙殿英盗墓就成了受命于天意了。但是。按照后来发生的大事来看,也真有几分轮回的味道。” “孙殿英掘墓四年后,伪满洲国成立。” “孙殿英掘墓九年后。卢沟桥事变,日本叫嚣三个月内灭亡中国。” “卢沟桥事变八年以后,失去九龙宝剑的伪满洲国灭亡。” “铸造九龙剑。终究没有按照乾隆的期望,让他死而复生;而九龙宝剑失窃后,辗转世间,最后变成了一片废铁。但是谁能保证,这些传说中没有术道中人的影子?谁又能保证,小日本没打过九龙剑的主意?” “嘶--”檀越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按你的说法,九龙剑的去向确实有很多疑点。马汉三身为军统五金刚之一,怎么会轻易被俘?九龙剑落入川岛芳子手中长达数年之久,她有足够的时间把九龙剑交给日本天皇,为什么始终留在她的住所里?” 小珞接过话头:“不是说,川岛芳子是满清格格吗?说不定,她私藏九龙剑就是为了让乾隆死而复生呢?” “这种可能性很低。她既然改名川岛芳子。就说明,她彻底背叛了自己的民族和血脉,不会再顾念其他了。”我摇头道:“就算乾隆在那时候复生又能如何?满清势力早就不复存在了,他拿什么争霸天下?” “我同意李孽的观点。”檀越继续分析道:“我们可以做一个猜想。当时云中隐盗走了真品九龙剑,却把一件赝品留在了马汉三手里,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当日本人发现有人也在寻找九龙剑,并且已经追查到马汉三的时候,他们就先动手抓了马汉三,然后让川岛芳子带着赝品继续瞒天过海,真的九龙剑却被秘密运送到了天津,为的就是让九龙剑与八仙金偶相遇。” “何启顺最后的去向,也就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线索了。” 檀越说道这里。转向了老陆:“英租界监狱现在是什么地方?” “还是监狱。”老陆说道:“那个地方挺偏僻,而且风水上主刑罚,只适合盖监狱。” “监狱?”我沉吟了一下道:“檀越。你问问唐老板,能不能把我们给弄进去?” 檀越点头之后给唐向晚打了个电话:“唐老板说,她会想办法疏通关系。把你和小九给弄进去。修罗堂那边可以安排我和大珞小珞,在九月九去接应你们。” 监狱,虽然代表国家刑罚。但也是各种邪气汇聚最重地方。一旦监狱里的阴气、死气、戾气、怨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引发质变。就算监狱有国家气运镇压,再加上重兵把守。也一样会鬼魅横行。 所以,每到一年的九月九,天地阳气最重的时候。监狱都会打开所有大门、放开天窗,让阳气入监狱,驱散狱中的阴邪。当然。这个过程可以由监狱自己完成,也可以由术士出手。 檀越说九月九进监狱接应我们,大概就是以术士的身份进去。 我听完檀越的安排。不由得反对道:“我觉得还是咱们两个进去吧!好在我们两个还有功夫在身,就算不动法器,也能应付一般的事情。小九能行吗?” 檀越冷着脸:“我可没兴趣蹲大牢。小九的身手不比我差,真要动手,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我说檀越,这就是你不对了!好兄弟应该有难同当,你怎么……” 我话没说完,大珞小珞就又搂住檀越的胳膊:“檀哥哥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呢!还是你去吧!你去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少要你一些赔偿。”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檀越就抢先道:“唐老板刚才说了,咖啡屋的事儿,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由你自行赔偿,她不管。” 一直没说话的七爪蛇也跟着说道:“我也去,我在监狱里也有几个兄弟。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咬牙切齿地道:“算你们狠!明天我和小九,七爪蛇一块儿去。” 第二天一早,檀越就把我和小九交给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警察。对方虽然身上穿着警服。但是他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悍气,却足以表明他是个百战老兵。 对方把我们领进监狱之后,低声道:“监狱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狱警不会对你们搜身,但是也别带太多武器。注意别惹出太大麻烦,免得我跟上面不好交代。” “放心,我一向不给朋友找麻烦!”我这回确实没带武器,只带着几个核桃。 对方点头道:“那就好!狱警会尽力配合你们。” 我们说话的工夫,已经有狱警把我和小九带到了班房号间。等狱警一走。号间里那八个人就全都站了起来,为首的一个抱着膀子往我身边走了过来:“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七爪蛇平静地看着那个家伙,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三下!” “什么三下……” “去你妈的规矩!”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倒在了地上。踹他的那个光头,不等七爪蛇说话就又补了两脚,直到把人踹得不动了。才踩过他的脑袋站到他们前面:“七爷,你也来啦?你怎么把九哥也给带过来了?” 七爪蛇似笑非笑地看着光头道:“没事儿进来逛逛呗!” 光头张了张嘴之后,猛一回头:“我跟七爷有事儿要谈。全都给我一边儿去!谁多事儿,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号间里剩下的七八个人全都自动蹲到了墙角,面向墙里,双手捂着耳朵,看都不敢往我们这边看一眼。 七爪蛇直接了当的问道:“这个监狱什么地方闹鬼?” 光头愣了一会儿道:“我听说,监狱老厕所那边闹鬼。” 光头神秘兮兮道:“我刚进来时候没事儿就让他们给我讲鬼故事。一开始,他们说的全是扯淡,后来,我听说老厕所那边有个独角兽,才觉得那边肯定有点门道儿。” “独角兽?” 传说中,独角兽名为獬豸,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长一角,俗称独角兽。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其触倒,然后吃下肚子。当人们发生冲突或纠纷的时候,独角兽能用角指向无理的一方,甚至会将罪该万死的人用角抵死,令犯法者不寒而栗。帝尧的刑官皋陶曾饲有獬豸,凡遇疑难不决之事,悉着獬豸裁决,均准确无误。所以在古代,獬豸就成了执法公正的化身。现代的法院门口有时也摆放独角兽。但是从没听说谁会在厕所门口摆独角兽。这不是对神兽不敬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越狱 光头继续说道:“有犯人说,厕所那边闹鬼,摆个独角兽就是为了镇压鬼魂。我趁着放风的时候特意去看过,那地方太阳照不着,阴呼呼的,往前凑合都觉得冷。” “走!过去看看!”我从袖管里抽出一根铁丝,三两下捅开了号间铁门,带着小九和七爪蛇一块儿溜了出去。 我们三个能无声无息地从号间溜出来,可不代表能随意进出监房的大门。等我们到了监房门口时。站岗的狱警立刻转了个身儿,背对着大门点起烟来。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唐向晚现在可以说是在跟官方合作。官方可以给我们提供方便,但是不会负责收尾。我能把事情办成,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我真惹出事儿来。监狱方面也会一推二五六,把责任变成我的个人行为。就像现在一样,看门的狱警完全可以说成是我自己逃狱。 我刚想从狱警身后过去。小九却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狱警却像没有感觉似的,仍旧面对墙根低着头抽烟。小九嘿嘿一笑。跟着我溜出了大楼:“李哥,你们老板是干什么的?力度不小哇!” “未必是我们老板有力度,监狱大概也在头疼闹鬼的事儿,正好可以合作。”我尽可能贴着墙根,避开院子里的探照灯,躲进了大院的死角里。 我对面就是犯人们说的那个老厕所。厕所大门被人用木条给钉了个结实,大门外面的左边是一段用砖头砌成的矮墙,墙后面大概是个倾倒垃圾的地方。 小九指了指墙:“拐过去就能看见独角兽!” 我现在正好处在一个死角上,看不见小九所说的独角兽。我瞅准探照灯扫过的机会,闪身贴到矮墙上。就在我后背靠近墙面的一瞬间,身后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到有人正在墙后跟我背对背的靠在一起。 “墙后有人?”我侧头瞄向小九和七爪蛇时。却发现他们两个也一样把腰杆拔得笔直,紧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 他们也觉得墙后有人? 我向两人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不要乱动,我自己则贴着砖墙慢慢动了。我身子每挪动一下,都觉得身后像是有人贴着墙壁跟着我移动。垃圾场的外墙也就一米多高,只要我站起来,墙后那人说不定就能直接跟我背靠背撞在一起。 我试着往上抬了抬身子之后,两缕乌黑的头发立刻顺着我的肩膀滑了下来。就好像我身后那人已经先我一步站直了身子,弯腰看向了我的头顶。 我猛地一矮身形,就势前翻,在地上连滚了两圈之后,豁然回身看向砖墙时。探照灯的光束刚巧把半截砖墙给照得一片通亮--砖墙后面空空如也,七爪蛇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小九半蹲在墙边。 灯光从我头上扫过之后。我立刻回到了原位:“七爪蛇呢?” “没啦……”小九颤声道:“你翻出去之后,七爪蛇不知道怎么往后一仰,就像掉进洞里一样。一眨眼就没有了……” 我伸手往七爪蛇身后的砖墙上使劲儿拍了两下,墙上却听不见半点儿空声。 墙上没有机关,七爪蛇跑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被木条钉死的门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惨叫:“李孽!李孽救我--” 七爪蛇!他怎么进去的? 我来不及多想,几步冲到门口,伸手往木条上抓了过去。我刚刚掰断了两根木条。身后忽然传来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凭空出现的一头猛兽,正悄悄向我背后靠近。我按在门上的手掌顿时停了下来。 “李哥快回头!” 我听见小九在我身后大喊时。立刻回头,一掌打向了身后。我双掌劈出不到半米的距离,就看见一头立在黑色基石上的独角兽往我身前猛冲了过来。我落掌的位置刚巧在他的角附近。 那只独角兽头上的犄角明显和它的身高不成比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头小兽的脑袋上顶着一只差不多跟它身高相同的巨角。 如果我的双掌原路不动,就会从它独角两侧紧擦过去,拍向对方头顶。但是。它的独角明显长过我的手臂,不等我拍中它的脑袋,我自己就会被挑开喉咙。 千钧一发之间,我双手同时一收,以“空手入白刃”的姿势抓向对方的独角。谁知道,我十指指尖刚刚触及兽角两侧,独角兽向上弯起的犄角竟忽然一分为二,裂成了两半。 我双手各抓着一半兽角猛然向两边滑开时,独角兽的头顶上却出现了一把雪亮的弯刀,凛凛刀锋杀气四溢地指向了我的鼻尖。 不好! 有人藏在独角兽雕像里偷袭我,我却偏偏在一招走错之后,把自己置身在对方的刀锋之下,想躲都来不及了。 “李哥--” “砰--” 怒吼冲刺的小九还没到我身边,一颗从哨塔上打下来的子弹已经落在了小九脚下。 小九仅仅停顿了半步,独角兽头顶的刀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我眉心上刺了过来。 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下。干脆双脚用力,从地上跳了起来,把自己的胸口对准了刀锋。那把弯刀毫无意外地刺上我中胸口之后。被我穿在里面的连山袍硬给挡了下来。 对方虽然没有把我一刀刺穿,却将我撞飞了出去,重重地碰在了厕所门上。 此时此刻。如果对方再出一刀,我必死无疑。对方却偏偏在这一瞬之间,像是后力不续似的停了下来。 “给我滚出来!”我怒喝声中双掌齐扬拍在了独角兽身上,黑色的大理石立刻像纸片一样飞落了下来。刚刚消失的七爪蛇也从石墩里露出了半截身子。 “是你!” 我惊呼未落,看守所的大院里已经被探照灯照了个通亮。站在哨塔上的武警厉声喊道:“举起手来!” “不好!快走!往外墙那边退!”我和小九两个人在武警没有完全包围之前,拖着七爪蛇退到了墙根底下。 与此同时。大批武警也从四面八方往我们这边包围了过来。冲过来的武警不下百人,我和小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出升天。 正当我束手无策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柳幻的声音:“监狱有高手压阵,我只能给你争取五秒钟时间。开始……” 五秒钟? 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来不及去考虑什么。干脆把七爪蛇往身后一背。用脚尖点住墙壁,仅凭着脚尖和墙壁摩擦的阻力在空中连连踏步,往五米多高的院墙上飞跃而起。 “开枪。快开枪!” 我仅仅冲到外墙一半的距离上,十几支冲锋枪喷射的火蛇就在我身后狂啸而至。 我和小九同时提气纵身之间,身形猛然凭空拔高了一米。成片的子弹全部落向了墙面,紧追着我们两个人的脚步,由下而上的扫向了墙顶。我们两个就像是踩着被子弹打出来的烟尘,登上了五米多高的院墙。 “你先走!” 我脚一站稳,立刻把七爪蛇扔给了小九,自己伸手向外一抄,把一颗被子弹炸飞的石块抓在了手里之后,手掌外翻,用拇指和中指压着纽扣大小的石头,往哨塔武警的脑门上弹了过去。 这时,哨塔上的那个武警刚在我踏步如空的震惊之中回过来神,才把枪口指向我的方向,可还没等他瞄准,那块石子已经带着像是利箭破风的狂啸声,打在了他的钢盔上。那人连退了两步摔倒在了哨塔里,半天没站起来。 我却在解决了唯一致命的威胁之后,形同苍鹰展翅般的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底线 我从墙上落下来之后,不但没立刻逃走,反而抓着七爪蛇的咽喉,紧贴着监狱墙壁站在了原地。我刚站稳脚跟,哨岗上的探照灯就从我头顶上打了下来。 圆柱形的灯光落地之后,就像是在追着什么人。一路闪向了远处。仅仅十几秒钟之后,大批武警就随着灯光蜂拥而去。看样子,他们像是早有准备,否则的话,就算他们行动再快,也不可能在相差不到半分钟的情况下做出反应。 第一批武警刚刚离开,第二批人马立刻继踵而至,这批人不仅牵着三条军犬,甚至还有十多个人举着火把。他们从监狱出来之后,立刻沿着外墙散开,打开了保险的冲锋枪始终指着墙面。 不好! 那些人的军犬我倒不怕,怕的是他们手里的火把。 我刚才看见哨岗上探照灯像是在追人,就知道柳幻肯定藏身在我附近,哨兵如果不是中了他的幻术,探照灯应该是沿墙搜索,而不是直接往一个方向移动。 第二批追出来的人明显是冲着柳幻去的。 柳幻出自青丘一脉,说简单点,他的幻术应该是来自于狐族。狗能闻到狐狸的气味,但是抓不住狐狸。山里人说“狐狸是狗的小舅子”,狗抓狐狸肯定会手下留情,猎狗在快要追到狐狸的时候都会跑偏,甚至会直接从狐狸身边越过去。所以,柳幻想要对付那几条狗,不在话下。 可怕的是,那些人手里拿着火把! 我打眼往火把上看了几下之后,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我看得出来,那些火把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树。术道上早就有“老树点火照狐狸”的说法。传说中。只要把成了点儿气候的老木点着,就能照穿狐狸精的幻术,让他原形毕露。 那些人明显是冲着柳幻来的。 “咯噔……”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在我身边咬牙,陡然打了一个激灵之后,侧眼往身边看了过去,柳幻果然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显形了,那我…… 我刚要出手,耳边忽然响起了两个声音。 “别动!” “开火--” 喊“别动”的是柳幻,喊开火的声音虽然有点熟悉。我却没听出对方是谁。 就在我微微一愣的刹那间,原本举枪指向我身前的武警,忽然调转枪口对准柳幻的方位扣动了扳机。 几十道刺眼的火光瞬间乍起,密如暴雨的枪声不绝于耳,被子弹崩飞的墙皮像是喷水一样往我身侧迸射而来,我却一动都不敢乱动。 几颗流弹顺着我的头皮擦过之后,我只觉得头上一凉,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短短几秒钟之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如果武警稍稍调转一下枪口,就算他们不对我开枪,我也一样躲不开崩飞的流弹。 我掐着七爪蛇的手掌不自觉渐渐抓紧,七爪蛇的身子也在我手底下软绵绵地滑了下去。直到对方快滑到地上时,我才反应过来,伸手把他揽在身前。 我刚把七爪蛇固定好,密集的枪声也戛然而止。我听见有人接连说了几声:“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之后,有人冷哼了一声:“术道传言,赌鬼幻术天下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来日方长。收队!”那些荷枪实弹的武警立刻排成队列,返回了监狱。 等人都走光之后,我才试着往前挪了几步,等我回头往墙上看时,才发现刚才柳幻立身的地方,虽然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墙上却赫然留着八个血红的大字:雕虫小技,贻笑大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向小九招了招手:“快走!” 我们两个抬着昏迷过去的七爪蛇飞快地离开监狱的范围,直到躲进小九以前留下的一个藏身之处,才把七爪蛇放了下来。我把对方弄醒之后。冷声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了让我的兄弟活命!其余的,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七爪蛇说完之后就闭上了双眼,摆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 “我看你是想死……”我右手一收,五指关节上顿时爆出一阵炸响:“等我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捏碎,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别介!”小九伸手把我挡了下来:“李哥,你不懂混混,真正的混混都不怕死。你杀了他也没有用……” 我冷声道:“你要是不想让檀越死,就给我一边儿去!” “你说什么?”小九脸色一下白到了极点。 我沉声道:“我们没见老陆之前。谁知道我们会到监狱?为什么那么刚好,就有七爪蛇认识的人给我们讲独角兽的故事?七爪蛇一直都在我眼皮底下,他怎么会知道独角兽里能藏人?” 小九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说……有人布局?”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对!” 小九顿时炸了:“老七,咱们都是道上混的,你讲义气,我佩服,但是我也有兄弟,你要是什么都不说,就别怪我动手了!” 七爪蛇就像没听见小九说什么,还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我冷声道:“好!你不说对吧?小九,马上带我去找七爪蛇的那些兄弟,老子一个个把他们脑袋都给提来,我倒要看看他七爪蛇能护住几个人。” “不行!”七爪蛇怒吼道:“你们不能……” “有什么不能?”我冷笑着反问道:“你能看着我的兄弟死,我为什么不能杀你的兄弟?” “你……”七爪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昨天,我收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让我藏进独角兽偷袭你;偷袭失败之后,如果你们被抓回监狱,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你们把我带出来,我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沉声道:“纸条呢?” “没了!”七爪蛇道:“我看完之后,就把纸条烧了。” 我追问道:“你是怎么钻进独角兽里面的?” “不知道。”七爪蛇抬头道:“我们只知道自己被人拽到了墙后面,又稀里糊涂的被塞进了独角兽里面。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 我听完之后。站直了身子:“柳幻,出来见见吧!” “你怀疑是我把七爪蛇塞进了独角兽?”柳幻果然从角落里现出了身影。 “我没怀疑你!”我盯着柳幻道:“但是,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帮我,对吧?” 柳幻点了点头道:“说得对!每次赏罚殿提升宗门品级的时候,都会有很多高手押注,赌某个宗门能不能顺利提级。这回当然也有人在人间堂上开了盘口。不过,很不幸的是,有人出了老千。” 我一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破坏任务,让人间堂不能提级?” “没错!”柳幻点头道:“人间堂的三个任务,现在已经结束两个了,结果是一成一败。只要你们的任务失败,人间堂就没有机会再提品级了。” 我诧异道:“肆意破坏考核的事情,赏罚殿不管?” 柳幻道:“只要破坏任务一方的手段在合理范围内,赏罚殿就不会管。他们觉得,一个组合的精英,如果连一点儿意外都应付不了,也就没必要称为什么精英了。” 我眉头一扬道:“什么叫合理范围?” 柳幻解释道:“就比如说,你我之间的那几个赌局,就是合理范围,因为我们都有取胜的机会。相反,如果我拿出全部实力,强行把你击杀,就触碰了赏罚殿的底线。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沉声道:“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应付过来,你们就不算破坏任务?” “可以这么理解。”柳幻点头道:“本来,我是受雇主委托,过来破坏你们的任务。但是我发现,他们的做法已经超出了我容忍的底线,所以,我才出手帮你。”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块钱买消息 柳幻正色道:“在你们疲于奔命的这段时间里,真正的九龙剑早已经被人找到,并且卖给了外国人,双方交易的时间就在今。至于,交易地点,我不知道。” 我沉声问道:“你想让我们去阻止这场交易?” “没错!”柳幻道:“我有不能出手的理由。至少明面上不能出手,能做到的只是在暗中照拂。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去,就当我柳幻看错了人好了。” “檀越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檀越。对方既然已经取走了九龙剑,并且完成了暗中的交易,如果没有怀着灭杀人间堂下属的心思,就没必要再安排监狱里的后招。 “他很安全,至少现在很安全。”柳幻道:“青丘一脉的传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那好!”我点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一是联系檀越,让他无论如何控制住韩笑笑。二是,我要联系玄衣舍,买消息。” “你这是把我当成下属了?”柳幻笑道:“两件事儿,我都可以答应你。” 柳幻转身之后又停了下来:“姓丛的,我忘了告诉你,你剩下的那几个兄弟已经死了,就跟你先前那些手下一样,被人斩首分尸。” “什么?”七爪蛇惊叫之间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小九赶紧把人扶起来,连掐了一会人中,七爪蛇才醒了过来。 七爪蛇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着道:“李哥、小九,刚才的事儿,我对不起你们,我三刀六眼给你们赔罪!请你们务必带上我,给兄弟们报仇!” 小九抬手拦住了想要拿刀的七爪蛇:“这件事儿,我同意了。” 小九转头向我说道:“李哥,你别怪我多事。老七的事儿,算我的。” “别说那么多,赶紧想办法联系檀越!咱们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外面的天快亮了,檀越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乱转时,柳幻却用一张传讯灵符把消息给我传了过来:“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抓你们的警察,你们就等在那儿,檀越和玄衣舍的负责人很快就会去找你们。”我这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檀越带着两个丫头赶了过来。我和檀越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们没事儿吧?” 檀越愣了两三秒钟之后才说道:“我们分头行动之后没过多久,就被警察给包围了。还好大珞小珞的老窝里有密道,我们才安全逃了出来。你让我控制韩笑笑,她是不是内奸?” “她不只是内奸,还是儒门中人。”我沉声道:“柳幻会反过头来帮我们,不仅因为雇主的做法触碰了他的底线,肯定还有他发现雇主是儒门中人的因素在内。” 檀越不解道:“你怎么知道韩笑笑是儒门中人?现在回头去想韩笑笑的举动,的确有不少怪异的地方,但是并不能说明她属于儒门。” 我长吁一口气道:“我们在宿舍和柳幻交手时,所有武警都被对方迷倒了,唯独韩笑笑没事,之后她又在紧要关头触发了儒家真言。那时,我就该怀疑她了,可惜,当时我并没想太多。” 檀越懊恼道:“不光是你,我不是也没有怀疑对方?说不定,连赏罚殿的监察使都被她瞒过去了。” 檀越的话,不禁让我眉头一皱。 韩笑笑那时本来可以不用出手。任由柳幻重创我和檀越,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韩笑笑中途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已经发现赏罚殿的人潜伏在附近。她若不动手,就等于触犯了赏罚殿的某种铁律,最后吃亏的只能是韩笑笑和她身后的人。 后来她把我们骗进监狱,又在监狱里设局,应该也是碍于赏罚殿的规则。否则,就像柳幻说的一样,直接杀了我们,不是更好? 檀越好像很在意韩笑笑是不是儒门中人的事情:“你快说,怎么断定韩笑笑出身儒门?” 我诧异道:“老木点火照狐狸的故事,你没听过?” “听过……”檀越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去。 传说。宋时九华山上有一只修炼有成的狐狸,因为仰慕山下名士的才学,想要下山与之结交一番,等他走到山口时,却被一株百年老树拦住了去路。老树告诉狐狸:那个儒生善嫉,发现你才学出众,就会想法子害你,到时不仅你在劫难逃,我也大祸临头。 狐狸不听老树劝阻。执意化作人形找到了那位儒生,两人本来还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可是时间一久,儒生果然开始怀疑狐狸的身份。在他看来,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博学至此,那人一定是修炼有成的妖狐。 当地一个术士告诉他,用百年以上的老木点火照向对方,就能让他原形毕露。结果,儒生连夜伐掉了山口那棵百年老树。老树断倒之时,树干血流如注,林中哭声震天。 第二天,儒生就烧着百年木照向了狐狸,对方果然原形毕露,被儒生生擒活捉。 从那之后,“老木照狐”的手段就一直在儒门当中流传。当然,其中的细节也并不像传说的那么简单,这种手段也只有儒门中人会用。 对方在监狱外面差点儿照出柳幻,用的就是类似的手法,加上韩笑笑先前的种种表现,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韩笑笑来自于儒门。 檀越冷声道:“如果对手真的来自儒门,那就糟了。儒门高手大多数都集中在了赏罚殿……” 我心头一沉:“你的意思是。对付我们的人来自赏罚殿?” “哈哈……”有人忽然在外面笑道:“各位果然心思敏捷,这么快就猜到了大概。你们想要买赏罚殿的消息,价钱可不低啊!” 我回头看向门口时,一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人已经信步走了进来。我紧盯着对方道:“你是玄衣舍的人?” “鄙人正是本地玄衣舍的负责人……” 对方话没说完,小九已经暴怒道:“老陆,你个王八羔子!我把你当兄弟,你反过来坑我!” 对方干笑了两声,伸手拉掉脸上的黑巾,露出了陆仁贾的面孔:“既然被看出来了,我也就不藏了,没意思啊!” 陆仁贾向我们几个拱手道:“玄衣舍有玄衣舍的规矩。雇主花了大价钱,让我卖给你们假消息,按照上头的意思,我只能这么做了。” “你他么的……”小九这下真急了。 我伸手把小九拦了下来:“先别说这些,正事儿要紧!” 我沉声道:“老陆,你们的交易完成了没有?能不能卖我消息了?” 陆仁贾摇头道:“交易还没结束,所以……” 七爪蛇开口道:“我出高价,能不能把消息买回来?我所有产业都给你!” 陆仁贾再次摇头:“这个恐怕不行!” 我声音发冷:“老陆,现在我们谈的不仅是江湖事。你明知道你们雇主要卖掉国宝,还要为虎作伥?就不怕到了下面,没脸去见祖宗吗?” 陆仁贾脸色涨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能坏了玄衣舍的规矩。但是,只要那群洋毛子出了国境,玄衣舍就可以撒手不管了。我可以把对方返回英吉利的落脚点告诉你们,至于能不能把九龙剑抢回来,就看你们的了。” “足够了!”我沉声道:“价钱随便你开。” “一块钱!”老陆笑道:“你能一块钱接下朋友的生意,我为什么不能一块钱把消息卖给你?钱回来再给我吧!你记着还欠我的钱,一定活着回来还钱啊!” 我淡淡笑道:“我会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埋伏 老陆指给我们的地方并不是英吉利的某个港口,而是一座距离英吉利本土相对较远的小岛。 小岛只有一个港口,从港口往前就是一条贯穿全岛的山脉,山顶上的修道院就是对方最终的目的地。 我上岛之后大致估算了一下,从港口下船到山脚下大概有五公里左右。半山腰附近的一座教堂,应该是修道院的前哨。对方一旦靠近山脚,教堂里就会有人出来接应。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在修道院里的高手赶到之前干掉对手离开小岛,就只能在这五公里的范围内做功夫。 值得庆幸的是,我在出发之前,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小九和七爪蛇给打昏了过去。要是把他们两个也弄过来,我们逃生的机会至少得降低两成。 檀越计算得甚至比我还要精细:“根据老陆提供的情报,押送九龙剑的人里至少有四个圣殿骑士和两个红衣主教,据说还有一个人疑似宗教裁判所执事。” “圣殿骑士相当于先天高手。红衣主教也能媲美三品术士,至于裁判所的执事,具体实力不详。但是,我估计也不会太低。光凭我们四个人,就算带了修罗战图,也未必就能拿下对方。” 我转头看了看正在低头忙碌的大珞小珞:“不是未必,而是绝不可能拿下对方。你刚才所说的,只是押送九龙剑的人,还没计算修道院的高手。我相信,修道院里肯定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存在,我们只能速战速决。我估计,只要我们被拖住十五分钟以上,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大珞小珞一齐抬起头来:“那我们先前的布置,不是白费了吗?” “也没白费!”我岔开了话题:“按照老陆的情报,对方今晚就能到达港口,按原计划进行吧!” “糟糕!”无意中看到电视的檀越脸色微变道:“电视上说,今晚有暴风雨。原定靠岸船只可能会延时。” 我的脸色也陡然一变:“会延时多久?” 檀越脸色越来越沉:“不好说,最晚应该不会超过八个小时。” “这下麻烦了!” 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只能在夜里发挥威力,一旦船只黎明靠岸,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除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进入修道院,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大珞小珞急得连连跺脚:“我们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命。”我凝重道:“到了现在,我只能去赌天命了。老天真要是不给我们机会,我只有拼死一搏。能抢回国宝最好,抢不回来,就跟国宝一块儿埋骨他乡吧!” 大珞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了我半晌:“你……我觉得……” “你想说,我一个土匪传人,怎么会为国取义对吗?”我看着大珞道:“我师父是土匪,他却一直告诉我,行走江湖可以亦正亦邪,但是有些东西绝不可以背叛:国家,父母,师门,自己的女人……呵呵……你就当我疯了吧!我先去睡一觉,到了夜里喊我。” 我不想跟她们说什么大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就像老核桃。虽然一生骂名,却从未背叛过国家。 这座小岛上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修士,并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不到午夜,整个小岛除了路灯之外,就只剩下教堂上的灯火了。 我们四个人轻易就到达了事先选好的伏击地点--一间临街酒馆的屋顶。 可是我们在房顶上整整站了一夜也没见有人过来。 几次欲言又止的大珞终于忍不住道:“我们还等吗?” 我看了看手表之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空中。天上的云被风吹得滚滚飘逸,晨阳虽然还没露面,却能看见条条彩芒从云隙里贯穿而来,宛似与大地相连却又时隐时没。 “再等半个小时,天就该亮了,那时如果还没有人来。你们就走吧!”我转头看向附近马路对面的斜坡。 那边一大片的白杨树林仍然在风中呜咽。白惨惨的树干下,现在正分散伏卧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纸人--大珞小珞用纸扎成了近百名士卒。 那些纸人就像是活人一样,一手握盾,一手持刀,神态冷漠地站在树林里,不言不动。赫然衬托出一片肃杀凛烈之气。尤其是纸人那一双双阴森眸子,甚至放射着令人心颤的冷光。 可惜,再过一会儿,他们眼中的光泽就会被朝阳湮灭,他们也将会变成真真正正的纸人。 “李孽,我们……”大珞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现在却不是我们该讨论何去何从的时候。 “来了!”拿着望远镜的檀越忽然低呼一声,趴在了房顶。 我顺着檀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见一排黑色的轿车正沿着马路缓缓驶近。按照修道院的规矩,任何车辆都不能上山,他们开到酒馆往前一公里的位置上,就应该下车步行,一直走到山脚。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车队竟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奔着山脚下开了过去。 我轻轻动了一下大珞:“让鬼兵往前截杀,逼他们下车。” 后者掏出一面镜子,向对面连续反射了几下,几道黄芒落进附近树林,一排排黑色人影立刻宛如幽灵似的在树林里站了起来,眉目间杀气四溢地缓缓转身。双脚飘动着向远处潜行而去。 目注着潜行鬼影的大珞小珞,清秀的脸上也带起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与煞气! “人有!” 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杀--” 鬼兵的杀声宛似焦雷蓦然爆起,百余名鬼兵无声无息地凌空飞起时,手中的长刀却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响,犹如银河倾泻般向车队凶狠劈落。 整个车队右侧车门几乎不分先后豁然推开,四十几道人影在同一时间夺门而出,在地上连滚几圈之后,翻身而起。 此时,原本应该劈击车门的鬼魂却忽然收刀,脚踩着车顶向从车中滚出来的剑士冲杀而去。双方瞬时在大路上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利刃戳肉,热血喷射,鬼魂狂啸,剑士怒吼的声音在狭窄的街道上此起彼伏。 可是,车队最核心的四辆轿车却丝毫不见动静。 我抓过望远镜往那边看过去时,隐隐约约的能看见有个身穿铠甲的人扶着长剑坐在车里,就像是在等待双方交手的结果。 我沉声道:“再加鬼兵,把对面车里的人给我逼出来。” 大珞从身上翻出一把纸牌,扬手投向大路中间。短短片刻之后,杀声遍野而起,原本光秃秃的大路上陡然间变得人潮汹涌、刀光盾牌舞成一片,大片修罗鬼兵脚踩虚空,往轿车的方向冲杀而去。 “啊--” 怒吼声中,有人击碎了轿车棚顶,从车里飞射而出,双手举剑迎上了大珞的修罗鬼兵。 大珞这一次弄出来的四十名鬼兵全都手持一色的斩马大刀,一经交手,刹时刀光闪闪、人影纷舞,人鬼拼杀的哀叫,令人毛发悚然不已!可是,四十个鬼兵却偏偏就被四个银甲剑士给拦了下来。双方的兵刃犹如冷焰般在灯光之下纵横穿舞,反风声狂飚不绝,劲力旋荡澎湃如海,看上去虽然惊心动魄,但是四个剑士却不约而同的没有选择进击,而是始终都守卫在车队附近。 四个骑士已经出手,但是红衣主教和裁判所执事却迟迟不见动静。他们这是在等待援兵? 我厉声道:“再来!用军阵,一定要把他们全都逼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四王怒 大珞小珞用手催动军阵,数以百计的修罗鬼兵列阵冲杀之间,整条大路几乎全部被覆盖在了刀光剑影之中,偏偏三辆主车仍旧不见半点动静,犹如惊涛骇浪中的顽石,任凭风雨如何击打仍旧岿然不动。 我急得连连跺脚。车里的人不到指定位置。我埋在路上的噬仙飞刀就打不开鬼门;等到教堂里有人出来接应,我们就会腹背受敌,不但前功尽弃,甚至还会全军覆没。 “我来!”大珞小珞同时呼啸起身,脚踩屋檐,展臂腾空,仅仅眨眼之间就飞跃十米开外,无数鬼魂从她们两人背后咆哮而出,分作扇形向车队包抄而去。 “杀--” 大珞小珞带头呼喊的杀声。仿佛千百记焦雷破空齐鸣,那种好似撕破喉头似的“杀”字带着暴烈的意味激荡夜空时,挡在两个丫头面前的圣殿骑士在两道寒光当中打横飞出几米。全身血喷如柱。大珞小珞带领鬼兵踏血前行,强行闯进了对战,双方人马已开始不作它想地豁命拼砍…… 我眼看着两个丫头带领鬼兵强行推进十几米之后,反向催动鬼影,将拼死厮杀的骑士强行分割包围,步步紧逼着把其中一部分人马推到我事先埋放飞刀的地方。 “鬼门开--” 我埋在地上的十二把飞刀同时爆出刺眼的红光。我本能地闭上眼睛躲闪光芒时,大路中心陡然狂风乍起,犹如鬼魂怒号的风响充塞四野,方圆近百米之内的空气全都被抽向了同一个方向,难以抗拒的气流推着被鬼影围住的剑士疾步前行,一步步接近了鬼门。 我自己也没想到用十二把飞刀打开的鬼门,威力强劲如斯。我在狂风之中强行睁开眼睛:“大珞小珞,快点跑哇,别陷进鬼门!” 我的担心显然有点多余,大珞小珞早在鬼门开启时就已经飞身退向了远处。我看到的是不计其数的冤魂紧贴着两人身侧向鬼门的方向呼啸乱飞时。她们两个人已经抓着附近的树干稳住了身形;猝不及防的剑士却统统陷进了鬼门当中。如雨似雾的鲜血从鬼门中喷射而起时,不计其数的饿鬼已经脚踩血污从鬼门中蜂拥而出,如漫过堤岸的洪水向大路正中席卷而去 犹如蚁群般结队蔓延的饿鬼,强行淹没了苦苦支撑的剑士之后,大路上瞬时隆起了一座座人形的小山,只不过那些黑漆漆的凸起并不是什么尘土石块,而是只有两寸高矮却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吃饱的地狱饿鬼。 没等其余饿鬼绕过凸起,层层叠叠落在一起争食血肉的鬼魂就在一瞬间轰然崩散,混进鬼群当中冲向了车队。 我看向原先的空地时。才知道什么叫饿鬼过境、刮地三尺,不要说是剑士的尸骸了,地面上就连一星半点的血迹都没留下。被大批饿鬼漫过的路面甚至显得光亮如新。 这时,凌空飞跃过马路躲到我身后的大珞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可怕了!你招出来的饿鬼不会失控吧?要是那样,这座岛……” “管杀不管埋……”我嘴上敷衍着大珞,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车队半点。 如同海潮爆涌的鬼魂攀上车头时,轿车棚顶忽然被一股由内向外的巨力掀上了半空,一道光柱从车内冲天而起、直入云层。 我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扶着一把半身长剑在光柱当中起身之后,从背后展开了一双犹如羽翼似的虚影。 “不好!” 我刚喊了一声“不好”,成百上千道光束已经从云层上空铺陈而下,虽然现在还不到天亮,但是千万道光束却浑如烈阳普照,强行冲散了空中的阴霾。 眨眼间,九天骄阳似的光柱就与地上的阴气凌空相撞,方圆千米之内火焰横空。金色火雨落地之后,陡然掀起熊熊怒焰,追逐着翻滚呼嚎的鬼魂。绵延四野。 那一瞬间,我就像是站在了地狱火海当中,眼看着无数鬼魂在火焰中挣扎尖叫却无力回天。 我目视前方。双手沉落身边,平静地道:“你们三个先走,我断后!” 我本以为自己前面的布置应该可以陷落几个相当于先天级别的高手,那之后我们再合力围杀剩下的裁判所执事,至少有六成把握远遁千里。 现在看来,我的打算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对方的实力远在我的想象之外。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拖住对方,给檀越他们争取逃生的机会。 我见檀越迟迟未动,不由得大怒道:“你们怎么还不走?等教堂里的人出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刚才那道烈光的动静实在太大,就算檀越事先在山口附近布下了掩天阵,也一样挡不住那片光。用不了多久。对手的援兵就会大批出动。 檀越沉声道:“教堂里的人已经来了。” “这么快?”我猛然回头时,看见教堂大门正在由里向外缓缓开启,心头不由一沉。 可下一刻,我和檀越就同时愣在了原地--教堂里走出来的,只有一个全身红装似火的女人。 “血蝠王!”车队当中的裁判所执事仅仅说了三个字,那个女人就凭空出现在了大路正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混杂着淡淡茶香的血腥味儿。 “唐……唐老板……”我被忽然出现的唐向晚震惊得无以复加。 后来我才知道,唐向晚就是术道五王七侯之一的血蝠王。“王侯霸业谈笑间”代表的正是这十二个人。 裁判所执事指着唐向晚说了一堆什么,唐向晚却淡淡回应道:“说汉语。” “你……”对方生硬道:“血蝠王,你拦我,就等于挑衅神庭,这个后果你担不下来。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九龙剑留下,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唐向晚轻轻挑动着残留在指尖的血迹道:“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卖给黑暗议会。” 裁判所执事厉声道:“九龙剑是我通过公平交易购买的货物。你想打劫。只怕惹不起那个卖主!” 唐向晚淡淡道:“你跟谁交易与我无关,我只要九龙剑。” 原本色厉内荏的裁判所执事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修道院的大人们到了,你走不了了。” 唐向晚没有说话,却有人狂笑道:“就算是教皇来了,也别想轻易拿走华夏瑰宝。” 老陆!那个声音绝对是陆仁贾! 等我回头看时,老陆正倒背着双手。从码头的方向踱步而来。老陆仅仅走了三步,就立身在了车队后方,一手缩地成寸的功夫玩得出神入化。 “暗天王!”裁判所执事颤声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不多,四个而已!”一袭白衣的闫骏逸不知道什么时候斜提长剑,风淡云轻地落在了远处的屋顶上,眼角清扬地扫向了从修道院中蜂拥而来的教廷骑士:“还算有几个高手。不知道新任的大骑士长能接下我几剑!” “狂生!”执事尖声叫道:“你们还有谁?” “还有幽都三鬼中的恶鬼林七!”唐向晚淡然道:“林七那人一向不太喜欢和活人打交道。” 执事死死地搂着一只剑匣:“你们……你们把林七也弄来了……你们不怕引起两国大战吗?” “屠光了你们,谁会知道我们来过?”阴森森的余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执事身后。没等执事回头,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就从他胸口上穿了出来,手心里还握着一颗砰砰乱跳的人心。 “这心臭不可闻,真让人没有食欲!”林七手心一紧,把人心捏了个粉碎,才慢慢收回了手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后有堵截 林七抬手把那具被他一掌洞穿的尸体甩到几米开外,从车里拎出了一只盖着灵符封印的剑匣,往我身边扔了过来:“东西拿好,赶快走。这边的事儿不是你们几个能参与的。” 半个月前,我还在为自己踏入先天境界沾沾自喜,现在,我才看出自己和术道顶尖高手的差距。接下来的大战,我就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 我刚准备转身离去,从修道院里冲杀下来的剑士已经逼近了山口。阎骏逸纵声长啸之间,手中长剑化作电虹,直向山道上打去。 林七、陆仁贾也同时出手,两道气劲与一片冷芒交汇一处时。虚空中如有风雷交错,轰鸣不断。圣庭剑士虽能借助教廷的力量,却完全不能理解中国的技击之术,寒光闪动、气流冲击。尚未感觉到疼痛,已然四肢离体、胸膛开裂,鲜血自伤口中汹涌而出。三人以一当千仍然又占上风,仅仅一个照面就把圣庭剑士逼得连连倒退。 跟在后面的修士。修为虽然强悍,但是圣光的攻击需要一定的距离和集聚力量的时间。阎骏逸等人显然曾经与那些法师打过交道,早就摸清了法术的弱点,快打快攻,丝毫不给对手集聚力量的机会。 论近身搏击,圣庭剑士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剑士军团的前锋顷刻之间被毁去了大半。后方部队明知道阎骏逸等人就混杂在剑士当中,却因不忍残杀同伴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逐个杀翻在地。布满血污的铠甲像暴雨一样在山坡上连连滚落时,绵绵血雨随之挥洒半空。 阎骏逸等人势不可挡地进击时,有人在山上大吼了几声,无数道光芒像一蓬剑雨,首先穿透了一名兵团的剑士,又向阎骏逸等人打去。 阎骏逸一剑斩去对手的人头之后,浴血狂啸道:“你们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我们还会在乎吗?杀--” 阎骏逸一道横斩,将十几名剑士拦腰斩断,还剑入鞘,手抓长剑中段,将剑横在身前,手中劲气跟着呼啸而出。阎骏逸快步急冲,由长剑前后射出的气劲,顶着剑士向后倒飞。林七也几步跟了上去,顶得剑士军团不能再退,阎骏逸才猛然抽剑。剑气横贯,数十名剑士即被腰斩。尸体滚落之后,阎骏逸收剑再冲,林七脚踩尸体,杀入人群。 眼看一团圣庭剑士就要伤亡殆尽时,修道院当中金芒暴起,道道极光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 一直没有出手的唐向晚,却在此时只身翻越高墙,单枪匹马杀入修道院里。仅仅片刻之后,恒耀半空的圣光戛然而止,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却在修道院里此起彼伏…… 我知道,这场大战不能再往下看了。修道院里不可能没有高手坐镇,一旦高手交锋,我们几个可能就会失去逃走的机会。 我抱着剑匣向码头飞奔而去,檀越抢在我前头发动了藏在码头上的快艇,等我们三个跳上去之后,立刻开足了马力遁向远洋。 按照我们事先的计划,只要把快艇开到船只必经的航道上,就能遇上返回国内的船只,凭着我们几个的身手,想要在一条船上躲上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可是,我们还没遇上船只,快艇就忽然在海中熄火,一动不动地漂在了水上。 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见一艘快艇从远处往我们这边追赶了过来。 不好!等我看清快艇上那人的衣着之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的衣服和裁判所执事的一模一样,他们至少也是同级别的高手。 我和檀越对视之间。同时把大珞小珞挡在了身后。正当我们两个蓄势待发时,对方却忽然开口道:“你们过来,上这条船,往北再走两海里左右,就能遇上一条回国的油轮。” “柳幻?”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正是柳幻。 柳幻微怒道:“废什么话,快点过来!我还有事儿要做!” 我仔细看向对方时,才发现他衣角上沾着血迹。看样子,柳幻已经把真正的执事送进海里了。 我再没犹豫。一个纵身落在了柳幻的船上,后者扔过来四张船票:“这是我用你们名义买的票,船上的人中了我的幻术,以为你们早就上船了。现在赶紧过去,不会露出马脚。” 我还没来得及道谢,柳幻就再次说道:“赏罚殿的联络点设在了明珠酒店,你们把九龙剑带过去。就算任务完成。祝你们好运。” 柳幻说完之后,一刻没停地跃入水中,我只看见水花漂荡了一下,柳幻就没了影子。 赶过来的檀越从我手里接过船票。马上调转了船头,往柳幻所指的方向开了过去。那边确实有一艘游轮,我们顺利登船之后,一路上无惊无险地回到了天津。 没曾想,我们还没赶到明珠酒店,就被人给堵在了码头上。对方二十多人,清一色黑色西装、眼戴墨镜,面无表情地背手站在码头中间。看上去像是专程在等我们几个。 为首的一个青年看了看手里的照片之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就是李孽?” “朋友,有什么指教?”我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黑衣人,那些人看上去挺有气势,实际上没有一个高手,我们这边随便出来一个,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全都放倒。 “放下九龙剑,我给你一条生路。”对方的口气狂得可以。 我冷笑道:“凭什么?” 对方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凭我是盛家的人。就凭我哥跟人赌了一局。我们买的是,你拿不回九龙剑。把剑放下,我不为难你。将来我哥要是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赏你两个钱儿花花。” 檀越用内力传音道:“盛家是术道四大世家之一,家族宗派正气门赫赫有名,高手无数。你先别急着跟他们翻脸,探探他们的底再说。” 我脸色一沉:“雇佣柳幻破坏任务的人是你?把九龙剑卖给洋人的也是你?” 对方笑道:“雇佣柳幻的是我们,卖九龙剑的人可不是!废话少说。赶紧把九龙剑交出来!” 我指着他身后那些保镖道:“就凭那几头烂蒜?你要是不想死……” 我话说到一半儿忽然感觉不对,自己身上的真气好像忽然提不起来了。我不动声色地连续提了几下真气,丹田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对方哈哈笑道:“就凭他们几个怎么了?你们运行不了真气,只有死路一条。我就算带几个小孩儿来。也一样能对付你们。忘了告诉你,我刚才的话都是逗你们玩儿的,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我冷声道:“正气门的人也会玩毒?你就不怕丢了正气门的脸面?” 对方不以为然道:“只要能赢,丢点脸又怕什么。况且,死人是不会乱说的。” 檀越厉声道:“你敢对我们动手,人间堂不会放过你们!” 我一面拖延着时间,一面加快催动不动明王功。不动明王火可以焚净邪祟。说不定,就能把毒解开。 对方哈哈笑道:“你们不用拖延时间。下毒的人不是我,而是毒道高手,乐忘归。你们中的是他的独门毒药。就算你们死后,人间堂能查到的也是乐忘归,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肯定是出了大价钱,才让乐忘归用上了独门秘技。这么一来,乐忘归不仅要帮他杀人。还要承担杀人的后果。 那人摇头笑道:“我们雇佣乐忘归的价码可不低啊!不过,杀你们的代价跟赌局上那些赌注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所以,你们安安心心的去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是不可忍 “等一下!”我猛然开口道:“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什么地方下船?” 那人哈哈笑道:“好,看在你们这么多天给我解闷的份儿上,我就大发慈悲,让你做个明白鬼。你们的行踪是玄衣舍告诉我的。” “陆仁贾?”我顿时火冒三丈,差一点儿就咬碎了牙。小九一直拿陆仁贾当兄弟,没想到他却接二连三地出卖我们,出卖小九! “不不不……”那人摇头道:“这次,你可错怪了陆仁贾。他在玄衣舍,充其量不过是个长老而已,跟谁合作、怎么合作,还轮不到他说的算。人间堂和正气门之间该如何选择。玄衣舍魁首自有决断。” “很好!”我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起码我们并没有被兄弟出卖。 那人得意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自尽吧,免得落在我手里。连个体面的死法都留不住。” 我伸手把剑匣横在了身前:“我听说,九龙剑一旦启封,方圆十里之内立刻会化为鬼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研究九龙剑,虽然没看出九龙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初取出九龙剑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给它贴上一道上古符箓。 那道封在剑匣上的符箓极为古怪,上面的咒语介乎于道符与巫符之间。在没有开启之前,我们谁也弄不明白这道符文究竟是为了掩饰九龙剑的宝光,还是为了镇压剑上的阴气。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些。如果是后者,贸然开启的后果谁也预料不到。 我拿出九龙剑威胁对方,就是在赌他也不知道符箓的作用。 对方脸色果然一变:“你在找死?” “找不找死,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不想轻易就范!”我用手指捏住符箓一角道:“当然,你也可以赌一赌,这道灵符只是用来镇压宝光的东西。” 那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我趁着对方举棋不定的工夫,抬脚往他身边走了过去,那人脸色一沉:“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离你更近一点儿而已。”我似笑非笑地道:“我听说过,九龙剑是诅咒之剑,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因为碰过九龙剑而死于非命。”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万一,我听过的第一个传说是假的,九龙剑没能一下把我们全都带走,说不定,我死之后。九龙剑上的诅咒还能帮我报仇呢!” “站住!”那人厉声怒喝之间,他手下的保镖不约而同地拔枪往我身上指了过来。 “别动!”我又一抬手:“你们开枪之前,我肯定能把灵符揭下来。不然咱们就试试。” 那人厉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些被九龙剑克死的人,没有一个是术道中人!就算九龙剑上带着诅咒,又能怎么样?我们正气门修炼的是浩然正气,百邪不侵!” “哦?是吗?” 对方已经心虚了!如果他不怕九龙剑,就没有必要跟我一再废话,下令开枪就能一劳永逸。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验证一下我的话是真是假。 我现在如果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走,说不定就能被他看出破绽,我干脆冷笑道:“真的假的,我说不准。不过你可以试试。自己的命能不能硬过孙殿英、马汉三、戴笠那些枭雄人物。” 我故意把话题往戴笠身上引,就是想让他想起些什么。如果他对民国野史稍有了解,就能想起戴笠那人笃信风水。 戴笠在人生最不得志时,曾经找过一个算命先生,对方算他是“六阴朝阳”,杀重无制、五行缺水,名字中带水方大利。戴笠,改字雨农之后,才开始逐步飞黄腾达,而后的化名:江汉清、汪涛、沈沛霖、洪淼,都与水有关。 相传,戴笠登上军统宝座之后,为了日后能一帆风顺,特意杀了两个八字奇硬的人,把他们的人头埋在了军统牌坊下面,布置了一个风水大阵。助其步步高升。 那之后,戴笠就对风水、命数深信不疑,甚至豢养了一批术士为其服务。 我要的是就给对方造成一种“连权倾一时,又豢养过术道高手的戴笠都被九龙剑咒死,可见一般术士无法阻挡九龙剑之凶威”的错觉。 那人脸色一变再变,两只眼睛转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鱼死网破,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样吧。只要过了今天,你带九龙剑走,我不为难你,随便你把九龙剑怎么处理掉都行。” 他话里的意思是。只要我今天不拿出九龙剑,人间堂的任务就等于失败了,就算我明天一早赶到赏罚殿,也挽回不了败局。 我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你不要九龙剑,我可以帮你处理掉,顺带着也处理掉这几条小杂鱼。” 我转头看时,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身穿西装的外国人带着二三十个手下大步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先前跟我说话的那人微微一皱眉头:“你们是什么人?” 外国人像是没看见我正拉着符箓的一角。只顾着跟对方说道:“我叫罗伦斯,来自圣庭。剩下的话,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在下盛信,久仰大名。” 罗伦斯丝毫没有给对方面子:“你们华夏人就是喜欢这种虚伪的客套。在今天之前,你听过我的名字吗?” “你……”盛信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偏偏不敢发作,只能满脸杀气地往我身上看过来,仿佛侮辱他的不是那个叫罗伦斯的外国人。而是我。 罗伦斯似笑非笑地看向盛信:“华夏人,我把你们的国宝拿走,你不介意吧?” 盛信笑脸回复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哈哈哈哈……”有人大笑道:“罗伦斯,你输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爷爷告诉我,在华夏,只要你有实力。就算打了别人的脸,他们也会陪着笑容,用种种理由向你解释,打得真好;说不定还会自己打上几下,再跟你说,他自己早就想打脸了,只不过没有时间。哈哈哈哈……真好笑!这下你相信了吧?” 又一个外国人肆无忌惮地说道:“我们的祖先烧了圆明园,他们的君王还不是一样要陪着笑脸割地赔款?等我们收拾了这几条杂鱼。你再让那个什么姓盛的赔我们一笔款,他也一样会答应!” 几个老外一搭一唱说的全是汉语,丝毫没把盛信给放在眼里,也同样没把我当成一回事儿。 我趁着罗伦斯大笑的工夫。猛然撕开了封印,从剑匣中抓出九龙剑,双手握住剑柄,高举过顶,直奔罗伦斯头上劈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罗伦斯的一个手下忽然挡在他面前,从身上拔出一把欧式骑士剑,剑锋向上。往我的剑上挡了过来。 “当--” 两把长剑凌空相撞之间,九龙剑瞬间断去了对方的剑锋,从对方头顶长驱直入,生生把人劈成了两半,剑锋之利,令人叹为观止。如果我不是因为中毒而没有内力,罗伦斯绝对逃不过我那当头一剑。 我抽剑后退之间,沉声道:“不是每个华夏人都没有骨头!想要九龙剑。自己过来拿吧!” “给我杀了他!” 率先开口的人不是罗伦斯,反倒是被他一再侮辱的盛信,不要说我弄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就连他的手下一样是面面相觑。 盛信见手下不动,再次厉声道:“都他么聋了?给我开枪。”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夺路而逃 码头上一马平川、没遮没拦,我手里除了一把九龙剑,连个超过巴掌大的东西都没有,对方一旦开枪,我就只能等死。 “跳水!快走!”我怒吼之间举起了长剑。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我也得再拉一个人给我垫背,至少也得给檀越他们争取逃生的时间。 正当我要拼命时,一辆盖着帆布的货车风驰电掣地往码头上冲了过来,一路上汽车喇叭按得刺耳直响,就算盛家人还在全神戒备,也一样被汽车吸引了注意力。 短短几秒钟之间。发疯的货车就轰然撞上了盛家车队,横推着几辆汽车开出两三米远才停了下来。 盛家人仅仅一愣,货车上的帆布就被人掀了起来,十多个手持板斧、长刀的混混从车上一跃而起,扑向了人群当中。从车上跳下来的小九一刀砍翻了身边的圣庭剑士,手里拎着鲜血乱滴的长刀:“救三哥!给我杀--” 几个混混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拉起檀越他们三个拼命往外冲去。码头外侧接二连三的开过来五六辆货车,穿着花哨、手持利刃的混混一个个从车上蹦了下来,舍命杀向了敌群。 论实力,十个混混也不是一个剑士的对手,可他们却凭着一条条人命,硬是给我冲开了一条血路。 小九拉着我往外冲击时,我眼看着一个混混被人一剑洞穿了胸口,他却在临死之前抡刀劈进了对方头顶,自己带着长剑连着退了几步:“介窟窿开的……凉快--” “开枪!开枪打死他们!”盛信声嘶力竭的怒吼之后,码头上枪声大作。 十几个混混不约而同地挺胸往火光上迎了过去,半空中一时血肉横飞,几个混混犹自在枪声中叫骂不休。 小九拖着我跨过了血雨四射的人墙之后,大半混混已经中枪倒地,却还有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嘛子弹,是假滴吧?再给爷爷来两下……” “砰砰……” 那个混混倒地时。小九脸色一变,差点松开手冲回敌阵,最后还是一咬牙,把我拉上了汽车。拉着檀越他们三个的混混强行把三个人塞进车里之后,拎刀又杀了回去。 汽车还没来得及发动,一颗人头就崩飞在了后窗上,小九看着那颗顺着车窗滚落的脑袋,泪如雨下。剩下的几个混混拼死杀向了罗伦斯:“九哥快走--” 早就等在车里的七爪蛇一脚油门发动了汽车,小九死死地握着砍刀。一直盯着窗外:“兄弟们都死光了……我……” 七爪蛇往后视镜上看了几眼,颤抖着声音对着驾驶台上的电话喊到:“狗子,挡住后面的人,哥哥对不起你!” “一瓶茅台,明年浇我坟上!”电话里传出一声大笑之后,一辆箱式货车立刻从街口拐了出来,开足了油门往后面的车队上撞了过去。 几米长的卡车带着呼呼风响,惊天动地撞进车队,一辆汽车被撞飞半空之后。卡车里顿时传来一声爆炸。整个车队被冲天大火掀飞了大半,开车的人也尸骨无存…… 七爪蛇哭着踩住油门,一路往酒店的方向狂奔而去。坐在后座上的大珞小珞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小九流着眼泪吼道:“哭个卵子!把剑交上去,我们等你们报仇!” 檀越大惊失色:“小九,你干什么?” 小九握着砍刀:“我给你挡住前面的人,你们上去!”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罗伦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们前头,用车堵住了道口。 七爪蛇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道边,从座下抽出一把砍刀。拎刀跟小九并肩往罗伦斯的方向大步走去。 罗伦斯冷声道:“放下九龙剑,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小九大步走进:“老子是混混,不是汉奸!” “还我兄弟命来!”七爪蛇挥刀往敌群当中冲杀过去,小九紧随其后扬刀迎敌。 檀越伸手拉住我拐进了街角,等我们冲进酒店门口时,却被韩笑笑带人给拦在了外面:“站住!交出九龙剑!” “哈哈哈哈……”我狂笑道:“儒门,正气……狗屁!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街口,那边有一群混混,他们为了国宝正在与人舍命拼杀!而你们这些正气浩然的儒门中人,却在卖祖求荣!” 我把九龙剑交给了檀越:“带着九龙剑上楼,这里交给我!” 檀越顺手把九龙剑扔给了大珞:“人间堂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今日之情。我们来生再还!” “檀哥哥!”大珞双目含泪:“从今天开始,我们修罗堂与儒门不死不休!” 韩笑笑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狠狠一咬牙,转过身去:“所有人,听我命令,阻拦圣庭剑士,这里什么人都没出现过!” 剩下的儒门术士展颜一笑,转身往街口的方向冲了过去,韩笑笑自己也大步离开了酒店。 我向韩笑笑的背影拱了拱手。后者低声道:“上面的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你们小心。” “后会有期!”我提剑冲上了二楼约定地点,推门而入时,却看见屋里稳稳当当地坐着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程明。 “李哥!”程明一下子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就说。李哥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怎么样,九龙剑带回来了吧?盛义。给钱,快给钱!” 其中一个面色阴沉的青年冷声道:“九龙剑是真是假,还不知道。现在定输赢。太早了吧?” 我不等程明说话,上前几步,一脚往程明身上踹了过去:“去你妈的!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以后也别叫我哥!只要我今天不死,早晚要你们的命!” “放肆!”屋里一个白发老者拍案而起:“赏罚使面前随意伤人,谁教你的规矩?” “狗屁赏罚使!”我扬剑指向老头鼻尖:“有人蓄意破坏赏罚殿的任务,你不处罚,我可以理解!但是有人要把国宝卖给洋人,赏罚殿也一样坐视不理?你们赏罚殿一个个都是属狗的吗?” “混账东西!”盛义起身道:“辱骂赏罚殿,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割了他的舌头!” “谁敢动李哥?”程明跳起来把我挡在了身后:“李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明白!” “跟一条疯狗有什么可说的?还不赶紧拿下?”盛义大吼之间,几个高阶术士立刻往我这边冲了过来。 “住手。”坐在程明边上的一个短发青年冷声道:“你这么急着杀人,不会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儿吧?” 原本一脸怒容的赏罚使,听见那人开口之后,面色稍稍缓解了一些:“李孽,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说得对,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无礼;说得不对,我决不轻饶。” “好!”我把接受任务之后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赏罚使的脸色越来越沉,眼里也带起了丝丝杀意。直到我说完,他才阴沉着面孔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一派胡言!”盛义沉声道:“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种事情,您也会相信?” 程明厉声道:“李哥不会撒谎!” 我不等赏罚使开口就说道:“赏罚殿不是一直都有人监视任务吗?” 赏罚使摇头道:“这一次,本殿并没关注你们的任务。”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外面看看?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街口浴血拼杀!看看码头上是不是尸骨累累!” 赏罚使还没开口,原先那个说话的青年已经沉声道:“来人,出去看看。如果真像他说的一样,立刻把人给我带回来,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七大罪 那人话音刚落,会议室门口就闪过了两道身形。如果不是我眼快,说不定还看不见有人离开。 两人一走,盛义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发话那人似笑非笑地往他脸上看了过去,后者勉强笑了一下,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对我这边看也不看。 我能看出对方压了盛义一头,如果他的人及时出手,或许还真能把小九他们救回来。 程明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李哥……我真不知道……” “我信你!”我伸手拍了拍程明的肩膀。 程明这才笑了:“李哥,我给你介绍一下……” 程明指着先前说话的那个青年:“这位是肖尘言,肖氏的大公子。” “幸会!”肖尘言对我拱了拱手。 程明又指向另外一位短发青年:“叶森,叶氏集团的少当家。” 叶森仅仅向我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的名字我都没听过。不过,他们的背景绝对不像程明说的那么简单。他们两个能在术道赏罚使面前肆无忌惮地呵斥盛义,说明他们都有很深的术道背景。 程明这个家伙我了解,他交朋友,主要是看不看得上眼。对了撇子,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他也能称兄道弟;看不上眼的,就算天王老子,他也不会奉承一句。 我踹他一脚,他不生气的原因就在这儿。 可是,这两个差不多与我同龄的人,却让我觉得有些看不清来路。 我正沉默时,肖尘言的手下已经把小九和七爪蛇一起带了回来,两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染衣袍,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 我见他们两个没有生命危险,才算松了口气。 提着罗伦斯的人上前一步道:“言少,事情已经问明白了,跟李先生说的一样。” 肖轻言勃然大怒:“姓盛的,你好大的胆子,连国宝都敢卖!我看你是活够了!” 叶森也冷然开口道:“把那个杂毛带下去处理了,人头给我扔回正气门。就说是我叶森干的。” “等一下!”盛义豁然起身走到赏罚使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双目圆睁道:“此话当真?” 盛义有恃无恐地道:“千真万确。韩笑笑还在外面,大人可以随时求证。” “不用说了!”赏罚使点头之间,嘴唇轻轻动了两下,肖尘言和叶森同时脸色微变。看样子,赏罚使应该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跟他们说了什么。至于具体内容,却不得而知。 肖尘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既然是这样,我们的赌局就此作废。” 叶森冷笑一声道:“赌局的事儿,我可以不管。但是。姓盛的耍我这笔账,必须好好算一算。” “姓叶的,你别太过分!”盛义的声音不小,却明显带着色厉内荏的意思。 叶森笑道:“怎么?许你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天下好像没有这个道理吧?” 赏罚使沉声道:“叶公子,其中利害我已言明,你这样不依不饶,未免有些过分了。” 叶森冷笑道:“这是私人恩怨,你们赏罚殿也管?看来。叶家的名号,不太管用了。” “这……”赏罚使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轻咳了一声道:“几位的话,说完了吧?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谈谈任务了?” 盛义开口道:“我承认你们带回了九龙剑,但是,你们没有带回剑鞘。九龙剑不算完整,这次的任务不能算完。” 我冷声道:“这是赏罚殿的意思?” 赏罚使点头道:“盛公子所说不无道理。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还待斟酌。” “哈哈哈……”我放声大笑道:“请问,赏罚殿的任务是要找剑,还是要论剑?是不是还要召集天下剑道高手来一场剑身、剑鞘之争。才能判定任务是否完成?” 赏罚使拍案怒道:“放肆!你敢讽刺本座?” 我扬剑怒吼道:“我若功力过先天,必然一剑斩你项上人头!” “你……”赏罚使气得须发乱颤,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盛义狞笑道:“不分尊卑、不敬前辈本就是大罪,还敢出言污蔑赏罚殿,简直该死有余。大人应该将他拿下,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盛义不敢跟叶森、肖尘言硬碰,却把一腔怒火发泄到我身上,眼中的杀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赏罚使冷声道:“小辈,我念你年幼无知,不跟你计较。放下九龙剑。给我滚出去。” 我刚要反唇相讥,叶森却慢悠悠地开口道:“李兄弟,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你要是有这个胆子,我可以帮你。你看见对面那个别墅没有?赏罚殿的高层,还有很多术道巨擘都在。你要喊上一嗓子,说不定他们都能过来评理。” 我大笑道:“有什么不敢?就怕有些人不让我说话!” 叶森笑呵呵地拿出一个瓶子,放在手里把玩道:“我这个人,其实胆子小,就是听不得威胁。万一要是一害怕,手里什么东西掉地上,那可就不好了。” “叶森,你想干什么?”赏罚使吓得腾身而起,指着叶森叫道:“你把瓶子放下!有话好说!” 叶森就像没听见一样:“给李兄弟一颗药丸。” 刚才提着罗伦斯的人,抬手扔过来一颗药丸:“小子。这是穿肠毒药,你吃下去之后,只有一个小时好活。不过。这一个小时,足够你千里传音了……” 他的话没说完,我已经抓起药丸扔进了嘴里。药一入喉。我就觉得体内真气好一阵翻腾,可我的四肢经脉却像是被药力封锁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只有嘴还能说话。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再去考虑什么,张嘴一声怒吼:“赏罚殿,欺世盗名,罪大恶极!我今日要论赏罚殿七宗大罪!” 我怒极长啸之间,声浪滚滚而出,大厅四面落地窗同时粉碎,炸碎的玻璃似雪雨倾天而落。 “住嘴!”赏罚使脸色顿时一片惨白,飞身向我冲了过来。 “拿下!”肖尘言、叶森同声怒喝之间,四道人影身形暴起,向对方拦击而去。 赏罚使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疯了不成?这么做的后果,你们考虑过没有?” 肖尘言冷笑不语,叶森则沉声道:“叶家人做事,只凭本心,从不考虑后果。” 我来不及去看他们如何,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如果没抓住机会把话说完,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赶来的高手当场格杀。 “第一罪,卖国求荣!” “第二罪,是非不分!” “第三罪,恃强凌弱!” “第四罪,颠倒黑白!” “第五罪,处事不公!” “第六罪,言而无信!” “第七罪,愚弄术道!” 我话音刚落不久,十几道骇人至极的气息同时在大楼附近冲天而起。 “放肆--” “找死!” “污蔑赏罚殿,罪该万死!赏罚使何在?” 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死。但是,我敢列出七宗罪,也是在赌赏罚殿内并不是铁板一块,高层之间互相倾轧。只要有人开口阻拦,说不定,我就有一线生机。 果然,有人开口道:“那个小辈敢公然列出七宗罪,我们何不听听他说些什么?” 有人冷声道:“听他说什么?赏罚殿一向公正严明,岂容他随意污蔑?” “这个可不好说!说不定,底下人就做了什么事情。我们贸然将他诛杀,难保不会让术道同仁猜疑。听听他说什么吧,如果真是一派胡言,再杀他也不晚。”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好,钉板伺候!” 钉板? 赏罚殿想让我滚钉板伸冤?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多方护持 在古代,有人越级上告,必须先滚钉板,也就是光着身子,从一个钉满钉子的木板上滚过去。滚钉板的人,就算不死。也会皮开肉绽,落下残疾。 那时候,官府认为“没有极大的冤屈的人,就没有勇气和决心去滚钉板”,所以,只有滚过钉板后,官府才会接状受理。 “滚钉板”看似是给了有极大冤屈的人一个申诉的机会。但是敢去滚钉板的人有多少?滚过钉板还能开口的人,又有多少? 仅仅片刻之后,我就从二楼的窗户里看见四个人抬着一张门板走了过来。 那是一张刚从客房上卸下来的房门,上面乱七八糟的倒插着几把匕首、短剑。从门面上透出来的几寸长锋刃在阳光下寒芒乱流,看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四个人走到距离楼下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抬着钉板冷声道:“谁上钉板就从这儿跳。” 这不是让我伸冤,而是想要我的命! 古时候的钉板,长钉虽然锋利,但是排放密集。人躺上去,只要别乱动,一般不会被长钉穿透。 可是,赏罚殿弄出来的这个东西不仅排列稀松,而且多数都在人体要害的位置上,加上匕首带着血槽,人一旦从二楼扑上去,就算不被匕首洞穿身躯,也会先没了半条命。抬着钉板的人每动一下,都会加速伤者失血,说不定,话没说完。钉板上的人就已经断气了。 抬着钉板的人阴阳怪气地笑道:“哪位英雄好汉想要滚钉板?请吧!” “我来!”我现在四肢动不了,只能开口道:“言少,麻烦你把我身上的药力化开。” 肖尘言眉头一皱:“好吧!给他解开药力。” 他的手下还没动手,檀越却从我身后快步走出:“我来!” “檀越,你给我回来!”我顿时血往上涌:“你逞什么英雄?这趟任务我负责,我没死之前,轮不到你说话!” 檀越轻描淡写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且慢!” 檀越还没走到窗前,唐向晚已经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了过来:“谁也不许跳!” 唐向晚从我的手里拿过九龙剑。扬手扔向了窗外。绝世名剑化作一道流光,钉在地里半尺之后,发出了阵阵悲鸣。 唐向晚目视前方:“这次任务,我人间堂放弃了。我们走!” “站住!”盛义冷笑道:“人间堂的任务可以不做,但是,李孽污蔑赏罚殿的事情还没完。今天他要不给赏罚殿一个交代,谁都走不了。” 唐向晚双目含煞地看向盛义:“你能代表赏罚殿,还是能代表盛家?小心给盛家惹祸!” 盛义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刚才他或许是一时口快,或许是在欺负唐向晚是一介女流。可惜他忘了。看似柔弱的唐向晚,是术道上大名鼎鼎的血蝠王。 王者一怒,血流漂杵。唐向晚现在正在爆发的边缘。 盛义被吓得不敢说话,有人却在远处傲然传音道:“盛义的话,就代表正气门,代表盛家!一个小小的人间堂竟敢在正气门面前放肆。老夫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得罪正气门的胆子。” 那人话音刚落,阎骏逸就倒背双手,踏步而来:“修罗堂愿与人间堂同进同退。” “你……”远处那人的话音里明显带起了一丝惧意。 “正气门好大的威风。”林七闪身走进屋里:“幽都三鬼。愿为人间堂后盾。” 陆仁贾昂首挺胸道:“玄衣暗阁,也来凑凑热闹。” 陆仁贾话音刚落,对面别墅里又闪出一人:“陆长老。你想干什么?贸然加入江湖纷争,你把我这个会首放在眼里了吗?” 陆仁贾冷声道:“你趁我不在,把李孽的情报卖给他人。公然破坏玄衣舍的规矩,可曾把祖训放在眼里?可曾把我陆仁贾放在眼里?” 玄衣舍魁首被手下一个长老公然驳了面子,哪还能忍得住火气:“陆仁贾。我命令你马上回刑堂领罪!” “刑堂,哈哈哈……”陆仁贾大笑道:“刑堂那些小崽子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问问他们,谁敢治我的罪?” 玄衣舍魁首勃然大怒道:“请家法--” 陆仁贾仍旧风淡云轻地道:“你也不用请什么家法了。从我就任铁衣长老开始,家法对我来说早就没了用处。我也懒得再管什么玄衣舍的事情。从今天开始,陆某退出玄衣舍。” 陆仁贾不等对方说话,就抢先道:“你如果有本事杀我。那就来吧,我等着刑堂!” “你--” 我虽然看不清玄衣舍魁首的表情,但是也能猜到他现在必定悔恨交加。盛家就算给他再多的利益。也及不上一个顶尖高手。而且,陆仁贾在玄衣舍多年,就算他不拉走手下的密探。光凭人脉想要建立一张情报网,也是轻而易举。 谁得陆仁贾,就等于得到一个取之不尽的情报资源。如果陆仁贾加入玄衣舍敌对的组织。玄衣舍就得大难临头。 玄衣舍魁首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人开口道:“正气门诚邀陆先生加入!首席长老,虚席以待。” “盛天华!”玄衣舍魁首勃然大怒:“你公然挖人,也太不把我玄衣舍放在眼里了!” 盛天华哈哈笑道:“陆先生已是自由之身,老夫邀请他加入正气门,还触犯了你的忌讳不成?” 盛天华这个耳光扇得极为响亮,玄衣舍魁首的脸色表情一定精彩至极。可惜,我没能近距离看看。 他们两个还在怒目而视时,又有人开口道:“儒殿诚邀陆先生加入!” “浩海宗诚邀……” 短短几分钟里。就有十多个术道组合向陆仁贾发出了邀请,每个组合都不弱于玄衣舍。玄衣舍魁首知道今日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干脆猛一跺脚,快步离去。 陆仁贾朝着别墅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陆某暂时还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组织的想法。这段时间,我会到李小兄弟家里盘桓几日,一旦我做出决定。自会登门。” 我微微一愣之后,立刻感觉有十多道目光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陆仁贾是在变相的保护我。他自己现在就是一座谁都想要的金山,偏偏这座金山还是个老江湖。一般的手段对付不了他。但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往往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陆仁贾说要到我家小住几天,就等于点明了我与他关系匪浅。想让陆仁贾加入,起码他们就不能过于为难我。 不久之后,别墅里有人说道:“看在李孽年少无知的份上,此次本殿不予深究,就在酒店门口罚跪七日算了。” 我听完火冒三丈:“赏罚殿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大胆!”那人厉声怒喝道:“本殿念你一时冲动,才网开一面。你若是再不知进退,别怪刑法无情!” 又有人慢悠悠地开口道:“年轻人,常言道,能屈能伸大丈夫,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韩信忍胯下之辱,勾践亲尝夫差之便,不也一样能成千古美谈吗?” “屁的美谈!我只要公道!”我厉声道:“谁也不要拦我!檀越,你敢跳钉板,我立刻自尽!” 檀越失控道:“你疯了?你逞什么英雄?” 唐向晚沉声道:“檀越说得对,你自己看看外面,术道宿老、儒门正派、正道名侠齐聚一堂。他们都可以对种种不公视而不见,你一个小土匪充什么正人君子?土匪就该能屈能伸,可刚可柔。” 唐向晚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每个人听清。大部分人的脸色难看至极,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何以瞑目 我明白唐向晚的意思,公道未必要明着去讨,忍过七日之辱,我就可以由明转暗,与盛义周旋到底,甚至唐向晚他们也会出手相助。 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最少,我不会在这么一群人面前屈膝!哪怕万刃穿心也一样不能! 我冷笑道:“一群混混都能为守护国宝舍命,土匪为什么不能讨个公道?我倒要看看,等我血溅五步之后,谁还有什么话说!” “你……”唐向晚一时气结。 肖尘言沉声道:“给他解药。” 肖尘言的手下转身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我给你保留了真气。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向对方淡然一笑,举步往窗边走了过去。站在楼下的人忽然抬手弹出一道指风,封住了我的丹田:“跳钉板,就别耍花样!” 对方封住了我的真气,跳下去,我就得直面刀锋,一丝一毫作假的可能都没有。 我冷笑之间正要起步,七爪蛇却从我身后冲了出来,飞身扑向楼底。我眼看着染血的刀锋从他背后穿了出来,七爪蛇却强撑着一口气道:“兄弟的仇,我自己来!李兄弟。你的情,我来世再还……” 七爪蛇说完之后,用剩下的一只手抓住钉板一侧,尽可能固定住自己的身躯:“走!我要喊冤!” 四个抬着钉板的人故意一晃木板,带血的刀尖立刻把七爪蛇的伤口撕开了一块。刺眼的鲜血顺着门板淋漓滴落时,七爪蛇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求你们走快点,我要……” 有人不等他说完,就冷声道:“四平八稳、一步一顿,是抬钉板的规矩。这都不知道?没见识!” 追到窗边的小九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他么的不能快点儿吗?” 有人回头瞪了小九一眼:“要不,你们过来抬?” “我抬!”叶森陡然怒吼之间,从楼上一跃而下:“给老子拿下他们!” 肖尘言的手下不等他吩咐,同时飞身离地。快如闪电似的往那四人背上打去:“撒手,否则死!” 那四个人没想到他们真敢动手,直到被人拍飞出去,还没弄清究竟是谁出的手。 叶森、肖尘言同时落地,从部下手里接过钉板一角:“你们给他输送真气,一定要护住他的心脉。” 此时,我也从楼上跳了下去,快步赶向七爪蛇身边,正巧听见肖尘言的手下道:“他伤得太重了。我们……” “救不活也得救!”叶森厉声道:“我不能看着一条好汉就这么白白没了!” 肖尘言厉声道:“别说话,快点走!” 四个人抬着七爪蛇一路小跑到了别墅外围时,我顿时心里一凉--我不知道端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身穿汉服的人是谁,可我却认识站在他身后的韩笑笑。 从韩笑笑站立的位置上看,她不是那人的属下,就是他的弟子。韩笑笑的所作所为,会没有对方的授意? 这场官司输了!输得不能再输…… 最终的结果,七爪蛇知道,在场的人也一样知道。 七爪蛇却强撑着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请你做主!” 七爪蛇没有能对抗术道的实力。也没有能震慑天下的势力,有的只是最后这一丝希望。 对方沉声道:“你所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有些事情必须调查之后才有结论。盛长老,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做吧!” “噗--” 蒙蒙血雾从急怒攻心的七爪蛇口中喷射而出:“我做鬼……也不放……” 七爪蛇话没说完,就双目怒睁着倒在了钉板上。 “老七--七哥!”小九嚎啕大哭道:“你别啊!你不能死啊!我送你去医院,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来人!快来人--”叶森怒吼道:“赏罚殿的名医呢?都他妈死啦?” 我冷眼看着那人道:“赏罚殿七大罪。错了吗?” “大胆!”对方怒喝道:“本殿念在你们确有冤屈的份上,不和你们计较。还不速速离去?你再敢胡言乱语,定斩不饶!” “好!”我向对方挑了挑大拇指:“我们走!” 唐向晚、林七、陆仁贾、阎骏逸各自接过门板一角。缓步向外走去时,有人叹息道:“一个混混,却让四大术道高手亲手送行。他也该死而无憾了。” 我不觉得七爪蛇死而无憾,起码很多人都没下去陪他。小九当然也带着同样的心思,等他看到罗伦斯和盛义从对面缓步而来时。忽然拔刀往脸带笑意的罗伦斯头上砍了下去。 对方没想到小九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人,加上小九含怒出手,等到盛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九已经一刀把罗伦斯的脑袋给劈成了两半。 两尺多长的砍刀一直砍到鼻梁之下,才被骨骼挡住。猩红的脑浆顺着刀刃四下横流时,小九忽然撒手后退。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往盛义的肚子上刺了过去。 盛义大惊失色之间,本能地抽身而退。我和檀越不约而同地往他身后挡了过去。只要我们两个能留他半步。就足够小九把他剜心剖肝。 “混账!” 千钧一发之间,一声怒吼在我们几个耳边同时炸响。我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面也在嗡嗡作响。 等我看清四周时,盛义已经退到几步开外,被一个老头给护在了身后。小九不知道怎么会被人提在手里。拖到了别墅门口。 唐向晚、阎骏逸一个个脸色铁青,好像刚刚已经跟人碰过了一手,而且还落了下风,被人轻易擒下了小九。 坐在主位上的那人指着小九冷声道:“此人杀害圣庭使者,罪该万死,明日午时在赏罚殿分舵开刀问斩。” 唐向晚勃然大怒道:“宫政,赏罚殿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那人叫宫政? 宫政冷然开口道:“这不是本殿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四大殿主联席决定。如果你自认为能对抗赏罚殿,大可以明天过来劫法场。” 檀越上前一步道:“宫政。你是故意针对人间堂,还是故意针对青丘一脉?” 宫政目视檀越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他不杀那个洋人,本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但是,赏罚殿与圣庭之间正在密切合作,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得给合作让路。如果青丘一脉要兴师问罪。赏罚殿自会解释。” 檀越正要再说什么,宫政身后的别墅里已经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袍的洋人:“宫先生,圣庭对您的合作诚意十分认可。但是,对华夏术道某些人的态度却深表遗憾。圣庭十六位出色的战士惨死异国他乡,圣庭对此十分恼怒,强烈要求严惩凶手。” 宫政淡淡说道:“凶手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明天就会被公开处决。” 洋人摇头道:“这并不公平,圣庭牺牲了十六位战士,而你们却只抓住了两个凶手。我觉得……” 宫政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再杀十四个无辜,给你们凑数不成?” 洋人笑道:“我觉得,凭两个人不可能杀死那么多战士,他们肯定还有帮凶。圣庭不希望任何一个凶手逍遥法外。” 宫政眯着眼睛道:“你觉得还有谁是凶手?是血蝠王?是阎狂生?还是恶鬼林七?” “他们当然不是。”洋人抬手往我和檀越身上指了过来:“圣庭战士遇害时,他们四个刚巧在场,我觉得他们很有嫌疑。” 我明白了。 圣庭是不肯吃小镇上的闷亏。他们想要报复,却不敢贸然去动唐向晚这个级数的高手。但是,我们四个就另当别论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紧锣密鼓 宫政脸色阴沉道:“做人应该懂分寸,知进退。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对大家都有好处。” 宫政摆明了是在说对方不知深浅。洋人被宫政当面驳斥,脸上也阵红阵白:“宫先生,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圣庭的态度。” 宫政打起了官腔:“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自然可以向赏罚殿申述,本殿绝不偏袒。如果没有,还是不要捕风捉影的好。” 洋人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半晌,才指着小九道:“我需要他的人头,向圣庭交差。罗伦斯的身份。宫先生应该清楚。” “可以!”宫政点头之后,看向了小九:“你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 小九戏谑道:“我要一套戏袍,鲁智深的。老子临死也要当把梁山好汉。” “嗯?”宫政一皱眉头,显然没明白小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我听到这里忽然仰天大笑道:“诸位爷,应该是没看过《火烧望海楼》吧?” 我话一说完,在场的术道大佬个个脸色骤变,有些人甚至直接站起了身来。 相传,清朝末年,天津好汉烧了教堂,杀了十九个洋人,英法严正交涉,地方官无法查拿凶手,只得请出当地的青皮领袖,找了十九个兄弟出来顶罪,为国家和皇帝献脑袋。 十九条好汉出法场那天,全城送行、万人空巷。这十九个人勾脸上装,打扮成梁山好汉,谈笑风生,大唱着天津快板儿上路。一十九口上等棺木紧随其后,送行路祭。十步一祭,鞭炮轰鸣。小九要扮成梁山好汉,就是为了打他们的脸。 小九哈哈笑道:“我别的不要,要的就是前辈的威风!” 我冷然看向宫政:“今天,赏罚殿拿我兄弟的人头,我明天去给兄弟送行,不犯赏罚殿的忌讳吧?” “嘎嘣”!宫政捏碎了座椅扶手,却未发一言。 “我们走!”我拉着檀越大步离开了酒店之后,看看左右没有人。才低声向跟上来的程明道:“我需要帮忙!” 早就已经把手指关节握得发白的程明立刻回声:“李哥有什么吩咐?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照办!” “第一,找你的朋友,给我弄几颗解药,我要先解毒。” “第二,发动关系给我找到盛义落脚的地方,一定要快,决不能有任何耽搁。马上去办吧!” 我把程明打发走了之后,才向檀越说道:“你能不能联系到柳幻。我有事要他帮忙。最迟就今晚,我必须见到柳幻。” 檀越点头道:“应该可以。” 我随后转向大珞小珞:“我要见你们堂主。你们告诉他,我要他还我一个人情。” 大珞小珞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你要劫法场?” “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小忙而已。” 劫法场这种事情不现实。如果唐向晚和阎骏逸真有劫法场的本事,他们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九被推上断头台。 刚才我亲眼看见唐向晚把嘴角咬出了血。我知道她想动手。但是作为一脉魁首,她要对人间堂负责,不能感情用事,一旦与赏罚殿正面冲突,牺牲的就是整个人间堂。 我没怨唐向晚,檀越也一样没怨她。 但是,我却不能眼看着小九被开刀问斩。能不能帮小九逃过一劫,就要看今晚的了。 我和檀越吃过解药之后,一直等到晚上才悄悄溜到盛家驻地附近。我们躲了没多久。就见阎骏逸负剑而来,旁若无人地走向了庄园大门。 “什么……啊……” 盛家守卫还没来得及喊出“人”字,项上人头就已经飞上了半空。剑未出鞘的阎骏逸踩过尸首。大步走进庄园之后,五道人影不分先后的飞纵而至,整整齐齐地挡在了阎骏逸面前。 为首一人厉声道:“阎狂生。你无故杀我正气门人,是不把正气门放在眼里吗?” 阎骏逸冷声道:“正气门盛义出手截杀我门下弟子,罪不可赦。让他出来受死。” 盛家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这其中怕是有些什么误会吧?盛义是盛家嫡亲……” “我不管他是谁的子孙。今天不交出盛义,我就先屠了你们正气门分舵,再上正气门理论。” 阎骏逸说话之间。背后长剑陡然龙吟阵阵,剑未出窍,剑上的杀气已经冲天而起。正气门人脸色骤变,连退了几步:“阎狂生,我警告你,正气门不是好惹的!现在分舵……” “死--” 阎骏逸背后的长剑弹出剑鞘。悬空长鸣,凛冽的剑光闪耀夜空之时,冲天杀气,滚滚而动。阎骏逸还没出手,五个正气门弟子就在长剑的威压之下连连后退,纷纷开始长啸示警。 阎骏逸等他们发出信号之后。才挥手控剑向五人凌空斩落。千百道雪白的剑光从五人身上透体而过之后,卷动血雨腥风,扫向分舵建筑。 “轰--” 剑气纵横间,墙上门窗同时崩裂。 十多道人影却在如同暴雪狂卷的玻璃碎片中飞身而出,从四面八方向阎骏逸合围而至。 蓦然,数以百计的黑色蝙蝠。诡异嘶啸着掠空而来,与速度最快的几个正气门人擦肩而过之后,双翼上扬,倒飞入空,在路边树冠盘旋不去。 那几个刚刚还在纵身长啸的正气门人,却在脚尖落地的刹那间炸成了一堆血淋淋的肉块。 随后赶到的盛天华被眼前的景象气得须发乱颤:“血蝠王。你杀我门人!” “杀的就是正气门!”唐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蝙蝠盘踞的树尖上,周身红衣形同幽魂般随风而动:“正气门盛义出手破坏人间堂任务,本堂与他不死不休!” 盛天华强辩道:“赏罚殿允许竞争,盛义并没有破坏规矩!” 唐向晚冷笑道:“赏罚殿允许的竞争,是指两个同时申请提级的组合。盛义为了一场赌局,竟敢向人间堂出手。你们以为我唐向晚不敢杀人吗?” “这个……”盛天华不由得一时语塞。 唐向晚步步紧逼道:“我现在要问,雇佣柳幻破坏赌局,是盛义自己的意思,还是正气门的主意?” “当然是他自己……”盛天华话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对了。 唐向晚沉声道:“交出盛义,我就此离去。否则,人间堂与正气门不死不休。” “不行!”盛天华断然拒绝:“这件事另有隐情。赏罚殿很快就会有所解释,当然也会给人间堂一定的补偿……” 唐向晚周身杀气四溢:“我不需要解释,更不要补偿,我只要盛义的人头!一句话,交还是不交?” 盛天华坚决道:“人不能交!我可以代表正气门和你谈谈……” “死!”唐向晚忽然纵身而起,运掌拍向了盛天华。 盛天华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出手迎敌,盛家另外三个老者也同时攻向阎骏逸。 唐向晚、阎骏逸虽然以寡敌众,却尤占上风,短短几个回合就全面压制了正气门的高手。盛天华等人败落,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双方战事正酣时,一支车队已经悄悄从盛家庄园的后门开了出去,可惜没走多久,就被修罗堂的人马给拦了下来。双方刚一动手就打出了真火,短短几个照面之间,就有十多人横尸倒地。 拿着望远镜的檀越低声道:“盛义会不会在车队里?” “不会!”我摇头道:“盛义没有那么傻,我估计他应该是已经潜进密道了。问问程明那边有没有消息。” 檀越还没联系程明,对方就把电话打了过来:“盛义出来了,正在往北逃,我想办法拦住他。” 我喜道:“告诉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拖住盛义!拖住他一刻钟就行!” 程明动用的是军方情报人员,他们的消息绝不会错。 看来,我计划的第一步“逼盛义逃走”,已经实现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计划有变 我和檀越飞速赶到约定地点,离着老远就看见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把三辆轿车给拦在了路边。 一个少尉军衔的军官正指着一辆车喊道:“马上下车接受检查!” 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少尉冷声道:“我管你是谁,马上下车。” 司机叫嚣道:“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马上让你回家!” 少尉强硬道:“军人只服从命令。没有新的命令之前,你们必须关闭通信设备接受检查。” 司机冷笑一声,把头缩回车里。抬脚去踩油门。汽车刚挪动了一下,十几支冲锋枪全部指向了车厢。少尉厉声道:“再不下车,立刻击毙!” 车子一下熄了火,车上的人陆续走了下来,其中一个就是盛义。 盛义伸手指着少尉的鼻子:“你死定了!” “少废话!”少尉一挥手:“把他们分开,逐个检查。” 立刻有士兵用枪口顶住几个人的要害。把他们押进了公路附近的简易房。 我看见盛义被押进房间,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一直躲在车里的程明向我招了招手,示意士兵放行之后,我和檀越闪身进入了关押盛义的房间。 让我没想到的是,短短几秒钟的工夫,盛义就已经被柳幻五花大绑的按在了地上。我微微惊讶之后,马上又释然了,以柳幻的本事,想要瞒过几个士兵易如反掌。 我伸手把盛义拉了起来:“剩下的事情,麻烦你了。你……” 柳幻用手往脸上一抹,立刻变成了盛义的模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要不是宫政那个级数的高手近距离观察,我不会露出马脚。倒是你们要快点行动。” “我知道。”我目送柳幻走出铁皮房之后,就听柳幻用盛义的声音说道:“都看什么?上车!”外面紧接着就传出一声脆响--柳幻肯定扇了谁的耳光。 我听见车声远去不久,程明就悄悄赶了过来:“李哥,行了。” “走!”我把盛义装进事前准备好的麻袋,塞进车里,一溜烟跑到老陆的古董铺子。 陆仁贾早就在密室里准备好了一张木床,不用我们动手,就手脚麻利地把盛义给捆在了床上。 盛义这个时候也醒了过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陆仁贾从床底下拎出一个箱子,亮出了里面大大小小的钢刀:“没什么。就是给你换一张脸而已。” “别……别杀我……”盛义吓得屎尿齐流:“你们的人不是我杀的!是柳幻!是柳幻……你们去找柳幻啊……” 我冷笑道:“柳幻是杀手,没人雇佣,他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有人用刀杀了人,是该找人偿命,还是该找刀偿命呢?” 盛义叫道:“人不是我杀的!是盛信,都是盛信杀的!他已经死了,欠你们的人命也都还上了!我可以给你们补偿,多少钱开个口!” “恶心!”陆仁贾终于受不了盛义的聒噪,伸手一针刺在了他的咽喉上。盛义立刻没了动静。眼珠子却仍在左右乱转,拼命求饶。 陆仁贾干脆拿着一张胶带把他的眼睛封了起来:“这人没个尿性,一会儿看见我把他的脸皮揭了,说不定能活活吓死,还是贴上的好。” “我说,姓盛的,你也别哭。脸上的肉动得越快,剥皮就越疼,你要是老实点儿。我手再快点,你还能少遭点儿罪……” 陆仁贾叨叨咕咕地拿出一把薄锋短刀,沿着盛义头皮的地方割了下去。等把他的脸划开了一道口子,刀锋一转,挑进了脸皮。贴着对方的骨头擦擦地割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把盛义的脸皮完完整整的割了下来。 陆仁贾用刀尖挑着脸皮骂道:“这脸皮真他娘的厚,刀都卷刃了!” 檀越板着脸骂道:“你快点,小九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好好……”陆仁贾又从箱子里弄出一堆东西,在盛义脸上抹了起来。 陆仁贾给我造过假手,我估计他给人造一张足以乱真的面孔也不在话下。 宫政要斩首小九时,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了用盛义换掉小九。但是。想要给盛义换一张脸容易,想要在法场上把两个人对调过来却难如登天。 第一步、第二步的计划已经完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能换掉小九。至于失败之后的事情。我没想过,左右就是一死而已,何必去想太多。 我已经托大珞小珞把辞呈带在身上了。一旦我失手战死,她们就会把辞呈当场拿出来,交给赏罚殿。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连累人间堂。 我正在胡思乱想时,陆仁贾已经给盛义换好了脸皮:“过来看看。我手艺怎么样?” 我贴近盛义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半天。才翘起拇指:“不愧是造假高手!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瑕疵!” 陆仁贾不无得意地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不过,这个脑袋被砍下来之后,脸皮可就不那么鲜活了,用不上三天就能看出瑕疵。再有就是身躯上的特征没时间修改了。” “没事儿,死人的脸多少会变形。”我冷静道:“明天小九穿的是戏袍子。相对宽大,可以掩饰体型上的差异。等他脑袋被砍下来,我们马上去把尸身火化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陆仁贾摇头道:“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祝你们成功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失败的话,不要跟对方硬拼。我试试能不能用我这张老脸换你们一命。” “多谢了!”我其实是在敷衍老陆。如果他的面子真的有用。我们也就不用冒险去换小九了。 陆仁贾摇了摇头,把我带到了密室后面的仓库里:“这是按你的要求打造出来的棺材。你看看还合用不?” 我让老陆打造的厚木棺材,其实是土匪专门用来藏人的暗箱棺。土匪虽然在东北一代横行无忌,但有些时候,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运输枪支、大烟一类的违禁品。那时候,用棺材藏东西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棺材用得久了,官府自然会小心检查。有些土匪就想出了在棺材里面藏暗箱的办法。 这种棺材,外面看上去跟普通棺材没有什么区别,打开之后只要不用尺量,看上去里外高度差不多一至,其实铺棺的褥子下面。就是一个能活动的暗槽,设计好了,在里面藏上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我把盛义给扔到棺材里试了一下,大小刚刚合适。 “行,棺材做得不错!我和檀越得练练装人、抬人……” 我们明天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换人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一旦出现失手的情况,我们就等于前功尽弃,现在必须多练才行。 我和檀越练到半夜才小睡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赶到法场的时候,我却一下懵了--小九被人装在囚车里,从远处推进了法场。 我和檀越的手法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从囚车里弄出来。 檀越伸手摸向腰里的长鞭时,我却抬手按住了他:“有高手压阵,咱们现在动手,谁都跑不了。一会儿开囚车的时候,我们还有机会。让大珞小珞到断头台附近的位置摆祭,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们这边心急如焚,小九却像是准备赴宴一样,站在囚车上跟人谈笑风生,一点儿没有就要被杀头的觉悟。 “抬棺材,我们走!”我抬着棺材大步走向囚车时,却听见有人高喊道:“验明正身--”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扰乱法场 我心里顿时一突:验明正身不应该是在开刀问斩之前吗?这个时候验什么正身? 我正迷惑之间,有个身着正气门衣装的人大步走到囚车跟前,往手上倒了什么东西之后,抬手在小九脸上抹了几下,后者脸上的油彩立刻被擦去了大半,露出了本来面目。 我心里顿时又是咯噔一声:棺材里面的盛义脸上可还画着脸谱呢…… 按我先前的想法。他们应该是在断头台上抹去脸谱。没想到他们提前动手了。一会儿就算我能把小九换下来,也没有时间去擦盛义脸上的脸谱。 “准备动手。”我悄悄把手伸向了噬仙飞刀。为了救人,我只能舍去飞刀,否则,我们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就在檀越不动声色地挪向囚车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好汉慢走!” 我回过头时,却看见叶森带着一口大号的楠木棺材,往我这边走了过来:“一杯水酒,聊表寸心。好汉干了这碗酒,安心上路!” “谢了!”小九高呼之间,有人端着酒碗,走向了囚车。 叶森站在我身边大声道:“几位怕是没有时间筹备,你们这口棺材稍微薄了点儿,还是上好的楠木才配得上好汉的身份!来人,换棺材!” “哎--” 我刚要阻止,就听见有人在我身边低声道:“用这口棺材,这口棺材的机关更高明,准出不了事儿。” 我心里咯噔一声,诧异地看向叶森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别露了马脚。赏罚殿那边有机关高手,你们的棺材瞒不过去。放心,叶少那边有安排。” 我向叶森拱了拱手:“朋友高义,在下多谢了!” “客气!” 我和叶森说话之间,有人已经把棺材调换了位置。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棺材底下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应该是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换掉了棺材底儿。 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对方手法高明之极,就算我近在咫尺也没看出端倪。有这个人在,说不定我的计划还能继续下去。 叶森陪在我身边给小九送行时。那人不断说道:“我说,你听,不要传音。附近有高手窥视,传音会被发觉。” 腹语传音!我心里微微一动,表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 那人又说道:“你们是不是安排人布置了障眼法?赶紧通知他们把障眼法撤了。就算是柳幻亲自出手,也瞒不过宫政的‘慧眼如炬’。” 还真让那人说对了,我确实安排了柳幻在关键时候动手,给我们打掩护。要是柳幻的障眼法被人看破,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我现在没法儿通知柳幻。只能见机行事了。 那人再次说道:“一会儿,你们只要制造点混乱就行,我们这边有三个出色的近景魔术师。这个时候用魔术要比用术法强得多。” 那人补充道:“不用怀疑什么,你们当中没有内鬼。言少和叶少昨天没见到明少,就知道你们肯定要有动作。明少调动部队时,言少就猜到了你们的计划。叶少连夜调集了一批高手过来。就是为了帮你们。” “叶少、言少说了,他们是佩服你们之间的义气,才会出手帮忙,没有别的意思。今天之后,你不用过来道谢,免得引来麻烦。江湖兄弟,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把酒言欢的时候。” 我听完之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叶森也展颜一笑,昂首向前走去。江湖人,江湖气,往往尽在不言中。有朝一日,我不说定也会为他们见血搏命,为的就是今天这份江湖义气。 “好汉慢走!” 肖尘言带着人马大步而来,手举酒碗走向小九:“好汉,干了这碗酒,安心上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在下一定尽心!” 小九仰头喝光了烈酒:“锅伙的兄弟没了,我还有一些存款,三哥已经帮我散了。七爪蛇丛爷说过,他万一走了,就让我帮他散尽家财,给他兄弟的遗孀谋条生路。这事儿。我三哥来不了,我看你和老叶是个人物,能不能帮丛爷了了心愿?” 叶森拍着胸脯道:“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安心去吧!” “谢了!到了那边,我请你们喝酒!”小九大笑促催道:“还不快他么走?老子还要试试赏罚殿的刀快不快呢!” “找死!”赏罚殿弟子冷笑之间催动了囚车。 “英雄慢走……” “好汉留步……” 唐向晚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堆人,十步一祭、五步一敬。喝空的酒碗被一个个扔了出去,一路上黄纸连片燃烧,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火光浓烟。 囚车走到断头台附近时。小九已经喝了不下三斤的白酒,就算他酒量再好也没了动静,这么一来,刚好跟棺材里全身无力的盛义差不多同一个状态。 叶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往人群里一挥手,二十多人举着三米多长的竹竿。挑着上千响的炮仗冲了出来:“鞭炮齐鸣,给好汉送行喽--” 二十几挂鞭炮同时点燃,火光窜动之间鞭炮声震耳欲聋,滚滚硝烟一时间弥漫全场。 叶森的手下趁着硝烟四起时,抬着棺材迅速上前两步,可还没见他们动手。满场烟雾就被一阵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远处,身上包着层层纱布的盛天华,阴声冷笑道:“放鞭送行可以。但是,谁都别想趁机捣鬼。” 我冷声道:“我们能捣什么鬼?你当赏罚殿的高手全是白痴吗?” 盛天华道:“这人要明正典刑,在他上断头台之前,决不能出现半点意外。要是你们把人杀人,那可就不叫开刀问斩了。” 刚才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囚车上,听见盛天华话里有话。才回头看向了断头台,结果,差点气炸了肺--台上刽子手手里的那把鬼头刀根本就没开刃。 用没开刃的刀砍人,等于一点点把人脑袋磨掉,就算全力出手,没有七八刀也要不了死囚的性命。盛家已经给刽子手换上了无刃刀,还会让他全力出手吗? 盛天华肯定是在唐向晚手里吃了大亏之后,准备报复在小九身上。 “畜生!”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之后,柳幻伪装成的盛义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柳幻故意晃着手里的酒杯道:“能多喝一口,就多喝一口吧!一会儿挨刀的时候,也能疼得轻点。就是不知道他能挺过几刀。” “找死!”我挥手一爪往柳幻身上抓了过去。我知道自己绝对伤不到柳幻,为了逼真,干脆一上手就用了杀招。五道劲气从我指尖迸射而出时,柳幻忽然抽身退后,把一个正气门弟子拽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我收势不及,一爪捏碎了对方的肩胛。那人惨叫倒地的刹那间,叶森厉声吼道:“干死他!” 叶森、肖尘言的手下同时暴起身形扑进人群,跟正气门人杀在了一处,短短几个照面就放倒了十多个正气门弟子。远处的阎骏逸、唐向晚也同时跃跃欲试地往断头台边缘飞身而来。 眼看一场混战一触即发,监斩台上的宫政厉声怒吼道:“全都给我住手!谁敢造次,格杀勿论!” 双方拼斗的人马在一瞬间全部停手退后,赏罚殿下属快速冲进场中,把我们两边人分割开来。 盛天华抢先一步向宫政施礼道:“李孽等人扰乱法场,出手杀伤本门弟子,罪不可赦。还请殿主为本门做主。” 宫政还没说话,叶森先火了:“放你娘的狗臭屁!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人都是我打伤的,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 肖尘言沉声道:“还有我一个!”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众矢之的 叶森和肖尘言的表现,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开始,就猜到了这两个人背景不浅,起码可以不惧盛家,甚至也能跟赏罚殿一般成员叫阵。 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对他们的估计远远不够。他们两个现在等于在跟赏罚殿主公然叫板。难道说,他们身后的势力可以撼动赏罚殿? 不对! 我马上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叶森、肖尘言属于横行无忌那一类人,如果他们的势力足以压倒赏罚殿,他们就不会陪我在这儿演戏了。他们和赏罚殿之间应该是互有忌惮。 我正胡思乱想时,宫政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场冲突,你们都有责任。全都退下,否则一并治罪。” 叶森、肖尘言退到了一边,盛天华狠狠地往我这边瞪了一眼,也站到了远处。 两个赏罚殿弟子快步走到囚车跟前,把里面的人架出来,拖到了断头台上。 被拖上去的到底是不是小九? 我控制不住地把目光投向了叶森。直到看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我不要慌张,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被人拖到断头台上的盛义早就让老陆下了千日醉,全身上下酒气冲天不说,四肢也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儿力量。赏罚殿弟子扶了他几次,都没能让他跪在台上,干脆从台下搬了一个木墩上来,把人平放在了墩子上。 坐在上座的宫政抬手扔下了断魂签:“斩--” 刽子手抡起鬼头刀,直奔盛义的脖子上砍了下去。这一刀看似风声大作,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没用多大力气,刀落之处虽然血光迸射,却没砍开对方多少皮肉。 本来已经昏迷的盛义一下子疼醒了过来,嘶声惨叫着滚倒在地。刽子手也不去管他死活,手里抱着鬼头刀,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盛义满地乱滚。好在陆仁贾事先在盛义的喉咙上做了手脚,他才没能喊出话来。 “畜生--”檀越声嘶力竭地叫道:“赏罚殿用钝刀杀人。天理何在?楚九瑟舍命护国宝,有没有错?洋人公然侮辱华夏术道,楚九瑟含怒杀人,有没有错?你们为了讨好洋人,不仅卖国求荣,还要残杀义士!天理何在?” “住嘴!”盛天华厉声呵斥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敢污蔑赏罚殿?老夫请殿主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盛天华说着话,跪倒了下去。正气门所有弟子也跟着跪在了台前。 我上前一步:“大家都听听!我们怎么污蔑赏罚殿了?” 我从身上掏出一个录音机,接在了唐向晚悄悄派人带进来的音箱上--我们几个在码头下船之后跟盛家人的全部对话,被完完整整的放了出来。 我在船上时就曾想到,这次回来有可能会跟出卖九龙剑的人正面相撞,为了留下证据,我事先在身上放了一个录音机。没想到,录下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大用。 我带着录音进来,只不过是准备在恰当的时候制造混乱,不曾想,却被用在了这个时候。 录音仅仅放了一半儿,人群里就发出了阵阵骚动……等到罗伦斯跟同伴的对话放完,人群里已经掀起了排山倒海似的咆哮。 小九曾经高喊过的“老子是混混,不是汉奸”响彻全场之后,一众术道高手死死压制的怒火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檀越厉声道:“一群混混为了国宝,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们的结局呢?七爪蛇为伸冤跳上了钉板,得到却只有一句案情待查……他死不瞑目啊!” “楚九瑟为了替兄弟报仇,一刀劈了洋人,可他却被推上了断头台。赏罚殿为了大局要杀他,还要把他的人头交给洋人,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用钝刀杀人,折磨他到死?为什么--” 檀越话音没落,术道群雄终于无可压制地爆发了。 叶森振臂高呼道:“杀洋人,振国威--” 肖尘言起身怒吼:“救义士,讨公道--” “杀洋人,振国威--救义士,讨公道--” 震天怒吼,一呼百应。 十多名术道高手飞身而起,直扑看台:“洋鬼子。拿命来!” “放肆!”宫政暴怒出手之间,遮天蔽日的掌影如同怒涛拍案,层层叠叠、翻滚咆哮着向十余人狂卷而去。一干高手没等靠近看台,就被掌影轰落在地。 宫政站起身来:“执法堂何在?谁敢乱动,立刻缉拿!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大批赏罚殿精锐弟子从看台附近蜂拥而出。强行把人群给分割成了几块。 我看得出来,刚才说要杀洋人的,都是一些年轻弟子;飞身上台的那些人。年纪也不算太大;各大门派中的重量级人物,虽然眼中杀机闪烁,却没有一个真正出手,直到宫政开口说话,他们才站起来大声呵斥门下弟子停手。一场原本可能出现的混战,就这样被宫政给强行压制了下来。 宫政冷声道:“各派约束好门下弟子。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别怪本殿辣手无情。笑儿,你下去继续行刑。” 一直站在宫政身后的韩笑笑飞身落向断头台,劈手夺过鬼头刀,高举过顶,往盛义身上砍了下去。长刀没到。刀上的真气已经紧贴地面疾行而过,盛义的脑袋顿时飞出几米开外,双目圆睁着立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所有观斩的人没有一个出声。但是难以压制的杀气却在无声的寂静中氤氲而动,整个法场上的气压像是被凭空压低了几分,就连呼吸都觉得略显困难。 台上的韩笑笑举刀指向了一边的刽子手:“谁让你用钝刀的?” 刽子手脸色惨白地跪了下来:“是正气门,是正气门的盛义!他昨天悄悄找到我,给了我两百万,让我用钝刀一点点剁死人犯。他说。不那么做,难消他心头之恨……” 我不得不说,韩笑笑确实有几分急智。她这一手,等于把术道中人的怒火全都转嫁到了正气门盛家的身上。赏罚殿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但是盛家怕是要元气大伤了。 韩笑笑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交给刑堂处置。” 韩笑笑处置了内鬼之后,又转向柳幻假扮的盛义:“你怎么解释?” 盛天华在一旁直打眼色,意思是让他矢口否认。 如果,那真是盛义本人,即使没有盛天华的暗示,他也不会承认。可惜,站在正气门里的人,是柳幻。 柳幻干脆一下跪在了地上:“二爷,我可是按你的吩咐做的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混蛋--”盛天华差点儿被气吐了血:“我毙了你这个畜生!” “住手!你敢动手,我保证你会被碎尸万段。”宫政冷声道:“来人,把他们全都带进执法堂,严加审问。” “等一下!”盛天华这一下真的慌了:“我……我有免死金令……你们不能抓我!” 宫政声如寒冰:“收回免死金令,放他们离开。从今天起,正气门十年之内不准踏足赏罚殿一步。” 盛天华眼巴巴地看着韩笑笑收走了自己的金令,带着手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术道中人的冷嘲热讽也随之而来 “正气门……狗屁的正气!” “吃里爬外的东西!老子从此跟正气门划地绝交!” “正气门好样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一招正气护脸的法门呢?” 盛天华充耳不闻地走过叶森面前时,刚要开口说话,叶森却抢先一步对着他背后喊道:“盛义!咱们之间的账,慢慢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模棱两可 无论先前那些术道中人如何冷嘲热讽,盛天华都充耳不闻、古井无波,偏偏叶森的一句威胁让他变了脸色。 盛天华几次想要接过话头,却拉不下脸来当众对两个小辈服软,只能一个劲儿地给盛义打眼色,希望他能出面服输。 如果真是盛义在场。或许还能有转圜,可他身后站的,是柳幻。 柳幻上前一步,冷声喝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真当正气门无人不成?” 柳幻说完还不过瘾,转身指着一众术道中人:“你们一个个装什么正人君子?装什么义愤填膺?平时哪个没做过男盗女娼的勾当?现在出来落井下石,简直让人恶心!” “逆子……住口!”盛天华晃了两晃,几欲昏厥。 “哈哈哈哈哈……”有人狂笑道:“正气门好门风,好正气,郭某算是领教了!郭某……” 那人话没说完。远处的韩笑笑已经冷声开口道:“你们有什么恩怨出去解决,不要干扰法场。” “哼!姓盛的,咱们后会有期!”姓郭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在场之人一瞬间走了大半,我也扶住檀越:“我们走,还要给小九下葬。” 檀越一言不发地跟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远处才传来了盛天华声嘶力竭的怒吼:“畜生!你想害死盛家,害死正气门吗?我打死你!” “少爷快跑!” “啊--”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柳幻肯定是趁乱跑了,说不定临走之前还撂倒了几个人。这么一来,“盛义”短时间内不会露面,正气门也会陷入寻找盛义的麻烦当中,等于为我们的扫尾争取了不少时间。 我和檀越带着棺材匆匆离开刑场之后,就跟叶森、肖尘言分道扬镳了,等我们到了火葬场附近,才悄悄把小九给放了出来。 檀越看见小九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按在地上一顿猛踹:“马上给我滚回家族,再敢出来。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小九嘻嘻哈哈地道:“三哥,你也别生气,咱怎么说也风光了一回不是?我走了,你们保重……” “回来!”檀越冷着脸扔给小九一个包裹:“你已经死了,这是你的新身份,还有人皮面具。路上少惹事,赶紧回去,不许耽搁。” 小九刚要说话,我却忽然听见有人接近:“什么人?” “是我。” 我看见从暗处转出来的韩笑笑。不由得凛然一惊,马上做出了戒备的姿势。 “不用紧张。”韩笑笑淡然道:“你以为,你们那点儿计划,能瞒过师尊的法眼吗?要是没有他暗中掩护,你们早就被留在法场了。” “嗯?”我不由得愣住了:“宫政是什么意思?” 韩笑笑冷声道:“师尊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倒是你们凭空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韩笑笑欲言又止之后才沉声道:“你们只要知道。师尊不是什么卖国求荣的人,就够了。” “放屁!”我大怒道:“不是他卖了九龙剑?不是他逼七爪蛇跳钉板?” 韩笑笑大怒道:“九龙剑的确是师尊卖给了洋人,但是这其中另有缘由。跟三个大少打赌、雇人截杀你们的,是盛义。如果不是师尊派我暗中保护,你早就死在柳幻手里了。” 韩笑笑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你们自己想想,盛义已经派人封锁了消息,七爪蛇、楚九瑟他们怎么会及时出现在码头?还不是我师尊暗中派人通了消息!七爪蛇的死,不能怨我师尊。当时盛家步步紧逼,一旦师尊袒护你们。所有计划都会前功尽弃。” “嗯?” 韩笑笑的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的味道,但是大部分都是事实。 盛家和宫政的确是两条线,宫政利用盛义对我们下手的机会,提前取走了九龙剑。一直在跟我们周旋的人,只有盛家。 不过,七爪蛇的死。我却不能认同韩笑笑的说法。这笔账,我早晚要跟宫政好好算算! 我白了韩笑笑一眼:“宫政似乎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吧?他会让你专程来给我解释?” 现在回头想想宫政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不少前后矛盾的地方。如果说。他迫于压力才几次妥协,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是仔细回想的话。其中有些关节还是说不通。 最重要的是,宫政即使有什么计划,也不需要跟我一个小人物解释什么。这些事情不由得我不去怀疑。 韩笑笑摘下身上的挎包往我这边扔了过来:“这是师尊给你的补偿。” “这是……”我下意识地打开一看,包里竟然装着九龙剑的剑柄和一本秘籍。 我心电急转之下,又把包裹扔了回去:“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 韩笑笑反手一掌把包裹打了回来:“这些东西。你必须收下。我师尊说过,你用好剑柄,学好秘籍。将来才有找他报仇的机会。凭你现在这点传承,就是让你再连上百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我就……”我的本意是想说:那我就更不能收了,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猫腻。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传音道:“收下!” 唐向晚?给我传音的人是唐向晚。 我听出对方的声音之后,立刻改口道:“东西我收了。你转告宫政,我期待跟他刀兵相见的那一天。” “哼!”韩笑笑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看样子是被我气得不轻。 韩笑笑离开之后,唐向晚就从附近走了出来:“我让你收下。是因为秘籍对你有好处。宫政的眼光一向不差,而且最懂得因材施教,他的弟子个个出色。他给你的秘籍,肯定最适合你用。” “那剑柄又是怎么回事儿?”我疑惑道:“宫政不会吃撑了吧?” 唐向晚摇头道:“这点我也很奇怪……诗圣宫政,名列当世高手,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绰号。叫邪儒。这个人虽然出身儒术一脉,却是满身邪气,有时候,为了他心中的正义,不择手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骨子里是正的。” 我不由得扬眉道:“酷吏!” 我听老核桃说过。儒术一脉中有一个极为偏门的流派,专修酷吏之道。 酷吏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法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甚至可以牺牲无辜。史上有名的酷吏,往往颇具争议,究竟是正是邪,没人可以妄下定论。 宫政的种种做法,确实有几分酷吏的味道。 唐向晚担忧道:“可以这么说吧。你被他盯上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不以为然地道:“是福不用求,是祸躲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真不知道你是精是傻。”唐向晚白了我一眼:“你最近不要露面,回去好好学学秘籍。” “知道了。” 事做完了,我也松了口气,赶紧去把盛义的尸体火化了,又花高价买了一块墓地,葬了假骨灰盒。总算把事情做了个全套,才离开了天津。 直到我离开时,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办。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干脆就不去想了,安安心心地回了人间堂。 没曾想,我刚进房间不久,就被人一拳头打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之后,觉得自己左眼疼得厉害,伸手一摸,眼睛下面有血,好在眼珠子还在。 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刚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床头上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柳幻?” 柳幻笑道:“我来兑现我的赌注。上回说了,输了就给你一部眼功。‘神魔血瞳’不能外传,所以只能先把你打昏,再给你做一个出来;当中杀人、制敌的功夫,我也不能教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怕被青丘一脉联手追杀的话,我也可以传授你更高深的眼功。”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冤 “算了!”我赶紧摆手道:“被一群狐狸精追杀,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聪明!”柳幻挑了挑拇指:“现在你可以试试血瞳了,跟你开鬼眼的法门差不多。” “鬼眼,开!”我对着镜子睁开了血瞳,眼里立刻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我的瞳孔似乎在一瞬间改变了不少,看上去有点儿像是狐狸的眼睛。 等我回头去看柳幻时。却看见一个长发披肩、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少女:“你是女的?” “谁说赌鬼就一定是男的?”柳幻站起身来:“好了,赌注兑现了,我们后会有期。对了,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雇佣我出手。看在你陪我赌了几场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谢谢了!慢走!慢走……”我对雇佣柳幻这事儿,没有多大的兴趣。 柳幻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道:“你的血瞳现在还没完全跟自身融合,很容被人发觉。等过上几个小时。完全融合了,只要运功不算剧烈,一般不会被发现。”柳幻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悄然离去。 柳幻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会轻易被发现?我怕谁发现? 檀越!哈哈,檀越! 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柳幻的意思肯定是让我悄悄去看檀越,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我心里实在痒痒得难受,干脆连觉都不睡了,专心练习血瞳。我一直练到天亮,才算把血瞳给掩饰了过去,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向楼下餐厅。 我刚一下楼,就看见大珞小珞坐在餐厅里,塞得满嘴是饭:“檀哥哥的早餐做得好好吃哦!” 小珞还一个劲儿用脚去推凑过去的排骨。吃不到早餐的排骨急得满地打转,干脆用爪子去挠檀越的腿。 “排骨乖!马上就有好吃的了……”檀越笑呵呵地把一锅瘦肉粥倒进了排骨的食盆。 我趁着他低头的工夫,悄悄打开了血瞳,往他身上看了过去。 胸!哇!好大的胸-- 我差点儿喊出声来……檀越身上果然藏着障眼法一类的东西。好像是她脖子上的玉佩。 檀越抬起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李孽,你干嘛呢?怎么不过来吃早饭?你脸怎么了?怎么那么红?” “尿憋的……你们吃,你们吃……我胃不舒服,先去歇会儿……”我一溜烟跑回了房间,一头扑在床上,使劲儿捶着床面。是女的,真是女的!哈哈哈…… 怎么办?怎么办? 表白? 写情书? 约出来? 我在屋里连着转了几圈之后,脑袋忽然轰的一下:檀越为啥扮成男的?她对大珞小珞那么好,对我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她不是会女同吧? 我一头栽在床上。又是万念俱灰…… 不对! 我记得那些小宝典上好像记载过,百合也是可以改造的。 我一骨碌爬起来,从床底下把那些小宝典翻了出来,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可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那上边写的好像都是反反复复地把对方强行怎么怎么样好多次之后,就能唤醒她们潜在的本能了。 这么办能行吗?檀越还不把我剁了喂排骨? 我昨晚熬了一夜没睡。加上看书容易犯困,竟然拿着小宝典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看见檀越拿着一把斧子站在床边,声色俱厉地怒喝道:“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琢磨着怎么睡老子!拿命来!” 我看着她一斧子把我一条腿砍了下来,扔给了趴在远处的排骨。 “啊--” 我吓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做梦……太可怕了!万一……” 不行!我得试试! 老核桃说过,凡事你得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对着镜子搓了几下脸,看着自己没什么异常了。才若无其事地从楼上走了下去,正好看见檀越站在门口浇花。 我干脆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背后,伸手往她屁股上摸了过去:“这是浇花呢?” 檀越身子一僵,顿时傻了,拿着喷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从脑门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哈哈……我心里乐开了花!她会脸红。说明不是一个完全的百合。我还有机会! 我正乐得找不到北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两道劲风。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屁股上同时挨了两脚。身子跟着往前一倾,大头朝下地栽进了花丛里。 等我从一堆带刺的玫瑰里爬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怒目圆睁的大珞:“你变态啊?摸檀哥哥的屁股!” 小珞一脸悲愤地帮着檀越拍衣服:“檀哥哥。这套衣服不能要了,赶紧脱下来烧了!被一个老变态摸过,想想都恶心!” “他……”我本来想说“她是女的”,结果话没出口,檀越手里的喷壶就劈头盖脸地往我脑袋上砸了下来,直到又把我砸进了花丛里。才狠狠补了两脚:“变态!” 檀越走了之后,我才被排骨从花丛里拖了出来。我坐在地上,一边从身上往下拨刺。一边合计着对策。 我要不要揭穿檀越的真面目? 不行!一下揭穿,她肯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说不定就躲了。 再说了,我要是把她揭穿了,短时间内不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吗?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见缝插针。摸她几下!起码拉手没有问题。嘿嘿…… 以前有本书上怎么说的来着?对了,男生追女生,就像是狗撵兔子。追得越近,她跑得越快。有经验的猎狗,都是追一段之后,停下来。那时候,兔子肯定会傻吧拉基地回头看看,心想着“狗怎么不追了”。这时候再一下扑上去。肯定能逮住! 对,就这么干!潜移默化,循序渐进很重要。 练好功夫更重要!说不定,真要像小宝典上那么来的时候,我得确保自己能打得过檀越才行。 我抬头看看天,已经是中午了。干脆装着没事人一样,溜达到了屋里。 往常,檀越都会给我摆双筷子,现在别说筷子了,就连凳子都给我撤了。 我可怜兮兮地道:“施主,贫僧腹中饥饿,施主能否施舍一顿斋饭……” 檀越没说话,大珞已经蹦了起来:“你去看你的恶心书吧!看那个就能看饱了!” “啥?”我一下懵了。 对了,排骨有从房间里往出叼东西的习惯。我的小宝典没收,它不会给叼出来了吧?这个败家玩意儿! 等我看见地上有一本小宝典的时候,差点儿当场崩溃。 小珞满脸鄙地道:“你是不是看那东西看了一晚上,才会走火入魔,非礼檀哥哥?” “肯定是!”大珞给我下了判决:“你看那本书写的是什么!男宠!还是男人的男宠!看着都恶心!” 我的眼泪差点儿没流下来。我买那些书的时候,因为脸皮薄,没好意思挨着翻,就论斤称了一下,直接拎着五斤书回了家。谁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本啊? 檀越的眼神? 檀越的眼神不对啊! 娘咧! 他现在装成了男人,而且确定我不知道她的性别。她该不会把我当成一个老玻璃了吧? 檀越轻轻咳嗽了两声:“李孽,对于你的取向问题,我不鄙视,但是也不会去尝试。所以,以后最好不要凑过来!” “不是!施主……不,那个,檀越……”我被对方噎得语无伦次。 大珞很好心地道:“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檀哥哥是肯定不会跟你怎么怎么样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间酒吧,那里面跟你志同道合的人很多。但是,事先声明,你不能把人领回家来鬼混!” “去你爷爷的!”我真要疯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身世 “找死!”大珞小珞一起往我这边扑了过来,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乱拳相加。 我连躲了几次之后,正要反抗,却忽然觉得脚下一紧。等我低头看时,檀越的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我的脚脖子上。我当时那真是心若死灰啊,几乎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她拖倒在地。被她们三个一顿胖揍之后,扔到了外面。 我当时真想冲过去把檀越的衣服扒了给自己正名,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檀越说不定有什么原因才会女扮男装,我不能这么冒失。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我一路念叨着回了房间,把宫政给我的秘籍拿了出来。奇怪的是,宫政给了我九龙剑的剑柄,却给了我一本刀法的秘籍《轮回一刀》。 整本秘籍只有一招。但是可以根据敌情千变万化,绝对是最上乘的刀法秘籍。 练刀,玩命练刀!等我练成之后,先去把檀越的衣服一刀给撕了!疯狂报复!疯狂报复-- 我干脆连那三个丫头的面都不见了,一门心思在屋里练刀。 我一练就是两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我去找过一次陆仁贾。他往剑柄上配了套一米多长的狭锋刀身,虽然不是什么通灵神兵,但也是用先进技术弄出来的精钢,材料据说是他托朋友从国外弄回来了,具体混合了什么东西,我没记住,但是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关于宫政给我剑柄的事,我和老陆讨论过一次。 老陆可以肯定宫政给我的剑柄不是什么假货,没有人能在他面前造假。如果按照这一点推测的话,宫政跟洋人的交易只有剑鞘和剑身。 至于宫政为什么要把剑柄给我,在陆仁贾看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宫政人格分裂,一面做事不择手段,一面又想弥补心里的愧疚。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专程给我补偿,为此还特意给了我一部刀法的秘籍。这一点其实很好验证,只要去看看宫政有没有安排人完成七爪蛇最后的心愿,就能得出大半结论。 另外一种推测就是,宫政的目的很可能是让洋人把剑鞘、剑身带进某个隐秘的地点,然后再通过剑柄去找剑身。而且。寻找剑身的关键,很有可能就落在“轮回一刀”上--九龙剑代表的就是轮回,配合“轮回一刀”,说不定更容易找到剑身。 如果是第一种推测,还能好些;如果第二种推测不幸成立的话,宫政肯定还会有其他手段逼我就范。 按照老陆的话讲。其实宫政很懂人心,他故意扔给我一个带毒的馒头,我肯定忍不住去吃--没有哪个武者可以抵御“轮回一刀”的诱惑。一旦我练成轮回一刀,我本身的实力将会随之暴增。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没抵御住刀法的诱惑。知道轮回一刀的威力之后,就更加迫切地想要练成这招了。那之后,我干脆选择了闭关。连檀越他们的面都不见,一心一意地修炼刀法。 等我把轮回一刀练至小成出关时,檀越才通知我,唐向晚找我有事。 再见唐向晚,她好像是清瘦了几分,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才开口道:“李孽,有件事儿,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笑道:“都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吧!” “好吧!”唐向晚尽可能平静地道:“你托我打听的消息,有结果了。二十年前,在李家村附近唯一出现过的术道高手。就是盛成王。” “什么?盛成王……盛家人?”我差点儿跳了起来。 檀越按住我道:“你先冷静一下,让老板慢慢说。” 唐向晚艰涩地点了点头:“没错,消息来源十分可靠。当年,不仅盛成王去了李家村,他的妻子宋夜雨也在李家村附近。” “当时,盛成王的长子盛智刚刚出生不久。就在他满月的时候,盛成王、宋夜雨前后离奇离开了盛家。他们带走了盛智。但是,他们返回盛家之后,却没有带回这个孩子。” “关于这一点,盛成王始终坚称自己遇到了仇家追杀,长子盛智已被仇家所杀。至于其他的事情,盛成王夫妇全都绝口不提。当年盛家嫡孙失踪的事件就此成谜。” 我沉声道:“那能代表什么?只能代表盛家丢了一个孩子吧?我又不一定是盛家的人。” 唐向晚道:“对于这件事。我也是谨慎处理。所以,我在没征求你同意的情况下,用老陆手里盛义的人皮。跟你的毛发做了DNA比对。检查结果是,你们的DNA相似程度达到了25%以上。也就是说,你们应该是堂兄弟。” 我听完之后顿时懵了:“我怎么可能跟那个王八蛋是兄弟?我不信!” 唐向晚艰涩道:“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相信,但几次比对都是一个结果。所以从血缘上看,你确实是盛家人。盛家小辈名字依次排序为仁、义、礼、智、信。你很有可能就是盛智。” “妈的!”我使劲抓着头发,扯了两下。 檀越宽慰道:“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别因为一个盛义、盛天华,就把盛家想得那么坏。盛家主持的正气门是术道上的正派名门,他们当中还有很多正人君子。” 要是换个人说这种话,我肯定一个嘴巴扇过去--盛天华、盛义的做派肯定不会是什么个例,否则的话,盛家不会派他们出来代表盛家的脸面。 就算正气门过去全是君子又能怎么样?现在肯定已经烂到骨头里了! 我好半天才算抬起头来:“你有没有查到,他们当时为什么要扔我?” “没有……”唐向晚尽可能委婉地道:“据老陆调查,盛成王的妻子宋夜雨,是邪道术士。如果真像盛成王所说,当时你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话,宋夜雨用邪术把你救活,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气门修炼的是儒门正道,他们不会允许沾有邪气的嫡孙进入正气门。他们把你扔下……” “不用安慰我!”我摆手阻止了唐向晚。 唐向晚的推论不可能成立。如果真像唐向晚所说的那样,他们不可能把我用寿衣包起来扔在雪地里。至少也会找个人家门口吧? 再退一步讲,如果他们真是迫不得已,为什么整整二十多年都不过来看我一眼?只要他们来过,就不可能瞒得住老核桃。 唐向晚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我安排你接了九龙剑的任务,你就不会跟盛家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嗯?”我能听得出来唐向晚这是话里有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唐向晚道:“因为老陆的事情,玄衣舍迁怒与你,把你的过往全都给翻了出来,当然也包括你的身世。我的消息还是来自于玄衣舍。” 唐向晚说道:“玄衣舍查到你的消息之后,一直秘而不发,却先派人去盛家一而再再而三地煽风点火,直到盛家大部分人都对你恨之入骨之后,他们才爆出了你是盛家血脉消息。而且……” 唐向晚欲言又止,我沉声道:“接着说。” 唐向晚再次叹息道:“而且玄衣舍把消息传遍了术道。你不回盛家认祖归宗,就是大逆不道。你回去的结果,只怕是会被人百般刁难,甚至……” “哼!”我冷哼道:“我认不认祖,归不归宗,关术道中人什么事儿?” “你错了。”檀越摇头道:“你不回去的结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寒 檀越摇头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圣人,尤其术道上更是如此。只要你对盛家不理不睬,他们就会给你扣上背祖忘典的帽子,一直把你逼到正道不容的程度为止。” 我眼睛一眯:“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吧?” “他们的心理,你没法儿去琢磨,也没法儿理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人逼死、逼疯,他们的心理才能得到满足。” 檀越担忧道:“我怕的是,盛家、玄衣舍会利用这点。挑动整个儒术一脉来对付你。到那时,你就算想要跪地求饶都不行。儒门会把你变成一个教化典型,绝不会放手的。” 我冷笑道:“他们逼我,我就一定要就范?” 唐向晚叹息道:“你太年轻了,还不知道儒门的厉害。如果你有实力能把他们杀得心惊胆寒,他们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恕我直言。你觉得自己的功力比我如何?” 我想都没想就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保守估计,你可以在十招之内取我人头。” “或许,我用不上十招。”唐向晚话锋一转道:“‘诗酒书香隐红颜’,这六个高手当中,四人出身儒道一脉。就算他们不亲自出手,光是亲传弟子,就足够杀你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我等于必死无疑了?” “也不见得!”唐向晚看了看我的脸色:“我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替你想出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我们也出手造势,让人觉得你就是一个受害者,而且这些年也在不断地寻找双亲,起码得先博取术道中人的同情。如果操作得当,盛家碍于颜面,肯定会演出一场骨肉相认的好戏,把你接回盛家,至少,你表面上是安全的。” “这是找死!”我摇头道:“我去了盛家。还不是等于进了龙潭虎穴?就算他们一时有所顾忌,日后也有的是时间炮制我。我不能做!” “好吧!”唐向晚点头道:“中策是,秘密潜入盛家,面见你的父母,尽可能表现出你的价值,让盛家对你足够重视,把你当重点对象培养,在盛家占据一席之地。” “不好!”我摇头道:“我就算成功了,将来也要为盛家流血流汗。向家主摇尾乞怜。我不是狗!” “嘶--”唐向晚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只有下策了。只当这件事儿没有发生过,不管谁问,都矢口否认自己是盛家人,就算盛家主动来找你,你也不能承认什么,把一切全都推到你师父身上。就说你是他从野地里捡回来的孤儿,剩下的事情,由堂口出面跟盛家周旋。” “这个……”我有些犹豫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唐向晚点头道:“这毕竟是大事,你好好考虑一下也好。” 我从人间堂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我究竟想要什么? 老核桃待我如父,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缺少了什么东西。这无关于血缘。只是一个感觉。 老核桃毕竟是土匪出身,说他铁血铁心并不为过。很多时候,他有爱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就算他心急如焚,也表现不出柔情。 我以前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矛盾,我疏远他,就是因为我看见他扑在父母怀里撒娇。那一刻,我真的看傻了眼,我没法儿想象他的感觉,是老核桃在旁边拉我,我才回过神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核桃走了。其实,我想多看几眼,可是越看我就越觉得失落。 直到我听见了老核桃的叹息。才清醒过来,有些东西是不属于我的。 我离开老核桃之后,就萌生了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 或许是为了补齐我的遗憾。或许,是为了当面质问他们,为什么把我扔在了荒山野岭。 我希望唐向晚的推断是真的,是盛成王迫于压力才把我遗弃了。 可是,那种机会太渺茫了…… 我好不容易才开口向檀越问道:“你知道盛成王这个人吗?他在术道上有没有地位?” 檀越支支吾吾地道:“还……还好吧……” “我要听实话!”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凌厉了几分。 檀越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盛成王……位列天榜……” 我冷声道:“也就是说,盛成王的实力和地位,跟唐向晚他们相差无几对吧?” “可……可以这么说吧……”檀越话没说完,我就看见大珞小珞迎面走了过来。 我叫住大珞道:“你知道盛成王是谁吗?” “盛家三杰啊,我知道!”大珞如数家珍道:“盛成王,十六岁出道。二十岁成名,在术道当中曾经风头一时无两,正气门的少门主……” “够了!”檀越忽然暴怒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大珞被檀越这么一吼,立刻委屈得眼圈发红:“我怎么了?我没说错啊!” “哼!”我冷哼一声,大步走回了房间。 我不知道自己的背影在檀越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阵阵发麻,两只脚也有点不听使唤,走起路来,踩不成直线。 最后的一点儿希望没了…… 盛成王如果仅仅是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少门主!呵呵,哪一个少门主会是无能之辈?就算他不容于正气门,也可以带着我远走他乡!凭他一身本事,哪里不能安身立命? 他把我扔在雪地里的原因,我不敢想,也不能去想,想多了我会觉得恶心。 我回到屋里之后,就一直在抽烟,隐隐约约听见大珞带着哭腔解释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檀哥哥,我……” 哎-- 一个仅仅认识了几天的朋友都能如此维护我,可是盛成王呢? 我不知不觉间把一盒烟抽了个精光。就连我自己都能看见满屋子的烟气。 我从烟雾里站起身来:“檀越,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正气门。” 檀越愣了:“你要做什么?别冲动,说不定还有……” 我沉声道:“没什么还有!唐向晚的三策,我一个都不想用。我就是想找盛成王问问当年的真相而已。知道真相,我也该死心了……” 檀越思忖良久才点头道:“好吧!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出发。” 我谢过檀越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看着天花板整整躺了一夜。 第二天,檀越带着大珞小珞一起上了汽车。 路上,檀越试探着说道:“李孽,你这回要有心里准备,盛家的大门怕是不会好进。” “法场事件之后,很多术道门派都跟正气门断绝了往来,正气门的生意一落千丈,盛家上下个个怨声载道。而且……” 檀越看了看我的脸色:“肖尘言和叶森一直没有放弃对盛家的打压。叶氏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金融市场狙击盛家,哪怕是两败俱伤也要拖盛家下水。肖家下手更狠,连续把盛家的人挤出了赏罚殿高层。现在的正气门,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我冷笑道:“所以呢?盛家认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这个……”檀越尽可能委婉地道:“因为玄衣舍的推波助澜,盛家的确认为你就是罪魁祸首。甚至有人放出话来,只要你回到盛家,不尝过家法,就没资格进门。” 我脸色一沉道:“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儿来的?” 小珞插话道:“从陆仁贾那里弄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小珞接着说道:“你闭关的这段时间,陆仁贾的一些老兄弟都投靠了过来,他暂时拉起了一支情报网,虽然还比不上玄衣舍,但是也颇具规模。唐老板和堂主已经先后跟陆仁贾结盟了。陆仁贾正在整合我们三家的情报网。” 这一次,檀越没有责备小珞,大珞却在她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咆哮家门 小珞被掐得“哎呦”一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了题道:“叶森和肖尘言究竟是什么人啊,不仅敢在赏罚殿面前放肆无忌,还直接跟正气门放对儿?” 檀越解释道:“这两个人的身份我打听过。赏罚殿一共有五大殿主,除了常年闭关不出的殿主之外。还有四个副殿主分庭抗礼。肖家、叶氏就是其中两个。如果单论身份,说他们两个是赏罚殿的少殿主也不为过。” “肖尘言和叶森的个人实力称得上当代翘楚。有人传闻,他们的实力可以直追天榜高手。” 檀越深吸了一口气道:“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在世俗中也有不俗的势力。叶森是个商业奇才,在商界名气不小。至于肖尘言的实力有多强,就连老陆都查不到。只知道很多势力都得给他面子。”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难怪赏罚使会对他们两个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宫政亲自出面,说不定他们能直接砸了法场。 我转头道:“程明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檀越说道:“这件事儿,我也问过程明。他们相识不到一年,不过,因为意气相投,已经拜了把子。程明说。那两个人跟他很对脾气,尤其是交朋友这件事儿上,看不上眼的人,他们连话都懒得多说。” 大珞低声说了一句:“怪人!” “算不上奇怪。”我笑道:“程明那个人我很清楚,他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等闲人,他不屑理睬,一旦他认同了谁,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程明对那个明星没想法了?”我忽然想到了沈凝梦的失踪。那件事太过诡异,万一程明不知道深浅,求肖尘言、叶森出手的话,说不定会带来什么后果。 檀越沉思道:“我旁敲侧击地说过几次,程明好像不记得自己跟沈凝梦有什么关系了,就像从来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我估计。叶森他们出手抹去了程明的一部分记忆。” “这样也好!至少程明不会再卷进术道纷争。” 我说完之后就靠在了车座上,在车里闭目养神,直到檀越叫我,我才醒了过来。 檀越已经把汽车停在一座小镇外面,下车再往前走就是一条直通镇里的青砖大路,路口牌坊上赫然刻着“正气”两个大字,牌坊前面立着下马石。看样子,盛家当年威势不低。 我仰头看着牌坊道:“这就是正气门?” 檀越点头道:“这座小镇只不过是正气亲眷居住的地方,正气门的产业远远不止这些。这座牌坊。据说是御笔题字。不过,老陆并没查到盛家究竟在哪个朝代受到了朝廷的亲睐。” 我顺口溜了一句:“不会是贞节牌坊吧?” “别瞎说!”檀越满脸担忧地道:“一会儿,你可得压着点儿脾气,千万别跟人动手啊!” “我会的!”我嘴上答应着檀越,心里却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檀越走到门边上之后,向门房递上了一张准备好的拜帖:“我们求见……” 檀越话没说完。门房就把拜帖给扔在了地上:“李孽?李孽是谁?我们盛家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你他么的……”我当时火往上涌,抬手就想揍人。大珞小珞一左一右拼命把我拉到了一边:“李哥。你冷静点儿,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我强压火气道:“你确定,盛家人不想见我?” 门房撇着嘴道:“你要是不聋,就没听错。” “那好!爷走了。”我一挥手:“咱们走。盛家门槛太高,我抬不起来脚。” 檀越大概也觉得现在先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干脆连拜帖都没捡,跟着我转身就走。 门房也没想到我说走就走,顿时懵了:“哎,哎--” 他刚喊了两声,就听有人厉声道:“站住!” 我回头看时,却见一个身穿汉服的中年儒生倒背着双手,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你就是盛家逆子。盛智?” 我冷声道:“老子姓李,名叫李孽。你要是再随便给我改姓,小心老子抽你。” “放肆!”儒生勃然大怒:“果然是个背祖忘典的逆子!到了正气门外还敢公然叫嚣?”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是专门过来跟我打嘴仗的?” 檀越眼看我们几句话就要说崩了。赶紧站出来打起了圆场:“这位前辈,我们这次来,是要求证几件事。至于李孽的身份。目前还没明朗。就算盛家族规森严,也得确定李孽的身世之后再说吧?” 儒生看了檀越一眼道:“不必求证了。本人盛天星,忝为盛家刑堂长老。刑堂已经通过技术手段查证。确认他就是盛成王亲子,盛智。” 盛天星往门房一招手,后者立刻拿出一条麻绳和一根荆条。扔到了我的脚下。盛天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道:“逆子盛智,马上自缚双手,背上荆条。跪行入门。刑堂或许可以看在你是盛家血脉的份上从轻发落。” 盛天星话音一落,原本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冒出了好多人影。那些人一个个手持荆条,摩拳擦掌地站在街道两侧。满眼恨意地往我这边看来。 只要我按着对方的话去做,每走一步,都会狠狠挨上一下。等跪行到镇子中心时,说不定早就被抽得体无完肤了。 檀越这下变了脸色:“盛家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过分吗?”盛天星冷眼看着檀越道:“这个逆子。给盛家带来了多少麻烦?略施薄惩也叫过分?” 我怒极反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花样,一块儿说出来听听。” 盛天星得意道:“跪行入门,只是对你顶撞长辈、狂悖无礼的一点儿薄惩,想要到盛家认祖归宗,还得为盛家立下三件大功!” “其一,马上要求叶氏、肖家停止对正气门的打压。并要求他们做出赔偿。” “其二,要求陆仁贾加入盛家。” “其三,交出你开启鬼门的法门。” 盛天星的话一说完,不要说我了,就连事先死死拉着我的大珞小珞都放开了手,悄悄摸向腰里的兵刃。大有跟着我一块儿出手的意思。 我眯着眼睛道:“就这些?” “当然不是!”盛天星曼声道:“入盛家之后,你必须每日在广场罚跪两个时辰,当众忏悔自己违逆盛家之罪,直到得到盛家全族谅解为止。” 盛天星想了一会儿:“嗯,暂时就是这些。” 我沉声道:“这是盛家的意思,还是盛成王的意思?” 盛天星一愣道:“当然是盛家的意思!成王兄自然也极力赞成。”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一阵狂笑:“你们盛家是老婆尿喝多了,全都喝懵逼了吧?” “放肆!”盛天星怒冒三丈:“侮辱家族,罪加三等!罪加三等……” 我连理都不想理他,运足了内力,仰天长啸道:“盛成王,你给我出来!我李孽有话要问!” 我这一啸含怒而发,声浪滚滚,震得沿街的瓦片都跟着微微战栗,几个功力较弱的盛家弟子,干脆捂着耳朵栽倒在了地上。 “大胆--” “咆哮家门,该当何罪?” 我声落不久,就见十多个盛家人气势汹汹地从街尾大步而来,光看他们的气势,就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弱者。 檀越扬鞭在手,护在了我身边,大珞小珞同时转身护在了我背后。 我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扫视而去时,果然看见了背后的伏兵。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从我看见身后的伏兵开始,就知道今天的事情难以善了了,盛家是专程等我过来的。 他们从来就没打算让我认祖归宗。从来都没有!哪怕我真的做到了他们所有的条件,他们也不会让我踏进盛家半步。 他们在整个术道面前丢了人、吃了亏,他们无力报复赏罚殿,不敢怨恨肖尘言。没胆对抗叶森。他们需要发泄,需要报复。而我,就是他们最好的报复对象。 因为我弱小,我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势力,没有能让术道战栗的实力。所以,我最容易打压。最容易被他用来发泄。 我冷眼看着不可一世的盛家高手道:“你们谁是盛成王?” 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头冷声道:“盛成王不在这里,他也不会见你。你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我沉声道:“我只想问他一句:当年为什么要把我扔在冰天雪地里,让我自生自灭?” “不清楚!”老头生硬地道:“成王也没有必要给你解释这种无聊的问题!” “放屁!”我勃然大怒:“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被人扔在齐腰深的雪里,差一点儿被活活冻死!他活下来了。也走出来了,只想问问当年被遗弃的理由,也是无聊的问题?在你们盛家人眼里,什么问题才是该问的?” 盛天星冷笑道:“你的问题可笑至极。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亡为不孝。光凭这一点,你就没有任何权力去问成王兄什么。” “你觉得这个理由成立吗?”我说话之间已经动了杀机,只不过,为了迷惑盛天星,才尽可能把话说得客气了一些。 盛天星果然以为我在诸多高手面前丧了胆子,抬手往后一指:“这里有七位儒道前辈,你可以让他们说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我这才注意到,从镇子里走过来的人,虽然都穿着儒装。但是颜色和样式上多少存在着一定的差别。他们应该不全是盛家人。 看来真像檀越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圣人。真的有人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主持正义了。 一个老头开口:“天纲伦常就是如此,盛贤侄所说有理!” “子不言父之过。盛智,你大闹盛家,喝问生父,是为不孝。” “你生父就算有错,也只是小过。你揪住一点小错不放,害生父名声受损,不仅忤逆不孝。简直不为人子!” “你从小为匪类所养,不知礼、不知义、不知耻,也不都是你的过错。现在幡然悔悟也为时不晚。” 盛家老头最后一锤定音:“逆子,还不跪下!” 我冷笑之间,伸手抓住背后长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雷霆一刀,闪电击出,直接用刀锋压住了盛天星的脖子。 “好胆!”十多个儒道高手同时暴怒。身上真气狂涨而起。 我手按刀柄道:“现在我不想听见你们说话。谁要多说一句,我马上弄死盛天星。你们要是想他死,最好多说几句。” “你……”十几个人齐齐一息把嘴边上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盛天星颤抖着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跪下。”我冷漠开口之间,手腕一沉,把刀压在盛天星的肩头上,轻轻一手,刀锋立刻渗进对方肩头半寸,盛天星想都没想的,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我冷眼看着盛天星道:“磕头,叫爹。” “你说什么?”盛天星厉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你就去死!”我长刀一压,直接把刀锋按在了对方的骨头上。只要再有一刀。足能卸掉他一条胳膊。 “别别!我叫……我叫……我磕头……爹--”在死亡的威胁下,盛天星终于坚持不住,把头磕了下去。 街上那些个大儒。一个个变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刻把我碎尸万段。 我对他们的脸色视而不见,用刀压着盛天星的肩头道:“我现在让你去死。你去吗?” 盛天星吓得脸色发白:“你想干什么?” 我冷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亡为不孝’吗?你都开口向我叫爹了。我让你去死,你不去吗?” 盛天星脸色涨得通红:“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干爹也是爹啊!”我抬头笑道:“你们不是大儒吗?我问你们,我这个便宜儿子不去死。他做得对吗?” 盛家老头终于按捺不住了:“盛智--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 我厉声道:“我问你天纲人伦呢!少他么废话!” “混账东西!”有人厉声骂道:“天纲人伦,与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怎么能混为一谈?” “哈哈哈哈……原来你先前说的那些都是屁啊!”我大笑之间,低头向盛天星道:“便宜儿子,爹可不能让你不孝啊!反正我杀了儿子。也只是略有小过。这点错,我帮你背了!” “你要……” 盛天星话没说完,我已经兜头一刀。齐着他的脖子扫了过去。盛天星的人头立刻飞上了半空,腔子里的血雾溅得我满脸满身。 我手持长刀指向了盛家:“都来吧!老子今天就把盛家血全都洒在你们家门口!” “拿下--”盛家老头差点喊破了喉咙。 我真要出手迎敌时,忽然听见一声炸雷似的怒吼:“我看谁敢!” 等我回头看时。却见叶森和肖尘言并肩从外面走了过来。 叶森走到我身边之后,扬着下巴看向了盛家老头:“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叶家的客卿?” “叶家客卿?他,盛智……”盛家老头强压怒气道:“叶少,这是盛家的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家事?”叶森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李孽认祖归宗了?改名了?进族谱了?要是一样都没有,算个狗屁家事?你碰他。就是跟我们叶家为敌!”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盛家老头气得须发乱颤:“你真以为你们叶氏可以只手遮天吗?公道自在人心……” “说的没错,公道自在人心。”叶森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在远处扬起了摄像机。 叶森大声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让刚才的视频传遍术道。让整个术道都来评评理,说说什么是公道。” 我脑袋里不由得画了个圈:他们早就来了? 肖尘言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干脆传音道:“我们早就到了,一直没露面,就是想看看你的成色。要是你真为了回盛家,给他们跪了,我们就绝对不会露面。回盛家之后,是死是活,都是你自找的,我们为什么要插手。我和森子说好了,只要你敢反抗,我们就会出面力保你。” 我淡淡笑道:“你们这算是仗义行侠吗?” “差不多!”肖尘言也淡淡一笑,不说话了。 叶森那边已经放了狠话:“李孽,我今天必须带走!你们要想鱼死网破,大可以出手试试!” “森子,你用错词了!”程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钻了出来:“鱼肯定会死,网可未必会破!” 盛家老头怒极反笑:“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这几个小辈既然却发管教,我就替他们长辈教训。教训他们。” 程明拍了拍手,远处忽然冒出来十多辆军车:“看看我后面,我那车上别的没有,最多就是一个不怕死的兵,还有一车高性能炸药,想要炸平个小镇,大概也不是个什么事儿。” “你……你们……”盛家老头气急败坏,指着我喝道:“你有本事别找人庇护,拿出你的胆量和本事,明刀明枪的来!” 我倒背着双手走向了对方。 檀越一看要糟,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李孽,别犯傻,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真冤 盛家老头见我推开檀越走向自己,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我不等他笑意展开,就扬刀指向对方:“你,出来单挑!” “胡闹!”盛家老头陡然变色道:“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找我单打独斗?” 我冷笑道:“你所谓的光明磊落,就是我单枪匹马挑战整个正气门?你傻逼了吧?” “放肆--”老头被我气得浑身乱颤。 我却在狂笑之间双脚发力,身形拔地而起,面对正气门的牌坊连出几十刀。给牌坊填上了三个字之后翻身落地。 “你闯大祸了!”檀越的脸色一时间苍白如纸。 叶森却不以为然地念叨着:“前面加了个‘藿香’,后面加个‘丸’……藿香正气丸?哈哈哈哈哈哈……藿香正气丸!那是解表化湿、理气和中的药材,吃了之后好放屁。以后,从这大门下面走出来的人,不全都成了屁了?哈哈哈哈……” “大逆不道的东西!”盛家老头声嘶力竭叫道:“给我拿下!” “全体准备!”程明厉声怒吼之间,十几辆军车全部发动,调转车头指向正气门。 “扬旗!”叶森冷喝之间,远处山坡上立刻竖起了一杆白钢旗杆。有人蹭蹭几下把一面血色大旗拉到了旗杆一半稍上的位置。 他没把大旗升到顶端,就是在等叶森的命令。一旦叶森手掌落下,大旗必然升顶,一场大战也会随之爆发。 “噗--”盛家老头看了看停滞不前的正气门弟子,看了看脸色阴沉、杀气腾腾的三少,又看了看我之后,终于忍不住激愤,喷出一口血来:“盛智……不,李孽,你这个孽障!就等着天下人口诛笔伐吧!” “嗤--”我冷笑道:“骂人?能骂掉我一块肉啊?老子等着你们骂!” “噗--”盛家老头连退两步,坐倒在地:“你等着!你等着……等到盛家诸强回归,绝不会放过你--” 我却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往汽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边……”程明从吉普上跳下来之后,又跃上了一辆敞篷卡车。 我愣了一下之后,跟着跳了上去。程明在车厢里弄出来一箱二锅头,一堆猪头肉、花生米,又往我脚下扔了几盒烟:“喝两口!” 我一扬酒瓶:“都过来喝一杯?” 肖尘言、叶森接二连三的跳上车来,盘膝坐在车斗上,咬开瓶盖,仰头就往下灌酒。 叶森一口气喝掉半瓶:“你有种,我喜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森道:“你们不是更有种!一个车里什么都没放,一个根本就没带人过来,还敢公然跟正气门叫板?” “哈哈哈……”叶森大笑道:“你真猜对了!我还真就没带人过来,程明弄来的也是空车。要是换一家门派,我还真不敢这么干。但是正气门,嘿嘿……” 叶森面带鄙夷地道:“他们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的原因,就是因为九成以上的精锐不在盛家。盛家三杰不在门中坐镇,剩下的也只有盛天杰有几分成色了。他死之后,剩下的全是酒囊饭袋,小辈里就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货色。要不是一介女流盛天怡还在苦苦支持,说不定正气门早就跨了。” 肖尘言摇头道:“别小看了正气门。盛家没被吞并,不仅是因为底蕴深厚,更重要的是,谁也吃不准盛家精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万一盛家精锐忽然回归,他们怎么吞掉的盛家,还得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叶森撇嘴道:“可能吗?” “没什么不可能。”肖尘言道:“这次李孽的事情,肯定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为的就是用李孽去试探盛家的底线。李孽这次公然抽了盛家的脸皮,要是盛家还没有动作。就只能说明盛家精锐已经没有回归的可能性了。” 肖尘言点上了一支烟道:“盛家这帮蠢货,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刚才出口逼迫李孽的五个儒门宿老当中,至少有四个是奔着试探盛家去的。可笑他们还把豺狼当成了朋友。” 我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盛家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盛家衰败与否,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盛成王究竟在不在盛家。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 肖尘言道:“我们自然有相应的情报来源,准确程度不比玄衣舍差。” 我追问道:“盛成王呢?他在不在盛家?” “盛成王就是带着精锐离去的盛家三杰之一。”肖尘言看着我道:“成王、成雄、成蛟,号称盛家三杰。单论个人实力,成王不弱于成雄、成蛟。更是名列天榜。‘诗酒书香隐红颜’中的醉儒,就是盛成王。” 我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起码想出那些恶心手段的人,不是盛成王。 不过。我现在并没有去找盛成王的心思。 肖尘言他们不可能知道盛成王的去向,想找蛛丝马迹,就只有深入盛家。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退一步讲,就算我找到了线索又能如何?我还没达到天榜的层次,怎么去参与他们的争斗? 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对盛家一开始就没有半点好感,让我上杆子为了盛家拼命。打死我也不会去做。 肖尘言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直到汽车快要开进市区之后,才一口喝光了瓶子里的酒:“我还有事儿,暂时不陪你们了。老叶。你走不走?” 叶森摇了摇头道:“我还没玩够呢,就先不会回去了!再说了,我要是走了,万一哪个不开眼的过来找土匪的麻烦。怎么办?我再陪他几天!” “也好!后会有期!”肖尘言拱手之后飞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程明也带着人走了。 我从车上下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再找个地方喝酒。这次的盛家之行,我虽然没有吃亏,可心里就是一直都憋得慌。我说不准那是为什么,就是想好好喝一场。 我干脆找了烧烤摊子,点上几个菜,拿着酒瓶就灌。我这边刚灌完了一瓶酒,就看见檀越笑容可掬。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儿地看着我笑。 坏了! 我的酒当场就醒了一半儿:檀越会耍酒疯啊!这该不会是喝多了的前兆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檀越就毫无征兆地搂过身边的大珞,一口吻了下去。大珞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几圈,两只手本来想去捶檀越的肩膀。可还没落在她身上,就软绵绵地沉在了她肩头上。 “檀哥哥!”小珞的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檀越反手一下把小珞也搂进了怀里,不等她说话就吻了下去。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两个丫头就像是小猫一样。脸色绯红地把脑袋埋在檀越肩上,连头不敢抬。 “吧嗒”……我抓在手里的羊肉串一下掉在了地上。完啦!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叶森,后者一下窜出一米多远:“老弟,人家亲嘴。你看我干嘛?我艹,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咋还幽怨上了?我跟你说啊,我不好那口,你可别打我主意!” “滚--”我把酒瓶直接给撇了过去。 我一动手,更糟了,檀越直接蹦起来对叶森出了手。 我怕叶森伤到檀越,赶紧喊了一声:“他耍酒疯……” “这是耍酒疯啊?这是要杀人呢!”叶森招架了几下之后,整个烧烤摊子就全让两个人砸了。老板哭着报了警。 那边警灯一响,檀越不知道怎么忽然一下飞身跑了,速度之快,足够让我瞠目结舌。 “你们收拾残局。我去追他!”我扔下一句话就去追檀越了,追了半个多少时,才从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抱着头坐在那里的檀越。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要不,咱们再溜达一会儿?” 我这话说完。就听附近有个女生说:“你看那边!这么晚了,还要继续走!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那就走破这双鞋,陪你走一夜’……好浪漫啊!” 旁边有人回了一句:“你看清楚,那是两个男的!” 女生不服道:“那不是更浪漫吗?” 我日!要不是檀越在。我都能回身揍死那俩败家玩意儿。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要是不把檀越溜醒了,还不知道她能出什么幺蛾子! 后来,我真溜了檀越一整夜,直到天亮她才醒过来。 这回轮到她躲着我了。但是,我总觉得,叶森和大珞小珞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一个是防备加试探,另外两个是试探加防备。 叶森。是在防备着我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试探我到底正不正常。 大珞小珞,是在试探我那晚上究竟有没有把檀越怎么样,随时防备我占檀越的便宜。 我冤!我真冤! 本来是我想发泄、想找安慰,结果,安慰没得到,自己还差点儿被气炸了……不白之冤啊!无妄之灾啊!偏偏还没办法跟那三个败家玩意儿解释! 我实在是在找不着人说理,干脆又闭关去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被人坑了 虽然我前一刻还在跟叶森、檀越他们嘻嘻哈哈,但下一刻就觉得异常的难过。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闭关带着几分逃避的意思,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听,就那么一直坐在静室里参悟“轮回一刀”。 直到两个月之后,我才被唐向晚给叫了出来。当我呼吸到室外带着寒意的空气时,才知道已经是冬天了。 “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老核桃会在哪儿过年……”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也不知道老核桃怎么样了。没有老核桃一块儿过年,大概会觉得有些不适吧……,我忽然想喝老核桃做得酸菜汤了,不知道我自己动手,能不能做出一样的味儿来。 我跟在檀越的身后走到人间堂时,唐向晚已经等在了那里:“本来这次的任务不应该让你们两个出手,但是,这次不得不麻烦你们两个了。鉴于上次晋级任务有人干扰。赏罚殿经过众议之后,重新安排了任务。” 唐向晚道:“这次任务对你们来说有些难度,不过,我希望你们尽力而为。人间堂晋级,我势在必得。” 我点头道:“什么任务?直接说吧。” “任务地点在长江支流的安平村,村里每年都会有人离奇死亡。你们的任务就是去调查,并且解决村民的死亡原因。详细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在路上看。” 唐向晚把一个档案袋递了过来:“任务时间规定在年前结束。时间紧迫,一些相关的事情,你们只能在路上慢慢了解。机票和证件,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今天下午就出发。” “好!”既然知道时间紧迫,我也没有过多询问什么,赶紧回去准备出发才是正经事儿。 这次任务关系到人间堂晋级,大珞小珞自然不能跟着,让我没想到的是,叶森居然跟着来了。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一个赏罚殿监察大使的身份,简单的说,就是跟在我们身边监督一下任务完成的情况。按他的话讲,监察什么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开心。 我真没看出来,这么个任务,有什么可开心的? 一路上,檀越一直都在研究任务资料:“这次任务,怕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安平村自宋代开始直到民国都是排教的据点。按照这点推论,安平村应该有排教的传承,如果真是鬼神杀人。安平村的人,不可能丝毫没有线索。” “排教?”我皱眉道:“既然排教在安平村,他们为什么还要雇人?” “是任务,不是雇佣。”叶森解释道:“术道各派不是万能的,这就跟警察办案差不多。派出所解决不了的案子,要上报分局,分局要是再搞不定,就得上报市局,再一层层的来,最后总会找来高手。” 叶森继续道:“赏罚殿门下有很多附庸门派,他们搞不定的事情,自然要上呈赏罚殿。由赏罚殿出手解决。当然,这里面也涉及了一定的利益。” “哦!”我阴阳怪气地问道:“赏罚殿把案子当成任务扔给晋级组合,不用自己出力,还能坐等收钱对吧?” 叶森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白了对方一眼,转头向檀越道:“你给我说说排教吧。” 排教的事情,我听老核桃说过,但是他没跟排教的人打过交道,知道的事情不多。只是跟我说排教当中藏龙卧虎,没事儿尽可能不要去招惹他们。我对排教也很好奇。 檀越解释道: 排教,源于江上放排的排工。所谓放排,是位于江上游的林场向下游运送木料的一种手段。上游林场的工人先是将山中溜下来的大原木滚到江里。用竹绳和大铁钉将三层大原木捆成一个木排,然后将十几个大排连成一串,并且在其中的一个木排上放上一些生活必需品,搭上一个小帐篷。排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生活在木排上,负责把这一长串的木料运送到下游接货人的手上。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极为凶险,每次放排都会搭进去很多人命。正因为如此,排工才渐渐形成了一个互相扶持的群体--排帮。 起初。排帮只是靠运气、力气、胆气向天乞命,直到排教祖师爷陈四龙创立了排教,才有所改善。 唐朝时的法师陈四龙,非僧非道。法术自成一家,为人行侠仗义,因为有感于排工们生活的艰辛困苦、朝不保夕,从而发下宏愿。在有生之年治理洞庭水路,清除礁石、斩杀水怪,并且教导排工用法术战天斗地。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术道上的一大流派。 因为放排的生活朝不保夕,从而养成了排工们好凶斗狠的性格和对排头近乎盲目的信仰。这样的特色让排教具备了非常强大的凝聚力。排教也曾在术道上鼎盛一时。 排教之中不设教主,由排头来管理一切。可实际上并非所有的排头都是真正的法师。 排教鼎盛时期,教众以十万计,其中每十几名排工之中就会有一个排头。虽然排头人人都号称法力无边。但其中九成九都是巫婆神汉之流,剩下那百分之一有些法术的,也大都只会些粗浅的手段。真正可以名列术道高手的大排头,只不过凤毛麟角。 我听完之后道:“这么看来。排教确实是难缠的角色。他们的法术流派归为哪一类?” 我说这话不是没有依据。江湖人不怕修为低,怕的是没有跟人逞凶斗狠的胆子。没动手,先破了胆子,也就不用再说什么称王道霸了。老老实实回家种田才是正经事儿。 檀越道:“排教的传承五花八门,跟东北的白派先生有几分相似,法术来源几乎囊括了中华大地上所有法师流派的道统,却没有正统的传承。总之。什么有用就用什么。” “嗯?”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照理说,排教不应该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啊……” 叶森不以为然道:“胡说八道。连个传承都没有,还解决什么问题?” 我笑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当年上山下乡那会儿,一群大学教授下乡放牛,结果两头牛打起来了。他们好几个人,蹲在地头上,又是研究解决方案、又是画图、又是计算,弄了半个来小时。也没弄出个结果来。这时候来了个老农,顺手抓了把干草,用火柴点着,往两头牛中间一扔。俩牛马上分开了。” “那些名门大派的人,就是那帮教授;东北的白派先生就是那老农。没有正统传承的法师,才是最难缠的对象。那些人讲求实际,往往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 我的一番话把叶森噎得直翻白眼。檀越却一点儿没给我面子:“你说东北白派先生厉害,可是现在真正的白派先生,还剩多少?机械化伐木之后,加上水道逐渐开通。排教也就跟着没落了。现在,想找真正的排头,比找恐龙化石都难。” “咳咳……”我差点儿没让自己的口水呛死:“我有预感,这回咱们肯定会跟排教打交道!先不说这些,你先告诉我,安平村死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檀越说道:“四五十年前吧,就是打牛鬼蛇神最凶的那会儿,一年一个人。从来没有间断过。有人分析过,可能就是那会儿,有人触动了某种禁制,才造成了后来的结果。” 我皱眉头道:“安平村的人没搬走?赏罚殿也一直没派人调查过真相?” “安平村的人,确实没走。”檀越道:“至于赏罚殿那边怎么样,资料上没写。” 我扭头看向了叶森,后者打了个电话之后才咬牙切齿道:“又被人坑了!赏罚殿前后派出了五六批高手,结果一个都没回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屁孩 赏罚殿肯定不会白痴到每一次都派相同级别的术士来完成任务,出手的人肯定一次比一次精锐。五六次之后,该轮到什么级数的人过来完成任务? 我还没说话,叶森已经把电话打到了赏罚院高层那里:“我要申诉……” 短短几分钟之后,叶森就脸色铁青地挂了电话:“妈的,赏罚殿说了,这是大殿主钦定的任务,不许更改。他们玩阴的。就别怪我也参一手。我马上调兵过来!” “不行!”檀越挥手道:“这次任务关系到人间堂能否顺利晋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贸然挑战规则。我们就算真没办法完成任务,想要逃回来还不成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先落了口实。” 叶森看了檀越半天才开口道:“好,我帮你们。” “谢了。”檀越淡淡回应了一声之后再没说话,一路上就一直翻看着资料,直到临近安平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我隔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屁孩,不会是过来接头的吧?” 村口那边站着几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为首的那个焗着一缕黄色头发的小孩看见我们几个下车,立刻走了过来,起手行了一个江湖礼:“在下牧东,安平村排头。几位怎么称呼?” 叶森好笑道:“就你还排头?毛儿长齐了吗?” 牧东脸色立刻变了。他后面一个小孩立刻瞪大了眼睛:“看不起我们老大?兄弟们出来,砍他们!” 村口那边呼啦一声冒出十多号人来,一个个从背后抽出一尺多长、铮明瓦亮的砍刀,直奔我们几个围了过来。 我和叶森相视一笑,正要动手,檀越却先一步冲了出去,长鞭一卷,立刻抽翻了四五个人,短短十多秒种就把人撂倒了一大半儿。 牧东一见那帮小孩全都倒在了地上,双眼瞪得通红,从身后抽出一把砍刀,直奔我杀了过来。 我抬手两指捏住了对方的刀刃,轻轻松松地把刀抓在了手里。叶森上前一步把他拎了起来:“连刀都不会用,还装什么大哥?” 牧东虽然被叶森制住,却面不改色地喊道:“有什么本事冲我来,放了我兄弟!” “挺硬朗的嘛!让我放了他们也行,你给我一个交代吧!”叶森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牧东弯腰把半尺多长的匕首捡了起来,单脚站在地上,右腿抬到身前放平,抬手一刀往自己大腿上扎了下去,手劲之大足够一刀洞穿大腿。 “行了!”我抬手用刀背拍向牧东手掌,在他快要刺伤自己的瞬间,把匕首给拍了出去:“老叶,这小兄弟挺讲义气。你就别逗他了。” 叶森哈哈笑道:“行,小子带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摆一桌和头酒,各位兄弟一定赏光!” 牧东这才笑了,被檀越抽了一鞭子的人咧着嘴道:“你们也不看看,我们东哥是什么人!” “狗屁!”檀越冷着脸骂道:“一群屁事不懂的小孩,学什么黑帮?装什么大把头?” 牧东这下真急了,檀越冷声道:“你们杀过人吗?见过血吗?刚一出来就亮刀,只能代表你们心虚。” 牧东不服道:“谁心虚?” 我不知道檀越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不帮自己人说话:“我兄弟说的其实没错。你看看你们用的刀,也就是卖相过得去。砍人?算了吧!这种刀挥起来都上劲儿,怎么砍人?这种刀是拿来吓唬人的。” 我看牧东不服。继续说道:“别让电影给骗了。真正砍人的刀,头重尾轻,一刀能剁进骨头里,前面还必须有尖儿,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捅人。” “你们砍人的过程也不对。真想杀人,不能离着老远就亮刀。又不是两军对垒,人家不会跑吗?想杀人。用匕首。事先拿报纸包好,夹在胳膊底下,走近了再亮出来,一刀下去。得让对方跑不了。”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杀人,别往胸前来,有骨头挡着,不见得一刀要命。要往这儿来。脾在这儿。一刀捅进去,翻手拧两下,想救都救不回来。” 牧东脸色有点难看,他手下那些小弟一个个脸色发青。 我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你想清楚。一刀下去,人要是不死,你还得补刀。那时候,他两只眼睛都在死死地看着你,嘴里还直往出冒血。你不能害怕,也不能心软,心一软就下不了手。” “最重要的一点,你杀了人。就算不挨枪子儿,也得坐二三十年的大牢。等人出来之后,基本上就废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靠要饭活着。坐牢的时候,你别想别的,有空看看外面的树叶。树叶落了,就又是一年。” 牧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说得像你们杀过人似的……” “哈哈……”我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檀越却一下把杀气放了出来。冷眼看向牧东时,周身煞气汹涌滚动,四周空气都为之一冷。就连我都觉得一阵心悸,更别说是那些还没见过血的小孩儿了。 牧东的那些小弟。一个个都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地上。牧东虽然还好一些,但是两条腿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檀越眼神一冷,还要在提煞气,叶森却侧开一步。挡在了牧东前面:“哥们儿,差不多就行了。你再来一下,说不定就把他吓废了。” 檀越冷哼一声,收起了煞气。那些小孩不用我们开口就连滚带爬地跑了个干净。只有牧东还在那里一动没动。 叶森低头道:“还敢跟着我们吗?” 牧东仅仅说了一个字:“敢!” “不错!咱们走,今晚就歇在你家了。”叶森把牧东拉进了车里才开口道:“我说,檀老弟,你今天怎么有点儿反常啊?” 檀越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起了小九。他和小九太像了……如果当年我们看得紧一点儿,说不定小九不会成混混。” “呵呵……”叶森笑道:“人生在世都是各有各的道,走什么道,也是一半由己一半由天。就算你们当年把小九锁起来。他也未必不会走上江湖道。” 檀越叹了口气没再言语,叶森却说道:“术道中人没有一个不相信命运,谁的未来如何,都逃不出天数。已经命定的天数不可更改,就算是强行逆转,最后还是会被拨乱反正。” 叶森沉声道:“就像惊才绝艳的楚青丘,一生算尽天下,天榜高手无不让其三分。他的结局如何?不是一样逃不开天数的安排?虽然他逆天改命。让他逍遥了几年,最后不是一样化作了尘土?” “有些事情,说不定是可以改变的。”檀越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窗外。 两个人像是打哑谜一样说了半天,我多多少少能听出一些端倪。檀越曾经在荒庙质问阎骏逸时,阎骏逸也曾经说过:云破天、楚青丘逆天改命,害人害己。 术道三狂当年必然有一段惊天动地的往事,只不过,谁也不愿意提及。或者那段往事已经成了某种禁忌。叶森和檀越不愿意明说,我也不好过多询问,只能把一肚子疑惑都给压在了心里。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的工夫,檀越已经把车开到了牧东家的院子里。我们一进院子。就有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哥,你回来了!” 牧东微笑道:“小花,这几位是我找来的……” 牧东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怒吼道:“牧东,你好大的胆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排头 我闻声回头时,一个穿着蓑衣的中年汉子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先是向我们几个笑了一下,马上就指着牧东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把仙师往家里骗?” 牧东毫无惧色地道:“我是按村里的规矩来的!哪有错了?” “放屁!”中年汉子大骂道:“三位仙师明明是从东头进村的,结果你派人给他们指了一条错路。他们才从西面进了村。” “我没派人……” 牧东的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你没派人,他们怎么会绕路?鬼神来了,谁不想活?但是谁也不能坏了规矩!仙师遇上谁就是谁,仙师得跟我们走!” “不行!”牧东跑到院子边上拎起一把砍柴用的斧子,摆出拼命的架势:“我看今天谁敢带走仙师!”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往安平村来的时候。檀越确实问过一次路,指路的那个人告诉我们,前面在修路过不去。绕个圈也能进村,檀越才调头走了边道。 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我回想经过的这会儿工夫,叶森已经开口了:“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去谁家是我们的事儿,还由你做主怎么着?我看这个小兄弟顺眼,别的地方不去。你趁早滚,惹毛了老子,我就抽你出去。” 那人脸色变了一下:“这位仙师,您老不愿意帮我,算我福薄。我再请别的仙师帮忙总可以了吧?” “不行!”我不等叶森说话就开口道:“你敢请别人,我立刻杀了你!” 那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你也太霸道了,你这是存心不给我活路吗?” 那人看我脸色发冷,干脆一跺脚,转身走了。 我转头向牧东问道:“给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牧东这才把斧子给放了下来:“安平村每年死的人,不是在村东头,就是在村西头。大排头当年求过一个仙师,那人答应了大排头,只要安平的事情不解决。他就会一直派人过来。” “可是,不管谁来,都说不准究竟是哪边会死人。村里干脆就立下了一个规矩,仙师从哪边进村,就先管那边的事儿。今年我们家排到东头第一家了。” 我看着牧东道:“指路的人,真不是你派出去的?” “不是!”牧东摇了摇头:“如果真是我派出去的人,我也不会一大早就跑到村头迎你们。我就是怕你们到了村口,又往别的地方拐。” 我在牧东脸上丝毫看不出作假的迹象:“跟我们动手又是怎么回事儿?” 牧东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们说,江湖人都吃这一套。做足了江湖礼节,你们才能帮忙。” “胡说八道。”檀越笑过之后脸色忽然一沉:“李孽,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有人想要横插一手。” 我冷笑道:“对方对我们的情况非常了解,他吃透了我们几个人的性格,知道我们见到牧东之后,必然会对他产生好感。肯定会选择留下来帮他。这样一来,本该受到保护的人就失去了机会,那时候。再由这个人出面雇佣对方,对方就能名正言顺地参与进来。” 叶森道:“你强行阻止那个人,就是为了不让对方参与?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吧?小东子。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 “他叫高群,也是个排头。”牧东比划了一下:“你看见村里房子没有,都是成排盖的,一共九排。每一排的头一户人家就是排头。”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安平村的房子,还真有些像是停靠在岸边的竹排:“你还是真是排头?跟我说说鬼神杀人的事儿!” 牧东指了指外面:“你看到那条河没有?那是早些年排头往下放排的地方。从上游下来的木头有时候会漂到村子西边。有时候是东边。上游伐木,九排的人都在出力,漂下来的木头却是先到谁家算谁的。谁家先捡够了十次。就不能再捡了,换到下一头儿。” “几十年前,一天夜里,河道上忽然漂下来一棵乌黑的木头。听我爷爷说,那种木头叫沉阴木,是做棺材的好材料。当时有人把沉阴木拖回家打了棺材。结果,棺材打好的第二天,那人就死了。往后。每一年固定的时候,上游都会漂下来一截沉阴木。不管村里人捡不捡,沉阴木都会自己进村里。” 我皱眉问道:“沉阴木不做成棺材也会死人?” 牧东说道:“据说。就算沉阴木没人碰,最后也会一点点变成棺材。具体怎么个变法儿,没人知道。” 我追问道:“那死人之后呢?沉阴木还在不在?” “不在了。”牧东摇头道:“人死之后。就会和沉阴木棺材一块儿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只有来年才会再次出现。” 我沉思道:“按理说,你们这些排头多少也应该有些法师的传承吧。怎么会那么害怕鬼神?” 牧东叹了口气道:“本来安平村有十个排头。自从鬼神开始杀人之后,九大排头就一个接着一个死了。每年一个人,从来没有人能逃得开。” “最后。一直不问世事的大排头亲自出了手,也落下了重伤。我爷爷说,那时候大排头一直都在吐血。连着几天都不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不吐血了,就那么一直坐在村口,再后来,他终于等来了一个人。大排头向那人交代了后事之后,就一个人上了山。说是要去找那截木头。他那一走就再没回来了。” “大排头的朋友找来了很多仙师,那些人有的守在村里,有人上过山,还有人下过河,他们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再也没回来过。村里被沉阴木盯上的人。也没能逃过一劫。” 牧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檀越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就算那些术士死了。沉阴木也没停止杀人?” “对!”牧东点头道:“每一年村里都必须死一个人,从来都没间断过。” 叶森也好奇道:“那你们就没想过要从村里搬出去?” “想过,但是搬不走。”牧东摇头道:“有人试过,可是离开村子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月,只要超过这个期限,必死无疑。尤其是沉阴木可能出现的那几天,不管人在什么地方,都得赶回来,否则就肯定会死。” “还有这种怪事儿……”我沉吟片刻才说道:“既然有术道中人看护,村里人也会死,刚才那个高群为什么还要拉我们过去?” “赌命呗!”牧东道:“我爷爷说,有术士看着的人家,说不定不会死人。这种事儿曾经发生过一次。但是也仅有一次而已。” 我一下来了兴趣:“那户人家还在吗?” “还在,就在村尾住着。你想找他也没有用了。”牧东摇头道:“那个人已经吓疯了,什么都不会说,要是没有村里照顾着,早就饿死了。” 牧东没用我问就指了指窗外:“你看外面的房子,跟我家一齐的地方全都是空的。东边、西边是最容易被沉阴木找上的地方,头一家的人一死,后面那家就得自动搬过来。头一家没死的人就搬到村尾去。” 牧东苦笑道:“在这间房子里等死的人,是替村里人死的,所以能当一年的排头,村里人用好吃好喝供着,直到他死了为止。” 我站起来道:“你家其他人呢?” “我家就剩下我自己了。”牧东指了指张罗伙食的小丫头:“她是我邻居。” 小丫头眼圈红了:“本来今年轮不到东子哥,他是为了我家才换的房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击 叶森冲着牧东咧嘴一乐:“呵呵,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多情种啊!” 牧东被说得一阵脸红。那个丫头眼里却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哀伤。 我沉思了片刻道:“沉阴木还有多久出现?” 牧东深吸了一口气道:“最晚不会超过三天。” “好!”我向檀越说道:“联系杜渺,让她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我要看看安平村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 檀越走到门外不久就返了回来:“有人来了。” 我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高群领着几十个身穿蓑衣的大汉,气势汹汹地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那些人手里清一色的提着横把开锋的铁钩。那东西可不是牧东他们拿来小打小闹的玩意儿,真要动起手来。比一般的砍刀要好用得多。 高群跨进院子,立刻指着窗户厉声吼道:“你们不想让我活,老子跟你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想死?那好,我成全你!”叶森毫无征兆地从身后抽出一把枪来,扬手一枪把高群手里的铁钩给打飞了出去,枪法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高群捂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腕连退了几步,眼中凶光毕露:“反正一死,跟他们拼了!上--” “杀--”我拔刀在手时,杀气四溢地瞪向了对方。任谁都能看出,我绝不是在开玩笑,只要出手,必然要见血夺命。 高群连退两步,色厉内荏地喊道:“杀我?我看你们能杀多少人!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全都杀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安平村的人全都杀了!” 高群声音不小,附近的村民全都冲了出来,老老少少集中了三四百人,把牧东家的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光你们又如何?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我从身后拎出来一个口袋:“你们排头不是有法师在吗?有谁听过流毒?我手里这袋子东西就是流毒,想要毒死你们并不难。” 高群陡然变色之间,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几步。他显然听说过流毒。 流毒,说白了,就跟传染病毒差不多,只要一个人沾上,很快就会传给其他人。像安平村这样的小地方,不用一天时间就会被流毒完全覆盖。 我说话时,眼睛一直都盯在高群的身上。他往后退了几步之后,马上又挺直腰杆走了出来:“你们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像你这样歹毒的法师,我们不需要!马上滚出安平村,我们另请法师!” “对!滚出安平村!” “滚出安平村--” 安平村民群情激奋,要不是我手里还掐着一个空袋子,他们说不定已经像狼群一样扑过来了。就连被我挡在身后的牧东也咬牙切齿地叫道:“算我瞎了眼睛……你们都给我滚!我就算死,也用不着你们救!” “闭嘴!”叶森对着牧东的脑袋使劲儿拍了一下:“小屁孩知道什么,你往后看着就行。” 牧东刚要说话,就被叶森给点住了穴道。 我们双方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老头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位仙师,我老郭头算是安平村数岁最大的人了,今天就倚老卖老,问仙师一句。你为什么不让高家小子另请仙师,非要把事儿做绝呢?” 我冷笑道:“我这个人就一个毛病,谁要拆我的台,我就算自己把台子砸了,落个一拍两散,也不让他得逞。” 我一指高群:“他昨天上门兴师问罪,气势虽强,却有恃无恐,说明早就想好了退路。就算我愿意分出人来。去他家,他也会想办法把我的人挤走。我说的对吗?” 高群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我冷声道:“你以为我没看出来,那人给我摆了一条阳谋?他让你带着村民过来寻衅,只要我动了手,安平村就再没有我立足之地,就算勉强留下,安平村的人也会对我心生芥蒂,没人愿意配合我。我的任务只能以失败告终。” 我冷声道:“如果。我不动手,他就会名正言顺地参与进来,处处给我下绊子,玩阴谋。你觉得。我会让他如愿吗?” 老郭头被我说得瞠目结舌:“高家小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给我说实话!” 高群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找我的那个仙师法力不小……” “混账!”老郭头跺了跺脚:“你雇佣仙师,没人说什么,可是你不能坏人家生意!江湖规矩你懂不懂?还把村里老少都拖进来。要是惹火了仙师。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老郭头表面上是在骂高群,眼角却一个劲儿地往我这边扫,大概是想看看我什么意思,直到看见我一直面无表情。才转过身来:“这位仙师,这事儿是我们不对,老朽给你赔礼了。” 我淡淡一笑:“老人家说的一句话我爱听,雇不雇人那是他的事儿。他想另请高明,我也不拦着。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别来招惹我。今天的事儿,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 老郭头一跺脚:“仙师想要什么交代。只要你开口,我们尽力而为!” “好!仗义!”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才一挑拇指道:“今天我给您老一个面子,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姓高的愿意雇人。他随意。我只负责保护牧东小兄弟的安全,其他的人,我不管。现在,这趟房子只留牧东一家。我们也住在这儿。其余的人全都搬到别处去,等到事情解决了再回来。” “另外,如果沉阴木出现在村子西头,我概不负责。你们那边有仙师,就由他们来。坏别人买卖的事情,我不做。” 郭老头听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仙师高义!这件事儿,我做主了,就这么办!高群。你给我滚回去,备上好酒好菜给仙师赔礼。各位老少,算是给我老郭个面子,都先搬出去几天。” 高群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剩下那些村民不但没生气,还觉得挺高兴。要知道,他们就算明知死的人肯定是头前第一家,跟那家住在一趟房子里,也会觉得心里发毛。正好我给了他们一个搬到别处的理由,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村民刚要转身,我忽然喊道:“等一下!” 高群脸色一变。生硬道:“仙师还有什么吩咐?” 我面对村民道:“大伙把贵重东西都带出去。到时候万一我跟鬼怪在村里动了手,说不定会毁了大伙儿的房子。房子毁了,我按造价赔偿,要是东西丢了,我概不负责。” 我说着,给叶森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拿出一张支票,刷刷填了两笔。交到老郭头手里:“这里是一百万,多退少补。老爷子讲理、讲规矩,我们信得着,钱就放你手里。到时候,毁了房子的,直接找老爷子要钱就行。” 老郭头一听一百万,差点儿把支票扔出去,直到叶森把话说完,才挑起了拇指:“仙师仗义!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绝对不让能仙师受了损失。都走,都走,连夜给仙师腾出地方来。” 村民一下走光了,高群面色古怪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跺脚走了。那样子有几分后悔的意思,只不过没说出来。 叶森冲着我挑了挑拇指:“厉害,三拳两脚就给对方扔过去一个麻烦。” 术道上,看人是最麻烦的买卖。守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岔子。我现在只看着牧东一个人,自然会轻松得多。把人弄到对方那里,等于给他们加了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我眯着眼睛道:“还算不上小胜一局。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对方是什么来路?”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东西对抗 在村里打听消息,叶森不行,对牧东来说却完全没有问题,没到天黑他就回来了:“听说,那边的仙师姓盛,其他的没打听出来。” “姓盛?盛家?”我的心情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能拧出水来。 盛家还真是跟我没完没了了,这次任务的背后肯定也有盛家在推波助澜。盛家虽然让我心寒,可是,我直到今天之前还没有跟他们不死不休的想法。 可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我又该如何? 那一夜,我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坐到天亮,才睡了一会儿。整个安平村在那两天里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出来走动的人都很少,那个小丫头也不再过来找牧东了。看来所有人都知道沉阴木就要来了。 第三天上午,杜渺如约而至。再见杜渺时,他清瘦了不少,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更加危险了。看来,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功力更进了一步,似乎距离天咒师的层次越来越近了。 杜渺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村里转悠,直到傍晚才回了院子:“我没发觉这里有被人下咒的迹象。想要验证你的猜想,咱们还得再进一步调查……” “怎么调查?”我看杜渺欲言又止,就知道她的办法肯定存在一定的难度。 “开棺验尸。”杜渺很认真地说道:“必须找到在外面横死村民的尸体,才有可能找出蛛丝马迹。否则,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不行!”牧东开口道:“村里人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你们要是敢开棺,村里人保证能跟你们玩命。” 杜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也只能开口道:“这件事儿,还是押后再说吧。今晚沉阴木就要来了,我们还是赶紧备战的好。叶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备好了没有?” 叶森点头道:“已经好了,完全没有问题。” “那好,都打起精神来,等天黑。” 我让杜渺陪在牧东身边,自己和檀越、叶森一块儿跃上屋顶,专等着沉阴木的出现。叶森拿着罗盘道:“你们看村子后面的河道,从上游山上下来之后,在临近村子的位置分成了人字形。从村子东西两侧流向不同支流。这个就是上流漂下来的木头不确定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原因。” 我转头往村西看了一眼:“看来,我们有百分五十的希望不会遇上沉阴木了。” “可以这么说吧……”叶森正说话的时候,河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密集如雨的鼓点听在耳朵里,不由得让人一阵阵心惊,就好像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在跟着鼓点变动。 杜渺在屋里低声喊道:“来了,你们自己小心。” 牧东跟我说过。每次沉阴木出现之前都会伴着鼓声,鼓声一响,就得赶紧烧香磕头。祈祷沉阴木别往自己这边漂。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村西头响起了一阵乐声,我虽然没听出对方是在用什么乐器演奏。却觉得那中乐声显得异常庄重威严。 “礼乐!”叶森一皱眉头:“这帮王八蛋,为了让沉阴木到我们这边,连礼乐都用上了。好像是在祈福……不对!他们是在抢夺我们的气运。” 礼乐在封建时代有着特殊的地位。也是华夏文明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儒门术士说到底,还是脱离不了“术”的限制。礼乐在他们手里也只不过是“术”的一种,说白了就是跟鬼神争斗的一种手段。 盛家那边看上去像是在用礼乐祭祀、祈福,实际上他们是在用术抢夺我们的气运。一旦我们这边霉运当头。沉阴木就有九成九的机会转向东头。 我转身看向那边时,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身后的背包,那里有我事先准备好的炸药。 等我把炸药拿到手里时。河道上头的鼓声已经由脆亮变得异常沉闷,听上去就像是在刻意压制怒火,向某种东西发出警告。一旦对方不顾警告我行我素。擂鼓之人就会向对方发动猛攻。 “你先别炸东西,我先去想想办法!”叶森从我包里抓走了几根雷管,调头跳下屋子,连闪了几下身形,不见了。 就这儿一会儿的工夫,鼓声开始向河道岔路的地方慢慢推进。鼓点里那种警告的意味也越发明显。 站在我们的位置上,视线正好被一座水神庙挡住了大半。从上游下来的木头不转向岔道,就不会从水神庙后面露头,我们自然也就没法儿判断沉阴木究竟会漂向哪个方向。 按照牧东的说法,那座水神庙是创立安平村的大排头故意修在那里的,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见木头的来路,以示公正。不管站在安平村的什么位置上,都不可能看清水神庙后面的主河道。 我虽然看不清从上游下来的东西究竟到了什么位置,但是可以通过声音大致推算它距离水神庙多远。 鼓声距离水神庙越近。盛家礼乐的声音也就显得越急,我的心情也就越来越烦躁。 老辈人说,人要倒霉之前肯定会莫名其妙的心烦,就像是有鬼磨人一样,明明已经计划好的事儿,却偏偏忘得一干二净。或者临时起意往别的方向走,最后肯定倒霉倒到姥姥家去。 按照术道上的说法,这就是气运流失的征兆。 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每有增减时,人都会有所感觉。人的气运一旦低了,原先不敢过来的游魂野鬼也会趁机溜过来给人制造点儿麻烦,顺便抢点儿气运。这就是老辈人所说的“小鬼儿磨人心”。 现在,盛家强行抢夺我的气运,我能不心烦才怪了。 我咬牙坚持了片刻之后,估摸着鼓声马上快到水神庙背后时,抬手拉开了炸药引线。举着一根哧哧直响的炸药管看向了水神庙背后。 远处的鼓声也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我估计,等到鼓点再响的时候,它就会从水神庙背后冲过来。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抓着炸药就要往远处扔时,村西头那边忽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紧跟着就是一阵尖叫和咒骂。有人气急败坏地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奏乐!奏乐!” 我仅仅一愣的工夫,手里炸药的引线忽然哧的一声瞬间烧掉了多半截儿。眼看着炸药就要在我手里爆炸时,檀越忽然一剑扫向了我的手背。剑锋贴着我手指边一闪而过,不仅把炸药削成了两截,连带着也把我手上的肉皮给削下来一块。 我手掌一抖的功夫,檀越立刻拉着我从房上跳了下去。我俩刚一落地,房上就窜起来一阵火光。等我们两个再起身时,房顶上的火苗已经烧了一尺多高。 我手里的炸药被檀越砍成两段之后,虽然没有爆炸,却点燃了房顶。我们两个也来不及救火,向屋里的杜渺招呼了一声,就跳上了另外一间屋顶。 我本来是想用炸药的爆炸声压制一下村西头的乐声,没想到,短短瞬间就变得霉运连连--手里炸药的引线忽然加快燃烧不说,还差点儿没扔出去;檀越一剑,有失水准;残缺的火药一下点了屋顶。这些全是因为我们气运被夺的缘故。 如果不是檀越反应够快,我就算不死,也得丢掉一条胳膊。盛家这一手玩得实在太狠,他们很可能不仅夺了我的气运,还把高群那边的霉运给驱散了过来。 要不是中途被人打断,我不用跟鬼神交手就得先落下风,想要扭转乾坤,难如登天。 盛家是想要我的命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坏了规矩 等我再次跃上屋顶时,村西头方向的盛家礼乐也跟着响了起来。这一次,乐声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条不紊,而是带着阵阵慌乱。我回头看向河道时,一截乌黑的原木已经从水神庙背后探出了头来。原木所指的方向正好就是村西头。 沉阴木露头,河上的鼓点、盛家的礼乐同时戛然而止。整个安平村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再听不见半点儿声响。 我和檀越一齐用望远镜看向水神庙时,通向村西头的河道上忽然升起了一排木栏。破水而出的栏杆恰巧挡在了沉阴木前头,把直径将近一米的原木死死地挡在水神庙背后。 “妈的!盛家玩阴的!” 从木栏表色上就能看出。那排栏杆被沉进水里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安平村的人不会这么干,肯定是盛家人在搞鬼。 只要他们把沉阴木拦住,原木肯定会在水流的冲击下调转方向,漂向东头。盛家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直面鬼神,他们好在背后捣乱。 “檀越,你看好牧东。我上去看看!” 我刚想跃过屋顶,河道上方就传来一阵暴雨似的鼓声。阵阵巨响犹如战鼓催阵,原本还算平静的河水忽然在鼓声当中暴卷长空。 我眼看着水流凝聚成的白龙从水神庙背后跃空而起时,长达三米的沉阴木陡然直立在河道中心,稍停片刻之后,就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了横在水中的木栏。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数米长的木栏当即四分五裂,断木、水花同时飞溅四野。沉阴木却在密集的鼓点当中以乘风破浪之势,直奔村西猛冲而去。 “挡住……” 盛家人的声音没落,沉阴木已经在水流的推动下抢到了村西码头。 几个身手不弱的盛家术士纵身飞跃之间,各自抖出一杆长枪,以“力挑滑车”的姿势横向插进了滚动的原木下方,看样子是准备把沉阴木给挑回河里。 从他们几个隆起的双臂肌肉上不难看出,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没成想,沉阴木却顺着枪杆向他们身前碾压而去。按照常理,几个人松手后撤,应该还有逃生的可能。 可是那几人却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直到沉阴木滚上枪杆。撞到他们几个胸口时,他们才回过神来,本能似的伸手一抱,合力将原木给抱在了手里。 “快松手--” 他们明明听见有人在喊,也好像是打算放手扔掉木头,可他们的手臂紧紧做了半个张开的动作,就又抱回了原处,搂着一截原木踉跄几步之后,同时仰身摔倒在了地上。 厚重的原木顷刻之间在几个人身上碾压而过。带着隆隆巨响滚向了高家院门,直到撞上围墙才停了下来。 那几个抱过沉阴木的术士再没起来。我虽然看不见他们的具体情况,但是也能估计到他们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跳下房顶时。杜渺已经把火灭了,叶森也笑嘻嘻地跑了回来:“兄弟,哥哥刚才那一手玩得漂亮吧?” 我愣了一下:“你刚才干什么了?” “给盛家加了点儿料!”叶森笑道:“我把雷管扔在那家的粪坑里了。你是没看着,当时那场面真叫个壮观……” “停!别说了!”我可不想听叶森描述黄河倒卷的场面。怪不得盛家那边会有人尖叫,换成谁看见那壮观的景象,大概都得被吓得失声尖叫,然后就是跳脚骂娘。 我没心思理会这些,直接走进屋里向牧东问道:“你以前听过排头打鼓没有?跟沉阴木附近传来的鼓声一样吗?” 排教里的道统虽然五花八门,但是有一样是互通的,那就是排头打鼓。放排的时候,排头会在木排上安放一面大鼓,一路上打鼓前行。祛除邪祟。这是排教祖师爷陈四龙传下来法门。 在术道中人看来,排头的行为与其说是打鼓驱邪,还不如说是在跟拦路的各方鬼神打招呼,让他们知道放排的人到了,大家行个方便。但是,排教的鼓点怎么个敲法。我却一无所知。 牧东道:“我听我爷爷打过几次鼓。一开始听到的鼓声就是开路鼓;后来,一下一下敲的那个叫震山鼓。最后那一段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爷爷也没敲过。” 牧东的回答,跟我猜的差不多。 开路鼓,就是在打招呼;震山鼓,是在盘点子;最后一阵鼓响,大概是冲锋陷阵的意思。 我想了想之后,尽可能委婉地道:“你们村里有没有什么对头?或者消失过跟村里人有仇的排头?” 牧东还是听出了我的意思:“你是说。杀人的鬼神是我们村里排头是吧?我跟你说,绝对不可能!村里人不会那么干!” 我看问不出什么,干脆也就不问了。既然。沉阴木没到东头,我也就有时间去找别的线索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高群就带着人把沉阴木给抬到院子外面,理直气壮地叫道:“牧东,这根木头本来应该是往你这儿来的。你们的仙师玩了手段,才漂到了我家。我不能收,你得留下!” 叶森眯着眼睛道:“姓高的。我看你是想死了吧?” “又想玩横的?告诉你,老子不怕你!”高群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我站出一步。冷笑道:“你凭什么说沉阴木肯定能漂到我们这边?” 高群硬气道:“盛仙师摆了那么大的阵仗给我祈福驱邪,沉阴木不可能漂到我这儿来!要不是你们往粪坑里扔炸药,我怎么能让鬼神盯上?这事儿你得负责!” 我厉声道:“我负责?河道上拦着的那段栅栏,也是我放上去的?你早就算计好了要把沉阴木给挡过来吧?” “我……我我……”高群“我”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就是你们把沉阴木弄过来的,你们赖不了账!兄弟几个。把木头给他们扔下,咱们走!” “谁敢?”老郭头带着一群人从远处走了过来:“高群啊高群,你让我怎么说你啊?贪生怕死不丢人,谁不怕死?但是村里的规矩不能坏!” “你当谁都不敢起来往外看,你就能昧着良心胡作非为了?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儿,我一点不差的全都看着了。你坏了规矩呀!” 老郭头狠狠一跺脚,厉声喊道:“来人,按村里的规矩来,把他给捆了,扔到水神庙去,请水神爷处置!” 高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郭爷,你不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 老郭头摇头道:“你不能死,牧东就能死?你觉得他是孤儿,无牵无挂,死就死了是吧?” “他都能替丫头……” “我呸--”老郭头狠狠吐了高群一脸:“他再怎么无牵无挂,他也还是个孩子。就你一个人不能死?救你一个人的命精贵,贪生怕死!你坏了村里的规矩!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把他绑了!” “叔!你饶了我吧!叔--” 高群哭嚎着被人给拽走之后,我才开口问道:“郭爷,我想问问,你说的让水神爷处置高群,是怎么回事儿?” 老郭头道:“就是不吃不喝的吊在水神庙房梁上五天。只要他能活,就说明是水神爷赎了他的罪,以后他在村里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人会瞧不起他。要是……哎……” 吊起来五天不放,人不可能还活着。就算真的不死,双手也会因为长时间不过血脉而坏死。对吃水上饭的人来说,没了双手,跟杀他没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低头不语的老郭头道:“我看你还是把他放出来吧。他要是在阴沉木棺材没成型之前就死了,我可不敢保证后面会出什么事儿。”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刺眼的父爱 老郭头顿时懵了:“仙师,你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这么解释吧……”我解释道:“鬼神要人,就跟你上饭店吃饭一样。同样是吃牛肉,怎么吃,得由客人说了算。你想吃红烧牛肉,结果饭店给你上了一碗牛肉汤,你能不翻脸吗?” 我一指高群:“他现在就是那块牛肉。鬼神要用沉阴木把他装走,你们却非得把他关庙里饿死。同样是死,不是按鬼神想要的死法来,鬼神一怒,多拉几个人回去也说不定。” 老郭头嘴唇哆嗦了两下,跺了跺脚:“放他回家!高家娃子。这都是命,你就认了吧!要是你请来的仙师够高明,说不定你还能活。要是你再弄出别的事儿,别怪老叔按村里的规矩来,等你没了之后,把你们家人全都赶出村去。” “我我……”高群“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句来,像行尸走肉一样双眼无神地走了。 站在我身后的牧东忍不住拉了拉我的衣角:“李哥,你看姓高的也怪可怜的。他家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就帮帮他吧!” “江湖道,你不懂。” 我没法儿和牧东解释什么。盛家现在摆明了要把高群推给我,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檀越推走了牧东之后,低声道:“李孽,咱们要不要看着点儿高群?万一盛家人动手把他杀了怎么办?” “杀一个高群不顶用……”我转头道:“我问过牧东,如果一间房子里住了几个人会怎么样?他告诉我,沉阴木会选择带走其中的一个。至于是谁,很难说。除非盛家把高群一家灭门。” 我冷笑道:“盛家人会这么做吗?他们总得要点儿脸面吧?” 檀越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先不想这些。咱们等晚上再去看沉阴木。”我不想跟盛家交集,檀越心里也清楚,就没再说什么。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没到天黑,高群就抱着一个孩子跪在院子门口:“仙师,仙师啊!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我出门一看,外面已经跪了好多人,老老少少的十好几号。高群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跪在前头,看见我出来,就把孩子交到了女人手里,自己砰砰给我磕头,没有几下工夫脑袋上就流出了血来:“仙师,我儿子被沉阴木盯上了……” “去你妈的!”我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一步窜了过去,一脚把高群踢出去两三米。不等他爬起来。我就冲到他面前,把人拎起来,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几个耳光。 “你他么是男人吗?明知道会死人,怎么不把家里人安排到别的地方?” 换成是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家里人陪着我。我现在恨不得一刀活劈了高群。 “仙师,你别打他!”高群老娘跪在地上抱住了我的大腿:“娃子不像你说的那样!他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我们搬到别人家里,自己留下等死。可是小娃儿想他爸爸,偷着溜回去了,我们没看住,我该死……” “什么?”我下意识地一松手,高群就从我手里滑了下去。 高群也顾不上自己被我打得满嘴是血,连滚带爬地抱起了孩子:“仙师。我求你救救他吧!孩子还小……我可以死,让我死!你们不是有替命的法子吗?让我来!” 那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躺在高群怀里,伸着小手。给高群擦眼泪。 我仰天长叹一声:“走吧,进屋。你们的事情,我管了。” 我会伸手,不是我的心不够狠,而是我羡慕那个被高群抱在怀里的孩子,有一个可以为他拼命的爹。我从见到高群那天开始,就瞧不起他,可是现在,我却只想把他救下来。 高群千恩万谢地跟我走进屋里之后,我抬手道:“让你家里人都回去,在这儿帮不上忙,还只会添乱。郭老爷子,你让村里人全都回家,家家户户都用红布把窗户挡好,半点儿光都别透进去。尤其是高群家到这儿,挨着大道的人家。今晚最好全都别回家。” “知道了。”外面的老郭头转身走了。 我把高家小孩放在床上:“他原先就不会说话?” “不是,这孩子平时灵着呢!”高群抹着眼泪:“今天上午,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回家了,刚喊了一声爹,就瘫在了地上,等我把他抱起来,他就不会说话了。他肯定是被鬼缠上了!求……” “闭嘴!没让你说的别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高群求我。心里就烦得厉害,火气也不知道从哪儿就冒了出来。 高群被我吼了一嗓子之后,唯唯诺诺地闭上了嘴,垂着手站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喘。 杜渺轻轻地解开了小孩的衣服之后。我马上看见小孩子的咽喉上隆着一个红色的小疙瘩。杜渺伸手在上面按了两下,小孩儿顿时啊啊的哭了起来。 “虎子不哭……仙师给你看病呢……”高群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杜渺松开手道:“是咒术,大概是类似于钉咒之类的东西。不过对方的手法很特别,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那就转移。”我瞪视着高群道:“我现在把你儿子中的诅咒转移到你身上,时辰一到,他不会死,但是你必死无疑。” “谢谢!谢谢……”高群噗通一声跪在了我脚下,连连磕头:“仙师的大恩大德。我高群来生当牛做马……” “闭嘴!”我再次怒吼之后,看着可怜巴巴的高群,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阵失落,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轻声道:“起来吧!我这个人就是脾气急点儿,你别在意。转移咒术只是权宜之计,万一……我是说万一保不住你们两个,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不要。也会把你儿子救下来。什么都别说,坐下吧!” 杜渺轻声道:“转移咒术的过程会产生剧痛,你忍着点儿。” “谢谢……”高群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杜渺双手各自并起两指。左手手心向上,指尖夹住小孩咽喉上的红点,右手却指向高群的咽喉:“抬头,无论多疼。头都不能往下低。” 杜渺是以身躯为引转移钉咒,说明白一些,就是把钉子拔出来再钉进高群体内。 杜渺施法时,我一直都在看着高群。没过一会儿。高群咽喉前面就浮现出了一道长钉的虚影,钉尖刚刚刺进他的皮肤时,他的身子确实绷紧了一次,可他马上又放松了下来,就像是泡澡一样,甘之如饴地闭着眼睛,任由着长钉一寸寸刺进他的体内。成行的鲜血顺着咽喉流向了胸前,把他的衣襟染得一片通红。 我不是没见过血。可是唯独这一次的血色,让我觉得异常刺眼。 直到杜渺说了一声“好了”,高群的嘴角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沙哑着说了一声:“谢谢!” 我不由得一愣:“他能说话?” 杜渺点头道:“能。不过每说一句话,嗓子都会疼得难受。” 高群却没在意这些,换上衣服之后就一直抱着孩子,陪他说话,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一样,就算嘴角淌出血来也毫不在意。 我长叹一口气,背手走出门外:“檀越,你去问问高群,盛家人都去哪儿了?” 檀越片刻之后就跟了出来:“高群说,盛家人自从没拦住沉阴木,就全都走了。至于去哪儿,他们没说,只是告诉高群,想活命就过来找你,你有办法转移咒术。” “走了?盛家人搞的什么名堂?”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沉阴木(上) 盛家人处心积虑地把高群推给我,结果高群来了之后,他们却消失不见了,让人弄不清他们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但是,我却没有时间去管他们干什么,只能先保住高小虎再说。 我听牧东说过,沉阴木进门之后,可能会堵在院子门口,也可能会停在院子里,或者干脆直接撞到房门里面……沉阴木离人越近,被缠上的人死得越快。 沉阴木没进院子,人能坚持十天;进院七天;进门五天;直接撞向床头的。人只能活上一晚。 我问过高群,他说昨天沉阴木只不过是上了码头,还没碰到院子。也就是说,今晚沉阴木必然会进门。只有把沉阴木挡得越远。我们才有越多的时间查案。 我站在门口沉思了一会儿道:“按照咱们事先准备好的方案来,最少也要把沉阴木给挡在院子里。” 一开始,我也吃不准沉阴木究竟是从什么方向进村,一直都在着手准备挡住沉阴木进门。先前的布置现在还能用得上。唯一在我意料之外的,就是多了高家父子俩。 我转身向杜渺说道:“按计划来吧!你想办法让小孩睡一会儿,别吓着他。” 杜渺给小孩喂了一粒药丸之后,挪开了屋里的木床,那下面有我们事先挖好的土坑:“你们三个坐在坑里,不管听见什么声音,只要我不掀开床,你们就别出来。明白吗?” “明白了!”牧东脸色有点儿发白。 高群紧紧抱着小孩坐在坑里,拿出一把横钩放在自己身边。 杜渺看他们都坐好了,又把床给挪回了原来的位置,围着窗边点了三十六根蜡烛,不仅暗合天罡之数,而且在木床四周排出了四象星辰,他自己则盘膝坐在床上。 叶森搬了一把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对房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 “自己小心!”我让檀越跳上屋顶守住前门,自己则飞身落在院子大门上盘膝坐好,顺带着把长刀插在身边,专等对方上门。 子时一过,寂静无声的安平村里忽然阴风乍起,风声咆哮疾行,直奔院落中来。我首当其冲的迎向狂风时,身形随着风向猛然后仰,险些被疾风吹落在地。 等我扳回身躯时。沿街的瓦片已经在狂风之中形同箭矢般向我激射而来。 我抽刀在手,身形暴起,向漫天破瓦劈击而去。凛凛刀光形同怒涛拍案,迎上狂风之间,不计其数的瓦片在我的刀光之下纷纷炸裂,跟我擦身而过。 就在我一刀用尽,后招未起时,长达三米的沉阴木陡然出现在了街道当中,形同攻城巨木般离地两尺,直奔院门狂冲而来。 眼见巨木就要撞上大门时,我事先贴在门上的两道门神忽然火光暴卷。门神的虚影在顷刻之间挣脱了红纸的束缚,从大门上跨步而出。亮出兵刃,向沉阴木迎头击落。 我的第二刀瞬时发出,长度过米的刀光闪耀半空之后,瞬间劈向了原木。 三道寒光交叉一处。呈米字形劈空斩落之间,我只觉得手上传来了一股巨力,手中长刀不由自主地反弹而起,瞬间扬过我的头顶。要不是我的臂力超乎常人,手中的长刀甚至会脱手而出。 我身形仅仅一顿的工夫,沉阴木就撞碎了院门,穿过漫天纷飞的碎木,长驱直入地冲向院子。只要沉阴木越过房门前的三层台阶,就能冲进大门,闯进屋里。 “檀越!”我回头招呼檀越时,沉阴木已经翘起一头压上了院中的台阶。 站在房顶的檀越猛然一按手中的遥控,台阶下面立刻传来一声巨响--炸药带起的火光掀开台阶之后冲天两米。沉阴木也在硝烟火光之中直立而起。 檀越飞身从屋顶滑翔而下,从沉阴木一侧飞掠而过,人还没落地,手中长鞭已经卷向了原木顶端。长鞭连续在木头上缠绕了两圈之后,檀越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檀越不等身形站稳,手臂骤然发力,抓住鞭尾奋力向后扯去。他的本意是要把沉阴木拖倒,没想到。原木却忽然往相反的方向一沉,隔空把长鞭崩成了一条直线,檀越的脚步也不受控制地连续踉跄了两步。 我纵身落在檀越身侧,抓住长鞭。跟他一起发力之间,檀越的鞭子却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沉阴木带着断掉的长鞭斜向冲上了台阶,直奔房门砸了过去。 包着铁皮的房门在原木的冲击之下,整个从墙上脱落了下来。砰的一声平拍在了地上。 坐在屋里的叶森陡然发出一声怒吼,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黑铁钢鞭,左手托着一个硕大的元宝,周身上下金光暴涨之间,一头黑虎的虚影从他身后怒吼而出,双爪暴扬,扑向了沉阴木。 财神法相! 叶森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凝聚出了武财神赵公明的法相。武财神赵公明不仅司掌天下财源。也是道教四大元帅之一,法相当中带有金戈杀伐之气。金能克木,如果叶森操作得当,足能挡住沉阴木。 刹那之后。我只觉得金光、黑雾在我眼前爆闪纷飞,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接踵而来。我和檀越被滚动的气流给震退了两步之后,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沉阴木这时已经退回门外,横在了房前。叶森也已经撞碎了窗户,落在后院。 我正想上前时,已经停下来的沉阴木忽然再次滚动而起,横在半空,猛一调头。扫向了房子外窗。 “小心!”我话音未落,沉阴木的一头已经撞进了屋里。 没等沉阴木继续向前,屋里陡然传出一阵龙吟虎啸--杜渺布下的青龙、白虎两阵同时发动之间,龙虎的虚影硬是把沉阴木给托在了窗台上。 片刻之后,屋里忽然卷起一道火光,暴怒的火光形同巨蟒般卷上原木一头之后,飞速覆盖了整根木头。沉阴木像是吃疼一样,猛地向后一缩,从窗台上掉落了下来,在地上连滚了几圈之后落回院子中心,再也不动了。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见沉阴木确实没有再次暴起的意思,才走过去打量起了还在冒着黑烟的木头。 沉阴木,又叫阴沉木,并非是特定的树种,但是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名贵木材、稀有之物。 沉阴木是远古时期的树木由于地震、山洪等因素。被深埋于江河湖泊的古河床、泥沙的阴暗地层之下,在缺氧、高压状态以及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过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时间,形成的一种“炭化木”。 沉阴木通体黑色。阴气极重,活人没法儿使用,却是打造棺材的绝世好木。相传,尸体放入沉阴木棺之后。不仅百年不腐,甚至还会栩栩如生。沉阴木棺就连古时帝王都难以得到,一直被视为棺椁中的神品。 沉阴木在没经过处理之前,看上去有些像是腐木,可我眼前这段木头,却像是被人上了油漆一样,通体乌黑发亮,带着油性的光泽。原木四周更是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纹,乍看上去就像是盖了一层鱼鳞。 我接近沉阴木两米左右之后,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凄寒,手脚关节也跟着阵阵刺痛。我正准备运功抵抗寒意之后再贴近它仔细看看时,檀越却忽然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味道?”我使劲儿吸了两下鼻子:“没有啊。哪有什么味道?” “不对!有一股香味……”赶过来叶森道:“你往边上点儿,再闻闻。” 我挪动了一下位置之后,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香。 沉阴木怎么会有香味?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沉阴木(下) 叶森围着沉阴木转了两圈:“这木头有点不对劲儿。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别扭……要不咱们把它弄开试试?我现在就找人调大型的金刚锯过来。” 我沉思了片刻才摇头道:“不行!” 如果,现在只有我们几个术士,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锯开沉阴木。可是,现在高家父子的命就握在我手里,一旦我的选择出了偏差,他们就会死于非命……我不能冒这个险! “先放着,我去看看牧东他们三个。” 杜渺掀开了木床之后,我刚往里看了一眼。土坑里的高群和牧东就忽然同时出手,挥动着刀、钩往我脸上劈了过来,速度之快。已经带起了拼命的架势。要不是我反应够快,高群的横钩足能削进我的眉心。 我仰头躲过对方致命一击之后,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等到牧东看见檀越他们几个人。却一下愣住了:“怎么是你们?” 我冷声道:“你们两个搞什么?” 高群一下扔掉了手里的钩子:“我……我还以为是鬼……” 牧东说道:“那声爆炸之后,我就觉得脑袋像是被人拍了一下,嗡嗡直响,眼前全是金星……” 杜渺把他们弄进地洞时,虽然做了一些防护措施,但是受到震荡也在所难免。头昏眼花的确是他们的正常反应。 牧东继续说道:“我还没回过身来,就觉得身上沾上了一股潮气,还有水顺着坑边往下流。我抬头往上面一看,土坑边上确实流下来一道水溜儿……” 我顺着牧东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确实有一条像是屋子漏水时淌下来的水迹:“你接着说。” 牧东咽了口唾沫:“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土坑边上垂下来一缕湿呼呼的头发,那头发像是贴在了坑边上一样。我吓得赶紧去抓刀。” “我刚把刀抓在手里,就看见有人从上面探出来半个脑袋,那人头顶上好像还长了一根犄角……对,就是犄角,像水牛犄角一样,就是短了不少。高叔也看见了。” 高群拼命点了点头。 牧东说道:“当时高叔把钩子给拿了起来。那人就从上面伸出来一只手想要去抓小虎。他那手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一下伸出来老长一截,差点儿就碰着小虎的衣服了。” 杜渺挖的土坑深度差不多有一米半左右,想从上面伸手抓人,那人的胳膊至少也得伸出来一米多长。 牧东比划着道:“高叔一钩子砍了过去,钩尖当时就穿透了那人手背,高叔使劲儿往后拉不让他动,那人就拼命想往后拽,把自己的胳膊抻得跟一根绳子似的。我拿刀连着砍了五六下。都让他的胳膊给绷了回来,我干脆把刀压在他的胳膊上,来回锯了两下。”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人使劲儿往后一拉,我眼看着高叔的钩子把他的手从中间给豁成了两半,那人才把豁成片的手给拽了回去。” “我和高叔一齐抓着家伙盯着洞口,你一探头,我们就想都没想地往上砍了一刀。”牧东说完之后,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深吸了几口气。 我把手伸到高群面前:“把你的钩子给我。” 高群把钩子交到我手里之后,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铁钩。才发现钩子上刻着一段咒文。因为年代太久,上面究竟是刻的什么已经看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把钩子应该是过去某个排头用过的法器。 我把钩子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上面果然带着一股子腥气。那种味道不像是血腥,有点类似于鱼腥。如果刚才高群没有伤到那只邪祟。钩子上不应该有味道。看来,他们两个的话全是真的。 正因为他们没说假话,我才觉得奇怪。 屋里有杜渺坐镇。他怎么会让一只邪物在自己眼皮底下冲出来威胁雇主? 我看向杜渺时,后者红着脸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也说不清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想了一会儿道:“今晚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了。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说。” 我们所在的屋子经过一翻苦战之后,已经被砸得乱七八糟了,只能先搬到厢房。好在我们都不挑环境,把高家父子围在中间之后,盘膝打坐了一夜。 等到快要天亮时。我忽然听见院子里传出一阵咔咔声响。我冲到窗前一看,横在院子里的沉阴木上已经炸开了几道裂痕。 “咔咔”…… 没过一会儿,木纹炸裂的声音就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巴掌大的木皮从沉阴木上方接二连三的蹦上了半空。片刻之后,沉阴木正面的表皮从头到尾炸裂了一遍。 下一刻,一股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阴风从沉阴木上方疾行而过,将覆在上面的木片全部吹落在地。 等我再看时,沉阴木正面已经像是被人用刨子推过了一样,变得异常光滑平整。甚至连一个木头岔子都看不见。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在东北的时候看见过别人打棺材,打棺材的第一步就是把原木上面的树皮推掉,把一根圆柱形的木头给破成能用的木头方子。 沉阴木真能自己变成棺材? 跟我过来的牧东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真……真变成棺材了……我听人说,进了家的沉阴木一天一个样儿,等到它完全变成棺材,就开始带人了。” 我微微一皱眉头时,就听小虎在屋里哇哇的大哭了起来。等我赶过去时,杜渺已经解开了小虎的衣服,小虎的肩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颗红色的瘤子。 杜渺沉声道:“诅咒又发作了。我要移咒,你们帮我护法。” 沉阴木外皮脱落,诅咒立刻发作。看样子,它们之间肯定带有什么联系。但是,就连杜渺这样的咒术高手都没弄清所以然来。我们几个就更无从下手了。 直到杜渺转移了咒术之后,我才沉声道:“杜渺,你在家守着他们。我出去找找线索。” 杜渺点了头道:“我觉得我们人手不够,你是不是该调集一些人手过来?” “这个……”我正沉吟之间,叶森却开口道:“你可以找外援,但是只能以私人名义帮你,而且功力不能超过你。” “那就叫大珞小珞过来!顺道让她们把排骨也带过来……” 我交代了檀越一声之后,拉着牧东出了家门,让他把我带到老郭头家,开门见山地说道:“老爷子,我想打听一下,过去那些法师都是怎么干的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少走些弯路。” 老郭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年,我也陆陆续续记了些东西,你看看有用没。” 老郭头从抽屉翻出来一本老式笔记本,给我递了过来。我大致翻了几页,那上面像是记日记一样,写着来过安平村的法师每天的行程。记录倒是很详细,却没有太具体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写笔记的人不是术士。 “这些东西都是您老记的?”我也奇怪,老郭头没事儿记这些东西干什么? “嗯!”老郭头点了点头道:“大排头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我,他说村里的事儿,不见得来一个法师就能解决,让我把法师们的行程记下来,给后来的人提个醒儿。我就这么做了。” “一开始,我还问过后来的那些个法师要不要看看前面的人都做过什么,他们有的听,有的不听,有的干脆连看都不看,还不让我随便跟着。往后那些,他们问我,我就拿出来,不问我,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召术魂 大排头的安排? 看来大排头当年已经猜到了自己一去凶多吉少,而且安平村鬼神杀人也并非简单的闹鬼,才特意安排老郭头记录各路人马驱邪的方法。 我慢慢翻动了一下笔记:“当年死守雇主的人至少有三个?” “对。”老郭头摇头叹息道:“那些仙师寸步不离地看着村里人,还在他们身上挂满了驱邪的东西,有个人干脆直接把神像给纹在了村民身上。可后来,那些人全都死了。” 我问道:“那些术士呢?人死之后就走了?” “死了。”老郭头道:“他们看着的人死了之后,自己也没活下来,尸体也没被人带走。全都扔在了屋里。” 我点头之后再次翻动了几下笔记:“这里记载着有个人认为是水神庙里的鬼神在杀人?也是错的?” “我一开始就说他不对!”老郭头狠声道:“水神庙保佑了村子这么多年,怎么会反过头来害村里人?他非要到水神庙里找线索,结果就死在了庙里。” 我顿时来了兴趣:“怎么死的?” “吊死的。”老郭头指了指天:“就悬在了水神庙的横梁上。那人肯定是触怒了水神,被收了魂了。” 我没吭声,一页页翻了下去。笔记上的事情记载得五花八门:有人顺着河道往上游去找源头;有人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去查安平村里的恩恩怨怨;还有人干脆跑到安平村祖坟上,把那四周的风水给看了一遍……总之,作为术士能想到的东西,他们全都想到了,可惜无一例外的,全都把命给留在了安平村里。 最奇怪的是,那些术士最后死去的地方,都是他们查证的地方。上山的人,一去不回;下河的人,浮尸水面;守坟的人,暴毙坟场…… 好像安平村的每一个地方都透着古怪。每一条线索又都似是而非…… 站在我身边的叶森不由得抓着脑袋道:“这可怎么查?” “挨个儿查!我就不信半点线索都找不到。”我起身道:“白天咱们准备一下,晚上再动手。” 回到牧东家之后,我把杜渺也叫了过来,几个人坐在一起分析了半天,叶森才说道:“我觉得,水神庙和坟地,是最有可能得到线索的地方。不如我们就先从这两个地方查起。” “那就分兵两路。”我安排道:“今晚,檀越去坟地,叶森去水神庙,杜渺看家。无论如何,先坚持一晚,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贸然动手,拿到线索才是最重要的。” 檀越抬头道:“你呢?” 我指了指村子中心的一棵大榆树道:“我就去那上面,居中策应。” 檀越不信道:“你确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在跟檀越说话,实际上我确实是在骗他。 我把他们两个支开,是想用召术魂。 召术魂,是老核桃传给我的秘技,术道上很少有人知道。但是,檀越那人见多识广,说不定就能看出什么破绽来。不让他跟着。是因为召术魂这种事儿太过危险。 这种法术听上去像是在召鬼问事儿,其实,召来的是术士的鬼魂。术士生前就行走在阴阳两界,死了之后也未必就会进入地府。一旦术魂成了游魂野鬼,他们就是最有可能成为邪祟的存在。召他们出来,事实上跟召唤鬼神也相差无几了。 术士召唤鬼神要付出的代价,往往让人承受不起;召唤术魂虽然会稍好一点儿,但是也极为凶险。万一术魂提出来的要求,你满足不了,就很难再把他送走,说不定就得动手掰掰腕子。那时候谁胜谁负,可就不好说了。 到了夜里之后。我特意最后一个离开牧东家里,悄悄到了村子中间那棵大榆树底下。 树上挂着一个铜钟,附近全是空地,往前就是一条三岔路口。这里应该是村长召集村民商量大事儿的地方。前面那段三岔路口正好适合鬼魂出没。在术士看来,是招魂的绝佳地点。 我背靠树干坐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一截拇指粗细的黄香,拿着香犹豫了起来。 有时候,人会有些预感,我就曾经预感到自己某一天会去冒险召术魂。在跟金野斗法的时候,我悄悄捡走了金野没烧干净的一根手指头,把他的指骨碾成了粉末。和着我自己的血,做成了手里这截黄香。 老核桃教过我,这种特制的招魂香,必须用术士的骨头。至于用哪一段,也有讲究,用指骨是最低等的招魂香。因为指骨有三截,所以肯定会召来三个术魂。我必须从当中选出一个,跟对方交易。 至于,选择的是谁,选出来之后有什么后果,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家父子不是我的雇主,我也没跟他们建立什么契约,帮他们是仗义,不帮也是道理。我把召术魂这样的法术用出来,拿自己的命去赌一场未知的结果,究竟值不值得?我肯定是疯了!肯定疯了…… 我在心里连着说了三遍自己是疯子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把地上的浮土拢起来一堆儿,在上面插上黄香,用火点燃之后。往自己头顶上贴了一张灵符,又靠回了树上。 召术魂有三险! 第一,必须要有靠着的地方。术魂不一定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说不准。他就从背后钻出来,不等我说话,就狠狠给我来上一下。 第二,千万要守住天灵。弄不好让术魂附了身,把自己的魂魄吃了,我马上就能变成行尸走肉,被术魂操纵着为非作歹,直到尸身烂得一点儿不剩为止。当然,我自己的魂魄也会因此灰飞烟灭。 第三,就是赌运气。三个术魂有强有弱,有忠有奸。选了弱的,强者当然不会同意。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强者打赢了,马上会提高条件。能不能完成,谁也说不准。最要命的是,我选出来的术魂未必就可靠。万一遇上个满嘴胡才的玩意儿,说不定自己能把自己坑死…… 眼看着黄香上的青烟在我面前袅袅升起,我知道自己没有再去选择的机会了,干脆平静地坐了下来。片刻之后。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就像几天没吃东西的人一样,全身软绵绵地靠在树上,脑袋里恍恍惚惚的。整个人就像是在天上飘着一样,虽然身子一直没动,却感觉自己在来回晃荡。 召术魂之前,黄香上传来的气味会让术士进入一种无力反抗的状态,就像是中了武侠小说里的“十香软筋散”,虽然意识是清醒的,却没法儿跟人动手。 这是术士向术魂表达诚意的方式,等于明确告诉对方:我没有出手擒拿你的意思。只有这样,术魂才会安心地出来跟你交易。一旦术魂发现术士在作假,就绝对不会露面,甚至术士也别想在同一个地方,施展同样的法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响。等我睁开眼睛看时,远处的房子后面转出来一个倒背着双手的老头。对方对我看都不看一眼,昂着脑袋、踱着方步,一步步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等他折返方向再次走回来时,我才注意到,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扬起一阵尘土--铺在地上的青砖被他生生踩成了碎末,像是烟尘一样的碎砖就在他脚掌四周层层溅起,围绕着小腿来回飘荡,看上去就像是踩着一层青云在路上游动。 老头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从身上取出一杆旱烟,自己先抽了两口,才把烟嘴递到了我的嘴边。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选一 我淡淡笑了一下,没去叼老头递过来的烟嘴。后者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吧嗒吧嗒地抽烟。 那个老头是术魂,我抽了他的烟,就等于跟他签订了契约。他帮我找出安平村的秘密。而我要完成他的一个条件。 另外两个术魂没出,我不可能现在就去跟他签订契约。 我在树下坐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安平村里,只有他一个术魂? 不对!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人骨香可以传讯千里,就算安平村没有术魂,难道千里之内也一样没有? 会不会是其他的术魂,都被这个老头给吓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那个老头的背影,就越觉得他像老核桃。尤其是潜藏在沉默中的那种霸气,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乍看上去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是只要留心观察。就能看出他身体里还藏着最后一股精气神,一旦这种力量爆发出来,必然会惊天动地。 我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时,忽然感到身后一凉。那感觉就像是有一股冷风倏然从我的脊背和树干之间穿行而过。我猛然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地往树干上靠了过去,整个身子狠狠地贴在树上一动不动。 蓦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有蛇在绕着树干一圈圈的爬行。很快,那种声音就自上而下绕到了我的头顶,我的头皮上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有人把手按在我头上了。 这个念头刚在我心里转过,就听见头上有人说道:“打开天门,我跟你签订契约!” 打开天门?这个时候傻子都不会摘掉自己头上的灵符。打开天门,谁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直接钻进我的泥丸宫,吞噬掉我的三魂七魄。 “放开吧!”那人看我无动于衷,干脆开口道:“这个时候。不会再有别的术魂来了,那个老头不是我的对手,能帮你的只有我一个。” 我转动眼珠看了看,背对着我坐在远处的老头就像没听见对方说话一样,仍旧坐在那里一口口的抽烟。 他是对我头上那个家伙不屑一顾,还是真的怕了他,装着什么都没看见? 我肯定不会去选头上那个东西,但是选择老头,我心里又不托底。万一。我真的选错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正犹豫不决时,身边传来了一阵蹄声。等我转动眼珠看时。眼角的余光里已经出现了一个骑着驴子的女人,对方面无表情地催动着身下的黑驴,一步步往我这边走了过来,在距离我五六步的地方,放在黑驴的缰绳,身子一晃。就到了我眼皮底下。那个女人蹲下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垂着脑袋挪到了我眼前之后,才慢慢伸出手来,把一块泡得发白肉扔在了地上。 我转着眼睛看了看地上那块带着腐臭味的肉,强行憋住了一口气,才算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那个女人伸手把肉捡了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才把带着牙印的肉块送到我眼前:“吃!” “嘿嘿……”我头上那人冷笑道:“你敢吃吗?你不会没看过烂了几天的死人吧?我告诉你,那块肉就是从河底沉尸上割下来的。她连死人的肉都吃,更别说是活人的肉了。要是她替你办完了事儿,让你交出一个大活人来,我看你到哪儿去弄!” 我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三个术魂一个比一个难以捉摸,我该选谁? 万般无奈当中,我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 那个老头所坐的位置。只要回身一掌就能劈到我的头顶。他看上去不言不动,实际上已经把烟杆交到了左手。他在蓄势? 刚刚那个女人过来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她不是不想催动黑驴把老头撞飞出去,而是不敢。术魂之间没有法律,更没有执法者,讲究的就是弱肉强食。如果老头真不行,另外两个术魂肯定已经动手了。 我决然开口道:“我要抽烟!” 蹲在我身前的女人身躯微微一颤,二话不说,站起身来骑上黑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头顶那个家伙仍旧按着我的天灵盖不放,好一阵咬牙切齿。就是不肯离去。直到那个老头冷哼了一声,他才嗖的一下收回了爪子,狠狠说了一声:“你会后悔的!” 这时。那个老头才把烟袋给我递了过来。我张嘴叼住烟嘴狠狠吸了两下,老头才露出笑意:“我叫郭卒,卒子的卒。你可以叫我老卒。” “李孽。”我通明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安平村。是要查这里鬼神杀人的事儿。你能帮我吗?” 老卒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儿,我帮不了你。我自己也弄不清来安平带人的鬼神究竟是什么来路。你换一个要求吧。” “不行!”我摇头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老卒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可以帮你查,但是。我不会跟那个鬼神碰面。” “可以!”我知道这应该是对方的底线了:“你有什么要求?” 老卒漫不经心地道:“等把你的事儿做完了再说。你记着欠我一个要求就行了。”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我不怕老卒狮子大开口,他要价再高,我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他现在不说,等到事情了结,我就等于欠了他一个人情,反倒不好意思跟他斤斤计较了。 我感觉老卒像是很了解东北人。东北江湖道上的人,十个有九个死要面子,越是熟人就越不好意思回绝对方,哪怕自己赔钱,也会出手帮朋友的忙。 老卒这个家伙,会不会抱着这种心思? 老卒不等我开口就先说道:“我不是安平村的术魂,但是刚才那两个人一直都住在安平,他们应该了解这里的事儿。” 我眉头一扬:“他们是谁?” “压在你头上的那个就是安平村里供奉的水神,金王爷。给你吃肉的那个女人,是安平村坟地附近的土地神,黑娘子。” 老卒自顾自地说道:“沉阴木从上游下来,肯定要经过水神庙,有什么事儿,金王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来村子做生意的术士,死了之后全都被埋在土地庙附近,那些人的鬼魂,八成都已经被黑娘子给吃了。他们生前看着了什么,你问黑娘子准没错。” 老卒向我看了过来:“这两个家伙都不怎么好对付。我可以帮你抓他们出来,至于能问出什么,就全靠你自己了。你准备先去找谁?” “找金王爷!”我自从抽了老卒的烟之后,就从原先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当中脱离了出来,起身从挎包里掏出信号枪,对天打了两枪。一红一绿两个信号弹带着哨声冲上半空之后,檀越很快就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儿?” “计划有点变动,只能先把你们叫回来。”我说着话,往水神庙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的叶森却迟迟不见动静。 “叶森遇险了!快走!”我和檀越一前一后直奔水神庙飞身而去,我们还没赶到庙门口,就听见叶森的怒吼声从庙里传了出来。庙门里面被爆闪狂击的金光给照了个通亮,一道猛虎的形影在庙里忽闪忽现之间,殿内陈设四下崩飞…… 我和檀越赶到庙门口时,那里面已经被打了个天翻地覆。叶森也不知道在跟什么东西交手,我只看见他附近全是上下翻飞的爪影,却看不清他对手究竟在什么位置。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水神庙 我和檀越正准备出手时,叶森背后忽然跃起五道鬼影。五只鬼魂像是跟叶森连成了一体,在他背后展开了十只手臂,运爪如风,向叶森头顶狂击而下。 “叶森小心!”我呼喝之间,长刀出鞘,横向挥斩而出。暴烈的刀光在我身前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的冷芒,沿着叶森背部飞斩而去。 鬼魂和叶森的距离实在太近,我那一刀看似凶猛。实际上,出手之间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真气。伤到了叶森。眼看我手上的长刀就要贴在叶森背上扫过鬼影时,檀越却忽然喊道:“李孽住手!” 我不知道檀越为什么要喊我停手,但劈出去的刀风已成覆水难收之势,想停也停不下来,我只能强行收回一半劲气。 我做不到劲气收发于心的程度,强行收手之下顿时被内力反噬,连着向后倒退了几步,才强行压住了丹田里翻滚躁动的真气。饶是如此,叶森背后的五只厉鬼还是被我斩断了两只。剩下的三只鬼魂同声怒吼之下,倏然没入了叶森体内。 那些鬼是他养的? 等我明白过来时,叶森已经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刚才在他身前纷纭翻滚的气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样子刚才跟叶森交手的东西已经溜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叶森气急败坏之间,竟然爆出了两句东北话来:“你虎哇?你彪啊?彪扯扯的,想弄死我啊?” 叶森转了个身,把后背亮了出来:“你自己看看,我妹子都让你砍成什么样儿了!” 我这才看见叶森背后纹着五只妖艳妩媚的女鬼。尤其是五只女鬼的眼睛,看上去让人觉得灵动异常。其中三只对我怒目而视,另外两只嘴角渗血的女鬼,眼神当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幽怨,就好像我对她们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 我顿时愣住了:“这是……” 檀越白了我一眼:“没见识真可怕!叶森应该出身财神世家。而且兼修过金系虎形功法。他背后的女鬼极有五鬼运财之意,又能当做虎王伥鬼,在必要的时候协助他作战。” “刚才五鬼齐出,应该是他跟对手交锋的关键时刻。他是准备擒拿对手,而你却给五鬼狠狠地来了一刀。结果,五鬼伤了,对手也跑了。”檀越看我的眼神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叶森凝聚出武财神的法相,却在攻杀沉阴木的时候动用的是黑虎。他的财神一系的功法应该是还没到家。或者是他从来就没仔细练过,修炼偏向了虎形。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道:“兄弟,对不住了。谁知道你出门还带五个妞啊?你要是早点儿给我看看……” “啥?”叶森差点疯了:“一个老爷们没事儿脱光了让另一个老爷们看?这种事儿你能干得出来吗?” “不能!”我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跟他争论下去了。干脆岔开了话题道:“你刚才跟什么东西交手?” 叶森跺脚道:“应该是条蛇。那玩意儿脸长得像人,脑袋上面还生了一根独角。我觉得有点儿像牧东他们看见的那个东西,就想把它抓住看看。本来都要得手了,结果却被你一下打断了!” 我心中一动道:“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仔细说说。” 叶森说道:“我进了水神庙之后,就觉得头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等我抬头往上一看。发现横梁上有绳子磨过的痕迹,我干脆就跳到了横梁上面。” 叶森指了指头上的大梁,那上面确实有一大块磨损的痕迹,看上去就像长期挂着重物留下的摩痕。 老郭头说,按照村里的规矩,犯了打错的村民。会被吊在水神庙里七天,只要那人不死,村里人就不会再去追究他什么。那段横梁应该就是吊人的地方。 我悄悄打开鬼眼看了一下。横梁上没有阴魂缠绕的迹象。要不是人死之后,有人做过超度亡魂的法事,就是亡灵都让某种东西完全吃掉了。 叶森继续说道:“我在横梁上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正准备下去的时候,扫见水神的帽子好像是戴歪了。跟手里的笏板没成一条直线。” “嗯?”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世上供奉水神的庙宇很多,庙中的神像也不一而足。其中一些水神像,虽然戴着古代帝王使用的王冠。但是手里也拿着古代大臣上朝时用的笏板。因为,在当地的风俗里,水神虽然管辖水域,却是玉帝的臣子,所以,水神手里必须有笏板。以示对上天的尊敬。 笏板除了记录一些重要事项之外,另一个作用就是挡住自己的脸--大臣上朝面见天子,眼睛要望着笏板。表示对天子的敬意。古代人讲究正冠,头冠、面孔、眼睛、笏板肯定要在一条直线上。塑像的人不可能会忽略这种细节。 叶森继续说道:“我立刻跳到了神龛上面,想要看看神像的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曾想,我的手还没碰着帽子边儿,水神的眼睛就一下竖了起来,嘴岔子一下就咧到了耳根上。上嘴唇下面还弹出来两颗獠牙……” “我一看不好,马上仰头就往后跳。我两只脚刚一离开神台,水神嘴里就喷出来一股子黑烟。那腥味就别提了。跟他么喝了人血似的,把我熏得险些没站住脚。” “等我站稳了之后,水神那脖子一下长出来一米多长。脖子下面全都是蛇肚子上的横鳞。等他在空中打成一个弯钩,帽子也掉了,脑袋上露出来一个犄角。我一看。这是闹妖了,赶紧跟他动了手。那玩意儿道行还不低,我好不容易伤了他,结果你就来了……” 我一听叶森又打算诉苦,干脆一摆手:“打住!等任务结束,我请你喝酒。” 我嘴上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原来神龛的位置上。庙里的供桌、神坛早就让叶森给打了个稀巴烂。我用脚扫开地上的乱瓦,神台下面就露出来一个差不多水桶粗细的黑洞,洞口边缘上还沾着血迹。看样子。叶森确实把对方伤得不轻。 打过蛇的人都知道,蛇在平地上好打,一旦让蛇钻了洞,就是抓着尾巴往出拉都拉不出来,更何况是已经钻进洞里的蛇?等你把洞挖开,蛇说不定早就从别的地方跑了。 我蹲在洞口看了半天,才转头喊道:“老卒,你出来。怎么能把那东西弄出来?” 老卒背着手走进庙里时,檀越和叶森全都愣住了。我怕他们两个担心,直接编了个招魂的理由,把他们给搪塞了过去。 老卒说道:“要是你们事前没动手,说不定还能拿什么东西把它引出来,现在那条金鳞已经伤了,就只能挖开地面进去找它。你们放心,它的老巢就在下面,就算你们挖进去,它也跑不了。但是,怎么应付村民,你们就得想想办法了。” 老卒说话也不怕让金鳞听见。事实上,在一个地方成了气候的野仙,就算你躲在屋里说话,也瞒不住他们的耳朵,掖着藏着也没有用。 我蹲在洞口沉声道:“里面那位,我们过来是要救村里的人。你要是有心,咱们就有商有量的把事儿办了,以后大伙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你不给面子,也别怪我们翻脸无情。出不出来,天亮之前你给我一个准信儿。明天,天一亮,我就动手挖地。” 老卒既然说金鳞的老巢在下面,我也不担心他能连夜跑了,随便用灵符封了洞口就回了家。 我刚躺下不久,事情就来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个金王爷 我回到家里不久,就生出了强烈的困意,脑袋沉得抬不起来,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感觉像是一闭眼睛就能直接睡过去。 我知道这是金鳞要来了--没成大气候的精怪,通常不会跟人正式见面,需要跟人交流时,要么通过灵媒附体,要么托梦给人。被精怪托梦的人。通常都会忽然产生强烈的睡意,就算是头悬梁、锥刺股,也一样抗拒不了那种疲倦。 我并没有拼命抗拒睡意。而是向檀越打了一个手势之后,就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闭上眼睛不久,就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入梦了。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窗外立起一颗足球大小的蛇头,蛇头正中确实生着一根指头长短的独角。怪蛇转过冷意森森的眼睛跟我对视片刻之后,才扭动着身子从窗口爬了进来。 三四米长的蛇身足足在窗口上滑动了一分多钟,才完全游进屋里。盘在地上的怪蛇稍稍晃动了一下身子,就变成了一个盘膝而坐、披头散发的老头。 我拱了拱手道:“尊驾就是本地水神金王爷?” “就是我!”金王爷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随便闯我庙宇、毁我金身!真当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我淡然道:“那只是个误会。我给你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摆上三牲祭品赔罪如何?” 金王爷冷声道:“算你小子懂规矩。” 我平静地开口道:“我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我也不会帮你什么。”金王爷不等我把话说完,就一口回绝了我的提议。 金王爷眼带笑意地看着我道:“不过,你要是让那个砸我庙宇的小子交出五鬼,并且自断双臂,跪在庙前赔罪,我倒是可以考虑点播你一二。” 金王爷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狮子大开口是看上了叶森的五鬼。一下开出我无法接受的条件,只不过是为了等我坐地还钱。 我脸色一沉道:“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了吧?这里可不是各路仙家称霸的东北,惹毛了老子,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如果这是在东北。我还真不敢随便跟他叫阵。东北仙家休戚相关,随便跟仙家动手,惹上的就是各路大仙。就算道门中人到了东北,也不会随意向仙家动手。 长江流域可不一样,在这一带活动的术道中人,大部分是道家正统,佛门弟子也不在少数,巫门、萨满基本没有什么高手,仙家的地位自然不高。要是没有道门庇护。说不定就被哪个过路的术士给收了。 我敢跟金鳞叫阵的底气就在这儿。 金王爷脸色一沉,冷笑道:“就凭你?以前来的那些术士,比你高明的大有人在。最后一个个都得给我烧香磕头。你现在服软还有机会,等到明天,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我指着金王爷道:“明天一早,老子就去剥你的皮!滚--” “走着瞧!” 金王爷扔下一句狠话之后,就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不见了,我也从梦里醒了过来:“那条长虫给脸不要!” 我把梦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叶森被气得哇哇大叫:“还什么明天?我现在就去弄炸药崩了他的老窝!看他还能横到什么时候?” “今晚不行!”我摇头道:“蛇性属阴,在夜里更强,我们晚上动手容易让他跑了。等到明天正午我们再动手。” 檀越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我们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沉阴木又爆开了一层树皮,变成了两面平整的木方。小虎身上也跟着多出了一道咒术。 杜渺虽然把咒术给转移到了高群的身上。但是我能感觉到高群的气息已经大不如前了。第一颗封喉钉,钉住了高群的喉咙,让他不能进食。现在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再加上一再钉入的咒钉,我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留给他、留给我的时间都不多了。我必须速战速决! “带上家伙,我们走!”我抓起背包大步走向水神庙时,忽然觉得整个村子都有些怪异。这几天都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的村民,竟然都到了街上,大部分还都是壮劳力。有些人虽然遮遮掩掩的。却还是让我看出了马脚--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家伙。 我们一路走向水神庙,那些人就悄悄跟在我们后面,等我走到庙门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围了过来。我扭头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有人站出来问道:“你是不是要拆水神庙?” “没错!”我刚一点头,人群立刻炸了。 “怪不得,金王爷给我们托梦。说你要毁了村里的风水。” “你想拆水神庙,就是要断安平村的根,我们绝不答应!” “赶他们出去!” “赶他们出去--” 围观的村民一下全都亮出了家伙。气势汹汹地向我们围了过来。 “一群不知道好歹的玩意儿!”叶森破口大骂道:“就你们这个破村,还有个屁风水?有风水能年年死人?庙里那个jb玩意儿要是管用,他怎么不出来护着你们?” 有人喊道:“杀人的是鬼神,金王爷是护河的,他管不着……” “管不着个狗屁!”叶森骂道:“那条长虫受了你们多少年香火,出了事儿。说他不管这一段儿,你们他么也相信?” 叶森往我身上一指:“以前你们认不认识他?他收没收过你们一分钱?他为了让你们村里不再死人,玩了命地跟鬼神周旋。你们不信好人。非要信一个妖怪!我看你们的脑袋是被驴踹了!” “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有个村民叫嚷道:“想动水神庙就不行!再说,谁也没求着他救人,让他赶紧滚吧!” “对!让他赶紧滚!” “滚--” “滚--” 几百个村民发出一阵海啸似的怒吼。叶森就算想张嘴都不行。 “哈哈哈哈哈……”我运足了内力仰天一阵大笑,狂笑的声音一下把村民们的声浪全都给压了下去。 “你们是不是觉得,今年有人死了。你们就能躲过一劫?所以巴不得我赶快走?” 我指着村民喝道:“你们自己觉得算盘打得不错,其实眼窝子浅到家了!今年死人,明年死人,说不定还没轮到自己时,就已经老死了,你们是这么想的吧?” “好,就算你们次次都能躲过去。你们的后人呢?安平村闹鬼,谁能敢往这里嫁?九排之间全都沾亲带故,现在你们还能凭着血缘淡薄结亲。再过几年,你们安平村就得绝后。除非你们想生上整整一村的傻子,让他们在这儿活活等死。” 我伸手一指村里的房子:“看看你们这家,村里的人没法儿出去做工,赚不来钱,明明活在好地方,却过不上好日子。你们就心甘情愿受苦受穷?这座庙保过你们什么?给过你们什么?我挖庙就是为了救你们!”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喊道:“过什么日子是我们安平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你来操心。金王爷说了,以后肯定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金王爷说让你们过好日子?”我倒背着双手一步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刚才那句是谁说的?” “他想杀人!”有人在人群里扯着脖子喊了一声之后,几个身手不错的村民立刻挡在了我前面,手里的横钩差点儿贴上了我的胸口。 我伸手轻轻拨开横钩:“我想问问,除了他,金王爷还跟谁保证过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村民的纠结 拦住我的人愣了一下之后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冷声道:“你们怎么不动脑子想想,山神土地会随随便便给人承诺吗?他说到就必须做到,否则必遭劫数。你们还有谁听见过水神许愿?站出来!” 围住我的村民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我厉声道:“既然你们都没听过水神许愿,说话的那个人是什么居心?或者说,说话的究竟是谁?是你们村里人,还是附在他身上的金王爷?” 挡在我眼前的村民在光天化日底下打了一个寒战,不约而同地退开了几步,让开了一块空地。被孤立在空地中间的汉子刚想往边上躲。我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眼前,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杜渺,该你了!” 我过来之前。已经预料到可能会碰上这样的结果,干脆把擅长咒术的杜渺给带了出来。杜渺往我身边走的工夫,人群当中有人低声说道:“那不是贾老六吗?他平时就病病歪歪的,今天怎么说话底气这么足?” 叶森冷笑道:“越是体弱多病的人,越是容易被附体。看着吧!蛇性阴寒,被长虫附体,他肯定要大病一场,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叶森的话一说完,人群里立刻又是一阵骚动。 杜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眼前,从身上拿出一罐子雄黄酒,掐开对方嘴巴,硬给他灌了下去。等到一瓶酒灌完,那人就仰头摔在了地上,四肢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嘴里还一股一股的往出吐酒。 没过一会儿,那人就从嘴里呕出来一条筷子长的小蛇。小蛇顺着那人脸颊游落在地之后,竟然没有立刻逃窜,反而竖起了身子向我丝丝吐信。 “死!”我上前一脚把小蛇给踩了个稀碎,站在蛇尸上向村民喝道:“你们看见没有?那条长虫除了会利用你们,还能做什么?你们谁还要拦我?” 大部分村民虽然没有吭声。却仍旧半步不让地挡在庙前,手里的家伙也一直没有放下。 这座水神庙已经被人供奉了几百年,很多村民都是从小就祭拜水神,想让他们一下转变想法实在太难,我又不敢逼得太紧,万一给他们的压力过大,适得其反就糟糕了。 他们不动,我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跟他们对峙着。 叶森走到那个被附体的人身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鼻息:“你们村里有大夫没?赶紧过来看看,这人要不行了!” 有人过来伸手往他身上摸了一下:“不行!赶紧送他上医院,村里的卫生院救不了他。” “上医院?怎么去?”有人叫道:“现在谁敢出去?离村就是死啊!” 村民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哈哈……”我冷笑道:“你们死了活该!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乎。还指望什么大侠、救世主?” 我背起地上那人,转身就走:“人,我替你们送出去。下一回谁再得了急病,还能不能遇上过路人,可就难说了。” 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喊道:“别送了。沉阴木还没走。他现在出不了村,出村马上就会没命,还是送卫生院。听天由命吧!” 杜渺开口道:“李孽,你把带回牧东家,我试试能不能救他。” “也好。”我背起那人快步往牧东家里走了过去。 杜渺说能救人并不是信口开河。上古时期。巫术和医术本就是一家,正牌的巫术大多都会治病,只不过治病的手法跟医生完全不同。 等杜渺把对方的病情稳住,已经到了中午。他从屋里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真悬,差点儿搭进去一条人命。你下回的计划靠谱点儿吧!” 那人被金王爷附体是真的。但是从嘴里往外吐蛇却是我让杜渺搞的鬼。要是没有杜渺给他灌下去的一瓶子酒,打死他,他也吐不出蛇来。 我嘿嘿笑道:“计划总得出点儿瑕疵。结果不是很好吗?咱们还得再激怒村民一次。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杜渺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直到晚上才转了回来:“牧东,帮我倒杯水。” “好。”牧东刚把水拿过去,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水杯也扔飞了出去。 杜渺伸手一抄,把牧东扔出去的水杯给抓在了手里,用手指沾着杯里的水,在牧东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号。又把水杯给摆在了桌子上:“你把牧东搬到别的屋里去,再把灯熄了。” 我按照杜渺的吩咐关上了灯。杜渺从厨房拿来一只陶瓷碟子,往里面倒了些煤油之后,点上了灯芯,用油灯的火光照向了水杯:“我给整个村子都下了入梦咒,一会儿水杯里的景象就是他们的梦境。你仔细看看,还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 “好!”我低头往水杯里看了过去。 没过多久,牧东的影子就出现在了杯里。 牧东一路往村里水井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井边才停了下来。他刚刚站稳,水井里就发出了一阵像是牛吼似的声音。卷着泥沙的井水一股股的从井里翻了出来,不久之后,井口上就扬起了一颗生着独角的蛇头。 牧东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拜见金王爷!” 金王爷阴森着开口道:“去,杀了那几个法师!我要他们死!” 牧东吓得脸色发白:“不……不行啊!他们在救村子……” “村里人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他们死!”金王爷厉声道:“去!到水神庙去,把庙梁上的碟子拿下来,那里面有我的毒,参在他们的饭里,他们必死无疑!” 牧东磕头道:“金王爷。你就饶了他们吧!他们在救村子啊!村子不能再死人啦!” “你不杀他们,你自己就得死!”金王爷陡然从水井里窜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在牧东身上咬了一下,又缩回了原位:“你中了我的蛇毒,明天天黑之前你不杀他们,自己就得死!你看着办吧!” “啊--”隔壁房间里的牧东忽然惊叫了一声,看样子是被吓醒了。 我一口吹灭了油灯,侧身溜出屋子,悄悄往牧东那边看了过去。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牧东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胳膊上也多出了四颗红点,看上去就跟被蛇咬过的一模一样。牧东捂着胳膊坐了好一会儿,才悄悄下地,走向了门口。 我先他一步躲回了屋里,装着在床上睡觉。牧东看看我们这边没有动静,才拎刀出了门。他一走,我和杜渺、檀越就蹦了起来,悄悄跟了出去。 等牧东走到水神庙的时候,庙门口已经站满了人,那些人的胳膊上无一例外的全都带着四个红点。 有人小声道:“老郭叔,这里就数你岁最大,你说咱们动手吗?” 老郭头还没说话,牧东就先急了:“动什么手?我问你们,仙师是来救我们的,还是来害我们的?仙师为人虽然冷了点儿,可他们是好人,高群那么对他们,他们还拼了命帮高群!对他们下毒,你们怎么想的?” 我躲在暗处,听见牧东这番话之后,不由得一阵脸红。我身后的杜渺狠狠地在我腰上拧了一下,檀越也一眼瞪了过来。 有人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可……可是金王爷让他们死啊……” “金王爷怎么了?”牧东理直气壮地道:“我觉得白天仙师说的话在理!金王爷要是真管用,咱们村里能死那么多人吗?” 牧东越说越激动:“你们白天也听见了,他说他管不着杀人的事儿。这是说话吗?简直就是放屁!我不知道你们在梦里看见什么了,金王爷在梦里跟我说了,村里人的死活跟他没有关系!” 村民多少有些动摇了:“金王爷也跟我这么说了……” 有人狠狠跺脚道:“你们都在理,可是我们中了金王爷的毒啊!不杀那几个仙师,我就得死!那些仙师能解毒吗?” 原本有些躁动的村民又沉默了下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牧东一样能够面对死亡的威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笔直的蛇身 当年排教为了生存,在江河上战天斗地,向鬼神拔刀,等到安定下来之后,他们的后人失去了当年的环境,自然也就没了当年的血性。这就好比在动物园里养大的狼,狼形还在,却没了狼性。 如果非要让他们在我和金王爷之间选择一个为敌的话,他们十有八九会选择看得见的对手。而不是被他们祭拜了多年的水神。 牧东红着眼睛站直了身来,指着那些比他大了不少的汉子叫道:“你们都怎么了?放排汉子的血性都哪儿去了?血性没了,义气也没了吗?放排汉子什么时候对朋友下过黑手?” 一群汉子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吭声。 我给杜渺打了个眼色,后者悄悄往一个村民身上弹了两根银针。针尖入体之后,对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又像是睡着了一样,缓缓地把头垂了下去。 杜渺从身上取出一个人偶,往它身上也扎了两根银针,塞到了我手里:“你对着人偶说话,那边的人就能学你说话了,也能做些简单的动作。” 我拿过人偶低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牙印,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人马上把我的话给重复了一遍。他身边的人猛一回头:“你可别吓唬人!你能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牙印?” 我轻轻掰了掰人偶的胳膊,那人跟着抬手往水神庙的方向指了两下:“就那儿,那……那儿……” “嘶--” 人群里顿时传出来一阵抽气的声音:“你别说,这牙印我也见过。”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还记得老罗家那孩子不?前几年病得不行了,他家不敢往医院送,还是村里排头说的,让先送水神庙里,说不定金王爷能劝劝小鬼儿,别勾他的魂儿……” “我想起来了!小罗家孩子后来不是死在水神庙了吗?他身上就有这牙印!” “那孩子死得蹊跷啊……当时,老罗家好几个人都在边上看着,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一下都睡着了,等他们醒过来。那孩子都已经硬了,就死在他们边上啊!” “不光老罗家孩子,还有那个谁……” 自从叶森告诉我“金鳞把脑袋从神像下面伸出来”之后,我就猜到那家伙不会老老实实地在村里呆着。任何精怪只要有了庙宇或者有了神位,都会怀有一定的目的性。 就像是东北的仙家是为修功德,而一些占据荒庙的山精水怪是为了骗香火、血食…… 如果金鳞只是为了香火,它就没必要把脑袋从神像里面伸出来。加上安平村里有把犯错的人吊进水神庙的规矩,金鳞探头应该是为了吸取活人临死前的那一口阳气。 过去,安平村以放排为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不小心碰了规矩,被吊进水神庙。现在,放排的营生不做了。滥用私刑这码事也行不通,金鳞能弄到的阳气就越来越少了,他总得想办法找阳气。 金鳞未必敢杀人,但是偷摸着从将死之人身上弄走阳气,还是可以的。只要他动手,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明眼的术士能看出来。村民却不知道这些,被我这么一挑,顿时炸开了锅:“什么金王爷。原来是害人精哪!找仙师收了他!” “对!找仙师收了他去!” 我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把人偶上的银针给拔了,撒腿就往回跑。我这边刚进屋没多久。大批村民就赶了过来,还是老郭头打头跟我谈生意。 我直接冷着脸把人给撵了出去。老郭头急得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央求牧东进来说情。牧东那小子倒也激灵,没直接跟我说事儿,反而是先找上了叶森。 叶森那家伙把胸脯子拍得啪啪直响,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是明儿早上就去把金鳞抻出来熬汤。村民这才千恩万谢着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再赶到水神庙时,村民又聚了过来。这回没人拦着我们。反倒一个个都愿意帮我们扒庙。 我让老郭头把人散开之后,往供桌下面的黑洞里塞了一捆子炸药,连好引线,躲到外面,想都没想就直接引爆了炸药。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座水神庙一下坍塌了下来,把我原先清理好的洞口一下子给盖了个严实。 “你放了多少炸药?”叶森一下跳了起来:“怎么把庙全炸了?” “没多少啊!”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老核桃当了一辈子土匪,埋炸药炸山梁子的事儿他没少干,用药比工兵还准。我得了他的真传。肯定不会在用药的分量上出错。况且,我用的还是炸矿用的民用炸药,比军用炸药威力小得多,就算多放了一点儿,也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檀越走上前来:“李孽用炸药很准。他前天晚上炸沉阴木,不是连房门都没伤着吗?我看,八成是金王爷在搞鬼,怕我们真把他挖出来,才弄塌了水神庙。” “那还等什么?赶紧挖呀!”叶森二话没说,从村民家里弄来几把铁锹,站在废墟上一阵猛挖。 我们三个足足挖了四个小时,才把金鳞藏在神台下面的老巢挖开。 等我掀开洞口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座差不多两米高矮的黄铜大钟。从大钟的颜色上看,它至少也被埋在地下上百个年头了。大钟外表上刻着的经文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是依稀还能看出经文应该是出自于佛门。 我伸手往大钟下面摸了两下:“这下面的土是松的,金鳞应该是钻到大钟里面去了。” 叶森拿着铁锹在大钟下面挖了两下之后,金鳞的尾巴就从钟里脱了出来。 “往后靠!”我运起鹰爪掐住蛇尾,猛力往后一拖。没想到却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给摔了个跟头。等我站起来时,金鳞已经被我从钟里给拖出了大半截,蛇身笔直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只有死蛇才会被弄成这种笔直的形状,否则,就算是被人抻在手里,蛇身也肯定会有些弯曲。 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之后,三下两下就把蛇身从大钟底下全部拽了出来。金鳞眼角、蛇嘴里渗出了大量的鲜血。蛇头也被撞开了一块,头上的独角歪到了一边儿,看上去就像是在巨力的冲击之下,被生生折了下来。 “铁锹给我!” 我抓过铁锹,使劲儿在铜钟下面挖了几下,直到挖出一块足够我钻进去的地洞之后,才打着手电,把半个身子钻进了钟里。 铜钟内壁上到处都是还没干涸的血迹和被血黏住的蛇鳞。看样子,金鳞死前曾经狠命撞击过铜钟,直到把自己的脑袋撞烂才算断了气儿。 “这条蛇是撞死的!”我伸手摸了一把钟上的血迹,才从里面钻了出来,百思不得其解道:“他怎么会往钟上撞?” “那还不简单!”叶森说道:“你把炸药爆炸,肯定成形了巨响,它当时躲在钟里,里面声波比外面大得多,他受不了那动静,就拿脑袋撞钟了呗!” “不对!”我摇头道:“从钟里的血迹上看,金鳞不止撞了一下。你们谁听见钟声了?” 我把手伸了出来:“你们看看我手上的血,肯定不是刚流出来的。也就是说,金鳞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就撞死了。晚上我们离水神庙太远,加上铜钟一直被埋在地下,我们才没听见钟响。” “这就怪了……”叶森忽然道:“难不成是杀人灭口?金鳞说不定知道什么事情,有人不想被他揭了老底儿,才在我们动手之前,把他给做了。” 我抓起牧东掉头就跑:“快带我去土地庙!” 金鳞和黑娘子都在安平村,金鳞知道的事情,黑娘子不可能不清楚。金鳞被灭了口,黑娘子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不想死就别动 我这掉头一跑,不明所以的村民也一窝蜂的跟了上来。檀越转头喊道:“那口铜钟是镇河的法器,你们赶紧把钟埋回去!要是丢了镇河法器,可别怨我们。” 村民被檀越唬住了,一个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却抓着牧东在几个起落之间穿越了村子,赶到了安平村坟地附近。 我离着老远就看见,距离坟地二三百米的地方长着一颗老柳树,树下面就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土地庙。柳树附近高高低低的钉着十多棵木头桩子。 “两界柳?”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所谓的两界柳,就是阴阳之间的一个分界点。长有两界柳的地方,并不是说那里能随意进出阴阳两界,而是阴差出来拘魂的一个落脚点。 地府中的阴差。不是个个都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种随意来往阴阳两界的本事,大多数都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进出,那里肯定会有某种标志。两界柳就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两界柳附近的木桩也是阴差临时拴鬼魂的地方。毕竟阴差不能带着鬼魂到处游荡,把他们暂时捆在两界柳附近。等到凑齐了人数再一块儿带回去,相对来说要方便得多。 被拴住的鬼魂肯定需要有人看守,两界柳附近土地庙里的灵体,就是替阴差看守鬼魂的存在。这些灵体并不是正式入籍的阴兵,却跟地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跟他们动强,说不定就会得罪地府。 我背着手走到了土地庙门口,向里面已经掉了色的神像拱了拱手:“在下李孽,有事相询。” 座上神像的嘴角像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黑娘子还在!我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干掉金鳞的人也顾忌黑娘子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对她动手。 可是这么一来,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对黑娘子肯定不能像对金鳞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她背后的地府阴差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回去。叶森,你辛苦一趟,出去准备三牲祭品,晚上再过来找她。” 我和檀越、杜渺回家不久,老卒就慢悠悠地飘了出来:“你们想找黑娘子啊?用三牲可不行啊,得用黑驴。” “用黑驴是什么名堂?”我从来就没听说过祭祀用驴的。 老卒道:“黑娘子对黑驴情有独钟。那天晚上你看见她的时候,她不是也骑着驴吗?听说,黑娘子当年能得道,全是因为一头黑驴。你看见土地庙外面那个小木头桩子了吧?那就是黑娘子拴驴用的。” 我转头看了檀越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外屋,没过一会儿又转回来向我点了点头,意思是,他已经向牧东求证过了。黑娘子确实喜欢黑驴。 我们这点儿小动作全都落在了老卒眼里,可对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至于说,你们给黑娘子弄真驴,还是弄假驴,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犹豫了一下之后,给叶森去了个电话:“真驴假驴都弄回来点儿。” “驴?”叶森应该就在纸活店里:“老板,给扎几头驴……少他么废话,老子就稀罕驴怎着吧……没扎过?两千块钱一头,扎多少我要多少……现钱!扎得好,一头再加一千!赶紧的,我七点就过来取货!” 其实这事儿。我也觉得怪异,拿驴当祭品?可是再怎么怪异,我也得继续往后走。 直到晚上,叶森才带着五头活驴和五头纸驴赶了回来:“驴有了。但是没票。” “用不着票。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启程。” 纸活当中的纸牛、纸马都有牛票、马票,意思是这些牛、马是经过地府同意才进入阴间的,有地府护佑。游魂野鬼不得阻拦。扎纸活的人都会写票。 纸活店老板能给扎个驴就不错了,让他写驴票,打死他都不会同意。 我也不知道没有票的驴到底管不管用,事到临头,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带着真真假假的黑驴,浩浩荡荡地去了土地庙。 祭奠鬼神那一套说辞,我不会,大致说了两句好话,摆上祭品,就把纸驴给点了。没多久,我就看见火光当中慢慢悠悠的晃出来几头驴影。 凡是烧给阴间的东西。烧尽之后都会出现人眼看不见的虚影,否则,什么骑马过黄泉,散钱送恶鬼。不是全都成了笑话。 我用鬼眼看了纸驴好一会儿,才向檀越点了点头,后者抽出鞭子,往空中打了一个响鞭。脆亮的鞭声响过之后。五头纸驴半点反应都没有。 檀越一愣之后,跟着又是一鞭子打了过去。这一回,鞭梢抽在了驴屁股上。檀越那一鞭子很有分寸,鞭梢只不过是将将扫到了驴屁股。没想到,被她打中的纸驴却“啪”的一下炸成了满地火点。 “碎了?”我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叶森,人家扎纸活的时候,你没看着啊?那些驴是不是全都没上舌,没装脏?” “奸商!”叶森咬牙切齿:“一会儿我去砸了他家店!” 纸活扎活物,有三样东西不能少--点睛,上舌,装脏。这三样东西少了一样,扎出来的纸活就动不了。尤其是装脏。没有五脏的牛马,烧完了之后就跟烧了一堆报纸差不多,能看不能用。 就这五堆废纸,我怎么往拴驴桩上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把活驴拉过来。” 叶森一口闷气全都撒在了驴身上,伸手一抓缰绳,硬是把驴给拽了过来,不等我说话,对着驴脖子就是一刀。那头驴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断了气。 叶森把死驴往地上一扔,伸手又拽过来一头。这回,还没等叶森动刀,土地庙里就传出来一声尖叫:“你们杀驴?你们竟然当着我的面杀驴?” “坏了,马屁没拍好。拍在马脑门子上了。”叶森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备战。 我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不过马上就镇定了下来:“黑娘子,我们几个……” “杀驴?你们罪该万死,我要你们偿命--” 黑娘子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分迟疑。土地庙里陡然爆出一阵鬼嚎似的历啸,阴风乍起、黑雾狂卷之间,一双套着道袍的手掌从黑雾当中阴冷穿出,同时抓向我和叶森的咽喉。 叶森大怒之下挥爪抓向对方手掌:“给脸不要!” “杀--” 对方既然已经动手。我也没有被动挨打的道理,干脆配合叶森,回爪向黑娘子狂击而去。 一红一白两道真气飞旋突翻,如同匹练回绕。合罩对方之间,结结实实的跟两只手掌撞击在了一起的。 只听一声闷响之后,黑娘子双臂上的道袍和血肉在我们两人的真气冲撞之下,轰然崩飞,就连头顶的毛发也一片一片的被震落了下来。 “打--” 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动了手,就不用再留手,干脆一鼓作气拿下对方再说。 叶森大概也跟我同一心思。震废了对方手臂之后,双爪仍旧毫无收势地向对方身上招呼了过去。我们两个在一瞬之间接连发出了五十多爪,爪爪不离对方要害。 黑娘子身上的血肉被我们两个成片的撕裂了下来,她口中发出的惨叫令人毛发惊然,顷刻之后,她浑身上下就血肉模糊得不复人形了。 等我们两个收手时,黑娘子全身已经抽搐成了一团,整个人滚到地上,来回扑腾翻滚,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声声哀号。 我走上前去抬脚踩住对方:“不想死就别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面子 我踩住黑娘子的一瞬之间,忽然听见身后疾风暴起,等我回头时,却看见檀越跃上半空,抽出一鞭:“给我滚出来!” 檀越的长鞭夹带着罡风向土地庙上迎头击落时,庙上的瓦片便以长鞭为中心纷飞两侧,瓦片下碗口粗的横梁应声折成了两段,半边土地庙轰然崩塌时,神台上的神像也跟着滚落在地。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泥塑的神像就被摔成了两截,我脚下踩着的魂体也在一瞬之间砰然崩散,化成了满地磷火。 “嗯?”我仅仅一愣。檀越刚才落鞭的地方就响起了一声怒吼:“什么人敢杀我地府仆役?” 糟糕,中计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失算了。 杀掉金鳞的人,不是没向黑娘子动手,而是做得异常隐秘。他应该是在黑娘子附近下了什么禁制,只要我们双方在庙门口交手,不管我们下不下重手,黑娘子都在劫难逃。 黑娘子本身不知道她已经着了别人的道儿,跟我们交手失利之后,肯定用什么办法通知了她的主子。或许她倒地之后那阵形同鬼哭似的叫喊就是她发出的信号也说不定。 等她的主子匆匆赶来时,正好被檀越发现,结结实实的挨了檀越一鞭子之后,又正好看见我一脚踩死了黑娘子。他能不找我拼命吗? 果然,塌方的土地庙背后忽的涌出了一群鬼差,其中一个甚至穿着古代正九品的官服。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难以善了了。 如果来的仅仅是一个不入流的鬼差,说不定我们一番威逼利诱之后,还能逼对方就范;再不济,就算出手干掉他,地府也未必能找到我们头上。 可是,带着品级的鬼差不行啊!那是正式在地府入籍的官员。想杀他不难,但是杀了他,我们就会引来整个地府的追杀。除非我们有孙大圣大闹地府的本事。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阴差厉声问道:“刚才是谁偷袭本官?” 我刚要说话,檀越立刻上前一步道:“在下青丘一脉传人,檀越。刚才因为误会,误伤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误伤?”阴差厉声道:“你跟我到地府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误伤!来人,给我拿下!” 檀越声音一冷:“只怕,大人拿我容易,向青丘解释就不那么容易了。” 阴差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你一个青丘外姓……” 檀越不知道向阴差比划了一下什么,对方瞳孔猛然一缩。口气顿时缓和了下来:“也罢!本官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不做深究。不过,我们兄弟出来这一趟的盘缠。你得负责。” “在下一定办到!”檀越淡然回答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阴差这才转向我说道:“你是什么人?知道残杀地府鬼役是什么罪名吗?” 我尽可能缓声说道:“大人,我确实跟庙里的鬼役动了手。也曾经伤到了对方,但是她不是我杀的。” 阴差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本官的眼睛有问题了?还是说,那个鬼役故意钻到你脚底下自杀?” “大人……” “住口!”阴差根本不听我解释:“本官现在不想听你狡辩,马上束手就擒,跟我回地府。” 檀越冷声道:“大人做事未免太武断了吧?难道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阴差脸沉似水地道:“别以为你是青丘传人就能横行无忌!本官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连你一块儿带回地府,让青丘主事人亲自过来解释。” 檀越倒背双手。扣住鞭子:“只怕,你见不到青丘主事人了。” “檀越!”我被檀越吓了一跳,她刚才那句话里明显是动了杀机。 阴差冷声道:“青丘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狂妄。鬼役虽然不是地府入籍阴魂,却为地府做事,哪个术士敢妄动鬼役。只有死路一条。要是谁胆大包天杀了阴差,那就得拿九族的性命来还。你想以身试法?” 阴差并不是在威胁檀越。一个阴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地府当中数以千万计的鬼兵,以及地府诸神。他们不会坐视有人挑衅地府,哪怕对方是传承多年的道门也是一样。 檀越还要再说什么,叶森却站了出来:“青丘的面子不够,加上我金玉叶家呢?” “金玉叶家?”阴差上下打量了叶森一番道:“你怎么证明你是叶家人?” 叶森伸手拿出了两片连在一起的叶子,一片用翠玉雕琢而成,另外一片却是黄金打造的。不提金玉本身的价值。单就两片叶子的手工就价值不菲。 阴差看着叶森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异常火热,拱手道:“原来是叶家嫡子,失敬。不过,就算是叶家,也别想包庇残杀鬼役的凶手。” “包庇谈不上!”叶森话音一落,那个鬼差眼里就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叶森随手把两片叶子往外一扔:“我用这两片叶子,换一个让我兄弟说话的机会,如何?” 阴差忙不迭地把叶子抓在手里:“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就给他一个申述的机会。” 后来我才知道。金玉叶家不仅在阳间雄霸一方,在阴间也一样富可敌国。叶森扔过去的那两片叶子就是叶家的信物,拿到阴间一样可以换来价值惊人的真金白银。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把我们到达安平村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阴差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你们的确被人坑了。可是,这事儿的确不太好办。毕竟死了一个鬼役,我不带人回去,对上面没法儿交代……” 叶森又拿出了四片叶子:“我用这四片叶子。给我兄弟换一个机会如何?他负责帮你把背地里捣鬼的人抓回来总行了吧?” “叶家人还真是一个脾气,话说不通就拿钱砸,直到砸通了为止……”阴差摇头苦笑道:“钱是好东西,谁都要想,但是有些钱,我却不敢拿。这样吧!我保证他在路上不受任何委屈……” “狗屁!”叶森急了:“我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不让我兄弟受委屈是吧?我要的是,不让他跟你回地府!” “做不到!”阴差也来了脾气。 “如果加上修罗堂的面子呢?”大珞小珞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带着排骨大步走到向阴差。 大珞向我摆了摆手:“不用说了,从你跟阴差解释的时候,我们就到了。” 小珞面相阴差道:“这是修罗堂的修罗金令,见令如见堂主本人。我想,你把这件东西带回去,总能交差了吧?” “嘶--”阴差倒吸了一口凉气:“请问两位与闫先生是什么关系?” “狂徒是我们师尊。”小珞沉着脸道:“要不要我召几个修罗鬼兵出来跟你打个招呼?” “不用了,我信得过修罗金令!”阴差转向我道:“十天,我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你找不到凶手,我就只能带你回去向上官解释。” 阴差不等其他人说话就抢先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同时看在你们三家的面子上,才做出的让步。如果诸位再有什么疑义,就请你们的当家人去找我的上官谈吧!” 我知道这已经是对方的最大让步了,暗中向四个人使了个眼色,叶森他们一齐拱手向对方道了声谢就没了后话。阴差显然也不想跟他们计较什么,往后一挥手道:“回去!” 等到阴差走个干净,檀越才跺脚道:“线索又断了!咱们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家小姐(上) 我嘴上说着“从长计议”,心里却异常难过。 留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线索又一次次被掐断。我不想看见高家父子生离死别……真的不想!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回天乏力的绝望,就算是几次陷入绝境时,也从没放弃过挣扎,哪怕明知道是困兽之斗。 我一路上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大珞在我身后轻声道:“李孽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见他这样低落过。” 檀越轻轻嘘了一声,意思是不让大珞再说。一路上安静得不能再静,直到走到牧东家门口时,排骨忽然扑向大门,猛地一阵低吼。 “安静!”我看见从门后面钻出来的老卒,就知道排骨肯定是误会了。 老卒看了看排骨:“哪儿来的狼啊?你们这回行动怎么样?” “别提了……”我刚想抱怨两句。就听见大珞说了一句:“怎么还有个阳魂啊?” “嗯?” 我、叶森、檀越眼中精光同时一闪,不约而同地出手往老卒身上抓了过去。 后者嘿嘿一笑,身形陡然崩散在了我们三人的爪锋之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了?”叶森回头道:“快找!那是内鬼!” 大珞小珞还没拿出罗盘,排骨就猛然窜出去,直扑沉阴木。挥起爪子挠了上去。锐利的狼爪顿时把树皮硬生生地扯掉了一块。 “沉阴木?”我脑袋里灵光一闪:“破木!” 叶森、檀越出掌往沉阴木上猛劈了下去,两个人掌风如同巨斧击中原木时,沉木上顿时炸开了两道过米长的口子。等到两人第二掌劈落,沉阴木就像是一口被人打碎了的木头箱子,在两人掌风之下分成四瓣,散落在了地上。 中空的木头当中跟着露出了一具穿着寿衣的尸体:“老卒!” “他的阳魂还没回体!”檀越伸手往老卒的鼻子下面摸了一下:“气息还在,应该是处于假死的状态。” 我走到老卒身边,抬手一掌拍向了对方的丹田,老卒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你废我武功……” “我还想要你的命!”我抓着老卒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你的龟息功不是玩得好吗?我废了你的丹田,看你还装什么死王八!” 老卒嘿嘿一笑道:“老子认栽了,给个痛快就行。” 我抬手把老卒扔到地上:“从头到尾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卒擦去了嘴角上的血迹:“从你进安平村开始,就落入了我家小姐的算计。” “她故意安排人把你们引到牧东家里,是不想让你去村西头。只有你到了牧东家里,她后面的计划才能逐步展开。” “小姐知道。你虽然在盛家门口闹翻了天,但是心里还是对盛家抱着一丝幻想。所以,你明知道盛家就在村西,也不会选择跑去跟他们玩命,起码一开始不会。” “这样一来,你就会觉得盛家在想尽办法把沉阴木弄到你这边儿,好在暗中破坏你的任务。” 老卒这番话真说得全对,就连我心里想什么都半点儿不差。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沉声问道:“你们的目的。不是破坏我的任务?” “破坏你的任务,对我们有好处吗?”老卒笑道:“我们要的是沉阴木!” 我猛然醒悟道:“从上面飘下来的沉阴木是假的?” “还不算太笨。”老卒道:“沉阴木刚到水神庙背后,就已经被我们给拦住了。后来出现的沉阴木只不过是我们用的障眼法而已。” “我们所有的动作都在水神庙背后完成,站在你的角度上,当然看不见。我们故意打出排教的鼓点。就是为了让你们疑神疑鬼,不敢轻易离开牧东。这一点,我家小姐没猜错吧?” “没猜错!”我听过沉阴木进门的事情,当然不敢随便离开房子。万一檀越挡不住沉阴木进门,不等于白白搭上了牧东的性命。 老卒再次笑道:“假木头进入高家那场戏,为了不让你生疑。小姐可是活活搭进去四条人命啊!” 我挑了挑拇指:“够狠!” “高明的还在后面!”老卒得意道:“小姐为了拖住你们,也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一些,在高家小孩儿身上下了咒。小姐知道。你一直渴望着父子亲情,肯定见不得别人骨肉分离。只要高群抱着孩子来求你,你必定会答应接下他们的生意。这么一来,你就只能围着高家人打转了。” 我狠狠一握拳头,十指关节传出来的炸响清晰入耳,吓得大珞小珞同时抢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要是没有她们两个拉我,我很可能冲上去把老卒活活打死。 老卒像是没看见我的暴怒,仍旧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控制着沉阴木一路追过来时,高群看见有鬼进屋了吧?那是因为他身上事先就被人下了药。只要药粉被汗浸透了,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沉阴木追人、阴魂索命、原木变棺材,所有的一切都和传说中一模一样,你们想怀疑,也没有那个理由,就只能让我牵着鼻子走咯!” 我不得不说,对方的安排十分高明。他们所做的一切。在村里都有传说,但是村民的传说又都似是而非,就算有些细节有所偏差,我也不会怀疑其中有诈,就这么让他们在我眼皮底下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我冷声道:“你们事先就想到了我会召术魂?” “哈哈……”老卒摇头道:“小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小姐带着大队人马撤离,只把我一个人留在村里,我当然得想办法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了。这种事情,躺在棺材里面肯定做不了,我总得想办法出来不是吗?” “这个时候,恰巧赶上你召术魂,我就走过去了。你师父是个老头,所以你的潜意识里,肯定对老头有些好感。我叼着烟袋的姿势,一直是在模范东北老农地头抽烟的习惯。你觉得亲近的话,选上我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只要选中了我,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跟在你身边。不断误导你、陷害你。只可惜,你没死在阴差手里,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狼狈。”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道:“金鳞是你杀的?” “没错!”老卒点头道:“那个胆小怕死的长虫,一旦被你们抓住,什么事情都能说出来。我们在水神庙后面拦截沉阴木的事儿,当然瞒不过他。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把他灭口。” 金鳞临死前划断了自己的犄角,实际上就是为了用那根同沉阴木有几分相似的犄角,提醒我注意沉阴木。只不过,我当时虽然发现金鳞是被人灭了口。却没往沉阴木的方向去想。 老卒神采飞扬地道:“金鳞也好,黑娘子也罢,都是我们为了拖住你打出去的牌。为的就是让你们拼个你死我活,最不济也得把你拖在村里几天。” 老卒说完,转头看向了大珞:“我说丫头,他们这么多高手,都没看出我是阳魂,你是怎么发现的?” 阳魂是活人的魂魄,因为它的本体没死,所以魂魄上肯定沾着阳气。术士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阴魂阳魂,老卒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掩饰掉了自己身上的阳气,否则,我不可能丝毫没有发觉。 大珞冷声道:“我们是修罗堂的人。” 老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玩鬼的堂口,那就怪不得了。” 我冷声道:“诅咒高家小孩的媒介在什么地方?” “就在高家,你仔细找找就能找到。”老卒长吁了口气:“好了,该说的我全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家小姐(下) 老卒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都不看我一眼。 叶森冷声道:“你的主子是谁?据我所知,盛家现在的几个当家人里,没有一个精于算计的。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嘴里的那位小姐是盛天怡。” “她算什么东西!盛天怡那点儿心智,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老卒轻蔑地笑道:“我家小姐是宋夜雨!” “宋夜雨”三个字一出来,我的脑袋就嗡的一声…… 宋夜雨是盛成王的原配夫人。如果我真是盛成王的儿子,那宋夜雨不就是我的母亲? 她在一步步算计我? 她想杀我? 她为什么想杀我? 我上前一步,抓着老卒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老卒冷眼看着我道:“我真名叫宋卒。卒是一盘棋里随时都可以舍去的棋子,何况还是一颗被送出去的卒?” 老卒冷声道:“就算你是小姐的亲生儿子又能如何?小姐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有价值,一种没有价值。价值最低的人就是卒,比如说我。而你。在她眼里连一个卒都不如!” “去你妈!”我伸手一爪,生生把老卒的耳朵给扯了下来。 老卒就像是毫无痛觉一样,淡淡地看着我手里那只鲜血淋漓的耳朵:“你比起小姐,差得远了。如果换成我家小姐,她至少也能发觉,还有一个杀局没破。” “杀局?糟糕!”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高家父子:“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我把老卒往叶森边上一扔,飞身向村西方向疾驰而去。 我的前脚刚一踩上墙头,就听老卒在我身后冷笑道:“小姐交代过,最少要拖住你十天,如果拖不住,就直接把你干掉。高家那里是个必死之局,你去了就一定会死。”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立刻纵身落向高家的方向。 老卒仍旧狂笑不止:“傻呀!真是傻呀!为了成全别人的父子亲情,却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小姐说的果然没错,你没有得到东西,永远都是你心里的硬伤。你……” “闭嘴!”叶森一声怒吼之后,老卒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却顾不上去看他们如何,几个起落冲向了高家的院子。等我落进院子之后,立刻听见了一声冷笑。我顺着声音回头看时,却看见一个一尺大小的黑衣人偶正坐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对着我冷笑。 巫蛊会动? 那只人偶的身上扎着三根钢针,其中一枚就在它咽喉的位置,它应该就是用来诅咒高小虎的人偶。可我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个诅咒人偶还能自由活动,除非它体内还藏着一道鬼魂。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老卒已经说了,这个院子里有针对我的杀局,我并不认为他是在故意吓唬我。对我来说,赶紧拿到巫蛊人偶离开这个院子才是正经事儿。 我纵身一跃,伸展双臂直奔人偶脖子抓了过去。那只人偶却在我手指尖上倒飞几尺,双脚一沉。踩碎了屋顶的瓦片,落进了屋里。等我追到屋顶时,却看见踩在桌子上的人偶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一条炸药的引线。 它要引爆炸药! 如果我现在退出去或许还来得及。但是我这么一走,高小虎就再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我仅仅犹豫了一下,立刻踩碎屋顶。直奔桌子上的人偶扑落了下去。 我运起的鹰爪将要抓住人偶的刹那间,我明明看见它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顿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墙下面埋着炸药。 卷着硝烟火光的气流从我背后冲击而来时,我就像是被汽车从背后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从人偶头顶翻滚而过之后。重重的撞在了对面墙上。 等我爬起来时,桌子上的人偶也同时转身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那时候,我明显在它眼中看到了一股诧异。就好像我没被当场炸得粉身碎骨,并没在它的意料当中。 我翻身爬了起来,再次向人偶身上抓去的刹那间,黑衣人偶冷笑纵身,从桌上跃上房梁。我跟着一掌拍碎了桌面,借着一掌反震的力道纵身而起,从下而上的抓向人偶的脚踝。 没曾想,黑衣人偶却在我即将抓住它时,又一次在距离我指尖不到一寸的位置上纵身飞跃,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上了房梁。 我却一招用老,后力不续,身形急转直下,从屋顶落向了地面。 不好!我脚掌刚一着地,就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像是曾经被人挖过一样,显得异常松软--那下面肯定还有炸药。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猛然飞身向前,合身撞向了大门。一寸多厚的门板顿时被撞得支离破碎,我也跟着摔出了门外。我不等自己身形完全着地,马上一爪按向地面,借力之下,在距离地面不到一尺的高度上连续窜了三四米远,正好把手按在了院门的位置上。 我手掌按落的那一刹那间,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院门下面也埋着火药,而且分量不小,就算我身上穿着连山袍又能如何?火药爆炸之后,就算没把我的脑袋崩得四分五裂,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也足够隔着连山袍震碎我的内脏了。 埋炸药的人,从我在什么地方跳进院子,追击人偶时应该在什么地方落脚,发现埋伏之后该怎么逃生。全都算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的爆炸其实就应该炸死我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我最终还是没逃过对方的算计。埋下炸药的人应该是宋夜雨吧? 我在一瞬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是我想得再清楚又能如何,一样在劫难逃。 “轰”-- 火光、巨响,一瞬间在我身下冲天而起。我只觉得整个人直上直下的飞上了半空。腾云驾雾似的在空中乱翻了几圈之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没死!一阵头晕眼花之后,我再次看见了硝烟弥漫的天空,第一反应就是我还活着。 没等我站起来,身边就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原先被我追得上窜下跳的黑衣人偶,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我手边上。 我想伸手抓去人偶,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人偶似乎也想逃走,细小的四肢在地上撑了几下之后。却又落回了原位。 片刻之后,人偶竟然先我一步恢复了过来,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爬了起来,一寸一寸挪到了我身边之后,伸出两手掐上了我的脖子。 等它发现自己那点儿力气不够掐死我的时候,竟然把手伸进自己嘴里,狠命地一阵撕咬,直到把自己的手指咬断之后,才用牙齿从它断开的手指里抻出了一根铁丝。 我眼看着黑衣人偶的手掌在铁丝的牵扯下缩成了一团,它手里的铁丝也被扯出来半尺多长。 它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袋里闪过,黑衣人偶就把铁丝塞向了我的鼻孔。 人偶似乎知道我练过外家功夫,就算不运气,光凭一截铁丝也扎不穿我的皮肤,所以才会选择用铁丝刺向我的鼻孔。 只要黑衣人偶慢慢推进铁丝,一头带尖的铁丝就会顺着我的鼻腔滑动,要么刺进我的脑袋,要么就会顺着我的鼻腔进入喉管,只要铁丝划开我的气管,我就必死无疑。 我强行挣扎了几下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没法儿挪动,只能拼命地把头扭向一边。 黑衣人偶却用另一手抓住我的下巴,想要把我的面孔给扭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谁在护我 仅仅片刻之后,黑衣人偶手里的铁丝就贴近了我的鼻孔,我却连一丝一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行走江湖,我早就做好了有一天会曝尸荒野的准备。可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得如此憋屈。 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瞪向眼前的黑衣人偶。我与对方四目相交的刹那间,对方眼里分明浮现出了一股狰狞的笑意。 那一刻,人偶的笑意仿佛烙进了我的脑海当中,就算我死也忘不了它的笑容。 就在人偶即将推动铁丝的刹那间,檀越的长鞭忽然甩了过来,隔空把人偶给抽飞了出去:“李孽……” 檀越脸色惨白地跑过来时。我厉声喊道:“抓住那个人偶,别让它跑了!” 赶上来的叶森飞起一脚把人偶给踩在了地上:“你怎么样?” “死不了!”我勉强回答了一句之后,就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檀越把我背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这么拼命干什么?” “嘿嘿……”我可能真是疯了,被炸药给炸了个外焦里嫩,居然不是先想着哪儿疼,而是趴在了檀越身上。她身上有股香味,挺好闻的! 唯一不美的是,叶森那家伙一直在边上絮絮叨叨:“李孽,下次别跑那么快,我们追都追不上。也不是追不上……” “谁想到,宋卒那个老货被你废了丹田,还能临死反扑,用定影针,把我们全都钉在了地上。他也真够狠的,知道我们挣开之后饶不了他,刚一发出定影针就咬舌自尽了。” “嗯?”我不由得一愣:“看来盛家对我们很了解啊。” 我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如果檀越和叶森一块儿追上来,说不定那些炸药就能把他们一块儿给埋了。杀了他们,盛家就等于同时得罪了青丘和叶氏,就算盛家再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反之,如果仅仅是杀了我,就算檀越和叶森想要寻仇,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出头跟盛家不死不休,盛家完全可以应付他们两个人。 我冷笑了一声:“宋夜雨还是真面面俱到啊!” 大珞低声道:“你应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说不定,宋夜雨是不想你涉险。才弄走沉阴木呢?” “呵呵……”我除了冷笑,还能怎么样?我倒真是希望像大珞所说的一样,宋夜雨是为了保护我,才设下了连环计。 这种可能真的存在吗?几次遇险几乎没有一次不是必死之局! 如果没有檀越和叶森力保,我现在早就被阴差抓进地府了。如果不是最后那些炸药出了问题,我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我说李孽,你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叶森显然是想转移话题,不过转移的手法却拙劣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淡淡一笑,把刚才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等我说到自己被炸药炸上半空时。檀越的身上猛地渗出了一层冷汗,就连衣服都被贴在了身上。 大珞道:“我还是觉得,对方不像是要你的命。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躲过最后一波爆炸?”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渺忽然开口道:“李孽,别怪我多嘴,有些话。我还是觉得提前说出来的好,你也好有个判断。你没被炸死,并不是你的运气好,也不是炸药的威力不够,而是有人在暗中帮了你一把。” 杜渺指着我身上道:“你身上还有某种道术的余韵。也就是说,在炸药爆炸之前。有人悄悄往你身上加持了一种法术,使你的防御力在瞬间提升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你才躲过了一劫。” 杜渺接着说道:“你现在四肢无法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受伤。而是在实力骤然提升之后的虚弱。你仔细感觉一下,身上的肌肉究竟是酸疼还是剧痛,就知道了。” “还真是酸疼!”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无法行动是被震伤的结果。经杜渺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的状态实际上跟真气耗尽之后的虚脱没有什么区别。否则,我怎么会连移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大珞道:“那不是更能证明。宋夜雨在暗中救了李孽?宋夜雨再怎么说也是李孽的母亲,不可能狠心到亲手杀死李孽的程度!肯定是宋夜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想让李孽恨她。又想保护李孽,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杜渺不由得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单纯啊。” 大珞顿时不高兴了:“你说谁年轻单纯?我看是你心理阴暗才对!看着别人母子相残,你就那么开心?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闭嘴!”叶森也动气了:“小丫头。你才走过几天江湖!江湖人的心思有时候比蛇还毒,为达目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杜渺提醒李孽,但是并没有针对宋夜雨,只是把自己想到的事情说出来,让他自己判断而已。” 大珞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他明明就是针对宋夜雨!你们这些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阴暗?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一个母亲可以狠心到残杀自己的孩子!” “我说了闭嘴!”叶森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李孽早晚要跟宋夜雨见面,你这种只谈感性,不顾理性的说法。很容易误导李孽!如果那时候宋夜雨真要出手杀他,他又没有防备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你知道吗?如果李孽真的因为你的误导,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负责吗?” “你……”大珞被叶森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转。檀越只好站出来打圆场。 我却没听见檀越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大珞和叶森的争吵。从心里讲,我更愿意相信大珞的说法。尤其是因为宋卒最后的那一番话。 他为什么要在不确定能不能杀我的情况下,把话说得那么激烈?是故意激我,还是真像大珞说的一样,只是宋夜雨为了让我恨她,故意安排宋卒激怒我? 可惜,宋卒死了。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去求证,只能凭自己判断。 可是,我现在的判断就真的准确吗? 老核桃教过我:想要称霸江湖,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感情用事。人,一旦被感情左右。永远都不配在江湖上称王道霸。那些儿女情长的真英雄,哪一个不是含恨九泉,化成了一堆黄土。只有那些枭雄人物,才活到了最后。 老核桃说的时候慷慨激昂,可是他做不到,我也一样做不到。他和我都不配称雄。 檀越把我背回去之后,我整整躺了两天,也想了两天。等我爬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唐向晚去了电话:“老板,这趟任务我能退出吗?” 这是我第一次准备退出任务,我确实不想跟宋夜雨碰面。 唐向晚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你想退出也好。算了……回来吧!” 我扔掉电话,躺回了床上。就在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时候,高小虎撅着嘴走了进来,把一瓶酒扔在我边上:“我爹给你的,他说让我谢谢你。” 我不由得笑了:“谁惹你生气了?” 高小虎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不是好人,我爹还让我谢谢你!哼--” “我?我不是好人?”我被高小虎给气乐了。 “你打了我爹,肯定不是好人!”高小虎向我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直到檀越进来,我才坐起身道:“准备一下,找一个向导,我要进山!” “你不是……” 我不等檀越说完就挥手道:“任务继续!有些事情,终归要有一个了断!”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排头的遗嘱 想要进山找沉阴木的来源,光凭我们几个瞎撞远远不行,必须有一个熟悉环境的向导。我的本意是让檀越去找一个腿脚利落的人过来,没想到,她给我带回来的竟然是老郭头和牧东。 我顿时懵了:“你们两个?” 老郭头一梗脖子:“看不起我?别看老头子已经七十多了,腿脚灵便着呢!用不用比一比?” “不用,就这么着吧!”我当天就收拾好东西,跟老郭头一块儿上了山。 安平村放排都是先步行上山,到了林场之后再把木材顺水路放下来。我们走的就是他们当年上山放排的路线。按照牧东的说法。就算脚程再快,这条路至少也要走上五天。 一开始我还没觉得那条路有多难走,等到第三天一过,山路就变得越来越崎岖陡峭,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荒凉得不成样子了,而有些地方甚至连路都没有。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牧东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憋在心里似的。直到晚上,他实在憋不住了:“郭爷,这条路不是去林场的吧?” 牧东道:“村里人为了不忘本,男孩过了十五都要领着走一趟林场。这条路我走过。我们应该是从昨天开始就岔了路,对吧?” 我目光不善地看向老郭头时,后者却一脸平静地道:“林场那边没事儿,大排头看过,以前过来的仙师也看过,他们都说没有问题。” 老郭头看向我道:“大排头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让我们看好来村里的每一个仙师。如果遇上了能舍己为人的性情中人,就带他上山,往鬼眼那边走。如果遇上的仙师是专为赚钱来的,就算拼着村里一年死一个人,也不能带他们去鬼眼。” 我扬眉道:“你接着说。” 老郭头叹了口气:“大排头其实早就知道沉阴木来自什么地方,也早就知道鬼眼里藏着什么东西,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只身上山。” “这些年。各路仙师都在寻找大排头,不是个个都一无所获吗?”老郭头冷笑道:“那不是因为他们没本事,而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牧东脸色惨白地道:“大排头明知道有什么谜底,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他早点把秘密说出来,村里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老郭头叹息道:“大排头说了,一旦让心术不正的人解开了秘密,死的就不是几个人,而是整个安平村。他不能去冒这个险。” 老郭头红着眼睛道:“你以为我看着那些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小辈儿一个个死于非命。我心里就好受吗?大排头从没错过,从来没有!我只能听他的安排!” 老郭头说完之后,就坐在那里狠命地抽烟。就好像烟斗里的烟能把他的眼泪给憋回心里。 我沉声问道:“鬼眼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老郭头摇头道:“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山里有一个鬼眼,但是谁也没见着过。鬼眼也被人给传得五花八门,有人说是一处泉眼。有人说是山洞,还有人说是一个天坑……大排头当年只给我留下通往鬼眼的地图,其余的什么都没留下。” 我皱眉问道:“你说大排头已经找到了秘密,他没说,鬼眼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没说。”老郭头继续摇头道:“他说把仙师领过去就知道了。” 我点起一根烟:“如果没有人领着,别人会不会找到鬼眼?” 叶森和檀越的神色同时一怔。他们知道我说的是盛家人。宋夜雨带着大队人马截走了沉阴木的目的应该也是鬼眼,只不过他们没有向导而已。 老郭头还是摇头道:“难说啊!十几年前,也来了那么一群人。人数比跟你对上的那些仙师还多。他们也一样截走了沉阴木,但是他们也一个都没回来。看那些人的打扮,倒是跟这些人挺像。” 老郭头冷声道:“他们带走沉阴木之后。村里倒是平静了一个来月。后来,沉阴木又回来了,还带走了整整一家子人。村里人都说。那是沉阴木在故意报复。” “难道盛家精锐在十多年前来过安平村?”我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对手? 我看向叶森时,后者的面色也有点发白:“盛家精锐的战力。怕是不弱于整个人间堂,而且他们还有顶尖高手带队。光是消失的盛家三杰,就足以威胁到天榜高手了。何况,他们还有几个长老。能让盛家全军覆没,恐怕……” 叶森显然也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硬是把剩下话给咽了回去。 老郭头看着叶森冷笑道:“如果你们怕了,可以回去,就当我老头子看错了人。” 我沉声道:“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过要回去。你有通向鬼眼的地图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老郭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地图在这里!当年,大排头安排好后事之后,让我们把地图背熟。然后烧掉。他说,那种东西绝对不能留下,否则就是祸端。” 郭老头叹息道:“他说的没错啊!那些仙师比鬼还滑。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老郭头转向牧东:“你知道老疯子吧?你真当他还是原来的人?我告诉你,他早就不是人了。他被一个仙师给剥了人皮。那个仙师穿着他的皮,活在村里装疯卖傻,还不就是为了地图。” “啊?”牧东半天没合上嘴:“他装疯子……装了十年?” “你说呢?”老郭头道:“大排头临走前什么都没教我们。只教过我们一招地眼。只要是村里的事儿,没有一件能逃过我的眼睛。那些仙师的恶心事儿我们看得太多了。” “那个畜生,根本就没想过去救老石,沉阴木还没来,他就把老石捆在屋里,活活剥了人皮。他为了不让老石出声。还故意贴住了他的嘴。老石的眼睛都瞪出血了,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老郭头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等他把老石的人皮全都剥了,才用白布把人从头到脚的缠起来,直接扔到沉阴木边上,眼看着老石被拽进了棺材。” “我当时想去跟他拼命,却被几个老伙计拽住了。大排头留下遗嘱。是让我们找到能救村子的仙师,要是我们死了,村子可就真的完了。” 老郭头咬牙道:“这些年,村里人轮流给疯子送饭,我们也一样去看着他。我几次都想往他的饭里下毒,毒死那个王八蛋!可我不敢,我怕失手,就只能看着那个王八蛋在我眼皮底下过着逍遥日子。” 我问道:“那个人还在村里?” 老郭头咧嘴道:“死了!被你们给弄死了!” “宋卒?”我由不得一怔。想来盛家对鬼眼里的东西势在必得,否则也不会派出一个人在安平村卧底十年。 我摇头道:“那个人如果是宋卒,只怕早就看出来你们的敌意了。你们当中应该有人在最近新亡了吧?” “你是说……”老郭头一下站了起来。 我缓缓道:“术士想问的事儿,未必非得问活人。有时候,死人更容易控制。” 老郭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过了好半天才跳了起来:“不行!赶紧走,我就算累死,也不能让那帮王八蛋抢了先!” “现在急也没用!”我摇头道:“我们已经晚了整整十天,再怎么撵也撵不上对方。我想问一下,前几天在高群家,是谁救了我?” “没看清,应该是个女的。我只看见了一道人影。”老郭头道:“以前我们几个老兄弟都在的时候,轮着看村里的情况。现在我们人越来越少了,有些事情,我们也看不见。” “知道了。” 那个救了我的女人,究竟会是谁呢? 正文 第 一百七十六章 救人还是杀人 我没法儿去想是谁救了我,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想,越想越乱。 我本意是休息一晚再出发,可老郭头却怎么都睡不着,隔上一段时间就催促我们上路。我知道他是担心夜长梦多,干脆不睡了。跟着他往深山里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天色快要见亮的时候,排骨忽然停了下来,面向附近树林发出了一阵低吼。 “有人!”我伸手一挥,所有人都散开了阵型,只留下大珞小珞保护老郭头和牧东,其余人全部往树林的方向围拢了过去。 我刚到树林边缘,就看见附近十多棵树上全都捆着人。我贴近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应该是盛家人。” 我说话之间绕到了大树背后,那个盛家子弟被人反剪着双手捆在了树上,捆住他双手的钢丝已经勒进了肉里,手腕处早就血肉模糊了。看样子,他在临死之前肯定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挣扎。 我又转向另外一具尸体,伸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给扬了起来。那人的面孔就像是被风干了的树皮一样满是裂痕,伤口里的肉就像是被晒了好几天,已经变成褐色的了。 我放下尸体道:“仔细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我们几个散开不久,就听叶森喊道:“这儿有一个活的!” 我赶过去时,那个盛家人已经被叶森拽着抬起了头来。对方虽然还没断气,但是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被叶森拽起来时,两眼茫然地看向四周,我们明明就在他眼前,那人却像没看见有人一样,直接把目光转到了远处,一刻不停地东张西望。 叶森抓着对方道:“这人望路了,快点想办法。” 老辈人说的望路,也属于回光返照的一种。将死之人一下坐起来到处东张西望。却看不见眼前有人,其实是在看黄泉路在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人接他过去,等他再躺下,用不上多久也就完了。 杜渺从身上抽出银针,在他身上连扎了几下,后者才算缓过一口气来,虚弱道:“水……给我水……”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轻轻往他嘴里灌了两口。那人喉头动了两下之后。冷不丁把头扬了起来,两只眼睛同时突出眼眶,腮帮子一下鼓成了圆球。像是拼命想憋住嘴里那口水。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出两步,还没站稳,那人就噗的一声喷出了一片血雾。等他低下头时。碎裂的内脏也跟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没救了!”叶森抓起对方脑袋之后摇了摇头:“内脏已经碎了。魂魄……他怎么连魂魄都散了?”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从身上拔出匕首,一刀捅进对方肚子。顺势下压,豁开了对方的腹腔。等我收刀时,那人肚子里立刻淌出了一股肉馅儿似的血浆。 “内脏怎么会碎成这样?”檀越一皱眉头:“该不会是那口水……” 我拿着瓶子晃了晃,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两下:“这就是普通的纯净水。”如果不是我一直把水带在身边,我甚至也会怀疑,自己刚才给那人灌下去的是一瓶硫酸。 杜渺盯着尸体看了半天。又把银针伸进了对方的肚子:“没有中毒的痕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杜渺是咒道高手,兼修过巫蛊,千奇百怪的事情看得多了,就连他都说不清那个盛家子弟为什么会忽然暴毙,我们就更弄不清眼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干脆扔下那些尸体,继续跟着老郭头往前走。可是我们越走,沿途遇见的尸体也就越多,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被捆住了手脚,有些人甚至被捆着双手吊在了树上,像是悬尸示众一样吊在半空。 直到我们发现第三批尸首之后,檀越才开口道:“李孽,事情有点不对。我们没看见任何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些人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人捆在了树上。盛家究竟是遇上了强敌,还是故意悬尸?” “悬尸?”大珞并不认同檀越的说法:“就算悬尸也应该是吊敌人的尸体,哪有吊自己人的?” “不对!”我摇头道:“檀越说的有道理。那些尸体被捆绑的地方都是背阴处,就算大白天也一样见不到阳光。” “按照悬尸的一贯做法,尸体应该被吊在太阳底下曝晒。一是消除人死之前的怨气,让他没法儿变成厉鬼,二是为了快速蒸发尸体上的水分,以便让尸体保存得更久一些。把尸体放在背阴处,容易滋生厉鬼,这不符合术士的做法。更何况,悬尸的还是盛家人。” 我顿了一下道:“盛家人就算再怎么不肖,说到底还是出身儒门。儒门中人讲究仁义、讲究礼仪,就算是敌人的尸体。他们也会让对方入土为安。悬尸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在儒门当中。” 檀越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盛家把家族子弟捆起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应该是!”我说道:“那些人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捆在了树上,而且被捆在背阴处的人,相对会活得更久一些。盛家人十有八九是准备先去办什么事儿。等回过头来再去救人。” “说不定……”檀越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我也听见附近好像有什么动静。等我们顺着声音赶过去时,远远看见有两个盛家子弟正拖着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人往远处走去。 两个人一直把对方拖到一座土坑边上,才合力把人扔了下去。对落进土坑的同伴看都不看一眼,立刻转身赶回了山谷。 我趁着两人离开的工夫,飞快地跑到土坑边上。伸头往里看了一眼。那下面至少躺着二十多个盛家子弟,有人已经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但更多的人却还在拼命挣扎。可惜他们手脚都捆着钢丝。嘴里也塞着东西,不要说自救了,就连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正准备弄个人上来,远处却又响起了脚步声。我赶紧跑回树林里:“快点藏起来。” 我们几个刚刚隐蔽了身形,就看见刚才扔人的盛家子弟又拖着一个人走了过来。这回,他们手里还多了两个油桶。 两人把同伴扔进坑里之后,又把汽油倒了下去。其中一个点起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你扔还是我扔?” “我来吧!”另外一个人接过烟头,抬手扔进了坑里。土坑里呼的一声冒起了冲天大火,两个盛家子弟抱着脑袋转过身去,拼命地捂住了耳朵。 坑里的人虽然被堵住了嘴,可是人肉被烧出油脂的声音却仍旧不绝于耳。两个人就在油脂崩响的声音里,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远离一步。 片刻之后,土坑里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宋夜雨--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糟了!”两个人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腾的一下蹦了起来:“快砸!快点……” 两人像是发疯一样从地上搬起石头往大火里砸了下去。火焰在石块的冲击之下被吹得呼呼直响,土坑里的叫骂声却始终不绝于耳。 两个人情急之下看都不看就搬起石头发疯似的砸向坑里。这时,一道身穿灰衣的人影已经飞身而来。对方还没落地,已经挥动袍袖,卷起地上的碎石往坑里砸落了下去。 暴雨一样的石块落地之后,土坑里的大火为之一息,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叫骂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卷飞石块的中年儒生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两个盛家子弟时,那两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那人脚下,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个鬼眼 中年儒生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是怎么吩咐的?大声说!” “总管说,扔人之前要先割开对方喉咙,但是不能让人死了。要把他们烧成灰之前,不能让他们发出半点儿声音。”其中一个盛家子弟想用声音掩去心里的恐惧,可是说话之间声音却是颤抖不止。 总管冷笑道:“很好!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那人迟疑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我下不了手……你不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有多……” “心肠挺软的嘛!有情有义嘛!”总管笑意渐冷:“你别忘了,现在的盛家是谁当家。” “你!”总管一指旁边那个盛家子弟:“你,割开他的喉咙,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浇上汽油,好好烧上一遍,直到把他烧成灰为止。” “我……我不行……”那个盛家子弟哭着跪在了地上:“那是我亲哥啊!我真不行!您饶了我吧!” “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啊!”总管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抬起脚来狠狠踩在了那人头上,后者吭都没吭一声就断了气。 “弟……”剩下那人的吼声还没出口,就被总管凌空踢飞了出去,落在土坑里没了声息。 总管冷笑之间用脚把弟弟的尸体踢进了坑里,倒背着双手自言自语道:“盛家人都是废物。活着的是,死了的更是……” 总管本来要转身离去,却忽然转过头。双目如电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正准备动手时,檀越忽然挡在我身前,双手掐动了一个法诀。 本来杀气腾腾的总管哑然失笑道:“原来是只山耗子。”总管说完才若无其事地拖着脚步走回了山谷。 直到对方走远,我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盛家人应该就在山谷里。老郭、牧东,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大珞、小珞,你们两个留下来看好他们,我们四个绕到山谷上面看看。” 我估计总管在这里杀人焚尸,盛家驻地不会距离太近。但是我也不敢让老郭头他们冒险再往里走,干脆扔下他们,绕到了山顶上。 我上山不久就看见了坐成一个方阵的盛家子弟。 我脚下那片山谷大得惊人,三四百个盛家子弟排座在一起,仅仅占了极小的一部分空间。 我在望远镜里清清楚楚的看见。方阵前排,呈品字形盘坐着三个白发老者,绝大部门的盛家子弟都在那三个人的引导下大声诵读着儒家经意,还有一小部分人,在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演奏礼乐。 最让我惊讶的是,盛家阵营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禁锢在了一定的氛围之内,从盛家人身上涌出来的浩然正气,已经浓郁到了液化的地步,像是肉眼可见的海浪一样在他们身边翻滚涌动。 “正气如潮?”叶森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才低声道:“这应该是盛家压箱底的一批高手了。如果这些人全都折在这儿,盛家可就彻底完了。” 我没注意叶森在说什么,两只眼睛只顾着在场中来回巡视。等我视线稍稍转移之后。才发现盛家方阵往东还扎着一片帐篷。 帐篷里大概还有百多号人,只不过这些人个个都对盛家不屑一顾,甚至连看都不去看上一眼。而营地背后就是一堆被翻出来的新土。 “帐篷里全是盗墓贼。你看那边的洛阳铲。”叶森推了我一下之后,我果然看见有人拿着洛阳铲在营地里进进出出,还有人拿着罗盘。像是在确定什么方位。 檀越疑惑道:“盛家人在跟盗墓贼合作?这好像……” 檀越应该是想说“这好像不符合儒门的作风”,可她话没说完就被杜渺打断了:“不光是盗墓贼,还有几个邪派高手。你看那边……” 我顺着杜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在盛家人背后指指点点。那几个人虽然在盛家人面前收敛了邪气,但是身上那种常年积累下来的阴冷,仍旧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叶森冷声到“盛家这次不仅倾巢而出,还不惜自毁名声。跟盗墓贼、邪派合作,看来这次所图不小啊!” 他们几个说话的工夫,我已经把整个山谷都给扫视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儿的地方。 尤其是,盛家和盗墓贼根本就是在对着两个不同的方向使劲儿;而那些邪派中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但是从他们营地背后翻滚的土浪中,仍然可以看出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他们在找鬼眼?”我自言自语之间,山谷中已经发生了变化。盗墓贼的营地背后忽然传出一声轰鸣,大量的烟尘顺着营地背后的山壁翻滚而起。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炸毁了什么东西。 盛家方向的诵读声忽然停了下来,为首的老者扬声怒吼道:“不要分心,继续诵读!”盛家的声音仅仅停顿了片刻,便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聚集在他们附近的浩然正气,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陡然增强了几倍,正气的潮汐开始变得波涛汹涌,隐隐已经出现了像是海啸即将来临的预兆。 邪道阵营那边也跟着冲出来几个人。他们还没冲到对面营地,就像是被人喊住了一样,生生停了下来,面带不甘地转回了本阵。 片刻之后,盗墓贼营地背后的烟尘渐渐散尽,山壁上也露出了一道鱼尾形的弧度。 我的视线被帐篷给遮挡了大半,根本就看不清营地背后的情形,自然也不知道山壁上露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呆在这儿,我绕过去看看那边怎么了。”我刚要起身。就听山下传来一声像是狂涛拍案似的巨响,等我回头看时,正气潮已经卷起了几米高的浪头。直奔前面山壁拍击了过去。 一声巨响之后,山壁陡然石屑纷飞,大片石皮纷纷从山体上脱落了下来。片刻之后,距离地面五六米高的山壁上,就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石眼。 石眼就像是被人刻意雕在山上的壁画一样。不仅栩栩如生,甚至还带着几分如同活人眼眸似的生气。 下一刻,石眼正中的眼珠就缓缓转动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直径差不多两米左右的圆球就从石眼的框子里轰然脱落了下来,在隆隆巨响之中携带着万钧之力冲向了盛家阵营。 “散开--” 为首的老者越向了一旁。他身后一小部分消耗过大的盛家子弟却没有他那么幸运,活生生的被石球给碾压成了肉饼。 石球带着一溜血迹滚出十多米之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盛家老头却对自家子弟的伤亡视而不见,倒背着双手,仰头看向了悬在空中的石眼。 石眼就像是被挖掉了眼珠的瞎子,不仅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眼睑下面甚至露出了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乍看上去就像是一行血迹。 我不由得低声自语道:“这个该不会就是老郭说的鬼眼吧?墓贼那边出现的轮廓和石壁上的眼睛差不多。难道说这里有两个鬼眼?” 我的话没说完,就听邪道阵营那边风声乍起,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了一股飓风,直接掀走邪道阵营中的几座帐篷,他们那边也露出了一只鬼眼,只不过这个鬼眼并没有悬在空中,而是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 “三个?怎么会有三个鬼眼?”我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三方领头的人已经吵成了一团,至于他们在争论什么,我却一无所知。 叶森凑过来道:“他们都觉得自己找出来的鬼眼是真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做人,做鬼 我诧异地看向叶森:“你会读唇语?” “那是!哥哥什么不会?”叶森面色陡然一变:“那两个败家丫头,怎进山谷了?” 我回身时才看见,大珞小珞已经被人给领进山谷了。 两个丫头和一个略显几分妖艳的女人并肩走在前面,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走在她们后面的老郭头和牧东却是一路愁眉苦脸。 显然那两个丫头把我临走时的交代给当成了耳旁风,不然,牧东他们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我这边虽然急得连连跺脚,却一样于事无补:“叶森,你能看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吗?” 叶森脸色古怪地道:“大珞现在说的是:阿姨,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仅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可恶的叶森,还说什么人心险恶,让李孽防备着你。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他见到你之后无地自容的样子。” 宋夜雨!我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是宋夜雨。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眼睛一直盯在宋夜雨脸上,一动不动。我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我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她脸上找到我的影子。 宋夜雨的表情,我没法儿去形容,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没过一会儿,大珞小珞就停了下来。同时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李孽,快点出来吧,别藏了!我们找到阿姨啦!” 我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下想藏都藏不住了。 我看向双手搅在身前的宋夜雨时,一时之间也难以去判断什么,只能站起身来,顺着原路下山。 跟在我背后的叶森自言自语道:“真他么不应该把那两个涉世未深的丫头留下,就凭她们那脑子,能玩得过老江湖吗?人家给上三两句好话……” 我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好像是谁打了叶森一下,硬是把他后半截话给憋了回去。 不过,我的脑子也在这一瞬间清醒了不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加快脚步走向山下。 没等我走到山谷的入口,就被一队邪道术士给拦了下来,为首一个生得面白唇红、俊秀中带着几分阴冷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就是盛成王的孽种?” 我看向对方时,所有负面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你想死?” “放肆!”一个术士抢先站了出来:“敢对我家大人不敬,该死有余!” 我眼中已经泛起了杀机:“好一条摇尾献媚的狗。” 中年人冷眼看着我道:“果然是没爹教养的东西。今天我就替盛成王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人。飞狼,把他拿下,先抽十记耳光,教教他该怎么跟长辈说话。” 刚才站出来跟我叫嚣的那个术士上前一步:“记住了。今天第一个教你做人的叫飞狼!” 飞狼话说到一半儿,就带着偷袭的意思从手中弹出一把软剑。长剑出鞘、风雷乍起,电光连续飞射。第一剑、第二剑……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刹那间攻了十剑以上。剑速之快。已经达到了望影追击、测形出剑的程度。 我仅仅因为慢了一步,就被逼得连换了十余处方位。 飞狼衔尾抢攻,绝招、狠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我本就被激怒,再加上被飞狼的快速抢攻压在了下风,出手之间频频出错。不久之后,就只剩下了满眼劲射的剑光,被对方逼得险象横生。 “妈的,我来!”叶森刚抢出一步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对方逼退叶森之后,冷笑道:“公平比武,单打独斗,生死由命。我倒要看看,谁敢坏了规矩。你们再动一下,我们这边就会全数参战。” “你……”叶森无从插手。直急得满头大汗。 蓦然间,檀越清唱的《清心曲》穿过了对方的剑光,袅袅飘入我耳中,直接将我心中的愤怒与焦躁给平复了下去。 有人厉声喝道:“破坏比武,你不要命了吗?” 檀越理都没理对方,仍旧在低声唱着曲子。 杜渺冷笑道:“他的歌声中不含内力,不带杀机,能算破坏比武吗?你们真要无事生非的话,我残颜宗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残颜宗”三个字不仅把对方的气焰给压了下去,也让飞狼心神俱颤,手上的攻击不自觉稍慢了一步。 我趁着对方分神的当口,猛然窜出三米开外。回刀还击,杀向了对方。 我含怒出手之下,刀风猛烈有如狂龙布雨。挥洒天地,一招将飞狼逼出了两米开外。 飞狼也是了得,一定心神,挺剑又上。刀风剑罡拼斗在一处,豁豁寒光掩去了两人身形。天地万物在烁烁冷辉之下陡然变色,勾魂使者似已在空中抖开了锁链,选择着该勾走谁的魂魄。 我猛然将长刀扔上半空,向飞狼一步欺进。 “你疯啦?”叶森吓得一声惊呼,差点再次抢进斗场。 飞狼不但有剑在手。就算单凭他的护体真气也能在一米之内,将一个耳流高手震成重伤。我冒险抢进,无异于自寻死路。 叶森没见过我徒手肉搏。也不知道我跟老核桃学过外家功夫。说到搏杀,我还是以鹰爪见长,就算没练过护体罡气,光凭我穿在衣服里的“连山袍”,也不会比“先天罡气”护体稍差半分。 飞狼看见我冒险抢进,也以为我是急怒攻心失去了理智,狞笑之间,故意用剑挑向了手臂上的经脉。这一剑虽然不能致命,却足够挑断我的手筋。他是想要先把我废掉之后。再尽情地羞辱。 “恶鹰擒蟒!” 我左手掌势在一瞬之间连变了十余次,虚虚实实的爪影围绕对方长剑翻转不息。恶鹰擒蟒,就像是一只擒杀毒蛇灵鹰,凶狠之中灵动无比,无论毒蛇怎么扭动身躯都无法伤到飞鹰半分,才是这一招的精髓。 飞狼的长剑就好比那条毒蛇,我的左掌才是那只恶鹰。 我连续几次翻转闪过对方长剑之后,反手一击重爪抓在了对方手背上,生生把他的皮肉扯下来一条。撒开长剑的飞狼刚想抽身而退,我右手跟着轰出的一拳正中他前胸。 飞狼虽然被我伤了手臂,但是身上的护体真气还未散去,在我的狂轰之下,虽然双脚贴地向后滑出了几米,却没受到致命重创。 刚才一阵快打快攻完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飞狼被我逼退,我抛向空中的长刀才算落了下来。 我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刀,向飞狼紧追了上去。 “飞狼接剑!”场外有人将一把宝剑扔向了快速后退的飞狼。我反手一刀雷霆而出,连剑带手的把飞狼的左手砍飞了出去。 等在我再次进击时,中年人已经厉声喝道:“住手--你敢杀人,别怪……” “给我死--” 我怒吼之间,举刀入空,刀出“人字分尸斩”向对手狂斩而下,两道刀气同时贴着飞狼的面颊斜下削落。血光之中,飞狼的双条臂膀,连同着两扇肋骨被我一齐劈落在地。内脏翻滚而出的尸身,一直滑到对方的阵营当中才倒在地上。 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邪派术士,被尸身上喷出来的鲜血溅洒满身,气得哇哇大叫。 我扬起血珠滚动的长刀,指向对方阵营:“还有哪个恬不知耻的想要教我做人?赶紧给我站出来!看看是你们教我做人,还是老子叫你们做鬼。” 飞狼应该是对方阵营当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他在提前出手的情况下还被我一刀分尸,对方阵营当中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出声回应。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留下何用 对面,为首的中年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好一个嚣张的小辈,今天本座……”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冷声道:“要动手就像爷们一样的来,别婆婆妈妈让人笑话。” “你……”那人怒极反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对方刚要动手,就听有人沉声呵斥道:“子墨,你还想以大欺小不成?” 刚才还脸色阴沉的中年人立刻安静了下来,转身向从人群背后走出来的人躬身施礼道:“楼主,这个小子实在太嚣张了,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子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挥手打断了。 制止子墨说话的人大概五十多岁,给人感觉不怒而威,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袍上。用银丝绣着卷云纹,腰间系着大概四指宽的金色腰带,乍看上去有些像是江湖草莽。 我在打量对方的同时,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是盛成王的儿子?你比他强多了。”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我跟盛成王有没有关系还说不准,阁下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对方一愣之后道:“哈哈哈哈……你确实比盛成王强得多!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淡淡开口道:“正要请教。” “我是邪异楼的掌门人,李重阳。”李重阳指了指身边的子墨道:“他是本派长老,付子墨。” 邪异楼? 我从来就没听过这么个名字,不由得用眼角扫向了檀越。后者的脸色微微一变,悄悄向我传音道:“一会千万不要动手。找准机会全力撤离。” 檀越后来才告诉我,邪异楼是术道邪门之一,总体实力不在人间堂之下,尤其楼主李重阳的功力更是深不可测,他没能名列天榜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实力不够,而是他对天榜排名不屑一顾。 李重阳说话之间脸色忽然一沉:“你知道,对我邪异楼不敬是什么后果吗?” 我从嘴角嗤笑了一声:“还以为来了什么人物。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动手吗?来吧,你们出招我就接着。” “不错!”李重阳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子墨,你去会会那个小兄弟,记得手下留情。” 付子墨冷笑之间缓步出场:“楼主不让我以大欺小。我就让你三招。你出手吧!” 我冷笑之间,站在原地连打了三次鹰抓功的“起手式”:“行了,三招已经过了,你出手吧!” 付子墨顿时被我气得脸色铁青--华夏武学当中的起手式,不能说完全没有作用,但是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被当成切磋前使用的客套招式。有些人甚至觉得,对方在动手之前不摆个起手式出来,就是瞧不起自己。但是。有时候客套多了,也是一种变相的讽刺。 我连打三次起手式,就跟故意抽付子墨的脸没有什么区别。 付子墨勃然大怒之间正要动手。远处却传来一声轻叹:“重阳,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李孽?”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而且从她称呼李重阳的方式上,可以看出她和李重阳之间关系匪浅。 我在峰顶观察山谷时,除了宋夜雨。再没看见任何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能和李重阳平等对话的,除了宋夜雨大概也没有别人了。可是她为什么会如此亲昵的称呼李重阳?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李重阳微微皱眉之间,忽然长叹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我为难一个小辈,又有什么意思?” “我们走!”李重阳挥手之下,邪异楼的人一下子走了个干净,我前面就只剩下了一条空空荡荡的通道。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先前在谷外残杀盛家子弟的总管倒背着双手,踱着方步走了出来:“跟我来吧,我家小姐要见你。” 既来之则安之吧!不跟他走,我也找不回大珞小珞,再等下去。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变数。 我心里安慰着自己,跟着那人走向了盛家营地。沿途上的盛家子弟个个对我怒目而视,甚至有人故意走过来,想要撞我。 我眼看对方肩膀撞向我时,干脆把真气运上肩头,向对方反撞了过去。我虽然没有练过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但是胜在外家功强硬,猛烈撞击之下,直接把对方撞倒在地,磕得头破血流。 那人捂着头上的伤口厉声叫道:“你敢伤人?” “教训他……” 盛家子弟一下向我围了过来。那个总管脸色阴沉地怒吼道:“都干什么?反了天了是不是?他是夫人指名要见的人,谁敢造次一个给我看看?” 总管回头向我喊道:“李孽,你就站着别动。我看他们谁敢碰你!” 刚才气势汹汹的盛家子弟,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全都没了动静。耷拉着脑袋站在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目光扫向盛家子弟时,非但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意,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发寒。 宋夜雨既然能在盛家说一不二,单凭一个命令就能震慑盛家精锐子弟,为什么我先前在盛家门口与人对峙时,她始终没有露面?是宋夜雨当时不在盛家,还是另有什么我不愿意去深想的原因? 总管却没在意我在想什么,一路上头也不回地把我领到一座大帐前面:“小姐。李孽已经带到了。” “你下去吧!李孽进来。”宋夜雨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时,我却又陷入了犹豫:我到底该不该进去? “李孽,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呢?”大珞从帐篷里窜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了帐篷。 坐在主位上的宋夜雨看见我之后,身形动了一下,显然是想要站起来,最后却又强行坐回了原位。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大珞使劲推了我一下:“李孽,你干嘛呢?赶紧叫阿姨啊……不对!是叫妈妈!快点啊!” 叫妈? 此时此刻,我还真叫不出来。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我现在都无法认同宋夜雨就是我的母亲。 我身边的大珞急得连连跺脚:“李孽,你究竟是怎么了?赶快……” 檀越伸手在大珞身上拍了一下:“别打扰李孽。” 大珞赌气似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我和宋夜雨谁都不想先开口。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好半天,最后宋夜雨拿起桌子上的一壶茶:“坐了下来,喝杯茶吧。我虽然没有你们唐老板的茶道功夫,但是对饮茶还是有一番心得的。” 我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 其实,我根本没在意茶水的味道,只不过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宋夜雨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但是现在不是向你解释的时候,等这次任务完成,我慢慢和你解释。好吗?” “好!那就不打扰了。” 我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大珞却把我拦了下来:“你这就走了?你的任务不做了?” “不做了!”我拉起大珞往外就走。 我不是在赌气,而是确实力不从心。 驻扎在山谷的三方势力当中,盛家、邪异楼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那帮盗墓贼是什么来路,我虽然还没摸清,但是他们能跟另外两家势力平分秋色,想来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论实力,我比不过三家的顶尖高手;论人数,我们几个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三家的一半儿。我没有留下来火中取栗的可能性。 况且,盛家和邪异楼的人马都对我怀有敌意,不走,我留下来能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水里有毒 我正准备出门的当口,一个盛家的白发老者忽然拦在了我面前:“站住!” 我淡然看向对方:“干什么?” 对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就是盛家逆子,盛智?” 我冷眼看向对方道:“你就是盛家老狗,盛亏?” “放肆!”对方勃然大怒:“你父亲身陷鬼眼,生死不知,盛家子弟一个个前赴后继,舍命闯入鬼眼救人。你作为盛家嫡系血脉,不但咆哮家门、出手伤人,甚至连自己生父的性命都不屑一顾。简直妄为人子!” 我微微一皱眉头,破天荒的没有还口。 不论如何,盛成王都是我的父亲。如果真像那个老头说的一样。盛成王陷在鬼眼当中不得而出,我该如何? 不是我铁石心肠,而是我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盛家老头咆哮道:“盛智。如果你还有半点人性,现在就跟我走,进鬼眼。救你父亲!如果,你今天敢踏出大门,老夫无论如何都要替盛家清理门户!” 我脸色一沉:“你想死吗?” “你……”盛家老头气得全身发抖:“好你个逆子!来人,来人,都来看看这个盛家逆子!明明知道自己父亲身陷险境,不但不觉痛痒,还要出手杀人!就算是邪魔外道也没有这种狠心吧?” 老头这么一吵,不管是不是盛家弟子全都围了过来,包括刚才离去的李重阳、付子墨也统统站在了门口。付子墨看向我的眼神当中满是不屑,李重阳的眼中却尽是失望。 我冷声道:“姓盛的,盛成王为人如何,我不去评价……” 老头不等我把话说完,立刻指着我怒吼道:“大伙都看看,都听听,这个逆子到现在还要侮辱他的生身父亲!” “闭嘴!”我运足真气。陡然一声暴喝。蕴含真气的声浪犹如重拳直往老头身上撞了过去,后者悴不及防之下,被我震得头晕目眩,连退两步,坐在了地上:“你……你……” “你再说一句,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扬声开口道:“二十年前,盛成王出现在了东北李家村附近,当时刚好有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被人用寿衣包裹着扔在冰天雪地当中。那个孩子被遗弃之前。曾经有人强行施展秘法,从一群活人身上给他借到三十口阳气,他才逃过了一劫。” 我神色渐冷地看向了那个老头:“我确实是那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孩子。但是。盛家凭什么说当年遗弃我的人就是盛成王?就因为他曾经出现在李家村附近?” 老头冷笑道:“你曾经找人去做过DNA比对吧?你的遗传基因就来自于盛家,你敢否认?” 我沉声道:“那这二十年时间,盛成王在做什么?凭盛家的实力。想要把我找出来,轻而易举。他找过我吗?” 老头神色轻蔑地冷哼道:“找你?盛家凭什么找你?光是你施展邪术借人阳气这一点,你就失了清白。就不配进盛家大门!” 我厉声道:“盛家又凭什么让我进鬼眼?” 老头理直气壮地吼道:“就凭你是盛家子弟,就凭你是盛成王的儿子,就凭天纲伦常!你死也得为盛家而死!” “说得好!”我面对老头竖起了大拇指:“天纲伦常。我确实应该进鬼眼救出盛成王,我绝不会退缩半步。就算鬼眼直通黄泉,我也会走上一趟。” 老头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马上话锋一转道:“救出盛成王之后,我就算还了他的恩情。只要我李孽不死,必灭你盛家满门!” 我说完之后,扔下目瞪口呆的老头,转头走回了宋夜雨的帐篷。 帐篷的门帘还没落下,我就听见李重阳在远处揶揄道:“盛家只怕是自己给自己招来了灭门之祸啊!” 盛家老头哈哈大笑道:“李楼主危言耸听了吧?就凭他一个逆子,还能撼动我盛家?” “李孽不死,盛家必亡!”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扔下了一句话,盛家老头就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我没去看帐外谁在说话,而是重新走回宋夜雨身边坐了下来:“鬼眼怎么进?” 宋夜雨重重叹息了一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还是来了。” 宋夜雨不等我问,就自顾自地说道:“十年前,成王并非是率领盛家精锐出走,而是去寻找一件儒门至宝。一旦宝物到手,盛家的实力将会空前提前,甚至能问鼎赏罚殿主的宝座。” “可是,盛家三百精锐弟子,却在成王的带领下集体失踪。从他们失踪之后不久,他们留在盛家的本命玉牌就开始接连破碎。最初破碎的只不过是低阶弟子的玉牌,而后就是高阶弟子。直到长老,盛家三杰的成雄、成蛟……现在还保存完整的,就只有成王的玉牌了。” 我听说盛成王没死。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宋夜雨继续说道:“其实,盛家早就知道成王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又失陷哪里。我们迟迟没有动手寻找成王。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为了积蓄力量。没有一批跟当年盛家精锐实力相当的人,我们根本打不开鬼眼。” “我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家将卧底安平村,也是为了记录安平村的隐秘,为我们营救成王做好准备。” 宋夜雨话锋一转道:“从我知道你在安平村执行任务,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阻止你。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你上山。” “盛家早就挑选了几个与成王血缘最近的子弟,准备施展血脉之术,用来寻找成王。可是,那些人就算与成王血脉再近,也近不过父子啊!而且,论修为、经验,那些从没行走过江湖的盛家子弟远远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只有你才是寻找成王的最佳人选。” “只要靠近盛家营地。被他们发现了你的存在,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逼你进入鬼眼。如果你不去,盛家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身败名裂,没法做人。可惜,你还是来了。” 宋夜雨的眼中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哀伤。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被人遗弃在李家村?” 宋夜雨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其中很多事也不能让外人知晓。等你出来,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或者,你也可以去问成王。” 我正要说话时,忽然听见大珞发出一声闷哼,等我回头看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大珞、小珞、檀越、叶森竟然不约而同地口吐鲜血,坐倒在地,他们的眼睛里也跟着浮现出了一层血丝。 我一下站了起来:“你们怎么了?” “别碰他们!”宋夜雨急声道:“你们在上山的时候,是不是喝了溪水?” “对!”我点头之间,腹部也跟着传来一阵剧痛,嘴里压制不住地吐出来半口鲜血。 我也像檀越他们一样盘膝坐在了地上,强行运功压制着体内不断传来的剧痛。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我们一行人除了杜渺,一路上全都喝了山水。杜渺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不吃经过烟火的食物,除了生肉和鲜血之外,他主要的食物就是水果,这么一来,他就连喝水都省了。按他自己的说法,除了礼节上的喝茶,他从不喝水。 难不成,是山上的水里有毒? 宋夜雨急得连连跺脚:“宋三,你快点把解毒丹拿来。” “小姐……”宋三犹豫道:“解毒丹不多了,我们的人还得……” 宋夜雨声色俱厉地呵斥道:“马上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挑衅 宋三很快就拿回来一个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宋夜雨亲手给我服下一颗药丸之后,我腹腔内的绞痛才好了不少。但是,我心里也同时生出了一股寒意。 如果我没猜错,那颗药丸的功效就跟止疼片差不多,只能暂时缓解剧痛,对于体内的伤势却丝毫没有作用。 我只感觉到自己肚子里像是被人给塞进去了几把锋利的钩子,钩尖正好卡在五脏六腑上。尤其是肠子上,就像是被钩子死死勾住了一样。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剧痛钻心。最可怕的是,我偏偏不知道这些钩子什么时候会忽然锁紧。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喝了水的人。最后会怎么样?” 宋夜雨艰涩道:“最后都会发疯,活活掏开自己的肚子,把五脏六腑全都抓出来。我们不得已才会把他们的手脚捆起来。还有谷外……我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宋三道:“邪异楼和狼盗也都这么做。如果你看见他们对付自己人的手段。就会知道,我们有多么温柔了。” 我抬眼看了看宋三:“外面那两伙人是怎能回事儿?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吗?” 宋夜雨道:“本来,盛家觉得这次行动非常隐秘。我也在暗中做了部署,但是,当我们赶到时,邪异楼和狼盗就已经到达这片绝谷了。” 宋夜雨叹息道:“根据狼盗首领宫天狼的推算,这里并不像盛家事前探查的那样,只有一个鬼眼,而是有九个,每一个鬼眼都可能通向成王失踪的地方。” “我们三家经过一番谈判之后,最终决定,各凭本事寻找鬼眼。等到鬼眼开启,我们再各派十个人,从自己找到的鬼眼进去地下。” “按宫天狼的推断,每个鬼眼到达目的地的距离都不尽相同,肯定会有远有近,甚至还会出现岔路。能不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再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带出来,就各凭手段了。无论是谁,带出了东西,剩下两家都不能出手抢夺。” 我听完之后才问道:“盛家有本事挡住邪异楼和狼盗联手?” “当然不行。”宋夜雨摇头道:“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宋夜雨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听成王说过,鬼眼之后应该是一个儒门前辈的墓葬。说句不太中听的话,盛家现在的行为,跟盗墓没有任何区别。” 我冷然道:“我们这边出两个人,杜渺必须和我一起走。其他人留在外面,由你们照顾,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个……”宋夜雨看了看宋三。 宋三板着脸开口道:“我们的丹药有限。盛家也有重要人物需要救治,我只能说尽可能保全……” “别跟我说那些屁话!”我冷眼看向宋三:“盛家死多少人跟我没有关系,我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必须看见他们完好无缺,否则,我立刻将那件东西销毁。大家一拍两散。” “你……”一股厉色在宋三眼中一闪而逝:“好大的口气,你要是拿不出来呢?” “放肆!”我出其不意地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主人还在这儿,轮到你一个下人说话了吗?” 宋三强行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满脸委屈地看向宋夜雨:“小姐……” 宋夜雨脸带寒霜地道:“他说的没错,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是!”宋三这才低着头退后了两步。 宋夜雨郑重道:“李孽,我向你保证。无论你能不能出来,我都会护你朋友周全。最不济,也会把他们安全送回家里。” “很好!”我盘膝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你安排你的人手吧!什么时候进鬼眼,通知我一声。” 宋夜雨轻轻叹息了一声之后,才带着宋三离开了帐篷。她走不久,我就低声道:“杜渺,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杜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出来。似毒非毒,似咒非咒。我想遍了当今术道上的邪异法术,没有一种跟你们的状态吻合。或许,这座山真的是在鬼神的控制之下。”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再次闭上眼睛之后,大珞忽然开口道:“李孽,我觉得你不该那样对阿姨。母子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和解的呢?你这样……”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见任何人说话,我很烦!” 这是我第一次跟朋友发火。我也知道大珞是好心,可我偏偏压制不住心里的那种烦躁。现在,我只想找个人狠狠打上一架,不这样,我发泄不掉心里的闷气。 大珞被我呵斥之后眼圈一阵发红,檀越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叶森看着屋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独自静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宋三才走进了来:“准备好了没有,该出发了。” 我站起身来,抓过身边的背包。和杜渺一块儿走出大帐时,三家人手已经聚集在山谷的空地上了。 我大致扫了一眼两边队伍,邪异楼带队的人是付子墨。狼盗那边则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矮子。先不论邪异楼和狼盗的领头人功力如何,单就总体实力上说,两方人马就胜出了盛家一筹。 李重阳见我和杜渺走进了队伍,才淡淡开口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等一下!我有意见!”狼盗当中一个身材瘦高、脸色阴沉的男人大步走了出来。对方还没开口,身上就散发出了一阵锐利的杀气,整个人好似一把出窍利剑。直指盛家方阵。 几个盛家子弟脸色惨白地连退了几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夜雨面不改色地问道:“天狼兄,有什么意见?” 这个人就是狼盗的首领,宫天狼? 我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 宫天狼却忽然向我发难道:“你再看我一眼试试,老子最恨别人随便看我!你知道对我不敬的下场吗?” 宫天狼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 三家当中,没有任何一人知道鬼眼后面是什么情况,盛家最大的优势就是鬼眼后面有盛成王,只要施展血脉之术。盛家必然会最快找到捷径,而血脉之术的关键就在我的身上。 宫天狼故意找茬,无非就是想找一个机会废掉我,让盛家失去一个最大的底牌。 我冷笑着看向宫天狼道:“你怕人看啊?怕人看,你别要脸啊!” “找死!”宫天狼怒吼之间从身上抽出一把长刀,迎风一刀往我头上劈了下来。 “住手!”宋夜雨和宋三出手拦向宫天狼时,他的两个手下同时快步抢出,接下了宋家主仆。 本来我站的位置稍微往后,前面还有盛家的几个高手挡着,可是那几个人看见宫天狼出现,竟然不约而同地往左右一分,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宫天狼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阻碍地“冲”开盛家方阵,往我身前杀了过来。 我脚下连续挪动几步之间,身如柳絮般地飘在宫天狼刀锋前不足一尺的地方,连连倒退。我身后的盛家子弟却忽然挪动了一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高手过招刻不容缓,我虽然飘在宫天狼的刀锋之前,但是只有人稍稍阻挡我一下,对方就能在刹那之间追上我的脚步。 我眼角余光刚一看见盛家子弟人影闪动,立刻一个回身,紧贴着盛家人向外转动三尺。宫天狼一刀手势不及之间,活生生把我背后那个盛家子弟给劈成了两半。 等他提刀转身,再次向我冲来时,我忽然开口道:“盛家好大的血性,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人砍死,还能无动于衷?”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不是人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盛家人不仅对自家子弟被杀无动于衷,早前出面呵斥我的老者甚至站出一步,冷声道:“要不是你故意躲向盛家阵营,我盛家岂能损失一位优秀弟子。这笔账,就算宫先生放过你,老夫也要跟你好好算上一算。” “哈哈哈……盛家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李某佩服之至。”我故意开口挑拨盛家,并不是为了寻求什么帮助,而是要看看盛家的态度。 先前有人用一句“李孽不死,盛家必亡”堵住了老头的嘴。 我不知道说话的究竟是谁,但是。能让盛家哑口无言的,肯定是一位出色的命数师。如果说,过去的盛家还没有必杀我的决心,这一次。说不定就会把我列入必杀的目标。 一旦盛家想要跟我不死不休,那我就得早做准备。 我简单的一次试验,果然验证了我心里的想法--盛家现在已经把我当成了生死大敌。说不定,宫天狼借故出手。也有盛家在背后撺掇。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宫天狼的刀势也开始步步紧逼,甚至直接封死了我的退路,想要把我逼向狼盗的阵营。 只要我退进狼盗的阵营,就等于羊入虎口,但是我不向那里移动,就得直面宫天狼。对方既然能和李重阳、宋夜雨平起平坐,实力绝不会像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我冷眼扫向场外,盛家人一个个面露冷笑,恨不得我立时毙命;李重阳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和惋惜,看他的手臂,像是准备出手相救,但是最后却生生压制了出手的冲动。 宋夜雨跟人缠斗之中厉声喊道:“李孽,不能再退了!宫天狼,你敢杀李孽,我宋夜雨跟你不死不休!” 宫天狼充耳不闻、刀势连发,连绵刀光几乎在我身边形成了一种薄雾似的光幕,把我整个人笼罩其中,丝毫不得寸进。 宫天狼眼中冷意闪现之间,我身后也传来阵阵拔刀声,狼盗已经严阵以待,张开大网,专等着我这个猎物落网了。 我眼见刀光袭来,脚下忽然发力。倒跃数米,脱开宫天狼刀光笼罩的范围,凌空起身,往狼盗的阵营当中落了下去。宫天狼显然是被我这个自杀式的举动弄得一愣,手下不自觉慢了半步。 我却在空中急转身形,扬手将一把啄目香撒向了狼盗的方阵。啄目香在我真气的推动之下,犹如一片随风飘舞的细沙,向狼盗当中扑散而去。 原本已经刀剑出鞘的狼盗立刻在惨叫声中扑倒一遍,手捂着双眼遍地打滚。我踩着满地哭号的狼盗连退了几步,跳出人群之外。 追击我的宫天狼眼看我站在他的手下当中,不敢再贸然出刀,眼睁睁的看着我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才厉声喝道:“你搞什么鬼?” 我冷笑道:“没什么,就是赏了他们一点啄目香而已。你不是想要人眼珠子吗?那我就多给你两个。等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一地的眼珠子,你想当泡儿踩。还是相当球儿玩,都可以。” 宫天狼手举长刀,隔空向我指了过来,身上的杀气暴烈如同准备择人而噬的饿狼:“交出解药。否则,我让你生死两难!” 宫天狼怒吼之间,已经有人生生把自己的眼睛抠了出来,用手举在半空。声嘶力竭地惨叫了几声,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我抱着肩膀道:“感觉如何?一会儿几十个人同时抠眼珠子,场面必定蔚为壮观。不可不看啊!” 盛家老头忽然跳了出来:“畜生,你竟如此狠毒!赶紧交出解药,否则……” 我冷声怒喝道:“你们盛家是不是也想尝尝啄目香的滋味?” 恰恰就在我分神跟盛家老头叫板的当口,宫天狼忽然出手。刀如雷霆般的往我头顶劈落了下来。 我反手一刀疾迎对方刀锋时,两把兵刃凌空相撞,宫天狼被我一下震退了五步,才大惊失色地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远处的杜渺拿着一只人偶冷笑道:“你当我杜渺是假的吗?李孽引着你兜圈子的时候。我就用人偶把你的功力压制到了跟他差不多的程度。现在,你们可以公平一战了。” 宫天狼出手的时候,我本来打算硬拼对方,却意外得到了杜渺的传音。他让我拉着对方兜圈子。可惜杜渺还没有本事把宫天狼的功力压得更弱。否则,我足能一刀要了他的命。 “混蛋--”宫天狼正要转身,我已经身形暴起。 “杀--” 一字如令,我们两人再不迟疑。同时劈刀而进,双刀相交,劲气狂卷,将躺在地上惨嚎的人马左右冲开八步,为我们两人生死搏杀腾出了空间。 宫天狼双掌雷电盘旋,电光激射,雷鸣阵阵。 我周身黑气萦绕,出刀之间鬼影四起,轮回一刀招招诡异的压向了对方。 宫天狼见状,不由得一阵狂喜:“姓李的,你的鬼祟伎俩难登大雅,我的雷电七绝正是邪异武功的克星。你等着我把你乱刀分尸吧!” 宫天狼得意之下猛催真气,以霸道绝伦的“雷惩妖邪”狂野抢进,四十九道雷光覆盖十丈方圆,向我身上邪气聚集之处殛杀而至。 第一阵电光殛落!刹时,寒光暴射,精芒急闪,我的身形似乎被雷电撕成了碎片。 转瞬,第二阵雷雨接踵而来。蓦然,宫天狼近身三米处映出了一张面孔。那殷红如血、鳞片覆盖、生有一对似鹿直角、满面红鳞的面孔,似乎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 “龙!” 宫天狼惊呼未落,我的声音森森而至:“宫先生竟是广西雷电门的传人,失敬!失敬!如果宫先生知道我手中的刀是什么来路。就不会蠢到以雷电神功与我对敌了吧?” 我早就发现,邪异的轮回一刀在九龙剑柄的加持下,不会出现被正气干扰的情况。如果换一把刀,就不会出现这种结果了。所以我刚才才敢跟宫天狼力拼刀招。 “你……”宫天狼骇然暴退,急运真气护体。我周身龙影盘绕着疾速冲进,捣出的拳掌已幻化成了鹰爪,直击宫天狼中宫。轰然一震之后。宫天狼口中鲜血喷起一尺,仰面倒飞几米。 我还没来得及追击对方,就听盛家老头一声怒喝:“不许伤害宫先生!”等我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提剑向我冲了过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宫天狼却直奔杜渺杀了过去。重伤之下的宫天狼已然疯狂,厉吼猛啸,身形暴然射起,雁翎长刀威猛绝伦地劈向杜渺头顶。 杜渺却轻笑一声,在刀锋及顶之际微微后仰,顺着刀气劈进的方向飘开数尺,霍然转身,右手化掌为爪,向身形前扑的宫天狼后脑抓下。 电光火石之间,爪底冷笑传来,宫天狼竟然凌空旋身,长刀抡成了光圈劈开半空,杜渺立时尸分两段。宫天狼迎着扑面鲜血立身而起。扬刀过顶,形同鬼魅地怒吼道:“李孽,拿命来!” 狂暴如兽的宫天狼仅冲出了两步,便觉一阵细索的寒意自他腰间蜿蜒而上。他下意识地斜眼一看,只见身后鲜血乱滴,却不见人影。只是这刹那之间,一双如毒蛇般冰冷、滑腻的手臂便缠上了他的脖子。 满脸血污的杜渺攀在宫天狼身后,俯首他耳畔甜腻道:“宫先生稍安勿躁,我还有话要说呢!” “你……你……不是人……”宫天狼何曾想到,人被劈成两半,竟然未倒下来,还能一分为二的附在自己身后。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斤斤计较 “宫堡主说对了,我不是人。是人怎么会不死呢?你看看那边站着的是谁?” 场中高手几乎同时回头看向了杜渺手指的方向。那边还有一个杜渺拿着一只人偶,笑呵呵的站在狼盗的残兵败将当中。 “不知宫先生可曾尝到过肢体分离的滋味……”杜渺双手齐扬,将人偶双臂生生扯落。 宫天狼惨叫之中双手齐齐飞了出去,自己双膝一曲,跪倒在了地上。 杜渺微笑之间,抓着人偶的脑袋往上一拔,宫天狼的人头被生生扯落了下来。怒目圆睁的人头,像是被人拎着一样凭空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在场的人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跟我对战的盛家老头也慌忙跳出圈外,全身戒备地看向了杜渺。 我正要说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精彩。精彩!本座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咒术了。” “宫天狼?”我回头之间,却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宫天狼,带着一群黑衣人大步向我走了过来。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抽身后退。直到我再次站稳。才看出这个宫天狼与被杜渺咒杀那人的不同--他的刀并不像死者一样有板有眼的背在身上,而是松松垮垮的随意挂在腰间,走路时刀柄甚至还左右晃动。 这个人,要么是达到了以神控刀的绝顶刀客,随手之间就能让长刀收发于心;要么就是根本不会用刀,那把刀对他来说只是个摆设。不过,我并不认为他挂着把刀是摆样子唬人。 宫天狼走到距离我差不多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随意笑道:“不用紧张,如果我想杀你,就算你的朋友有刺神人偶,你也早就死了。” 我侧眼看向杜渺时,后者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宫天狼淡然道:“那位咒道的朋友,我想问问你,你的刺神人偶还有几个?” 杜渺冷声道:“杀你足够了。” “哈哈……”宫天狼笑道:“如果你身上只有咒杀我替身的铜级人偶,死的人肯定是你。如果,你还有一个金级人偶,则是我饮恨当场。” 后来杜渺才告诉我,刺神人偶是专门用来咒杀实力超出自己的对手所用的咒术灵媒。用铜级人偶杀人。必须使用三次,前两次是压制对手,直到将对手的实力压制到比自己更低的程度,才能杀人。金级则可以直接杀人。这就是杜渺先前大费周章的原因。 那时,杜渺身上也确实只有一个铜级人偶。 宫天狼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们之间各有五成胜算,但是,我不想跟你赌命,这些不懂事的手下,就当给两位赔罪了。” 宫天狼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面无表情地跨步而出,从身上抽出短刀,手法熟练地割断了地上狼盗的喉咙。拖着尸体,一路小跑的退回了自己营地。没过一会儿的功夫,营地外面就只剩下了满地血迹。 宫天狼站在浮动的腥气当中。神色淡然道:“不知道,两位对我的诚意可还满意?” 我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对宫天狼更加忌惮了几分。让我杀掉那些狼盗。我绝不会手软,但是让我这么风淡云轻地牺牲掉几十个手下,我决计做不出来。 宫天狼淡淡笑道:“两位满意就好。” 盛家老头脸色惨白道:“你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下牺牲?” 宫天狼冷笑道:“你是在质问我。还是准备挑拨我出手?” 宫天狼不等对方说话,就轻轻摇动着手指道:“是质问的话,你没有那个资格。能随便牺牲自家子弟的人。没有权力去质问别人如何处置手下。是挑拨,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就算他们真的杀了李孽,我也一样要杀他们。不听话的手下。没有活着的价值。” 盛家老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他没有跟宫天狼叫阵的勇气。 宫天狼挥了挥手,马上又有十个黑衣狼盗大步走出阵营。站在血泊之中。 宫天狼这才看向宋夜雨:“盛夫人,我的十个手下已经准备好了。你的人呢?” 宋夜雨轻轻干咳了两声道:“我们的人也准备好了。” 宫天狼向我们的队伍扫了一眼道:“盛夫人,你的人好像不太合规矩吧?按照我们三家的约定。每一个队伍当中只能出现一个先天的人。” 宫天狼伸手往我身上一指:“他和宋三都是先天以上,必须退出一人。至于她……” 宫天狼指了指杜渺:“至于她,的确还没到先天之上,算是让你们捡了一个便宜吧!” 宋夜雨脸色连变了几次才低声道:“他们两个的确都是先天之上,但是他们谁都不能退出……” 宋夜雨的话没说完,宫天狼就冷声道:“盛夫人是想要撕毁合约,还是觉得,因为你是女流之辈,本座就一定会让着你?” “都不是!这件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宋夜雨转过身来,双目平视着看向了我的面孔。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阵恍惚。我从没觉得有人会这样慈祥的看我,那一瞬间,我好像觉得无论宋夜雨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是,这种感觉仅仅是在我脑袋里闪过了一次而已。我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与宋夜雨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宋夜雨低声叹息了道:“宋三,我宋家待你如何?” 宋三面无表情道:“小姐。不必再说了。宋三知道该怎么做。” 宋三话音一落,出其不意地抽出腰间匕首,放手一刀自下而上从自己左臂腋窝里挑了上去。刀光闪过之后。宋三的一条手臂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可是宋三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先是一愣。马上发现了其中关节--宋三的断臂上并没有喷出血液,而且伤口上的肉色也显示出了异样的暗红,乍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启开的牛肉罐头。这只能说明,他的肢体一早就已经坏死了。 宋三应该是修炼过僵尸功一类的邪异功夫,把自己炼成了毫无痛觉,而且半人半尸的怪物。 宋夜雨看向宫天狼道:“宫先生可还满意?” 宫天狼淡淡地看了看地上的断手:“你的手下虽然自残一臂,但是功力没减,动起手来仍旧是一个先天高手。盛夫人别是在装样子唬行家吧?” 宋夜雨的脸上露出一丝气恼:“我的手下失去一臂,战力已然大打折扣。宫先生未免太过斤斤计较了吧?” 宫天狼哈哈笑道:“盛夫人,本座做的可是要命的买卖,凡事都那么大度的话,说不定。我的骨头早就被同行挖出来拿去敲鼓了。” 宋夜雨冷声道:“宫先生难不成想让我手下自断四肢?” “那倒不用!”宫天狼转向邪异楼的方向:“重阳兄,我听说邪异楼有一种功法叫做玲珑锁,可以把人的功力锁住一部分。不知道重阳兄能否给我演示一二,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李重阳脸色阴沉着缓步走向场中,伸手从身上抽出三根铁钉粗细的长针,往宋三的丹田上拍了过去。 “重阳!”宋夜雨忽然开口道:“这次行动关系到盛家的希望,你能不能……” 李重阳的手掌果然在距离宋三丹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宫天狼再度冷笑道:“重阳兄如果还顾忌什么儿女情长,不如干脆退出这次竞争算了。那样一来,不是更能表现出你的诚意?何必多此一举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废人 李重阳稍稍迟疑之间,宫天狼再次冷笑道:“重阳兄,如果你真想卖一个人情出去的话,不如把人情卖给我如何?狼盗的信誉总比盛家强吧?” 盛家老头终于忍不住说道:“盛家一向礼仪传家,享誉术道数百年,还比不上你们一群鸡鸣狗盗之徒?” “哈哈哈哈……”宫天狼捧腹大笑道:“笑死我啦!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笑话!” 宫天狼脸色忽然一冷,伸手指向我道:“他是你们盛家嫡子吧?你们不肯给他公道,也就算了。难道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我狼盗虽然是鸡鸣狗盗之徒,但讲的是规矩,是信义。光凭这点。就比你们盛家高明。” 宫天狼转向李重阳:“重阳兄,旁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只不过不想看见一方巨擘被人当成傻瓜。” 盛家老头被宫天狼说得老脸阵红阵白,最后竟然咬牙切齿地看向我道:“这个该死的孽子!” 我正想反唇相讥,宫天狼却开口道:“小子。我要是你,就不跟他们斗嘴。早晚让他们知道,我手中的刀究竟有多利。” 我冷哼一声转过头时。李重阳已经抬手把三根钢针拍进了宋三的丹田。宋三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看向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怨毒。 “重阳……”宋夜雨惊叫之后,才幽幽说道:“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哈哈哈……”宫天狼再次大笑道:“堂堂宋家嫡女,竟然也会做出一副小女人姿态来?别忘了,你亲生儿子还在这儿呢,给他留点儿面子吧!当着他的面儿跟人打情骂俏,将来让他如何做人?” “你……”宋夜雨脸色惨白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转头向宫天狼怒目而视。李重阳长叹一声:“我已经封掉了他的一部分功力。如果宫先生的手下还对付不了一个重伤之人,那我只能说狼盗虚有其名了。” “我手下自然足够应付这些废物。不过……”宫天狼把目光投向我这边,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他是想说宋三会对我出手。 宋夜雨冷声道:“收起你那套把戏吧!李孽准备好,马上出发。” 我神色淡然地看了宋夜雨一眼:“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那就立刻出发。”宋夜雨做事毫不拖泥带水。马上把我们送到了鬼眼入口处。 我往飘荡着阵阵腥风的鬼眼当中看了一眼,打开帽子上的探灯,踩着满地的青苔和泥泞,带头走进了山洞。 我刚刚走进去不到五十米,就觉得身后光线一暗,等我回头看时。鬼眼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合拢了大半,现在只剩下一道不足一尺宽的小缝了,乍看上去就像是人昏昏欲睡时的眼皮,随时都可能一下合拢。 我早就预料到鬼眼可能会合拢,否则,宋夜雨他们也不会急着派人进来。我看过一眼之后就准备转身,一个盛家子弟却慌了手脚:“鬼眼要合上啦!我们快出去!” 那人喊完之后,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冲出一段距离之后,飞身就向鬼眼中间扑了过去。他的本意是想要在鬼眼闭合之前冲出洞外,按照他的速度也绝对可以成功;可是他刚钻出半个身子,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动了一下,整个人竖着卡在了鬼眼中间。 与此同时,鬼眼也紧紧合拢在了一起,将那人拦腰切成了两段。洞外的惨叫声久久不停,洞里的两条人腿也在阵阵抽搐着,咸腥的血气在洞中四处飘荡,活着的盛家子弟个个变了脸色。 “哎……”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那些所谓的盛家精英,除了高傲、狂妄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连这么一点儿场面都撑不住。我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最糟糕的情况,可能还不止这些。 我这声叹息本来是在发泄自己的无奈,没想到。却引来了盛家子弟的怒火。一个人抬手指着我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是猫哭耗子,还是在讽刺死者?” 我对这样的人,连斗嘴的兴趣都提不起来:“随你们怎么想好了。” “你给我站住!”那人厉声道:“死者虽然是盛家旁系,但是按照辈分,他是你的叔父。你得跪下磕头,给他整理遗容!” “呵呵……”我让那家伙气乐了:“你在命令我?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好像是我吧?” 那人冷声道:“盛家一向礼仪传家,凡事都得先讲礼法。你有什么想法,都得先问过长辈。得到长辈的首肯,才能行动,否则就是违礼。我们有权执行家法,你明白了吗?” 我倒背着双手,往那人身边走了过去:“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三人成礼。这是盛家的规矩。”那人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着我道:“盛家凡遇上大事。必须长老会集体同意。现在长老会不在,我们按照三人成礼的规矩,挑出你的三个长辈,就能组成长老会……” 那人话没说完,我陡然出手往他脸上抓了过去,五指同时抠进他的脸皮,指尖顺着他面颊的轮廓滑动了一圈之后,狠狠往后一拽,硬生生把他的脸皮给撕下来一块。 那人捂着面孔满地打滚时。我抓着血淋淋的脸皮左右端详了一下:“盛家人的脸皮不但厚如皮革,而且臭不可闻。” 直到这时,盛家人才反应过来:“你敢行凶?大逆不道……” “杀--” 我回身出刀忽下杀手。一刀削掉了一个盛家子弟的脑袋,杜渺也在冷笑之间把刀刺进了另一个人腹腔。 盛家子弟从来就没想过我会忽然出手杀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手中暴起的刀光已经席卷了半个山洞,把他们全部压制在了一条直线上。 双掌齐发的杜渺也从背后杀到,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把盛家子弟堵在中间,痛下杀手。盛家子弟佩戴的长剑还没出鞘,就被我们连杀了四人。 剩下两个勉励支撑着的盛家子弟已经失声哭号道:“我们错了!错了!饶了我们,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已经晚了!”我一刀挥落之间。把人砍成了两半。杜渺的手掌也同时抓穿了另外一个人的腹腔。 那人捂着肚子连退两步,摔倒在地:“你……你们……为什么杀我?” 我冷声说道:“我不想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拖后腿。杀你们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你好狠!噗--”那人喷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我踏过地上的尸体,提着长刀在狭长的山洞里走了一个来回:“宋三呢?” 从我出手开始就没看见宋三,难不成他从进洞开始就溜了? 杜渺道:“我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他,他进来没多久就把灯给关了。一开始,我还能看见他,后来,你跟人动手时,我只不过稍稍分了下心,他就不见了。” 我提着长刀厉声喝道:“宋三,你给我出来!” 我连喊了三声都不见有人出声,干脆坐了下来:“杜渺,你带了多少食物进来?咱们不走了!不见宋三,咱们就歇着。” “混账东西!”宋三的声音果然从暗处传了过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邪异楼和狼盗都不是易与之辈,你不争分夺秒,难道想让他们走在你前面?坏了小姐的大事,你吃罪得起吗?” 我一面侧耳分辨着宋三声音的来源,一面冷笑道:“既然你知道事态紧急,刚才盛家人胡搅蛮缠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计划中的废人 宋三沉默了两三秒钟之后才开口道:“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杀了也就杀了。” 我冷笑道:“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们的计划当中,应该只需要你和一个废人就够了。那个废人也就是我。” 宋三急声道:“你想多了。小姐做事有她的考虑……” 我不等宋三说完就打断道:“你以为我是瞎子吗?” 我沉声道:“李重楼和宫天狼都是顶尖高手,起码盛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当中没有一个足够威胁他们的人,他们会选择跟你们妥协?” “或许李重阳跟宋夜雨有什么关系,可能会选择妥协;但是,宫天狼绝对不会。他的那个替身,相比宫天狼差得太远,你们要是全力出手。怎么会容他放肆?他能杀到我近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没尽全力阻拦!” 宋三沉声道:“你对小姐的误会太深了。” 我冷笑一声道:“我也希望那是误会。但是。宫天狼说得很明白,他手下犯了大错,他才将那些人置于死地。” 宋三道:“虽然你是小姐的亲子,但是我不得不说,你蠢到家了!以宫天狼的枭雄心性,如果牺牲几个手下就能挑拨你和小姐的关系。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就因为宫天狼性情如狼,我才更相信他!”我厉声道:“狼群之中,狼王绝不会允许任何一头公狼挑衅自己的权威。干掉我。并不在宫天狼的计划之内。如果我是宫天狼,我会选择让我顺利进入鬼眼,然后安排手下对我进行截杀。” “我想,宫天狼最初的计划,应该跟我的推断差不多。但是,你们在暗中联络了他的替身,或者说是重金收买了他的替身,让他找茬出手,把我重伤致残。” “那个替身,或许是觉得你们的提议跟宫天狼的计划并不冲突,一时利欲熏心之下,同意了你们的计划。用一个不算理由的借口对我出手,也因此惹怒了宫天狼。” 我说完之后,立刻竖起耳朵开始寻找宋三的位置。 宋三哈哈一笑:“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这种故事就连我都没想出来。如果你将来不在术道上混了,或许可以当个说书先生养家糊口。” “我可不认为自己在说故事。”我话锋陡然一沉道:“你宁可自断一臂也要进入鬼眼,是为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你才是宋夜雨计划中不可或缺的角色。而我……” 我的声音当中不自觉带起了一股悲意:“而我,只要进来的时候是活人,就已经足够了。你们不需要我出手,也不需要我真去做什么,你们要的是我的血。” 我厉声吼道:“你修炼了僵尸功,大概也可以吸食人血吧?你想用我的血做什么?” “哈哈哈……”宋三厉声笑道:“你果然比传闻中的还要聪明,小姐没看错你!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九分,我不妨告诉你。小姐之所以要拖住你十天,不是为了怕你送死,而是在筹备换血秘法。有了你的血,我们就能顺利找到盛成王。” 宋三阴森道:“更要重的一点是,小姐不想让宫天狼和李重阳提前发现你的存在。如果你提早出现,他们两家很可能联起手来对付小姐。只有等小姐将他们彻底分化之后,你才会变成一颗比较安全的棋子。” “但是,这样远远不够。有时候,就算是生死大敌,也会在利益面前合作。为了断绝他们最后合作的可能,只好委屈你了。等我把你的血换到自己身上,我一样可以找盛成王,而你的尸体也可以打消他们合作的可能。” 我心里寒意透体的同时,一股难以遏制的杀机也陡然充塞了我的胸膛:“凭你就想杀我?” 宋三轻蔑道:“别以为李重阳封了我的丹田。我就能任你宰割!修炼飞天僵秘法的人,靠的不是丹田。我想杀你绰绰有余;而且我无血、无魂,就算你的帮手是咒道翘楚。也一样无奈我何。” 我冷声道:“既然你那么有把握,怎么不见你出来?” “我就在你上面!” 宋三陡然出现在我头顶,双爪如钩的向我的天灵盖上抓了下来。 宋三前伸的左手看似手无长物,却在伸展的一刹猝然弹现出一截三寸指锋。又利又薄的三寸刃锋口,瞬间将敌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三寸。 高手相斗,分厘之差即乃生死之别。宋三这一出手,足能显出此人恶毒心性。他决不是个易缠的角色! “杜渺退后!看好自己就行!”我吸腹弓腰,猛退半尺之间,趁着宋三的刃尖贴着我的衣衫戮空的瞬息。九龙刃闪现若电,由下往上横起倒斩。 九龙刃斜洒出一溜星芒,在一声脆响之后把宋三震退三步,他左手上的尖刃也差一点儿脱飞出去。 宋三猛一收手,从我大开大合的刀势之间逼近两步,再次向我掩杀而来。 我的刀锋抛起一个半圈。利刃破空,发出一声尖啸。掩上来的宋三蓦地跃腾六尺,双掌暴劈而下,掌劲刚猛,几有断碑裂石之威,双手中的尖刃吞吐伸缩,变幻莫测,宛若毒蛇吐信,又疾又快。 我们两个人的招式一为凌厉、一为阴毒。而掌刃所指,皆是要害,像是打定主意。不想让对方活下去了! “把手留下!”我的九龙刃自身前往上挑翻,冷焰习习、寒气森森,卷起一片晶亮的冰幕,直奔宋三的手臂挑了过去。 宋三却对我的刀光视而不见,左手五指连连弹跳之下,贴着我的刀锋猛滑了过来。手指与刀身之间发出一阵刺耳的滑掣的声响,好比刀尖划在琉璃上,虽然半分不入,却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不好!我眼看着宋三手掌的锋刃直奔我握刀的双手划了过来。不得不放手弃刀,飞身急退。 就在这一刹那里,宋三擦地再进。像是一条泥鳅般滑来游去,手指在急速扭动当中刀尖炫闪,刺戮无常,竟也把我逼出了四五步。 “到底是谁把手留下!” 宋三一声狞笑之后又腾起半空,爪影漫天的封住了我所有退路。 “你上当了,我还有刀!”我冷笑之间,双手猛震,两把噬仙飞刀从我袖管当中滑向手心。不动明王功的劲气从刀尖上爆出一道浑圆璀灿的光幕,阴寒杀机的光影仿佛月落大地,而我就站在圆月之中。舞动的双刀,刀锋骤然震出的十七道冷电,激射迸流,乍看上去道道是虚,却又道道是实。 正往下扑的宋三,双脚还没沾地就迎上了我的噬仙飞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人就重重摔了出去,在血泥交染的岩洞中划出了五六米远。 那宋三倒是硬气,虽然被我斩断了半只手掌,又在胸口、肩甲、腹肋各处开了几个血窟窿,却躺在地上一声不吭。 我倒背双手,信步闲庭地走到他身边:“你是不是觉得很痛?用不着硬撑。别的功法伤不到你,但是不动明王功,这种专门克制邪祟的内功,却足能让你痛不欲生。” “你会不动明王功?”宋三惊叫道:“你什么时候练了不动明王功?” “这个我不需要告诉你。”我心里不由微微一动。看样子宋夜雨曾经查过我的底细,只是她并没有查到我练过这种内功而已。 我抬手两刀削断了宋三的四肢:“你想死得快一点,就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 宋三狞笑道:“你想问什么我很清楚,不过,我不会告诉你。过几天,你在黄泉路上与盛成王父子相见,说不定他会告诉你很多事情!”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择路 宋三的面孔变得狰狞如鬼,双眼紧盯着我狞笑不止,他自知必死无疑,已经不可能再告诉我什么真相了。 “你去死吧!”我一刀割掉了对方的脑袋之后,连出四刀把对方分成了几块,才站起身道:“我们继续往前走。” “可是……”杜渺迟疑道:“我们当中没人会用血脉秘法。” 我没落道:“你也相信血脉秘法的存在吗?” “难道没有?”杜渺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总觉得……那他们非得让你进入鬼眼。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我抬脚往岩洞深处走了过去,这一路上,我也在想,宋夜雨让我进入鬼眼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血脉秘法这种事情听上去很合理,但是,我却从来没听老核桃提起过能用血缘找人的事情。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心里确实希望宋夜雨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就算我一直都觉得宋夜雨和我相见时带着做作的感情,也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 直到我跟宫天狼的替身交手之后,才彻底绝了那个念头。宋夜雨从没想过跟我相认,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死。 看透真相的那一刻,我甚至生出了拔刀相向,逼问宋夜雨说出真相的冲动。可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我跟人拼命,也由不得我不进鬼眼。 檀越、叶森他们的命就攥在宋夜雨手里,我不敢赌宋夜雨没胆子去得罪青丘和叶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别人前面拿到东西,回过头去跟宋夜雨再谈条件。 我正一步步往洞里走时,头顶上忽然滴落下来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液体。我伸手往肩上一抹,手掌立刻被血染了个通红。等我抬头往上看时,正好看见宋三的人头倒吊在岩洞顶上,扭着脸往我头上看了下来,殷红的血迹正从他的眼睛里一滴滴的落向我的肩膀。 “给我下来!”我暴喝之间,两把飞刀同时出手,以二龙戏珠之势射向宋三的眼眶。没想到,宋三的人头竟在我刀锋逼近的刹那间,轻灵诡异地闪到一边,轻易躲过了我的飞刀。 我快如雷霆的两刀全部落空之后。宋三的人头竟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就在我的视线当中转了半圈,用脖子贴着岩洞上壁左右晃动了两下,对着我的飞刀左看右看了几回,才像是吹气似的对着飞刀张了张嘴。两把深入岩石几寸的飞刀就像被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连转了几圈之后,带着风啸往我头顶刺落了下来。 飞刀的来势虽快却不带罡气。完全是自由降落,我仅仅往后挪动了一步,飞刀就落在了我的脚前。 宋三的人头在岩洞上转了个方向,后脑勺贴着洞壁,双眼平视着看向我的面孔时,竟然对我眨了两下眼睛。 我顿时一愣:宋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试着又抽出两把飞刀,再次抬手往洞顶打了过去。这一回,我瞄准的不是宋三的首级,而是距离他差不多两米之外的一块岩石。 等飞刀刺进岩石之后,宋三的人头忽然欢呼雀跃似的在洞顶跳了两下,一溜烟儿跑到飞刀那里,把刀含在嘴里,叼了回来,从我头顶扔到了地上。 “嗯?”这一回,我终于看清了宋三的人头能在洞顶奔跑的原因--他的脖子下面露着几条不算太长的小腿儿。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藏在了人头下面。 我又用飞刀试了几次,不管我把飞刀扔得多远,每一次人头都会像小狗一样,一溜烟的跑过去把飞刀给我捡回来。 我见对方没什么恶意,干脆收了飞刀,继续往岩洞深处走去。没等我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等我回头看时,宋三的人头已经落在了地上,来回弹跳着发出一阵吱吱声响,看样子是还想跟我再玩扔飞刀的游戏。 我向他摆了摆手:“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吧!” 我刚一转身,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往我肩膀上飞了过来,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超出了我反应的能力。等我想躲时,只觉得肩膀已经微微一沉,多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毛球。 我刚想伸手去抓。杜渺就急声道:“慢点儿,千万别让它觉得你有敌意。” 我尽可能放慢手速,轻轻地把毛球从肩膀上扯了下来。拖在手里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只仅有黄豆大小、黑亮亮的眼睛。 我正皱眉时,毛球却在我手里打了个滚儿。翻起一张白色的肚皮之后,从寸许长的绒毛里伸出了八只蜘蛛似的脚,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绝影独角蛛就这么认主了?”杜渺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 “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明白杜渺的意思。 杜渺万分羡慕地说道:“你手里这个东西。是天下十大奇虫之一的绝影独角蛛,算是一种变种的毒蜘蛛吧。这种蜘蛛速度奇快,有时就连暗器高手都难以跟它竞速。一般的蜘蛛只有八条腿。它却有九条。另外那一只脚,只有在杀敌时才会从体内伸出,那上面的剧毒足能媲美苗疆活蛊。” “绝影蛛很少认主,一旦它在人面前翻过身子、收敛独脚,就代表它认定对方为主了。我不得不说,你遇到了天大的机缘,也遇上了天大的麻烦。” 杜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绝影蛛,不是独居毒虫,一旦出现就是成群结队。更可怕的是。有独角蛛的地方,必然聚集着大量的毒尸。” “绝影蛛一向以捕杀毒尸为食。这个地方既然有绝影蛛,就代表着这里可能是某个术道大能留下的养尸密地。我们再往前走。就算不一脚踩进养尸地,也会和绝影蛛群相遇。绝影蛛一向凶残成性,不可能个个都像它一样好接触。” 我听完之后。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绝影蛛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再来几个,我和杜渺必死无疑。 杜渺看向我道:“我有一个猜测。你手上这只绝影蛛,说不定就是被族群赶出来的家伙,否则。它也不会以这种方式被你收服。它既然已经被抛弃,就不可能回到族群,甚至会对族群产生本能的畏惧。你带着它,说不定能避开绝影蛛群。” 我眼睛不由得一亮:“那就是试试。这个小家伙全身灰突突的,叫灰灰好了。” 我带着灰灰顺着山洞走出几百米之后,面前就出现了三个并排的洞口。我试着往左边洞口走过去时,灰灰立刻在我手里缩成了一团,像是寒风里的鹌鹑一样抖个不停--那条路前面应该有绝影蛛群! 我很快就把三条路依次试了一遍,只有在最右边那条山洞时,它才稍好了一点儿。我用一根手指不断轻轻抚摸着灰灰的肚皮,自己慢慢往洞里走了进去。 我越往前去,山洞就变得越矮,最后,我和杜渺不得不一起趴在地上,往山洞里爬。等我们两个爬到洞口时,才发现山洞的出口悬在了空中,从出口往下去,大概十多米之后就是一片遍地黑沙的河滩。 河滩附近整整齐齐的摆着二三十具身形笔直的尸体。尸体往前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一条水波平静的地下暗湖。 我正准备看个仔细时,手里的灰灰忽然又是一阵剧烈颤抖。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影蛛来了。我正准备向后倒退时,杜渺却伸手把我给按在了地上。他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瓶子,悄悄扒开瓶盖,那里面立刻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酸味。我一不留神之下,被呛得眼泪直流。 杜渺强忍着酸味说了一声:“别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联手渡河(上) 虽然我不知道杜渺手里的那个瓶子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是我相信他不会把我们置于险地,干脆也就不去看他在做什么,从身上拿出望远镜,专心看向下面的河滩。 此时,原本平静的河水忽然暴起一条高达数米的水柱,白练似的冲上天空之后,轰然崩散。形同暴雨般的向四面八方散落下去。水滴落处,河面上就像是煮沸了的开水,到处都能看见翻起的气泡。接着,水柱接二连三地从各处向空中激射,水流下坠的巨响在岩洞当中四下激荡。 与此同时,码放在河滩上的尸体也发生了变化,几十具尸体的肚皮在同一时间高高隆起,被撑得透明发亮的肚皮上也浮现出了一道道蛛脚似的细纹。片刻之后,尸体的肚子就像爆竹一样,砰的一声炸得粉碎,一只只碗口大的绝影蛛在飞溅的肉沫当中喷射而出,成群结队的爬到岸边之后,一小部分挤开河岸上的沙土,钻进了地里,大部分却在岸边一字排开,像是在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躁动的河水当中就出现了一排排整齐并列的人影。数以百计的人影就像来自九幽的鬼魂,无声无息地从河水深处挪向岸边,没过多久,就从水里探出了大半个泛着青绿的身子。 毒尸! 尸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某种毒液腐蚀殆尽了,而那些尸体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完完整整的保存了下来,还在水底炼成了毒尸。 “李孽,含一颗祛毒丹!”杜渺不由分说地把一颗丹药塞进我的嘴里时,水里的毒尸已经临近了河岸,淡绿色的毒气也随之氤氲而起。 我嘴里虽然含着祛毒丹,也被呛得好一阵头晕目眩,直到杜渺又把一个瓶子送到我鼻子底下,我才觉得好了不少。 等我再往下看时,数以百计的毒尸已经脚踩着水花,向河岸上冲了过去;伏在岸上的绝影蛛也同时飞跃而起,扑向了毒尸。双方甚至没有半点试探的过程,就疯狂扑杀在了一处。 大片绝影蛛凌空飞跃之间,从肚子下面伸出了几寸长的独脚,精准无比地刺进毒尸的脑袋之后,用蛛脚钩住毒尸的面孔。将对方扑倒在地,丝丝吸食着毒尸的脑浆。有些绝影蛛却在一击未中之后,被毒尸抓在手里生生撕成两半,放进嘴里大嚼。 我明白了。毒尸和绝影蛛互相把对方当成了食物,谁强谁就能猎杀对方,反之就会成为食物。 我念头飞转的这一瞬间里,两种毒物已经在不足两百平方的河岸上杀成了一团,不断有绝影蛛被生生嚼食。也不断有毒尸被扑倒水中。 一蓬蓬血花随着翻滚的气泡泱泱涌上水面,殷红的涟漪在湖水中不断扩散开来。没过多久,水面上就出现了一圈被墨绿包围的血红。红绿相交的惨景,让人不寒而栗。 我本以为双方的厮杀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两方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过了片刻,双方就极有默契地退回了原处。等到毒尸全部潜入水中之后,刚才躲进地底的绝影蛛也爬了出来,吐出蛛丝把留在岸上的尸体缠成茧状,慢慢拖到岸上,整整齐齐的码成了一排。 我低声问道:“杜渺,那些蜘蛛为什么会收集尸体?” “应该是在储备粮食……”杜渺想了想道:“我估计,毒尸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了,不然那些绝影蛛也不会储备粮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 我也在想下一步怎么走。 想要继续深入岩洞,我们只能过河。先不论我和杜渺能不能对付得了水里的毒尸,光是绝影蛛那一关,我们就过不去。 我正为难时。忽然看见自己身边亮起了一道手电打出的光点。我顺着光源看过去时,却见付子墨在对面岩壁的出口上,向我挥了挥手。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进入的鬼眼最后通向的也是这条地下暗河。刚才绝影蛛与毒尸之间的那场厮杀,付子墨也一样看在了眼里,他也是束手无策,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准备跟我合作。 我看见付子墨比划了两个手势,却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杜渺,他说什么?” 杜渺看了一会儿道:“他用的是术道上的暗语,意思是说,想要跟我们联手渡河。” “怎么联手?”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杜渺道:“他说,让我们对付毒尸,他想办法牵制绝影蛛。” “让我对付毒尸?”我明白了,付子墨以为盛家人还在。盛家主修的浩然正气,正是阴邪之物的克星。七个盛家的精锐弟子,并非没有压制毒尸的可能性。但是,我已经把盛家人全都杀了,拿什么跟付子墨合作? 我想了想道:“你问他,既然是合作。得到的利益怎么分配?” 杜渺打了几个手势之后说道:“他说,合作仅仅是在渡河之前,上岸之后,我们的合作就会终止。谈不上什么利益分配。” “狗屁!不谈利益,谁跟他合作?”我冷声道:“剩下的你跟他谈。第一,他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第二,必须发誓。在任务没完成之前,不许对我们出手。没有这两点,就别谈合作的事儿。” 杜渺差不多跟对方谈了半个小时,才开口道:“他说。第二个条件他可以答应,但是,你也必须发誓不能对他们出手。至于第一个条件,付子墨只同意让出一层利益。否则,一切免谈。” “行!你让他发誓吧!”我点头之后,付子墨很快割破手指发了一个血誓。虽然杜渺看口型的本事比不上叶森,但是大致能看出对方在说什么。 我估计付子墨不会在这种时候撒谎,也干脆地从洞口探出去半个身子发了个血誓。 直到对面的付子墨挑起拇指,我才扭头向杜渺说道:“你告诉付子墨,让他们先出手,给我腾出一片空间,我好想办法干活儿。” 杜渺传话不久,对面山洞里就闪出一个人来,那人把身子探出洞口之后,从别人手里接过了一把长弓。弯弓搭箭,向河岸上的尸体连发了三箭。 三支长箭还在破空疾飞之间,箭头上陡然爆出了一团火光。妖异的火光转瞬之间就从箭尖燎向了箭尾,三只长箭在我视线当中化成了三条狰狞咆哮的火龙。舞动首尾,猛然沉向河滩,仅在离地不到一尺的高度上疾飞十几米之后冲入尸堆当中,轰然爆开。 三条火龙狰狞狂啸之间。河摊上顿时烈焰四起,仅仅眨眼的工夫,码放在一起的尸体就在大火当中扭曲变形,甚至有一些尸体在烈火的焚烧之下砰然站起身来。四肢连续抽搐几下之后才蜷缩在了火焰当中。 一只只绝影蛛也在这时划破尸体,尖叫着窜上半空,只不过它们还没来得及冲过火墙,付子墨就带领着手下杀到了近前。十个邪道高手同时将火焰符箓向绝影蛛群轰杀了过去。生生把绝影蛛给逼退十几米之后,才联手催动了一道连绵不绝的火墙,把绝影蛛的活动空间压缩在了方圆二十米左右的范围之内,硬生生给我腾出了一片空间。 我转头向杜渺问道:“他们怎么不直接把绝影蛛全烧死?” 杜渺回答道:“他们不敢逼得太紧,一旦把绝影蛛逼急了,它们很容易抱成一团强行滚出火海,那样做虽然会牺牲掉外面的绝影蛛,却能保存下大半同类。如果在平原地带,也有足够的人手,付子墨说不定会多设几道防线,放手一搏。但现在他们只有十个人,河滩上的空间又太小,他不敢逼得太急。” “我现在下去,他们应该腾不出手来收拾我吧?”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联手渡河(下) 我嘿嘿一笑,起身跃向洞外,脚尖点地,落脚极轻地踩着碎步奔向了付子墨的方向。等我人到中途时,猛然从身后抽出两支点燃的炸药,掐着哧哧带火的引线站在空地中间,眼看引线就要燃尽时,才忽的一甩手,用尽全力把即将爆炸的炸药扔向了河水中心。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河水冲天数米,化作倾盆暴雨落回水中。 我用袖子挡住面孔往后连退了几步,却还是没能脱开暴雨的范围。绿色水滴顿时在我的衣服上掀起了阵阵青烟,棉布被腐蚀开来的气味,瞬时冲进了我的鼻孔。 光是河水肯定不会产生这种效果,我刚才扔出去的炸药应该是炸碎了毒尸。腐蚀掉我身上衣物的东西。应该就是毒尸的血液,要不是我身上穿着连山袍,现在应该已经中毒倒地了。 付子墨的几个手下猝不及防之下,被毒血喷溅在了身上。捂着伤口嘶声惨叫着摔倒在了地上,其中就包括那个用弓箭的高手。 付子墨暴怒道:“李孽,你干什么?” “合作!”我趁着大多数人还在控制火墙的当口,伸手从那人身上把长弓和箭袋一齐扯了过来,飞快地往杜渺那边跑了过去:“你们快点跑吧,一会儿毒尸就上来了!” 我身影落处,人已经跑到了洞口下面,抓着杜渺扔下来的绳子,几下爬回了洞里。我脚跟刚一站稳,就听见付子墨疯狂地叫骂道:“李孽,你个王八蛋,等我出去非杀了你不可!” 我对着杜渺嘿嘿一笑,再转过头时水底的毒尸已经疯狂地咆哮着冲上了河岸。失去烈火阻拦的绝影蛛也凶性大发,直奔毒尸冲杀了过去。 双方毫不犹豫地厮杀在了一处,半边河岸再次陷入了腥风血雨,大片毒尸被扑倒在地,大量绝影蛛被撕裂嚼食,没过多久,河岸上就铺满了尸体。 无论是毒尸还是绝影蛛,基本上没有什么智商可言,遇敌厮杀完全出于本能。我和付子墨的举动就好比是在捅马蜂窝,受到惊讶的马蜂,不会去调查真正的凶手是谁,只要在附近移动的生物。都会变成他们复仇的目标。正因为如此,两种毒物才会陷入互相消耗的境地。 杜渺瞪着眼睛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 “对!”我点头道:“我一早就准备让他们互相消耗,但是毒尸入水的距离太远,我的炸药扔不过去,正好付子墨帮我想了个办法。” 我伸手拍了拍地上的弓箭:“现在好了,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就再往水里炸一次。” 双方足足厮杀了半个小时候之后,才偃旗息鼓。慢慢退回了各自的阵营。 我等到毒尸沉入水里,又取出炸药给绑在长箭上,等我准备去点燃引线时,杜渺忽然道:“等等,我这里有点东西,一块儿绑上。” 杜渺从背包里弄出来一个瓷瓶:“我虽然没有控制僵尸的东西,但是我能让僵尸发狂。只要这瓶药落进水里,下面的毒尸马上就能发疯。” 我嘿嘿一笑,把瓷瓶一块儿绑在了箭上,抬手一箭射向水中。爆炸声再一次震彻岩洞时,河水中忽然传来一阵阵怒吼,数以百计的毒尸在一瞬间冲出水面,成群结队的涌上了河岸,疯狂地扑向了绝影蛛的老巢。 两种毒物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惨烈厮杀当中。短短两次碰撞之下,两方毒物就损失了大半,整个河滩在顷刻之间被血腥弥漫。 再过片刻,渐渐支持不住的绝影蛛开始渐渐往后撤退,看样子是准备脱开这场无休无止的厮杀,我却在这时向尸群当中连发了两箭,又一次把药粉洒进了尸群。 原本已经稍稍停歇的毒尸又在一瞬间狂性大发。悍不畏死地向绝影蛛碾压了过去,生生逼出了绝影蛛的凶性,绝影蛛也开始毫不避让地迎向了对手…… 惨烈的大战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才进入尾声。绝影蛛虽然凶狠异常,毒尸却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硬是付出了三倍以上的代价才把绝影蛛消耗一空,自己也只剩下了寥寥几具僵尸。 “杀!”我给付子墨发了一个信号之后,率先抽出长箭射向毒尸。付子墨那边也带着人杀出洞口,将剩下的毒尸屠戮一空。 付子墨举剑向我这边指了过来:“李孽,你给老子滚出来!” “冷静,冷静……”我嬉皮笑脸地走到付子墨跟前。双手递上了长弓:“谢谢你们的弓箭!” “混账!”付子墨气得两眼通红:“你为什么不按计划让盛家人压制毒尸?你就不怕血誓应验?” 我摊了摊手道:“盛家人全都让我给杀了,我想用他们也用不了啊!” “放屁!”付子墨暴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指了指洞口的方向:“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去看看!”付子墨派出一个手下之后,轻轻一挥手。邪异楼的人马立刻散成了半圈,把我们给围在了中间。付子墨冷声道:“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立刻让你生死两难。” 如果我一开始就骗了付子墨,他完全可以撕毁誓言,但是他在没确定事实之前,却不敢轻易动手。 没过多久,他派出去的手下就转了回来,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才低声道:“盛家人全都死了,就连宋三也被人分尸了,他们全都死在鬼眼入口,李孽应该是一进鬼眼就动了手。” “你……”付子墨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摊手笑了笑:“没办法,有些人可以合作,有些人却不能,为了不让他们给我下绊子。我只能先下刀子。对了,你千万别出手啊,血誓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混蛋!”付子墨气急之下竟然喊出了女声,等他发觉之后。想要掩饰却已经晚了,干脆一下揭掉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少女精致的面孔。 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现在女生都怎么了,全都喜欢女扮男装?” “老子当女人当腻了不行啊?”付子墨尖叫道:“总比你这个笑里藏刀的小人强多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付子墨的身材:“哎……这身材算是完了。行了,先说正事儿,看看怎么过河吧!” 付子墨被我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带着手下走到河边蹲下身来,其中一人取出一片叶子伸进水里。没过多久,那片叶子就变成了黑色。那人起身道:“河水里带有剧毒,就算我们带着解毒丹,也不可能浮水过河。” 我抬头往洞穴上方看了看。岩洞上方的钟乳石滑不留手,就算我们身上带着工具也很难攀爬。退一步讲,就算我们攀岩继续前行,谁也不知道地下暗河究竟有多长,我们下一步落脚点又在哪里,贸然过去,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 我微微皱眉之间,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船桨激水的声响,等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却看见一只竹排向岸边缓缓划了过来。从那人操纵竹竿的动作上不难看出,对方是常年摆渡的好手。 谁能在这个地方摆渡? 直到竹排靠近,我才看清那个艄公穿着一身排教排头的衣服。头上的斗笠遮去了他大半个面孔,但是露在外面的手掌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白皙,看上去就是一个没了血色的死人。 那人把竹排停在距离我们三四米远的地方,沙哑开口道:“上船!” 我和付子墨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毒域 摆渡人像是没看见我们几个悄悄亮出来的兵器,又说了一声:“上船!只有你一个人上船!”对方明显是在指我。 付子墨明显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我们已经帮你趟过一次雷了,这回轮也该轮到你了吧?” 我一脸平静地回答道:“他们不上,我就不上。” 摆渡人沉声道:“他们跟我无关,我也不会去救。” “什么意思?”我正想再说什么,却忽然发现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涨过岸边一尺多高。 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河水的的确确像是涨潮一样,慢慢往上移动着,只不过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摆渡人说的不愿救人。就是因为这个? 我正迷惑不解时,摆渡人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这时。被我揣在怀里的灰灰紧紧缩成了一团,除了在我衣服下面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我心里顿时一凉。刚才绝影蛛群即将出现的时候,灰灰就出现过这种情况。难不成,还有绝影蛛没灭? 我下意识地往后看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山壁上石缝里粗细的蛛脚。如果按照绝影蛛的身材推算,藏在石缝后面的绝影蛛怎样也得有一张桌面大小。 蛛王?这个地方还有蛛王没灭? 我身后蓦然传来一声炸响,黝黑的岩石以蛛脚为中心,陡然炸开了一层蛛网似的细纹,八只蛛脚同时从岩石裂缝中挣扎而出,在空中慢慢勾回,看上去是想要扒开岩石,破禁而出。 摆渡人急声道:“快点上来,不然来不及了!” 付子墨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抢船!” 付子墨一个手下忽然飞身而起,双爪如钩地向摆渡人头顶抓了下去,后者轻轻一动手里的竹竿。插进水里半截的竹竿立刻破水而出,如同大枪斜刺半空,仅仅瞬间就把对手刺了个通透。 摆渡人用竹竿挑着尸体冷声道:“我只让他一个人上船,谁敢乱来,立即格杀。” 付子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从那人出手的速度上不难看出。对方的身手不弱于宫天狼的替身,甚至可能犹有过之,单打独斗,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他脚下那个竹排却又异常狭窄,容不下两个人并排站立。想要围攻,多数人就得下水,那跟寻死没有区别。 付子墨往我身上看过来时,我们身后已经传来阵阵碎石滚落的声响,绝影蛛王的小半个脑袋已经从山壁里露了出来。我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也能感觉到锐利如刀的杀气正从我背后直刺过来--绝影蛛王已经把我锁定为目标了。 我倒背着双手道:“他们不走,我就不走!” 摆渡人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我平静地说道:“要不要命,是你说了算。他们上船,我立刻就跟你走!” “哗啦”-- 大片石皮倾落的声音蓦然传来,我身后的杀气,也更浓烈了几分。 摆渡人狠狠跺了跺脚:“你先上船,让他们都跟着!” “谢了!”我飞身跃上竹排之后,快速抢进了一步,直接贴到了摆渡人身前,这个距离上。我不怕对方言而无信。 我刚一站稳,杜渺、付子墨就接二连三的跃了上来,本来就不算太大的竹排,在站上十二个人之后,差点就要沉进了水里。付子墨急声道:“把身上的装备全都扔了……” 她话音没落,摆渡人忽然猛地一甩竹竿。满载人马的竹排竟然像是水中浮叶一般倏然转动了半圈,一下子在水里横了过来。 站在船尾的四个人一下立足不稳,直接被急转的竹排给甩了出去。惨叫着落进了水里之后,甚至还没挣扎一下,就没了声息。 付子墨正要呵斥。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忽然出现在竹排一侧,船上之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时,也正好对上了绝影蛛王杀机暴烈的眼睛。 蛛王会浮水?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袋里闪过,摆渡人忽然撑起竹竿向水里猛力一挑,我们身下的竹排像是陡然脱离水面,悬在空中箭射而去,直到飞出五六米的距离之后,才重新落回了水中。 这一下,虽然脱开了蛛王的追击。却又有四个人因为控制不住身形而掉进了水里。 我眼看着蛛王尖锐的前足刺进一个人的脑袋,生生把尸体提在了空中。摆渡人却趁着这个机会,连续撑动了几次竹竿。竹排在连连飞纵之下。抢到了百米开外,我们眼前也忽然出现了一块像是堤坝似的岩石。 摆渡人刹住竹排:“跳上去!” 此时,绝影蛛王也已经尾随而至。我还不及多想什么,脚踩竹排飞身而起,一步跃上了岩石顶端。摆渡人跟在我身后弹起几米,人在半空中抓着竹竿猛点竹排一侧。 浮在水中的竹排陡然立了起来,摆渡人趁机再次点出的一杆,精准无比地插入竹排缝隙之后。双手猛地用力,硬是凭借臂力把竹排挑过头顶,落向岩石另外一侧。 摆渡人一连串的动作虽然快如电光火石。绝影蛛王却也在刹那之间追到岩石边缘,两只前足形同巨镰似的扬在了半空,直奔岩石抓了下来。 摆渡人厉声喊道:“快点跳!” 我们几个再次飞身往竹排上落了下去。这一回,摆渡人却抢在我们前面落在了竹排上,操纵着竹排把我们一个个接住之后才再次挑动竹竿往远处飞驰而去。 等我们离开岩石十多米之后,绝影蛛王才从岩石后面露出来大半个身子,朝着我们的方向连连发出急声怒吼,看样子,它是不敢越过岩石继续追击。 直到这时我才松了口气。盘膝在竹排上坐了下来。我们脚下的河水,好像是以那块堤坝似的岩石为界,分成了两个区域,越过岩石就是一片澄清的水域。 我给付子墨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马上取出一片叶子伸向了水里。摆渡人冷笑道:“不用试了。这片水域看着挺清,其实比刚才那里还毒。” 付子墨手里的叶子刚一沾到河水就变了颜色,吓得她赶紧一收手,把叶子扔在了水里。 我看着那片像是薄冰一样在水中渐渐分解的叶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位朋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摆渡人呵呵笑道:“小郭子应该跟你说过,三十年前安平村里消失过一个排头吧?” “你是大排头?”我诧异道:“你没死?” “已经死了。死人说话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排头转头笑道:“你仔细看看自己的肩膀。” 我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左肩上沾着一小块像是泥点似的东西。我在山里走了几天,身上沾些泥土也很正常,根本没去在意自己衣服上有些什么。 大排头道:“我临走的时候交代小郭子他们选一个合适的人过来,一旦他们选中了人,就在那人身上留一块灵砂,我自然能找他们。” “我相信小郭子的眼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有事。至于其他人,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座山洞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活人?”大排头看我点头,不由得笑道:“你觉得这么一个地方,能有活人吗?实话跟你说,这里的空气都带着毒,如果你三天之内不出去,你也必死无疑。”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宋夜雨骗我! 按照大排头的说法,盛成王应该早就死在了洞里,甚至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毒尸,就算动用血脉之术,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死人。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双庙镇龙 虽然我早就猜到宋夜雨一开始就在设计我,等我知道她故意把我骗进鬼眼之后,还是遏制不住地怒火中烧,如果现在不是危机四伏,我甚至想要大吼几声发泄胸中狂怒。 杜渺抬手一针刺进了我的穴位:“深吸几口气,控制好情绪,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才开口问道:“好像每个人都想进鬼眼找东西。他们究竟想找什么?” 大排头撑着竹竿道:“你看看水底下是什么。” 我低头看向水底时,竟然看见了一条在水波中扭动的龙尾,等我仔细再看。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巨石,龙尾之后就是蜿蜒曲折的龙身--鬼眼当中竟然卧着一条石龙。 大排头忽然催动竹排往前赶出一段距离,水底下也跟着露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直到大排头把竹筏划到近前,我才看见石龙尾部两个关节之间,立着一座黑铁打造的小庙。铁庙底部并不是什么四平八稳的形状,而是两道半圆形的铁块。看上去就像是小孩玩的木马,放在地上就能前后晃动。 “湖下面有龙脉?” 两条半圆的铁块已经被铁庙的重量切进了龙尾当中,这是典型的断龙脉的手法。 施法的术士为了避免一刀斩龙之后。造成地气外泄、山崩地裂,往往会采取这种慢慢消耗的办法,不动声色地在龙脉上方压上什么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重物会渐渐渗入地底,龙脉自然会被截断。 大排头用竹竿往铁庙上捅了捅:“听听,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黑铁。大明朝的东西,在水里泡了几百年也没坏。” 我抬头道:“龙头上是不是还有一座庙?” “没错!”大排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有点见识。” 双庙镇龙,传说是刘伯温的手法。 相传,朱元璋断去天下龙脉时,有一条地脉附近人烟鼎盛,无论怎么做都会引起地动。最后刘伯温干脆对外公布。当地卧着一条石龙,责令当地官员在龙头龙尾各建一座庙宇供人祭拜龙神。 庙宇建成之后,更是大肆宣扬龙神的灵验,各路香客络绎不绝,香火之盛一时无两。香客在人有意引导之下,都是连拜两庙。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上山,都要在龙头龙尾走上一遭,甚至有人还会来回走上几次。数以万计的香客长年累月踩过龙身,随着时间的推移,龙脉筋骨慢慢断裂,一条龙脉也就在无形中被香客毁去了。“双庙镇龙身,万人踏龙骨”的手法,也因此在术道当中流传了下来。 所以我才会问,龙头的地方是不是还有一座铁庙。 大排头划着竹排说道:“据我分析,当年江山铁卫应该来过这里,用两座铁庙镇压了石龙。当然,两座庙还不足以毁掉龙脉。他们又在龙首庙里放置了一件儒门圣物。” 大排头忧心道:“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又会有人潜入龙首庙,把科考卷子藏入庙中,用来镇压石龙。那些东西对于一般术士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儒门术士却是至宝。如果有人拿走了圣物,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啊!” 我抬头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你以为这里真的只是一座地下暗湖?”大排头凝重道:“你仔细想想,自己上山时走过的路,是不是一直都走在一条干枯的河道里?龙首下面有一条暗河,上游的水流本来应该经过这里之后,从所谓的鬼眼中流出去,冲过安平村,进入下游的主河道。” “当年的江山铁卫,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封住了那条水道,断去了暗河,同时也封住了传说中的九个鬼眼,硬是把河道变成了山道。如果没有人去动龙首庙的圣物就算了,一旦圣物被人取走,龙首庙下面的河道就会完全开启,安平村也会被卷入河流。这就是,我宁可让村里人死,也不愿意轻易公布真相的原因。” 我沉声道:“那沉阴木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大排头道:“每年沉阴木都会从龙首庙里飘出来,逆流而上,从水道入口的位置进入安平村林场附近。顺水流向安平村,然后再原路返回。我曾经出手阻拦过几次,每一次都没能成功。” 大排头凝重道:“据我估计。龙首庙下面可能还有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在控制着沉阴木。它很可能是一种了不得的邪祟,所以才会被江山铁卫一齐镇压。” 大排头所说的邪祟很可能存在。 龙脉因为占据了地利,极有可能蕴育出天才地宝。一旦形成某种灵物之后,就会出现伴生的凶兽。江山铁卫把凶兽和龙脉同时镇在铁庙下面,说不定就有利用凶兽看守铁庙的想法。 我正沉默时。杜渺却插话道:“你没下去看过?” “看过。”大排头道:“龙首庙一共分成两层,上面一层是供奉圣物的地方,下面一层藏着两条即将化蛟的蟒蛇。我不是蟒蛇的对手,进不去。” 蟒蛇要死人没用,它们也干不出用沉阴木运尸的事情,关键还在庙门里面。 付子墨开口道:“你既然知道铁庙崩溃之后。村子会被淹没,为什么不直接让村民离开?” “他们走不出去!”大排头摇头道:“沉阴木上带着毒性,它每次进入村子。都会让毒性渗入水源,喝过安平村水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再喝一次村里的水。否则,就会五脏糜烂,死于非命。这就是安平村的人离不了村子的原因。” 杜渺眉头一扬:“那是什么毒药?有没有解药?” “不知道。”大排头摇头道:“我没学过用毒。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我觉得毒药的源头肯定也在铁庙里。” 我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得进庙啊!” “可以这么说吧!”大排头说话之间,竹排已经差不多走到岩洞的尽头了,我们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座漆黑的铁庙。 铁庙一共两层,上层基本露在水面上,下层却完全沉在了水里。从我们的位置往下看,只能看见四根树立的铁柱和紧闭的庙门,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大排头把竹筏停在距离铁庙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安平村交给你啦!我替全村父老谢谢你们……” 大排头说着就要往下跪,我却一伸手把他拦在了原处:“先别忙着跪。你先告诉我这里到处是毒,我得怎么下水?” 大排头毫不迟疑地道:“我潜藏在鬼眼当中这么多年,早就发现山壁上生长的红果可以压制毒性的发作。我这就拿给你们。” 我顺着大排头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里果然生着一大片山楂似的果子。按照常理,毒物出没的地方,必然生长着解毒的草药。红果能压制毒性,也在情理之中。 我接过大排头递上来的红果:“我还有一个问题。铁庙第二层能不能上去?就算我们是先天武者,也不可能长时间潜在水里不换气,而且我们要对付的,还是两条快要化蛟的毒蟒。跟它们交手,我们必须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铁庙第二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大排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第二层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只要你们不碰上面的儒门圣物就行。” 大排头拱起双手道:“儒门圣物虽然是好东西,可是对几位却没有一点儿用处,几位就高抬贵手吧!事后我必有重谢,绝不比儒门圣物差!”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水下巨蟒 付子墨向我看了过来,意思是问我下不下水。 我也在飞快地考虑着这个问题:“请问排头,这些年进入鬼眼的人,从来没有人出去过?” “有!”大排头说道:“很多年前,有一批儒门高手进来过,他们一直打到了龙首庙下面,好像还有人被关进了庙里再没出来。他们当中就有几个高手杀出去了……” 我抬眼看向了对方,大排头也看出了我疑惑:“你觉得我应该把他们留下对不对?”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大排头既然不想让人拿走儒门圣物,他就应该杀人灭口。无论是谁进了鬼眼,只要不是奔着诛杀邪物而来的,必须将对方留下。否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闯进鬼眼,抢夺圣物。 大排头苦笑道:“我也想把他们留下,可是那些人就算受了重伤,我也一样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看到那只绝影蛛王了吧?你觉得你们能拿下对方吗?” “绝影蛛和毒尸一直都保持着平衡,就是因为湖里原先还有一具尸王。但是那群人。却斩杀了尸王,重创了蛛王。可我在蛛王面前却只有逃命的份儿。” 这下,宋夜雨拼死也要把宋三弄进鬼眼的做法。就解释得通了。在她的计划里,只有宋三才是这次任务的主角,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为宋三牵制绝影蛛的诱饵而已。 只要我们能拖住绝影蛛,练过僵尸功的宋三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毒尸当中混过去,直接进入下一个水域。 我看了看远处的龙首庙道:“付子墨,你让你的那个手下进龙首庙二层,准备好弓箭,给我们压阵。我们两个下水。杜渺,你也上去,自己小心。” 杜渺不擅长近身搏杀。让他下水,我还得分心照顾,倒不如让他上去替我压阵。 付子墨立刻开口道:“弓卫,按他的话去做,自己小心一点儿。”后者点头之间,和杜渺一前一后展开轻功。脚点着水面跃上了二楼。 我吃下一颗红果之后跃进水中,向龙首庙大门的方向游了过去。 等我贴近庙门时,封闭的大门忽然左右崩开,崩飞出来的铁门犹如两把横空斩落的巨刀,直奔我和付子墨砍杀了过来。我们两人不约而同侧身躲避之间,铁门险之又险地在我们身边疾行而过。门扇带起的水流,不仅使得我们两个人的身形不由自主往地外偏移了半米,甚至像是抽去了我们身边的空气。强烈的窒息感刚刚涌来,我眼前就出现了两道血红色的光芒。 蟒蛇!我第一反应就是蟒蛇出洞了。 下一刻,两颗脸盆大小的蛇头就卷积着翻腾不息的水花,直奔我们两人身前狂噬而来。四道血红色冷芒混在绿色的湖水中,显得分外耀眼。让人惊惧莫名。 我身边的付子墨竟然面对着两道红光,浮在了原地,就像是在那儿等着蟒蛇的血口。 我飞起一脚把付子墨给踹出两米之后,自己双手举刀往蟒蛇头顶上砍落了下去。没曾想,我那足以劈开岩石的一刀,仅仅是让扑向我的蛇头停滞了半分,连它的一个鳞片都没能劈落。 蟒蛇却在剧痛之下忽然发狂,转动两个蛇头分成左右合击之势,一块儿往我身上围杀过来。我正想出刀时,身边忽然掀起了一串箭尾形的气泡,大量的箭矢像是射入水里的子弹一样,缀着暗白色的长尾,在我们附近射落水中,硬是把蟒蛇给逼离了原位。 两颗蛇头昂首上望的刹那间,空中的箭矢也跟着连连击落,没过一会儿,就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圈像是牢笼似的圆圈。 我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就听弓卫喊道:“站好别动,一会儿看准机会快跑!” 我把快要漂出圈外的付子墨拉回来时,猛然听见头上传来了弓卫的怒吼:“术,水龙咆哮!” 蓦然,九道像是井喷似的水流从箭矢围成的圈外狂涌而起,就好像有九条蛟龙在水底猛然抬头,用龙首将我们托上了半空。狂卷的龙尾同时扫向了四周。 “轰”-- 我只觉得耳朵边上爆出一声闷雷似的巨响之后,我们竟然被那股水流从湖底推上了半空。一开始,我们两个人还被足有五六米高的水柱托在空中。可转瞬之间,支撑着我们的水流就在身下完全爆开了,我们两个人立刻手足无措地往像是缺了一块的水里落了下去。 没等我们两人落下多远。就猛然觉得一道带着万钧之力的黑影从我们头上压了下来。 我们两个人的余光同时看见了那两条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里立起了身来,蛇头抬到比我们更高的地方,忽然下击。往我们头上直压而下。 我与付子墨极有默契地凌空拍出一掌,就在借力向左右分开的瞬间,同时在空中挺身而起。 付子墨双脚如同擂鼓般的在电光火石之间对着蟒蛇的下颚连续踢出十几腿,竟把巨大的蛇身踢得在空中翻转了大半圈,对着我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 我双手平推的同时,掌心虚握、五指前伸。手指看似轻轻点在了蛇肚子上,实则指尖已经按进了蟒蛇皮肤半寸之深,生生把蟒蛇推开了两米。 我和付子墨虽然避开了蛇吻。但是同样后力不续的往水里栽落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间,从龙首庙二层打出的两条丝带凌空缠在了我们腰间,把我和付子墨硬给拖进了庙里。 把我们拉回来的杜渺。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立刻快步抢到二层楼栏,抬手打出了十几道咒符。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原本已经沉入水底的蟒蛇,就在我们被救的短短瞬间,从水里冲了上来,蛇头刚好立在了二楼栏杆前面。 杜渺发出的咒符无一落空的贴在了蟒蛇身上之后,忽然大吼道:“爆--” 怒吼之间,十余道咒符同时爆发,覆在蟒蛇头顶的鳞片纷飞而起,淋漓鲜血迸溅四周,两道蛇身也跟着倒飞了数尺,重重的摔回了水里。 杜渺却对自己的战果看也看,飞快地抽身后退,全神戒备地蹲在了我们身边。弓卫也半跪在地上,弯弓搭箭瞄向楼栏的方向。 我们四个屏住呼吸坚持了十多分钟,直到确认蟒蛇不会再出现,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杜渺擦着冷汗道:“好厉害的蛟蛇!我的咒符足够把一头耕牛炸得四分五裂,却只伤到了它的表皮。” “不止这些!”付子墨心有余悸道:“蛇眼的光芒好像能迷人。我看到蛇眼之后就不能动了,要不是李孽刚才帮了我一把,我早就死了。李孽,你怎么会没事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从柳幻给我换上了神魔血瞳,我好像就能对幻术、媚术一类的东西产生一种本能的抵抗。就像我跟宋夜雨在外面对话时,也发生过类似的情景。 我不能告诉付子墨血瞳的事情,便敷衍了一句“我的意志力比较强”,就赶紧岔开了话题:“庙门里面不是两条蟒蛇。要是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一条双头异种水蟒。而且……” 我沉声道:“而且,我觉得当年盛家人并没有打进过龙首庙。刚才双头蟒攻击我们的时候,首先撞飞了庙门。你们说,如果当时盛家人已经打到了门口,那座庙门会不会完好无缺的留下来?” “不会!”付子墨摇头道:“盛家和双头蟒的大战,必然惊天动地。不管双头蟒当时有没有撞门,处于交战第一关的大门都不可能完好无缺,而且……”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儒门手札 付子墨想说的是,盛家不出动天榜高手,对付不了双头蟒,但是天榜高手一旦出手,就是惊天动地。就算时隔十年、二十年,也一样能在龙首庙附近找到当年大战的痕迹。 可是。我和付子墨一路游过来,却连一块残垣断壁都没看见。这只能说明,当年盛家人到了龙首庙之后,还没开战就全部撤离了。 付子墨好像并没把心思放在这件事儿上,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干掉双头蟒:“我们都不擅长水下作战,就算达到先天境界,入水之后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而且就算我们全都下水,也未必是双头蟒的对手。想干掉它,只能设法把它引上来。” 我没心思去听付子墨的计划。自己站起身来,在龙首庙二层绕了一圈。除了空荡荡的房间,二层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排头所说的那件儒门圣物在什么地方? 我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神魔血瞳。悄悄扫了一圈之后,忽然看见二层的角落里盘坐着一副身穿儒装的尸骸。等我走过去之后才发现,那人在临死之前。在自己身边布置了某种类似于障眼法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神魔血瞳,除非熟知某种秘法,才有可能看见那具尸体。 我用匕首往对方身上轻轻一碰,那具尸体顿时化成尘土散落在地。跟尘土一齐散落的还有一卷竹简。那卷竹简刚一出现,一股浩然正气就喷薄而来。 我不等正气全面爆发,立刻出手如电地把竹简给塞进了怀里。在连山袍的压制之下,竹简上的气息仅仅泄漏了一点,就再次被掩饰了下去。 但是,这一点点正气也瞬间引起了付子墨的注意:“李孽,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看具尸体而已。”我伸手从死者的衣服下面抓出一本线装的手札,向付子墨的方向扬了扬。那本手札应该也是儒门的某种法宝。上面的正气虽然没有竹简强烈,但是也足够应付付子墨了。 付子墨他们三个一齐走过来时,我已经把手札给翻开了几页,手札的前半部分应该是出自古代某个大儒,字里行间不仅全是儒家的经意,而且字迹之中正气逼人。 蕴藏在手札里的正气。如果不是事先被消耗掉了一部分,光是这本手札就足够儒门中人大动干戈了。 付子墨看了看手札道:“看样子,盛家人确实动过手,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杜渺看见我询问的眼神之后,开口解释道:“儒门宝物属于消耗类的东西,上面的正气用一次就少一点。现今儒门没落的原因,就是因为修行儒家经意的人越来越少。即便是儒门中人也很少会动用至宝了。” 我点头之后快速翻动了几下手札,手札的最后一页上出现了几个用血写上的大字--“盛成王误我盛家”…… 我脑袋里陡然转过了几个念头之后,沉声问道:“付子墨,你们邪异楼进鬼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付子墨愣了一下,冷声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我知道付子墨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把自己进入鬼眼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才强调道:“我原本以为宋夜雨派人进鬼眼,是为了找盛成王,或者是寻找儒门至宝。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宋夜雨的目的不在儒门上。我们的目的没有冲突,我也不想跟你争什么。我想。你邪异楼的目的,应该跟宋夜雨相同。知道宋夜雨的目标,我才有办法自救。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付子墨摇头道:“想知道我们目的也可以。不过,我们事先的约定需要修改一下。” 我手臂刚动,付子墨就忽然跃出两米开外:“我劝你还是别动手的好。你我功力相当。你一时半刻杀不了我,但是弓卫却足能干掉你的朋友。” 付子墨说的不错。弓卫擅长远攻,而且功力不弱,一旦我被付子墨拖住,他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杜渺击杀。 付子墨笑眯眯地道:“你也别生气。我义父,也就是楼主,一直告诉我,自己的命应该握在自己手里。跟你合作,我必须多加小心。我也不希望河滩上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觉得……” “那好,我不问了!”我不等付子墨说完,就强行打断了对方。从背后抽出刀来。 “你真想动手……”付子墨脸色一变,连退了几步,弓卫也弯弓搭箭往我身上瞄了过来。 我冷声道:“我不是想跟你动手。但是。我也警告你,最好不要对我出手。” 我扬刀指了指弓卫:“不管你们谁动手,我都不会还手。只要我一死,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你……”付子墨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论单打独斗,杜渺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活活咒死任何一个高手。他现在不出手,是因为没有诅咒对方的媒介。只要二层多出一具有血有肉、灵神没散的尸体,杜渺就能把付子墨他们统统干掉。 咒师可怕。就在于他们能杀人无形。但前提是他们手头得有施展咒术的媒介。 因为盛家人身上有儒门正气,就算他们死了,尸体被杜渺拿来当媒介,咒术也施展不开。杜渺混在盛家的队伍里,邪异楼和狼盗却没在他身上多做纠缠的原因就在这儿。但是,杜渺拿我的尸体当媒介。效果就不同了。所以,付子墨在没干掉杜渺之前,绝对不敢杀我。 我向付子墨笑了笑之后。挥起长刀往楼板的正中心上砍了下去。长刀剁上生铁之后,火星四射,金戈交鸣的声响震耳欲聋。 没过多久,龙首庙外面就翻起了滔天巨浪,层层浪花一个接着一个炸碎在楼栏上。撞碎的水珠漫天飞洒之间,竟然在楼上掀起了阵阵雨点。 看样子。楼下的双头蟒已经受不了声音的震荡,开始躁动发狂了。 付子墨急声道:“李孽,你先等一等,我还没布置……” 我对付子墨的喊声充耳不闻,一刀接着一刀的向楼板上砍了下去。楼外蓦然炸起一道冲天巨浪,两颗蛇头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楼栏外侧,四只红光四溢的眼睛同时向楼里逼视而来。 “二龙戏珠……”弓卫手搭双箭猛一转身,在目光与蛇眼接触的刹那之间,本能地发出一箭,直取蛇头双目。怪蟒左首上扬躲避箭矢的刹那之间,右首猛然撞碎了楼栏,脑袋贴着地面飞速游进几米,直奔我左腿的方向狂噬而至。 我侧头看了一眼,就转过了身去,狠狠一刀砍向楼板。杜渺快步抢进想要将我推开的刹那间,怪蟒的脑袋也停在了距离我一米左右的地方。 一般成了气候的蛟蛇都有吸气吞人的本事,只要猎物的体重和身材不算太大,蛟蛇就能在隔了三五米的距离上把对方吸进嘴里,慢慢吞噬。 我出刀之前就估计到,双头蟒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上不了二楼,即便能到楼上,也不可能控制全场。否则,以蛇类惯于复仇的性格,双头蟒不会在吃了大亏之后,又缩回水里不动。 双头蟒敢贴地游上楼顶,把我当做猎物,应该也是觉得自己能在杜渺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下把我吸进嘴里,拖着我潜回水底。 我们双方都在估算,也都是试探,就看谁的算计更准一点儿。 电光石火石之间,一直憋着气息的怪蟒陡然在我身前张开了大口。 我眼看两颗带着倒钩的蛇牙在我眼前一晃而起时,伸手从身后抓出了一捆炸药。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尸王 我与怪蟒杀机凛冽的对峙之间,后者忽然闭嘴,冷不丁的一转脑袋,脱开了我的视线,像是一条在背后被人抽动的绳子,嗖的一下倒退着飞出了二楼。蓦然消失在了飞溅的水花当中。 我收起身上的炸药,举刀又往地上砍了过去。长刀与楼板连连碰撞之下,刃口崩飞了小半儿,我却仍旧一刻不停地挥刀狂劈。 付子墨忍不住捂着耳朵叫道:“别砍了,那条蛇不会出来了!” “闭嘴!”我怒吼之间运足了真气,连续两刀斩向楼板,楼板终于轰隆一下,被我砍开了一道三角形的缺口。 我收起长刀之后,再次抓出炸药对准了缺口。 付子墨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我冷声道:“把这儿炸了!” “不行!”两个声音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一个是脸色发白的付子墨,还有一个却是气急败坏的大排头。后者把我们送进龙首庙之后,一直没有离开。就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我要炸楼,才跳了出来。 大排头快步向我走了过来:“你是不是疯了?炸了龙首庙。村子怎么办?你们自己怎么办?龙首庙一毁,山洪马上就会爆发,不仅安平村要灰飞烟灭,你们也难逃一死!” 付子墨叫道:“他说的没错!你手里的是高爆炸药对不对?这附近没遮没拦的,一旦炸药爆炸,我们想跑都跑不了!” “不对!”我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崖:“只要定好时,我们躲在对面山崖上,爆炸绝对不会波及到我们。我已经拿到了儒门圣物,就算龙首庙没了,我也一样可以利用风水阵法压制洪水。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付子墨跳脚道:“我们要的东西还在下面,你炸没了东西,我们不是等于白来一趟?” “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只要完成赏罚殿给我的任务就行!”我伸手按上炸药上的计时器。 “死--”大排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向我出手。带着腥气的掌风瞬时逼近了我身前三尺。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掌上有毒! 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对方手掌卷起的腥风吹得好一阵头晕目眩,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手掌拍向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胸口上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心里一闷,连续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李孽!”杜渺抢上来准备救援时。弓卫忽然发出两箭,直奔杜渺双眼激射而去。 杜渺停身躲避长箭的刹那间,大排头毒掌再起,第二次向我身上拍了过来。付子墨陡然移形换位,脚下滑动三步抢到我身侧,一掌封死了我的退路。 千钧一发之间,我忽然出手往大排头的手腕上绞杀而去,双手盘结着绞住了大排头的小臂,猛一较力,硬生生把他的手臂停在了我身前。 “你不怕毒?” 大排头惊叫刚起,站在远处的弓卫忽然暴起两箭,射向大排头的腿弯。两只长箭好像电钻一般。在接触到大排头的腿弯之后飞速旋转,硬生生把他双腿钻开了两个窟窿,带着黑血的箭头瞬间从他膝盖上透体而出。 付子墨和杜渺同时出手,各自从袖管里翻出一把匕首,一齐往大排头双肩上斩落了下去。寒光乍落、血光乍起之后,大排头的两只手臂全被斩落在地。他跟着咕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你们……你们算计我?” “是你算计我们在先。”我说话时,曾经触碰到大排头的手掌已经高高隆了起来,皮肤被黑血撑得透明发亮。要不是我用功力压制住了毒性,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七窍流血,暴毙身亡了。 “你以为自己的手法很隐秘?从蛛王出现开始,我就觉得不对。绝影蛛虽然是虫豸。但是很有灵性。它们即将全群覆没,为什么不早向蛛王求救,非要等到死亡殆尽,才引出蛛王?”我说话之间,从怀里抓出灰灰,把它放在我的手上。灰灰张嘴往我手上咬了下去,津津有味地吸起了我的毒血。没过多久,灰灰身上的细毛就变成了暗红色,像一只红绒球。趴在了我的手上。 大排头却在这时厉声喊道:“那你还敢上我的船?” “不上你的船,我怎么渡河?”我托着灰灰道:“当时灰灰一直在我怀里发抖,我也曾经怀疑过。背后追击我们的蛛王就是真的。现在想来,它害怕的不是蛛王的幻影,而是你!” 付子墨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你说蛛王只是幻影?”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道:“你仔细想想。你的人,有谁是真正死在了蛛王的手里?他们全都是被那家伙给晃到船下,死在了河里。蛛王每次落水都离我们不算太远,它溅起过水花没有?迸在我身上的水花全都来自于船下。最关键的是,蜘蛛是会吐丝的。它为什么不吐丝把我们抻回去,非要像狗一样追着我们不放?” 付子墨勃然大怒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就那么看着我的手下白白牺牲?” “抱歉!”我摇头道:“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们都不是僵尸,也不会避毒,只要我开口。他就会把我们全都弄进河里毒死。” “混蛋!”付子墨咬牙切齿地看着我道:“李孽,等我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那也是出去之后的事儿,现在千万别动手。” 我转向大排头道:“你说尸王已经被盛家人斩杀了。其实,你自己才是那个尸王对吧?每年一次下山杀人的也是你。你把尸体带回来,扔进水里炼成了毒尸。” 大排头嘿嘿冷笑道:“算你说对了。” 我眼中透出了丝丝杀机:“你早就发现了龙首庙的秘密。但是你没本事进龙首庙,只能想办法把外面的术士一个个引到鬼眼附近,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骗他们进龙首庙。然后你再想办法坐收渔利。” “失踪的那些术士,现在已经变成毒尸了吧?至于那些在村里被杀的术士,全都是你看不上眼的人。本来,这一次你也应该向我出手,但是三大术道门派齐聚鬼眼,让你没法儿脱身。对不对?” 我陡然厉声道:“老郭头他们是不是你留在村里的眼线?他们也参与了你的计划?” “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吗?”大排头冷声道:“你们什么时候联手的?” 我指了指地面:“刚刚,我用刀砍地的时候,在上面写了两个字,‘联手’,仅此而已。” “好,好……”大排头厉声道:“杀了我,你们也别想出去!没有我的指点,你们就等着困死在这里吧!我真想看看你们之间互相杀食是什么样子,肯定有趣至极!” “不不不……”我摇着一根手指道:“在我面前,你肯定会开口说话。” 我一抬手,把灰灰扔到了大排头身上。灰灰几步爬到了大排头头顶,从肚子底下伸出一只独脚,像钩子一样勾在了大排头的眉心上。 我冷声道:“你让毒尸去吃绝影蛛,无非是想优胜劣汰,留下最强的一批毒尸供你驱使。我想,绝影蛛对毒尸应该也很感兴趣,尤其是对你这个尸王。被一只小蜘蛛吃掉,恐怕滋味不太好受吧?” 我话刚说完,付子墨就忍不住插嘴道:“既然毒尸是他豢养的东西,他为什么还会眼睁睁看着你把毒尸铲除呢?” 我笑道:“他当时应该正在对付狼盗。那群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临终回忆 大排头抬头冷笑道:“不就是一死吗?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 老江湖! 老核桃说过:从刀口上一路滚过来的人,个个心如磐石,他们的嘴不是撬不开,而是你想撬开他们的嘴,就得拿刀捅他们的心。很多时候,你没有时间去挨着个儿的试验他们究竟怕什么,三次问不出来,干脆一刀杀了利索。 大排头已经成了僵尸,身上没有痛觉,就算灰灰抽了他的脑子,他也未必会疼。那样一来,我们就更没有什么可对话的了。 我走到大排头面前:“我师父和我说过,老江湖要有老江湖样子。我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说?不说。我马上送你走。我没有时间再跟你耗下去了。” 大排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低声叹息道:“对,江湖人就该有个江湖人的样子。死到临头,我又何必枉做小人……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沉声道:“那好,我问你,龙首庙下面究竟有什么?” “一副金色的骷髅。”大排头反问道:“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如果你也出身尸宗的话,就会知道一具金骷髅对我们有多大的诱惑力。” “你应该听说过。仙人都是金骨玉肌的说法吧?有没有人生出过玉肌,我不知道。但是,尸宗当中始终流传着一个说法--得金骨者成尸皇。只要是修炼尸身法门的人,都知道一种炼化金骨的秘法。虽然手法未必相同,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那就是把金骨炼进自己的体内。” “三十年前,我无意中找到了这里的金骷髅,顿时欣喜若狂。可那之后,我很快就发现,金骷髅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法力还在,甚至能操控附近的水流,不让人靠近。” “我当时想要金骷髅想得走火入魔,什么都不管了,能修成尸皇与日月永存,成了我心里的魔念,怎么都无法控制。最后,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想出了谋害村民,吸引术士过来的办法。” “我藏在鬼眼背后的那几年里。杀掉了一批又一批的术士。就像你所说的一样,那些术士,没有一个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人,所以他们该死。” 大排头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我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金骷髅!又是金骷髅! 我从出道以来,已经连续遇上了四具金色的骷髅了。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可是每一次,我也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金骷髅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排头可能看出了我心不在焉。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我回过神来。 过了好半天,我才猛省了过来:“当年的盛家人,也就是那批儒门术士,他们都去哪儿了?” “他们?”大排头冷笑道:“那群恶心玩意儿,刚过了毒域就自己打起来了。结果,全都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那个女人好像是叫什么夜雨。”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那个女人是不是看上去很媚?年纪不算太大,当时也就三十多岁?” 我连说了几个宋夜雨的特征,大排头都一一点了头:“对!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善于用毒,而且精于使用血毒和尸毒。” “我练过地眼瞳,只要进了鬼眼的人,没有一个能躲开我的眼睛。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那些人里也有人在怀疑宋夜雨,不过,他们领头的那个人,好像是叫什么王……对,盛成王。一直都在压制手下,甚至为了宋夜雨,还亲手杀了两个人。” “直到宋夜雨真的对他们动了手,那个叫盛成王的才醒悟了过来。最后带着重伤逃了。他领来的那些人却全都栽在了宋夜雨的手里。” “宋夜雨杀人之后,就招来了一大批手下,带着他们潜进龙首庙,在这里养了一条双头蟒。那时候的蟒蛇,还没有现在这么大,这些年过来,也不知道它吃了什么,越长越大……” “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宋夜雨还会养毒物?” “可不是!那条双头蟒的尾巴被宋夜雨给钉在了庙里。所以它出不去,只能像看门狗一样的看着这座庙。”大排头说道:“宋夜雨不光养了双头蟒,外面那群毒尸也是出自她的手笔,那些毒尸当中。有一半是盛家人。” 大排头道:“她的本意,是把毒尸养在相对缓和的水域里,然后从她留下的大坝缺口处走出来,顺着龙身走进庙门。喂给双头蟒。但是,她不知道我在这儿。我悄悄堵死了大坝的缺口,让他们只能在大坝里面转悠。要不是你用炸药炸了毒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完全听我控制了。” 大排头道:“我本来以为没有毒尸喂养那条怪蟒,它就会被活活饿死,谁曾想,那东西不但没死,还长成了现在这幅德行。” “宋夜雨究竟想干什么?”我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对了,当年盛家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去找什么儒门圣物?” “找了!”大排头十分肯定地说道:“要不是那件儒门圣物做导火索,盛家人也不会打起来。宋夜雨当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了。” 大排头往后面指了指:“盛家人发现自己中毒之后,也曾经跟宋夜雨的人拼过命。他们当时就是在龙背附近动的手。”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过来的时候,龙背附近确实有打斗过的痕迹。 大排头继续说道:“那场仗打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半条河都被染成了红色。盛家人里,除了盛成王之外,还有一个人身手很厉害,也一直都在防着宋夜雨。那时候,很多高手都在围攻盛成王和那个小子。” “那个小子拼着重伤杀出了一条血路,钻进龙首庙就不见了。等到大战结束,宋夜雨的人也在到处找他,就是没找到他在什么地方。后来,宋夜雨说不用找了,那个人被他们给打碎了内脏,又中了她的毒,活不了多久。” “当时,还有很多人不甘心来着,说他带走了儒门圣物,如果找到圣物,那可是一大笔钱。宋夜雨当时好像是说。只要她的计划成功,整个盛家都是她的,何必在乎那一点儿得失。” 大排头强调道:“当时,宋夜雨说话的声音很大,好像是故意要说给什么人听。我寻思着,不是逃走的盛成王,就是另外那个小子了。” 杜渺听完之后道:“我估计,逃进龙首庙的,应该是盛成蛟。盛家人里,只有他和盛成王的功力相当。” 大排头说到这里之后,才顿了一下:“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眯着眼睛道:“最后一个问题,鬼眼怎么出去?” “哈哈……”大排头笑道:“什么鬼眼,那只不过是一个机关罢了。从外面不好进来,想出去却很容易。鬼眼附近就有开启机关的卡簧,你们仔细找找就能找到。” 我点了点头道:“上路吧!” 大排头惨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我也伸手往灰灰身上碰了一下,后者立刻刺穿了大排头的脑袋,把他的脑浆吸取一空。大排头七窍流血的尸首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我这才转头看向了付子墨:“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邪异楼究竟是在跟宋夜雨合作,还是被她骗过来的?” 付子墨小声道:“应该是合作吧……” 我被付子墨给气乐了:“行了!既然你自己都不关心自己人的死活,我还凑什么热闹?你们是准备出去,还是准备留下,随你们便,别来打扰我就行!”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开鬼门 付子墨惊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狠狠跺脚道:“我再问你一遍,邪异楼来这儿的目的,是不是跟宋夜雨相同?还有,当初邪异楼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赶过来送死,你心里就一点儿谱都没有吗?” 付子墨的脸色一下子白了:“邪异楼的消息来源,确实很蹊跷……该不会是……” 我厉声道:“你自己再仔细想想,从你们邪异楼和狼盗、盛家在这儿碰面之后,宋夜雨是不是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弱者的角色,博取李重阳的同情?最后还是邪异楼向狼盗施压,才达成了你们之间的合作?” 付子墨艰涩道:“对……可是……” “你还想说什么?”我冷声道:“宋夜雨既然已经在这里布局,就说明。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金骷髅。她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把邪异楼给骗过来?她打算吞并邪异楼!” 弓卫皱眉道:“就凭盛家那些废物,能动邪异楼?” “你别忘了,宋夜雨会用毒。”我冷声道:“我一直在想。宋夜雨为什么非要活活烧死盛家子弟?现在看来,她是在用人命骗取邪异楼的信任。只有盛家子弟大量损耗,你们才不会怀疑是宋夜雨下的毒,甚至会为了保全精锐。舍去大批低阶弟子。” 我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别急着否认,或者找什么借口。李重阳、宫天狼个个都是枭雄人物,为了最后的目标,他们绝对会舍弃一部分弟子。这样做的结果。虽然能解一时困境,却足够让手下寒心。如果有人在恰当的时机站出来挑拨,你们的人一定会发生内哄。一番消耗之后,宋夜雨足能把你们全都消灭了。” 弓卫咬牙切齿道:“宋夜雨够狠,为了取信我们,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送进鬼眼!” 付子墨冷声道:“当初我们在谷口拦截李孽,不也是因为盛家人故意透露了李孽的行踪吗?我们本来能够重创李孽,宋夜雨却在恰当的时机出面力保,是因为怕自己若不管李孽死活,会引起义父的怀疑?他出面保住李孽,又把李孽送进鬼眼,足够义父完全相信她了!” 我眉头一扬:“你们为什么来鬼眼?” 付子墨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抱歉,我真的不能说!这件事儿,你还是亲自去问义父吧!在他没有首肯之前,我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弓卫怕我不信,赶紧解释道:“李孽,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刻发血誓。我们邪异楼这次的目的,就连我们这些精锐弟子都不清楚。只有楼主和小姐两个人知道,所以……” “不用说了,我能理解!”我不等对方说完就挥手打断了对方:“我只想知道,你们现在愿不愿意跟我联手救人?” “必须联手!”付子墨果断道:“我们现在不仅是为了救人,也要自救!你有什么计划直接说吧,我们两个全力配合。” 我重新走向楼板上的缺口,顺着缺口慢慢转了两圈,果然在水底看见了一具金色的骷髅。 那具骷髅站立在一座圆形的神台顶端。身上的衣物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身体微微向右倾斜,左腿像是半屈在身边,右手还夹着一副黑铁打造的拐杖。看上去,骷髅生前应该是瘸了一条腿。 我又小心翼翼地转了半圈之后,确认双头怪蟒并没在大殿中间,才把手伸到楼板下面,连续放出了六把噬仙飞刀:“鬼门开--” 我手中的法印一落,楼下的河水陡然翻江倒海似的爆涌数米,从楼板上的缺口里喷射入空,击中楼顶之后又化作暴雨倾落而下。我们几个顿时被雨水从头到脚洗刷了一遍。 等我擦去脸上的积水,龙首庙下层陡然传出轰然剧震--被我招出来的恶鬼应该已经扑向了双头蟒,蟒蛇受不了被活活吞噬的剧痛,正在猛烈地撞击着楼板。整个龙首庙在蟒蛇的疯狂撞击下地动山摇,我们几个就像是坐在被风浪颠簸的小船上,个个立足不稳。摔得东倒西歪。 我也顾不上自己还在满地乱滚,急声喊道:“杜渺,快点帮我们隐匿气息,恶鬼很快就要冲上来了!” 杜渺干脆靠在墙上。稳住身形,连续给我们打了几个法诀之后才喊了一声:“好了!” 他声落不久,楼下的震荡声就为之一弱。我几步抢到栏杆附近时,楼下也跟着掀起了一阵猩红的血浪。 我挥掌挡开血水,低头看时,正好看见尾部折断的双头蟒从庙里飞窜了出去,拖着一道血线向远处急游而去。双头蟒还没游出多远,两颗头就忽然分向了不同的方位。猛力一挣之间,生生把自己给撕成了两半。 断开的蟒蛇从水里挣扎而出时,数不清的饿鬼像成群的蚂蚁,被疯狂扭动的蟒蛇甩到了远处。然而更多的饿鬼却顺着血迹蜂拥而至。活生生把蟒蛇给拖进了水里,碧绿的水面上也跟着泛起了殷红的血花……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水面上的血迹就顺水流散。河底也露出了两截白森森的骨头。双头蟒虽然血肉全消,水中的饿鬼却仍然不肯放过那具仅剩的白骨,仍旧扑在上面疯狂啃咬。尖牙划过骨骼的声响隔空传来,我听在耳里也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等一会儿,饿鬼啃光了水里的骨头,就该吃人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冒出来,付子墨就在背后狠狠拽了拽我的衣角。等我回头看时,十多只饿鬼已经从楼板下面伸出纤细的手臂,尖锐的小爪子抓在楼板边缘,慢慢冒出了一片血红色的鬼眼。 弓卫下意识地摘下长弓,对准了洞口,杜渺赶紧一下把他的手臂按了下去。使劲对他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乱动。他一出手,我们的位置马上就会暴露在饿鬼眼前,就算我们功力通天,也只剩下被活活吞噬的份儿了。 我眼看这几只饿鬼轻巧地跳上了楼板,像是觅食的蚂蚁一样飞快地散入二楼,吱吱乱窜的在楼上绕过一圈之后,就往我们这边移动了过来。 我猛吸了一口气之后,硬是憋住了呼吸,把自己身上最后一丝人气儿也给盖了过去。几只饿鬼溜到我脚下之后,慢慢贴向我的裤腿,抽动着鼻子嗅了几下,才掉头走向远处。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大批饿鬼集中到楼板边缘,张嘴往铁块上咬了下去,锋利的牙齿硬是把黑铁给啃成碎渣之后,大口咽进了肚子里。 糟糕! 饿鬼无所不吃,一旦附近没有食物,他们遇上什么都会拼命吞噬。鬼门后面的饿鬼不计其数,一旦他们涌上龙首庙。必然会把整个庙宇吞噬一空。到那时,我们几个就算掩饰得再好,也一样在劫难逃。 付子墨使劲儿摇了摇我的手臂,意思是让我快点想办法。 我虽然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己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冷汗。难道我失算了? 我估计,现在宋夜雨应该已经带人进入了鬼眼,只要我放出饿鬼,他们就会循着人气找到宋夜雨。他们那边有儒门高手压阵,饿鬼再多,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盛家子弟。但是时间一久,他们还是会被活活吞噬。 只要饿鬼把他们给逼进死角,我就能站出来跟他们谈条件。 可是现在饿鬼却在吞噬生铁,那只能证明宋夜雨并没有进来。否则,哪怕他们在几百米开外,饿鬼也会循着人气冲杀过去。 付子墨眼看着大批饿鬼像是黑色的波浪向我们这边蔓延而来,急得连连用手在我背后乱划:“快收。快收!”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将一军 收手? 我也想收手! 我冒险动用噬仙飞刀,就是因为我事先找到了一件儒门圣物。必要时,我可以把手里的竹简扔进龙首庙镇压鬼门。但是儒门圣物只能用一次,我现在收手,可能就没机会跟宋夜雨叫板了。 “等等!” “再等等!” 我两次向付子墨传音之后,手心里也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冷汗。原先还在啃食生铁的饿鬼却在一瞬之间抬起头来。瞪着血红色的眼睛转向了我的方向。 汗!糟了! 饿鬼的嗅觉异常灵敏,就算杜渺在我们身上布置了符文,暂时掩去了我们身上的阳气,他们也一样能闻到人味儿。刚才楼下血腥没散,加上杜渺的刻意掩饰,饿鬼才会轻易地跟我们擦肩而过。现在,血腥气已经被水冲走,我身上的汗味自然会引起饿鬼的反应。 现在,我想不动手都不行了! 就在我伸手去抓竹简的刹那间,成群结队的饿鬼却忽然转头,越过楼栏,争先恐后地跳进了水里。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见宋夜雨在远处喊道:“李孽,你还不出来吗?再晚一会儿,你的朋友可就要被鬼吃了!” 我大惊之下,几步抢到了楼栏边缘。外面的河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漂来了一只竹排,檀越他们被人绑在竹排上,一动不动。大批饿鬼已经像蚁群似的向竹排围拢了过去,竹排四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鬼影,深绿色的河水已经被鬼影换了颜色,方圆十几米之内变得漆黑一片。 饿鬼靠近竹排的刹那间,竹排四周陡然窜起了三尺多高的火苗,贴近竹排的饿鬼瞬时在火焰当中灰飞烟灭,剩下的饿鬼却仍旧悍不畏死地向竹排聚集而去,檀越他们也被掩盖在了火焰当中。 宋夜雨的声音跟着遥遥传来:“竹排附近的符火只能炼鬼不能伤人。不过,符火总有耗尽的时候。你是选择关闭鬼门,还是准备等下去。跟我同归于尽呢?” 宋夜雨反将了我一军,轻描淡写地打破了我全部的计划。 我稍一犹豫的当口,又一只竹排顺着河道漂了过来,那上面只有李重阳和宫天狼两个人。 宋夜雨轻笑道:“再加上他们两个人如何?狼盗和邪异楼应该都有活人在吧?你们打算看着自己的首领被饿鬼吞噬吗?” 我侧眼看向付子墨和弓卫时,他们两人眼中果然掀起了重重杀机,那股杀意一半是对宋夜雨。另外一半却是对我。 不能再让宋夜雨挑拨下去了!否则,再过一会儿,付子墨和弓卫很有可能向我出手。 我抓起身上的竹简,抬手扔进地面上的缺口。竹简离手的刹那间,浩然正气喷薄而出,如同烈阳当空似的金芒一瞬之间恒耀半空,不计其数的饿鬼被烧成飞灰消散在空中,涌向竹排的鬼魂在瞬间断开了源头--鬼门关闭了。 围在竹排附近的饿鬼虽然没有了后援,却仍在进食的本能下不断涌向竹排。直到被烧得一只不剩为止。 我从楼上站了起来:“宋夜雨,现在你也应该出来了吧?” 片刻之后,大批竹排顺着河道蜂拥而来,顷刻之间就把龙首庙给围得水泄不通。 宋夜雨站在一只竹排上,笑颜如花地看向我道:“该拿的东西,你拿到了?” 我偷眼看向身后满身是水的杜渺,他伸手拍了拍提在手里的麻袋--鬼门关闭之后,杜渺就已经跳进水里,把金骷髅给取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付子墨已经怒吼道:“盛家的,你们都是猪吗?十多年前,宋夜雨在鬼眼里一手葬送了盛家精锐,你们还给她卖命?” 盛家老头厉声道:“邪魔外道,不用胡言乱语!当年家主离开盛家时,夫人就在家中。收起你那套没用的把戏吧!” “你们……”付子墨不由得一阵语塞。 我摇头道:“没用的,宋夜雨既然能在盛家隐藏那么久,说明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拿不出证据,就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话。” 盛家老头再次厉声道:“盛智,马上交出圣物,束手就擒。盛家或许还会网开一面饶你性命,否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谁死,还说不定呢!”我怒吼之间,一下撕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扎着七根钢针的胸膛:“我早就在自己身上下了血脉之咒。你们等死吧!杜渺起咒……” “住手--”盛家老头吼声刚起,马上就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了竹排上。紧接着,盛家人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吐血倒地,大部分盛家子弟呕着鲜血落进了水里,只有少数人还在竹排上挣扎。 那些落水的人仅仅挣扎了几下,就七窍流血的从水里浮了上来--咒术加上剧毒。那些人不可能活下来。 盛家老头手捂胸口,厉声叫道:“盛智,你这个畜生!那是盛家最后一点精锐。你想忤逆叛族吗?” 另外一个盛家长老向他急打眼色之间,扬声喊道:“盛智,我知道你对盛家有恨无爱,但是你否定不了血脉!你身上流着盛家血,你难道不为盛家考虑?你父亲盛成王一生为盛家殚精竭虑,你就忍心看着他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我没心思去听盛家老头说什么。目光始终都落在宋夜雨身上。后者已经脸色惨白地盘坐在了竹排上,嘴角上的血迹殷殷而下,就连身上都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你们呆在这儿不要过来……”我说完之后立刻跳下龙首庙,脚点水面飞跃两步,落在一张没人的竹排上,缓缓漂向了宋夜雨身边:“我有话要问。” 宋夜雨抬眼看向我之后,苦笑了一下:“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你过来……” 我冷声道:“有什么话,就这么说。你最好说得快点,否则诅咒发作,说不定你就没机会把话说完了。” “畜生!畜生--”盛家老头指着我大骂道:“你敢弑母?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你这种畜生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闭嘴!”我怒吼道:“再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宋夜雨,你有话快说!” 宋夜雨惨然笑道:“李孽。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告诉你关于身世的秘密,你就不能给我留下一点儿颜面吗?” “这……”面对宋夜雨的请求,我不得不犹豫。按照大排头所说,宋夜雨和盛成王之间肯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愿意在人前提及,也在情理之中。 我一千一万个不想承认她就是我的母亲,但是血脉之咒已经在她身上发作了,那只能证明我和她之间是至亲血缘。无论我要不要杀她,最后一丝颜面我也应该替她保全。 我深吸了一口气,跳上对方的竹排,缓缓弯下腰去,把耳朵贴近了宋夜雨:“你说吧!” 宋夜雨低声道:“我不是你娘!” “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夜雨快如雷霆的一掌就已经拍到了我的胸口上。我身形顿时倒飞而起,摔向了两米开外,直奔水面上落了下去。 “李孽--”杜渺惊叫之间,飞身向我冲了过来,伸手接住我之后,翻身跃上了最近的竹筏。 杜渺还没站稳,宋夜雨就冷声道:“拿下!” 我和杜渺正要戒备时,却听见龙首庙上传来一声闷哼--守在付子墨身边的弓卫忽然出手把付子墨给打飞了出来,自己伸手拎起装着骷髅的麻袋,跳上了远处的竹排。 “救人……”我话声没落,杜渺就先抢了出去,在付子墨还没落水之前把她拖回了船上。 付子墨指着弓卫道:“你是叛徒?为什么……”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扭曲 弓卫竟然是宋夜雨派出的卧底! 宋夜雨处心积虑灭亡邪异楼的事实已经铁铮铮的摆在了眼前,付子墨情绪激荡之下,顿时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我一时间也心凉至极。我进入鬼眼之后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宋夜雨的监视之下,难怪她能处处料敌先机,把我压得没有还手之力。 摔在远处的盛家老头哈哈大笑道:“畜生!你那点儿本事还想在夫人面前张狂?请夫人立刻诛杀此逆子,以正盛家门风!” 宋夜雨理都没理盛家的老头。面对我冷笑道:“现在,你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还拿什么跟我叫阵?” “我认栽!”我一脸平静地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告诉你也无妨。”宋夜雨说道:“你不仅不是我的儿子,而且跟盛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他们身上……”我话说到一半就醒悟了过来:“你对盛家人下了毒?” “当然!”宋夜雨笑道:“盛家人修炼浩气诀,身躯异于常人,不容易腐烂,是炼制毒尸最好的材料。当年那批盛家人被我炼成了毒尸,但是还不够……” 宋夜雨的话没说完,盛家长老已经厉声吼道:“你这个毒妇!盛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对盛家下如此毒手?” “哼!”宋夜雨冷哼一声道:“当年是盛成王死皮赖脸的要贴上来,我看不起盛成王,他居然还搬出师父,逼我嫁入盛家。当年,你们盛家的确有逼我就范的本事,但是不代表我一直对盛家无可奈何。堂堂盛家,不也是在我的蚕食下土崩瓦解了吗?” “毒妇!你不得好死……”盛家老头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盛家人个个厉声叫骂,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宋夜雨轻轻击了两下手掌,远处立刻涌出了大批撑着竹筏的黑衣人,转眼之间就把盛家人团团包围。其中一个跳上盛家竹筏,抽出一把尖刀塞进盛家老头嘴里猛地一顿乱搅。 “盛家人就是嘴硬。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刀硬。”等他抽刀时,盛家老头已经满嘴是血的倒在船上没了声息。 宋夜雨淡淡道:“我现在需要安静,谁敢出声,就慢慢绞碎他的舌头。” 黑衣人冷笑之间把刀伸到了盛家人嘴前,刚才叫骂不休的盛家人一下没了动静,就算体内的毒伤发作。疼得冷汗直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我看向宋夜雨:“是你伪造了DNA证明?” “哈哈哈……”宋夜雨掩口笑道:“你想多了。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为什么非要处心积虑的害你?我只能说,证明的事儿是一种巧合而已。接连对你出手,只不过是不想让你破坏我的计划。我在谋算三方势力的时候,任何一点儿瑕疵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所以你必须死!” 宋夜雨得意道:“不过,你的出现。倒是给我平添了不少助力。盛家人觉得,我为了自己儿子,派出高手阻拦你进入鬼眼,我才能有条不紊地暗中布局。” “而后,他们又觉得我在大义之下,牺牲小我,把你送进鬼眼,对我更是信任有加,自然安安心心的吃了尸毒丹。连自己被渐渐化成僵尸都不知道。” “至于那些被我活活烧死的人,我只能说,他们全是废物,一点儿僵尸毒都受不了,留下何用?为了不让他们尸变,我只能把他们烧个干净。” 宋夜雨轻描淡写道:“你带给我的第二个好处,就更不用说了。李重阳那个笨蛋,因为你才更觉得我有情有义,邪异楼才成了我的刀下鬼。” 巧合?或许真是巧合…… 我曾经查过资料,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可能出现DNA相似的情况,那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我和盛义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杜渺在我身上下了血脉之咒以后,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我和盛家、宋夜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否则,他们早该重伤不起了。 宋夜雨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莫名的冷笑道:“其实,你和盛成王还是有一丝关系的。没有他,你也活不下来。” “盛成王在别人眼里,也算一时人杰,倾慕他的少女也大有人在。其中最执着的一个就是李重阳的妹妹李重月。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盛成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盛成王被我拒绝之后,借酒浇愁,错把李重月当成是我,跟她共度了一夜。那之后,盛成王大怒之下拂袖而去,甚至大骂李重月不知廉耻、不知检点。李重月那个傻瓜,却怀上了盛成王的孩子。” 宋夜雨的脸色越发狰狞:“盛成王虽然是个废物,但是名义上属于我的废物就不允许有人乱动!我知道李重月怀孕生子之后,就带着盛成王找上门去,当着李重月的面滴血认亲。” “哈哈……滴血认亲这种事情,有一千种办法造假。我只稍稍用了一些手段,就让盛成王把亲子当成了野种。你想想。盛家那种打着大义横行霸道的人,怎么会接受这种事实?盛成王大怒之下,一掌拍死了那个孩子。” “当时。他还想杀李重月,只不过顾忌到闭关未出的李重阳,才没敢轻易下手。不过李重月疯了,抱着一具尸体到处找法子救那个孽种。” 宋夜雨越说越是得意:“我趁着她不注意,把邻村里一个刚被扔掉的死孩子捡了回来,悄悄换掉了她的儿子。我告诉她。只要夺人阳气,就能把孩子救回来。结果,你猜怎么样?” “李重月那个傻子,先把自己的本命精气渡给了那个小孩,强行保住他一口气,然后用寿衣包着他到处杀人,抢夺别人的阳气。” “她本来是想把孩子送到一处人家,结果,那些被她杀掉的冤魂召来了地府鬼差,李重月不仅被鬼差撕成了碎片,还打散了魂魄。哈哈哈……你说她是不是傻瓜?” 宋夜雨狞笑道:“从你说自己被人扔在李家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是当年李重月拼死救回来的小孩。那时。我就打定注意必须杀你!”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有几分把你收归手下的想法,但是,自从知道你和李重月的关系之后,你就不得不死!凡是跟李重月有关的东西,我都要亲手毁灭!用最残忍的手段毁灭!” “畜生--”远处的李重阳声嘶力竭地吼道:“重月哪里对不起你?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姐姐,就算盛成王那个畜生因你离她而去,她也没说过你半句不好!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哈哈……”宋夜雨笑容一敛:“因为我讨厌她!我讨厌任何一个天之娇女,看见她们,我都忍不住要活活剥了她们的人皮,看看她们骨子里跟我有什么不同!李重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凭什么把我当成姐妹?凭什么处处都想照顾我?我宋夜雨只手打下的江山,比她拥有的东西更多!她凭什么觉得我需要关心?我不需要!她的所作所为只能让我恶心,所以我要杀她,不遗余力地毁了她!” 宋夜雨的面孔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只有看着她发狂,看着她发疯,才能消去我心头之恨!只要把你干掉,李重月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就没了,我才能念头通达!哈哈哈……” 李重阳破口大骂道:“疯子!变态!我做鬼也不放你--”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避无可避 宋夜雨冷眼看向李重阳:“你不会有机会做鬼。李孽吸了你妹妹最后一口精气才活了下来,严格而论,他算是你的外甥。我现在把他剥皮抽筋,让你好好看看。” 宋夜雨伸手指向我道:“你不求饶吗?” 我从竹排上站了起来:“盘山鹰从不求饶!” 老核桃说过:你如果做不到铁血冷心,就放弃追查你的身世,否则,早晚有一天要死在你的执念上。 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早就觉得宋夜雨会对我不利,可是我却始终放不下心里那份执念,非要找到当年的真相不可。现在。真相有了,我的死期也到了。 这一次,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除了像个江湖亡命一样奋力战死,没有第二条可走。能留下武者最后一丝尊严,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想看看檀越。我还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我做不到,也不能去做! 我不去看檀越,或许她们还有一线生机,最不济也能死得痛快一些。我若转头,眼里的感情就会发生变化,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也逃不过宋夜雨的眼睛。她是个变态,我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让她疯狂地虐杀檀越。 我强行提起一口真气,缓缓拔出长刀,指向宋夜雨。 宋夜雨掩口笑道:“好吓人的眼神啊!困兽之斗有意义吗?你连我都打不过,更别说我身后的四位高手了。放弃吧,说不定还能落个痛快!” “盘山鹰,宁死不降!”我说话之间已经将自己的真气提到了巅峰,周身上下火光狂涌。不动明王真气像是附着在长刀上的烈火,光耀四野。 “哈哈哈哈哈……”宋夜雨哈哈笑道:“我听人说,熬鹰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等我把你拿下,一定会像熬鹰一样慢慢把你折磨到意志崩溃。把他给我拿下!” 宋夜雨挥手之间,十几道人影同时在她背后飞纵而起。如同黑夜中捕猎的蝙蝠,阴冷怪叫着掠空而来。 我正要出刀迎敌,水底忽然爆出一声惊天巨响。一条亮白色的水龙从河底咆哮而起,龙爪飞扬,望空击出,隔空将两个高手活生生捏了个粉碎。明亮的水龙也在瞬间披上了一身血雨。 “什么人?”直到宋夜雨惊呼声落时,飞扬而起的龙头忽然化成了一个身穿蓝色衣裙、头顶龙角的少女。 “蓝灵儿!”我也不禁惊呼了一声。那不正是在沿河村出手带走了金色骷髅的蓝灵儿吗? 半人半龙的蓝灵儿双爪如龙,出手如电地向宋夜雨头顶狂击而下。后者本能地抽身后退之间,蓝灵儿的双手微微一偏,抓碎了宋夜雨脚下的竹排,拎起装有金骷髅的口袋,飞身而退。 “给我放下!”宋夜雨反应过来之后,带领身后的高手同时出手合力抓向了蓝灵儿。后者陡然挥出一片掌影,和冲上来的六个高手依次互换一掌之后。借着对方的掌力,在一瞬之间跃过我们头顶,倒飞十米开外,脚踩水面连退几步,落在一张空竹排上。 蓝灵儿脱离了险境,却把我变成了马前卒--宋夜雨想要追击蓝灵儿,就必须先经过我所在的竹排。而我肯定会被她们当成绊脚石,清理到一边儿。 等我再次准备出手一搏时,蓝灵儿却满是怨气地怒吼道:“曲末。你还想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曲末!”本来怒气冲天的宋夜雨脸色忽然一变,强行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盘膝坐在远处竹排上的宫天狼忽然长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开口求我呢!” 宫天狼……应该说是曲末的笑声,不仅中气十足。甚至隐隐带着一丝风雷交鸣般的霸气,根本就不像是中毒的人。 宋夜雨神色凝重地道:“阁下是屠神宗宗主,曲末?” “正是本座!”曲末谈笑之间。手指轻轻弹动了几下,七八道真气立刻应手而出,不仅直接崩断了檀越他们身上的绳子,甚至直接打入了他们体内。檀越等人闷哼了一声之后,齐齐吐出了一口黑血。 “真气逼毒!”宋夜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隔空数米还能轻描淡写地用真气把檀越他们中的毒逼出体外,曲末的功力究竟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宋夜雨强自镇定道:“我宋家跟屠神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曲宗主何必非要蹚这趟浑水?” “蓝灵儿是我的女人,你们惹我的女人不高兴,就必须死!”曲末脸上古井不波,话里却是杀气腾腾。 宋夜雨脸色惨变:“曲宗主未免太霸道了吧?要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也不愿意听死人废话!” 曲末冷喝之间手中刀气暴卷而出,层层刀浪犹如万千鬼魂在空中纵声狂啸。刺耳的鬼哭旋风般席卷百米。那声音令人心胆俱裂。 “拦住他!” 宋夜雨抽身急退之间,跟在她背后的宋家手下全都悍不畏死地飞身而起,向曲末疾迎了过去。 “掌心雷!”一个宋家长老手势刚起,就见一股刀气扑面而来,等到掌心雷脱手时,刀气已经一分为二。向他身体左右飞了过来,看样子像是打算避开他的掌心雷,与他擦肩而过。 可是。就在刀气临近他身躯的刹那间,两道刀气却忽然崩散,化成千刀万刃,将那个宋家长老团团围住,凛凛刀光分成三路在他身上来回纷飞,成片的血雾在刀光之间喷射漫天。似乎每一道从他身边掠过的刀气。都在他身上狠狠的割了一下,又用刀尖挑飞了割下来的血肉。等到所有刀气掠过之后,那名长老也被生生削成了血迹斑斑的骷髅。 “通通死来!”曲末狂笑之间杀入敌群,宋家手下被一个个卷进了肆虐无忌的刀气当中,河面上瞬间血肉横飞、白骨飞射。与河水融汇在一处的鲜血,顺着河道奔涌而去。片刻之间覆盖了半条暗河…… 宋夜雨已经顾不上手下如何了,带着几个护卫转身就逃。 “宋夜雨--” 我怒吼之下脚踩着水面扬刀追向宋夜雨背后,跟在她身后的弓卫忽然转身连发三箭。呈品字形的利箭向我飞射而至的刹那间,我手中的长刀也已经豁然劈出,三道刀光闪射半空,与长箭凌空相撞。箭矢被我崩飞的瞬间,弓卫也已经跳上了我落脚的竹筏,挥掌向我打了过来。 弓卫吃准了我手中长达五尺的钢刀在竹排上不便回转,想要近身一掌把我打进水里。我却在千钧一发之间把刀甩了出去,双手成爪迎向了对方那一掌。 “砰--” 四掌相撞的刹那间,我和弓卫各自后退了一步,没等我们两人站稳身形,被甩出去的长刀已经在空中绕着我回旋了一圈,刀锋呼啸着扫向了弓卫的脖子。 “御刀术……” 弓卫惊呼未落,长刀已经贴着他的肩膀横扫而过。直到他的脑袋被长刀砍飞半空,脸上依然带着惊骇欲绝的表情。 我的功力还没达到御刀的程度,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离手刀的一点儿窍门,弓卫仅仅是因为没有想到我不按套路出手,才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我的手里。 等我抓过刀柄重新提刀在手时,宋夜雨已经带着几个心腹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被他留下断后的人,此时也已经全都被曲末斩杀在了水里。 我回头看向曲末时,后者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别想了,论到逃跑的本事,宋家绝对能排进术道前十,只要给他们一点儿时间,就算我也追不上。” 远处的蓝灵儿冷声道:“你不是号称无所不能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八仙金骨 刚才还杀气冲霄的曲末被蓝灵儿一吼,顿时露出了一副笑脸:“这个……每个人都不是无所不能……” “哼!”蓝灵儿冷哼一声,提起装着金色骷髅的口袋,头也不回地跳上一艘竹筏:“他们几个的毒由你负责,出了半点儿闪失,唯你是问!” “咳咳……”曲末干咳两声之后才发出信号召来手下把我们给送出鬼眼,安排到了屠神宗的营地里。 蓝灵儿也姗姗而来:“这次又得谢谢你。” 我看向蓝灵儿:“在安平村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是。”蓝灵儿点头道:“当时,我引来了巨灵神念附在你身上。你才没被炸药炸死。” 我忽然问道:“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吧?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前前后后一共与蓝灵儿相遇了三次。 在荒庙神坛时,蓝灵儿没有露面,却出手杀了拜仙门的叛徒。 在沿河村时,蓝灵儿化身龙女,抢走了一具金色骷髅。 这次。她的目的又是金骷髅。 一次,或许是巧合;但是三次之后,还会是巧合吗? 蓝灵儿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一直在寻找鬼八仙的遗骸。几次遇见你,只能说明你和鬼八仙有缘。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相遇,还会在不经意间合作。” 我微微一愣道:“鬼八仙是什么东西?” “是八个曾经名震术道的绝顶高手。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可以翻手镇压现在的天榜高手。”蓝灵儿说话之间,眼神中不自觉露出了无限敬意。 曲末恰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天榜高手算什么东西?本座如果想要天榜第一,也一样唾手可得!小兄弟,我劝你将来也别去争什么天榜排名。本座生平最瞧不起那些为了虚名,拼死拼活的人……” 曲末还没说完,就被蓝灵儿狠狠瞪了一眼,不得不把后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蓝灵儿继续说道:“鬼八仙各自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术道巅峰,他们生前无人可以与之争锋。虽然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曾经率领术道群雄起兵造反,甚至有人曾经杀入了皇宫。但是,鬼八仙最终都没逃过江山铁卫的毒手。” “鬼八仙不仅没有逃过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厄运,甚至连他们的遗骸也被用来镇压龙脉。或者镇守一方气运。很多人都在寻找鬼八仙的遗骸,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听完不禁皱了皱眉头:“八仙金骨,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他们生前就已经修炼到了金骨的程度?” 金骨玉肌的说法,我也听说过,只有修炼到陆地飞仙的程度,才能生出金骨玉肌。如果。鬼八仙的尸骸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那他们生前的修为就太可怕了。 蓝灵儿点头道:“的确没经过任何处理。据说他们生前的修为,与传说中的陆地飞仙只有一线之隔,或生出了金骨,或修成了玉肌。” 蓝灵儿解释道:“鬼八仙虽然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是他们的尸骸却还有意志。有些可能已经脱困而出,有些虽然还被镇压,却需要想办法将他们引出来。你在荒庙里遇见的吕洞宾,在沿河村遇上的韩湘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明白了。 当年,拜仙门的叛徒非要把沈凝梦弄成白牡丹,就是为了引出吕洞宾的尸骸。“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桥段广为流传,用白牡丹引吕洞宾确实是个办法。 沿河村里,蓝灵儿化身龙女,吸引了韩湘子的大半功力,也是源于“韩湘子吹箫引龙女”的典故。只不过,蓝灵儿把典故给调转了过来,用龙女引出了韩湘子。 我疑惑道:“你说鬼八仙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是他们为什么要以八仙为名?” “不知道。”蓝灵儿摇头道:“我只知道,鬼八仙之间存在着很密切的关系,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八仙代表八卦。八卦可以定乾坤……” “咳咳……”曲末觉得蓝灵儿说得太多,忽然干咳了几声,蓝灵儿也急忙结束了话题:“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问了。” 八仙代表八卦……我心里不由得一突。 我应该是见过三到四具八仙遗骸。 鬼眼中的金骨,瘸了一条腿,应该是铁拐李。铁拐李本名李玄,玄为黑色,代表水,是八卦中的坎。所以他在水里。 韩湘子为巽。表示风,他的法器是箫。这种管乐器靠气流才能发音,体现了风的作用;且箫声成曲,当是风情的呼应,能奇术令冬时百花开放。所以韩湘子的葬身之处在风口。 吕洞宾号称纯阳真人。纯阳为乾,代表天。 我甚至怀疑自己身上这件连山袍来自于蓝采和。连山袍上写着“艮为道缘”。艮表示山,蓝采和也是山的化身。他常穿蓝衫,就有“山高得刺破蓝天,蓝天就是高山外衣”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我这件连山袍也来自于一处龙脉,而且还有江山铁卫把守。我没法儿不怀疑破庙中的骨骸是蓝采和。但是那具骨骸并非金骨…… 蓝灵儿见我低头不语。不由得开口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这其中的隐秘,只是你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我急忙岔开了话题:“荒庙里那具骨骸是吕洞宾?” “不是。”蓝灵儿摇了摇头道:“吕洞宾的骨骸已经消失了,被封印的那具尸体。很可能是江山铁卫。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清廷秘密供奉的红衣喇嘛。” “哦。”我也觉得那具金骨不是吕洞宾。一个道术高手怎么会穿上袈裟? 我不自觉地问了一句:“是你带走了沈凝梦?” “沈凝梦?”蓝灵儿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明星?我离开荒庙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你不用怀疑我的话。白牡丹引不出吕洞宾,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蓝灵儿不像在撒谎,但是我还是开口问道:“这一次,你又是怎么找到了宋家?” 蓝灵儿回头瞪了曲末一眼:“你去问他!” 曲末微笑道:“狼盗本来就是屠神宗的一个附属组织。如果不是看在灵儿想找八仙金骨的份儿上。宫天狼那货就算再怎么会盗墓寻宝,也入不了本座法眼。” “我接到宫天狼的传信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灵儿说她欠了你的人情,让我护你周全。我刚好看见宫天狼被宋夜雨诱惑对你出手,就收拾了那条不听话的狗。” 曲末学着蓝灵儿的口气道:“你不用怀疑我的话,我对什么八仙金骨。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出手找金骨,只不过是为我的女人负责。”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蓝灵儿一下火冒三丈:“谁是你的女人?谁要你负责?” 曲末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是本座看上的女人,就是本座的女人,也只能属于本座!谁敢动你一根头发,就得先问问本座的屠神九刀!” “你愿意对谁负责是你的事儿,别来烦我!”蓝灵儿狠狠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曲末看着蓝灵儿的背影,不由得低声一叹。 曲末的本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霸道,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以他的功力,想把蓝灵儿抢回去,简直轻而易举,又何必处处维护对方呢? 我看着低头叹息的曲末,不由得生出了同情。其实我和他差不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更为患得患失。 曲末的眼睛忽然一瞪:“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同情本座?” 正文 第二百章 没有兴趣 我一听就知道要糟糕。今天若不解释清楚,非被他一刀砍死不可。 “不是同情,是自怨自艾……”我指了指外面的帐篷:“你看见檀越没有,我喜欢她……” 曲末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胡说八道!大好男儿,怎么……” “檀越是女人!我想,以你的功力。应该是可以看出她身上的伪装吧?我其实……”我的话没说完,曲末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正在惊讶曲末的好奇心时,他就倒背着双手走了回来,满脸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理解你!哎……女人哪,没法儿理解!” 我说道:“我觉得,你是不是追得太紧了?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吧,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追女生,就像是狗撵兔子,追得越紧,她就跑得越快。聪明的猎狗都是追一段就停下来,这时候兔子就会好奇。他怎么不追了,说不定还会傻乎乎地回头看看,那时候再出击,说不定就抓住了。” 曲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找找檀越女扮男装的原因,或者消除她附近可能影响她的事物,时间长了说不定就改回来了。” 我忽然生出了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两个感情白痴在互相给对方出主意,这是不是有点儿…… 曲末却不这么想,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坐了下来,变戏法似的弄出了一瓶酒:“陪我喝一杯!我的那些手下都怕我,没人愿意跟我聊天。刚好,我们好好聊聊……” 一瓶酒喝光,我和曲末竟然已经称兄道弟了。这时,曲末的手下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曲末把我的刀给拿了过去,一把拽掉刀身:“你的刀柄是好东西。刀身却不怎么样。我这把刀送给你了。” 曲末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佩刀给我换了上去。曲末的长刀自然地散发着森森寒气,乍看上去像是笼罩着一层水雾,打眼就知道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 “这……” 我刚要婉拒,曲末就摆手道:“收下,否则以后也不用再称兄道弟了!再说,我也不需要用刀。这把刀带在我身上也就是个装饰。” 曲末把刀交到我的手里,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开口喊道:“等等……” 曲末回头时,我从身上掏出一枚硬币向他弹了过去。曲末伸手接住时,我才笑道:“我师父告诉我,兄弟之间不能送刀。这把刀,我买了!” “好兄弟!哈哈哈……”曲末郑重地把硬币装进口袋里,大笑离去,没有一丝停顿。 曲末离开不久。檀越她们也走了进来。大珞小珞红着眼圈儿,不敢抬头看我:“李哥,我们……我们……” “不用在意!”我安慰道:“就当是一次教训吧!行走江湖,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不要把人性想得太好,遇事理智一点儿就好了。” 我只能这样说。阎骏逸和唐向晚早就说过。大珞小珞江湖经验太浅,让她们跟着我,也是为了积累一些江湖经验。况且,在宋夜雨这件事上,就连我自己都摇摆不定、不够理智,更何况是两个涉世未深、一直相信着亲情大爱的小丫头? “可是……”大珞还要再说什么。李重阳已经走了进来:“不必自责了,就连我这个老江湖都被宋夜雨耍得团团乱转、损兵折将,何况是你们?” 李重阳看向我道:“可以聊聊吗?” 我愣了一下之后。还是摆手道:“李楼主请坐!” 李重阳不退不让地坐在了上首,像是一个长辈一样上下打量了我许久之后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很有好感。因为你很像我的妹妹。” 李重阳不等我开口就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好大哥,没有保护好妹妹、外甥。宋夜雨阴狠毒辣,但是有一句话没说错,你是靠重月的最后一口精气才活下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重阳。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孩子谁带的时间长,长的就像谁。如果按术道解释,那就是孩子受到了大人身上精气神的影响,气息相通的情况下。自然会跟对方十分相象。所谓的夫妻相也是这个道理,夫妻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之后,相貌上也会发生一点儿改变。越来越相象。 我吸收了李重月的本命精气,自然会跟她长得有些相象,说是李重阳的外甥,也不为过。 李重阳不等我说话就开口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邪异楼的少楼主。我若退位,你就是邪异楼的掌门人。” “开什么玩笑?”我顿时懵了。 李重阳极为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重月是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对于她的死,我一直很内疚。你是她拿命换回来的孩子,就有资格继承我的邪异楼。” 李重阳不等我反对就回头道:“马上通告邪异楼。从今天起,李孽就是本门少主,谁敢有半点疑义,杀无赦。” “等等……等等……”我摆手道:“我对你的邪异楼没有半点兴趣,我觉得还是做我的小术士来得自在。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我把话一说完,带着檀越他们起身就跑。等我快要跑到山脚下的时候,大珞才忍不住开口道:“李孽,那是邪异楼少主哇!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你怎么不要呢?” “第一,我半点儿没有成为一派魁首的意思。你看看阎骏逸,再看看唐向晚。他们活得累不累?一天到晚的想着怎么壮大组合,想着几百上千号人的吃喝拉撒,还要平衡各方势力。拉拢盟友……要是让我干这些,我能疯过去!还不如当个做任务、拿奖金的小术士。” 我继续说道:“第二,李重阳能执掌邪道门派,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算没有枭雄之姿,也足能称得上江湖霸才。他或许头脑发热想把邪异楼送给我,等他冷静下来,说不定就会改变想法,到时候,我弄不好就会被他干掉。” 我一口气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惦记邪异楼少主位置的人肯定不止一个。我要是贸然搅合进去,说不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道理!”大珞这回学乖了。 “你想多了!”付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信步闲庭地走了过来:“义父对邪异楼有绝对的掌控权,他的话在邪异楼没人可以违背。他指定你为少主,邪异楼上下就都会全力支持。他最后那句杀无赦,其实是为了让你安心,对邪异楼属下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也没兴趣!”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付子墨紧追了两步:“义父也是为了你好。宋夜雨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躲在邪异楼总部,十分安全。” 我不由得冷笑道:“李重阳不带着精锐弟子去找宋夜雨拼命?只要他杀了宋夜雨,不比什么都安全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付子墨摇头道:“宋家在术道上行走的精锐弟子不少,但是没有人知道宋家的总部在哪儿,就算玄衣舍也找不到。所以,义父也只能等着宋夜雨自己出现。” “那我就更不去了!你赶紧走吧!”我走出老远之后,付子墨还像是尾巴一样跟在我后面:“你跟着我干什么?” 付子墨面无表情地道:“义父说了,你不回邪异楼,就让我跟着你,直到你回去为止。” 我暴怒道:“再跟过来,我就揍你!” “你打死我,我也不走!”付子墨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跟到了我家里,竟然还堂而皇之的住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帝王游 这次任务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像檀越说的一样,“术士闲起来容易闲到发疯”,整整两三个月就没有一点儿事情可做,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檀越也不怎么理我,有时候连饭都不给我做。还说什么做饭是女人的事情,让我去找大珞小珞。 她们做的饭能吃吗?还有,以前檀越自己不是也做饭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一样了? 我越想越是郁闷,要不是叶森隔三差五的过来跟我闲扯,我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天,我正跟叶森在那儿天南地北的瞎扯,程明就怒气匆匆地走了进来。 程明人还没坐下就叫道:“快给我来点儿水,气死我啦!” 程明抓过小珞递过来的可乐,仰头一阵猛灌,好半天才顺过气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叶森笑嘻嘻道:“谁惹着咱们程大公子了?” “小鬼子!”程明拍着桌子道:“我跟朋友合伙开了一个仿皇宫的餐饮基地,你知道吧?” “盛世皇朝。我知道,还是李孽去给看的风水。”叶森一皱眉头:“你最近,不是在弄什么帝王游吗?不就是当一天皇上……怎么还跟小鬼子搭上关系了?” “就是一个小鬼子拍走了帝王首日游!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在后面……”程明掏出来一个U盘:“你们看!” 叶森点开一看: 一个美女主持人热情洋溢地道:“恭喜东洋友人板金三郎先生击败了所有竞争对手,拍得帝王首日游!请问,您此时有何感想呢?” 一个西装革履的东洋人趾高气昂地走上台去,带着几分优雅地接过了话筒:“我想先说一个故事。很多年前,家祖板金靖安先生曾与贵国的末代皇帝对赌过一场牌九。众所周知,牌九里最大的牌是‘皇上’,最小的牌是‘鬼子’。当时,末代皇帝的牌,正巧是‘皇上’,家祖的牌,恰巧是‘鬼子’。你们猜结果如何?” 板金三郎张狂大笑道:“家祖说,牌桌上皇上管鬼子。牌桌下面鬼子打皇上!你告诉我,鬼子和皇上,谁大谁小?哈哈哈哈……结果家祖赢了,赢到了满洲铁矿五十年的开采权啊!哈哈哈哈……” 板金三郎狂笑道:“鄙人虽然没有家祖的威风,但是过过假皇帝的瘾还是可以的……” 叶森气得一巴掌拍碎了电脑屏幕:“小明子,你敢做他生意。老子剥了你的皮?” 程明差点儿气疯了:“我想不做,那几个股东不同意,说赔不起违约金!我都已经退股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叶森当场暴怒:“奶奶的……老子马上去宰了他!” “慌什么?”我不紧不慢地道:“这样吧!小明子,你回去跟那小鬼子签个协议,就说,明天完全还原历史事实。咱们让他过足瘾!” 叶森和程明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没发烧吧?” 我老神在在地道:“去吧,信我的没错,山人自有妙计!看我怎么把那个什么板金三郎玩成红烧板筋。” 第二天。板金三郎大模大样地坐到了金銮殿上,趾高气昂地蔑视着下面的文武群臣,向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后者高声叫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一个文臣站了出来:“有倭寇犯我大明沿海,罪大恶极。请皇上即刻出兵。予以严诛……” “八嘎!”板金三郎叫道:“胡说八道!大东洋对我有教化之功,我们应该上表臣服……” “混账!”那个大臣指着板金三郎的鼻子骂道:“你说的是人话吗?简直不为人子!” 板金三郎愣了半天才怒吼道:“你敢骂我?来人,拉出去乱棍打死!不,就在这儿打!” “放屁!”不但没有侍卫站出来抓人,一干文臣武将全都站了出来,指着板金三郎破口大骂。 板金三郎气得脸色发青:“人呢?人呢?公司的人哪儿去了?” 穿着西装的叶森慢慢悠悠地转了出来:“先生有什么事儿?” 板金三郎指着下面的人叫道:“他们怎么不听我的?我是皇上!” “这是明朝。我们正在还原历史事实。”叶森微笑道:“在明朝,清流骂皇上那是家常便饭,就算有几个脾气暴的冲上来抽皇上俩嘴巴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您还是顺着他们说吧,要不……” “不行!我是皇上……”板金三郎的话没说完,真有一群朱袍玉带的大臣冲了上来。揪着他的衣领一通猛抽。 板金三郎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住手!我是皇上……我是皇上啊!” “停停停……”叶森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制止了文武大臣。 鼻青脸肿的板金三郎指着那些人叫道:“我要告你们!” “这个你可告不赢,我们确实是在还原历史。要不,我找专家给你普及一下明朝的历史知识?”叶森一挥手,大殿外面立刻跑进来十多个专家。 板金三郎冷笑道:“你们是想拖延时间,快点结束吧?我偏不让你们如愿!马上进入下一环节……” 刚站起来的板金三郎又冷笑道:“我不当明朝的皇上了,我要当秦朝大帝。” 叶森从善如流地道:“没有问题,顾客就是上帝。来人,伺候皇上更衣用膳。” 得意洋洋的板金三郎还没走远。就听叶森喊道:“那些群众演员,下去领盒饭吧!对了,出过力的。给加一盒肉段,抽人也是力气活儿啊!还有那几位专家,好好查查秦国史实,咱们得尊重历史!” 板金三郎差点儿没被叶森气得吐血三升,可是为了他的皇帝瘾,只能忍着怒气跟化妆师走了。等他进入用膳环节之后,立刻又傻眼了。 板金三郎懵了,指着桌子上的粗陶瓦罐里半生不熟的羊肉,再看看青铜盘子里那块明显没发过的生面饼。脸色立刻难看到了极点:“这是皇上吃的吗?菜里除了咸盐,连调料都没有!皇上不是一顿应该吃五百多道菜吗?” 笑容可掬的叶森又从后台冒了出来:“您当三千多年前的秦朝有多大生产力啊?能吃上这个就不错了!换成东洋,往前三千多年,就算想吃羊屎,也得先有羊啊!” “再说,秦王那时候简朴,奢靡的东西要不得啊!要我找专家给你论证一下?” 板金三郎拍案大怒道:“不行,我要吃满汉全席!” 叶森笑容不改地道:“那你得体验清朝的皇上。这个得加钱……” “没有问题!”板金三郎大手一挥。 “换装!另外,午餐环节过了。进入下一环节。”叶森说着话把羊肉递给了服务生:“回个锅,加点儿调料,拿出去喂狗!” “八嘎……”板金三郎咬着牙道:“什么时候可以吃晚饭?” 叶森边走边说道:“清代的皇帝讲究过午不食。晚饭肯定没有,最多有个宵夜。这个,你可以找专家论证。” “八嘎--”板金三郎大发雷霆:“你们这是在欺骗消费者!” 叶森指了指录像机:“一切都是你自己要求的。请看协议。” “你……你……”板金三郎气得脸色发青,抓起桌上的茶水一通猛灌,没多大会儿工夫,又站起了起来:“朕要如厕!” “伺候皇上如厕!” 叶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意:“等的就是这个。告诉他们慢慢玩儿,不把那鳖犊子弄出屎来,我扣他们工资。” 板金三郎完了。看叶森那表情就是打算把他玩残。 正文 番外 玩大了 最近要求加更的朋友很多,我实在没时间加更,弄个番外算是聊表寸心吧! 可能有朋友要问:你有时间写番外,为什么没时间加更? 我想说的是,番外这种东西,就是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我不用动脑子写,也不用推敲,布局,或者保持行文流畅什么。正文,如果我觉得有问题,很可能删掉一部分重写,或者干脆回炉,一篇征文我最少也需要写两个多小时,遇上瓶颈写三四个小时也有可能(强迫症没办法),但是番外不用。而且,番外不用付费。 这个番外写的不好,请大家海涵! 付子墨来了之后,家里多出个人来,我想介意也介意不了。房子是檀越的,她把付子墨、杜渺、叶森全都留下了,我还能赶人出去吗? 但是,付子墨的那套理论我实在崩溃至极,天天跟大珞小珞她们宣扬“平胸才是王道”,还示范性的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是男孩子,我要坚强!” 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就算了,她居然还向大珞小珞灌输什么“同性之爱,才是真爱”。 我倒不怕她带坏了大珞小珞,我只怕檀越身边有这么个人,会越陷越深。曲末说了,一定要掐灭所有隐患。我必须想办法掐灭她! 那天早上,我又听见付子墨在侃侃而谈的时候,终于爆发了,直接从二楼跳进了客厅里,指着付子墨的鼻子吼道:“你这些都是什么?你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呢?” 付子墨被我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 “是你有事儿!”我暴怒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 檀越也显得有些迷糊:“李孽,这些跟你没关系吧?” “谁说的!”我一脸认真地道:“施主,你要弄明白一点,没事儿就男扮女、女扮男的人,心理肯定有问题!阎骏逸把大珞小珞交给我们,我们得对她们负责啊!” 我话一说完,杜渺身上就忽然冒出了一股杀气:“你说谁呢?” “你是例外!你本来就该是女人,只不过投错胎了而已。”我怕杜渺再说什么,赶紧岔开了话题:“但是付子墨肯定有问题,必须纠正!叶森,立刻想办法给她丰胸,不丰胸就马上把她扔出去!” 付子墨叫了起来:“你凭什么……” 我脸色一沉:“我就试试我说话好不好使。要是不好使,你先前说的什么少主,肯定全是扯淡。” 付子墨的脸色一下白了,檀越也有些看不过眼:“李孽,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我马上一转头,对着檀越和杜渺使了个眼色。杜渺心领神会地道:“我觉得,李孽的做法有道理。” 杜渺心思细腻,早就猜到了我想干什么,当然会帮着我说话。檀越却想错了,嘴唇微微一动,向我传音道:“你是不是想用这个办法把她赶走?我觉得,付子墨的提议,你真的应该考虑一下。” 我强忍着内心的崩溃,传音道:“不行!必须赶走!” 檀越见我态度坚决,终于也不说话了。我看向叶森:“你想办法!” “明白!”叶森一溜烟的跑了,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张大纸贴在了墙上。 我走过去一看,差点儿没当场吐血。那上面写着: 沉陷区改造计划 改造目标:付子墨 改造评估:因沉陷严重,须投入资金,征集人员,加大改造力度。 改造方案: 方案一:需彪形大汉一人,以修炼鹰抓功或龙爪手的先天高手为宜,长期强抓。目前最合适人选为李孽,望考虑。 方案二:苗疆毒蜂二十只,控蛊高手一人,需精准蜇咬。此法见效奇快,但术后易反复。可由杜渺实施操作。 方案三:火罐治疗。但火罐需特殊定做,不可使用罐头瓶等物品敷衍,否则易形成圆柱形。 以上意见,仅供领导参考。 “放屁!”我当场蹦了起来:“你彪哇?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呢?” 叶森懵了:“你玩真的?” 我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谁他么跟你玩假的?赶紧去,弄不明白,我就跟你绝交!” “马上!”叶森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那之后三天都没见着人。 正当我在家里大骂叶森不靠谱的时候,他忽然回来了:“兄弟,医院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手术。” 我一脸冷笑地看向了付子墨:“去吧!” 付子墨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哭道:“少主,求你饶了我吧!” “不行!”我一口回绝:“要么跟他走,要么马上回邪异楼!” “我,我……”付子墨话没说完,忽然不会动了。 叶森举着两根手指头嘿嘿阴笑道:“我点了她的穴道,免得夜长梦多。李孽,你说怎么办?” “做!必须做!”我已经受够了。付子墨知道我想把她弄走之后,居然拼命地拉拢檀越,还是一个劲儿给她灌输那套理论。这还了得? 真当我是纸糊的,泥捏的?不收拾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叶森在满屋子人诧异至极的表情下把付子墨给扛上了车,一脚油门开到了叶氏集团的私家医院里。那边早有一群医生护士等在了那里,一见付子墨,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到了推床上。 叶森边跑边安慰付子墨:“我说子墨啊,你放心,那就是个小手术,没事儿的。大夫全都是从美利坚、英吉利请来的顶级大师,绝对不会给你做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大一小,一圆一扁……” 付子墨怒目圆睁:“叶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森笑嘻嘻道:“别介啊!那是李孽的主意,你要寻仇得找他啊!” 付子墨被推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冲开了手臂上的穴道,一只手抓着门框,喊道:“少主,你不能这样!不能啊--”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重新把她身上的穴道点了一遍。旁边的护士很礼貌地说道:“先生,您不能进去。” “我没想进去。”我马上退到了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道:“叶少,您还没说需要做成多大的?” 叶森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个椰子,扔到医生手里:“就按这个来!” 我被吓了一跳:“你玩真的啊?我就是准备吓唬她一下!你不会……” “我艹!你不早说!我真以为是真的……现在没法儿停了,要是一停,她就真成男的了!”叶森的声音有点儿奇怪。 我看向叶森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不仅在笑,而且笑得异常阴险。 我赶到手术观摩室,只见镜头拍到付子墨露出的绝望表情时,叶森背后的五只女鬼竟然在同一时间统统钻了出来,像孔雀开屏似的站在他背后,看着付子墨掩口大笑。其中一个还说道:“让她得罪少爷,这下见识到少爷的手段了吧?” 我瞠目结舌地道:“付子墨得罪过你?” “他装的那个小胡子,我看着就不爽!当初没腾出手揍他,后来想揍也不能揍了。这下终于落进我手里了吧!”叶森看着我道:“兄弟,你要真是我兄弟,就让她多做几次,费用我全都包了,所有事情都让我来安排。能安的零件儿,我全都给她安上;安不上的,我也想办法给她安上。” “我呸--”我吐了叶森一脸之后,飞也似的从医院逃了:“付子墨出院之后,别让她回来了!” 我在家待了好半天之后,檀越他们才赶了回来。杜渺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手术很成功,但是付子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觉得……” “成功就好,成功就好……”我现在还能说什么?这件事儿的结果让我无语至极。更让我无语的是檀越看我的眼神,异常怪异。这件事儿明明就是叶森玩出来的,她为什么这样看我? 这件事儿,我没法儿给檀越解释什么,干脆躲进屋里不出来了。直到叶森再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还没想好付子墨回来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叶森倒是显得挺惬意:“兄弟,我刚才去了趟医院。这里有照片,你看看效果不?” “看个狗屁!我要让你玩死了!”我气急败坏地道:“你说,付子墨出院之后,我该怎么办?” 叶森不以为然道:“那就不让她出院呗!” “好主意!”我眼睛一亮:“你马上回医院,继续安排手术!什么丰臀、塑形、细腰、双眼皮的都做了,别给瞎安什么东西就行!” 我的想法很简单,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总比现在放出来逼我加入邪异楼强! 让我没想到的是,叶森给付子墨动了两次手术之后,她就找机会溜了。这下家里清静了!哈哈!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玩出人命了 几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了上来,其中一人高喊道:“撩龙袍--”有人把龙袍撩了起来,前面挡着马桶,后面盖着屁股。 “掏龙根--” “架龙炮--” 刚找到一丝帝王感觉的板金三郎。忽然觉得下面一阵胀痛,低头一看,架炮的太监竟然两指一用力,把他给夹住了。 “你的……做什么的干活?” 那个演员不紧不慢的说道:“您得等那位喊‘高山流水’才能方便,这可是祖制。” 板金三郎叫道:“那快喊哪!” “这个嘛……一般都是一炷香之后才喊。这也是为了龙体康健不是吗?”那个演员手指头一用力,差点儿把板金三郎给疼昏过去。 “放屁!”板金三郎看见那根和手指头差不多粗细的黄香之后立刻崩溃了。扬起巴掌就要打人。 那个演员把脸一侧:“千万别打人,万一我使劲儿……咳咳……” “你……”板金三郎话还没出口。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疼了一下,下腹立刻传出一阵像是要涨爆了似的剧痛,脑袋上的冷汗像是流水,一下淌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笑嘻嘻的叶森眯着眼睛嘀咕道:“老子会告诉你,隔空点了你利尿的穴道吗?憋死你丫的!” 又急又气的板金三郎眼睛一翻,仰头昏了过去。直到他躺下,夹着他的太监还是没松手。 等到身边的人都散了,那个演员才像放鞭炮似的,半侧着身子把重心后移,一只手伸得老远。小心翼翼地猛一撒手,转身就跑。 看热闹的叶森尖叫道:“对着那喷泉来个特写!传太医……” 有个工作人员低声道:“叶少、程少,咱们没安排医护人员。” “死心眼儿啊你!”叶森嘿嘿笑道:“随便找个人换身衣服过来,救不醒。不会使劲抽哇?” 工作人员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走了。后来跑来的是不是太医,没人知道,总之板金三郎是被抽醒过来了。 几个能说会道的员工陪着板金三郎在更衣间里谈了半个小时,才走出来向叶森说道:“那个骚鬼子说要加一场特殊戏!我隔着两三米都能闻着他那一身骚气!” 我皱眉道:“他跟你明侃了?” 工作人员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暗示。不过跟明侃也差不多!” 程明淡淡地哼了一声:“你听明白了?” “我一句没听懂!”工作人员马上摇了摇脑袋。 “我听懂了!”叶森阴森冷笑道:“满足他的要求!各单位注意。准备好特戏,刺王杀驾--” 板金三郎根本没听清叶森说的什么,还在美滋滋的等着上演大戏,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惨烈至极的厮杀声。他扒着门缝往外一看。整个餐饮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血腥四溢的战场。 冲天大火在熊熊燃烧,无数侍卫与黑衣人在亡命厮杀。鲜血残肢漫天乱舞…… “这不是拍电影……”板金三郎只觉得两条腿像是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电影绝对没有这么真实,人脑袋是不是真被砍下来了。他还能分得清。 “咕噜”-- 板金三郎眼看着一颗被砍下来的人头从远处一直滚到自己脚下,张嘴咬住了自己的鞋尖。白森森的牙齿在他皮鞋上发出一阵像是砂纸打磨皮革的声响。 “啊--松开--松开啊……”摔倒在地的板金三郎发疯似的抬脚一阵乱踢。那个咬在他脚上的人头不但没有松口,反而瞪着眼睛跟他对视在了一起。 板金三郎眼看着人头的黑色瞳仁越扩越大,两只眼睛差点儿就变成了黑洞洞的两个窟窿。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水像是雨滴一样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松开!松开啊……来人哪……救命啊!”连哭带喊的板金三郎好不容易甩开了人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门口。 他刚刚抓着把手跪在地上直起身来。就见两个黑衣人高扬着雪亮的长刀,脚踏碎步从远处狂奔而来,仅仅几秒钟的工夫就站到了自己的眼前。 板金三郎还没看清两人的面孔,就感到一股阴冷如冰的杀气向自己迎面而来,紧接着两道染血的寒光,从眼前一晃而过。 板金三郎下意识地一抬头,就见黑衣人的两把长刀一左一右的往自己的脖子上砍了下来。他只觉得冷森森的寒气一下子贴在了自己身上……板金三郎眼前一黑,跪在地上昏了过去。 装成黑衣人的叶森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巾,向程明说道:“这孙子昏了!要不要再吓唬一下?” 另一个黑衣人就是程明:“等会儿我一泡尿把他浇醒了再说!” 我上前一步:“不用,只要他还穿着贴了乱神符的皇袍。刚才咱们剁他脑袋的那一幕就会不停的在他眼前重现,足够折磨他一阵子了。” 叶森还觉得不过瘾:“我说。干脆把符画他身上得了!” 我摆手道:“急什么?慢慢玩呗!” “那好,慢慢玩!”叶森扯着喉咙喊道:“皇上驾崩了--” 几个跑上来救治板金三郎的医护人员忽然惊呼道:“这人死了!” “什么?”我和叶森吓了一跳。 程明伸手往板金三郎鼻子下面一摸:“我艹。真给玩死了!” 工作人员一听出了人命,立刻吓得远远的躲到了一边儿。仅仅片刻之后,那些人就很有默契的让出了一条路来,有人低声道:“叶少、程少。你们走吧,后面的事儿,我们想办法处理。” 我皱了皱眉头:“我没想走。你们报警吧!” 我们三个被带进派出所之后,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从派出所转到了刑警队,又从刑警队转到了看守所,一直折腾到晚上,檀越才通过关系溜了进来:“这回事情麻烦了。” 檀越忧心忡忡地道:“板金三郎是东洋大日财团董事的儿子,大日财团在东亚很有影响力。有人借题发挥,把他的死上升到了外交事件,一时半会儿没法平息。看样子,你们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他奶奶的……”叶森郁闷道:“屁大个事儿,弄得这么复杂!” 檀越皱着眉头道:“有人拿到了你们对话的视频,从你们私下商量怎么整人,一直到把板金三郎活活吓死,一件事都没漏掉。现在证据对你们很不利,大日财团要控告你们蓄意杀人。” 我开口道:“视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们进入盛世皇朝开始。”檀越道:“你们安心呆在这儿,老板正在全力斡旋。叶家、程家、肖尘言全都得到了消息,正在联手保你们。你们千万别惹什么麻烦啊!”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在这儿好吃好住的,就当度假了。”我打发走了檀越,才仰着脑袋坐了回去:“看样子,是有人要整我们哪!” 叶森冷笑道:“我看,主要是在整我,或者程明,你是被顺道带进来的。一个他么卖板筋的小鬼子,老子就算明目张胆的把他弄死,叶家也能把事情给压下去。更何况还有程明在。他家老子一脾气上来能拿枪崩人。咱们连着被转了这么多地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程明不以为然道:“放心,咱们不会有事儿的。一个小鬼子而已,又不是弄死了他们皇上。我估计,是家里的老爷子觉得我玩得太过了,想让我待上几天,给点儿教训。他以前也不是没关过我的禁闭。” 我回想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不对!” 叶森一下来了精神:“什么地方不对?” “你们确定那个卖板筋的,是被吓死的?我看着怎么不像。”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怀疑对象 “嗯?”叶森和程明一块儿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道:“从医学的角度讲,当一个人突然遭受惊吓时,会导致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会像洪水一般冲击心脏,造成心脏出血、心跳骤停,致人死亡。也就是说。被吓死的人,大概跟心肌梗塞的情况差不多。” “那个卖板筋的死亡时,脸色虽然有点儿苍白,但是并没有出现脸色发青、双眼突出的情况,甚至都没往自己胸口抓一下。你们说这种情况正常吗?” “对啊!”叶森恍然大悟道:“人一般受到惊吓之后,都会去捂胸口,就是因为那时候心跳过快,心脏的位置难受。那个板筋儿最后连手都没抬一下就死了,我也觉着不像是被吓死的。” 程明和叶森互相看了看:“你出手的时候往死打没有?” “没有!刀碰着他脖子就停住了。”程明一脸无辜。 “我下手也有撇儿!”叶森道:“照这么说。这事儿还真有点儿蹊跷!” 我们三个正在猜测的时候,几个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孽出来,跟我走!” 我向叶森他们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跟着警察进了审讯室,那里面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对方看见我之后随意道:“坐吧!桌子上有烟,自己拿。” 我也没客气,点起一支烟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对方。 对方与我对视之间忽然开口道:“你是术士?” 我反问道:“你不是警察?” 对方笑了:“何以见得?” 我说道:“先不说一般的警察查不到我术士的身份,光是你的坐姿就出卖了你。你看上去比较随意,也能给人造成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敷衍了事的错觉。” “但是,你的后背始终对着墙角,这完全是江湖人的习惯。整个屋子只有墙角的位置能看见任何一个角落,而且一旦动手,还能立刻占据有利方位,起码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对方笑道:“你的观察力很强!” 我随口敷衍道:“师父教的。” “也许吧!”对方显然听出了我在敷衍了事,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随手从包里拿出一颗装在现场勘查袋里的心脏,扔在了桌子上:“看看这个。有什么想法?” “人心?”我见对方点头,才伸手把心脏给拿了出来,动手捏了两下之后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了,等我稍稍一挪动手指,指尖立刻陷进了心脏里面。 “嗯?”我抬眼看向对方:“有刀吗?” 对方随手扔过来一把匕首。我用刀尖在心脏上自己手指陷落的地方挑了一下,那下面立刻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窟窿。我又轻轻地往别的方向试探了两下。才发现那颗人心上一共有五个这样的窟窿--每一个空洞上都盖了一层薄皮,只要挑开这层皮,里面就是被扎出来的眼子。 从五个窟窿的位置上看,那颗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抓了一下,五根手指全部扎进了心脏里,只不过从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我把心脏扔在桌子上:“你在考我的眼力?你一开始只发现了一个窟窿,就是大拇指的位置,后来故意把外皮给贴回了原处?” “没错!”对方点头道:“尸体解剖的时候,法医不小心碰到了那个位置。才发现死者的心脏受到了重创,否则的话,我们还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我静静听着对方说了下去,对方直视着我的面孔道:“如果我跟你说,这颗人心来自于板金三郎,你有什么感想?” 我眉头一挑道:“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我清白了,你应该放我走!” 对方笑了一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叫楚南。隶属国安七组。我们虽然负责国家安全,但是并不和术道打交道。板金三郎的死因,已经被上升到了外交层面。所以我们必须把他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你不仅是这场谋杀案的当事人,而且还是术士。我了解过你过去的战绩,觉得由你负责这件案子特别合适。”楚南笑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怎么样!”我摇头道:“术士不跟官府打交道。除非出现为祸一方的妖孽,否则我们不会跟官府合作。最重要的是,我只是一个小术士,比我高明的人比比皆是。也犯不着趟这浑水。” 楚南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一脸平静地道:“我觉得,你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朋友,都应该出手帮忙。对于这件案子,上面十分重视。虽然你们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但是术道上想看你们笑话的人不在少数。叶森和程明,有人力保。你呢?最重要的是,有人会借机打击你们人间堂。唐老板的压力很大啊!” 我眼睛微微一眯:“行了!想怎么样,你说好了!” “痛快!”楚南一挑大拇指:“我就喜欢做事直来直去的人!你要是还跟我喋喋不休地与理据争,或者讨价还价,我反倒看不起你。” 楚南道:“这次的案子,因为矛头直接指向了叶森和程明,所以他们暂时不会露面。你可以选择一个搭档帮你。” “搭档我自己会找,你们的人给我提供方便就行,最好不要参合进来。”我直言不讳道:“我这个人,不是跟谁都能合作愉快,万一我和你们的人互相看不顺眼。话不投机动了手,反倒麻烦。” “合理要求!”楚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之后,扔给我一部手机:“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切方便。你可以直接和我联系。” 我随意把手机给收了起来:“你们国安不会一点儿线索都没查到吧?” 楚南打开了桌子上的投影仪,挂在他后面的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这个人叫宇兴阳,曾经是有名的学者。现在是本地的实业家,资产过亿。同时,他也是本地收藏协会的会长,专好各种古玩收集。板金三郎生前曾经跟他来往密切。” 我抬头道:“你觉得他和板筋儿的死有关系?” “他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楚南继续说道:“据我们了解,在板金三郎跟他接触之前,一共有四个人先后跟他接触过。这四个人无一不是有名的企业家或者千万富翁。但是,那些人跟他接触之后,全都离奇死亡了,死因都是惊吓过度。” 楚南继续说道:“我们对宇兴阳的过往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他的资料曾经出现过空白。因为他是社会名流,我们不便对他进行深入调查。但是,这一次我们不得不上门找他谈话了。” 楚南道:“虽然我们的谈话没有任何结果,但是我们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安全十分担忧。他有不想说的秘密,我们也有顾忌。最后在我们双方协商之后,他同意我们对他进行保护。而你就是去保护他的人。” 我一下笑了:“你好像没说实话吧?宇兴阳就算再厉害,也是个商人,你们想要强行调查,他敢不配合?” 楚南摇头道:“你忘了他的另外一重身份--收藏家。他和很多收藏爱好者都有密切的关系,那些人当中有些很不好惹。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真凭实据。” 楚南十分认真地说道:“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国安不是锦衣卫,更不是东厂,不会无缘无故抓人。” “懂了!”我点头道:“明天我就找他。” “合作愉快!” 楚南跟我握手之后,亲自把我送回了家里。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一串念珠 我回家之后,带上檀越和排骨,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宇家。 宇家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不愧为收藏大家。先不说主人的藏品如何,光是仿古建筑就足以看出宇家的主人在这方面下了大功夫。 我通名之后直接见到了宇家的宇兴阳,对方就跟照片上一样,打眼就能看出是个学者型的人物。 宇兴阳看见我之后显得十分热情:“这位小兄弟喜欢盘核桃?我这里正好有对核桃,送给你吧!” 宇兴阳拿出来的是一对满天星,无论是个头。还是品相、纹路,都是不可多得的极品,我看了一眼就之后就打心眼里喜欢。不过,我还是不动声色地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宇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我不能要。” 宇兴阳哈哈笑道:“都说江湖人义勇豪侠,小兄弟怎么这么不爽快呢?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随便收回来的道理?” 我目视对方片刻,才拿起了那对核桃:“那就谢谢了。” “这才对嘛!来,喝茶……” 宇兴阳让人上茶之后。我又轻轻推开了杯子:“先不忙着喝茶。我们这次的目的,想必宇先生已经知道了。我想问的是,板金三郎几次跟宇先生接触,究竟是为了什么?” 宇兴阳也不生气,从身上拿出一串念珠:“为了它!” 我只是觉得那串颜色偏红、温润如玉的念珠好看,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檀越的眼睛却微微一眯:“人骨念珠?” 宇兴阳竖起了大拇指:“好眼力!这个城市里喜好收藏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一眼看出这是人骨念珠的人,绝对不会超过是十个。小兄弟,你能不能猜到我这串念珠的来历?” 檀越怕我不懂,便侃侃而谈道: 人骨念珠是密宗特有的法器。一般人的骨头没有资格做念珠,只有喇嘛的骨头才可以拿来做念珠。密宗弟子终年处在艰困的自然环境中修行,已非凡人业报之身,而是具有广大功德力的圆满报身,再加上其生前发愿要将其一生修行骨络。制成法器、念珠,留给有缘的修行者,帮助他们成证佛道,所以真正有功德力的念珠,必须是喇嘛骨。 但不是喇嘛的所有遗骨都能做念珠,通常只有两部分的骨头可以做念珠。一是手指骨,一是眉轮骨,也就是眉心中间的骨头。密宗认为眉轮骨是观想的进出口,也是置心的所在,修行者一生的成就尽在于此;手指骨则是平常用来执法器、数念珠、做法事、打手印,也是修行的关键。 手指骨念珠一般说来比较容易取得,人的手指较多,几人就可以做成一串念珠了。而眉轮骨的念珠却困难百倍。通常,取回喇嘛的头骨。把头盖骨掀开,镶以金银,做为供养如来菩萨的器皿;接着才是取下眉轮骨。这块骨头异常坚硬。取下时是不规则的形状,需要长时间的琢磨。在喇嘛庙里,一般都有发愿琢磨人骨念珠的喇嘛,他们拿着眉轮骨在石上琢磨,每磨一下就念一句心咒或佛号,一个眉轮骨磨成圆形念珠。可能要念上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心咒或佛号。 每磨完一个喇嘛的眉轮骨,就以宝箧盛着,保存起来,等到第二位喇嘛圆寂,再同样磨成一粒念珠。有时候,磨念珠的喇嘛一生也磨不成一串眉轮念珠,他圆寂之后,另外的喇嘛接替他的工作,把他的眉轮骨也磨成念珠,放在宝箧里,直到集合需要的念珠数目做成一串念珠。 檀越看向宇兴阳道:“宇先生并非密宗弟子,你手里的这串念珠只可能来自于宫廷。清代康熙、雍正年间,密宗曾经向朝廷进献过人骨念珠。宇先生手里这串念珠,应该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吧?” 宇兴阳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果然见多识广,我这串念珠确实来自宫廷。我祖上曾经是京城有名的古董商人,这串念珠就是从大内侍卫手里高价收购来的。先祖为了这一串念珠,差点儿倾家荡产,后来又是靠着这串念珠东山再起。” 檀越淡淡说道:“宇先生祖上是净先生?” 宇兴阳一拍大腿:“小兄弟又猜对了!” 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净先生虽然也是术士。却是术士中的偏门,一般都是混迹当铺、古董街、黑市一类的地方。 过去古董行的货源大体上有两个渠道,一个是从落魄子弟手里收东西。另外一个就是来自盗门。 从落魄子弟手里收来的东西,绝大部分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些人虽然自己不行了,但是祖上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甲一方。就算物件上沾了晦气,也早已被贵气给冲散了。 从盗门弄来的东西,十件里面有九件得扫净。那些东西的来路虽然五花八门。但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上面沾着怨气。怨气不消,轻则能让人霉运连连,重则甚至可以让人家破人亡。 净先生就是出手扫除物件上怨气的那一类人,这个过程叫做扫净。净先生的组成各有不同,有些当铺里的朝奉、古董店里的掌柜。都可能是净先生。也有专门做这一行的人。 老核桃跟净先生打过交道,他跟我说,净先生当中未必没有能人,但是那种人太少,比正牌的盘山鹰还少。有些人扫净就跟扯淡差不多,把物件拿到火上烤一烤就算了,上面要是沾着阴气,火光燎一下倒是个办法,万一上面附着鬼魂呢?你敢拿火燎他,他晚上就能跟你玩命。 所以说,净先生不一定非得有活儿,但是眼力必须一流,自己揽不下来的东西,就得赶紧往外推,推得慢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敢肯定宇兴阳不是术士。他身上要法术没法术,要功夫没功夫,他凭什么当净先生?就凭手里那串念珠? 檀越慢慢开口道:“宇先生说您祖上是靠着念珠东山再起,应该是用人骨念珠做了净先生吧?人骨念珠是由高僧的骨头做成,具有伏魔驱邪的力量,尤其是做度亡法会的时候,人骨念珠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使亡者超度,使生者得安。” 檀越表情严肃地问道:“您祖上原本就是净先生,还是得了念珠之后才干起了这一行?” “得了念珠之后。”宇兴阳道:“宇家祖辈在古董街的生意一直不好,主要是因为有几个对头联手打压宇家,不让净先生出手帮宇家的物件扫净,导致宇家失去了大笔生意。” “你们也知道,晚清时的八旗子弟虽然不复先祖的光彩,但是在文玩、古玩这方面却个个都是能手,想要从他们手里低价收来东西,实在太难,就算弄到了,也会比盗门那儿拿来的高上几倍的价格,利润空间自然小了不少。这也是宇家祖辈为什么非要花大价钱从宫里弄出这串人骨念珠的原因。” 宇兴阳的解释倒也合理,我点头之后才说道:“前几天和你接触的那些人,都是为了人骨念珠?”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宇兴阳道:“那几个人都是朋友介绍来的,他们有人想要高价求购念珠,有人想要我帮忙扫净。我以前确实做过几次扫净的事儿,但我毕竟不是术士,也不是密宗弟子,担心念珠用的次数太多会失去法力,所以很少帮人扫净,也就一一谢绝了那几个人。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死。” 我抬头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跟警方直接解释?”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鬼市 我这一句话,等于问到了宇兴阳的痛处,他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既然宇先生不想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宇先生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跟我们联系。” 我起身要走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对方年纪虽然不大,却让人觉得十分干练,甚至有几分锋芒毕露的意思。 “小秋!”宇兴阳赶紧站了起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请来的保镖,李孽、檀越。这位是我的侄女,秋傲霜。别看她年纪小,现在已经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了。还取得了硕士学位。” 我看了对方一眼:“宇先生,请你弄清楚一点,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见什么人,而是为了任务。既然你没法儿配合,我只能告辞了。” “等等!”秋傲霜冷声道:“既然你已经接受了任务,宇叔就等于是你的雇主。无论他配合与否,你都应该把任务执行到底,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如果遇上一个连真话都不愿意说的雇主。我必须选择放弃。”我没看秋傲霜,而是面对宇兴阳说道:“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不是在跟人打交道,你隐瞒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给我造成致命的威胁,对你也一样如此。” 宇兴阳犹豫了片刻道:“这么说吧,我不愿意和警方合作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警方没有术士,很多人也不相信所谓的术道,他们不是按照术士的思维去想问题,被他们保护,对我来说非常危险。” 我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术士?” 宇兴阳笑道:“肖少的介绍,我还是信得过的。肖少一向一言九鼎,他既然说你们是术士,那么你们肯定就是术道翘楚。” “要不是看在肖尘言的面子上,我早就已经走了。” 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楚南说过他给我安排的身份,是肖老板介绍过来的江湖术士。楚南接触宇兴阳时并没有挑明自己国安的身份,宇兴阳可能也已经拒绝了楚南的保护。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更相信肖尘言。 宇兴阳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秋傲霜却不屑地撇了撇嘴,看那样子,是觉得我在故意靠大树,硬说自己和肖尘言关系不错。我也懒得解释什么,也就由着她怎么想了。 宇兴阳犹豫了好久之后才说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算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这些年,我因为收藏,在暗地里接触过很多盗门里的朋友,也在他们手里拿了些来路不正的东西。我怕惹祸上身……” 我皱了皱眉头:“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我想问的是,对于那几个人的死因,你还隐瞒了什么?” 宇兴阳坐了下来:“我只知道,那些几个人生前都去过鬼三角。” 宇兴阳不等我发问就解释道:“我们这地方有四座鬼市,其中最有名也最难进的。就是鬼三角。” 鬼市,是一种很特殊的夜市,一般都开在荒山野岭,或者某个郊区。鬼市上的人天黑了出来,天不亮就走,不让买主看清人,也不让买主问来路,因为他们手里的东西,一大半都是赃物。 鬼市是收藏者经常出没的地方,那里能淘到好东西,但是淘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就全得看买家的眼力了。 宇兴阳继续说道:“鬼三角每次开市。都会选在一块三角地上,附近必须有水有路,最好能围成一个三角形,卖家从水上、路上来的人都有。那里出售的东西都是精品。” “鬼三角什么时候开市、在哪儿开市。都不固定。每次开市都是先由圈子里的人口口相传‘鬼三角要开啦’,然后我们就到处淘换去鬼三角的地图。拿到地图就等于拿到了通行证,要不然,就连鬼三角的外门都进不去。” 宇兴阳不胜唏嘘道:“上次鬼三角开市,我没赶上。老田倒是去了,回来之后还跟我炫耀从那儿弄来的一块天珠。没几天的工夫,老田就跑来让我帮他扫净。那颗天珠我看了,上面什么都没有啊!但是老田是个死心眼儿。我不扫,他就不高兴。后来我只能装模作样地帮他用水把天珠洗了一下。谁曾想,他回去没多久,人就没了。” 我想了想道:“鬼三角,你以前去过没有?从那儿拿货的人后来也都出事儿了?” “鬼三角,我倒是去了一次,还从那儿拿回来一件元青花,真正的好东西……”宇兴阳看我对古董的兴趣不大,赶紧把话题给拉了回来:“鬼三角以前从来没出过事儿。如果那真是一个谁去谁死的地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宇兴阳这话应该可信。热衷于收藏,尤其是收藏古玩玉器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如果那些人接连毙命,就算鬼三角手眼通天,也难逃报复。 宇兴阳道:“本来这件事儿,我没觉得害怕。后来,老八找到我的时候跟我说,他去鬼三角之前,被一张地图给缠上了。” “他说,他有天早上醒过来,床头上就被人扔了一张去鬼三角的地图。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手下人放那儿的,可后来问了一圈儿,谁都说没放,他这才害怕了。” “老八那个人仇家不少,有人能往他床头放地图。若想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他干脆把地图扔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地图就又出现在了他床头上。”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老八也来了火气,干脆带上几个得力的保镖,真就去了鬼三角。他回来之后,不但没事儿。还从鬼三角淘到了一块极品血玉。” “后来,老八和老田一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想了想道:“我现在有两件事儿需要你做。第一是把四个人从鬼三角淘到的宝贝给我弄来,我要亲眼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第二,我要一张去鬼三角的地图,你想办法……” 宇兴阳苦着脸道:“东西说不定早就没了。地图上哪儿找去?鬼三角有时候一个月能开两三回,有时候三年五年也不开张一次,这种事情得碰。” 我反问道:“既然鬼市不开,东西也不见了。你害怕什么劲儿呢?” 宇兴阳扬了扬手里念珠:“你知道心灵感应吗?我拿着念珠的时候,感应会变得超出常人,无论发生好事还是坏事。我都能事先感觉到。这些年,我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跟念珠脱不开关系。自从那几个人死了之后,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所以我才害怕!” 我回头看了看檀越,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密宗弟子手持人骨念珠,有助于修行。就算不是修行佛法的人,手持人骨念珠念佛也能获得福报。他的感觉并不稀奇。” 宇兴阳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明天就是老八出殡的日子。我们明天去他那儿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也好。”我刚点了下头,坐在旁边一言未发的秋傲霜就忽然开口道:“我也要去!” 我立刻一眼瞪了过去:“这位小姐,麻烦你不要捣乱。有些事情还是别那么好奇的好,这不是你这样的大小姐该参合的事情。” 秋傲霜一扭头:“瞧不起人吗?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做到。当然,法术除外。” 我看向宇兴阳,后者不由得一阵苦笑:“傲霜从小就喜欢鬼怪灵异一类的故事,自从听我说,这世上还有术道中人,就一心想要见识一下。她的能力很强,如果不麻烦话,就带上她吧!” “能力?”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买玉 我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秋傲霜会有什么能力。 在我的意识里,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就是好奇心重,什么惊奇玩什么。人间堂接手的生意里,因为好奇而跑到坟地里找鬼找出事儿的多了去了,像秋傲霜这个身份的也不在少数。 老核桃说过:自己找死的人,你别去管。要不是他们寿数到了,能去找死吗?耽误了人家上路,说不定阴差还得收拾你。 这类生意我一件都没接过。接这种生意就得跟事主走。让我出任务还带着一个累赘,没事儿伺候他们,绝不可能。 我斜眼上下打量了秋傲霜几下。忽然一伸手,把两颗核桃给拍到了桌子上。 我那一掌拍得惊天动地,把宇兴阳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秋傲霜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等我把手挪开时,两颗核桃已经像钉子一样被我完完整整的拍进了实木桌子里。我伸手敲了敲桌面:“只要你能在不破坏桌子的情况下把核桃给我完整的拿出来,我就同意带上你。” 我那一掌带上了暗劲,那对核桃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其实已经被我拍裂了外皮。若强行用东西去抠,肯定会把核桃抠得四分五裂。想把它们完整的拿出来,只有用内功反震桌面这一条路可行了。 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至少也得是内力收发随心的高手。秋傲霜肯定做不到。 秋傲霜抱着肩膀,半低着脑袋凝视了桌面半晌,忽然眉头一皱,两颗核桃竟然在我眼皮底下自己跳了出来,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子上。 秋傲霜这才微笑道:“我合格了吧?” 我和檀越对视之间,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秋傲霜没用内力,也没用法术,她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两颗核桃自己跳了出来? 不过,话我已经说出去了,就没有更改的道理,只能沉着脸道:“明天来这儿等我。” 秋傲霜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不见不散。” 第二天一早,宇兴阳就带着我赶到了老八的灵堂。 今天应该是老八停灵的最后一天,灵堂里来了不少人。大部分人都是光着膀子,故意把纹身给露出来的,三三俩俩聚在一起闲聊,根本就不像是在给人出殡。 秋傲霜皱了皱眉头:“这些人怎么这样?” “哎……”宇兴阳摇了摇头道:“老八生前的手面很广,可惜酒肉朋友太多,真正跟他交心的没有几个。走吧!” 我刚往前走了几步,就有人伸手把我拦了下来:“这位朋友是干什么的?” 红白喜事讲究的是“来者是客”,这么伸手拦人,绝对不是什么礼貌的事儿。对方跟我横。我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不是来吊唁,还是来吃饭的啊?” 对方一愣,抬手指了指胸口:“看见这是什么没?你是哪条道上的?” 我差点儿让他气乐了--那人胸口纹了一条鲤鱼。 鲤鱼在过去的纹身里很有讲究。纹上鲤鱼的人。差不多就是一个组合里中的高层人物。鲤鱼可以跃龙门,跳过去就能化身成龙。纹着鲤鱼的人,就代表他有机会成为龙头。也是一个组合对他的认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鲤鱼纹身成了招财用的东西,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你他么水产市场谣秤砣的?纹个胖头鱼在这儿装什么大半蒜?滚!”我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号人,随便在身上画个画就以为自己是龙头大哥。要不是今天来办事儿,我抬手就能把他的皮给揭了。 “你敢骂我?”那人眼睛瞪得溜圆。 “干什么呢?”宇兴阳上前一步,冷着脸喝道:“老八不在。还反了你了!连我的路都敢挡?” “宇爷?”对方看见宇兴阳之后,收敛了不少,但是也没怕了宇兴阳:“既然是宇爷的人,那就里面请吧!不过,这位小兄弟总得亮亮号吧?” 宇兴阳看了看我,正想开口。我却伸手一扯,把身上的衬衫给敞开了怀,露出了纹在身上的震天雕。 老核桃给我纹上的这只震天雕。带着盘山鹰的传承。神鹰双翼伸展,羽翼正好压在我的双臂两侧,随着手臂震动,能给人一种鹰击长空的错觉。尤其是震天雕双目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杀气,更让人觉得那是一头活着的雄鹰。胆小的人只要跟鹰眼对视,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震天雕的猎物,心胆俱寒。 那人仅仅看了一眼,就吓得连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站在远处。不敢出声了。刚才还凑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没了动静。 他们虽然不一定能认出盘山鹰的来历,但是凡在道上打滚的。稍微研究过纹身的人,都知道一点:纹身越传神,就代表对方找来的纹身师父地位越高。能请到宗师级大匠的人。除了有钱,还得地位显赫。 我光凭着身前这只震天雕,就震住了满屋子的人。 宇兴阳也不解释什么,伸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故意落在我身后半步,往灵堂上走过去。 我能猜到宇兴阳的意思。老八的那块浸血古玉。我们今天势在必得,万一有什么问题,需要动用些强硬手段,还得我来当这个坏人,他宇兴阳不愿意出这个头。 但是,宇兴阳的这个举动却让很多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刚才拦我的那个人。两条腿都在打颤--宇兴阳都当了我的跟班,他又算是什么东西? 那人抖着腿在我旁边紧走了几步,张嘴刚喊了一声。就被宇兴阳给狠狠瞪了回去:“不知死活吗?” 那人愣了一下之后掉头就往外跑,要么是趁机溜了,要么就是去搬救兵。 我对他去干什么半点儿兴趣都没有,目光却落在棺材旁边的两个女人身上。那两个女人年纪一大一小,全都跪在遗孀的位置上,年纪稍大的那个人始终对年轻女人怒目而视,看样子像是恨不得吃了对方。 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妇,却一动不动地跪在棺材旁边,目光始终落在老八的遗体上。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觉得她应该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否则的话,那些过来吊唁的人也不会一直盯着她不放,像是专等着她抬头。 坐在灵堂里面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年纪最小的也过了四十。这些人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我才在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们如此失态? 宇兴阳走到那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身边:“弟妹,我来送送老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少。这位就是老八的遗孀,郑晓梅。” 我向对方点了点头:“说正事吧!” 我表面上风淡云轻,暗地里却在戒备着那个年轻女人。从我进来不久,檀越就伸手在我背上轻轻写了几个字:“小心那女人。” 宇兴阳咬了咬牙:“弟妹,李少想要老八留下的那块浸血古玉。你看……” “宇兴阳--”郑晓梅一下跳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老八一走,就连你也过来巧取豪夺!我……” “什么叫巧取豪夺?”我厉声喝道:“我想要浸血古玉,自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郑晓梅冷眼看着我道:“我要一百万你给吗?” “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来之前就跟宇兴阳商量好了,他估计那块古玉的价格就在八十到九十万之间,如果对方故意抬价,只要在一百五十万之内,我都可以直接点头。 对方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脸上顿时露出了后悔的表情,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站在那儿,像是等什么人给她拿主意。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谁要出头 仅仅几分钟之后,我就听见有人冷笑道:“一百万就想拿我姐夫的遗物?你想得也太好了。” 我循声看去,却见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人倒背着双手,一脸冷笑地走了过来。刚才那个纹着鲤鱼的就跟在他身后。那人现在脸也不白了,腿也不软了,牙咬得嘎嘎直响,要不是轮不到他先开口,说不定就能上来跟我叫板。 花格子没等我开口,几步走到宇兴阳身前,伸出一只手指头一下下的戳着宇兴阳的胸口:“姓宇的,你是不是觉得八哥一走,我马三镇不住场子了?弄个保镖过来装大尾巴狼?告诉你。想要血玉,至少拿五百万出来,另外再加一百万的压惊费!少了一个子儿,我让你横着出去!” 宇兴阳的脸色顿时白了。他在官场、商场上吃得开,可不代表在江湖道上也吃得开。尤其是对马三这类生死不顾,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人的角色,他就更是束手无策了。 宇兴阳的眼睛下意识地往我这边看过来时。马三冷笑道:“看他干什么?他能怎么样?老四,刚才他不是拿着一个破jb鸟吓唬你吗?剁他一只手,看他还怎么装逼!” 那个老四立刻来了精神,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小子,过来!” 我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就是五百万吗?给!檀越!” 檀越一言不发地从身后拽出两把手枪,左右开弓打向了马三的膝盖。对方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灵堂的人除了那个黑衣少妇,全都站了起来。有人甚至把手伸到身后准备拿家伙。 檀越双手举枪,往灵堂扫视一圈:“没事儿的人全都坐下,免得误会。” 外人一听是双方恩怨,跟自己没有关系,干脆全都坐了回去。 我冷笑道:“我的一颗子弹作价一百万。再给他两百万。” 我话音一落,檀越的手枪上又喷出了两道火蛇,顿时在马三的肩膀上钻开了两个窟窿。后者疼得满地打滚,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倒背着双手看向老四时,他早就已经吓傻了,手里的刀直到现在还举在半空,看见我回头,吓得赶紧把刀扔了,双腿一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不等对方说话,上前一步把人拎了起来,伸手抓出对方胸前的人皮。五指切进皮下之后,用力一扯,生生把他胸口的鲤鱼给撕了下来,血淋淋的提在手里:“我胸口纹个jb鸟?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的胖头鱼哪个地方好看!” “那……那是马三说的……”老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我扔掉手里的人皮,走到满地挣命的马三面前,抬脚踩住了他的胸口:“还差两百万没给你。你想往哪儿来?” “别……别……”马三吓得面无人色。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付这些江湖亡命,你就得比他们更狠,才能速战速决。我特意让檀越从楚南那儿弄来两把枪,就是因为动枪更有震慑力。 旁边已经吓傻了的郑晓梅这才反过劲儿来,哭天抢地地扑到一个老头跟前:“袁爷,您老得主持公道啊!你要是不管,可就没人能管了!” 那个老头肯定是不想沾事儿,但是被郑晓梅求到眼前,总不能落了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小兄弟,这个……” “闭嘴!”我反手打出去的一颗铁核桃,擦着老头的耳轮镶在了太师椅上。入木三分。 “先天高手……”老头只喊了一声,立刻双眼一翻,躺在太师椅上背过了气儿去,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旁边有人战战兢兢地道:“这位爷。袁爷心脏病犯了,你看……” “看个狗屁!有药就吃,没药就死!老子没办完事儿呢!”那老头绝对是个老狐狸,一看事情不好。跟同伴通了个气儿,立刻倒在地上装死狗。我当然不能让他出去。 我起身往四周看了一圈:“还有要出头的没有?” 我声落不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警车的动静,没一会儿,几个警察就闯了进来。郑晓梅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他们有枪,他们要行凶杀人哪!” 带头的警察早就看见檀越手里的枪了,不等郑晓梅喊完就迅速拔出手枪指向了檀越。顺带还把一个小警察给挡在了身后:“呼叫增援。你们马上放下武器!” 进来的三个警察大概只有一把枪,其余两个人应该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呼叫增援还放心不下队长,全神戒备地看着我们,紧张到了极点。 我看向对方:“明知道我们火力比你们强大,还敢拔枪相向,你是个好警察。我不为难你。”我说话之间,从身上掏出一本证件扔了过去,一个小警察下意识地接过去之后,不由得一愣:“头儿。你看……” 那本证件是我让楚南连夜弄出来的,根本就是一张假证,但是有楚南在后面操作,假证暂时也能当成真证用。 后者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下意识地就想敬礼。我嘴唇微微一动,传音入密道:“别动,免得挑明了,吓死一屋子的人。” 那个警察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把证件还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晓梅连哭带喊地叫道:“你们去哪儿?你们不是警察吗?你们敢走,我就去告你们……” “闭嘴!”檀越抬手一枪打在了郑晓梅脚底,把她吓得没了动静。 我冷声道:“你们还有什么依仗。全都拿出来吧!” 郑晓梅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指向那个少妇:“她,你找她!老八的东西全都在她那儿……” 我冷声道:“我看你是活够了吧?东西在她那儿,你跟我谈什么价钱?” “不是……不是……”郑晓梅语无伦次地道:“东西全在她那儿!她说。只要我让她过来送老八,就把东西全给我。等老八一出殡,东西就全是我的了!” 我不由得好奇地看向了那个女人:“东西在你那儿?我还是那句话,一百万拿东西。钱是给你还是给她?” 那个女人幽幽道:“我说过。八哥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明天我把东西送给你,你把钱给郑晓梅。今天请不要打扰八哥安息。” “不错!”我挑了挑拇指:“我就在这儿等着出殡结束,东西我今天一定要拿走。老宇,给钱。” 宇兴阳赶紧递上了一张支票,我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不是我非要打扰老八出殡,而是这种事情夜长梦多,再等上一夜。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我刚坐下不久,就看见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看见我就怒吼道:“是你在这儿欺负老八的孤儿寡母?还没王法了吗?” 那个中年人不等我说话,就转身看向全场:“你们这些人,平时不都跟老八称兄道弟吗?不都说自己讲义气,有担当吗?江湖义气我呸!看见兄弟遗孀遭人欺负,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那人等于一下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进去。那些人不敢对我怎么样,看向他时。眼睛里却是凶光毕露。要不是我没吭声,说不定早就有人上前动手了。有些人还跃跃欲试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那意思大概是只要我开口,立刻就能让他躺着出去。 我倒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甚至还有几分面熟,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个人一看就是一身书生气,没功夫、没悍气,却敢站出来痛斥一群江湖中人。我是该说他傻呢,还是该说他耿直?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一块血玉 我用手指头敲着椅子把手,正考虑该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时,那人狠狠一眼瞪向了我身后的秋傲霜:“傲霜,你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赶紧给我过来!” “爸爸,你听我解释……”秋傲霜的表情尴尬到了极点,想要伸手把对方拉走。那人却狠狠一甩袖子:“就在这儿说!” 秋傲霜没有办法,只好把我们赶到灵堂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宇兴阳:“怎么回事儿?” 宇兴阳苦笑道:“那个人叫秋白野,很有名的学者。虽然是文人,但是骨子里却有几分侠气。他最看不惯别人仗势欺人,看到了就一定要管。” “本来他跟老八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就是有一次管闲事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给围了,正好老八经过,救了他。从那之后,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宇兴阳看了看我的脸色:“老秋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个人深交已久。不然秋傲霜也不会叫我叔叔。他那个人很不错,做事也是对事不对人,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我替他向你摆酒赔罪。” 我们两人对话的工夫,秋白野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但是怒气犹在:“就算对方咄咄逼人,他也不应该随便出手伤人!这种人做事太霸道……” 檀越冷声道:“这位先生说话太过偏激了吧?如果我们只是来求购血玉的普通人,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甚至白白拿了钱财,也得不到血玉。” “可你们不是普通人!”秋白野冷哼道:“只要你们展示出一定的实力,他们就不敢造次,你们大可以坐下来协商解决。” “哈哈……”我背着手站了起来:“我这次过来找血玉,是为了救你的朋友宇兴阳。当然,我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他们讨价还价。但是那样做。我们在一天之内肯定拿不到血玉。没有线索,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等死。等我们拿到血玉之后,说不定,宇兴阳的尸体就已经凉透了。” 我漫步走到秋白野面前:“我这个人没念过几天书,除了江湖道儿。想不出别的办法。先生是不是能教教我,当时,我该怎么把血玉拿过来?” “这……”秋白野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淡淡一笑,刚要回到座位上,秋白野却忽然来了一句:“年轻人,我劝你做事别太霸道,否则必遭横死。” 如果说,刚才我还觉得秋白野的固执有几分可爱的话,那么他这句却真正撩出了我的火气:“你既然说我霸道。那我还是把坏人做到底好了。” 我一扬手腕上的表:“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血玉,而且一分钱不给。只要超过期限。我立刻炸了灵堂,让老八曝尸荒野。” 我话音落时,已经从背包里拉出了炸药。扔到了玻璃棺材上。距离棺材最近的几个人,吓得当场站了起来。 “都给我回去!”檀越连开了几枪,硬是把人给逼回了原位:“半个小时之内。要么见到东西,要么你们就跟死人一块儿变成碎肉。你们也可以选择现在就站起来,试试能不能活着跑出去。” “你……你……”秋白野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冷着脸坐回了原位:“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跟人比霸道,你能如何?” 秋傲霜赶紧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秋白野:“你太过分了!” 我正要开口时,始终跪在棺材边上的少妇忽然开口道:“半个小时之后,我把血玉送到宇先生府上。现在请你不要打扰八哥安宁。” 对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如果你信不着我,我可以马上跟你走。带着你去找血玉。” 我挑了挑拇指:“你比那些人强多了,我信得过你。我们走。” 我站起身来,带着檀越、宇兴阳大步离开了灵堂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宇兴阳道:“没见过。我只知道老八生前常跟我们说,他有一个妹子叫妮圆圆。我们都以为那是他金屋藏娇的外室,还跟他开过几次玩笑,不过,老八当场就翻了脸,说他跟妮圆圆就是纯粹的兄妹关系,后来我们也没多问。” 宇兴阳顿了一下道:“老八的手下都叫她二嫂。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清楚。” “哦。”我没再往下问,我对老八和妮圆圆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我最关心的是那块血玉什么时候能出现。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妮圆圆如约而至,她左手里夹着一个暗红色锦盒,右手却领着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也不认生,看见我之后还主动跟我说了话:“叔叔,我叫小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孽。”我蹲下身去跟那个小女孩握了握手,才抬头看向了妮圆圆。后者把锦盒放在了桌子上:“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我给宇兴阳递了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安排佣人带走了小仙。我这才慢慢掀开了锦盒。 那里面放着一块差不多两寸宽窄、三四寸长、底厚头薄的玉石。那块石头要是立起来,倒是做印章的好材料,但是平放在盒子里,却让人觉得那是一条刚刚从人身上割下来的舌头。 我看向宇兴阳时,后者马上点头道:“没错,就是这块玉石。我见过好多藏家的藏品,颜色这么鲜活的血玉,还是头一次见着。” 我伸手把玉石拿起来端详了半天,才交给了檀越。 血玉。是指透了血进去的玉石,并不是天然玉。不管是翡翠、和田玉,还是黄玉等诸类。只要是真的透了血的,就是血玉。藏家之间也很少用血玉这个词,一般都叫血沁。 古代人认为。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的地方;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这种东西往往落在骷髅的咽下,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个。 现代人则认为,血玉的形成是玉石吸收了随葬品当中的铁元素,是铁物质氧化深入玉石的结果。 但是无论哪一种理论,血玉都离不开墓葬两个字。玉石沁血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结果,所以血玉不经过处理,决不能轻易佩戴,否则,光是上面积累的阴气就足以致人死命了。 我手里这块血玉应该是真品,否则老八也不会急着找净先生给血玉扫净。 檀越也跟着摇了摇头:“除了有些温度之外,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连一丝阴气都没有。” 我不由得看向了妮圆圆。玉石本身不会发热,上面有温度,不是阳光照射,就是被人带在身上吸收了体温的结果。如果这块血玉一直被放在锦盒里没人触碰,它不会带有温度。血玉被拿来之前,有人把玩过? 如果是那样,妮圆圆先前的表现也就不可信了--一个已经伤心欲绝的人,怎么还会有心情去把玩玉石?又或者,这块玉石原本就在她身上。 现在回想刚才的情景,也确实让人觉得不对。妮圆圆既然想让老八顺顺利利地入土为安,为什么在我大闹灵堂的时候不说出来?为什么非要等到我重伤了郑晓梅之后,在她指正下才开口说话? 妮圆圆神色不变地看着我道:“李先生,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带我去见他 我弄不清妮圆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对视。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妮圆圆。她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人,但是只要凝视几秒,就让人觉得看起来顺眼,甚至越发觉得惊艳。 但是她的目光却显得异常平静。如果她的眼神能配合自己的神韵,应该足能让人神魂颠倒。 我与妮圆圆对视了十几秒之后。才点头道:“跟我走吧!” 等我带着妮圆圆走进了宇兴阳安排好的房间之后,她才开口道:“你能替八哥报仇吗?” “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 我仅仅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妮圆圆就伸手扯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你替八哥报仇,我陪你睡。” 妮圆圆的眼神仍旧平静如常,我却在一瞬之间如临大敌。 电视里那些正人君子,遇见美女脱去衣服,要么伸手挡脸。要么马上转身,那纯属是在扯淡。谁敢在这种时候把防御里最差的脊背暴露给对方,就跟找死没有区别。 我双手十指在一瞬间弯曲了起来。劲气跟着贯入指尖,双目逼视对方,沉声喊道:“檀越进来!” 檀越推门而入时。也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一愣。妮圆圆却连头都没回:“只要能给八哥报仇,我不在乎多一个人。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我没有什么区别。” 檀越瞬间反应了过来,抬脚挑起地上的衣服,披落在了妮圆圆肩上。后者轻轻把衣服合拢之后,檀越才开口道:“我们做任务,不是为了这个。” 妮圆圆仍旧平静地说道:“你们想要什么?要钱?我现在没有钱,只有自己。如果你们能给我一段时间……” 我挥了挥手:“你靠什么赚钱?靠自己?”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妮圆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八哥对我有恩。他的恩,我必须还。” 檀越扬了扬眉头:“你的生意我们接了。如果,不在宇兴阳任务的范围之内,我们只能等到这次任务结束再进行。” “谢谢!”妮圆圆明显松了口气。 我示意妮圆圆落座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对于你跟老八之间事情。我不感兴趣。我兄弟既然接了你的生意,有些事情,我就必须问清楚。这些天,你一直都和老八在一起?” 妮圆圆点头道:“八哥一直都住在我家里,但是我们并没住在一个屋里……” 我挥手打断了对方:“我说了,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你只要告诉我,老八在临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儿就行了。” 妮圆圆像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家祖辈都是当铺中的大朝奉,从明末就开始做这一行。到了我这代,却只有一个女孩,父亲没办法,才把倪家鉴宝的本事传给了我,我也因此成为了一个职业鉴定师。”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失去了工作,带着小仙流落街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八哥帮了我。我也一直在帮八哥做古玩一类的生意。包括扫净。” “八哥很少会去我家里,也从来不在我家过夜。但是,自从他拿到了那块血玉之后。就变得异常焦虑,甚至还问过我认不认识术士。” “我虽然不认识术士,但还是会一些简单的驱邪办法。就把他留在了家里。” “他带着血玉住在我家的那天晚上,我用符纸镇压了锦盒……” 妮圆圆的话没说完,我就开口打断道:“你用了什么样的符纸,能不能给我看看?” “可以!”妮圆圆丝毫没有犹豫。 那张符纸是妮圆圆自己画出来的,上面的法力波动十分微弱。如果按照这点推算,妮圆圆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净先生。 檀越说道:“这是驱邪符,晚上用来镇压邪祟,应该没有问题。” 玉石一类的讲究吸取日精月华,才能让玉石灵气十足。但是从墓葬里拿出来的老玉。只能吸收阳光,用来化解煞气,一旦拿去吸取月阴,必然煞气更胜。到了夜间,就算不在上面放置化煞符箓,也应该用红布包裹,放进锦盒,不让它见到月光。 妮圆圆的做法并没有错误。 我拿着符纸来回看了几遍:“符箓看起来简单,但是能画符箓的人,要么修道,要么修术。你属于哪一系的人?” 妮圆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家父从小就教我念道经、画灵符,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修道。” “你继续说。”我没往下追问。 妮圆圆道:“我虽然不是术士,但是总觉得那块血玉并不简单,不敢掉以轻心,当晚就联络了我父亲的一个老友。可是他一听说血玉来自于鬼三角,就立刻挂了我的电话,再不肯跟我通话……” “就在我想着再找别人的时候,忽然听见锦盒里面响了几下。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锦盒外面的灵符已经断了。断口……” 妮圆圆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断口上还沾着水迹,朱砂也变得非常模糊。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舌头给舔断的一样。锦盒里面的血玉还在,上面却蒙了一层水汽。” “我觉得不对,就赶紧去看八哥。等我看见他时,他正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客厅里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拉开了,月光把沙发背后的墙面照得很白……” “当时我看见一道像是舌头一样的影子从墙上垂了下来,一直垂到八哥影子的鼻尖上,舌尖还一下一下的收缩着,就像……就像是在舔什么东西。”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那条舌头立刻缩了回去。八哥也醒了,脸色白得吓人,两只眼圈也陷了下去。眼袋上黑得发紫。他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了。” “我过了好半天才算回了神来,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八哥吓得也不说话了。我实在没办法,就告诉他,到庙上去躲躲吧,等我找到人,再想办法。” “八哥也同意了,还要带着锦盒离开。我说什么也不准他再去碰那块血玉。他拗不过我,只好自己一个人走了。他走之后,我就连夜带着血玉去找我父亲的那位老友,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给我开门。” “我实在没办法,就带着锦盒去了大觉寺。我知道那里有两位高僧,说不定,他们能化解血玉上的煞气。可我还没见到高僧,就听到了八哥去世的消息。” 妮圆圆说到这儿才停了下来。 我追问道:“老八死了之后,锦盒还有变化吗?” “没有。”妮圆圆摇了摇头:“八哥走之前,我一直都把锦盒带在身上,直到他走之后,锦盒都没有变化。” “这就怪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对鬼三角了解多少?” “可以说,一无所知。”妮圆圆摇头道:“我做鉴定师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鬼三角。但是谈论鬼三角的人,却一直都很神秘,说话点到为止,从来不肯多说。不过……” 妮圆圆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我父亲的那位老友,肯定知道什么。” “带我去见他!” 血玉现在除了有些余温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老八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至于板金三郎是不是从鬼三角带出过什么东西,我正在找楚南查证。其他几个死者,从没向人透露过鬼三角的事情。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鬼三角。妮圆圆的那位叔伯很可能就是知情人。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死亡时间 妮圆圆的那位叔伯名叫袁成乐,明面儿上的身份是鉴定师和考古学教授,实际上是个高明的净先生,住的地方离我们并不太远,所以妮圆圆才能连夜赶过去。 我们到了袁家别墅,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个女生。对方满脸讥讽地上下打量了妮圆圆一番:“听说,你已经流落街头了,还给人当了小三儿。这回过来,是要饭的。还是想找人收留啊?” 妮圆圆脸色平静地说道:“我来找袁叔。” 那人冷哼了一声:“我爸爸不在。你想找人,就在外面等着好了,别进来弄脏了我的屋子。” 妮圆圆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讽刺:“袁佳。我找袁叔有很重要的事情……” “住口!”袁佳炸毛似的尖叫道:“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我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听着都嫌脏!” 站在我身边的檀越脸色一冷就要动手,我却伸手把她拉了回来。没来之前。妮圆圆就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由她来解决,显然是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袁佳一吵,屋里就有人听见了声音:“袁佳,你在跟谁说话?” 屋里走出来的年青小伙看见妮圆圆之后明显一愣:“圆圆,好久不见了。” 妮圆圆淡淡说道:“袁欣,我要见袁叔。” “里边儿请……”袁欣话没说完,袁佳已经尖叫道:“哥,你是不是犯贱啊?当年你对她那么好,她理都不理你,后来不知道跟什么人怀了孩子,被扫地出门,你还跑去给她求情……你不许理她!我们家也不能让她进来!” 袁佳厉声尖叫着想要关门,檀越却上前一步,用脚抵住了大门:“我们今天一定要见到袁成乐,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袁佳微微一怔:“你是什么人?马上给我出去!否则我立刻报警!” 妮圆圆一看檀越开口。就知道她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赶紧拦住檀越:“檀哥,这件事儿让我处理好不好?你别……” 檀越在妮圆圆近乎哀求的眼神当中缓缓松开了脚。袁佳却不知死活地冷笑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这是你换的第几个了?” “袁佳,你太过份了!”袁欣也听不下去了:“圆圆爱谁是她的自由,你为什么非要针对她?” “你有病啊?”袁佳尖声道:“你为了这么一个连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敢说的人骂我?你醒醒吧!还想被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骗多久?说不定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见你这个傻瓜,等着你接盘呢!” “啪”--檀越抬手一个耳光把袁佳扇倒在了地上。没等她爬起来,就把枪顶在了她头上。 “你……”袁欣的话只说了一个字,我的枪口也对准了他的脑门。 檀越用手拍着袁佳吓得惨白的脸蛋:“我刚才已经说了,见不着袁成乐,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檀哥……”妮圆圆赶紧拉住了檀越的手臂:“你别冲动。” 檀越轻轻甩开妮圆圆,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往袁佳的脸上抽了过去:“你是准备继续考验我的耐性。还是打算爬起来带我去找袁成乐?” 檀越说话时,右手拇指轻轻一动,扳开了手枪的撞针。 “我……” 袁佳刚说了一个字,檀越就厉声喝道:“要带路就赶紧爬起来!” 袁佳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带着我们几个走进别墅,指着书房的门:“我爸爸就在里面。” 檀越那人跟别人打交道有个原则:如果见面的时候很不愉快,往后就没有必要彬彬有礼了。 檀越二话没说,抬腿一脚把书房大门给踹了个四分五裂。檀越收脚时,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具坐在书桌后面的尸体。 尸体的表皮下面已经出现了尸液,整个书房都飘着难闻的臭味,一堆苍蝇围着尸体来回乱飞。 我收起手枪:“圆圆,你去报警。你们两个给我弄点儿醋过来。” 袁欣虽然是个男人,却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瘫在地上起不来了。袁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惨白。额头上虚汗直流,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尖叫,却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檀越干脆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上。袁佳这才尖叫了起来。 想让他们拿醋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我和檀越干脆往后挪了挪,专门等着警察过来。 警察没过多久就赶到了现场,我向对方出示了证件之后。就跟着法医一起走进了书房。 法医的鉴定结果是袁成乐至少已经死亡五天了。妮圆圆却当场否定了法医的结论:“不可能!我四天前还跟袁叔通过话!不信你们可以调电话记录。” 警察那边很快就有了消息:四天前,袁成乐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通话,电话就来自于妮圆圆。按照电话显示的结果。那之后妮圆圆在半个小时里,给袁成乐拨打了十五个电话,对方并没有接听。 我皱着眉头问道:“袁欣,你父亲几天没从书房出来,你们就没觉得不对吗?” 袁欣摇头道:“我父亲一旦研究什么东西,很可能几天都不离开书房。我们早就习惯了。饮食也是由佣人送到书房门口的暗格里。” 书房大门边上确实有一个像是箱子一样的暗格,暗格两边留着对开的桃木门。有人把东西放在门里,书房里的人就能开门把食物取走,反之则是从里面送出碗筷儿。 我刚才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书房没有其他门窗。 这种设计,完全符合净先生扫净使用的密室的特点,为的就是防止煞气外泄。 “把佣人找来。” 等我找到佣人时,对方刚刚稳定了情绪:“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给先生送饭,他用过的碗筷也都及时送出来了。谁能想到……” “别忙着哭!”我吼过一声之后。才沉声问道:“你这几天,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佣人说道:“三天……不对,四天之前。我还听见先生在屋里跟人说话。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好像是在吵什么。我在外面问了一句,先生说他在打电话。我也就没多想。” “前天,就是前天晚上,我还看见先生走到了院子里,他一直走到鸡笼的位置就回去了。” 我立刻追问道:“你从什么地方看见的?” “就是卧室!”佣人把我领到了卧室,从她卧室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院子的鸡笼:“先生喜欢养鸡,尤其是公鸡。他把鸡笼放在我卧室对面。就是为了让我方便照看。” “养鸡?”我问道:“袁成乐平时养鸡做什么?” “就是当宠物养。”佣人摇头道:“先生有时候会在半夜起来抓一只鸡带进书房,第二天一早还会把鸡给抱回来。他说是把鸡带进书房陪他玩一会儿。养宠物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袁成乐把公鸡带进书房。绝对不是跟宠物逗着玩那么简单。 古代人特别重视鸡,称雄鸡为“五德之禽”。 公鸡头上有冠,是文德;足后有距能斗。是武德;敌前敢拼,是勇德;有食物招呼同类,是仁德;守夜不失时,天明报晓,是信德。 直到现在,民间也将鸡视为吉祥物,认为雄鸡可以避邪,可以吃掉各种毒虫,为民除害。 袁成乐作为净先生,说不定就是在用公鸡驱散物件上的煞气。 我追问道:“你确定那天晚上袁成乐出来,是空着手走回书房的?” 佣人摇头道:“我也不敢肯定。先生带公鸡的时候,不让别人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鸣月鸡 我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佣人看了半晌,才说道:“除了这些,袁成乐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佣人想了想:“前天,我给先生送饭的时候,是他亲自给我开的壁柜,我隔着壁柜看见先生半低着脑袋,眼珠还一个劲儿地往上翻着,就像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脸似的……” “当时我问先生,明天想吃点什么,他说随便吧。先生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带着一股臭味,就像好几天没刷牙。” 我忽然问道:“袁成乐给你送出来的是空碗。还是剩了饭菜?” “空碗。”佣人道:“先生从来都不剩饭,一粒米都不剩。” “明白了!”我转头向负责记录的警察说道:“马上安排法医解剖尸体,看看袁成乐胃里有没有食物。如果有,一定要详细告诉我食物的情况。” “带我去鸡笼。” 佣人把我带到后院。我才知道,所谓鸡笼,其实跟一个小花园差不多,不仅铺着草地、修了水池。还在花园一角堆出了一片乱瓦。只有花园后面的一排木板架子还有几分鸡笼的样子。 四五只公鸡被散放在花园里面,各自都有各自的地盘,看样子,它们在很早以前就划出了自己的领地。 看那几只公鸡的个头,我估计每只鸡都养了五年以上。民间一直都有“鸡不过五,狗不过七”的说法,意思是说,鸡不能养过五年,狗不能超过七年,过了这个年头就能成精。 狗不过七是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却知道鸡不过五是怎么回事儿。 过去,养鸡的人家,一般都不把鸡关在笼子里,而是散养在外面,让他们自己找食儿。成鸡什么虫子都吃,我就亲眼见过一群鸡活活撕了一条蛇崽子。 就因为鸡善吃毒虫,放养到一定时候的鸡,体内自然会积累大量毒素,那种鸡肉就没法儿再吃了,人吃下去就跟吃砒霜一个道理,准没活路。 如果时间再久一些,鸡嘴、鸡爪上的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抓在人身上。轻则伤口不易愈合,会造成溃烂,致人死命;重则就是直接中毒身亡。 我下意识地往几只公鸡的爪子上看了过去。鸡爪果然乌黑发亮,那不正是鸡爪上带毒的结果? 我的一只脚跨进院门之后,院子里的公鸡就同时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乌黑的鸡眼当中甚至还带着凶光。 我马上又把脚给缩了回来:“那边的石头堆是怎么回事儿?那地方没公鸡划地盘?” 佣人连忙道:“那是大黑的地盘!大黑是这些鸡里面最厉害的,别的鸡都怕它。瓦堆那边虫子多,但是没有一只鸡敢过去抢食儿;凡是过去的。全都被大黑给活活啄死了。” 瓦片堆里阴暗潮湿,最适合蜈蚣生存,正是公鸡猎食的好地方。大黑独霸瓦堆,看来确实不简单。 我向佣人挥了挥手:“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走吧!” 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檀越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闭上嘴一溜烟儿跑了。 佣人走了之后,我才轻轻一抖腕子。把灰灰给扔到了院子里。几只公鸡一见灰灰落在地上,立刻围了上去,正伸头要啄,灰灰却快如闪电似的弹了起来,狠狠一口咬在了一只公鸡的脖子上,对方立刻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没等其他公鸡反应过来,灰灰立刻一个弹跳,落在旁边猎物的身上……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灰灰就在一群公鸡身上来回跳了遍。等它停下来时,满院子的公鸡统统倒在了地上。 灰灰慢条斯理地爬到一只公鸡身上,张嘴开始吸食鸡血。直到对方一动不动了,它才转向下一只猎物。 一开始,我还在惊奇灰灰那么小的肚子,怎么可能吸光整只公鸡的血液。等它离开之后我才发现,鸡血还在被灰灰咬开的伤口上呼呼直冒--看样子,它应该只是吸掉了公鸡很小一部分血液。要是我没猜错,它应该仅仅是在吸食公鸡体内的毒素。 等到灰灰把五六只公鸡身上的毒血全都吸完,它才飞快地跑到瓦堆边上,用最快的速度织出一张足以覆盖整个瓦堆的大网,自己悄悄躲在蛛网的一角。向我使劲挥了挥脚。 它在求我帮忙?那一刻,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虫豸也会求援? 我很快就向檀越点了点头,后者拔出手枪,对准瓦片抬手两枪打了过去。子弹穿过蛛网上的缝隙之后。掀飞了两片粗瓦,瓦堆当中却不见一点儿动静。 雄鸡好斗,一旦被外物挑衅,只要不是它的天敌。就算比它大上几倍的东西,它也敢出来跟对方斗上一下。檀越都已经打碎了它的屋顶,它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正纳闷的功夫,瓦堆下面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堆积如山的瓦片就像被火药炸开了一样,从里向外的四散崩飞,滚滚烟尘一瞬之间挡住了我的视线。 从尘烟当中崩飞的碎瓦,带着阵阵呼啸声响割断灰灰布下的蛛网,向我和檀越的方向飞射而来。檀越脱下外套,上前一步,将外衣舞成了圆圈,把密如飞蝗的瓦片统统挡落在地。 等到檀越想要收手后退时。我却看见一只大如土狗的黑鸡从烟尘当中展翅而出,如同鹞鹰捕食一般飞入空中,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双乌黑发亮的利爪,向檀越头顶抓落了下来。 “小心!”我推开檀越,自己抬手挡向雄鸡双爪时,只觉得胳膊上一阵剧痛,紧跟着,一条左臂就失去了知觉。那只黑鸡将双爪抓进我的手臂之后,竟然立在了我端起来的胳膊上,左爪踩着我的手臂,右爪带着血珠从我手上抽了出来,抓向我的面门。 “仰头!” 我听见檀越的呼喊。本能地把头往后一仰,檀越的鞭子就紧贴着我的鼻尖抽向了大黑。 我只听见自己脑袋顶上“叭”的响了一声,等我再看时,大黑已经落到了地上。我被大黑抓伤的手臂也跟着淌出了几行黑血。伤口四周全都肿了起来,整条手臂竟然肿胀得比平时粗了一倍。要不是我用内力暂时逼住了毒气,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伏击大黑不成的灰灰几下跳到我手上,张嘴咬住我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吸起了毒血。 我仅仅是因为没穿连山袍就在一只鸡手里吃了大亏……说出去谁能相信?可是事实却偏偏就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被檀越给打飞出去的大黑不仅没跑,反而炸起了脖子上的羽毛,像武林高手一样,踱着步子在我们两人眼前慢慢游弋,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大黑的全貌。大黑的身材异常高大,全身羽毛乌黑发亮,隐隐带着几分油光,打眼就知道轻易不会被普通的刀剑砍伤。而且。它的头上生着双冠。 “鸣月鸡!”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凡是公鸡都是日出打鸣,所以,民间十分在意公鸡半夜打鸣的事儿,一旦有公鸡经常晚上打鸣。都会被认为不吉利,很快就会被处理掉。 偏巧有一种公鸡就是在月出的时候打鸣,就是鸣月鸡。 传说,二十八星宿当中昴日星的本体。就是通体雪白、头生双冠的雄鸡。鸣月鸡恰恰与昴日鸡相反,通体乌黑。术道上就把黑羽夜鸣的雄鸡,称为鸣月鸡。鸣月鸡很少鸣叫,一旦鸣叫,就代表灾难来临,所以术道中豢养鸣月鸡都为了趋吉避凶,根据鸡鸣预测灾祸。 但是,鸣月鸡若生有双冠的话,就连术道中人都会对它痛下杀手--双冠的鸣月鸡,就已经成精成妖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管闲事的 就在我上下打量鸣月鸡大黑的同时,后者的瞳孔中也泛起了一片猩红色的血光,脖子上的羽毛陡然炸起,两翅连连扇动,引起四周尘土暴扬--它要拼命! 灰灰还挂在我手臂上吸取毒血,我用右手拔出长刀:“杀了它!” 檀越也知道大黑身上有毒,不敢再近攻,用长鞭挽起几道鞭花,接连不断地往大黑身上甩了过去。我扬刀护住身前。从侧翼攻杀而去。 我们两个人的兵器上全都附着了真气,同一时间外放半米,滚滚气流丝丝有声地杀向对方的当口。大黑的双翅在一瞬之间接连不断地拍动了几十下,双爪跟着在原地疾转两圈之间,竟在平地上卷起了一股直径宽达半米的旋风。 我和檀越从兵器上舞动而出的真气就在这一瞬之间失去了方向,不受控制地撞在了一起。轰然一声爆响之下,地上的草皮被真气掀起一米,我和檀越同时被震退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妖鸡大黑却在我们两人中间夺路而逃。 “好狡猾的东西!” 它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拼命,摆出一副准备暴起伤人的架势,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逃生的机会。 让我没想到的是,妖鸡大黑竟然可以在低空飞行,仅仅扇动了两下翅膀,就像是找食儿的鸽子一样瞬间飞出十多米远。 “追!” 我立刻提刀狂奔,紧随其后追了上去。檀越绕了半圈,从侧翼拦住大黑去路的同时,连出几鞭,硬生生挡住了大黑的退路。 妖鸡大黑在距离鞭梢一尺左右的地方,忽然折身飞行,向别墅大门反向撞了过去。恰好就在此时,养鸡的佣人不知道怎么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看大黑飞近,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就被大黑伸出的利爪抓上了头顶。 妖鸡大黑以金鸡独立之势在佣人头顶停留了一息之后,鸡爪向后猛然扬起,借力落向了屋里。 佣人头顶上陡然喷出四道血箭,两眼翻白地向我身前扑了过来。我左手有伤,右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刀,想要保持原速。只能一刀劈了对方。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停住身形,出腿踹向了对方胸前。 我仓促动手之下,脚步一泄,踉跄了两步才算站稳身形。满脸是血的佣人脑袋一歪,顿没了气息。檀越却趁着这会儿工夫追进了屋里。 等我听见屋里传出一声玻璃碎裂的炸响之后。檀越已经退了回来:“绕道!” 我跟着檀越闪身绕向了屋后,那里除了满地的碎玻璃,哪里还有妖鸡大黑的影子。 檀越指了指墙上只有一尺多宽的通风口:“妖鸡撞碎通风口跑了。” “它没立刻逃跑!”我指着地上的两只鸡爪印道:“它曾经在这儿停留过一段时间,应该是准备伏击。如果你从通风口话追出来,现在已经没命了。” “好狡猾的东西!”檀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两个又在附近找了一遍,仍旧没有大黑的影子,我这才转回了鸡笼,又在瓦片下面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张黑色的请帖。 请贴上面画着一个像是三条公路围成的三角形。三角形的空白处写着一个血红的“市”,请帖最下角,用金字标着“6月23日”。 “还有两天?这是鬼三角的请柬?”我没想到,一直苦寻不到的请柬,会在这个时候自己冒出来。 檀越皱眉道:“袁成乐事前得到了鬼三角的请柬?可他为什么要把请柬给藏起来?” 我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请柬我们的是得到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鬼三角。” 檀越道:“你知道鬼三角在哪儿?” 我指着三角形的左下角道:“这里用红笔标了一个点,写着八里营。要是我没弄错,那应该就是鬼三角的入口。到了那里再找线索!” 我收起请柬往外走时,却在别墅门口撞见了秋白野和秋傲霜。 秋傲霜一脸尴尬地往远处挪了两步,秋白野却指着我怒吼道:“又是你!你又在仗势欺人?” 我这回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仗势欺人了?” 我伸手一指站在远处的袁佳:“是不是听她说的?下回你先弄明白什么情况再站出来的主持正义,别让人把你当成傻子耍!” 秋白野脸色阴沉道:“小佳的脸。是她自己打的不成?事实俱在,我不用听别人说什么!敢做不敢认,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气得七窍生烟:“那好。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道歉!”秋白野厉声怒吼道:“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道歉?好啊!”我脚下轻轻一个错步滑到袁佳面前。左手抓住对方头发,右手左右开弓连扇了对方十多个耳光:“道歉,道歉。道歉……” 我猛一收手把人扔在了地上:“我的道歉,你满意否?” “你……你……”秋白野气得浑身乱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走!”我一挥手,带着檀越大步走向门外。 “给我站住!”秋白野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我停住脚步,冷声道:“我现在距离你们五步,我往回多走一步,就剁那女人一根手指头。你确定让我回去?” 秋白野还没说话,袁佳已经带着哭腔喊道:“不……不用了……你们走吧!” “哼!”我冷哼一声,离开了袁家别墅。 我回到酒店安顿下来之后。就开始联系宇兴阳,让他马上过来确认请柬的真伪。 刚到了晚上,秋白野就带着一群警察和几个律师模样的人闯了进来。我一见对方,立刻火冒三丈:“你还有完没完?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秋白野指着我厉声喝道:“你好狠毒哇!就因为袁佳跟你口角几句,你不仅剁了她的手指,还杀了她!” “袁佳死了?”我顿时愣了一下。 “你还装?”秋白野满脸通红:“你不仅杀了袁佳,就连袁欣,你也没放过!袁家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灭他满门?” 我正要说话,檀越已经走了出来:“说话注意点儿!你算什么东西。就敢随便给人定罪?你后面那几个是律师吧?我想问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告他诽谤?” 秋白野身后的律师推了推眼镜:“秋先生情绪过激,确实存在口不择言的问题,但是并不构成诽谤,我也会提醒他控制情绪。” 檀越没跟律师纠缠:“那几个警察,你们怎么回事儿?如果是协助调查,免开尊口,我们没有时间;如果是传唤问话,出示传唤证;要是没有。马上出去。不是只有你们有律师。” 跟在后面的几个警察尴尬到了极点。领头的人沉声说道:“我们现在的确没有传唤证。但是,你们最好也不要离开酒店。” “给你们市队打个电话,问问我们是谁再说!”檀越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那个警察的声音:“是,是……明白……我们马上处理。” 对方不知道跟秋白野怎么解释了一下,后者立刻暴跳如雷地吼道:“身份特殊?他们是什么身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一个身份特殊就能抵得上两条人命?我不管他们是谁,一定要讨个公道!你们不管,我马上越级上告!” 那个警察大概也被秋白野弄出了脾气:“你有上告的权力。但是,没接到上级命令之前,我们只能收队!” 屋外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看样子警察已经收队了。秋白野却不依不饶地一屁股坐在了门口,一个接一个的打起了电话。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世上有公道 秋白野一刻没停地在外面打电话,我也一直在屋里听着。 他打出去的电话,一般都是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很少提及职务,有时候说话甚至还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语气。 后来我才知道,作为大学教授的秋白野可以说“桃李满天下”,但是真正可怕的,却不是他那些刚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学生,而是那些学生的父辈。 秋白野那人除了死心眼之外。确实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很多顽劣不堪的学生都被他引回了正轨,感激他的人。不止是那些学生。 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甚至还带着几分看戏的心情,等着看他在外面暴跳如雷。 没过多久,楚南就把电话打了进来。楚南在电话那边迟疑了半天:“李孽,我们现在压力很大。希望你能协助警方调查。当然……” 我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杀人了?去你妈的!你们的破事儿,老子不管了,这个孙子爱谁当谁当。你们特么压力大,就让我去协助调查?老子现在压力更大,没那个心情!” 楚南被我骂得愣了好半天,才在电话那边说道:“李孽,你要顾全大局!” “大局?”我反问道:“什么叫大局?你少他么跟我唧唧歪歪,要是惹毛了老子,我现在就去把宇兴阳杀了,咱们一拍两散!” 楚南也被我惹出了火气:“你能耐啊!还敢威胁我?我现在就亲自去抓你!” “我等着你!”我扬手一下把电话摔了个粉碎,转头向檀越道:“你先走!去联系叶森和程明,把这里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们。” 檀越一点头,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我自己则坐在屋里点起了一根烟。安安静静地等着警察上门。没过多久,真有几个高级警官带着人赶了过来。 对方冷着脸道:“你就是李孽?跟我们走一趟!” 我无所谓地捏灭了烟头:“走吧!” 秋白野站在外面冷笑道:“我今天就是告诉你,这个世上有公道。” “我等着你还我公道。”我冷笑之间甩开了押着我的两个警察,自己走上了警车。 我到了警察局之后,对方按着程序进行了调查,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查清了案情。我甚至坐在审讯室里都能听见秋白野的怒吼:“不可能。你们肯定调查错了!他怎么可能不是凶手!” 我特意把耳朵贴在墙上,用上了江湖中“隔壁听音”的功夫听了过去。 那边有人耐心地解释道:“李孽没有作案时间。而且现场的脚印也跟李孽的身高、体重有很大出入。凶手不可能是他。” 秋白野不依不饶地道:“李孽不是凶手,就不能雇凶杀人吗?” 那人无奈道:“李孽的电话,在那个时间段上只给宇兴阳打过电话,而且通话时间很长。” 秋白野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如果他不是通过电话呢?” “哎……”对方叹了口气:“据我所知,李孽正在执行一件特殊任务。时间上非常紧迫,所以每次行动都要争分夺秒,他就算想对付袁佳,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 “而且……”对方顿了一下道:“李孽在袁家别墅发现了重大疑点,还因此负伤。留下相关人证寻找线索,是办案人员最基本的常识。李孽想要继续查案,有很多地方都需要袁家兄妹配合。所以,他绝不会杀袁佳。袁家兄妹应该是被凶手灭口了。” 那人叹息了一声道:“秋老师,这一次你冲动啦!” 秋白野半天没说出话来。那人起身道:“这件事情,我去处理吧!” 我听见那人要过来,马上坐直了身子。没过多一会儿,一个高级警官模样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李先生,经过我们调查,你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你可以走了。” “走?”我脖子一梗:“老子不走!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把我毙了,从这儿拖出去;二是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否则,别想让我离开半步!” 警察脸色一沉:“李孽,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冷眼看着对方道:“我想要一个说法就叫无理取闹?你们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把我抓进来叫什么?” 那个警察跟我说不通。干脆把门一关走了。 我估计他要么是想晾我一会儿,让我自己消气再说,要么就是去联系楚南。 我也不着急。干脆就坐在屋里等着。我差不多又坐了一个小时之后,审讯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嗓门最大的就是叶森:“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他!给我对着他的脸拍。拍特写,马上让他见报!” 有人急了:“现在不允许拍摄,把你们的相机收起来!” 叶森估计是带着记者进来了。很快。叶森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律师,我也有!来来来……都给我站出来。老子带了二十个资深大律师过来,我就不信了,谁他么还能颠倒是非!” 很快我就听见肖言尘的声音:“把你们最高的长官找来,你们没资格跟我说话。” “领导正在往这儿赶!大家先冷静一下……你们怎么回事儿?” 程明的怒吼声也跟着传了过来:“把机枪给架上!三十秒不放人,马上开火!” 不到十秒钟的工夫,叶森他们几个就闯进了审讯室。打头的叶森一看我被铐在椅子上,眼珠子都红了:“谁干的?” 我刚看见几个律师往我这边走,马上用腕子在手铐上使劲蹭了一下。那几个律师明明看见了我的那点儿小动作。却指着我的手腕道:“马上拍照取证!我怀疑,我的当事人受到了刑讯逼供。” 立刻有记者冲了上来,对着我手腕一通乱拍。我干脆自己咬破舌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闭,用龟息秘法封闭了自己的呼吸。 肖言尘和叶森都是老江湖,我玩什么,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程明却不一样,真以为我是内伤吐血。轻轻往我鼻子下摸了一把,顿时疯了:“李哥--老子毙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砰”-- 我没睁眼睛,却听见了头顶上传过来一声枪响,估计程明真的开了枪,只不过被叶森他们及时托住了手腕,把子弹给打到了棚顶上。 我顿时被程明给吓得一个激灵--我没想到他真敢拔枪崩人!可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啊!都已经装死了,还能睁开眼睛告诉他,我是装的吗? 我正为难的时候,就觉得有谁踹了我一下。我估计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继续装下去。我干脆就没动。 过了几分钟之后,外面又有人来了,肖言尘交代几句,大批人员就开始向外撤离,从屋里的呼吸声上听,屋里应该还剩下五个人。 直到这时,我才听见楚南厉声道:“李孽,你究竟想干什么?” 程明顿时火了:“你喊什么?你小子能耐啊!背着我和叶森,下套让我兄弟帮你们执行任务?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你们七组就别想好过!” 叶森轻轻碰了我一下:“别装了,你被楚南骗了。我们在看守所那会儿,我家老爷子亲自去赏了那个小鬼子财团总裁两个耳光。那孙子跪着接了两个嘴巴子之后老实了,当天就乖乖把案子撤了。楚南跟你说的那些事儿都是假的。赶紧起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吧!省得人跑了!” 我直起身来,冷眼看向楚南:“他说的都是真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加价 楚南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明知故问,有意思吗?如果你没有怀疑,以你的性格,不会闹上这么一出。我一直都在非常小心地封锁消息,你从哪儿看出了破绽?” “从你让我配合调查开始!如果你能稍稍顶住点儿压力,我还看不出问题。” 我伸手指了指叶森和程明:“我负责的任务关系到他们两个。有人向你施压,你就不能联系他们两家反过去给对方施压吗,非要让我配合调查,大概是怕我忍不住跟叶森他们联系吧?” 我冷笑道:“可惜,你坐上位习惯了,做不到对谁都和颜悦色。从你说亲自过来抓我,我就敢肯定,这件事儿跟叶森他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楚南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你把叶森他们弄来,是为了放弃任务?” “说对了!”我冷声道:“我从接受任务开始,一直尽心竭力地帮你们做事,争分夺秒地完成任务。你却因为一点儿压力就跟人妥协,狠狠抽我的脸!你觉得,我还会为你卖命吗?” 楚南怒声道:“我现在征调你……” “哎哎哎哎……”程明不等楚南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道:“你算老几?还征调?他是哪个序列的人,你凭什么征调?” 楚南被对方噎得说不话时,叶森也冷笑道:“李孽,我现在也征调你去做个试验,试试谁能把谁喝倒。咱们喝酒去。” 楚南被气得脸色阵红阵白,两脚却一步没挪,看样子是想说些软话,把我留下来继续完成任务,可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别挡路,我们赶着吃饭呢!”程明伸手把楚南推到了一边儿,一马当先地扬长而去。 我刚刚越过楚南走到了门外,就见秋白野低着脑袋走了过来:“李先生,我为自己的莽撞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秋白野说着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秋白野向我道歉,绝不是因为畏惧叶森他们几个人的势力。如果他真是那种人。根本就不会选择和我硬碰。老八的灵堂上,那么多人选择了明哲保身,他却敢站出来痛斥当时形同亡命之徒的我,只能说明,他心里确实有一股正气,只不过。他的正气已经陷入了偏执。 我凝视对方半晌才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曾经受到过某种刺激,才对‘仗势欺人’这四个字异常敏感。但是你自己想想,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是在仗势欺人?” 秋白野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我那是……” 我步步紧逼道:“你不仅仗势欺人,还刚愎自用,为所欲为。还好你只是一个教员。如果你是封疆大吏,你必然要为祸一方!” “不……我不会……”秋白野头上汗出如浆。 我冷笑道:“你会不会如何,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好好想想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吧。你当了那么多年教员,有没有像冤枉我一样,冤枉过自己的学生?那恐怕是他们心中一生的阴影吧?教书育人啊……哈哈……说不定教废了多少人呢!” “胡说八道!”秋白野怒吼道:“我很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我看未必!”说话的人竟然是楚南。 我开始还是一愣,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楚南精心策划的计划在秋白野手里功亏一篑,他没法儿找我的麻烦,却一定要出了这口气,所以才会站出来狠狠地给秋白野补上一刀。 楚南沉声道:“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胡乱给我施压,我彻底得罪了李孽,他现在放弃了任务。多少人会因此含冤九泉。又有多少人将会丧命?这其中也包括你的朋友宇兴阳。除了李孽,现在我找不到其他人保护宇兴阳的安全,等我再调集高手过来。说不定宇兴阳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秋白野惊骇莫名地向我看了过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背着手看向楚南:“你不必在那儿打什么感情牌,也别想用道德绑架我。我是土匪,本身就没什么德行。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管他去--死--” 楚南确实有用大义逼我就范的意思,被我断然拒绝之后,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秋白野像是被一下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我却在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等走到了门外,肖言尘才挑起拇指道:“你真狠!你刚才那些话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击溃了秋白野心里的信念,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他要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说不定就会一蹶不振。” “嗤--”叶森不以为然道:“照你这么说,他要是过去了,还能化茧成蝶啊?别说那些没用的,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才是正经事儿。” 我也想喝一杯,可是酒喝到一半儿的时候,檀越却满脸为难地走了进来:“李孽。我刚才接到了老板的电话,她希望我们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接下这个任务。” “意料之中!不过价钱我要翻一番。” 唐向晚的朋友很多。她求朋友办事,一向无往不利。朋友反过头来求她,她会无动于衷? 楚南要是够聪明就肯定会走唐向晚这条路。再加上楚南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在我手里吃了瘪,肯定会千方百计地促使唐向晚派我和檀越接受任务。 唐向晚现在是跟我们商量,她的面子我一定要给。但是,也不能白给。 檀越给唐向晚回了电话之后,后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檀越松了口气之后,忽然觉得不对了:“不对啊!你不是接了妮圆圆的生意吗?两件任务等于是一件事儿,就算唐老板不找你,你不也一样要去鬼三角?” “那不一样!”我很认真地说道:“妮圆圆的任务没钱赚!好了,赶紧喝了这杯,咱们还得赶路呢!” 我好不容易摆脱掉了死活都要跟着一起去的叶森,才赶回了酒店带上妮圆圆,开车去了八里营。 可是,我们在公路上来回跑了几圈也没看见八里营在什么地方。檀越干脆把车开进氐道,一路打听着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可是连问了几个村都没人知道八里营在哪儿,檀越不由得张嘴问道:“你不是说八里营不远吗?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八里营?” 我莫名其妙地回答道:“地图上啊!就是宇兴阳客厅挂着的那张地图……他还能挂了一张假地图吗?” 妮圆圆回答道:“本城圈子里,有人喜欢收集老地图,宇兴阳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曾经高阶购买过日伪时期的军用地图。他挂在墙上的那张地图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老图了。” “糟糕!”我想了想道:“没事儿。我们身上不都带着地图吗?妮圆圆,你打个电话给宇兴阳,我们把两张图对照一下,说不定就能测出八里营的位置。” 喜欢收集地图的人,一半都会看地图,我和宇兴阳互相对照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八里营的具体位置。等檀越把车开到附近时,天色已经黑了下里,我们却偏偏在离车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老头。 那老头穿着一身过去那种带着四个兜的黑布老年装,头上戴着一顶八角帽子,帽檐四周全是白花花的头发,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坐在石头上,身后就是一人多高的荒草。他一直低着脑袋往地上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大致往四周看了看,这地方离便道还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家,这个老头那么大数岁了,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八里营 我推开车门往老头那边走过去时,特意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4点30分左右,换算成时辰也就是申时,正好是阴阳相交的时候,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处于一种平衡状态,正是邪物蠢蠢欲动的时候。但是若非必要,他们也不会轻易出现。再过半个小时,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就会阴盛阳衰了,邪物又何必非要在这时候出来,让自己的功力大打折扣呢? 为了保险起见,我特意往老头脚下看了一眼。他的那双老头鞋已经在地上踩出了一片脚印,他也绝不可能是鬼。 我走到近前才看见,那老头一直低着脑袋,其实是在看蚂蚁搬家。我只是往蚂蚁身上扫了一眼就开口问道:“老大爷,跟你打听个事儿?” 专心致志地看着蚂蚁搬家的老头心不在焉地说道:“什么事儿,直接说。” 我问道:“这里有个地方叫八里营吗?” “这就是八里营。” 老头说道:“清朝末年闹太平军的时候,长毛子在这里建过军营。听说人数最多的时候,营房都排出了八里地去。八里营就是这么来的。” 老头拿着拐棍往地上一划:“这片荒草甸子就是当年的八里营。老辈人说,这地方原先就是黄土,什么东西都不长。后来,清兵把长毛子剿了,长毛子的血把八里营全都染透了,清兵还不让收尸,说是要让长毛子曝尸荒野。可是第二天,整个营地就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把长毛子的尸首全都给盖了。” 老头拿着拐杖绕着圈的一指:“你看看,这附近只有八里营长草,别的地方都是寸草不生,而且也只有八里营的土是红的。” 我伸脚往地上一划,荒草下面的土果然是暗红色的,别处却全是黄土。 我又问了一句:“老大爷,你知道这附近有个被大路围成的三角地不?” 老头白了我一眼:“胡说八道。哪有那样的地方!” “谢谢了。”我反身上车之后道:“往草地里面开。” 按照请柬上所画的位置。鬼三角的范围应该就在八里营正东。可是我的视线全被荒草挡住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正东。只能试探着往荒草里面走。 檀越开着越野车压过荒草往前走了没多久,忽然道:“老头怎么没了?” 我侧头往后视镜上一看,那个老头果然不见了。 我沉声说道:“倒回去看看。” 檀越刚刚挂上倒档,我就听见妮圆圆喊了一声:“你们看地上的蚂蚁!” 我顺着妮圆圆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见成群结队的黑蚁正忙忙碌碌地在草丛里面进进出出。檀越轻轻打了个轮儿,吉普车立刻往蚁群的方向转了过去,车轮压倒了一片荒草之后,那下面也露出一具穿着老式服装的尸体。 那个老头? 尸体虽然已经被蚂蚁给咬得面目全非了,但是他脚上穿的那只鞋,却和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刚才他不是在看蚂蚁搬家。而是在看蚂蚁一点点的搬走自己的人肉。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还没黑,鬼魂就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别人眼前,不是鬼魂太厉,就是这里阴气旺盛,已经形成了保护鬼魂的气层,鬼魂站在附近,不仅不怕阳光,甚至也不怕跟人身上的阳气冲撞。 仔细回想起来,那老头穿的衣服本身就有问题。 早些年。东北老人去世,很多人都拿那种类似于中山装的黑布衣服当寿衣,而且还要在衣服的四个口袋里装上纸灰。用来当买路钱。 而且,老头手里的拐杖也是竹节拐。按照下葬的风俗,那东西可以代替竹竿做成的打狗棍。打拦路恶狗。有些讲究的人家,还偏偏就喜欢用竹节拐代替打狗棍。 我终年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睛,让一个鬼魂给狠狠摆了一道。 刚才那个老头跟我近在咫尺,我却丝毫没看出对方是鬼魂,只能证明他身上的阴气被地气给覆盖了过去。八里营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我下去看看。” 檀越想要推门下车,我却伸手把她拦了下来:“先别动!” 我从身上拿出请柬,低头看时,却看见标注八里营的那个红点像是被血给浸透了一样,殷红色的血晕从红点四周蔓延开来。顷刻之间就覆盖了整个请柬。请柬正中间的那个三角形标志,很快就沉浸在了血色当中。 我沉声道:“鬼三角,就在八里营正中间。车往前开!” 檀越立刻加大了油门,把车往荒草甸子里面开了过去。汽车开出一段距离之后,汽车两侧的草丛里面就晃出了一片人影。 那些人好像都穿着黄褐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潜在草丛当中。从荒草的缝隙中露出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汽车。等我想要转过头去仔细看时,人影却又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晃动的草叶。 妮圆圆压抑着声音:“我好像看见有人在车后面……” “当成没看见!实在害怕就闭上眼睛……”我正说话时,汽车下面忽然传来一阵轻颤,檀越也跟着踩住了刹车。 汽车虽然是停了。可是车身却像是压在了一层悬空的木板上,一个劲儿的上下颤动。 檀越转头看向我时,我沉声说道:“往前挪一下试试。” 檀越轻轻一松离合。车下却传来一声巨响,我只觉得视线从上往下猛的一偏,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漆黑。等我稳住身子才知道,吉普车刚才是压在了一块一头能够活动的木板上。现在木板一头沉进了地里,整个车身就等于压在斜坡上,除了顺着坡度滑向地下,动都动不了。 “坐稳!”吉普车的车头猛然沉落的当口,檀越就已经踩住了刹车,尽可能控制着速度,让车慢慢滑向地底。 等到车停下来时,我们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座军营。营地里差不多搭着百十多顶古时军帐,每个帐篷门口都立着一个用三根木头支起来的火盆。 一小部分火盆里燃动着火光。大部分却不见动静。 我借着营地里的火光抬头看了一眼,距离我头顶五六米的地方就是大片的钢架,所谓的鬼三角应该就是一座修建在底下的营地。 营地中间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大概就是专供买家交易的广场。只不过,现在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刚刚看清营地里的情景,就见两个全身黑衣、头上戴着面具的人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下车吧!车不许进入营地。放在这里就行,我们有专人负责看管。你们的请柬呢?” 我从车上下来之后,把请柬递了过去,对方拿在手里看了看道:“没错,是我们发出去的请柬。你们货在哪儿?” 我刚想说自己没带货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往来鬼市的人都是为了交易,他们就算是鬼市的管理者,直接开口问货,也绝对不是对买家应有的态度。 难道,死去的袁成乐,不是买家,而是鬼市的卖家? 我目光一凛,心里暗忖道:买家卖家,他们怎么区分?难道是通过请柬? 我仅仅沉默了两三秒钟的功夫,对方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丝丝杀意:“你们来鬼市交易,不会连货都没有吧?你们手里的请柬是怎么来的?” 我沉声道:“货就在我们身上,只不过,不方便给你看而已。” “只要你们能证明自己有货就可以进去。至于你们卖的是什么,我们并不关心。”对方的语气虽然缓和了不少,却仍旧在戒备。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初入鬼市 我以为袁成乐是作为买家受到了邀请,现在看来绝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大致可以推测出来,鬼三角的请柬分为两种,一种发给卖家,一种发给买家。袁成乐的请柬恰恰属于卖家。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了进来,如果拿不出货物,说不定会被撵出去,如果再糟糕一点儿,可能就要直接动手了。 我正和对方僵持的工夫。檀越站了出来:“货,我们带了不少。但是,不到重大交易,我们不会随便出示货物。我这里有个不太起眼的小玩意儿,可以给你看看。如果你非要看所有货物,只能恕不奉陪了。” 檀越说话之间。从身上拿出一只金色的蛤蜊,托在掌心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后者瞳孔猛一收缩,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去拿。 我和檀越不约而同地放出了杀气,檀越的目光直接锁定要害:“不知死活!” 那人仅仅停顿了一下,马上冷声道:“为了公平交易,我必须验明货物真伪……啊--” 那人话没说完就惨叫一声,捂着手退了出去。等他退开之后,只见地上多出了两根手指--檀越用短剑削断了对方的手指头!如果不是那人反应够快,檀越就能连他的右手一块儿留下了。 “你敢伤人?”那人声色俱厉地嘶声怒吼道,檀越若无其事地把短剑和蛤蜊一起收了起来。 仅仅这一会儿工夫,大营附近就飞出了十多道人影。来者个个全身黑衣、黑巾蒙面,露在外面的两只眸子却亮得吓人,而且对方的瞳孔当中甚至隐隐泛着绿芒,乍看上去,形同野兽。 为首一人冷眼看向我道:“三十年没人敢在鬼三角闹事。你们的胆子不小嘛!” 我针锋相对道:“这么说,你们鬼三角干这种杀人越货、强取豪夺的事情,已经有三十年之久了?好一个贼窝!” “你说什么?”对方周身杀气暴涨。 我运足了内力,扬声吼道:“大家都出来评评理。鬼三角的人把我堵在门外,说什么不出示货物,就不让我进去。天下鬼市,哪一家有这样的规矩?就因为我相信了你们鬼三角的信誉,把货物拿了出来,结果你们的人就要动手抢夺!这还有规矩了吗?” 我话音一落。大营当中就冒出了大批人影,很多人都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领头的黑衣人沉着声音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被檀越削掉手指那人顿时哭喊道:“大统领,我哪敢做这种事儿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是他们在诬陷……”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咬破了手指,向空中弹起一颗血珠:“我以血起誓,刚才所说。若有半句假话,立受万鬼噬魂,永不超生。” 我誓言一成,大营四周鬼哭乍起,无数鬼影在大营灯火形成的光影当中时隐时现,甚至从光幕中慢慢伸出了手掌。往我们四周聚集而来。 我一直举着带血的手掌,任由着指尖上的血液滑过手掌,顺着手肘滴落在地,扬着下巴对那个断指的人道:“现在是不是该你了?” “我……我……”那人连说了几个“我”字就没了下文,满头是汗地往大统领的方向看了过去。 大统领仅仅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跟他赌!” 我刚才的动作看上去是在发誓,其实是在赌咒。 老话常把“赌咒发誓”连在一起,实际上,在术道当中,那是两种意思。赌咒、发誓都是对某件事情做出保证。把某件事交给鬼神裁决。但是,赌咒还可以用来跟人赌命。 就像我刚才的做法,如果我赌咒之后把手放下,只能保证自己的话是真的,而我一直举着手,就要跟对方赌命。要是对方心里有底。马上就会发一个同样的誓言。我们谁说了假话,谁就会被恶鬼当场撕碎。 大统领见那人迟迟不动,眼里厉色暴起:“我让你跟他赌,你听见没有?” 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统领,让卖家稍稍出示货物,是大小姐的意思。她说。最近来鬼三角卖假货的人太多,会影响鬼三角的声誉……” 大统领不为所动:“抢人东西也是大小姐的吩咐?” “不是……”那人强辩道:“她们手里有蜃龙金贝,那是大小姐……” “闭嘴!”大统领暴怒之间回身一掌拍在那人头顶,把那人当场拍死了:“来人!悬尸示众,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黑衣人冲了上来,用绳子把尸体拴住,吊在了大营门前的旗杆上。那人的尸首刚被挂上去,隐藏在暗处的恶鬼就迫不及待地扑向尸体,生生把那人的魂魄扯出来,吞噬一空。 直到那人的魂魄飞灰湮灭之后,大统领才开口道:“这位朋友。对处理的结果可还满意?” “一点都不满意!”我指着营地的人冷声道:“那边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而我们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换成你,你会满意吗?”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抢先道:“这里是鬼市。不是什么名品展销会。鬼市里混饭吃的人都有什么手段,你比我清楚。你的人公然叫破了我的货物,如果我的货丢了,或者我的命丢了,你来负责吗?” “这个……”大统领沉吟半晌之后道:“我以鬼三角的信誉担保,你们在鬼市期间绝对安全,至于你们离开之后……我们可以负责把你们安全送达目的地。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好!”我挑起大拇指道:“够爽快!” 大统领伸手一摆,道:“里面请!” 有黑衣人把我们引入一顶帐篷:“各位可以在这里休息,开市前一个小时候,我会来通知各位。你们也可以私下交易。如果有人进入帐篷谈生意,你们只要挂出红色牌子,附近绝不会有人打扰你们。” 黑衣人说完之后又道:“我是十七号,有事儿只要在门口喊一声就行了。” 我指了指对方脸上的黑巾:“那你这么蒙着脸,我怎么知道来的究竟是谁?” “看这个!”十七号伸出手时,我才看见他的手背上被烙着一处深达手骨的标记“拾柒”。这种东西的确做不了假。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到:“知道了,有事儿我会叫你!” 直到十七号离开,我才转头向檀越问道:“鬼三角应该不是一个交易的市场,而是一个非常严密的术道组织。你以前听过它的名头吗?” 檀越摇头道:“从来就没听说过。按理说,这样一个组织不可能在术道上籍籍无名,可是,在这之前,我从来就没听谁提起过鬼三角。” 一直没有说话的妮圆圆忽然开口道:“鬼三角在收藏圈子里很有名气,甚至很多国外的藏家都不远万里赶来鬼三角交易。” 我看向妮圆圆:“你遇见过国外的藏家?” 妮圆圆道:“只是从客户的只言片语里听到过一些,具体不太了解。好像是说,来鬼三角的藏家当中,以东洋人居多,欧洲的藏家相对要少一些……有些东洋人,还特意寻找过鬼三角。” “东洋人……”我正沉吟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没过多久就有人低声道:“朋友,现在交易吗?” “进来坐吧!” 我答应之后,就有人挑开门帘走了进来。那人身上穿着西装,脸上却带着一只套头的马形面具。对方不等我开口就自我介绍道:“朋友可以叫我老马。我对你们的蜃龙金贝很感兴趣,两位开个价吧!”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杀给我看看 “蜃龙金贝?” 我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大概就明白了几分。 传说中的蜃龙栖息在海岸或大河的河口,吐出的蜃气幻化出的大多数是亭台楼阁,吸引水鸟或者游人靠近,再一口吸食。传说蜃龙在没化形之前,就像一个大号的蛤蜊,化形之后才有龙的模样。 蜃气幻形强悍异常,寻常术士不借助宝物都无法看穿,檀越能一直伪装成男孩。应该就是借助了蜃龙金贝的力量。这次,因为我们实在没有交易的东西,她才拿出金贝救场,但是也给我们带来了麻烦。 我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位朋友说笑了。你觉得能拿出蜃龙金贝的人,会在乎钱吗?就算我想要钱,也该待价而沽吧?” 老马双目之中顿时怒气爆涌。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去:“朋友想要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我笑道:“我可不会傻到直接把目的说出来,那不是等着别人坐地起价吗?如果我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我们倒是可以再谈谈。” 老马双手微微握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看上去像是在极力地压制着怒气。我也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对方双眼。 老马沉默了片刻之后,才低声道:“好,那我就等着朋友的消息!如果朋友手里的蜃龙金贝和白玉蜈蚣想要出售,一定要通知在下,在下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好!慢走不送!” 我下了逐客令,对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微微一拱手,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走之后,檀越才开口道:“看样子,鬼三角的势力不小嘛。” 檀越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刚才那个老马虽然没有动手。但是从他的气息上看,实力并不在我之下,全力施为想要斩杀我,应该不成问题。 他一再压制自己的怒气,说明他在顾忌鬼三角的势力,这也让檀越对鬼三角的忌惮增加了几分。 我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檀越。他说的白玉蜈蚣是什么东西?” “蜃龙的天敌。”檀越解释道:“传说,无论什么样的异兽或者毒虫,都会有跟其相生相克的物种活在附近。白玉蜈蚣专门喜好吞噬蜃龙的幼崽,也就是蜃龙金贝。想要拿走蜃龙金贝,就得先干掉白玉蜈蚣。对某些术士来讲,白玉蜈蚣比蜃龙金贝更有价值。他觉得我们手里有白玉蜈蚣也不奇怪。” “嗯!”我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件麻烦事儿。现在就怕打金贝主意的人。不止他一个……” 我正说话的时候,十七号已经站在外面喊道:“李先生,外面已经开市了,你们要不要出货?” “走!”我站起身带着檀越和妮圆圆走向大营那边的空地。 我们刚走过去,空地上的人就同时转头看了过来,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往我们的方向走来。看样子。我们有蜃龙金贝的事情已经在营地里传得尽人皆知了。 十七号像是没看见那些人的反应,直接把我们领到一个空出来的摊位上:“这里就是几位的摊位,你们是先出货,还是先转转?” “先转转吧!”我从来就没打算出货,找线索才是重要的事情。 “那好,几位请便。”十七号招呼了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回头看了一眼鬼市,整个鬼市大概有三四百人在来来往往,却又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带着面具。讨价还价全靠手势,有时甚至能感觉到有内息在波动,那是有人在用内力传音的表象。看来,鬼三角无论卖家还是买家,都一样藏龙卧虎。 我正打算看看附近摊子上都有什么,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喊道:“你们这是谋杀!还有没有王法了?” 声音好熟!我循声看过去时。那边一个买家已经气得扔掉了面具,指着摊主大骂道:“你们有没有父母、妻儿吗?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秋白野?那个跳脚大骂的人,正是爱管闲事的秋白野。要不是秋傲霜死死地拉着他,说不定他已经冲上去跟卖家厮打起来了。 “过去看看!”我一闪身冲到秋白野身边,对着那个提着杀猪刀的摊主冷声道:“把刀放下,你想行凶不成?” 带着骷髅面具的摊主冷笑道:“嗑瓜子嗑出一个臭虫。还是真特么什么仁儿(人)都有啊!你们懂不懂黑市的规矩?有钱买货,没钱滚蛋,别在这儿坏老子的生意!” 秋白野一看见我,就像是遇到了救星:“李先生,你看看,他们竟然在这儿倒卖活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顺着秋白野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摊主后面摆着一个铁制的笼子,那里面关着五六个衣衫褴褛、戴着手铐脚镣、目光呆滞的人。 那些人好像看不见有人在看他们一样,眼神空洞地看向远处,就算看守用明晃晃的钢刀去拍打铁笼,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反应。 摊主拿着一把剁肉用的钢刀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你也打算行侠仗义?告诉你,这是鬼三角,轮不到任何人过来充大侠!你要是有那个善心。赶紧花钱把他们买回去!你要是不买,我可就把人都杀了!” 摊主把手伸进笼子,抓住一个人的头发。把人扯到了铁笼边上,右手的刀往那人脖子上一按:“买不买?” 那人仍旧面无表情地倚在笼子上,眼眶里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别杀!我买……”秋白野叫道:“你说,多少钱?” 摊主笑道:“五百万一个,不二价!只收现金!” “我我……”秋白野跺了跺脚:“李先生,你手里有多少钱,都借给我,我出去以后马上还你!” 我淡淡笑道:“你急什么?你让他杀啊!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杀!” 摊主一下愣了,秋白野也像看鬼一样看向我的脸,好半天才说道:“我看错你了!那个谁,你先住手,我把银行卡押给你,你出去以后随时可以取钱!” 摊主皱着眉头道:“算我倒霉,先给你了……” 秋白野刚要把钱送上去,就被我拦了回来:“让他杀!” “你……”秋白野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面对摊主冷笑道:“你现在就杀给我看着!” 摊主眼珠子一转:“你算老几,让我杀,我就杀?没事儿别打扰爷做生意!” 我伸手按住大理石的摊子:“你要是不杀他们,我就杀你!”我话音一落,掌心劲气爆涌,大理石打造的柜台顿时被我一掌轰成了碎块。 我抬眼看向满脸畏惧的摊主:“杀,还是不杀,给个痛快话。等到爷烦了,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我……我……”摊主连着说了几个“我”字就没了,秋白野却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干什么?怎么能逼人杀人呢?那可都是性命!” 摊主眼睛一亮:“我杀!杀给你看!” 我转头看向秋白野:“我办事儿的时候,你先别说话。” “你……”秋白野刚要开口,就被秋傲霜死死地捂住了嘴。 秋白野是念书念傻了,但是秋傲霜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高管,在见识上比她父亲高出了不只一筹。她捂住秋白野的嘴,就是为了让我尽快处理问题。 我冷笑道:“好啊,你杀啊!一刀一刀把人都剁碎了,一人最少剁八块,少了一块儿,我就拿你身上的零件补。” 对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鬼市的大统领忽然走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买刀 摊主一看大统领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跑了上去:“大统领,你可来啦!你再不来,这人就要逼着我把货都杀了!” 大统领冷眼看向我道:“怎么回事儿?” 我伸手一指秋白野:“这个是我朋友,是个教书先生。那个卖死人的,拿着几具活尸想要骗我朋友的钱,被我拆穿之后,不但不给面子。还特么继续骗下去。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大统领一皱眉头,指向旁边的一个人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摊主一看事情要糟,连忙给那人打起了眼色。那人看都不看摊主,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鬼市上的买卖靠的就是眼力。卖主可以拿出假货骗人。买家打了眼也不要紧,只要摊主没走,买家就能带着朋友上面儿讨钱。双方谁也不过激。互相给个面子就算了。 若是卖家被拆穿之后还胡搅蛮缠,那就是坏了规矩,买家动手杀人,也不会有人来管闲事。 我现在占的就是这个理儿:“大统领,你可以看看那具活尸的眼睛。活尸不会流泪,他眼睛里的水是摊主用刀背挡着挤进去的,现在还没干。” 摊主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统领,是他先坏的规矩!他也没说……” “放屁!你特么懂不懂规矩?”我不等对方说完就厉声道:“鬼市遇赝品,讲究的是点到为止。我要是大张旗鼓地喊你卖死人,那才叫坏了规矩。你特么怎么在鬼市里活这么大的?” 摊主反咬一口道:“我本来就是卖活尸的,谁让你朋友非要当活人买?” 大统领皱了皱没头:“这件事儿,虽然是骷髅有错在先,但是……” 我大概能猜明白了。鬼市里不用真名,都是用面具代替名字,我没戴面具。大统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 我淡然开口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但是,李孽的做法也有失厚道,不大不小的给骷髅下了一个绊子。依我看,你们双方都没什么损失,还是握手言和吧!”大统领的话说得十分自然,我心里却是微微一沉…… 我是拿着袁成乐的请柬进的鬼市。大统领却能一口叫破我的名字,要么是鬼三角有类似于玄衣舍的能力,要么就是有人曝光了我的身份。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准备偏袒他吧?他拿着几个死人威胁我朋友的事儿,你怎么一句话都不提?” “嘶--” 我话一说完,四周就传来了一阵抽气的声音。显然是没人想到我会开口顶撞大统领。就连他本人也是一愣之后才生出了怒意,好半晌才冷森森地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做?” 我平静地说道:“要么,他当着我的面把活尸弄死;要么,就按道上的规矩来,我跟他放对儿,不死不休。” 大统领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你是一定要他的命了?得罪尸王一脉的人,可没什么好处。” “我李孽得罪的人不少,直到目前还活得不错。”我冷笑道:“当然啦。如果大统领觉得术道上的规矩可以轻易更改,也可以对我动手。” 我等于用话把对方逼到了死角,他若不处置了骷髅,就是坏了规矩。 大统领的目光连续变换了几次之后,才转头向骷髅说道:“他要按道上的规矩来,你看着办吧。” 骷髅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我愿意补偿。你开价吧!” 我指了指铁笼:“那几具活尸,我全都要了。” “不行!”骷髅顿时摇了脑袋:“这些活尸当中有两具精品,绝对不能白白给你!” “一具五十万。”我沉声道:“这是我的底线。你再多说一句,马上跟我生死战!” “好。就按你说的来!”骷髅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我从身上拿出一对金玉双叶扔给了对方:“拿着这个找叶家人,就说我让你去提一百万。” 金玉双叶是叶森给我的,说是让我留着不时之需,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骷髅接住金玉双叶的时候,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就把叶子给扔在了地上。等他再看我时。眼睛里已经满是敬畏的神色了。 大统领这才阴沉着声音道:“既然没事儿,那就都散了吧!” 我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从骷髅手里拿过牵引活尸的引魂铃之后。直接走到笼子前面,放出了里面的活尸,用铃铛一点点引到外面:“十七号。帮我把这些活尸都运回去。” “等一下……”直到这时,秋白野才走了上来:“你说,这些都是尸体?” 对于秋白野这个人。我真是没法儿形容自己的感官。他有正义感、有同情心,可是偏偏长了一根筋,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早就死了。 对他这样的人,我还真没有特意为难他的意思,伸手往尸体上一指:“你可以随便看看。” 秋白野先是试了试活尸的鼻息。又在他们的动脉上摸了两下,直到确定他们没有活人的特征之后,才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难道电影里那些东西全都是真的?” 我漫不经心道:“这个没法儿跟你解释。” 秋白野这才回过神来:“李先生,我又错怪你了……你们这是来买东西?需要有人鉴定吗?” 我一开始还抱着赶紧把他弄走的打算,后来转念一想,带上他,说不定能帮得上我的忙,干脆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我还没走出多远。目光就被一座摆满了长刀的摊子吸引了过去。那个抱着肩膀、席地而坐的摊子主人,往身边插了一把明晃晃的斩马刀,可他面前的摊子上却摆满了东洋长刀。从刀鞘的样式上看。绝大多数都是军刀,还有一小部分武士刀。 我走过去拿起一把军刀,伸手拔出鞘外反复看了几次,才交给了身边的秋白野。 秋白野看过之后道:“确实是二战时期的制式军刀,不过收藏价值不高。如果你喜欢,倒不如考虑一下其他的刀。” 秋白野随手在摊子上划拉了几下:“这些刀,看上去都是东洋军刀,实际上有很大区别。只有你手里那把和这把是制式军刀,其余的只不过是套用了制式刀鞘而已。” 东洋人崇拜所谓的武士道,二战时期,很多军官使用的佩刀其实是来自于武士家族。那些刀,不拔出来细看,看不出什么差别,只有东洋武士才能区分其中差异。 我蹲在摊子前面向秋白野传音道:“你别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帮我仔细看看,这些刀里有没有名品。” 秋白野看来也是藏家中的老手,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连续拔出了几把刀之后,才将其中几把推到我前面,自己趴在我耳朵边上小声说道:“这里有几把名品。看上面的花纹,应该出自于地位显赫的武士家族,至于来自哪个家族,还得慢慢查证。” 我拿起五把刀,跟摊主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把刀买了下来,抱在怀里大步走回了帐篷。秋白野跟我走进帐篷之后,看见齐刷刷站在帐篷里面的活尸,不但没害怕,反而好奇地凑了上去。 我也没去阻止,自己把一把长刀横放在桌子上之后,拿出一把匕首,在刀柄上狠狠一划,割断了缠在刀柄上的绳子。 东洋刀的刀柄大多是木质或者铁制的东西,在外面缠上一层绳子可以吸汗防滑,当然也可以掩盖一些东西,比如制刀匠人的姓名,或者是刀柄上的一些瑕疵。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两种请柬 我拆开刀柄上的绳子之后,那上面露出了一圈指痕,看上去就像是被人长期握在手里留下的痕迹。 我用手比较了一下,那圈指痕正巧处于刀柄的中间,指节显得异常粗大,甚至可以达到常人的两倍。 我对东洋刀虽然没什么研究,但是也知道,东洋刀刀身狭长,劈砍时应该双手握刀。才能发挥威力。如果这把刀柄上的指痕是为了方便武士握刀,就应该铸造成一上一下、一反一正,而不是在中段。这样做反倒会影响武者的发挥。 我接连挑开了五把刀上的绳子,每个刀柄上都带着一个手印,其中两把是左手。三把右手。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正自言自语时,秋白野走过来,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神持之印。” 秋白野解释道:“古时候。神明、天皇、武士都是东洋人最为崇拜的对象,直到今天也一样如此。武器在神话中,是可以联通神明和武士的媒介。” “这种带着手印的长刀,就是传说中曾经被神明把持过的武器。你仔细看刀柄上的手印,很难看出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东洋人认为这是天然形成的东西,也就是神明留在人间的见证。” 我拿起长刀重新打量了一番。按照秋白野的说法,那上面的手印应该是人工雕刻的东西,只不过经过技术处理才变得十分自然。 在我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在握刀时,由于个人素质的原因,手指发力的轻重略有不同,手指留下的痕迹也会有轻有重。人工雕刻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把细节的部分都表现得如此完美。 我之所以会选择买下这五把刀,就是因为我在刀柄上感觉到了阴气。这些刀的某一个主人,绝对是人类以外的存在。 我没去跟秋白野解释这些,干脆问道:“你觉得这几把刀应该代表哪尊神明?” “这些手印大小一样。有左有右……”秋白野沉吟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出自千刀神……千刀神是千手观音被东洋人篡改之后形成的神明。佛教中,千手观音生有千手,是为了普渡众生;但是东洋的千刀尊者却手持千把长刀,刀刃沥血。” “据传说,千刀尊者最初的寓意是收尽天下屠刀。这一点与慈悲为怀并不冲突,甚至还有放下屠刀的意思。可是后期的演变中,千刀尊者却变成了代表着杀戮与军功的象征,有杀人越多功绩越大的意思,也就是鼓励战场杀人。” 秋白野放下长刀:“带有千刀尊者神持之印的战刀,曾经在东洋军队中备受推崇。这几把刀应该是抗战时期的战利品。” “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反身往刚才卖刀的摊位上跑了过去。 从我到卖刀摊子的时候就在想。板金三郎那家伙会不会从鬼市带走了一把刀。现在看来,还真有这种可能。 板金三郎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过,他那祖宗跟末代皇帝推过牌九。那小鬼子的身份应该不低。如果他当时被人剁了脑袋,他的佩刀很可能会被人收藏。板金三郎进鬼三角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那把刀? 我几步跑到摊子前面蹲了下来,向对方传音道:“朋友,跟你打听件事儿。” 对方冷漠道:“不买东西。就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传音道:“就当买一个消息怎么样?” “说!”对方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 我飞快说道:“前几天,是不是有一个东洋人从你手里买走了一把刀?” 我话没说完,对方身边的斩马刀陡然一阵长鸣。那人双目泛寒道:“我从不跟鬼子做生意!”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只好先站了起来。 “等等!”对方冷然开口道:“你把刚才买走的刀全都给我送回来,我不跟鬼子做生意,也不会允许有人把我的刀卖给鬼子。别跟我说‘不’,否则,我把你的脑袋摆在地上一块儿卖。” “行!跟我去帐篷取吧!”我转身就往回走,那人伸手把摊子一卷,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进了帐篷。 我把刀往桌子上一放:“东西都在这儿了。刀柄上的绳子,我不会缠。你可以扣损失。” “你不是帮东洋人办事儿的……”那人的目光缓和了不少:“小鬼子把刀看得比命重,不会允许任何人去碰刀上的东西。你要这些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对这些刀没有兴趣。”我也不隐瞒,大致把板金三郎被人干掉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人听到我们戏耍板金三郎,乐得直拍大腿:“不错,不错!就该这么弄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说道:“我想知道,板金三郎进入鬼三角之后。究竟买走了什么东西?” 那人摇了摇头道:“我在鬼三角摆摊不止一天,几乎逢场必到,从来就没见小鬼子进来。而且……” 那人顿了一下道:“据我所知。鬼三角的当家人对小鬼子十分反感,从不接待东洋人。” 我眉头一挑道:“鬼三角的幕后当家人是谁?” “不知道。”那人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推测,鬼三角的势力不小。毕竟鬼三角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我打断对方道:“你的意思是,世上只有一个鬼三角?” 那人诧异道:“要不然还能有几个?” 那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你也被外面的传闻给骗了。什么鬼三角飘忽不定、来去自如。全都是假的。鬼三角又不是神话里的小千世界,还能到处飞吗?” 我一皱眉头:“那鬼三角的请柬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伸手把请柬递了过去。那人拿在手里一看,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兄弟,你拿错请柬了吧?” “这个是给藏家的请柬,那位置不在地底下……哎,不对啊!”那人抓着脑袋道:“藏家的请柬。怎么会画着术道的路引?鬼三角把请柬画错了?” 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人道:“鬼三角其实有两处买卖,一处是专门供世俗藏家交流用的,卖的大部分是古董,偶尔会有一些风水法器。还一处就是这里,来这儿的全都是术道中人,最差也是武林高手。这里交易的全是术道上的东西,就比如你后面那几具活尸。” 那人指着请柬上的三角形道:“供给藏家的请柬上画着正三角形,代表阳世;术道的是倒三角,代表阴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以前从来没有世俗中人进过这里?” “有啊!”那人指了指远处的一顶帐篷:“那里叫黑帐。里面住着术道的肩客,可以帮人处理术道上的事儿。偶尔会有世俗中人过来找他们,但是在这儿交易的人很少。” 我听完之后。猛一回头看向秋白野:“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秋傲霜脸色也不太好:“爸爸喜欢收藏,我想带他出来散散心,就从一个客户手里拿了请柬。” 秋傲霜把请柬给递了过来,我看过一眼之后,随手交给了那个摊主。对方看完咦了一声道:“怪了!这明明就是世俗请柬,地图怎么全是倒三角?你们以前接到过请柬没有?据我所知,世俗请柬一般都发给固定的几个引荐人,再由他们转发。” 我刚想再说,就听有人在外面喊道:“屋里有人没?”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公然挑衅 “什么事儿?”我刚应了一声,外面的人就厉声喊道:“你什么时候出货?没货卖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摊位送给你了。”我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卖货上,也没心情跟他计较什么。 没想到对方却把我当成了软柿子,竟然一挑门帘,走了进来:“既然你不出货,就把你的东西全都给我吧!我出一百万!” 我上下打量了那个带着狼头面具的人一眼,还没开口,卖刀的摊主就冷声道:“白狼,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白狼冷笑道:“卖刀的,别人怕你黑三,我白狼可不含糊你。我现在是在跟他谈生意。你最好别插话,要不,咱们就出去比划比划。” 我不等黑三说话就抢先道:“行。我正好也想谈谈生意。” 白狼更以为我怕了他,眼带得色地看了黑三一眼:“听见没?这是他自己要跟我谈生意。你再强出头就是坏了鬼市的规矩,大统领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白狼话锋一转对我说道:“小子,算你上道。把东西全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一高兴,说不定多给你两个钱儿。” 我嘿嘿一笑:“我现在给你一百万。你把你老母送过来陪我两晚如何?” 白狼愣了足足五秒钟之后才怒吼道:“你找死!” “滚--”我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东洋刀,迎头一刀往白狼身上砍了过去。 白狼跟我仅在咫尺,又自持名头响亮,从来就没想过我会忽然出手,加上我那一刀快如雷霆,等他想躲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要不是黑三在边上拉了他一把,我那一刀足能砍进他的眉心。白狼虽然被人拉偏了一点儿,但我那一刀还是剁进了他的肩头。 白狼肩上鲜血迸射的刹那之间,我双手握住东洋刀的刀柄,双臂下压。两手向后一扯,东洋刀的刀刃立刻压在白狼的骨头上划过半尺,活生生锯断了白狼的一条膀子。刺眼的鲜血顺着刀锋成行流落时,我已经顺势把抽回来的刀尖顶在了白狼的胸口上。 “手下留情……” 黑三的话没喊完,我双手骤然发力,将刀尖刺进了白狼的胸口。一米多长的东洋刀穿透白狼的身躯。从他背后直挑了出来,血淋淋的悬在了半空。 我手握着刀柄贴在白狼身前冷声道:“下辈子要耍横,先找对人。” “你……”大量鲜血顺着白狼的面具流向地面时,白狼的身躯往前一倒,贴在我身上断了气。 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充塞了整座帐篷,站在远处的活尸不约而同地翕动着鼻翼往前挪了两步。檀越听见身后的声响。当即回手一鞭把蠢蠢欲动的活尸全都抽了回去。 秋白野父女吓得脸色惨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黑三却连连跺脚道:“你闯了大祸了!黑三角不允许随便杀人,执法队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个不善罢甘休。”我冷笑之间,伸手把尸体拖到帐篷外面,用刀压在尸体的脖子上。抽刀割掉了白狼的人头,拎着首级怒喝道:“大统领,你出来给我一个解释!” 我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大统领。在鬼市中人看来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这一回又手提人头跟大统领叫阵,立刻让整个鬼市都变得鸦雀无声。我附近帐篷里的人。甚至连帐篷都不要了,像是遇见了城管的小贩,抓着还没收拾完的包裹。跑了个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大统领就带着二十多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你敢杀人?” 我抬手把白狼的人头扔到了大统领脚下:“你是不是保证过,我在鬼市期间,全权负责我的安全?这人打上门来,强买我的东西,你们在什么地方?你说话不仅跟放屁一样,还会反咬一口。” “你找死!”大统领周身杀气暴涨。 “你敢杀我吗?”我把东洋刀往地上一插:“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你敢越过这把刀半步,我就动手灭了你们鬼市!” 大统领踏出一步,掌心当中内力呼啸,正准备出手,却忽然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这一次,算是我们的疏忽,我保证这样事儿不会再发生。” “我信不着!”我得理不饶人:“你们这个破地方。就是求我,我也不想多待。马上送我出去!” “嘎嘣”!大统领的关节都被他握出了一声脆响,嘴上却仍旧克制着说道:“开市三天之内。不能打开通道……” 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那是你的事儿,我立刻就要走!” 大统领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最早也得明天早上六点才能打开通道,这之前。我爱莫能助。” “好,我就等你到六点。”我转身走到帐篷门口时忽然回过身来:“在我离开之前,我不希望帐篷附近出现陌生人,就算是邻居也不行。一旦让我看见活人,立刻格杀。” “来人,把附近帐篷清空,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李先生。”大统领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里却生出了一股寒意。 从大统领在鬼市上一口叫破我的名字,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泄底了。 他明知道我身后有人间堂、修罗堂、金玉叶家,甚至邪异楼这些术道巨擘作为靠山,还差点儿出手杀我,就说明,鬼三角并不畏惧我身后的势力。至少大统领本人并不害怕。 他能在最后关头强行克制了杀意,只能说明有人在背后给他下了命令。 檀越看我回来之后就低头不语,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忽然要走?” 我沉声道:“我在试探是谁在给我设局。我们看不出自己手里的请柬有问题。情有可原,难道拦住我们要看货的人也看不出来?大统领也看不出来?他既然知道我们的请柬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放我们进来?” “我敢肯定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引进了鬼三角。但是我现在还猜不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对方把主意打到了我们身上,我说要走,他们绝对不会没有反应。” 檀越皱眉道:“你的思路我赞同,但是做法会不会太莽撞了一点儿?” “我不喜欢被动。”我摇头道:“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在鬼市拖得越久才越危险,不如放手赌一把。就赌,做局的人不是鬼三角本身。” 檀越点头之间看向了秋白野父女:“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走?” “他们想不跟着也不行了。”我苦笑道:“在鬼市时,多少人都看见我们走在一起,就算没把他们当成是我们的同路人,也会觉得我们是朋友。一旦我们都走了,他们两个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术道中可没有几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秋白野这回倒没坚持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午夜了,你们先睡会儿……” 秋白野他们几个还没闭上眼睛,我就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一阵鸡叫声。 “是公鸡在打鸣!”我一下站了起来。外面的鸡叫明明就是大黑的动静。 檀越抽出了长鞭:“鸣月鸡大黑跟来了。” 我快步抢到了帐篷门口,用刀挑开门帘往外面看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后脑勺。 那人像是背对着帐篷站在了门口,脑袋刚巧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能看到的只有一缕缕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等我想要仔细看时,那人却慢慢转了过来,那人的侧脸竟然带着一张染血的狼嘴--白狼!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营地遭鬼 白狼刚才已经被我给砍成了两截,现在却又好端端的站在我门口。就算有人给他修补尸身,他也不可能立刻变成活尸。 我想都没想地一掌往白狼身上拍了过去。我的手掌在对方身上爆出一声闷响之后,白狼的身子被我击飞了出去,脑袋却悬在半空当中,面对着我张开了大嘴。 我眼看着白狼的嘴唇陡然之间往前伸长了半尺,一下顶飞了套在脸上的面具,口中的獠牙狰狞外露,鼻尖也变成了黑色,两只眼睛往面部中间集中时,瞳孔也跟着竖了起来,眼珠发出阵阵绿芒。整张面孔在一瞬之间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绒毛。 狼…… 白狼的脑袋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只狼头,侧着头往我咽喉上咬了过来。 狼头近在咫尺,我的功夫又善于大开大合,白狼除了一颗脑袋。没有能让我着力的地方,无论是后退还是出手,都免不了被对方咬伤。 我情急之下双手猛然一合,抱住狼头两侧。再猛一低头,用脑门往狼鼻子上撞了过去。我只觉得脑袋上砰的响了一声,狼头就被我一下给撞飞了出去,落在远处滚了两圈就不再动了。 等我再往外看时,整个鬼市都乱成了一团。千奇百怪的阴魂从各个摊子上呼啸入空,无数鬼影凌空伸出了利爪,抓向慌乱的人群;被鬼魂撕开的残肢断臂此起彼伏的抛入空中,到处都能看见迸射的鲜血。 大统领带着人马在空地上四处扑杀冤魂。仍旧阻止不了冤魂的暴动。 “活尸暴动了,小心……”我听见身后风声乍起,立刻回手一掌轰向身后。等我崩飞了身后的活尸,马上一拉门帘,几步退回了原位,往檀越的方向扔了几颗核桃:“先把活尸止住。” 檀越凌空抓住核桃,左手一伸,掐住活尸双腮,捏开活尸的嘴巴,把一颗核桃给塞了进去,活尸顿时不动了。 很多人都觉得黑驴蹄子是僵尸的克星,却很少有人知道,核桃比驴蹄子更管用。古时候,法场上开刀问斩,尤其是凌迟处死囚犯时,都会在死囚嘴里塞上一颗核桃。说是不让死囚喊出声,或者咬断了舌头。术道上的说法,却是把死囚的阴魂给压在体内,不让他成为厉鬼。 但是,用核桃镇压活尸,不能扔出去打,只能往尸首嘴里塞。动手的人必须身手过人,否则。不等把核桃塞进去,自己就得被活尸掐死。久而久之,术道中人就都选择了方便实用的黑驴蹄子,只有那些为了保证活尸灵性的尸门中人才会用核桃。 檀越制住两具活尸之后,我也跟着压制了另外三具尸体,只有一具看上去最为年轻的女尸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也没时间去看那具女尸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伸手把五具尸体挨个抱了起来。按照五方位立在帐篷当中,自己拿起九龙刃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五鬼守门,动--” 那几具活尸本来是我买下来准备喂给灰灰的食物,没想到却误打误撞的,用来给自己撑了一下场面。 我呼声一落,五具尸体自行挪动了几下,围着帐篷站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之后,脚底下渐渐涌起了一阵黑气。不到片刻。帐篷里就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温度也陡然下降了几分。 我和檀越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秋白野、妮圆圆他们却忍不住打起了寒战。我伸手摘下腰间的酒壶扔了过去:“喝两口御御寒气,免得阴气入体落下病根。”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营地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有人在亡命狂奔,惨叫声不绝于耳。 秋傲霜声音颤抖着道:“李孽,我们怎么办?要不。往出跑吧?” “不行!”我沉声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不明,贸然跑出去死得更快,先守住帐篷再说。现在五鬼掩去了我们身上的阳气,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鬼魂过来骚扰我们。” 檀越想了想。从身上拿出蜃龙金贝,咬破手指,往贝壳上滴了一滴血之后,一股肉眼可见的气体顿时在蜃龙金贝上氤氲而起,瞬间覆盖了整座帐篷。 “把帐篷拆了!”檀越向我喊了一句之后,我立刻连出十余刀,把帐篷给砍了个粉碎。没等帐篷残片完全落地,我就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往我们这边疯跑了过来:“救命!” 那人本来是打算冲过来求救的,可还没跑到我们跟前就傻了眼,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啊--”短短几秒钟之后,那人陡然惨叫了一声,转过身去连滚带爬地又往回跑。可他刚一起身,一道黑影就陡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牛!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身后出现了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牛,光是牛角就足有一尺多长。那个慌不择路的买家正巧撞上了牛角。被黑牛挑穿了肚子之后甩上了半空。 那个被牛角豁开了腹腔的买家虽然被扔上空中,却没立刻断气,惨叫着落回了地面。黑牛不等他落稳,就一扬头颅。两只雪亮的牛角再一次刺穿了那人的肚子,把他挑在空中猛的一通乱甩。 百十多斤重的一个活人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被黑牛活生生的甩得四分五裂,撕开的内脏成片成块的飞向四周,断开的躯体更是散落满地。 “啊……” 秋傲霜刚出了一声。就被檀越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我转头看向了妮圆圆和秋白野,秋白野自己捂着嘴,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妮圆圆也死死地咬着嘴唇。嘴角上都流出了鲜血,却一声不吭。 我这才松了口气。等我回头看时,那头黑牛已经低着脑袋叼起了落在地上的人心,几口吞进肚子之后,瞪着血红的牛眼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心中一凛,立刻按住了刀柄,双眼瞄向了黑牛的脑门。 “别看他!”檀越传音之间,黑牛忽然一转身,把牛角对准了我的方向,前蹄一下下的猛蹬着地面…… 我却在这一瞬之间明白了檀越的意思,立刻收敛了杀气,心如止水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牛随时都可能向我冲进,而我现在的姿势也足能暴起一刀,砍进两只牛角中间。一旦我与黑牛硬碰硬的对撞一处,就要看我的刀快。还是牛头的骨头更硬了。 一人一牛隔空僵持了几秒钟之后,黑牛竖起来的尾巴缓缓落了下去,摇着脑袋转了个身,信步闲庭似的走向了营地。 檀越这才松了口气:“我用蜃龙金贝的幻影掩盖了我们的行踪。只要你们不出声,不管是人是鬼,都很难发现我们。李孽,如果你想出手。最好选择偷袭,一旦你的杀气暴露,很容易被鬼物发现我们的位置。” “知道了!”刚才那头黑牛应该就是感觉到了我的杀气,才忽然调转了方位。 至于,被黑牛吃了人心的那个倒霉蛋,肯定是看见我们几个人忽然变成了石头一类的东西,以为是看见了鬼,吓得往回逃命,才一头撞在了黑牛身上。 秋傲霜这次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头牛吃人,那是妖怪吗?” “不是妖怪,也差不多了。”我现在也弄不清吃人的黑牛究竟是妖怪,还是鬼魂和家畜融合的鬼物,不过,它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秋白野他们几个还惊魂未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叫,已经消失许久的妖鸡大黑,不仅出现在了营地当中,还一步步的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拿下 妖鸡大黑一边往我们的方向走,一边侧着脑袋像是在观察什么东西。 我向檀越传音道“它能看穿你的幻象?” “应该不会!”檀越摇头道:“蜃气幻化出来的东西,是专为欺骗飞禽,妖鸡也是禽类,更难看穿幻象。我觉得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们两个一问一答之间,大黑已经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帐篷边缘,踩着碎掉的帆布,犹犹豫豫地转了两圈,才伸出一只爪子轻轻地往空中抓了一下。 鸡爪刚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大黑马上就扇动着翅膀退出了几米,侧着脑袋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又一次慢慢地往我们身边靠了过来。 我再次传音道:“檀越,你幻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檀越道:“是一面山壁。” 刚才妖鸡是在抓墙? 我脑袋里灵光一闪道:“一会儿它再过来,你能不能把它给拽进来?” “拽进来容易,但是……”檀越犹豫道:“我必须控制金贝。才能保证幻象的完整。把它拽进来之后,就只能你一个人动手了。” “没问题!你动手就行!”我正在传音的工夫,大黑再一次贴近了帐篷边缘,再一次伸出爪子。试探着往我们这边抓了过来。 “立点儿东西,快!”檀越疾呼之间,控制着金贝喷出了一股蜃气。 我赶紧一伸手抓过身后的木桌,双手举着桌腿往身前一挡,正好挡在大黑爪子下落的方向。锐利如刀的鸡爪顿时从桌面上划了过去,崩飞的木屑甚至越过了桌面的高度,清清楚楚地冲我眼前飞了过来。 这一次,大黑不但没有退回去,甚至还兴奋地在原地跳动了两下。看来,檀越刚才是用蜃气幻化出了,墙皮脱落的情景,不然大黑不会那么兴奋。 马上,大黑就站在那里一爪跟着一爪地往空中抓了下去,越抓越高兴,嗓子里一个劲儿的咯咯直响,两只翅膀还来回乱扇。四周的尘土在它的扇动下接连暴起,短短片刻之后就在帐篷前面卷成了一片尘沙。 “快点儿!”我这下急了。大黑不傻,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被它卷起来的尘土是在向四面飞扬,檀越的幻象很快就会被它识破! “等等,我现在没把握一下擒住大黑!”檀越的眼睛始终盯着大黑抓墙的那只爪子不放,直到大黑带着怒气跃入半空,狠狠一爪抓下来时,檀越才忽然传音道:“撒手!” 我赶紧松开桌子,抽身后退。大黑那一爪结结实实地抓在了桌子上。爪尖顿时直透桌面,从桌子背后伸了出来,两只还在扇动的翅膀也一前一后的拍在了桌子上。 那张桌子刚才要不是我在后面全力支撑,早就已经碎了,哪还经得住大黑这样的冲击,仅仅被撞了一下就能变成了一堆木块。大黑毫无防备之下,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蜃气幻化的圈子里。 檀越趁机扫出一鞭,两米多长的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从背后往大黑的脑袋上扫了过去。它除了往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一头往我这边撞了过来。 “看刀!”我蹲在地上横扫一刀,直奔大黑脚下斩了过去,逼得对方不得不飞上半空。 大黑跃起之后连扇了几下翅膀,形同恶鹰般的伸出双爪抓向我的面门。 对方来势虽快,却已经失去了先机,两只爪子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是快而不稳,大有把我逼退之后,好扳回一局的意思。 我却在千钧一发之间扔掉了长刀,双爪如风地往它腿上抓了过去。我的两只手掌刚一碰到鸡爪。还没来得及握紧,对方却忽然发力,猛然向前推进了半尺,两只鸡爪就在我手心中滑出去了一截。 我眼看泛着黑芒的鸡爪直奔我眼前抓来,却不避不闪地握紧了双手,十根指头瞬间抓进了鸡腿,硬生生把大黑的攻势停了下来,双手抓着距离我眼前不到半尺的鸡腿,猛然往两边一抻,把大黑倒着提在了空中。 抓过鸡的人都知道,抓鸡应该抓膀子,不然家鸡就会在人手里来回乱扑。弄不好还容易被鸡翅扇到眼睛。 我从动手开始,就没有时间去选择抓哪儿,只想先把大黑止住再说。我虽然提住了鸡腿,但是大黑的两只鸡翅却在空中扇起了一阵怪风,硬是带着我在原地转了两圈。 我仅仅下意识地一闭眼睛,两只手掌就在大黑的剧烈挣扎当中,不由自主地往上一扬,紧接着,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奔着我的脑门扑了过来。等我睁眼看时,大黑已经扇动着翅膀在我手里立起了身子,鸡嘴直奔我脑门啄了过来。 不好! 我要是不松手,脑袋上就得被对方结结实实的来上一下。我亲眼看到过大黑能一下抓穿人的脑壳,就算我有真气护体,也必然要被大黑重伤。 如果放手,大黑肯定会夺路而逃,甚至在逃亡的过程中。还会上伤到秋傲霜她们。到了那时,我再想抓它,可就千难万难了。 “快松手!”檀越惊呼之间,松开了蜃龙金贝。从长鞭背后抽出短剑,隔空往我身上掷了过来。 化成冷光的短剑,在电光火石之间贴在了我的脑门上,与此同时。大黑啄下来的鸡嘴也不偏不斜的撞上了短剑。 鸡嘴、短剑、人头,在刹那之间,三点一线的撞在了一起。 我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眼前顿时变得一片空白。脑袋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两手下意识地松开了指头。大黑猛力一挣,从我手里飞了出去。 直到这时,我眼前还是金星乱闪,怎么也看不清东西。等我狠狠一晃脑袋,准备再次出手时,身边已经传来了妮圆圆的惊叫声。 不好! 等我回头看时,大黑已经再次飞上空中。杀意腾腾地往妮圆圆身上扑了过去。 檀越此时后力不续,我的视线还没完全恢复,谁也没法儿出手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咯咯直叫的大黑在那边肆意逞凶。 完了…… 眼看妮圆圆就要香消玉殒时。我忽然听见秋傲霜喊了一声:“停下!” 大黑不仅真的停了下来,居然像是被人定在了空中一样,双翼上扬、两爪前伸的停在了半空。如果不是它眼中的惊骇取代了原来的凶光,我甚至会以为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静止了。 秋傲霜在我愣神的这会儿工夫里。跺脚叫道:“快点动手啊!我的意念控制不了多久!” 意念移物?我这才明白过来,秋傲霜的本事,应该归为特异功能。难怪我感觉不到她的修为,她却能在我眼皮底下把我拍进桌子里的核桃给弄出来。 我来不及惊叹什么。赶紧一伸手,把灰灰给放了出去。 原先,我不敢让灰灰跟大黑硬拼,是怕大黑真是毒虫的克星。现在大黑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灰灰自然手到擒来。 灰灰快如闪电似的跳到大黑身上,放出蛛丝,围着大黑飞速旋转,没过多久就用蛛网把大黑缠了个结实,就连鸡嘴都给缠在了一块儿。 灰灰这么做并不是明白我的心思,而是出于蜘蛛的本能。它遇到比较危险的猎物时,通常都会把对方缠到绝对安全之后才会进食。 灰灰刚要去咬大黑,我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硬是把它抓进了口袋里。 这时,檀越忽然沉声道:“李孽,拿下妮圆圆!” 妮圆圆顿时懵住了:“檀越,你做什么?为什么要……” 我用脚尖挑起长刀,扬刀在手,指向了妮圆圆:“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项链 妮圆圆面对刀锋,花容失色:“李孽,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用刀尖挑开妮圆圆的领口:“你身上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妮圆圆的脖子上除了一串珍珠项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眉头不由得一皱。刚才妖鸡大黑明明可以攻击妮圆圆的头部要害,对她一击致命,但是它选择的位置却是妮圆圆的脖子,而且从鸡爪的状态上看,它是想要抓什么东西。 妮圆圆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它去注意的? 我正迷惑不解时,檀越忽然拎起地上的大黑,凑到了妮圆圆身边,冷声道:“别动,否则我马上杀了你!” 妮圆圆本来就吓得六神无主。被檀越这么一吼,干脆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了。 檀越又在金贝上滴了一滴血之后,把金贝放在了地上:“李孽,你拎着鸡。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上就行,别离妮圆圆太远,也别靠得太近。” 我不明所以的把大黑提在手里,檀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妮圆圆背后:“低头。把脖子亮出来。” 檀越的话,妮圆圆不敢不听,她看不见檀越在做什么,只能像一个死囚一样低着脑袋瑟瑟发抖。 檀越完全没有理会妮圆圆的反应,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捏住了珍珠项链,轻轻摘下挂钩,把项链给提了起来。 “让灰灰把它缠上,快点……”檀越说话时,她手里的珍珠项链忽然扭动了起来,项链两侧同时伸出了两排像是虫足似的东西,往檀越手指上钩了过去。 “退后!”檀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两手一抖,飞快地把项链给扔了出去。 珍珠项链落在地上,扭动了半圈之后,像蛇一样翘起一头,昂着脑袋转向檀越时,全身上下同时伸出了几十对粉红色的长足,脑袋上也弹起了一双触角。 “蜈蚣!” 我没想到,挂在妮圆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竟然会是一条洁白如玉、长达一尺的蜈蚣。 “用大黑!” 檀越惊叫之间,死死的护住了手里的蜃龙金贝,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敢轻易放开大黑,伸手往鸡嘴上使劲一抹。松开了缠住鸡嘴的蛛丝。大黑脱困之后,立刻发出一声愤怒的长鸣,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蜈蚣一下子蔫了,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趁机扬起一刀往蜈蚣身上砍了过去,刀锋落地之后,刀刃直入土中两寸,被我砍中的蜈蚣顺着刀锋打成了两折,一前一后的贴上了刀身。等到收刀时。蜈蚣却一下从土里钻了出来,飞快地扑向了我的脚面。 我没想到蜈蚣的身躯竟然如此柔韧,被利刃砍进土里,竟然还没破砍成两段。我再想躲避它的攻击也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干脆把大黑给递了上去。 妖鸡大黑也不管是不是被我提在手里,伸头往蜈蚣身上啄了下去,蜈蚣却在快如闪电的鸡嘴前面。猛的一扭身子,躲开大黑的致命一击之后,扭转着身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口咬向了大黑的鸡冠。 我大惊之下连忙把大黑给撤了回来。那条蜈蚣却不依不饶地往大黑身上猛扑了过来。 我一直生活在东北,这边天寒地冻的不适合毒虫生长,没见过能长过半尺的蜈蚣,当然也不了解蜈蚣的习性。后来我才知道,公鸡虽然是毒虫的克星,但是毒虫有时也会反过来吃鸡。 公鸡吃蜈蚣,不仅要靠嘴,大部分还得靠爪子。现在大黑被我拎在手里,就跟一只死鸡差不多,蜈蚣自然也不怕它,干脆反过头来准备干掉大黑。 蜈蚣的速度太快,我除了来回躲闪。根本找不着还手的机会。短短几秒钟之间,就被那条蜈蚣被逼得手忙脚乱,几次都差点儿被它给咬到脚腕。 我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开大黑,让它吞了蜈蚣。可是我一旦松手,再想把大黑抓回来就难了,后面究竟会生出什么变数,更是难以预料。 要么,让蜈蚣先咬大黑一口,等蜈蚣松懈,我再趁机出手。可是,万一蜈蚣把大黑咬死了怎么办? 蜈蚣是有名的毒虫,这条蜈蚣肯定是天生异种,毒性更为猛烈,我不敢保证大黑能不能抵挡它的毒素。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檀越忽然窜到我身边,瞅准机会向往蜈蚣身上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我眼看着蜈蚣身上冒出一股青烟之后。吱吱尖叫着在粉末当中缩成了一团,狰狞外露的长足再一次缩到肚子底下,重新变成了一串珍珠项链。 我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它就是蜃龙金贝的克星--白玉蜈蚣。”檀越解释道:“白玉蜈蚣生活在沿海的礁石里,只要缩回虫足。就能变成像是珍珠项链似的东西。一旦赶海的人把它当成项链捡起来,就会死于非命。” “白玉蜈蚣能顺着渔人的七窍钻进人体,直到吃光了人的内脏才会出来,是沿海一带不折不扣的毒虫。”檀越道:“师父把蜃龙金贝传给我时。就再三嘱咐我,小心白玉蜈蚣。只要我带着蜃龙金贝去沿海,就有可能引来白玉蜈蚣。她给我的药粉,就是专门克制白玉蜈蚣用的。” 我低声自语道:“难怪那个老马要买白玉蜈蚣。原来他早就看出白玉蜈蚣在我们身上了。” 我抬头问道:“这条白玉蜈蚣死了?” “没有,只是暂时蛰伏了。”檀越捏住蜈蚣的脑袋,轻轻把它提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一条布袋,把蜈蚣放了进去:“这种药粉可以让白玉蜈蚣陷入昏迷,一次大概七天左右。七天之后,它就会苏醒。等它活动半个小时之后,我再次施药就可以了。白玉蜈蚣是好东西。说不定能卖上大价钱。” “咳咳……财迷!” 我转头看向妮圆圆:“你怎么解释这条白玉蜈蚣的来历?” 妮圆圆脸色苍白地摸着脖子,身上止不住地直打冷战,语气当中却带起了一股冷意:“那不是你给我的吗?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东西?”我和檀越对视了一眼。 妮圆圆毫不犹豫地说道:“就在五号早上八点左右,你独自一个人去了我的房间。拿出那串珍珠项链给我,说是要送给我当礼物。” “我拒绝之后,你又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说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可能会遇上鬼魂,这条珍珠项链是你用法力加持过的,能辟邪,我戴着它。能给你们减少很多麻烦。” 妮圆圆一顿道:“我说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就急了,说不戴上项链,你就不带我去鬼市。我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我本来想要自己戴,你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亲手帮我戴上……” 妮圆圆的脸色涨红道:“你趁着给我戴项链的时候,还摸了我一下。我本来想把项链还你,你却说,别忘了我们事先谈好的条件,你摸我只是为了收点儿利息。你出门的时候还一再警告我,不许把项链摘下来,要是我敢把项链摘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立刻把我赶走。” 我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说了一句:“那人不是我!” “那人当然不会是你!”檀越说道:“想要把白玉蜈蚣伪装成项链戴在身上,必须把它的尾足塞进蜈蚣嘴里,让它咬着自己的尾巴,盘在人脖子上。这么做不仅需要特殊的手法,而且需要长时间的练习,稍有不慎就会被蜈蚣咬伤,当场丧命。就算一般的用毒高手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你?” 檀越看向我道:“是谁在冒充你?”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果然是他 妮圆圆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的面孔,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撒谎。 但是,由始至终,她的表情都不像是在说谎话。我侧眼看了看檀越,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也认为妮圆圆说的都是实话。 这么看来,那个冒充我的人去找妮圆圆的时间,正好处在我刚从警察局出来。还没回酒店之前,时间上拿捏得非常准确。 妮圆圆虽然以自己作为条件,求我去接任务。但是她骨子里仍旧是看不起好色之徒。那人临走前故意摸了妮圆圆一下,又出言调戏,就是为了让她对我产生反感。尽可能远离我和檀越。 我不喜欢跟陌生的女人说话,檀越本身就是女人,对妮圆圆没什么感觉,我们一路上也没跟妮圆圆说过几句话,自然看不出她的脖子上被人挂了一条白玉蜈蚣。 我沉吟好一会儿道:“妮圆圆,那人摸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吗?” “你什么意思?”妮圆圆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干咳了两声之后伸出手掌:“你看看我的手,不同行业的人,手掌都不相同。比如说我,常年练习鹰爪功,后期又开始练刀,手掌极其粗糙。” 妮圆圆脸色微红道:“那个人的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觉得油脂好像很多。” “油脂很多?”我一皱眉头道:“秋先生,你那天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袁成乐的家里?” 秋白野道:“是老袁约我鉴赏一幅古画。那幅古画我是心仪已久啊!可惜,还没看到,老袁就已经死了……” 我眉头一皱:“袁成乐是什么时间约你去的?电话,还是当面?” 秋白野愣了一下:“电话啊!就在我们相遇的前一天晚上。怎么了?” “嗯?”我微微一皱眉头:“袁成乐跟你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跟他平时一样……”秋白野道:“不过,他当时好像急于把古画脱手,这点倒是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对那幅古画很在意。当年,老宇开出了高于市场两倍的价格,他都没舍得卖!” “宇兴阳?”我急声道:“宇兴阳和袁成乐也认识?” 秋白野道:“岂止认识,他们在一起合作多少年了。” 檀越等秋白野说完。才低声道:“设局的人,会不会是宇兴阳?” “应该就是宇兴阳。”我冷声道:“那天我们去找袁成乐之前,曾经告诉过宇兴阳,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如果他不是刻意隐瞒,为什么对他和袁成乐的关系提都不提?我们做这样一个假设……” “宇兴阳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进鬼三角。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他才接二连三的布置了疑阵。 宇兴阳故意不提其他进入鬼三角的人,唯独带我们去给老八出殡,为的就是让我们遇上妮圆圆。从她手里拿到血玉。妮圆圆是唯一一个接触过袁成乐的人,我们自然顺理成章的找到袁成乐。 在这之前,宇兴阳早就已经杀了袁成乐。袁成乐的尸体一直没被发现,就是因为他的佣人已经被宇兴阳买通了,一直帮着宇兴阳刻意隐瞒袁成乐死亡的真相。 我们都是术士,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术道。佣人只要按照宇兴阳的安排。把宇兴阳事先教给他的话复述一遍,我们就会跑到鸡舍那边找线索,也就自然而然的从大黑的鸡窝里翻出了请柬。 这样一来,我们还会去怀疑有人布局吗? 如果按照宇兴阳最初的想法,我们拿到请柬之后,就应该直接去找鬼三角。但是。这中间可能出现了什么纰漏,或者,因为没到鬼三角开市的时间,我们还要在外面多呆上两天。 宇兴阳怕夜长梦多,不想给我们静下来考虑问题的机会,干脆装成袁成乐,约了秋白野。 他了解秋白野的性格。秋白野从见到我时,对我的第一印象就相当糟糕,加上袁佳的挑拨,秋白野肯定会跟我发生冲突。只要他干掉了袁佳,秋白野必定会借机发难。 虽然,秋白野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只要他能拖住我们一段时间,就足够宇兴阳从容布局,把白玉蜈蚣弄到妮圆圆的脖子上了。 宇兴阳布置好一切之后,又赶到我们前面,在八里营外面的荒草甸子上玩了一出鬼魂引路的把戏。 他知道术士的好奇心很强。稍露一点儿破绽给我们,我们不但不会停留在荒草地外面找线索,还会试探着往里面走。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进入鬼三角,而他事先留在外面的破绽,也就不能称之为破绽了。 只要我们进了鬼三角。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就算有再多的破绽,也无所谓。所以。他的请柬才会漏洞百出。” 我说到这里,才对檀越说道:“你觉得,我分析的对吗?” 檀越沉吟了一下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我们把妖鸡大黑给引进鬼三角?” “对!”我点头道:“而且,妖鸡大黑也不是袁成乐的宠物。” 我说道:“妖物虽然凶残暴怒,但是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旦认主,就会对主人忠心耿耿、生死不渝。从大黑杀了佣人开始我就该怀疑,它不是袁成乐豢养的妖物,否则,它不会轻易伤害给它喂食的佣人。” “而且,妖物的报复心里极为强烈。我们打伤大黑之后,它始终没回来找我们报仇,只能说明,它当时正在被某种事物威胁。没有时间来找我们。” “袁成乐把白玉蜈蚣弄到妮圆圆脖子上的原因很简单。大黑急于报仇,可是实力不足,就得想办法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吃掉一条气候小成的白玉蜈蚣,就是提升自身实力最好的捷径。” “大黑一路跟着我们,自然就会进入鬼三角。刚才大黑接近我们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其实就是嗅到了白玉蜈蚣的气味,准备抓它吞食。” 檀越听我说完,不由得点了点头:“还有一点你没想到。宇兴阳给你的请柬,其实暗藏着杀机。他既然了解鬼三角,就不可能弄错请柬。他故意在假请柬上留下那么多破绽,为的就是让你跟大统领发生冲突。他是想借刀杀人。” 檀越继续分析道:“一开始拦住你的那个护卫之所以敢出手刁难,就是因为,他看出了你的请柬不对,这才一再逼我们拿出货物。” “你自己想想,一个常年生活在地下鬼市里的人,会不知道鬼三角的规矩?不知道违反规矩的后果?他敢敲竹杠,就是因为有恃无恐。” 檀越沉声道:“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大统领出现之后,他附近就传来了几次真气的波动,如果我没猜错,那是有人在用内力传音,指挥大统领;护卫没有出言辩解,大概也是有人在暗中授意。那个命令大统领的人,应该也是想看看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我听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宇兴阳大费周章地让我们把大黑带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转头向秋白野问道:“你们的请柬是从哪儿来的?” “我都说了,是从一个客户……”秋傲霜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那个客户,也跟宇兴阳很熟!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果然是他……”我立刻追问道:“你们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没有?尤其是最近几天才拿到的东西!”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自私自利 宇兴阳的布局,利用了每个人的性格缺陷。他甚至有可能算到了我会反击秋白野,秋傲霜带他出来散心也就顺理成章了。但是,秋白野和秋傲霜都是普通人,宇兴阳绝不会无缘无故设局把他们骗进鬼市。 我想到这里,立刻开口问道:“给你请柬的那个客户,有没有让你带什么特殊的东西进来?” “好像……对了!”秋傲霜道:“那个客户给了我一个香囊,他说想要香囊里的那种香草,如果在鬼市遇见了。无论什么价钱都要帮他买回去。” 我凛然一惊道:“什么样的香草?你带在身上没有?” “忘在帐篷里了……”秋傲霜这么一说,我才松了口气。那只香囊很可能就像妮圆圆脖子上的白玉蜈蚣一样,是某种媒介。用来吸引大黑一样的鬼物。 宇兴阳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说,他不断拖延时间,只是为了想办法让我和秋白野她们在差不多的时间进入鬼市?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鬼市里的杀声已经乱成了一片,大批人马也往我们这边涌了过来。我转头看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拿着罗盘的中年人。那人边跑边喊道:“快!快往那边去!那边有一线生机……” 那人手指的方向明显是我这里,想要阻止对方已经来不及了。我索性从背包里拿出炸药绑在一具活尸身上:“秋傲霜,你能跑多快?” 秋傲霜愣了一下:“如果用意念转移,我的速度不比汽车慢。但是坚持不了多久。” “那就够了!”我话没说完,那个中年人就带着一群高手冲进了蜃龙幻象的范围。 对方看见我时,先是愣了一下,他身边马上有人喊道:“他们身上有蜃龙金贝,我们得救了!” 看来,檀越有蜃龙金贝的事情,已经在鬼市里传得尽人皆知了。 那个中年人向我拱了拱手道:“在下算师杜博远,和小友打个商量如何?” 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请讲!” 杜博远正色说道:“现在鬼市当中鬼物横行,我们理应同舟共济。小友没有意见吧?” 我点头道:“我没意见。” 杜博远微微一笑:“小友深明大义,在下佩服。既然如此,就请小友交出蜃龙金贝,由我们共同加持。掩去我们的身形。等到援军到来,在下必有重谢。” “不行!”我断然拒绝道:“蜃龙金贝只能掌握在我们手里,你们可以呆在……” 我的话没说完,就有人喊道:“自私自利之徒!现在大敌当前,你不想着同舟共济,推三阻四到底什么居心?” 有人马上接口道:“你不会是怕我们贪了你的宝贝吧?这样。你那东西值多少钱,开个价,我马上算钱给你,绝不占你半分便宜!” “给什么钱?”有人冷笑道:“对他这种不顾大局的人,不用讲什么道理。” 有人阴声道:“这位老兄说得对。不听话的孩子,打上一顿也就老实了。” 我平静地看完对方的各种嘴脸之后。伸手一指附近的五具活尸道:“你们最好看清楚这是什么。站在五鬼断魂阵里还敢嚣张的人,我还是头一次遇上。那个姓杜的,你不是会算吗?现在算算。自己是不是已经血光罩顶了。” 杜博远轻轻捏动了几下手指,才笑道:“小友真会开玩笑。这几位朋友出于公心,言辞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小友不肯交出蜃龙金贝的做法,似乎并不妥当。要知道,现在营地鬼物四伏,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凭小友这点儿人手,恐怕照应不过来吧?” 杜博远的话里已经带出了威胁的味道,我不答应,他马上就能翻脸。 我悄悄放出了灰灰,让它咬在一头活尸的脖子上,自己故作沉吟道:“比起蜃龙金贝。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原先人手不足,才没动手。” “什么办法?”很多人都是眼睛一亮,唯独杜博远皱了皱眉头。 我伸手往边上一指:“我能布五鬼断魂阵,就能布百鬼屠神阵。只要能弄到三十六具完整的尸体,我们就可以布置一个简化的百鬼屠神阵。一座可攻可守的阵法,比单纯的幻象好太多了。” “胡说八道!”有人反驳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百鬼屠神!你是在故意拖延吧?” 我冷眼看向对方:“不为了布阵,我没事儿买活尸干什么?拿来吃吗?” 那人微微一愣,转头向人群中喊道:“骷髅,你死了没?世上有百鬼屠神阵吗?” 那个卖尸体的摊主连忙钻了出来:“有是有,可那是尸宗不传之秘,不是尸宗核心长老。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哇!我看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传说,在那儿唬人呢!” 那人指着我厉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理对方,直接看向了骷髅道:“你既然知道尸宗核心长老掌握百鬼屠神阵,就应该知道,尸宗曾经有一个叛宗而去的长老,谷若海吧?” “你怎么知道?”骷髅被我问得一愣。 我冷笑道:“谷若海叛离尸宗之后。尸宗曾经派人千里追杀。但凡追杀之人,全都接到了一个密令,‘战而不伤。伤而不杀,点到为止,任其离去’。” 骷髅被我吓得声音都变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这是什么!”我伸出手掌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符号。 骷髅当场跪了下来:“尸宗弟子常晓棠,拜见师祖。” 我所说的那段江湖秘辛,以及我手上符号。全都来自于陆仁贾。陆仁贾就是当年的谷若海,只不过,他后来换掉了自己的容貌,投身玄衣舍而已。 陆仁贾虽然没告诉我,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尸宗,却给了我一个尸宗长老的印记符号。他告诉我,将来遇到尸宗弟子时,可以拿出来自称是谷若海的传人。只要我没有掘了尸宗祖师殿,尸宗弟子都会给我面子。 陆仁贾当时传给我长老印信时,并没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我一再追问,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时机未到”。 我当时觉得这东西带在身上并不麻烦,行走江湖还有大用,也就收下了,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常晓棠行过大礼之后,自动站在了我身后:“师祖说他有办法,肯定能行,你们不用怀疑。” 杜博远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办法倒是好办法,可我们上哪儿去找尸体?” “外面有的是尸体,出去找就行了。”我指了指外面:“找几个身手好的人,到外面背几具尸体回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我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没了动静。 出去背尸体确实不难,但是能不能带着尸体走回来,可就另当别论了。 一向看不过歪风邪气的秋白野忍不住开口道:“刚才不是还一个个深明大义吗?现在怎么了?怎么没人顾全大局了?” 有人顿时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懂什么?你深明大义,自己怎么不出去?” “我自私自利啊!”秋白野眼睛都没转的,一句话把对方顶了回去。 “都少说两句!”一个看似有些威望的人沉吟道:“我看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拿着蜃龙金贝一去往出走,遇到尸体就拖回来,怎么样?” “别扯了!”有人立刻反驳道:“我们一起往前走,伪装成什么?是石头还是帐篷?你们谁见过能动的石头,会走的帐篷?” 那人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杜博远却开口道:“看来,拿出蜃龙金贝,才是最好的办法。”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往哪儿去 杜博远说完,紧盯着我道:“小友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冷声道:“蜃龙金贝,我绝不会交。逼急了老子,马上撤了幻象,大家一拍两散。” “小友何必动怒呢?凡事有商有量才是江湖。”杜博远笑容不减,远处却有人慢慢往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好,那咱们就继续商量!”我侧眼看向活尸后脖子上的灰灰,它已经往活尸身上注射了不少毒液,看上去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像是一团毛球一样,慢慢从活尸背上滑了下来,悄悄钻进了我的裤兜。 杜博远为了稳住我。还在和颜悦色地道:“小友,我看这样吧!我们……” “滚!”我出其不意地一脚踢中被灰灰注毒的活尸,百八十斤重的尸体立刻张牙舞爪地往人群里扑了过去。 “找死!”有人推开杜博远,举刀往活尸身上砍了过去。那人虽然不是一流刀客,身手却也出类拔萃,想要一刀把活尸劈成两半儿绝对不成问题。 我眼看那人刀锋破开活尸头颅。向尸身腹腔长驱直入。只要再给他一两秒钟,他的长刀就能将藏在活尸腹部的炸药砍成两截,我就在这时按动了炸药的遥控。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活尸、刀客顿时在骇然后退的人群面前被炸得血肉横飞,混在一起的血液形同暴雨似的盖向人群。 “有毒--” 带着毒液的血珠立刻在人身上溅起了丝丝青烟。来不及后撤的武者捂着伤口惨叫倒地。 “走!” 我故意拖延时间,让灰灰往活尸身上放毒,就是怕一小捆炸药没法儿引起足够的混乱。现在人群已经乱成了一团,我再不走,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我转身之间抓起秋白野飞身而退,檀越也抱着妮圆圆紧追了上来。秋傲霜一开始还能跟住我们的脚步,可是几次移动之后,就被我们落在了后面。 我正想转身去找秋傲霜,一直跟着我的常晓棠,却先一步把秋白野抱了起来,追上了我的脚步。 我回头的功夫。却看见剩下的五具活尸竟然也跟了上来。 没等我弄清楚那些活尸是怎么回事儿,常晓棠嘴里已经发出了一声呼啸,两具活尸猛一回头,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尾随而来的追兵。 “师祖继续炸!” 本来两具低阶活尸对于那些追兵不算什么,但是常晓棠喊过一声之后,追上来的高手却不约而同地退向了远处。有些人甚至用衣服挡住了头脸,生怕再溅到活尸身上的毒血。 两具低阶活尸竟然肆无忌惮地闯进了人群,其中一具甚至咬开了对手的脖子…… “快走--”我抓着秋白野,几个起落之间躲开了追兵。 追上来的檀越低声问道:“我们往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往哪儿去……远处鬼市护卫的喊杀没停;后面的追兵锲而不舍;前面不是倒塌的营帐,就是黑漆漆的空间……究竟往哪边跑才对? 我不怕回身去跟那帮追兵白刃见血,可是妮圆圆、秋傲霜怎么办? 难道让我听天由命。到处乱跑不成? 从我出道以来,还从来没被人给逼到要慌不择的程度! 檀越焦急道:“要不先停下来,我试试‘神仙指路’吧?” “来不及了。除非神仙马上出来……”我脑袋里灵光一闪,从身上拿出了罗盘“生死针”,连续在原地换了好几个方位之后,罗盘上的指针终于指向了生路。 “往那边!”我带着檀越他们跑出五十多米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山洞附近就是一片一人多高的杂草。 我眼珠转了一下道:“檀越。你们几个进山洞,用金贝幻象把山洞给封起来。秋傲霜,你跟我走!” “傲霜……”秋白野刚喊了一声。就被檀越硬给拖进了山洞里面。 我拉着秋傲霜躲到草丛里:“我帮你伪装一下,你就趴在这里别动。过一会儿杜博远来了,你就盯着他看。心里想着要杀他,知道吗?拼命想,怎么解恨怎么想。知道没有?” “我……我试试吧!”秋傲霜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是试试,是必须行!”我把灰灰强行塞在秋傲霜手里:“万一有人要杀你,你就把它扔出去。自己拼命往山洞跑,檀越会接应你。听明白了?” “明白!可是……”秋傲霜没来得及反对,我马上一闪身,跃入远处的乱石堆里没了踪影。 秋傲霜想喊还不敢喊我,只能抓着灰灰躲进了草丛。 现在对我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杜博远。只要他活着,就能带着高手对我穷追不舍。只有先把他干掉,我才能抢回一线生机。 我藏起来不久,杜博远果然带着人赶了过来,指着山洞的方向道:“他们肯定藏在这个方位!” 他话一说完,就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块往山洞的方向扔了过去。带着风声的石头嗖然落进山洞之后,十多个高手同时出手围住了洞口。 杜博远冷笑道:“小友这是糊涂一时啊!你躲在山洞当中,不是自寻死路吗?” 从他们出现开始,我就一直在收敛着气息等待秋傲霜做出反应,可她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急得我直想跺脚。 早知道我就应该把常晓棠给拉出来。 秋傲霜虽然强势,但是终究不是刀头舔血的江湖中人,很难放出杀气吸引杜博远的注意,杜博远不分神,我就没机会杀他。 此时,远处的杜博远冷笑道:“小友,你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吧?我数到三,如果你不交出蜃龙金贝,我立刻放火焚洞!被浓烟活活呛死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啊!” 杜博远连数了三声之后还不见檀越她们说话,脸色一冷:“动手!” 有人立刻捡来帐篷堵住了洞口,打开火机往帆布上凑了过去。仅仅片刻的功夫,帆布上就卷起了浓烟。 此时,远处的杜博远猛地凛然一惊,转头往秋傲霜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有埋伏!” 杜博远放火焚烧洞口的举动终于成功引出了秋傲霜的杀意,他也敏锐地感觉到了秋傲霜的位置。 杜博远话音一落,立刻有人用暗器向草丛当中招呼了过去。密如飞蝗的寒光向草丛扑落的刹那间。陡然停留在了半空。 放出暗器的高手仅仅一愣,如同繁星点缀漫空的暗器就风声呼啸着向他们反攻了过来。数以百计的暗器在火光当中划过长空时,留下的光晕还没消散。一支支寒芒四溢、杀气凛然的暗器已经从人群头顶透体而过。 十多个江湖高手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就被暗器活生生的钉死在了地上,直到气绝身亡之前,还双目圆睁地看着自己身上那些如同白霜覆盖的暗器,到死都没弄清,飞出去的暗器怎么会又飞了回来。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杜博远一瞬间吓得亡魂皆冒,转身就想逃跑,我却猛地从岩石背后站了起来,手举盒子炮,对准杜博远连开了三枪,其中一枪正中了杜博远的眉心,对方顶着一个喷血的窟窿,砰然倒地。 我抢进一步之后,抬手拍向了杜博远的面孔,掌心内力狂涌之下,生生把他的五官拍了个粉碎。直到我的掌心陷入对方头颅,我才再次发力,直接把一股真气炸进了杜博远的颅腔。杜博远的一颗人头顿时在我手中炸得四分五裂,猩红的血水喷洒半米有余。 直到我看见自己手心下面飘出一股磷火,才收住了内力。 我这么做不是因为心狠,而是不能让杜博远的魂魄飞出去,再领着别人找我报仇,只能选择打散他的魂魄。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拼刀 我一脚踢开杜博远的尸体之后,飞快地奔向了蹲在地上干呕的秋傲霜:“你没事儿吧?” “你个混蛋!”秋傲霜起身之后,狠狠一拳往我脸上打了过来。 我不避不闪地挨了对方一下之后,秋傲霜反倒愣住了:“你怎么不躲?” “我没想到让你杀人,就当是给你赔罪了。”我的计划当中,并没有让秋傲霜杀人这一环,她应该是出于本能还击对手,才干掉了十多个高手。 秋傲霜究竟不是江湖中人,杀人对她来说,是一种直击心灵的恐惧,虽然她现在还处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太大的后遗症,但是等到她安静下来,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就会不断折磨她的神经、考验她的意志。这一拳,我挨得并不算冤枉。 秋傲霜看了我几秒钟之后,才低声道:“不要告诉我爸爸。我杀了人……” “没问题!我……” 我话没说完,忽然感到身后杀气暴起,一股劲风紧贴地面向我裆下飞驰而来。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抬手一掌把秋傲霜推了出去,自己双脚点地,腾身入空,头下脚上的在空中翻转了半圈,不等身形落地。就往地面上看了过去。 一把铮明雪亮的东洋长刀从地下竖起一尺多长,破开地上的黄土,向我原先站立的方向飞斩而去,看上去就像是有人藏在地下。把竖起来的长刀高举过顶地飞速奔跑。 长刀所过之处,沙土就像被斩飞的水流,顺着刀锋向两侧飞扬暴卷,可见长刀来势之快。 要是我没反应过来,刀锋透出来的真气足能把我从裆部开始劈成两半。 对方一击未中,立刻破土而出,从纷飞四起的土浪当中跳上地面,反身一刀往我头顶上劈了过来。 忍者! 我看清对方来势之后,双手劲气爆射,化出漫天爪影,向对手反迎了过去。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我能在身悬半空的情况下反击,被我一掌拍在刀身侧面,长刀脱手而出。那个忍者连看都没看长刀一眼,转身遁向地下,消失了踪影。 我翻身落地之后,从背后拔出九龙刃。横刀在手时,却听见风声乍起。 有暗器!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背后偷袭。远处的秋傲霜也同时惊呼道:“小心身后!” 秋傲霜不喊还能好些,她这一喊,反倒掩盖了一部分风声。忍者镖长于暗杀,出手既快又狠,风声极小,而且六菱形的忍者镖在空中高速旋转时,可以改变方位。 我本来就是背对着对手。这一下更弄不清暗器的来路了,无奈之下,只能回手一刀往大致的方位砍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我的长刀崩飞了两支飞镖,却被最后一道暗器临近了咽喉…… 千钧一发之中,我身侧忽然飞来一把东洋短刀,紧贴着我的脖子弹开了致命的暗器。 我和那个忍者不约而同地看向短刀飞来的方向。 远处,一个身穿东洋武士服装、腰间佩戴长刀的人。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那个忍者惊讶地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对方板着脸呵斥了他一通,忍者立刻双手垂在身边,深鞠一躬。慢慢退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向秋傲霜问道:“他们说什么?” 秋傲霜道:“那个忍者说得是:宫本阁下,为什么要救敌人?那个武士说:他是一个真正的武士,怎么能死在卑微的忍者手里?他有资格享受武士的荣耀。” 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觉得忍者很神秘,但是老核桃告诉我:电视里那是在抬高忍者的地位。忍者在东洋属于贱业,地位比起武士,差得远了。 东洋的武士属于贵族,忍者却一辈子见不得光。无论做出多大的贡献,武士也不会承认忍者的地位。就算幕府将军德川家康为他手下忍者头子服部半藏修建了半藏门,表彰他的功勋,忍者的地位也始终没有提高。 那个忍者被宫本喝退。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上下打量了宫本一眼,对方却从身后拿出一个白布包裹的人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阁下,鄙人宫本一郎。一向敬重武士,必须让武士享有应有的荣耀。这位武士的首级代表着他的荣耀,也代表着我的武勋。你的首级将会跟他摆在一起。” 宫本一郎抖开包裹,一个脸色苍白、怒目圆睁的人头立刻滚落了下来。那颗首级的轮廓似曾相识。我却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也许,这件东西能让你想起他是谁!”宫本一郎微笑挥手之间,他的手下将一把卷了刃的斩马刀扔在了地上。 “黑三!”我的手指嘎嘣一声握出了爆响。 “原来他叫黑三!”宫本一郎笑道:“他是一个勇敢的武士,连杀了二十四位武士之后。还敢向我挑战。我敬重他的勇武,所以砍掉他的脑袋。他的尸身,我会予以厚葬。他临死前向我推荐了你,他说,你的刀会赐给我荣耀。为了武士的荣耀,请吧!” 我眼中杀气满盈地道:“我和黑三,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刀客。他在临死前觉得我会给他报仇,我就必须砍了你的脑袋给他送行!檀越出来。给我压阵!” 我想动手,必须先保证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让檀越他们继续躲在山洞里,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宫本一郎看向檀越等人时,哑然失笑道:“你多虑了,我可以用武士的荣誉担保,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杀--” 我手握长刀怒冲而去,九龙刃在夜色里抡起的圆弧晶莹如霜、寒冰凝结、煞气横溢! 宫本一郎怪叫一声,手中的长刀快速无比地向我反迎了过来。 两把兵刃凌空相撞,刀刃火星四起、刀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内息在两刀之间疯狂碰撞,连震数次之后,宫本一郎的东洋刀被我当场震断,他只能手握断刃抽身而退。 我正想追击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收起长刀,退回了原位:“换刀!” “谢谢!”宫本一郎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把长刀:“请!” “嗤--”我冷笑一声,原式猛进。宫本一郎的长刀却转为了守势,抡起千条光影,周身环绕翻飞。 我轻蔑一笑,再次退回了原位,冷声道:“只守不攻,也算武士?我也不占你便宜,把黑三的斩马刀给我!还有,你身边那个忍者是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再次退回来,就是看见那个忍者悄悄瞄向了檀越。 宫本一郎脸色一红,向手下挥了挥手,后者双手递上斩马刀,恭恭敬敬地退回了原位。 宫本一郎本人却忽然回身一刀把忍者的人头砍飞了出去:“抱歉!现在碍事的人没了。我们继续。” “杀--” 我双目泛起杀机,身躯猝然前冲,手中长刀化出无数光芒,向宫本一郎暴倾而下。 宫本一郎的长刀带着的猛烈劲气挟着万钧之力反攻过来时,我们两人的刀光在方圆五米之内卷起了一阵通天彻地的光影,相持不下。 我们双方的身影在纵横无忌的刀气之中来回穿梭,虽然游刃有余,但是难免被刀气波及。周身衣物不断被刀气撕裂、掀飞。就算我有连山袍护体,一样感到透骨奇寒。宫本一郎更加不堪,短短几次交锋之后,身上就渐渐渗出了血迹。 周身浴血的宫本一郎显得越发兴奋。口中连连怪叫着,东洋刀疯狂突进,刀刀不离我的要害。我看准机会把刀一横,将斩马刀上的一个缺口对准宫本一郎。对方果然一刀斩落,把我手中的斩马刀给砍成了两截。 断刀崩飞之后,宫本一郎马上收手:“请阁下……”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是友非敌 宫本一郎话没说完,眼珠就瞪出了眶外--他看见我手里多出了一把盒子炮。 我不等对方开口就勾动了扳机。我和宫本一郎近在咫尺,他也没想到我会出手偷袭,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避无可避了。枪口火光乍落,宫本一郎血花乍起。 宫本一郎被子弹打中的身形连连倒退。我也扣着扳机步步紧逼。直到枪膛里只剩一颗子弹时,我忽然上前一步,左手抓住宫本一郎的衣领,右手拿枪顶住了他的胸口! 我连开的二十余枪,没有一枪对准宫本一郎的要害,虽然让他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却不会立刻致命。 宫本一郎那些手下此时此刻已经拔刀在手,准备冲上来救援宫本一郎,我跟着怒吼一声:“都给我回去!” 秋傲霜用倭语喊了一大段话,甚至还跟其中一个武士你来我往地交谈了几句,那些人才咬着牙慢慢退回了原位。 短短片刻之中,宫本一郎的眼角上就迸出了血迹,显然已经悲愤到了极点:“你的,不配武士!” “去你妈的武士!”我一口唾沫吐在了对方脸上:“你趁着黑三重伤,把他斩杀,还有脸跟我谈武士?” 宫本一郎厉声叫道:“他死于公平决斗!” “我师父教我,遇上小鬼子,别跟他们讲道义,只要能用的手段,就全都用上,弄死对方才是正经事儿!记着,下辈子别这么倒儿逼……”我的嘴角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笑容之后,猛然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宫本一郎的心口,透体而出,在他身后炸起了一片刺眼的血雾。宫本一郎的眼珠也瞪出了眶外,像黑三一样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我对着宫本的尸体吐了一口浓痰,再次拔出九龙刃。手指宫本的一干手下:“过来受死!” “八嘎--” 二十多个东洋武士举刀向我杀来时,我一挥长刀,杀入敌群。滚滚刀光犹如江河狂奔卷向对手的瞬间,冷冽刀芒刹那间换成了刺眼的血红,残肢断臂在我刀锋两侧飞旋入空,血肉模糊的尸骸跟着砰然倒地…… 我还在跟东洋武士纠缠时。已经有人越过我的方位,杀向檀越。檀越甩开长鞭迎向敌手不久,被鞭子震飞的血雨就开始四下横扫…… 我本来是想杀光那些武士之后立刻撤退,没想到,仅仅把对手屠掉大半之后,远处就奔来了大批武士。打眼看去,估计至少不下百人。 “快走!”我两刀砍翻了眼前的对手,飞身往檀越的方向冲了过去。檀越忽然一抖长鞭。缠住最后一个对手之后,右手往回一带,把人拽飞半空。左手却从长鞭背后抽出了短剑。 檀越不等那人落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头发猛力下压,左手剑同时上挑,从对方下巴刺进了他的颅腔。等我赶到檀越身边时,正好看见半截染血的剑尖从那人脑后穿了出来。 “别玩了,快走!”我心急如焚地从檀越身边跑向了秋白野。 檀越伸手在尸体身上扯出了一套像是软甲似的东西,提在手里走了上来:“你还有子弹吗?” “没了!”其实我想说:就算有,也没用。 冲上来的那些东洋人里明显有人穿着战斗服,那些人装备再差也比我的盒子炮精良。真要拔枪对射,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护着秋白野他们跑出去没有多远,一直被秋白野提在手里的大黑忽然打起了长鸣。 “不好!” 我刚才一直在跟人拼杀,却忘了去堵大黑的嘴了。鸣月鸡打鸣,鬼物必现。只要它叫到第三声,我们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 “喔喔喔--” 我刚想伸手去抓大黑的脖子,它已经叫起了第二遍。鸡鸣声刚落,方圆百十米之内忽然阴风狂啸,阵阵鬼哭声围绕着敌我双方时隐时现,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趴在我们附近嚎啕大哭,可我们却偏偏看不见对方的人影。 跑在我前面的秋白野,两只脚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飞快地往前窜了几步。秋白野的身子虽然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一再踉跄前行,但是速度却快得出奇,一下跟我拉开了距离。 有鬼在拽秋白野! 我脑袋里念头闪过之后厉声喊道:“秋白野,把鸡扔了!” 我的话还没喊完,大黑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鸣。 鸡鸣的尾音还没落去,东洋武士的方向陡然传来一阵惨叫。等我回头看时,那头曾经在我帐篷外面吞吃过人心的黑牛,已经把一个东洋武士给甩上了半空,尖锐的牛角精准无比地豁开了对方的肚肠…… “快点走!”我再次催促檀越的当口,东洋武士的惨叫声忽然出现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等我回头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匹全身乌黑的高头大马,一路踩着东洋武士的尸体,冲到了距离我不足十米的位置。我正想回身出刀时,黑马忽然发出一阵“希啾啾”的长鸣,前蹄离地,人立而起。 黑马仅仅坚持了不到两秒钟,两只碗口大的前蹄就重重地踩在了地上。马蹄没入土中半寸之后,地表紧跟着轰然开裂。十多道血箭从地底冲天而起。 它把地下的忍者震死了! 我正震惊之间,黑马忽然扭动了一下蹄子,一个功力相对高强的忍者。竟然被它从地底震了出来,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没等对方起身,黑马紧跟着一脚踩了下去,马蹄踏断了对方的脊梁之后,去势不减地没入了对方体内。那人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打成两折,双手往空中抓了几下之后,一声没出便咽了气儿。黑马踩过尸体向我看了过来。 “你们快走--” 我正要回身迎战,一个活尸忽然从我身后飞了出去,不偏不斜地落在了马背上。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黑马的脖子。后者勃然大怒之下,就在原地发起了疯,奔腾跳跃着想要把活尸给甩下来。 “干得……” 我正想夸奖常晓棠一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扔掉活尸袭击黑马的不是常晓棠,而是被我领回来的唯一一具女尸。 那具女尸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活人的灵动,应该说,比一般人更有灵性,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活人。 女尸开口道:“相信我,就跟我走!快点!” 我略一犹豫,马上跟上了女尸的脚步。她带着我们绕过一座帐篷之后,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忽然陷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原先的追兵、鬼物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女尸回头喊了一句:“别愣着,快走!” 我下意识地跟着对方跑向远处时,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在布置五鬼断魂阵时,那具女尸离我最近,我却在挑选尸体的时候,无意识地忽略了眼前的女尸,找上其他的活尸。 等我把阵法布置好之后,那具女尸所站的位置恰恰就是整个帐篷最为安全的地方。如果按阵法而言,她只要稍微动上一动,五鬼断魂阵马上就会变成六合阵。 她所做的准备,比我想象的还要充分。就算在我们逃亡的过程当中,她选择的位置也最为安全。 虽然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扮成女尸接近我们,但是我敢肯定,她对我们并没有恶意。 从我回帐篷到现在,她至少有十次以上的机会可以对我出手偷袭,就算杀不了我,也能重创我和檀越其中一人。就算她觉得偷袭会有风险,只要稍稍做点提示,我们也一样难逃杜博远或者宫本的追杀。 她没有这样做,就说明,我们暂时是友非敌!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条件 女尸把我们领到一个座铁门前面才停了下来,伸手揭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佑熙,仙灵堂的副堂主。” “灵猫,张佑熙?”檀越一皱眉头道:“仙灵堂还在运转?” 张佑熙似笑非笑道:“仙灵堂从没消失过。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淡出了术道的视野罢了!” “李孽,你还记不记得有人跟你说过,术道轮回殿土崩瓦解之后,曾经出现过五个术道堂口,各自执掌一道邪门。仙灵堂执掌的就是畜生门。” 檀越面向张佑熙,却在对我说话:“仙灵堂本来应该是等同于修罗堂、人间堂的术道组合,却因为丢失了开启畜生门的法器,在术道除名。” “多年之前,曾经出现过一个女孩,自称是仙灵堂副堂主,带领大批手下凭空出现在术道当中,引起过术道的轰动。后来,却因为没有开启畜生门的办法,不被术道承认,才再次消失。那个女孩就叫张佑熙。”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笑了一下。仙灵,说白了就是成了气候的精怪,这个张佑熙肯定是觉得顶着一个畜生的名头不好听,才把堂口改成了仙灵堂。 张佑熙并没有否认檀越的话,而是借着她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开启畜生门的六畜阵盘并没有丢失,而是落进了三个人的手里。这三个人都可以称为仙灵堂的副堂主,直到其中一个人凑齐了六畜阵盘,才能晋升为堂主。” 我问道:“六畜阵盘,在鬼三角?” 张佑熙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准确的说,鬼三角就是六畜阵盘的一部分。鬼三角的主人就是我的大师兄,吴杰克。他建立鬼三角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告诉我们。他只要钱,我们谁开出的价码更高,他就跟帮谁登上仙灵堂主之位。” 张佑熙从身上拿出两张请柬:“这是鬼三角买家和卖家的请柬,你把它们重叠在一起试看看。” “六芒星?”我拿过请柬看了一下,把请柬重叠,上面的红色三角形就会交叉成一个六芒星阵。 张佑熙点了点头道:“六畜阵盘的阵基就是六芒星。六畜分别站在六芒星的一角上。就会组成完整的阵盘。大师兄是在提醒我们,阵盘在他眼里就是一场买卖。” 我眯着眼睛道:“外面的东洋人是怎么回事儿?” 张佑熙说道:“那是宫本家族的人马,也是我们的仇人。本来阵盘中心的千刀邪神掌握在我二师兄的手里,可他却偏偏弄丢了阵盘中至关重要的阵心,不得不远渡重洋,去寻找千刀邪神。” “开启畜生门必须有千刀邪神坐镇阵心。一旦畜生道的鬼物大举出动,千刀邪神就会挥刀斩鬼,把他们逼回畜生地狱。没有千刀邪神。六畜阵盘就是一个能开不能关的废品,我们要来也没有任何作用。” 张佑熙黯然道:“二师兄临走时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千刀邪神回到了华夏。他本人没有回来,就说明他已经死在了东洋人的手里,让我想办法帮他报仇。” “原来是这样!”我沉声道:“这么说来,你掌握着六畜?” “不是!我掌握的是六大灵畜的排列顺序。”张佑熙道:“六畜只能排列一次,如果弄错了顺序,阵盘就会自动崩溃,仙灵堂也就彻底消失了。” 张佑熙面色凝重地道:“本来,争夺堂主之位的人只有我们师兄妹三个。现在看来,肯定还有一伙人参与了进来。” “六大灵畜本来都是死物。最多也就是会活动的机关罢了。当初灵畜机关被人摧毁之后,师尊就想到用黑玉雕刻六畜代替机关的办法。我师兄妹也就没人在意灵畜的事情了。” “一个月之前,我忽然得到了消息,说是大师兄弄到活着的灵畜。当时,我就觉得非常奇怪。” “师父说过,仙灵堂建立之初,确实豢养过六大灵畜。那时候,六大灵畜不仅是开启畜生门的法器,甚至还能帮助门下弟子作战。畜生堂弟子因为灵畜之助,在术道当中所向披靡,就连一贯善战的修罗堂都要让我们三分。” “轮回殿覆灭时,六大灵畜全部被杀,豢养灵畜的法门也被烧毁,灵畜秘法就此失传了。师祖他们虽然用机关代替了灵畜,却只能把邪门开在畜生道的边缘,无法接引强大的鬼灵出世,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仙灵堂历代门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找回灵畜秘法,可惜,从来就没人成功过。灵畜忽然出现在鬼三角,我们不可能不好奇,就一路赶了过来。” 张佑熙正色道:“我虽然好奇灵畜的出现,但是也觉得这里面蹊跷太多,就在鬼三角附近埋伏了下来。等到那个常晓棠搬运尸体的时候,就悄悄换掉了他的一具活尸,混进了鬼三角。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知道了很多事儿。” “六畜……六畜……”我低声自语道:“六畜就是马、牛、羊、猪、犬、鸡……难怪我会遇上这么多鬼化的动物,原来是有人在搬运六大灵畜。” 这么说,宇兴阳不是仙灵堂的人,否则,他大可以把六畜直接送进来。何必这样煞费苦心地大费周章呢? 宇兴阳应该是想用六畜把仙灵堂的三个传人全都凑在一起,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我才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把我们引到这儿来。是什么目的?” “我想寻求合作!”张佑熙直言不讳道:“六畜阵盘我志在必得!但是,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是两方人马的对手,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第三方。我必须找人合作。”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对方:“你觉得,我们有合作的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必须。不合作,你们也一样逃不出鬼三角。更重要的是……”张佑熙顿了一下道:“鬼市当中,只有你们有本事跟我合作,也只有你们才能让我放心合作。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嗯!”我点头之后。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是合作,那就涉及到利益上的分配。跟你合作,我可以得到什么?” 张佑熙笑道:“我能让你们安全离开鬼市,这还不够吗?” “我现在不见得有本事还击,但是想要离开,问题不大。”我似笑非笑道:“刚才我一直按兵不动,不是因为我走不了,而是没把握把他们全都带出去。你不该把我弄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现在,只要给我二十分钟时间,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佑熙刚要说话,却被我强行打断了:“不用想威胁我什么!你现在也不敢暴露自己的位置。” 张佑熙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吧,出去之后,我可以给你一套御灵的秘法,让你自由控制那只蜘蛛和白玉蜈蚣。你不会控蛊,它们两个在你手里,就等于是废物。等你学会了秘法,有两条毒虫在手,你就等于带了两个神出鬼没的先天高手,想要称霸一方,不在话下。” “拉到吧!”我嗤笑了一声道:“你已经说了,我不会蛊毒。据我所知,蛊虫饲养到一定程度,要不想办法化去它们的凶性,早晚会弑主。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张佑熙无奈道:“那你说,想怎么办?”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佑熙道““等你当上了仙灵堂堂主,仙灵堂要无条件为我服务十年。也就是说,我想当十年的堂主。” “不可能!”张佑熙喊出了声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卖给谁 我对管理一个组合,半点儿兴趣都没有,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唐向晚。从我出道之后,她虽然很少露面,却一直在照顾我,我早就想找机会还她一个人情了。 唐向晚最近想组合升品想疯了,如果我能暂时把仙灵堂并入人间堂,人间堂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升级。以唐向晚的本事。说不定十年之后真能收服张佑熙,真正吞并了仙灵堂。 张佑熙似乎看穿了我的打算,断然拒绝道:“其他条件都可以商量。唯独想染指仙灵堂,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耸了耸肩膀道:“我就这一个条件,你不同意就另请高明吧!檀越。我们走!” “等等!”张佑熙见我真的转身要走,只能开口道:“仙灵堂可以帮你做三件事。” “没兴趣。”我头也不回地道:“你们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未必做不到。” 张佑熙不屑道:“好大的口气!仙灵堂上下数百高手,还比不过你一个人?” 我微笑回应道:“我们似乎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孽,是一个土匪。虽然到目前还独来独往。但是我可以调用的力量,足够剿灭你的仙灵堂。” 张佑熙显然也对术道上的传闻下过一番功夫,我自报家门之后,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尴尬的表情,低着头考虑了几秒钟后才开口道:“仙灵堂最多为你服务两年。” “五年!”我斩钉截铁地道:“不用再讨价还价,五年是我的底线,你不同意,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谈了!” 张佑熙终于点头道:“我同意!” 我微笑道:“很好,签血契吧!” 张佑熙跟我签下血契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铁门面前,伸手在上面画出了一个六芒星。 她的画法非常奇怪,她用手点住一个原点之后。一笔连出了六芒星,没到六芒星的一角时,还要特意按上一下,不过六只星点却深浅不一,有的仅仅是点到为止,最深的一个却没入生铁当中一寸有余。 等到张佑熙收手时。生铁大门已经轰然洞开,张佑熙一步走了进去:“这里有法阵,跟紧我。” 我没看出黑漆漆的通道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张佑熙却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一样,在通道里来回挪动着脚步,快速前行。我只能跟在她身后一路向前。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之后。她终于把我带进了一座极为开阔的大厅当中。大厅的装饰很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古堡,除了大门,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如果四周没有灯火,大厅里的能见度应该跟黑夜没什么区别。 鬼三角的护卫全都背靠着墙壁坐在大厅四周,其中一个摘掉面具的护卫一直盯着我看。我与那人对视之间。怎么看都觉得他的五官长得别扭。 那人耳朵发尖,鼻子发扁,嘴唇却向外突出,看上去有些尖嘴,嘴角的位置上露出两颗犬齿,乍看上去就像是牙齿长得太长。嘴唇盖不住牙,才一直那么露在外面。更奇怪的是,那人脸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暗黄色绒毛,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大统领!我终于从那人的眼神里发现了似曾相似的感觉,他该应就是跟我打过两次交道的大统领。 这时,张佑熙忽然传音道:“别盯着他看。他是狼人。” 狼人?我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下挪了一下,正好落在大统领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上。他的双手显得异常粗大,指甲像是狼爪一样伸出一寸多长,背手上生着浓重的粗毛,乍看上去,跟电影里的狼人没有什么区别。 关于狼人和吸血鬼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好奇,在天津时曾经问过陆仁贾一次。 陆仁贾告诉我,就像现在的术道上没有陆地飞仙一样。欧洲也没有纯正的吸血鬼和狼人。吸血鬼和狼人应该在西方存在过,但是经过千百年之后,所谓的黑暗血统已经稀薄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真正的吸血鬼、狼人早就消失在了传说当中。 而今欧洲剩下的那些吸血鬼、狼人,只不过是稍稍具有一丝黑暗血统的人,虽然他们的体能和身手仍旧可以超出普通士兵几倍甚至十几倍,但是已经失去了跟华夏一流武者争锋的资格,沦为西方黑暗术士的附庸,只有极少数出类拔萃的狼人可以和先天武者一争高下。 那时我还说。有机会一定要会会狼人和吸血鬼,没想到,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我遇上了狼人。 我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大统领时,忽然听见有人笑道:“亲爱的小师妹,你终于来找我了。” 我循声看过去时,不由得又是一愣。 从大厅暗门里走出来的人,竟然生着金发碧眼,虽然他身上也有东方人的特征。但是总体来说,他的外貌明显偏向于欧洲人。而且,吴杰克这个名字也带着西方色彩,不由得我不多想。 我忍不住冷声开口道:“仙灵堂的大师兄是混血?” 如果,在大街上遇见一个西方人或者是混血儿,我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见。但是。在术道中却绝对不行! 从明代起,术道上就出现了一条铁律:华夏法术绝不能流传国外,触犯铁律者。诛三族。术道中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全力追回流出去的秘法。 因为东洋很多法术都源于华夏,倭寇犯边时却反过头来用华夏秘法杀人。华夏术道高手虽然在沿海一带几次与倭寇殊死搏杀,却没法儿斩尽倭国术士。从那之后,术道就出现了这条铁律。 我杀意一露,吴杰克已经哈哈笑道:“这位兄弟,不用多想。我的法术传承已经得到了赏罚殿的认可。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张佑熙传音道:“他说的没错,你不用纠结这个问题。” 我点头之间,吴杰克已经开口道:“小师妹,你的想法我很清楚,既然你想要阵盘,就开个价吧!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东洋人的价码并不低。”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只是我想看看张佑熙的态度,才强压怒火没有出声。 张佑熙冷声道:“你敢把阵盘出售给东洋人,不但我不会放过你,术道赏罚殿也不会饶过你。” “哈哈哈……”吴杰克大笑道:“别说那些大道理!老头子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就没打算让我继承仙灵堂。现在,我除了钱,没有其他的追求。谁给我足够多的钱,我就跟谁交易。至于赏罚殿嘛……” 吴杰克顿了一下道:“赏罚殿并没有明令禁止法器交易,包括宫政自己都在跟圣庭交易法器,他不会追究我出售阵盘的责任。而且,我要提醒你的是,你高估了赏罚殿的节操。” 吴杰克的眼中露出了轻蔑的笑意:“你以为赏罚殿不知道东洋人大举进入华夏?不知道他们在这一带活动?宫政比谁都清楚他们的目的,只不过,他们也在进行某种交易,宫政才默许了东洋人的行为。就算我现在直接把阵盘交给东洋人,赏罚殿也不会追究。你明白吗?”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宫政究竟想要做什么?几次三番与国外术道交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佑熙冷声道:“在你最落魄的时候,师父收留了你,可你却要把仙灵堂的立足之本出卖给东洋人。你对得起师父吗?” “我需要纠正你一下!”吴杰克道:“是准备出售,不是一定出售。只要你的价码够高,我一样可以把东西卖给你。”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竞价 张佑熙脸色阴沉道:“当年好多人告诫师父不要救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师父最后还是收留了你。没想到,师父果然养了一头喂不饱的狼!” 吴杰克面色顿时一变:“老头子对我确实有救命之恩,但是,他在世时,我替他南征北战、积累财富,已经足够还他恩情了……” 吴杰克话说一半才叹息道:“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提。我现在只认钱!” “说得好!” 没等我们开口,一个东洋打扮的人就拍着手,从后门走了进来:“华夏有句古话。叫‘钱可通神’。用钱解决问题,总比打打杀杀好得多。” 吴杰克微笑着看向对方:“你的人毁了我的鬼市,杀伤我的手下。这笔钱。也是要算的。” “当然。”东洋人看似彬彬有礼地点头道:“吴先生只要打出价码,我绝不还价。” 东洋人转头看向我们:“鄙人宫本宏,也是各位的竞争对手。吴先生提出了公平竞价的建议。我很赞同。但是,我却觉得,私下报价的做法太过浪费时间。所以我自作主张。站出来跟各位公开竞价。” 吴杰克冷笑道:“宫本先生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我的底价是一亿美金,诸位可以随便加价,上不封顶。” “你……”张佑熙气得脸色发白。 宫本宏却微笑道:“我出一亿五千万。” “三亿。”我平静地开口道:“有一个东亚财团做后盾,还如此小家子气,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宫本宏冷笑道:“阁下的人品,也一样让人不敢恭维。我报出的价格是真金白银,阁下有什么能力支付三亿美金?” 我沉声开口道:“你敢不敢赌一下?我拿出三亿美金,你马上切腹自尽;我拿不出来,当场自刎?” “这……”宫本宏迟迟疑疑地看向了吴杰克,后者开口道:“宫本先生的意思,我还是赞同的。毕竟竞价之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力。才显得公平。你说对吗?” “你在侮辱我?”我脸色一沉,看向吴杰克的目光中已经带起了杀机。 “嗷呜--” 一直坐在吴杰克不远处的大统领忽然发出一声野狼似的长嚎,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臂肌肉暴起,浑身骨骼发出阵阵爆响,身材竟然像是在瞬间长高了几寸。 “放肆!”吴杰克面色不悦道:“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顾客就是上帝,顾客的任何质疑,我们都应该耐心解释。你怎么就是记不住?给我坐下!” “是!”大统领垂着脑袋坐回了原位之后,吴杰克才笑着开口道:“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仅仅是出于公平起见。为了表示歉意,交易之后。我会奉上一点儿小小的礼物作为补偿。不知道朋友意下如何?” “好!”我伸手从怀里取出金玉双叶道:“这件东西,是不是真金白银?” 吴杰克愣了好半天,才有些呆滞地点头道:“真金白银。货真价实,货真价实。” “金玉双叶?”张佑熙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清楚张佑熙知不知道我和叶森的关系,就算她知道。也未必能想到叶森把代表叶氏的金玉双叶给了我。只要拿着金玉双叶,我就能随时调用叶氏的资金。不要说三亿,就是三十亿,也一样不在话下。 宫本宏看见我手里的金玉双叶之后,脸上几乎能拧出水来:“我觉得,这样的竞价。有失公平。不如我们……” “不如什么?”吴杰克眼中露出了丝丝杀机:“我说了,现在只能谈生意!谁要是动了别的心思,别怪我跟另外一方联手。” 宫本宏的眼珠一阵乱转:“吴先生说笑了,我只是……” “不用解释!”吴杰克根本不给宫本宏开口的机会:“类似这样的提议,我不想听见第二次。否则,你知道后果。继续竞价吧!” 宫本宏咬牙道:“五亿!” “十五亿!” 我面不改色地加上了十亿之后。宫本宏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虚汗。 我不相信,赫赫有名的财团,会拿不出十五亿以上的资金。从宫本宏的态度上看,他最初的目的,就不是来做交易的,只是被吴杰克逼到了死角。才答应过来竞价,五亿资金大概已经到了他能做主的极限。 果然,片刻之后宫本宏就开口道:“吴先生。交易数额过于庞大,我需要请示一下总部。你看……” 吴杰克不耐烦道:“去吧,给你十分钟时间。” “谢谢!”宫本宏躬身退走之后,吴杰克才满脸笑意地说道:“上茶,怎么能怠慢了贵客?” 张佑熙冷着脸道:“我没心情喝你的茶。” “我倒是想尝尝鬼三角的茶!”我径直走到吴杰克的王座附近坐了下来,端起茶杯道:“我还是第一次喝西方的红茶,喝起来并不怎么样嘛。” “天下茶道,殊途同归。用江湖上的话说,叫戏法一样。手法不同。”吴杰克似笑非笑地道:“西方茶,只不过多了一点东西而已。” 我喝了口茶道:“多出来的这些东西,剔出去,味道可能会好一点儿。” 吴杰克摇头道:“已经溶进水里了。” 这时,张佑熙也走了过来,看似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暗地里却向我传音道:“你们在打哑谜?” 我传音道:“你师兄在拖延时间。” 从吴杰克叫我“这位朋友”开始,我就猜到他在拖延时间了。他手下的“大统领”都能一口叫破我的身份,他会不知道我是谁?这只能说明。吴杰克所谓的竞价,就是在故意拖延。后来,他两次对我出言维护,也是在故意提醒。 张佑熙也反应了过来,表面上没动声色,手指却在茶杯上轻轻敲了两下。吴杰克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张佑熙放下茶杯传音道:“你手下出了内奸?” 吴杰克说“已经溶进水里了”就是在提醒我们有内奸。 “没错!”吴杰克传音回答道:“现在暗堡附近聚集了大批高手,除了东洋人之外,还有一伙人在伺机而动。我的暗堡现在相对安全。内部机关还没被破除,但是,我也撑不了多久。” 吴杰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我手下的精锐部队全在外面,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我把手下全都控制在大厅里,就是为了让对方看不清虚实,不敢贸然进攻。但是究竟能拖延多久,我也没有什么把握!” 我沉吟道:“东洋人的实力怎么样?” 吴杰克眉头一动:“你想解决掉东洋人?不行,绝对不行!现在动手只能过早暴露我们的实力,万一对方攻杀进来,我们抵挡不住!” 我看向对方道:“如果宫本联系的人不是财团首脑,而是外面潜伏的对手呢?” “不可能吧?”吴杰克的脸色微微一变。 “没什么不可能!”我摇头道:“就算宫本宏跟那伙人没有关系,你能保证,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他一定能站在我们这一边儿?” “这……”吴杰克不由得也是一阵迟疑:“东洋人里有几个好手,真要动手的话,我们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且,他们当中还有几个精于暗杀的忍者,怕是不好对付。” “你能拖住他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办!”我见吴杰克点头,才扬声说道:“茶,我已经喝完了,是不是该把那个小鬼子找回来了?” 我的话刚说完不久,宫本宏就大步走了回来:“蔑称东洋武士,是对武士尊严的侮辱。我要用你的血洗刷耻辱!”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盲目的崇拜 吴杰克脸色顿时一变。 刚才他开口威胁宫本宏时,对方还是唯唯诺诺的,转眼之间就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宫本宏的底气足了。 吴杰克眯着眼睛道:“宫本先生似乎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了吧?” 宫本宏昂首挺胸,手扶刀柄。正视着吴杰克道:“侮辱东洋武士的结果,就是不死不休。谁阻止武士的复仇,我势必将他当做仇敌。” “混账!”吴杰克拍案而起:“我的地盘上还……” 吴杰克脸色狂变之间,身躯连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扶着王座的扶手稳住了身形:“谁下毒?” “肯定是他们!把他们拿下……”大统领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住手!”吴杰克暴怒道:“给我拿下那些东洋人!” “王!”大统领转身道:“刚才只有他们离你最近,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对你下毒?” “住口!我让你拿下东洋人……噗--”吴杰克的话没喊完,嘴里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为王报仇!”大统领长啸声中,所有侍卫同时暴起身形。 “嗷呜--” “噗--” 鬼市侍卫的怒嚎没落,尾音就变成了喷血的声音。上百人同时口吐鲜血,栽倒在了地上。 吴杰克双眼瞪得血红:“银狼,你是内奸!” 大统领回身笑道:“现在才发现,已经晚啦!夫人让我转告你,只要你带着手下宣誓效忠,夫人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宫本宏等银狼说完,立刻开口道:“但是,李孽他们必须死!为了表示忠心,你去砍掉他们的脑袋。等到你向夫人献上了他们的人头,夫人就会赐下解药,救活你的手下。” 吴杰克看向自己一干手下时,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银狼笑道:“你这些年拼命地赚钱,不就是为了保存月狼一族的血脉吗?如果他们都死了,月狼一族就将永远消失。是保存月狼,还是保持你那可笑的尊严,你自己选择吧!” 银狼和宫本宏一替一句的,把吴杰克逼到了死角。 宫本宏故意说道:“人生最困难的事情。无外乎取舍。我们给吴先生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银狼冷笑道:“也好!李孽,你不必再存有什么侥幸,这一次,你必死无疑。” 银狼伸手往檀越她们身上指了过去:“一个,两个,三个……人数还不少嘛!我可以告诉你。夫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人活活折磨到精神崩溃。计划开始之前,夫人就想好怎么炮制你了!” 银狼眼里闪出嗜血的寒光:“夫人会像养狗一样,把你养在笼子里,再把你的朋友一个个剁碎了给你吃。你能吃多久,就能活多久。或者。一开始你能尝尝鲜肉的味道,等到最后,你就只能在吞食腐肉和立刻被杀之间。选择一样了。你那时的表情一定精彩至极。” 宫本宏得意道:“到时,我会经常去看你的,看看你怎么变成一条食腐的野狗!” 我冷声问道:“你们所说的夫人。是宋夜雨?” “当然!”宫本宏点头道:“除了夫人,谁能算无遗策?夫人交代过,无论你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她要让你知道,自己有多笨!夫人的原话是:李重月傻,沾了她气息的人更傻,因为她最后冒出来的就是一股傻气!” 我双眼微微一眯,强行压住了眼中的杀气:“你们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从板筋三郎竞拍帝王游,我们的布局就开始了。你还不知道。帝王游的企划,其实就是出自夫人之手吧?跟程明合作开发帝王游的公司里,就有一家在夫人名下。” 宫本宏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的师父是个土匪。而且还是对皇军恨之入骨的匪类,连带你也对皇军异常怀恨在心。只要你听说板金三郎高调买下帝王游,肯定会出手对付板金三郎。” “只要你出手,无论采用什么办法,板金三郎都会死于非命。” “夫人再让财团像向官方施压,叶森和程明就会顺利地从你身边调离。你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绝不是夫人的对手。” 宫本宏的话,等于告诉我,是宋夜雨下手杀了板金三郎。那个所谓的财团高层。只不过是一条钓鱼用的鱼饵罢了。 我冷声道:“楚南也是你们的人?” “当然!你就没想过,楚南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优秀的术士不找,非要找你合作吗?”宫本宏摇头道:“警局那一段戏,他是不是也演得很出色?只可惜,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 我冷笑道:“宋夜雨的脑袋有病吧?一件简单的事情,被她弄得这么复杂。你们这群白痴居然还在为她的计划沾沾自喜。” “哈哈哈哈哈哈……”宫本宏好一阵狂笑之后,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夫人特意交代,说你狡猾如狼。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白痴。” “你知道,六道邪门出世,会有多少人出来抢夺吗?只要有人把畜生门在八里营的消息放出去,整个八里营都会被赶来抢夺的术士生生踩平,更别说你手里还握着一个饿鬼门了。” 宫本宏看着我道:“夫人故意这样安排,就是为了在走漏消息之前,一举拿下两道邪门。你还觉得夫人的安排是白费周章吗?” 我点了点头道:“这么看来。宋夜雨为了布局,确实煞费苦心哪!” 我出其不意地问道:“宋夜雨是东洋人?” “不!”宫本宏摇动手指道:“夫人是不折不扣的华夏人,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她的崇敬!” 东洋人有一个特点,他们表面上极为高傲,骨子里却带着自卑--那就是对强者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不管什么方面,只要你比他强,他就是尊重你,崇拜你。只要你能让他们屈服,并且表现得越是强大,他们对你就越是忠心耿耿。宋夜雨大概就是用这种手段控制了大日财团。 我自言自语道:“难怪李重阳一直找不到宋家总部。原来宋夜雨的老巢在东洋。” 宫本宏笑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可以一并问出来。” 我紧盯着宫本宏说道:“我想知道,鬼灵六畜是怎么来的?” “哈哈……”宫本宏再次笑道:“夫人实在不该把你放在眼里。你跟灵猫合作。居然不知道她已经培育出了鬼灵六畜?” 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张佑熙,后者面带尴尬地点了点头。看来,一开始,她并没有跟我说实话。仙灵堂消声觅迹的原因,大概也有为了培养六畜的成分在内。张佑熙是不想让我知道仙灵堂最为核心的机密。 宫本宏看我没在这件事儿上继续纠缠,不由得略显失望地说道:“张佑熙打算培养出六畜之后,远赴海外找回千刀尊。只不过,她的计划还没开始,我们就先给六畜换了个地方,然后,让他们分成几批慢慢带进了鬼市。接应它们的人,就是银狼阁下!” 我转头看向银狼道:“你把六畜藏在那几顶黑色帐篷里了?那里面所谓能联系术道杀手的算师,也是你的人?” “你还不算太笨。”银狼看似惜字如金,眼睛里却带着一股轻蔑的冷意,看向我时,就像在看一个傻瓜。 我抱着肩膀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把毒下在了什么地方?” 银狼指着大厅附近的吊灯:“毒就在蜡烛里。刚才宫本跟你们竞价,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嘴角也浮起了冷意。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用毒的本事 “和你想的差不多?”宫本宏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华夏人就是要死面子!死到临头了还要给自己找点体面的借口。” “华夏人一向如此。”银狼轻蔑地笑道:“华夏有句话,叫‘事后诸葛亮’。我不得不佩服华夏人的智慧,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连这么奇妙的词都能想得出来。” 银狼不耐烦地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动手吧!毒性已经发作得差不多了,拿下吴杰克逼问大门的开启方式吧!夫人应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们的丑态了。” 宫本宏刚一挪动脚步。顿时脸色狂变:“我我我……我身上……你你你……你的鼻子……” “我的鼻子怎么了?”银狼下意识地伸手往自己鼻子下面一抹,顿时摸到了满手的血迹,吓得后退了两步:“有毒!我怎么会中毒?宫本宏你怎么用的毒……” 银狼话说到了一半儿就说不下去了,站在他对面宫本宏,脸色惨白如纸,眼眶深陷,眼窝乌黑,两只鼻孔流血不止,全身上下像是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傻瓜都能看出来,宫本宏中毒了。 “毒?谁下的毒?”银狼尖叫之中,宫本宏的一干手下纷纷摔倒在地,四肢抽搐着吐起了白沫。 我倒背着双手看向银狼:“除了我,还能有谁?” “你下毒?不可!绝不可能!”银狼尖声叫道:“夫人说过,你只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傻子,你怎么可能看破夫人的计谋?” “宋夜雨把自己想得太高了!”我冷笑道:“上一回。她只不过是占了我身世上便宜,才能处处占据先机。没有先手的时候,就算我落进她的算计,也一样能反败为胜。” 我背着单手斜提着长刀,信步闲庭地走到一个东洋武士面前,把刀尖压在了他的脖子上。对方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被长刀触碰到皮肤时,仍旧打了一个激灵,满眼恐惧地看向我的面孔,眼中乞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按着刀柄慢慢割过他的喉咙,直到鲜血喷出之后,才提刀走向了下一个人:“我这个人比谁都小心眼。吃了亏,就一定要报复回来。宋夜雨没打算放过我,我就会放过她吗?” 我说话之间,又割断了一个人的喉咙:“从密地出来,我就一直在研究宋夜雨。她为了算计邪异楼,曾经跟李重阳接触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把她的生活习惯整理成资料。交给了叶森请来的心理分析师,不断剖析宋夜雨的性格。我敢说,我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等我走向第三个人时,宫本宏厉声尖叫了起来:“住手!快住手--他们都是真正的武士,你不能这样杀害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你们给过我公平决斗的机会吗?”我冷笑道:“刚才谁说想要看我丑态百出?把人剁碎了喂你吃的事情。我做不出来;但是,想要当着你的面干掉你的手下,还是可以的!” 我毫不犹疑地又干掉一个武士之后。慢慢说道:“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们还是乖乖接受吧!不论你们想不想听。我都会把话说完。” 我边走边说道:“从我跟宫本一郎交手时,就知道宋夜雨已经来了。宫本一郎的刀法套路,与宫天狼大同小异。虽然乍看起来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有些细节却一模一样。他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吧?” 宫本宏本来不想说话,但是被我用眼睛一瞪,只能乖乖说道:“宫天狼本名宫本次郎,是一郎的亲生弟弟。他潜入华夏。组建狼盗,一是为了替夫人敛财,二是积蓄力量。寻找密地。” “寻找什么密地?”我一下来了兴趣。 “不知道!”宫本宏摇头。 我也没继续追问:“所以说,我从宫天狼的身上发现了一个问题。” “当初曲末出现干掉宫天狼的时候,宋夜雨就发现曲末是假扮宫天狼的事实,但是她一直忍而不发,直到自己成功下毒为止。” “从这一点上看,宋夜雨喜欢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下毒、安排内奸,都是简单的办法。所以宋夜雨仍旧会采取下毒的办法攻破鬼市暗堡。” 我指了指暗堡四周的蜡烛:“作为一个地下组合的首领,对自己的饮食一定异常小心。最适合下毒的地方就是蜡烛。” 宫本宏咬牙道:“你不善于用毒,我们是怎么中毒的?” 我笑道:“宋夜雨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我,而且善于用毒,我会毫无防备吗?从密地出来之后,檀越就通过柳幻联络到了色鬼陵云。” 幽都三鬼,恶鬼无敌、赌鬼无形、色鬼无情。 色鬼陵云。不仅是当今术道当中屈指一数的用毒高手,而且行事作风异常狠辣。陵云的成名之战,不是毒杀术道巨擘,更不是剿灭武林门派,而是将毒手伸向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医仙谷。 医仙谷门下数百弟子,不仅善于医术,更精于用毒。术道当中欠下医仙谷人情的巨擘、魁首不知凡几,光是医仙谷的人脉就足以令人胆寒。 色鬼陵吟却偏偏堵住医仙谷大门,活活毒杀了医仙谷上下百余名医道高手。据说。就连医仙谷谷主也在她的剧毒之下仅仅坚持了五个呼吸就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赶到医仙谷救援的术道高手,未入谷口便伤亡过半。不得不屈服在色鬼的淫威之下,全数撤离。有人形容当时大战的情景:谷内尸积如山,谷外血流成河。色鬼陵吟从此名震术道。 檀越约见色鬼陵吟时,我怕檀越吃亏,在她门口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结果不知道怎么,全身发黑、四肢肿大了几圈,整整躺了三天没敢下地。 檀越说,色鬼知道我蹲在外面。很不高兴,说是要对我略施薄惩。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中毒。 银狼听我说完立刻惊叫道:“色鬼不可能帮你们,你们付出了什么代价?” “闭嘴!”我怒喝之间。手中长刀飞旋而出,刀光紧贴着银狼的脖子横扫而过,银狼的脑袋顿时滚落在了地上。 我跟着抬腿一脚,踩向附近一个东洋武士的胸口,后者闷哼一声,口中黑血狂涌着没了气息。 宫本宏十分明智地闭上了嘴。 檀越看我脸色阴沉,马上岔开了话题:“宋夜雨也算用毒高手,但是她那点儿本事,在陵云面前,连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陵云给我的解药足够我在任何情况下解去宋夜雨的毒。” 檀越扬了扬手里的烟:“我从进来之后,一直在抽烟。解药就藏在我的烟里。解药飘散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李孽才有兴致跟你们聊天。” 檀越声音一冷:“至于,你们怎么会中毒……让宋夜雨去猜好了。如果连这点儿机关都看不穿,她的本事给陵云提鞋都不配。” 宫本宏献媚道:“檀先生的话,我一定会如实转达给夫人!” “转达?”檀越惊讶地看向宫本宏:“你还想活着回去?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吧?” 宫本宏本来就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孔,这下透出了青色:“你们什么意思?我不回去,谁转达你们的意思?夫人也不会……” 我笑道:“在密地时,宋夜雨通过弓卫,把我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你身上肯定也有类似的东西,这里发生的一切,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火烧八里营 我的话说完不久,宫本宏附近的一个东洋人的嘴里就冒出了宋夜雨的声音:“李孽,你在找死!” “呵呵……”我冷笑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别让我瞧不起你堂堂宋大小姐。” 宋夜雨咬牙切齿道:“等我打进暗堡,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你可得快点儿!”我无所谓地笑道:“现在,叶森的人马大概已经到八里营附近了!” “你用不着诈我!”宋夜雨没相信我的话:“叶森虽然是叶氏的少当家,但也不敢为所欲为。借你几十上百亿资金不在话下,但是让他调动叶氏的财神卫,他还没那个资格。” 我摇动着一根手指道:“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不要说调动财神卫,就算让叶氏倾巢而出,他们也不会犹豫。一个小时之内。你要是抓不住我,畜生邪门可就要归叶氏所有了。” 宋夜雨冷笑道:“你诈谁呢?仙灵堂的两个传人都在,他们会卖掉仙灵堂?” “不是卖。是附庸!”张佑熙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仙灵堂很乐意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叶氏就是最好的选择。” 宋夜雨的声音阴沉了下来:“财神卫远在沿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淡淡笑道:“金人队确实在沿海,红衣队却在邻省,坐汽车,一天时间怎么也能到了。加上叶森手里还握着一个他自己组建的异人堂。想收拾你手下那点儿小鬼子,还不跟喝凉水差不多。” “哈哈哈……”宋夜雨一阵大笑道:“说你是蠢货,一点儿没冤枉你!连骗人都不会,你怎么在术道上活了这么大?如果叶森真带着精锐人马赶过来了,你会告诉我吗?想吓走我,没那么容易!” “我就是在吓唬你,你能怎么样?你可以赌一赌,我从警察局出来之后,是真的跟叶森喝酒去了,还是在给他暗地传信。”我冷笑之间,一刀刺进了那个东洋人的胸口,宋夜雨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回身向吴杰克一伸手:“拿绳子来!” 吴杰克的手下不明所以地给我拿来了一条绳子。我把绳子打个结,套在了宫本宏的脖子上,另一头扔过了大厅中间的吊灯。 宫本宏眼泪顿时迸射出来:“你不能绞死我,我……” “跟阎王爷说吧!”我手上猛一用力,把宫本宏吊在了空中。宫本宏两腿仅仅蹬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我向吴杰克说道:“带着你的人往暗堡深处撤!” “那不是……”吴杰克应该是想说:那不是等着被人瓮中捉鳖吗?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强行打断了:“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跟我来!”吴杰克沉默了的几秒钟之后,终于带着手下撤进了大厅背后的暗门。 暗堡和我推测的一样,并不是一个向上的建筑。而是一直深入到了地下。整个暗堡分成了四层,我们刚才所在的大厅就是暗堡的第一层。 吴杰克带着我们一直潜入了暗堡最底层才停了下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我不以为然道:“等着宋夜雨破门而入呗!” “你能严肃点吗?”吴杰克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宋夜雨纠集了大批高手,正面交锋的话,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我们阻止不了宋夜雨进暗堡!”我摇头道:“宋夜雨的手下,有忍术高手。忍者善于潜入,你的暗堡恐怕挡不住他们。与其拖延时间,不如跟他们放手一搏。” “你不是说……”吴杰克说到一半时,脸色就已经白了:“你刚才是骗人的?你的朋友没带高手过来?” 我摊了摊手道:“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安排了后手?” 吴杰克急了:“我这里有卫星电话,你马上联系他们,或许还来得及。” “宋夜雨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也不可能让你的卫星电话继续运转,不信你试试。”我挥手道:“把你暗堡的地图给我,我看看怎么和对方周旋。” 宋夜雨处心积虑布置了鬼市的暗局,说明她对畜生门志在必得。而且,宫本宏也向我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术道中,有很多人都在打六道邪门的主意。一旦我们手里掌握着两道邪门的消息泄露出去,宋夜雨就别想再把两道邪门弄到手了。 所以,无论我是不是在诈她,她都应该速战速决,用最短的时间拿到两道邪门,率部离去。我只能用现有的资源跟宋夜雨周旋。 我拿着暗堡地图看了一遍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我一直在夸大檀越和色鬼陵云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惜做出争风吃醋的样子给宋夜雨看,就是为了让她觉得,陵云给了檀越大批解药。 实际上,檀越手里的解药极为有限,刚才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宋夜雨再利用地下水或者通风口下一次毒,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好在暗堡的地下建筑密封得相当完善,宋夜雨想要下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檀越和陵云在一起的那两个多少时,我确实蹲在门口担心了半天。几次都差点儿杀进去,直到檀越告诉我“陵云是女人”,我才释然了。她们在一块儿。还说不定谁会占谁的便宜。 当然,这是一番题外话。 我把手按在地图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手头上可以调动的实力有多少?我要听实话!” 吴杰克苦笑道:“能用的人,全都在这里。暗堡的机关已经被人做了手脚,想要修复,最少也得两个小时。” 我转头看向张佑熙:“你呢?” “我手下一直没有像样的人手……”张佑熙看了看吴杰克:“师父一直觉得,在管理堂口上,我不如大师兄……” 张佑熙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废话的时候,干脆把话引回了正题:“现在。我能用的只有三个人,还全在地面上。我可以操纵鬼灵六畜。如果你放心把鸣月鸡交给我,我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它听我的命令。” “很好!”我点头道:“你马上想办法给你外面的手下传信,告诉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马上烧了八里营。越快越好!然后,你把鸣月鸡放在地面的大厅里。” 我转向吴杰克道:“你手头还有多少沾着怨气的冥器?” 吴杰克道:“我手里有一批好东西,原本是想交给御鬼门派卖个好价钱,如果你需要,我马上就拿出来。” “全都弄出来,放在大厅里。”我说话时眼睛里已经放出阵阵寒光:“我要让宋夜雨的人。一进大厅就先死一半。” 吴杰克点头道:“我立刻派人安排!我们到监控室吧,那里更适合指挥。” 吴杰克为了安全起见,在地下地上安装了数以百计的摄像头,从八里营到地下暗堡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尽收眼底。 吴杰克调开摄像头不久,我就在屏幕上看见了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火。八里营到处都是荒草,只要弄点儿引火的东西,就足够掀起连绵不绝的火海。况且,张佑熙的手下还用上了引火符一类的东西,顷刻之间,就将八里营变成了烈火地狱。 如此猛烈的大火,不可能不引起官方的注意,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人员赶到火场救援,火灾的消息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外传播。 我让放火的目的,就是要让宋夜雨以为我在用大伙传讯,让叶森他们尽快赶来救援。只有这样,她才会全力攻打暗堡外围。 我至少能在她们进来之前,消耗掉她们一部分力量。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滥杀无辜 宋夜雨是我所遇见过的,最狡猾的对手。就算是我早有准备,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我现在是仓促迎战。究竟能不能击退对手,我心里也一样没底。 我现在看似稳坐中军,其实也只是表面镇定而已。 等到显示器上只剩下一片通红的火光时,暗堡上层也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暗堡大厅在一瞬之间铺满了破碎的砖石--宋夜雨炸毁了暗堡的一段墙壁。 宋夜雨炸开了暗堡防御之后,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在外面点燃大量的帆布。用风机将浓烟卷入了大厅。暗黄色的烟雾像是流水一样涌进了大厅,监视大厅的显示器顷刻之间就被滚滚浓烟完全覆盖。 我低声道:“开排风!” “不行!”吴杰克决绝道:“烟往上去,就算不开排风也熏不到我们。强行排烟,反而会暴露暗堡的通风系统。” “必须开!”我强硬道:“宋夜雨手下有忍者,不开排风。我们看不见大厅的情况,容易被忍者潜入。按我说的做!” 吴杰克犹豫了一下才命令道:“排风全开!” 吴杰克发出命令之后,整个暗堡的通风系统开始疯狂运转,大厅里的情况渐渐清晰了起来。 没过多久,宋夜雨就撤去了外面的可燃物,把一群人强行逼进了大厅。打头的人边走边喊道:“李孽。咱们无冤无仇,我们进来也是逼不得已,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些打头的人应该全是鬼市里的买家卖家。宋夜雨逼他们进来“趟雷”,用心不可谓不毒。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一路趟开我们的陷阱,直逼暗堡中心。 如果我动手杀人,这笔账肯定要算在我的头上。就算我能逃出升天,宋夜雨也会把这些人的死讯传给他们的家属。到了那时,没人会跟我讲什么道理,只会有人来找我拼命。 我沉默之间,打头的人已经走到大厅中心:“李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我猛一抬手:“准备动手!” “不行!”秋白野厉声叫道:“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当中还有很多普通人啊!你可怜可怜他们……” “杀!” 我丝毫没有理会秋白野的哀求,猛然挥落了手臂。张佑熙稍一犹豫后掐动法诀,大厅当中陡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鸡鸣。 妖鸡大黑乍然出现在了大厅中心的吊灯顶端,伸展双翼,仰天长鸣。原先散落在大厅中的血迹短时化成了一颗颗妖异的血珠。徐徐升入半空之后猛然炸裂,飘散空中,朦胧血雾顷刻之间弥漫四野。阵阵鬼哭围绕大厅盘旋而起。事先被我斩杀的东洋武士推开了盖在身上的碎石,手扶着长刀站了起来。 “李孽,你不能杀人哪!”大厅里的一个买家跪在地上:“我们都是被逼的!你饶了我们,我全部财产都给你……” 有人厉声道:“哭个屁,赶紧起来!他都已经动手了,求他有什么用?起来跟他们拼了……” “我再求求他……啊--”那人话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一个全身浴血、眼带凶光的武士尸体豁然出现在他身后,举刀砍断了他的半边膀子。 那人全身是血的满地乱滚,凄厉惨叫道:“李孽,你为什么下毒手?我们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哇--” “噗--”那人话没喊完,就被武士尸体一刀钉死在了地上,双目圆睁着咽了气。 “喔喔喔……”妖鸡大黑见血之后兴奋莫名,尖锐的鸣叫一声强过一声。大厅当中所有的尸体在瞬时之间挺身而起,向人群疯狂扑去。 杀声、惨叫响成了一片,到处都有人对我疯狂咒骂。 我割断那些武士的喉咙,就是为了给大黑制造尸魂暴动的机会--东洋武士临死之前的戾气和魂魄都顺着鲜血流出了体外,躺在地上的完全是一个躯壳。 大黑鸣叫招邪,自然能引动尸体攻击附近的活人。那些浮在空中的鬼魂,戾气未消,看见尸身被人操纵,马上就会失去理智,一样会被大黑控制着攻杀生灵。 在尸身和厉魂的双重攻杀之下,就算是一般的术士也有死无生,更何况那些人里根本没有像样的术士,顷刻就陷入了绝境。 秋白野被满眼的血腥刺激得情绪失控:“李孽,你竟如此残忍!他们都是无辜啊!你怎么忍心赶尽杀绝?” 我沉声道:“我不杀他们。自己就得死。等到宋夜雨冲进来,我们想死都难。别忘了,你的女儿也在。宋夜雨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我转向秋白野:“还记得银狼和宫本宏说的话吗?你是想秋傲霜被人剁成碎块。还是想亲自尝尝自己亲人的肉是什么滋味?”’ 秋白野愣了几秒钟之后,颓然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秋傲霜喃喃自语道:“太可怕了……人怎么会残忍到如此程度?” “这就是术道。就是江湖。一入术道,不得善终,能留下一个全尸。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我的话是在说给秋傲霜,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 我不是没杀过人,但是至今为止,从没有滥杀无辜。这一次虽然是逼不得已,但是终究难以做到坦然自若。 我说话的这段时间,大厅当中已经异变陡生。 挂在吊灯上的宫本宏,在妖鸡大黑的阵阵长鸣之中双眼暴睁,紧盯着被炸开的外墙嘿嘿冷笑,手臂僵直地抽出腰间的长刀。举在空中不断挥舞,就跟电影里指挥扫荡的小鬼子一模一样。 不久之后,大厅中的血魂、活尸就开始往一个方向集结而去,成群结队地扑向门外。黑暗当中顿时鬼声四起,不断有人在大声呼喝,乍看上去就像是鬼魂正在跟宋夜雨猛烈交锋。 站在我身旁的吴杰克松了口气:“总算挡住了!” “没那么简单!”我摇头道:“如果真挡住了……不好。快把大黑撤回来!” 张佑熙仅仅一愣,马上向大黑发出了信号。站在吊灯上的大黑很不情愿地转了个身子,慢慢张开了翅膀。可没等它振翅入空,墙外就忽然金光暴起,阵阵梵音倾天盖地地狂涌而至。 刚才还在狰狞咆哮的冤魂,陡然间安静了下来。双手合十,跪倒在地,身上的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仅仅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副安静祥和的模样。 直到这时,大黑才意识到了危险,猛震双翼从吊灯上飞了出去。它身子刚起,一道金芒就暴击而来,不偏不斜地打中了大黑落脚的地方。 金芒、烛火交汇一处,恒耀半空,犹如璀璨火雨缤纷而落,方圆十米之内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金光、红点,吊在灯下的宫本宏仅仅被金芒扫到了一点儿,全身上下便烈火骤燃,瞬间化作了人形的火球。 一息之后,被烧着的皮肉从宫本宏身上纷纷脱离。 两息之后,身材魁梧的宫本宏就只剩下了一副在火焰中燃动的骨骼。 三息,仅仅三息,吊住宫本宏的绳子就再也承受不住尸骸的重量,在空中崩断。冒着火焰的骨架砰然落地,摔成了一堆花白的碎骨。 逃过一劫的大黑也一样被金光的余威震得黑羽纷飞,声声惨叫着落在地上。它刚一着地就扇动着翅膀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大厅后面的暗门,无论张佑熙怎么呼喝,都不肯停下。 张佑熙焦急道:“大黑被金光吓到了,不敢应战!怎么办?” “尽可能稳住它再说……” 我说话时,宋夜雨已经带着大队人马从大厅的缺口上鱼贯而入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弹雨探路 宋夜雨走进来之后,我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身旁手握着人骨念珠的宇兴阳,再往后看,则是一块被红布罩在里面的神像。 那座像是用黄金塑体的神像,大概有一人多高,面孔完全被遮在了红布底下,只露着一圈犹如孔雀开屏似的手臂,每只手里都握着一把东洋长刀。 东洋刀虽然形态各异,但是刀上散发的暴烈之气却如出一辙。可见那些长刀都是杀人无数的利器。 宋夜雨走到一个摄像头前面微笑道:“李孽,你手上的底牌,无外乎就是两道邪门。有宇先生在。我无须忌惮你的饿鬼门。而且,我手里还掌握着千刀魔尊,就算你强行打开畜生门,我也能将它关闭。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这才意识到,宇兴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净先生。刚才击杀无数冤魂、吓得大黑不敢回头的金光,应该就出自宇兴阳的手笔。人骨念珠在他手里。并不是一件单纯的法器,他本人就算不是密宗弟子,也一定修行过密宗法门。 可是宇兴阳说到底并不是密宗高僧,光凭他手里的人骨念珠,真能克制饿鬼门?宋夜雨究竟是在诈我,让我不敢轻易动用饿鬼门;还是真有克制邪门的本事? 两个念头正在我脑袋里飞快地转动,宋夜雨忽然开口道:“李孽,如果我是你,就会带着部下出来与我决一死战,说不定还能搏出一线生机。躲到最后,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夜雨戏谑道:“你很聪明,懂得点燃八里营,造出声势吸引叶森他们前来救援。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那点儿小把戏,在我面前只能贻笑大方。” “我的手里还握着一个楚南。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把一条消息押后八个小时,绝对不成问题。只要他一道命令,所有媒体都不敢报道这里的火情,等到叶森发现你遇险时,你已经变成一堆骨头了。” 我通过暗堡里的通讯设备冷笑道:“叶森的消息来源,比你想象的多。只要我超过一定时间没和他联系,他肯定会率领财神卫大举来援。” 我说话时,一直在给张佑熙打手势。意思是让她赶紧控制大黑。张佑熙虽然急得满头是汗,但是大黑就是不听她的控制,说什么也不敢乱动。 檀越低声道:“它不敢出去,你就先把它找回来。” 张佑熙点头之间掐动了法诀。这一回,大黑却乖乖赶了回来,一看见张佑熙,就扑进了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张佑熙召回大黑的这段时间,宋夜雨已经冷笑开口道:“楚南不需要拖住叶森多久,只要三个小时,也就足够了。你以为我把刚才那些人送进来,仅仅是让他们送死那么简单?” “刚才那些人向你苦苦哀求,却被你无情斩杀的情景,全都被我录下来了。那些录像很快就会被送到他们亲属的手里,一家两家或许奈何不了叶氏。但是联合在一起,却能给叶氏造成不小的麻烦。那时叶森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来找你?” “呵呵……”我冷笑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那些人不会傻到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哈哈哈哈……”宋夜雨大笑道:“笑死我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幼稚的问题都问得出来?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我告诉你,没用的!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出来一战,我就带人杀下暗堡,一--” 宋夜雨话音刚起。上百双眼睛就齐刷刷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吴杰克首先开口道:“拼吧!我带手下拼死保你和佑熙杀出重围,其余的人,我管不了了。” “不行!”张佑熙在我之前开口道:“我相信李孽,也请你相信我的直觉!” “这……”吴杰克不由得一时语塞。看样子,张佑熙的直觉似乎很强,不然吴杰克也不会不去反驳。 檀越开口道:“李孽,你拖住宋夜雨,我出去一趟。”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檀越就已经闪身离开了密室。 我只能开口道:“我看拖延时间的人,是你不是我吧?宇兴阳的人骨念珠可以净化冤魂,但是他本人并不是密宗高僧,人骨念珠用过一次之后。就会沾惹怨气,他首先得扫净人骨念珠,才能再使用第二次。现在,你敢进暗堡二层吗?” 宋夜雨面无表情地道:“全体准备,强攻暗堡!” “哈哈……”我笑道:“宋夜雨,你别以为故作镇定就能瞒得过我。以你的性格。如果我说错了,你马上就会毫不留情地讥讽我。你不敢开口,只能说明,我的猜测没错。” “错与没错,你都无力回天。”宋夜雨沉声道:“如果你有把握赢我,也不会跟我多说废话。我想想。你故意东拉西扯,是派出人手布置后手吧?让我想想那人是谁?” “是张佑熙?不对,张佑熙的法术不适合在狭窄的地方施展。是檀越吧?檀越出身青丘一脉。青丘传人善用幻术,你是想让他在楼梯上布置幻阵,引我们掉进陷阱?” 宋夜雨脸色一沉:“全力抢占第二层。” “糟糕!”我心里一惊:“马上把摄像头集中在二层。” 吴杰克打开二层的摄像头之后。我却到处找不到檀越的影子,就好像檀越离开密室之后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把三层四层的监控全都打开!”我也一下子失了分寸。 吴杰克正在调整监控时,大批东洋武士已经从暗门涌向了二层。那些人顺着楼梯下去不久。我就看见有人在楼梯上一脚踏空,从螺旋状的阶梯上摔了下去,摔得脑浆崩裂。死于非命。 檀越肯定在二层!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悄悄打开了柳幻教我的神魔血瞳。很快,我的视线当中就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檀越就蹲在一个死角里,手抓着蜃龙金贝,一动不动。 宋夜雨沉声道:“用枪开路,扫射地面。” 马上有一批身穿战斗服的人排众而出,举起冲锋枪站成一排,从脚下开始往前扫射过去,秘籍的子弹顿时在楼梯上掀起了阵阵烟尘,被子弹崩飞的碎石覆盖了方圆数米。 宋夜雨紧盯着石块落下的方向:“贴墙往前走……” 打头的武士没走多远,就惨叫着掉到了楼下。他刚才踩过的地方,看上去却仍旧是一段楼梯。 宋夜雨咬牙道:“让开墙角的位置,再探!” 冲锋再次扫向楼梯时,子弹着落的地方已经往前推动了几米。 我眼看着被子弹蹦起来的碎石已经打到了檀越身上,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檀越却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操纵蜃龙金贝静静地等着对方落进陷阱。 宋夜雨眉头忽然一动,手指连续指了三个地方:“那,那,还有那儿,重点扫射。” 她的手势一落,密不透风的弹雨就向她手指的方向落了下去。宋夜雨所指的三个位置都在檀越附近,飞射的子弹虽然伤不到檀越,但是被子弹崩飞的石块却一样压得檀越无法抬头,只能紧紧地缩在墙角。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睛盯着屏幕一动不敢乱动。 密集的火光在三个地方闪出了耀眼的红光,让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变得异常模糊,里面的人影也变得时隐时现。 楼道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枪声覆盖了过去,我只能看见宋夜雨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直到我看见宋夜雨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冷笑,才惊呼了一声:“不好!” 我惊呼没落,宋夜雨的几个手下就同时拉开手雷,往檀越藏身的地方扔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消息来源 宋夜雨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檀越,什么探路都是在掩饰她的目的。为了偷袭檀越,宋夜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手下。让我、让檀越都以为她只是在盲目探路,直到压住檀越之后,才发动了致命一击。 “檀越!”我现在就算马上冲到檀越身边也来不及了。 手雷还没落下,我眼前就闪过了檀越血肉横飞的情景。我第一次感到手脚发冷,整个像是落进冰窟一样,除了战栗,一动都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手雷落向了檀越…… 千钧一发之间,檀越忽然从身边抓起了几颗碎石,扬手打向了迎头而至的手雷。五颗手雷还没落地,就被崩向了远处。轰然一声巨响之后,熊熊烈焰腾空暴起,所有监视二楼的屏幕上,除了烈火硝烟,再看不见其他景象。 片刻之后。监控器上的硝烟散去大半,几个摄像头也被手雷震得粉碎,我能看见的就只剩下了小半的情景。檀越制造的幻象,在这瞬间完全消失,宋夜雨往前不远的地方散落着一片血淋淋的尸骸,半边楼梯被血染得通红。 “檀越--”我自己都能感觉杀气在疯狂涌动:“宋夜雨,我不屠尽你宋家,誓不为人!” 宋夜雨哈哈笑道:“那也得你能活着从这儿走出去才行!来人,把地上的碎肉给我收集起来,等到生擒李孽,我要亲眼看着他吃。” 此时此地,我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拔刀在手,大步走向门外。 我还没走到门口,浑身是伤的檀越就闯了进来:“不要出去。我还没死!” “檀越!”我惊喜之间扔掉了长刀,把檀越抱在了怀里。 “我没事儿!”檀越低声道:“我们当中有内奸。” 我眼中再次杀意满溢。关心则乱,我刚才一直注意着檀越,并没多想什么。仔细回想一下,应该是有人通知宋夜雨檀越的位置。 青丘幻术,天下无双。如果我没有神魔血瞳。不可能轻易看破檀越的幻术。宋夜雨怎么会一下看穿檀越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宋夜雨最后找到的,只是檀越大致的方位。如果她能确定檀越准确的位置。几个暗器高手足能在瞬间将檀越击杀,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去扔手雷? 檀越出去之后,我一直都在盯着一个屏幕看,那个内奸应该是从监控上估计到了檀越大致的范围。宋夜雨恰恰也是在做同样的试探。 我冷然回头向身后看了过去。刚才我身后至少有十多个人能看见屏幕。谁是内奸,谁能说得清楚? 我转向张佑熙道:“佑熙,放鬼灵六畜出去,全力截杀宋夜雨!” “这……这能行吗?”张佑熙迟疑道:“鬼灵六畜都是我的心血,而且,不可复制。如果……” “就因为鬼灵六畜不可复制,才必须让他们出手!”我冷声道:“现在能阻拦宋夜雨到机关修复的,只有鬼灵六畜了。” “那好……”张佑熙勉强点了点头,向密室之外发出了信号。 片刻之后,宋夜雨等人背后就出现了一头黑色的山羊。山羊落脚极轻,宋夜雨等人却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几个武士同时拔刀指向山羊时。那只山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人立而起,两只后蹄蓦然变大了几圈,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山羊两只前蹄上陡然爆出一声炸响,蹄子两侧同时伸出了五根像是小孩一样的手指,伸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东洋刀,双手握着刀柄,指向了面前的武士。 吴杰克笑道:“这只黑山羊有我一半的功劳,我按照西方恶魔的模样设计出来的黑山羊,论战力绝不对弱于一个先天高手。看着吧。它马上就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我抓过和话筒喊道:“宋夜雨,你不是想要畜生门吗?我送一个畜生跟你玩玩。这只山羊可是人间绝品,你要是把它杀了,就算得到畜生门,威力也只能发挥十之一二。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李孽,我让你不得好还死!”宋夜雨脸色狰狞地喊道:“全力擒拿黑羊!谁杀了他,就拿九族填命!” 宋夜雨一声令下,打头的几个武士竟然扔掉了长刀,合身往黑山羊的身上扑了过去。其中一人伸手握住了山羊的刀刃,想要夺刀时,山羊怪叫一声转动了刀锋。对方十指顿时被刀刃崩飞了出去,留着两只光秃秃的手掌惨叫而退。 身高不足一米五的黑山羊举刀向前,对准那人头顶一刀劈落,刀锋砍进对方眉心之后,瞬间滑落下腹,那人顶着一道殷红的血线喷砰然倒地。山羊踩住死不瞑目的尸体冲进了敌群,挥舞着长刀与东洋武士厮杀在一处。 华夏武学尚且讲究一个谦让、仁和,东洋刀法却恰恰相反,追究的就是如何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将对手一刀致命。宋夜雨不让手下下杀手,他们的行动自然畏首畏尾,东洋刀十成威力发挥不出来两成。黑山羊却越杀越凶,刀光卷过之处血雨纷飞、残肢乱舞,不断有人在它的长刀下被撕成碎块。从楼梯上滚落地面。 周身浴血的黑山羊兴奋得连连怪叫,身材好像在鲜血的洗刷下高大了几分。 我惊讶道:“山羊是不是长大了一点儿?” “我叫它嗜血魔羊。”吴杰克解释道:“当初,我创造这只山羊的时候。就从西方的黑巫师手里花大价钱买了一根恶魔之骨,融入了黑山羊体内。它天生就带着嗜血的习性,沾染鲜血之后就会发狂。战力也会翻倍增长。” 吴杰克说完之后反问道:“你怎么猜到宋夜雨不会斩杀六畜?” “宋夜雨做事力图完美。”我冷笑道:“你不觉得,如果宋夜雨一开始就把六畜全都擒下来带进鬼市,会方便很多吗?她没这么做。就是怕伤到六畜,使畜生门变得不够完美,才耗时耗力地把六畜一个个引入鬼市。所以,我才赌她不会对六畜下杀手。” 我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怕就怕六畜身上还有破绽,让宋夜雨钻了空子。” 吴杰克笑道:“破绽当然是有的,人工制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像鸣月鸡那么完美。宋夜雨手底下不是有一个净先生吗?他手里的人骨念珠,就是鬼灵六畜的克星。” 吴杰克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监控画面里的宇兴阳果然动了。双手合十的宇兴阳故意用双手食指把人骨念珠给挑在了身前,乍看上去像是要用人骨念珠护体,实际上却是暗暗指向了黑山羊的方向。 张佑熙也走了过来:“宋夜雨真那么做的话,六畜也就全都报废了。鬼灵六畜能活动自如,全靠身上的阴气支持,一旦阴气被净化,六畜虽然不一定会死,但是肯定会变成普通的家畜,宋夜雨要那些家畜有什么用?” 张佑熙说完不久,宇兴阳的手指就轻轻转动了方向,虽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指头结成的手印却已经由攻击变成了防守。 看来,藏在我们当中的内奸,不仅能传出消息,甚至可以和我们同步传送消息。 我伸手在监控的操作台上拍了两下,意思是在问吴杰克:暗堡当中能不能传递电子讯号?吴杰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我,暗堡的防守十分严密,不可能用电子设备通讯。 那剩下的就只能是法术传音了。 我给张佑熙递了个眼色,后者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鬼灵六畜,每个都是相应的弱点,就像武林高手的罩门一样……”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还缺什么 张佑熙的话说得很慢,监控里,宋夜雨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张佑熙叹息一声道:“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宋夜雨气得银牙紧咬之间,黑山羊已经陷入了疯狂,挥舞着东洋刀在楼梯上上下乱跑,每每对敌,不把对手砍成几块绝不收手。 我眼看着黑山羊一刀砍飞了一个东洋武士的脑袋之后,竟然举着刀追在满地乱滚的人头后面连连砍杀。直到把人头给砍成两半才举刀杀向了另外的目标。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黑山羊已经快要完全被杀性控制了,这样下去,宋夜雨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将它擒拿。 我冷然开口道:“再放一头灵畜出去。” “早就准备好了!”张佑熙瞬间掐动了法诀,可是监控屏幕上却什么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儿?”我正要说话,却看见正对楼梯下面的监控里涌起了阵阵黑烟,好像有人强行把虚空炸开了一个缺口,令人恐惧的阴气顿时从缺口里狂涌而出。 仅仅片刻之后,缺口背后就传出一声牛吼,等我仔细看时,一头全身黑气蒸腾的公牛凭空出现在了下层。 “拦住它!” 宋夜雨的惊呼没落,黑牛就已经冲上了楼梯。沿着梯蹬横冲直撞地冲向人群。首当其冲的东洋武士,像是被高速行驶的火车给撞在了身上,人体被抛上半空时变得四分五裂,崩飞的尸首带着喷射的血雾纷纷摔落。 宋夜雨眼看黑牛来势之猛已经无法抵挡,当机立断道:“全都跳下去!” 暗堡的修建方式十分奇特,呈圆柱形修建的四层暗堡,全部用围绕墙壁、没有扶手的螺旋形楼梯连接而成,每层之间直上直下的间隔大概有二十多米,跳下去的结果说不定就是粉身碎骨。 宋夜雨下令之后,不管别人如何,自己甩出一条长索,挂住楼梯边缘。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暗堡二层。她手下的武士想要从容跳落时,已经慢了一步,楼梯前方被黑牛驱赶过来的人群,早就挤成了一团,有些人没来得及抛出绳索。就被挤到了楼下。楼梯间里一时之间惨叫四起,有人被摔得粉身碎骨,有人捂着断腿躺在满地鲜血之中大声哀号…… 短短片刻。宋夜雨的人马就损失了小半,但是也给活着的人腾出了挪动的空间,大半人马跟着落进了二层在大厅当中,散开了阵型。 等到全身浴血的牛羊从空中扑落之后,残存的武士已经利用空间,跟牛羊展开了游斗。战局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宋夜雨站在二层大厅的角落当中厉声喊道:“李孽,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我啪的一下关掉了通话器:“这句话,你已经说了第三遍了,我还好好的活着!” “我宋夜雨发誓……”宋夜雨的话说到到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她已经发现自己听见的话音不是来自于通话器,而是出自法术传音--她的内奸暴露了。 檀越蓦然伸手指向了吴杰克的一个手下:“他身上有法力波动!” 我们几个同时出手向对方轰击而去,刀锋、掌风同时扑落的瞬间。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被当场分尸。张佑熙伸手从散落的尸体当中抓出一块玉牌,运足内力,对着玉牌发出一声足以撕裂人耳膜的尖叫。 宋夜雨从发现内奸暴露开始,就想扯掉耳朵里的传音玉牌,可惜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没等把拿掉玉牌,就被张佑熙给震穿了耳膜。 宋夜雨捂着一只流血的耳朵,厉声尖叫道:“李孽!你等着,我要把跟你有关的人杀得一个不剩!你给我等着……” 我懒得去理那个疯子。干脆让张佑熙把马、猪、狗三头灵畜全都放了出去,在大厅当中跟宋夜雨周旋。 我自己转向张佑熙道:“妖鸡大黑还能不能用?” 张佑熙摇头道:“大黑不是人工制造的灵畜,它有自己的意识。刚才已经被吓坏了,再想让它出手,恐怕很难。” 我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大黑身边:“你再劝劝它!” 张佑熙蹲在大黑身边劝了好半天,它却一再摇头,最后张佑熙无奈道:“它不同意,我实在没办法。” 我蹲在大黑身边沉声道:“你是半妖。不仅能听懂我说的话,而且你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别以为你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就能骗过所有人,你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惧意。” 大黑抬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干脆把眼睛闭起来,耍起了无赖。 我气得眼睛喷火,却仍旧强压着怒气道:“你很聪明。也知道自己的价值。你笃定了,就算宋夜雨攻破暗堡,杀光了我们所有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她需要你作为媒介,开启畜生门。所以。你不想冒险跟宋夜雨为敌。” 大黑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干脆把脑袋垂到了胸前。 我沉声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装成屈服宋夜雨的模样,就能让她放松警惕,找机会逃走,对不对?” 我看大黑没有反应,干脆直接说道:“你低估了宋夜雨。她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完全掌控对方。她开启畜生门,需要你的躯壳就够了,不需要你能做其他什么。你觉得,她会留下狡猾的妖鸡给自己找麻烦吗?” 大黑猛地一抬头,马上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扇动了两下翅膀又爬了回去。 这个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它刚才的意思大概是说:自己能打、能招魂,留下它。比打散它的灵识更有用处。只要它卖弄一番,宋夜雨肯定不会轻易把它打成白痴。 吴杰克一步赶了过来,从袖口里弹出几寸长的刀锋,压在了大黑的脖子底下:“你不合作,我立刻杀了你!” 大黑轻蔑地看了吴杰克一眼,发出一阵冷笑似的咯咯叫声,爱搭不理地闭上了眼睛。 大黑知道,宋夜雨不会杀它,吴杰克和张佑熙更不会杀它。吴杰克应该是制造不出妖鸡,才迟迟没有凑齐六畜。如果他这能制造出一只妖鸡,仙灵堂现在应该已经成形了。 张佑熙也被大黑气得怒目圆睁:“你不是五德之禽吗?你的勇德都到哪儿去了?你不配五德的称呼!” 大黑这回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抖了抖身上的黑羽了事。 它大概是说自己不是什么五德之禽,只是一个半妖而已,指望半妖有德操,想都别想。 檀越也走了过来:“我把白玉蜈蚣送给你吃,怎么样?” 大黑眼睛一亮之后,马上又摇了摇脑袋,两只翅膀同时举了起来,晃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又把翅膀往起一合,做出一副很难选择的样子。 它不是不想吃白玉蜈蚣,而是怕吃了之后要替我们办事儿。 大黑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无论我们谁赢了,都不会杀他。他何必非要参与进来?等到我们分出胜负,他选择投靠一个主子就行了。而且,无论是谁获胜,都能得到白玉蜈蚣,只要它表现出应有的价值,白玉蜈蚣最后还是它的食物。 大黑的小算盘打得叮当乱响,我不由得被油盐不进的大黑给气得七窍生烟,从背包里扯出攀山用的绳索,冷不丁地出手把大黑给捆了个结实,又从灰灰身上抽出蛛丝封住了它的嘴:“给脸不要的东西!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吴杰克,你制造妖鸡还缺什么东西?” 吴杰克咬着牙道:“还缺三百根黑羽!” “拔毛!拔光了之后,老子炖了它!”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底牌 到了这个时候,大黑还以为我只是在吓唬它,给了我和吴杰克一个白眼之后,又把脑袋给耷拉了下去。 我和吴杰克对视一眼之后,同时伸手抓向大黑的羽毛,成把成把的把它身上光亮如绸的黑羽给抓了下来。 我抓下第一把黑羽时,大黑的眼睛一下子瞪了个溜圆,满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我手里那些带着血丝的羽毛。它仅仅一愣的功夫,吴杰克又从它身上抓下了一把黑羽。 大黑的眼睛里顿时涌出了泪光。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家鸡,眼巴巴地看着我和吴杰克,满眼都是绝望和哀求。 我和吴杰克干脆视而不见。出手如电地往大黑身上抓了过去。短短一分钟的工夫,就把大黑身上的羽毛给拔了个精光,光剩下两三根光秃秃的尾巴毛撅在屁股上。 我和吴杰克虽然拔得痛快,但是也被气得差点儿憋出内伤--我们两个在那儿疯狂拔毛的时候,一个劲儿地给张佑熙递眼神。 现在有人扮黑脸,也得有人扮红脸不是?张佑熙适时出手阻止,大黑能不感激涕零?能不对她死心塌地?可是,张佑熙脸上除了一副解恨的表情,什么都没有!我们两个就只能一刻不停地往下拔毛。 直到吴杰克把手伸向大黑最后几根羽毛时。我才凶神恶煞似的划开了大黑嘴上的蛛丝:“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死还是投降?” 大黑这下再也不敢牛气了,低着脑袋一阵哀鸣。 “行了!”我抬腿踹了大黑一脚:“佑熙,赶紧把六畜召回来!” “等等……”檀越走到大黑身边,强行掰开了大黑的嘴,往它嘴里滴了三滴血:“我知道你常年捕食毒虫,已经百毒不侵了。但是我往你嘴里滴的是狐血。狐狸是家禽的克星,没有我帮你把血取出来,三天之后,你的内脏就会被狐血腐蚀一空。想活命就好好效力。” 大黑的眼睛瞪了个溜圆,低着脑袋,委屈至极地哀鸣了几声。大概是说:既然你有狐血,干嘛不早用? 檀越嘿嘿一笑:“我就想看看你被拔光了毛是什么样子!” 大黑哀叫一声,抽搐倒地时,张佑熙已经把鬼灵六畜全部召唤了出来。黑羊、黑牛经过一番厮杀,虽然略有损伤,但是并不影响大局;反观宋夜雨一方。却损失了小半人手,宋夜雨本人也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再也没有了原先的从容淡定。 我对着话筒喊道:“宋夜雨。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放手一搏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我在暗堡三层等你,下来决一死战!” 我忽然决定跟对方开战,宋夜雨反倒迟疑了:“你敢跟我开战?” 我冷笑道:“怕我有阴谋诡计,还是怕我布置了伏兵?套用你的一句话,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你怎么在术道上活了这么大的?不敢开战,就夹着尾巴滚吧!等你想好阴谋,再来找老子。老子随时奉陪!” 宋夜雨脸色发冷:“幼稚!你的激将法简直幼稚至极……” 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没工夫跟你斗嘴。你只要记住,今天你杀不了我,两道鬼门就会被送进叶氏。你连低过叶氏一个层次的邪异楼都不敢硬撼,更别说叶氏了。” 我毫不留情地讥讽道:“等到邪门成了叶氏的东西,你就只能像一条几天没吃东西的野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玻璃柜里的食物咽口水,连走过去闻闻味儿的胆子都没有。你那时的表情,肯定比现在赏心悦目!” “畜生!”宋夜雨向来不可一世,怎么受得了我如此讽刺,当即勃然大怒:“下三层,我要活捉李孽!” 一直被我压制的东洋武士早就憋着一股怒意无从发泄,宋夜雨一声令下之后,就疯狂嚎叫着冲向了地下三层。那一路上,果然是畅通无阻。没见任何陷阱机关。 等到他们全部集结到了三层之后,空旷的大厅忽然在他们眼前扭曲变形,原先静止在空间中的事物。像是被人撕碎了的图画,顷刻之间变换了景象,杀气腾腾的鬼灵六畜蓦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刚才我让檀越用蜃龙金贝制造了一个幻象,直到东洋武士集结完成,才让檀越撤去了幻影,让鬼灵六畜与宋夜雨正面对峙在了一处。 宋夜雨仅仅一愣。张佑熙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鬼门,开--” 六畜脚下的六芒星阵在张佑熙声落之后冷芒暴起、疯狂运转,顷刻之前,冷光四射的星阵就从地面浮上了半空,直立了起来。星阵中间的六边形瞬间洞开,如同江河决堤似的阴气狂涌而出。难以计数的兽魂从鬼门背后咆哮涌出,狰狞无比地扑向了宋夜雨的阵营。 宋夜雨面色从容地后退一步,有人伸手撕开了千刀魔神身上的红布。魔神双眼瞬间爆出了两道血光,上百条手臂同时舞动长刀,往鬼门的方向冲杀而去。 上百把长刀挥出的光影形同烈日横空般地压向兽潮之间。狂暴的兽魂瞬间破碎,化成漫天磷火,被刀锋卷向远处。千刀魔神在滚动的磷火当中步步前行,直往鬼门正中镇压了过去。 宋夜雨哈哈笑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站在我身边控制鬼门张佑熙,不由得脸色发白:“有封门鬼神在,畜生门坚持不了多久!” 我沉声道:“全力催动畜生门!不要怕消耗,能拖住鬼神就行!” “六畜齐啸!”张佑熙怒喝声中,鬼灵六畜齐声咆哮,身上鬼火蒸腾。腾腾烈焰瞬间将鬼门缺口撕开了数倍,汹涌而出的兽魂顿时也翻出了几倍,如同倾泻的洪流,直击鬼神。千刀鬼神手中的寒光刹那间旋成了一道好似黑洞般的光影,将万千兽魂卷入其中,兽魂崩碎化成的荧火在地面淤积近尺。千刀鬼神虽然仍旧踏火前行,速度却减慢了很多。 “鬼门。开--” 我看时机已到,立刻催动了饿鬼门。被我事前插在墙壁上,用幻象掩饰起来的噬仙飞刀,顿时崩碎了墙皮,生生在墙上撕开了一道鬼门。密如飞蝗的饿鬼瞬时铺满了半边大厅,几个来不及躲闪的东洋武士顷刻淹没在了鬼潮当中,眨眼工夫尸骨无存。 宇兴阳手持念珠,回身指向鬼门,口中经文涌动间,人骨念珠金气氤氲,一股祥和之气如风拂动着扫向饿鬼时,翻滚肆虐的鬼潮化成缕缕青烟飘散在了空中。过去,无往不利的饿鬼门就这样被一串念珠给压制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宋夜雨得意地笑道:“来人,保护好宇先生,全力封闭鬼门。” 人群中立刻出现了四个东洋僧人打扮的人,手持着法器护卫在宇兴阳左右,一步一步向鬼门推进。那四个东洋僧人行进之间,周身光芒暴起,呈半圆形堵住了饿鬼可能逃逸的缺口。他们身上的金芒虽然不如人骨念珠,但是也一样能够克制饿鬼,看样子应该是出自东洋的正派名门。 从那四个人的脚步上看,他们不仅有功夫在身,而且修为十分可观,想要拿下他们,必须费上一番手脚。宋夜雨派他们出场,就是为了防止我偷袭宇兴阳。 宋夜雨笑道:“李孽,我为了对付你,已经做足了准备,你千不该万不该自作聪明用鬼门偷袭我。等我拿下两道鬼门,你就没了最后的底牌。我倒要看看,你还拿什么跟我叫板!” 宋夜雨见我没出声,干脆挥了挥手,她背后立刻出现了一个黑衣忍者,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宋夜雨挥手指向我的方向:“他们在那边!”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还有鬼门 宋夜雨麾下的武士同时举起长刀,调转方向,蓄势待发,只等宋夜雨一声令下,就会展开疯狂反扑。 宋夜雨也在这时,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抬起了手掌,没等她手掌挥落,檀越已经怒吼道:“鬼门,开--” 宋夜雨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鬼门?你们还有鬼门吗?我倒要看看……” 宋夜雨声音就戛然而止--正对着宋夜雨的方向,蓦然间卷起了滚滚黑烟,万丈杀气冲天而起。饶是宋夜雨麾下的武士凶悍强硬,也在突忽其来的杀气面前变了脸色。 很快,黑雾当中就竖起了一杆大旗,战旗摇动之际。杀声震天而起。撼人心神的滚滚声浪,像是在一瞬间把整个暗堡给拖进了古战场。放眼四周,到处伏兵重重,好像到处都是转动的人影、摇动的战旗。兵刃上闪出的寒光。如同流水般在东洋人脸上连翻扫过,吓得对方心惊胆寒,手中的战刀几乎把持不住。 宋夜雨惊叫道:“李孽,你搞什么鬼?” 我冷声答道:“送你上路!” 我所谓打开第三道鬼门。完全是一种假象。宋夜雨狡猾如狐,我说得太多,她反而会起疑心,不如让她自己去想。 我话音刚落不久。一排手持火枪的冤魂就忽然凭空出现在了大厅当中,几十条凶气四溢的鬼魂,前排半蹲、后排直立,双手平端火枪指向东洋武士,瞬间开火。 大厅当中顿时枪声四起、火光爆射,呼啸狂飞的子弹平推数米打入人群,首当其冲的东洋武士被子弹掀飞半空砸向人群时,喷射而出的血雾弥漫半空,本来密集整齐的阵型顿时乱成了一团,有人就地卧倒,趴在了满地血污当中,有人干脆调头去找掩体…… “不许跑!”宋夜雨挥掌连杀两人,才算勉强稳住了阵型。刚才举枪射击的鬼魂却在她眼皮底下消失在了火枪掀起的硝烟当中。 “修罗鬼门!”宋夜雨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是修罗战图!”我的目的达到了。 宋夜雨既然想要杀我,肯定详细收集过我的资料。她知道,我身边有修罗堂的核心弟子大珞小珞,应该也能查出我与修罗堂主阎骏逸有几分交情。 修罗堂的人可以用几张卡片召出修罗战魂。她自然会顺理成章地想到,我手里有阎骏逸给我的秘法。 我恰恰就是想让她出现这种误会。 刚才袭击宋夜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修罗战魂,而是徘徊在八里营附近,迟迟没有进入地府的太平军军魂。 吴杰克曾经说过,他手里有一批好货。那批所谓的好货,就是从八里营收集到的太平军火枪。 所有鬼魂当中,最为可怕的自然是不肯投胎的军魂。那批火枪上恰恰附着了太平军的魂魄。吴杰克找到火枪之后,没敢轻易使用,而是把它们封存起来,准备卖给御鬼门派。 当初。他就生出了让大黑招出军魂跟宋夜雨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只不过,我们这些人里没有人会御鬼,只能把这当做一个底牌。 自从宋夜雨进入暗堡之后,我就在想,该怎么利用这样底牌,直到张佑熙用鬼灵六畜拖住宋夜雨之后,我才想出了办法。 宋夜雨对鬼门垂涎三尺,但也同样畏惧鬼门的威力。我打开两道鬼门之后,就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候,一旦出现第三道鬼门,她肯定会大惊失色,乱了方寸。 我强逼大黑召唤太平军之后,就和吴杰克联手将鬼魂围困在了大厅一角,由吴杰克出面跟太平军谈判。当然,吴杰克也耍了一点儿花招,直接告诉他们。帮我们杀人就是为了替他们报仇。 我计划的第二步,就是让檀越全力催动蜃龙金贝,把整个大厅都陷入变幻莫测的幻象当中。 宋夜雨她们最开始看见的战旗、刀光、人影,全部都是檀越弄出来的幻象。那种情景很像电影当中十面埋伏的军阵。我这样做,就是为了先声夺人。 如果说,宋夜雨看见军阵变幻时,有可能怀疑那是幻象的话,太平军的出现就足以打消她的怀疑了。太平军是不折不扣的军魂,无论身上的杀气还是动作,全都货真价实,宋夜雨不会有半点儿怀疑。 至于说,太平军为什么会一出现就对东洋武士痛下杀手,其实道理十分简单。因为,我让檀越连他们一块儿骗了。 檀越也给他们制造了一个幻象,在太平军的眼里。东洋武士就是一群端着火枪的西洋人。 清朝末年,美人华尔曾经组织过一支名为“洋枪队”的雇佣军,帮助清廷镇压太平军起义。太平军对洋枪队恨之入骨,看到端着火枪的洋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全力击杀。 我虽然在第一次交手的过程当中占了便宜,但是我心里很清楚,这样做十分冒险,赌博的性质占了绝大部分。 我赌的就是宋夜雨会认为我打开了第三道鬼门。自己没法儿跟我抗衡,为了活命立刻撤退。只有他们调头逃跑,我才能一路追杀,干掉宋夜雨。 如果宋夜雨没上当,带着手下坚持反抗,我的把戏很快就会被拆穿。到那时,不要说是宋夜雨,光是被我戏弄了的太平军。就足能把我活活撕成碎片了。 太平军第一轮齐射之后,我手心里就攥出了一把冷汗,两眼正对宋夜雨瞪视了过去。后者肯定也知道我在黑暗当中伺机而动,却偏偏没有撤退:“快,全力压制鬼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马上把鬼门封闭!其余人结阵,给我顶住!” 宋夜雨是想让人尽快封闭畜生、饿鬼两道鬼门。再掉过头来再专心对付我。 我岂能让她如愿:“准备,放!” 我猛一挥手,吴杰克藏在暗处的手下便举起了十多把十字弩,对准集结在一起的东洋人扣动了扳机。闪亮如电的箭矢横空掠过数十米之后。在人群当中溅起了阵阵血花。东洋武士连续倒地之间,宋夜雨的脸色也蓦然变得一阵惨白:“别管伤者,结阵,结阵。收缩阵型!” 论阴谋,宋夜雨确实高人一等,但是论带兵布阵,她却连入门都算不上。她现在连对手在哪儿都没弄清,就命令只有长刀没有盾牌的手下结阵,除了能保护她自己的安全之外,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此时,檀越传音道:“李孽,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我回头看时,檀越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额头上的虚汗像是流水一样不断滴落下来。她本来就受了轻伤,加上不断催动蜃龙金贝,体力、内力都已经快要消耗到极限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昏迷过去。一旦她的幻象崩溃,我们就会满盘皆输。 更为糟糕的是。太平军在一轮齐射之后,竟然停止了攻击,人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究竟是绕到大厅边缘准备偷袭对方,还是已经发现不妥正在观察风色,我也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宋夜雨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尸体不动了。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地面看时,顿时暗道一声:“糟糕!” 吴杰克手下使用的十字弩,从弩身到箭矢,用的都是现代技术制造的东西,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阴魂用的冥器,再让宋夜雨看下去,保证会露馅儿。 我伸手一拉身边的吴杰克:“你准备的弓箭呢?” 吴杰克的藏品当中有几张古人用的好弓,但是刻有符文的箭矢却只有四支。他虽然准备好了东西却一直没用,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能扭转战局,现在被我一问,立刻拿出长弓扔给了我和张佑熙。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我接住长弓之后,和吴杰克、张佑熙一块儿弯弓搭箭对准了宋夜雨:“吴杰克,你先来,射她双眼!” “二龙戏珠!”吴杰克弓弦猛震之间,两只长箭飞旋急转着直奔宋夜雨的眼珠射了过去。 “张佑熙射咽喉!”我第二声命令发出之后,张佑熙手中的长箭后发先至,直奔宋夜雨的咽喉而去。 三支长箭虽然有先有后,却在同一时间射到了宋夜雨面前。宋夜雨左右全是拼死护卫的东洋武士,根本没有腾挪躲闪的余地。 长箭奔至眼前的瞬间。宋夜雨左手两指并起,隔空点向了张佑熙的箭尖。指风、箭锋凌空相撞的刹那间,长箭在宋夜雨指尖崩成了碎片。宋夜雨的两指也微微蜷缩了一下。 此时,吴杰克的二龙戏珠也接踵而至。两支长箭直奔宋夜雨眼珠时,她只能竖起右手挡住面门。用三根手指夹向箭杆。两支长箭在宋夜雨指间嗖嗖乱转了几圈,才贴着她眼前停了下来。 宋夜雨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我射出去的第四支长箭就逼近了宋夜雨眼前。 我这一箭用上了暗劲。箭矢飞射的速度很快,破空的声音却非常之小,加上宋夜雨在专心对付前面三箭。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长箭已经到了眼前,再想出手,为时已晚。 我长箭的去路与吴杰克的二龙戏珠大致相同,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宋夜雨前后挡箭的两个动作,与我事先估计好的一模一样,我是算好了宋夜雨出手的位置之后,才放箭偷袭,本意是想让长箭从宋夜雨指缝之间穿过去,一箭射瞎她一只眼睛。 但是,宋夜雨出手的位置跟我估计的并不完全相同,我那一箭直奔着她竖起来的手指上射了过去。 宋夜雨功力虽然深厚。但是连番消耗之下,正好处在后力不续的阶段,我那一箭又凌厉至极,箭锋刚巧击中了对方的手指关节。宋夜雨的一只手指顿时崩飞空中,长箭贴着她断开的手指直奔眉心飞射而至。 千钧一发之间,宋夜雨猛一仰头。躲开了破顶之祸,却被长箭给挑飞了一块肉皮。等她再低头时,已是满脸血污、形同厉鬼。手指着长箭射去的方向厉声喊道:“开火!给我开火--” 宋夜雨麾下人马踏步而出,举枪向我们这边疯狂扫射。我所站的位置正好是三层到四层之间的楼梯口,为了掩体,我还特意让人在楼梯口上堆积了沙包。 我和张佑熙早在射伤了宋夜雨之后,就飞身跳到了沙包后面。饶是如此,仍旧被喷射而来的火蛇压得没法儿抬头。 我双手抱着脑袋向檀越传音道:“快,趁着这会儿赶紧发动幻象。” 檀越咬破舌尖,向蜃龙金贝上喷了一口鲜血,金贝上的蜃气顿时如潮狂涌,飘向远方。大厅当中随后传来一阵火枪怒吼的巨响。我飞快伸头看了一眼,刚刚消失不见的太平军再次出现在了宋夜雨面前,手举火枪。与宋夜雨的部署疯狂对射。 当年太平军之所以会在洋枪队手里吃亏,就是因为洋枪队的武器比太平军更为先进。太平军还在使用前膛火枪时,洋枪队已经配备了后膛枪。无论是速度还是射程,都要强于太平军。 后来檀越告诉我,她正好在宋夜雨的部署举枪狂射的时候,把他们幻化成了西洋人,当即引动了太平军的怒火,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地与站在对面的东洋人对射。 子弹带起的赤红光影在双方阵营之间呼啸穿梭,东洋人不断中弹倒地,鲜血横飞;太平军也在子弹的狂击之下灰飞烟灭,化成磷火飘散空中。 双方刚一交手就杀出了火气。一通子弹打完,同时拔出腰刀,举刀冲入对方阵营,亡命厮杀。双方刀起刀落之间,凛凛寒光爆射亭台,淋漓鲜血漫天乱舞。 我看眼檀越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赶紧挪到秋傲霜身边:“帮我个忙,把这个挪到宇兴阳脚底下去!” 秋傲霜看见我手里的炸药,吓得脸色一阵惨白:“我不敢!这是杀人……” 秋傲霜上一次杀人,完全是因为情绪激愤,并没考虑什么。这一次,我是让她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睁着眼睛杀人,她能不害怕? “杀人?”我现在也顾不上去考虑秋傲霜的感受了:“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真当他还是那个疼你的宇叔叔?别傻了!你不动手,我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秋傲霜抱着脑袋尖叫道:“你别逼我!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厉声喝道:“这里不光有你,还有你的父亲!你想让他跟你一块儿死吗?” 秋傲霜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们不是高手吗?难道你们……” 我冷声说道:“我自己跑出去没有问题。你能跟上我吗?” “不……我真的不敢……”秋傲霜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抱着双腿把脑袋埋在胸前,大声哭泣。 我眼看着檀越的脸色越来越白。随时都可能陷入昏迷,不由得心急如焚:“你再不动手,我先杀你爹!” “不要!”秋傲霜抬头时。正好看见我拿着枪指向了秋白野。秋傲霜双目一动,我手中的枪就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枪口直对我的眉心停在了半空。 “开枪--”我厉声喝道:“全都给我动手!只要有一个人活着,第一件事儿就是给我把秋白野碎尸万段!” 秋傲霜尖叫道:“李孽,你为什么如此残忍?” “我不残忍,陪着我出生入死的人就会死。为了她,我只能不是人了!”我沉声说道:“我不怕死,你开枪,至少我可以死在她前面,也就不用在临死之前撕心裂肺地疼上一回了。或者,我还应该谢谢你!” 我不等秋傲霜反应就厉声道:“给我杀了秋白野!” “不要!我听你的!”秋傲霜终于点了头。 “你可以不看,按我说的控制炸药就可以了。”我拉开炸药引线:“往前十五米……” “往地上落……往右半尺……往前……再往前……” 炸药飞出去之后。快速落在了地上,像是一只在人群里来回乱窜的老鼠,在来来往往的人脚下左右挪动着飞速前行,直到窜到宇兴阳脚下,才停了下来。 “控制住!把炸药压在地上!”我趴在沙包上紧盯着炸药道:“集中精神,我让你动就动!” 我的话刚说完,最让我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护卫在宇兴阳附近的东洋僧人果然发现了哧哧作响的炸药,抬脚往炸药上踢了过去。炸药却像是落地生根一样,怎么踢也动不了,可他偏偏还不敢去移动宇兴阳。宇兴阳正在力压鬼门,他一动,饿鬼门就会完全失控,他们马上就会被饿鬼啃食一空。 那个僧人急得连连跺脚,在原地不知道喊了句什么,另外一个僧人从身上抽出长刀,直奔炸药砍了下去! “往前一寸,跳!” 秋傲霜已经失去了意识,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炸药在她的控制下轻盈无比地跳出了几寸,紧贴着对方的刀尖滚了出去,却仍旧留在宇兴阳两脚范围之内。 僧人第二次出刀时,秋傲霜已经控制着炸药跳了起来。圆柱形的炸药贴在宇兴阳背后,往上盘滚而去,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一团烟花在宇兴阳身上来回闪耀。 炸药一旦爆炸,宇兴阳的上半身肯定会被炸得粉碎,他手里的人骨念珠也一样要四分五裂,围在他身边的东洋僧人不由得齐声惊呼了起来。 远处的宋夜雨也转头看向了宇兴阳。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还有伏兵 宋夜雨看向宇兴阳的刹那间,身形陡然飞移几米,瞬间抢到了宇兴阳身后,从一个僧人身上抽出武士刀,直奔宇兴阳右肩砍了下去。 宋夜雨刀锋乍起时,宇兴阳也刚巧回头,正好看见劈落的寒芒,身子本能地往边上一闪,却仍旧慢了一步。被宋夜雨的长刀贴在肩头上扫落了下去。 这一刀虽然没砍掉宇兴阳的膀子,却把他肩上的皮肉给削掉了好大一块,白森森的骨头顿时从他肩上露了出来。 宇兴阳狂怒之下。右脚点地,以脚跟为轴在地上狠命地转动了半圈,出掌往宋夜雨身上拍了过去。早有准备的宋夜雨立刻出手相迎。两人的手掌在咫尺之间碰撞在一处,宋夜雨脚下不稳,连退了三步,宇兴阳的手臂却折成了两折,挂着断臂退到了一边。 宇兴阳举着人骨念珠撕心裂肺地喊道:“李孽,这个送你啦!替我报仇,把宋家满门诛绝!满门诛绝--” 宋夜雨厉声叫道:“你疯啦?李孽在搞鬼!” 我抓着秋傲霜跳上了掩体,冷声回应道:“你要不是早就存了杀掉宇兴阳、抢夺人骨念珠的心思,我再怎么搞鬼也没有用!一根废炸药就能让你自毁长城,跟你合作还真危险!” 宇兴阳沙哑叫道:“给你,给你……快来拿!你出手之前,宋夜雨肯定拿不走,快来!” 宋夜雨尖叫道:“不能给他!给他之后,我们都得死!” 宋夜雨说的没错,我故意把炸药引线留得很长,就是为了让她看见。宋夜雨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人骨念珠摧毁,同样也不会全力去救宇兴阳。 在那种情况下,砍断宇兴阳的手臂。把人骨念珠和人手一块儿拿走,留着宇兴阳在那儿自生自灭,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以宋夜雨的狠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砍宇兴阳。 我本以为宇兴阳临死反扑能重创宋夜雨,谁知道,宇兴阳竟然打算把念珠送给我。作为条件让我替他报仇。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我抓着秋傲霜道:“看见念珠没有?给我挪过来!” 秋傲霜意念一动,念珠顿时从宇兴阳那里脱手而出。一下子跃上高空,从宋夜雨她们头顶上往我这边飞了过来。 “搭我上去!”宋夜雨翻身踩在一个僧人手掌上,借着他往上托举的力道,离地而起,伸手抓向了空中的人骨念珠。 地上的宇兴阳却一把抓住炸药,举在手里往宋夜雨脚下冲了过去。 宇兴阳了解秋傲霜,知道她不可能同时控制两个方向的东西,也能看得出来,那管装着慢线的炸药是真是假,为了临死之前狠狠报复宋夜雨,他已经不顾一切了。 守住宋夜雨的僧人眼看宇兴阳冲进,想要出刀砍杀。已经没有足够的距离了,只能同时挺刀往宇兴阳身上刺了过去,四把长刀同时洞穿宇兴阳之后。他手里的炸药也掀起了冲天烈火。 五个人被炸得血肉横飞,处在他们正上方的宋夜雨也在爆炸的冲击之下,被掀向了远处。秋傲霜却控制着人骨念珠往我这边飞了过来。 我脚踩着地上的沙包。腾身入空,把人骨念珠抓在了手里:“成了!檀越,歇着吧!” 再也坚持不住的檀越顿时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大厅里的幻象瞬间全部消失。太平军首先回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一手提刀,一手持着人骨念珠往太平军阵营冲杀而去,后者也向我反攻了过来。 我们双方还没碰撞在一起,人骨念珠上爆出的金芒就将太平军完全湮灭。一道道军魂蜕去戾气,消散在空中时,我也转向了饿鬼门的方向。 没有念珠压制的饿鬼在瞬间轰然暴动,如同暴怒的蚁群,铺天盖地的杀向了东洋武士。大半东洋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饿鬼爬满了全身。 只有指头长短的饿鬼挥动利爪抓开武士的人皮,把他们的血肉一条条撕下来,塞进了嘴里。满身是血的东洋武士,就像落进蚁群当中的青虫,除了满地乱滚着痛苦挣扎,只能是嘶声哀号了。 预见到饿鬼门即将失控的宋夜雨。在落地之后抬脚把两个手下踢进了饿鬼群中,自己带着几个精锐下属,跳上楼梯夺路而逃。 那些只凭本能捕食的饿鬼自然而然地把目标转向了离他们最近的吴杰克等人。 我一看饿鬼调头。马上举着人骨念珠引着疯狂冲进的鬼潮冲向了鬼门。我虽然没法儿像宇兴阳一样凭借念珠压制所有鬼魂,但是饿鬼一样没法儿靠近我周围一尺。 我像是在河水当中逆流而上一样,举着念珠飞快冲进。成群饿鬼却在我身边簌簌穿行。我不去看饿鬼如何,饿鬼也不管我是不是在逼近鬼门,短短几秒钟之间。就站在鬼门面前,伸手把噬仙飞刀给拔了下来。飞刀一落,鬼门立刻封闭,没了后援的饿鬼并不可怕,瞬息间就被吴杰克带着手下给消灭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拿着念珠冲到鬼门附近拔刀,是关闭鬼门最快的办法。我能想到的,宇兴阳大概也能想到,宋夜雨却未必了解饿鬼的习性。宇兴阳一直在缓缓推进,其实是抱着跟宋夜雨交换更多利益的心思,只不过,他这份心思却提前要了他的命。 饿鬼门封闭不久,畜生门也被千刀鬼神强行闭合。大厅当中的冤魂为之一空,鬼市护卫被压制已久的怒气却陡然暴发。 “杀!杀!杀光他们!”吴杰克疯狂怒吼着带领手下,向宋夜雨追杀而去。 “张佑熙,你赶紧收了畜生门……”我喊过一声之后,跳上楼梯,加入了追杀宋夜雨的队伍。 逃出三层的宋夜雨速度随便,脚步显得异常从容,好像并不担心我们能追上她一样。 我眼看就要追上对方时,宋夜雨身后的武士自动分出一部分人来,举刀扑向鬼市护卫。杀上来的武士完全陷入了疯狂,出手之间全是敌我皆亡的招式,一个照面就给鬼市护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吴杰克也被对方激得狼性爆发,挥刀怒吼道:“分人手,一对一跟他们单挑!要死也跟他们抱在一块死!” 鬼市护卫狼嚎声中狂性大作,立刻分出与对方同样的人手,一对一跟东洋武士厮杀在了一起,剩余人马却继续追向了宋夜雨。 没过多久,就又碰上了第二批扶刀等候的东洋武士。吴杰克立刻再次分兵,带着其余人马在宋夜雨身后穷追不舍。 等我们第三次被阻时,吴杰克才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消耗掉了宋夜雨的全部人马。他一刀砍死了一个死抱着自己小腿不放的东洋人之后,略带嫉妒地骂道:“妈的!宋夜雨这种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属下?死都不肯松手。” 我不由得笑道:“这就是枭雄的驭下之道。你没那个本事,就只能做一个黑市头子,永远当不了枭雄。” 吴杰克被我气得七窍生烟,我的下一句话却马上让他变了脸色:“外面还有宋夜雨的伏兵,你信不信?” “什么?”吴杰克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不可能吧?她要是还有伏兵,为什么不全都调进来?她只要再有百八十人,就足够扭转战局了。” 我冷笑道:“擅用阴谋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就算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只要外面接应的人马还在,她就能安全逃走。不到我们把她逼上绝路的时候,她不会动用那支伏兵。” 吴杰克一下子停了下来:“那我们还追不追?” “追!”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有办法 吴杰克顿时愣了一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想问我:你明知道宋夜雨在外面有埋伏,怎么还敢追她? 我假装没看见吴杰克的表情,脚下加速,越过吴杰克追向鬼市外层。吴杰克仅仅迟疑了一下,马上带人跟了上来。 等我追到八里营时,宋夜雨正形同厉鬼一样,站在余火未尽的灰烬当中,咬牙切齿地等着我出现:“李孽,我出道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亏,你足以自傲了!” 我歪着脑袋看向宋夜雨:“断了一根手指头,丢了一块脸皮,就叫吃亏?看来。你真不知道吃亏两个字怎么写。今天我就让你吃亏吃个够,吃个饱!” 宋夜雨被气得面孔扭曲变形,狰狞至极:“给我杀了他!不,生擒他!” 宋夜雨话音一落。我四周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上百名黑衣忍者。那群像是被风吹来的忍者,蹲在灰烬当中不言不动,就好像是跟满地的草灰融为了一体,除了杀气漫溢的双眼,我几乎分别不出那里有人。 老核桃说过,忍者跟周围环境融合得越好,说明他们的修为越高。这些忍者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吴杰克大惊失色之下怒吼道:“结阵,全力保护李孽!” 鬼市护卫带着决然之色,结成圆阵,以血肉之躯将我和吴杰克护在了中间。 这些人都是吴杰克千方百计带回来的狼族,也可能是狼族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丝血脉,他们却能为了狼王、为了我,毫不犹豫地挡在忍者的锋刃面前,不能不让我感动。 我淡淡地看了周围一眼:“早知道你会在外面埋伏忍者,不过,这百八十人只怕不够给我送菜。” “大言不惭!”宋夜雨本来想要看我怎么惊慌失措,没想到我却镇定如斯。她本来就已经扭曲了的面孔,变得越发狰狞。 我淡淡笑道:“本来,进攻鬼市用忍者比武士更为有效。想要在外面埋伏一二百个武士,难如登天,毕竟他们还要吃喝拉撒,说不定就会暴露行藏。但是,埋伏忍者却不一样,忍者可以不吃不喝地隐匿三天以上。所以。我早就猜到你在外面埋伏了一批精锐忍者。” 宋夜雨顿时慌了,两只眼睛不知不觉地往附近看了过去。 从宋夜雨跟我交手开始,只要我一有意拖延,她很快就会陷入被动。我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让她开始心神不宁了。 我要的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我知道,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很难留下宋夜雨。但是今天之后,我要让自己成为宋夜雨解不开的噩梦。哪怕听见我的名字,也会全身发抖! 宋夜雨直到确定了附近没有伏兵之后,才厉声道:“李孽,你既然找死。我就成全你……” 我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大声喊道:“叶森,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远处忽然传来叶森的长笑:“我本来想等那娘们得意忘形的时候,再出来狠狠踩她一脚,既然你让我出来,那我就出来好了。” “叶森!” 宋夜雨脸色剧变之中,八里营外围忽然出现了大批身穿红衣、背背长刀的武者,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哪怕跟他们对视一眼,都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寒意。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任谁都会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群常年杀人的红衣刽子手。 如果刚才出现的忍者像是一群从地狱中闪现出来的恶鬼,那么这批红衣武者,就是从天而降的鬼神。 “财神卫,红衣营……” 宋夜雨的惊叫声没落,八个穿着金色长衫的中年人已经排众而出。站在了红衣营头前。 叶森冷笑道:“除了红衣营,还有金衫掌柜。‘金衫掌柜红衣营,傲决天下财神卫’。套用你的一句话,你能让我一下出动八个金衫掌柜。足以自傲了。给老子杀,一个不留!” 叶森挥手之间,四百财神卫拔刀出窍,怒指苍天。财神卫拔刀的刹那间。我才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刀声如雷、刀光如电;财神卫长刀出窍的刹那,我只觉得围绕四周的数百米方圆内暴起了一道环形闪电,暴烈寒光摄人心魂。 财神卫先声夺人之后,毫不迟疑地杀向了忍者,眨眼之间就与对方短兵相接。仅仅一个对冲之下,我就看见刀光、人头腾空而起,鲜血、残肢倾天而落。 财神卫前锋瞬间与忍者擦肩而过,调换了方位之后,立刻转身,与停在两米开外的后队人马形成了合围之势,前后堵截了忍者的去路。 说到暗杀,财神卫或许不比忍者,但是说到冲锋陷阵,忍者却立落下风,被财神卫团团围住,脱身不得。那些隐匿身形的忍术一时间全都派不上用场,只能硬着头皮跟财神卫白刃见血。 “宋夜雨拿命来!”我倒提长刀,大步穿过人群,直奔宋夜雨的方向杀了过去,叶森、吴杰克也从不同方位冲向宋夜雨。 “拦住他们!”宋夜雨惊慌失措地连连暴退时,四个身穿忍者服装、头上戴着斗篷的人忽然出现在了宋夜雨身后,替她杀开一条血路,又奔向了我们三人的方向。 上忍! 我没想到。宋夜雨竟然能调动上忍出手,但是对方已经向我冲来,我自然没有退让的道理,立刻挥动长刀向对方冲了过去。 没等我们三个跟上忍交手。四道金色的人影就横插到了我们中间,不仅轻描淡写地挥动兵刃挡住了四个上忍,甚至有人隔空一掌把仓皇逃窜的宋夜雨打了个跟头。 宋夜雨连滚了几圈,狼狈至极地爬起来时。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龇着满嘴染血的白牙尖叫道:“兵哥阁下,你在什么地方,帮我拦住他们。我可以重谈条件!” 一个身穿白衣的忍者在宋夜雨背后浮现身形,用东洋话说了几句什么,宋夜雨连连点头之下,后者才露出一丝得色,宋夜雨绕过对方逃向了远处。 叶森一看宋夜雨要跑,立刻怒喝道:“金衫掌柜何在?” “属下在!”一个身穿金衫的六旬老者倒背双手走了出来:“少主放心追敌,这里交给老夫即可!” 叶森看都没看白衣忍者一眼,转身往宋夜雨的方向追了过去。我怕白衣忍者出手,几步赶到了叶森身旁。 我追到叶森身边时,明显感到那个白衣忍者准备出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把手缩了回去。我只听见那个忍者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了句:“阁下不要自误!” 金衫掌柜冷笑道:“老子什么人都杀过,就是没杀过忍者。今天正好遇上,就宰上一两个玩玩。” 那人话音落时,罡气破空的巨响就在我身后冲天而起。就算我距离两人交手的位置超出了五十多米,两只耳朵也一样被他们交手时的声浪震得双耳嗡嗡作响,可见两人功力何等深厚。 如果换成平时,我肯定会留下来观摩两人交手的情景,但是现在,我的首要任务却是追杀宋夜雨。 按理说,我和叶森的脚程都不算慢,但是始终都被宋夜雨甩出五六十米,能看见她的影子,却怎么也缩短不了距离。 “真快!”叶森咬牙道:“我上去把她拦下来,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我看叶森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发动某种刺激潜力的秘法,强行追上宋夜雨,但是秘法发动之后,他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战力,所以才说把后面的事儿交给我办。 “不行,这么做太危险!”我低声冷笑道:“我有办法让她停下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吐血 宋夜雨在逃走之前曾经连番受创,尤其是金衫掌柜联手那一掌,虽然没能要她的命,至少也伤到了她的根本,如果立刻躺下来接受救治,说不定还能保住功力,但是这样快速飞驰,就算事后活下来。也会落下病根。 她能保持着现在的速度,只能说明,她强行压住了内伤,憋着一口气发足狂奔。只要能让她那一口气泄出来,她马上就会失去战力,任人宰割。 我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大声说道:“宋夜雨,你一向自认聪明,觉得谁都逃不出你的算计,你怎么没注意到,我进鬼市之前,故意没带我的狼呢?” “我告诉排骨,只要天黑之前看不见我,马上去找叶森,带他过来救援。事实证明,排骨比你那些废物手下有用得多了。” “我说错了,应该是你太笨,以为我放把火,就是在发信号。那把火是放给你看的。这么简单的骗术都能骗过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说话之间,明显看见宋夜雨的脚步踉跄了两下,但是她的速度却仍旧没降下来。 叶森在我短短几句话中,就想明白了我的意思,也跟着说道:“我他么就想不明白了,盛成王、李重阳都是怎么栽在她手里的?是盛成王已经傻得出神入化了,还是她的狗屎运好到登峰造极了?” “我要是盛成王,干脆先撒泡尿把自己溺死算了。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上混?” 叶森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宋夜雨的速度不但没有减慢,反而提升了一些。 吴杰克戏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别看宋夜雨现在是个风韵犹存的老娘们,年轻时说不定还是个美人哩!两条腿一岔,啪嚓就陷进去一个盛成王;再一岔,吧唧又陷进去一个李重阳。可惜李孽不吃那套,要不然,她肯定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有个屁用?”叶森的嘴上也不留德了:“还能用骚性熏死李孽啊?” 叶森、吴杰克一搭一唱,把宋夜雨给贬到了脚下,可惜宋夜雨还是没有半点儿反应。 我眼珠一转道:“叶森,你来之前。我告诉你的事情,安排好没?”我说话之间,用两只手指在叶森眼前撵了撵,做出一副数钱的动作。 叶森心领神会地道:“不就是什么大日财团吗?现在已经完了!叶家麾下五家金融公司正在全力狙击大日财团。就算宋夜雨现在回去,除了一屁股烂债,一毛钱都不会留下。” 宋夜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 宋夜雨不在乎讽刺,不在挑衅。也不在乎侮辱,但是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力,却是她的软肋。现在不仅大日财团被毁,我们还要赶尽杀绝。宋夜雨就算是泥人,也会被我们激出火性。 我一看有门儿,马上说道:“斩草要除根哪!可别留下什么后患!” “放心!”叶森大咧咧地说道:“叶家对大日财团的资金走向了如指掌,凡是跟他关系密切的公司,一个都不会放过。” 叶森的声音当中杀气四溢:“我爹打小就跟我说,能拿钱砸人的时候,别动手,能动手的时候,别说话。砸不过也打不过的时候,再跟人讲道理。我做得很好哇!” “大日财团彻底砸跨了,我已经通知下去了,让债主们一起上门逼债。不把那帮孙子逼得切腹自尽,就别回来。还有那些跟大日有联系的人,也要解决,打不垮就杀。” “我已经调集了几个亿的资金,跟四个顶尖杀手组织谈妥了,那些人个个都是明码标价,这边人一死,我那边就给钱。国外就这点好,花钱就能雇到杀手。” 叶森的声音一下提高了不少:“你别跟我说什么,怕我杀错了人。宁杀错,不放过。杀个把人,也就是多花百八十万的事儿,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和叶森一搭一唱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连续不断地往宋夜雨的心窝子上狠狠扎了过去。 财团被毁,或许还刺激不到宋夜雨太多,只要她手下的精锐在,重组财团、东山再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她的人死光了,她就失去了最后一点资本,不由得她不心疼。 宋夜雨的双肩果然在明显地颤抖,脑袋也像是不断点头一样,一下一下往前低。她在咽血! 武林中人受内伤时,都会拼命把血咽回去。据说,不吐血就不泄元气,憋住一口元气,还有翻盘的机会。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是所有武林中人都这么做。 我一看宋夜雨的模样,就知道她快要坚持不住了,我必须给她添一把火。 我阴气森森地说道:“说得没错!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联系一下玄衣舍,让他们帮着查查,大日财团还跟谁联系密切,一块儿全都做了算了!” 叶森眼睛一亮:“好主意,顺藤摸瓜,我就不信拔不出宋家的根儿来!我马上打电话!” “噗--” 正在急速飞奔的宋夜雨再也坚持不住了,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了地上。 成了!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直奔宋夜雨冲了过去,直到距离宋夜雨十米开外,才停了下来。 “带枪了没有?”我把手伸向叶森时后者摇了摇头,却从身上抓出了几个硬币:“用这个一样!” 我和叶森都知道宋夜雨精于用毒,不敢离她太近,同时抄起硬币,往宋夜雨身上打了过去。 宋夜雨虽然重伤在身,却奋力躲开了自己身上的要害,两枚硬币在她身上炸出两团血花之后,宋夜雨尖锐喊道:“李孽,我并没有真伤到你,我也已经受够了报应,受够了折磨,你该满足了!别太狠,老天有眼。它看得见一切,你该歇手了,你不能杀我!你再行凶,是会遭到报应的……” “给我死!”我不想跟宋夜雨废话,废话说得多了,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数。 两枚硬币在我手中化成寒芒向宋夜雨面门闪射而至。宋夜雨猛一转头,硬币削掉了宋夜雨半只耳朵,飞向了远处。 宋夜雨惨厉地尖笑道:“好,李孽,你说我狠,你比我还狠!你有多少狠毒手段,都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折磨一个弱女子……” “你果然没有力气反抗了!”我确认宋夜雨没有作假之后,抓起所有硬币,向宋夜雨打了过去。十多个硬币同时罩向宋夜雨全身的刹那间,十多道撕破空气的风啸。同一时间迎向了我打出去的硬币,在千钧一发之间,救下了宋夜雨一命。 直到硬币被崩飞几米之外,我才看见打飞我硬币的东西,竟是一条桃核做成的念珠。一个突如其来声音随即怒喝:“阿弥陀佛,好狠的手段!贫僧多少年以来,都没见过如此狠毒之人。没想到,红尘之中还有如此孽障!” 宋夜雨双目中顿时闪出希望的光芒,不顾一切地大叫道:“救命啊!求求说话的大师救命啊……” 藏在暗处的人,功力明显要高过我不少,我当机立断道:“动手!” 我和叶森也顾不上宋夜雨会不会临死反扑,拼着中毒的危险,出手往宋夜雨头顶拍去。 我们两人狂暴如雷的掌风还没拍到宋夜雨身前,一道红影就凭空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不由分说地一掌往我们手上击来。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我和叶森同时倒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刚才与人对击的手臂一阵阵发麻,我们眼前也多出了一个怒目圆睁的和尚。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和尚(上) 和尚脸色阴沉道:“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怎么行事如此歹毒?难道不怕有干天和吗?徒儿,把那位女施主扶起来。” 随后赶来的一个年轻和尚扶起宋夜雨,给她喂了一颗丹药,宋夜雨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呸--”叶森吐了一口:“你知道个狗屁!那个女人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我们这是替天行道!你一个不在红尘的出家人,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赶紧一边儿凉快去!” 大和尚粗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贫僧等亲眼见你做出这等赶尽杀绝之事。好意劝你两句,却不料你竟振振有词、狡辩图赖!呸,若按贫僧昔年脾气,只怕现在你已经躺下了!” 叶森冷笑道:“我还真想看看自己怎么躺下的!” 我也冷笑道:“没理辩三分。看见女人就动善心,看样儿,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大和尚顿时火冒三丈,暴烈地怒吼道:“好狂徒!” “徒”字出口时,他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年轻和尚手里抓过一条黑黝黝的禅杖,直奔我头顶上打了过来。 禅杖所挟的风声异常强劲,隐约带着劲啸之声。我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右腕猛力一流一振,刀芒已似极西的电火耀闪,快绝地倏伸又缩,“当”的一声震耳巨响起处,和尚一步没动,我却被他震退了两步:“一起上!” 我、叶森、吴杰克分成三路向大和尚围攻而去。对方的乌黑禅杖也呼啸飞旋,有如山岳般盘扬而起。 “游斗!”我知道,我们三个没法儿跟他硬拼,干脆在对方的杖影之间左右穿织、四面绕旋,掌风与刀锋成线、成圆、成点、成弧,在和尚四周来回飞旋,看上去凌厉至极,却不跟对手硬碰。 大和尚以为我们在戏耍他,双目喷火似的瞪着我们三人,手中乌黑禅杖倏而挥起风雷之声,比方才威力十倍地猛攻而上,甚至放弃了肩背上的防御,直奔叶森头上打了下去。 “看刀!”我在极小的幅度与空间里,快逾闪电般一口气劈出三十一刀。飞动的刀锋就好像在同一时间、同一方向,有三十一个人同时向大和尚攻击一般。 大和尚不得不放弃了叶森,一连三个盘旋,躲出七尺之外。没等我身形站稳,他又反扑而到,乌黑禅杖刚一挥出,就已经用上了杀招。 “看我的!”叶森雷鸣似的大吼一声,猝然冲向前来。对准和尚后背,抖手就是一连串泻星似的二十一掌十六腿,来势疾劲,如万山齐颓,猛辣之极! 和尚讶异地“噫”了一声,迅速回身反掌,呼声风啸中,漫天掌势已似罗网般向叶森包卷而上。 “还有我!”吴杰克在喝叱中。掌影纵横而起,漫天盖地,有如天瀑倒悬,绵绵不绝地劈向和尚。 “雕虫小技!”大和尚干脆杖、掌齐动。身上劲气暴起,有如浪涛汹涌,不尽不绝,交织弥漫着迎向了我们三个,在短短刹那之间,跟我们对换一招,再一次把我们逼向远处:“三位觉得如何?” “再来!”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再次向对方围攻过去。我们的想法十分简单,只要拖住和尚,等到大军来援就万事大吉了。 就在我们三人拼命与那个和尚游斗时,我隐隐约约听见宋夜雨哽咽道:“大师……小女子感谢大师的救命大恩……” 年轻和尚得意地一笑道:“这算得了什么,稍停师父擒住那狂妄小子之后,我再好好教训他一顿。给女施主出气。” 宋夜雨怯怯道:“大师……他们还有后援……” 年轻和尚摇头笑道:“女施主切勿惊慌,师父的本事还没用出来。师父只是不愿多造杀孽才手下留情,要是师父拿出全部本事,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他满以为,说出这番话之后,眼前的女子一定会面露惊喜之色。宋夜雨却担忧道:“大师,他们人手太多了……大师,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师护送小女子躲藏一时……大师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定当厚报!” “这个……”年轻和尚不由得怔住了! 宋夜雨苦苦哀求道:“大师,请您老人家原谅小女子的无礼,这并非小女子不通人情,只是小女子实在害怕……” “大师,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好人做到底,救我一次吧!” 我冷眼看时,那个年轻和尚明显是动心了,他要是送宋夜雨离开,我今天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我干脆瞅准机会,涌出一式“离手刀”,将九龙刃抛了出去。五尺长刀顿时在空中化成了一道光轮,直奔宋夜雨头顶劈落了下去。 那个年轻和尚明显没经历过江湖争斗,当即被突忽其来的长刀吓得傻在当场。重伤之后的宋夜雨躲避不及之中,被我一刀在背上开出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艹!”我那一刀没能要了宋夜雨的性命,不由得爆了粗口。 “你还敢行凶!”大和尚暴怒之下,手中的禅杖几乎与他的身体合并为一,掀起阵阵上可直冲云霄、下可穿透黄泉的罡风劲气,凌厉至极地往我们身上招呼了过来。 “杀--”我暴怒之下,双爪旋出,犹如星坠月殒,纵横云弥的爪影,硬碰硬地接向了对方的禅杖。 “杀--”叶森也情急拼命,双掌重叠翻飞,仿佛两个翻散聚合、生息不断的火团暴雷,爆裂无比地冲向对手。 “杀--”吴杰克翻出一双匕首,刀芒在穿拂伸缩、绕旋回转之间,化成滚球似的金团,左飞右落,攻向对手的双脚。 “阿弥陀佛--”大和尚怒宣佛号,不避不闪地迎向了我三个,手中的禅杖有如正月里爆起在空中的火焰,缤缤纷纷、奇迷夺目,从四面八方翻飞而起,与我们三人的杀招碰在了一处…… 金戈交鸣的余韵还没熄灭,我们三个就已经被震飞到了几米之外。 大和尚仍旧挺立不动,两只眼睛仿佛喷火般地怒瞪着我们,像一只负了伤的野兽,在恶毒中含有极度的仇恨:“贫僧今日就替天行道,超度了你们几个恶徒!” 我顿时把内力提上巅峰,准备与那和尚拼死一战时,拦住了白衣神忍的金衫掌柜却信步闲庭地走了过来:“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看看,谁有本事超度了叶家的少财神。” 大和尚的瞳孔猛然一缩:“金先生!” 金先生淡然道:“驴和尚,我看你是欠揍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之间,叶森低声道:“真他么晦气,怎么遇上驴和尚了。” 叶森悄悄告诉我: 当年武林道上出现过两个奇怪的僧人,大醒、大觉。这两人功力之高,骇人听闻,而且嫉恶如仇。 本来,以两个人嫉恶如仇的性格,应该被人推崇至极,但是江湖人却偏偏把他们两个给划入了亦正亦邪的范畴。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大醒和尚爱钻牛角尖。只要认定了的事儿,不弄个黑白分明就绝不罢手。而且脾气火爆至极,是个不折不扣的倔驴。江湖中人干脆送给他一个绰号,驴和尚。 大觉禅师更怪。他从不杀人。但是只要被他认定为恶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人给抓到寺里囚禁起来,直到他觉得对方已经被自己感化了,才会把人放出来。 这本来也是好事儿,但糟糕的是,他认定恶人的标准,就是他本人的主观判断。说白了,抓谁,得看他心情。大觉也有个外号,叫石和尚,大概就是因为这人死心眼。 我做梦都想不到,怎么能遇上这么两个人。 更糟糕的是,我已经成了他们眼中欺凌柔弱女子的恶人。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和尚(中) “阿弥陀佛--” 金先生正跟驴和尚对峙时,一声响亮的佛号从远处传了过来,佛号余音落处,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也飘然而至,对着金先生微微一礼:“金先生,可是在欺负我师弟势单力孤?” 金先生的脸色凝重至极。不但没跟对方说话,反倒拉开架势,挡在了叶森面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刀兵相向的意思。 我绕开金先生大声说道:“你这和尚好没道理!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先给人扣一顶大帽子。究竟是出家人不讲理,还是谁的武力高,谁就是道理?” 石和尚微微一皱眉头,转身问道:“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驴和尚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倒也没添油加醋。石和尚等他把话说完,才冷脸问道:“小施主,我师弟说的可有错?” 金先生不等我说话就抢先应对道:“就算打她几下怎么了?勾结东洋人、烧杀抢掠,没把她就地凌迟,就是仁慈。” 我冷笑接口道:“不是勾结东洋人。那些东洋人,全都是她的手下。她自己是不是东洋奸细,还没定论呢。” “嗯?”石和尚脸色又是一变,转头看向宋夜雨:“女施主……孽障你敢--” 宋夜雨在我们双方你来我往地言辞交锋时,不知道怎么一刀捅进了年轻和尚的心窝,等石和尚回头,正好看见宋夜雨在转动着刀锋放血。 “她要血遁!” 我话音没落,被宋夜雨一刀刺穿的和尚已经炸成了一团血雾。宋夜雨的身形在血雾当中渐渐模糊:“李孽,你给我等着!只要是跟你有关系的人,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我会把他们一个个在你面前活剐……” “混账!”我气得七窍生烟,本来大好的局势,就这么被两个和尚给毁了。宋夜雨已经发动了血遁。在场就没有一个人能把她给拦下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嚣张离去。 就在宋夜雨身形即将消失的一瞬间,血雾当中蓦然传来宋夜雨撕心裂肺的惨叫:“李孽,我饶不了你!” 我顿时一愣。听声音,宋夜雨肯定是受到了重创。可我并没有动手。究竟是谁冲进了正在运行的血阵,重伤了宋夜雨?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叶森时。他和吴杰克也是一样的目瞪口呆,谁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直到血雾散尽,我才看见地上落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难怪宋夜雨的叫声会那么凄惨。原来是被人挖了一只眼睛。 我伸手将那颗眼珠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包好之后收在身上,才转向两个和尚:“两位高僧,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驴和尚气得脸色铁青,憋了好半晌才吼道:“你明明可以一掌打死那个女人,为什么非要用暗器折磨她?” “我怕她用毒!”我理直气壮地道:“你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宋夜雨是不是用毒高手。我还没到百毒不侵的程度,小心一点儿有错吗?” 驴和尚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石和尚却沉声道:“这件事儿,师弟的确有错在先。贫僧替他想施主道歉。” 石和尚深施一礼之后,马上话锋一转,义正言辞地说道:“贫僧觉得小施主满身戾气。将来必会造成无边杀孽,不如跟贫僧回大觉寺参悟佛法,化解戾气吧!” 糟糕!石和尚犯病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金先生开口道:“石和尚,我看你是旧病复发了吧?你说那个小兄弟会造成无边杀孽,我看你才是孽障满身。小玉,该你说了!” 另一个金衫掌柜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三十年前,石和尚借口天刀陆家独子生具杀气,把陆家五岁幼子强行掳走。陆家夫妻在庙门前苦苦哀求数日之后,女人疯癫失足,摔得粉身碎骨,男人一头撞死在石阶之上。” “二十七年前。石和尚掳走锦衣书生,其妻子于庙门前自缢身亡。” “二十六年前……” “阿弥陀佛……” 负责叶氏情报的金衫掌柜每说一件事,石和尚都会宣上一声佛号,脑袋也越来越低。 金先生冷冷笑道:“好多的丰功伟绩啊!和尚,这些年被你活活逼死的人不少吧?究竟是谁在伤天害理?究竟是谁在制造无边杀孽?” 石和尚说道:“老衲虽然略造罪孽,但是也为天下化去了无数杀劫……” “放屁!”我终于忍不住道:“你凭什么说杀劫一定会发生?你有预测未来的本事?” “有!”石和尚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哈哈哈哈……”我大笑道:“你当自己是大罗金仙?术道当中精于占卜的高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敢说自己的推算准确无误?” 我冷声道:“就拿那个五岁小孩来说,他想杀人,至少也得长到十岁。五年时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改变?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十年之后,将会是什么样的人?” “众所周知,人的命数,三年一小动,十年一大动。或许那个孩子活不到十岁就会夭折,而你仅仅为了一种可能,就逼死了两条人命!你该去修魔。如果你改修魔道,必成大魔!” 我话一说完。驴和尚勃然大怒道:“孽障……” “住口!”石和尚喝止师弟之后,缓缓闭上双眼,好像是在考虑什么。 金衫掌柜小玉却见缝插针地说道:“小兄弟,你说错了!陆家那件事儿,不是死了两个人,而是死了三十多人!陆家二老因为痛失爱子。急怒攻心,一命呜呼。陆家连续损失了两个高手之后,被对手趁虚而入,抢走了家业。那场大祸足足死了三十多人,陆家也彻底覆灭了。所以我说,他的绰号该改成‘灭门和尚’才更贴切一些。” “阿弥陀佛!”大和尚口宣一声佛号之后道:“老衲确有不当之处。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防!从今天起,老衲会跟随小施主一段时间,如果施主确非嗜杀之人,老衲自然会向你道歉,反之。我也会将你带回大觉寺。” 我正要开口反驳,金先生忽然传音道:“答应他!这两个和尚发起疯来,我们所有人联手也占不到便宜。叶氏也付不出那么大的损失。” 金先生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想为了我,跟两个和尚硬碰硬。而且,他也吃定了我不好意思把他传音所说的话直接说出来,让叶森为难。 我只能点头道:“两位想要跟着我,那就一起来吧!” 我不等石和尚说话,就转身跑向了鬼市。叶氏财神卫虽然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但是也抹不掉沿途上的累累尸骨和刺鼻的血腥。 石和尚本来想要发作,等他发现地上的死尸全是东洋人之后,竟然冷哼了一声,踩着尸体跟着我走进了鬼市。看样子,他对东洋人毫无好感,也没把他们算成造孽。 我一路赶回第三层,看见檀越已经醒来,才算松了口气。可这时,脸色惨白的秋傲霜忽然向我质问道:“你为么逼我杀人?” 驴和尚眼睛一亮:“这位女施主,有话慢慢说,贫僧一定替你做主!” “不用她说!”吴杰克站了出来:“刚才鬼市中发生的一切全都被监控录了下来,你们想看,可以慢慢看。” “这样最好!”两个和尚竟然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一丝不苟地看起了录像。 吴杰克趁着这会儿工夫,悄然传音道:“想办法脱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驴和尚就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悄然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们两个人的功力不知道高出了我们多少,轻而易举的就能听见吴杰克的传音。 他们这是找真凭实据,好让我心服口服,到时候再抓我,他们也就名正言顺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和尚(下) 我没去理会那两个和尚,径直走到秋傲霜面前:“刚才的事儿,对不起……” 我话没说完,秋傲霜忽然拔出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你以为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傲霜,别冲动!”秋白野吓得脸色发白。 我轻描淡写地握住了秋傲霜的手,压着她的手指扣动了扳机。秋傲霜感觉到手枪扳机在自己手指下缓缓收尽。吓得六神无主:“你干什么?你松手啊!你疯啦?啊--” “咔”--枪膛里传出一声放空枪的响声之后,秋傲霜已经吓得扔掉了手枪,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我把手枪挂在指头上,悬在秋傲霜面前:“枪里本来就没有子弹。逼你出手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也不会真的杀你,或者你的父亲。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话,你未必会理解。总之,对不起了。” 秋傲霜这一次并没有反驳,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秋白野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不住地轻声安慰时,两个和尚也看完了视频。驴和尚声如炸雷似的吼道:“李孽,你杀心之重,为老衲生平仅见……” “放屁!”我早就压了一肚子的火,这下全都爆发了出来:“你要是不想讲理。只想讲拳头,你就直来直去,起码还有几分匪性。左一个大义,右一个慈悲的立牌坊,什么特么玩意?” “孽障!”驴和尚大怒道:“老衲好言相劝,你竟不知好歹、刁言狡辩,老衲也懒得跟你多费口舌,直接超度了你这个孽障!” “等等!”檀越站起身来道:“两位大师既然修为精深,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二位。二位知道割肉饲鹰的典故吗?” 驴和尚冷声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石和尚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默。 割肉饲鹰的故事,大致是说。佛陀遇见一只饥瘦的秃鹰,正急迫地追捕着一只温驯善良的鸽子,鸽子惊慌恐怖,看到佛陀,苍惶投入其怀中避难。秃鹰追捕不得,周旋不去。显露出凶恶的样子对佛陀说:“你为了要救鸽子的生命,难道就让我饥饿而死吗?”佛陀问鹰说:“你需要什么食物?”鹰回答:“我要吃肉。”佛陀一声不响,便割了自己臂上的肉来抵偿秃鹰…… 檀越目视两个和尚道:“我想问的是。割肉饲鹰的故事当中,是秃鹰该死,还是鸽子该死?” “这个……”两个和尚顿时一阵语塞。 檀越伸手指向我厉声问道:“我再问二位大师。李孽在鬼市杀人,是上门寻仇,还是为了抢夺财务,又或者是为了杀人取乐?” 檀越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我们正正当当地来鬼市交易,结果却被一群强盗堵在鬼市……我们是不是应该不还手,等着被一群强盗活活残杀才对?” “可是……”驴和尚还要强辩,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叶森却冷嘲热讽道:“我说檀哥。你就别说啦!人家是看宋夜雨那老娘们好看,发了慈悲心啦!别说是杀李孽,就是他自己的徒弟被宋夜雨杀了。他们不也一句话没说吗?人长得好看就最大的理儿呀!”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真不知道挑食啊!” “混账!”驴和尚怒目圆睁,十指握得咔吧作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石和尚沉声道:“小施主言之有理,但是老衲还是觉得李施主杀心过盛,需要参悟佛法。” 檀越冷声道:“大师不会忘了七日赌约吧?” 石和尚瞳孔猛然一缩:“你知道七日赌约?” 檀越沉声说道:“当年大师想要强掳楚青丘进大觉寺,楚青丘与大师在浔阳渡口,定下七日赌约,赌的是,七日之内,浔阳渡口有几人落水、几人溺亡、几人获救。” “楚青丘胜,大师日后若没有真凭实据,便不能强掳他人入大觉寺;大师胜。楚青丘负责把黄泉三鬼全都抓进大觉寺,他本人也老死大觉寺,终身不出。结果大师输了!” 驴和尚怒目圆睁:“那是楚青丘用了诡计!” 檀越没去理他,平静地看向了石和尚笑道:“大师不是也觉得,只要自己守在浔阳渡口,就不可能有一人溺亡吗?大师出手救人时,楚青丘可曾阻拦?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江湖向来只认输赢。我想问大师。当年的赌约还做不做数?” 石和尚低头犹豫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青丘名列天榜高手,其功力可见一斑,两个和尚当年竟然想要强掳楚青丘。他们的功力,究竟达到了怎样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从檀越的只言片语里不难听出,当年楚青丘是耍了手段才胜过了两个和尚,否则,堂堂天榜高手就只有被囚大觉寺的份儿了。 檀越见石和尚沉默不语,不由得开口讽刺道:“是与不是。这么简单的答案,大师也要深思熟虑吗?” 石和尚笑眯眯地抬起头来:“老衲当然不会自毁誓言。老衲只是在想,该如何认定李施主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老衲还要跟随李施主一段时间,时刻观察李施主,直到认定李施主的品行为止。” 我听完之后顿时火冒三丈:“放屁!你凭什么跟着我?” 石和尚淡淡说道:“老衲的决定无可更改。” “无赖!”我暴跳如雷,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当成没看见。 叶森也无奈摇了摇头:“高手耍无赖,谁都没辙!” 檀越满脸担忧道:“你一定要坚持住,要学会无视。” 我后来才知道,石和尚盯人的本事足能把人逼疯。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人不分昼夜、不分场合地出现在你附近,睁着两只眼睛像是防贼一样看着你,然后再一番品头论足,谁不崩溃? 据说,确实有人因为受不了石和尚,一咬牙。跟他回了大觉寺,在那里至少能活个清静。 刚才石和尚应该是在考虑自己盯人的做法,有没有违背他和楚青丘之间的约定。 我甚至怀疑,如果檀越不在,没人揭露当年七日之约的秘辛,石和尚肯定会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把我抓回大觉寺。 我这边恨得咬牙切齿,石和尚却转身说道:“师弟,李施主这边由我处理,你马上去抓那个宋夜雨。这种心思毒辣之人,决不能留在世上。” “是!”驴和尚二话没说,飘然离去。 直到这时,我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点儿,最起码宋夜雨也不会太好过。 剩下的时间,我直接无视了石和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吴杰克一把火烧了鬼市,带着手下投靠了张佑熙。张佑熙跟我几番商议之后,坚持不肯直接加入人间堂。我苦劝无果,也只能让她先跟着我,只要我还在人间堂,他们应该也可以算作人间堂的实力。 等我忙完之后,才发觉我们当中少了一个人--当初要跟我进入鬼市报仇的妮圆圆,竟然不知去向。吴杰克派人翻遍了整个鬼三角,也不见妮圆圆的踪影。檀越这才犹豫说道:“你觉不觉得妮圆圆有问题?” 我点头道:“我早就觉得妮圆圆不简单了。只是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她跟我们进鬼市,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妮圆圆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冷静,哪怕在最后关头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如果不是她天生胆大,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她有不惧宋夜雨的底气。 她既然有这种底气,为什么非要跟我一起进鬼市? 我沉吟道:“马上回宇兴阳家,妮圆圆的女儿还在那儿!”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的儿子 等我们赶回宇兴阳的宅子,那里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不仅妮圆圆和小仙不知去向,就连佣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宅子里转了两圈,那里所有的东西都还摆放在原处,很多价值不菲的古董也没人去动,一切的一切都跟宇兴阳在世时一模一样。只不过,整座宅子都笼罩着一层死气。 “阿弥陀佛。”石和尚开口道:“这座宅院。死气氤氲,不久之前,必有多人在此毙命。李施主作何解释?” “解释个狗屁!”我微怒道:“这一路上你一直跟着我,我是动手杀人了?还是给谁发过信号了?” 石和尚固执道:“难道李施主事先没做安排?” 我面对石和尚冷声说道:“你是准备让我发血誓吗?” “呵呵……”石和尚冷笑一声,未作回答,但是意思却十分明显。 我正要说话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门口溜了进来:“李叔叔,我是小仙!” “是你?”我没想到,妮圆圆的女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在场的这么多高手,竟然全都没有发觉。 小仙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让我转告你两句话:一句是,我们还会再见面;还有一句。你心里还有一处遗憾,不补齐这处遗憾,你的功力永远无法进阶。” 我蹲下身道:“你妈妈还说什么了?” 小仙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妈妈说过一句话,好像是对你说的,也好像不是。她说,如果可能,她还真不想与你为敌。” 小仙说完,像个小大人一样向我挥了挥手:“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我该走了,再见哦!” 我伸出手来跟她握了握手:“好,再见!” “等等……”石和尚刚一开口,蹦蹦跳跳的小仙就已经出现在了十多米之外,等他转身时,小仙已经没了踪影。 “缩地成寸!”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对!是化天地为一指!”檀越万分忌惮道:“缩地成寸只能用来逃命,化天地为一指,却能把一定范围之内的天地大势化于手掌之间。” “小仙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攥着左拳,化天地为一指的法术,肯定藏在她的拳头里。只要她松开手,周围的人必然在劫难逃。好厉害的妮圆圆!” 檀越轻轻擦去头上的冷汗:“多亏我们对小仙没有恶意,不然,我们早就死了。” 我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功臻化境的高手近在咫尺地跟了五六天,心里就冒出一股寒意:“妮圆圆当初是为了要杀我?” “也可能是为了杀宋夜雨!”叶森说道:“别忘了,宋夜雨血遁时。被人挖了一只眼睛。除了妮圆圆,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叶森说道:“妮圆圆想要杀你,或者想要杀宋夜雨,你们早就已经死了。她不动手,肯定是有所顾忌,还是另有目的,现在说不清楚。等到你们再见的时候,应该可以解开。那时。你是她的对手吗?除非你像她说的那样,超过先天。” 先天之上的境界叫做蜕凡,意思是功力已经超出人的范畴,只有术武双修的人。才能达到那个层次。天榜高手就是蜕凡境界的术者。 妮圆圆的功力达到什么层次,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心机,不在宋夜雨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宇兴阳、宋夜雨、楚南、银狼都曾出现在我左右,但是唯一没露出半点儿破绽,甚至没有让我有丝毫怀疑的,只有妮圆圆。 她甚至差点儿不动声色地置我于死地,我都毫无察觉--妮圆圆曾经提到过,她准备去大觉寺找一位高僧化解血玉煞气,如果不是大黑忽然出现。我就会跟她赶去大觉寺。如果我在大觉寺撞上了两个和尚,只怕早就出不来了。 至于,她在袁家门口的那一段戏码,我已经无从去分辨真假了。或许她确实跟袁家兄妹相识;或许。她在袁家兄妹的眼里,是另外一个人。 现在袁家兄妹已经死了,我从没打听过妮圆圆的过往,所有的谜团,只能等我再见妮圆圆的时候才能解开。到了那时,谁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没做,那就是去秋家登门致歉。毕竟我把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秋傲霜吓得不轻。不登门,我觉得说不过去。 秋傲霜见到我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她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忽然出现,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我让进了屋里。 秋傲霜去给我们倒茶时,我的目光却落在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上:“拍照的地方是小河沟村吧?” “你怎么知道?”走进来秋白野一下来了兴趣。 我随意说道:“我是李家村的人,你拍照的地方,我没少去玩。” 李家村和小河沟村原本是一个村子。后来才一分为二,中间离得也不算远,步行三五分钟就到。 秋白野叹息一声道:“二十多年前,我作为支援学者在小河沟教过三年书,我也在那儿结识了我的第一位妻子。那年大雪封山的时候,我妻子难产。当时的村长,因为没能娶到我的妻子,怀恨在心,仗势欺人,说什么也不肯送她去医院。我的妻子和素未蒙面的孩子,就这样走了……” 秋白野眼中泪光闪动:“村子里的人都怕村长,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我不想让妻子埋在那个冷漠的地方,就连夜背着她走到李家村,把她埋在了冰天雪地里。” 秋白野强收眼泪:“你说我受过刺激,并没说错。” 秋白野说话时,檀越和叶森不约而同地往我脸上看了过来。叶森结结巴巴地道:“李孽,你当初不就是被人扔在雪地里的吗?也是二十多年前……” 宋夜雨曾经说过,我是被她从坟地里挖出来的一个死孩子。 事后,我仔细回想过宋夜雨的话。她的话看似合理,但是却带着一个致命的漏洞。 李家村一带。孩子夭折不停灵,但是会在外屋,也就是平房刚进门的位置停上一会儿,意思是让孩子看看家门,等认了门儿,再下葬。这段时间有长有短,最短也不会低于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遇上难舍孩子的父母,停上半天也是常事儿。 如果这样推算的话,小孩下葬的时候应该已经死透了,甚至会出现僵硬。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除非我当时还有一口气在。 所以。宋夜雨说我是从坟里挖出来的死孩子,根本就不成立。我一直都在怀疑,她当时的说法是为了折磨李重阳,去满足她的变态心理。 至于叶森所说的。我也觉得不太靠谱。还没出娘胎就难产死了的孩子,更不可能救得回来。 没想到,秋白野却双眼一亮:“怎么回事儿?你跟我好好说说!” 叶森抢先道:“李孽刚出生不久,就被人抛弃在雪地里,后来被一个异人所救,才保住了一条命。” 秋白野一下跳了起来:“你被人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我随口答道:“腊月初八。” “你是我的儿子!”秋白野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一直都有预感,小衫会保佑你没事儿的……我本名叫秋林。就因为小衫走的那天下了场大雪,满山遍野全是白的,我才改名叫秋白野。” 秋白野不由分说地抓着我的手喊道:“傲霜,快,快来看看,这是你的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要有个哥哥保护你吗?静怡,静怡快出来,我的儿子找到了,找到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酒会(上) 秋白野已经高兴疯了,我想拦都拦不住。 他这么一喊,屋里随之走出一个中年妇女,那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无论神态和气质都无可挑剔。 静怡看见我时,轻轻点了点头才说道:“老秋,我觉得……” “我觉得,你还是别太早下结论的好!”经历过宋夜雨那件事之后。我虽然还期望着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已经冷静了很多,至少不会像秋白野一样,什么都还没确定就欣喜若狂。 静怡顺水推舟地说道:“我想,还是做一个亲子鉴定,更稳妥一些。” 秋白野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做什么鉴定?你看他跟我长得多像,他肯定是我的儿子!静怡,去做几个菜,不,我亲自去做!我要和儿子好好喝几杯!” “还是我去吧!”静怡无可奈何地走了。 秋白野却激动得在屋里来回乱转:“李孽!不,你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管你以前跟了什么人、学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让他过去吧,你该拥有新的人生!” “你现在还年轻,只要你肯努力,不难考上大学。我给你请……不不不,我要亲自辅导你……我学过的东西,一定都让你学到。你一定会比我更出色!” 秋白野在那儿絮絮叨叨地给我规划未来,我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叶森和檀越也傻了眼。 秋白野说了半天。哭了半天,喝了半天,最后醉得不省人事。 我把他弄进房间之后,叶森才开口道:“李孽,我是不是多嘴了?” “也不算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森。 檀越低声道:“如果,你真是秋先生的儿子,你会去考大学,当学者,或者进公司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秋白野看来,应该说,在很多人看来,老老实实上学,当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学业有成、出人头地才是正途。 可我呢?一路从刀口上滚过来,杀过的人、斩过的魂。不知道有多少,很多人都恨不得要我的命!就算我想金盆洗手,也未必能放下屠刀啊! 檀越说如果,我真的有些害怕这种如果。 我正沉默的时候,静怡走了过来:“李先生,关于你的出现,我觉得匪夷所思。我不知道你接近老秋是什么目的……” 秋傲霜急忙阻止道:“妈,你别这么说。李哥不会贪图爸爸那点儿东西。” 秋傲霜虽然及时开口,静怡还是引动了叶森的火气:“这位女士,找到自己的父母,只是李孽的一点儿心愿。至于说。你们秋家那点儿财产,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会放在眼里。” 叶森话音一沉:“如果你觉得不保险,我马上转一千万,不,五千万,到你的户头上做保证金。无论秋先生是不是李孽的父亲,这点小钱儿,都算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静怡推了推眼镜,刚要说话,秋傲霜已经抢先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几千万他真不在乎。” 静怡看了秋傲霜半天才开口道:“我对刚才的话。深表歉意。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必须做一个亲自鉴定。” “我也这么想!”我随手拔下一根头发递给了静怡。 后者收起头发之后,秋傲霜才开口道:“李哥,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件事有些反感。但是,请你照顾一下我爸爸的情绪好吗?他想哥哥、想阿姨,已经想得有些走火入魔了……如果……” 我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几天我不会走,也会配合秋先生。” “谢谢!”秋傲霜谢过我之后,把我领到了客房。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也没睡着。第二天一早,秋白野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说是要给我联系入学。下午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套西装:“快来试试合不合身,我特意去给你买的。傲霜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还缺个舞伴。你也去吧!去试试新环境,接触一下新朋友!” 我转头看向秋傲霜时,她乞求似的双手合十,躲在秋白野身后向我晃动了两下。 秋白野的意思我很清楚。他无非是想让我接触一下上流社会,接触一下高层次、高素质的人群,让我把江湖道、江湖人做个比较。 这种事儿,我打心眼里就不愿意去。上流社会的家伙,我身边就有一个叶森,起码我没看出来他哪儿比我高! 但是,我已经答应了秋傲霜要配合秋白野,只好听之任之,让他亲手给我换上了衣服。他还兴致勃勃地跟我合了一张影,亲自把我送上车。 酒会这种事情,我还真是头一次参加,就算初衷并不是要融入这个圈子,多多少少也有些紧张,到了酒会现场就下意识地掏出两个核桃搓了起来。 秋傲霜看见我搓核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跟我一块儿来的叶森,拉着檀越躲到了远处,硬是装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周围的人也目光怪异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估计他们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在酒会上搓核桃吧。 秋傲霜正要说什么,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傲霜,好久不见了。这位先生是……” 秋傲霜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哥哥秋叶。这位是我的朋友张成。你可以叫他小成。” 小成一听我是秋傲霜的哥哥,顿时露出了笑容:“秋先生你好!你这对核桃很漂亮,是极品满天星!” 我淡然道:“一个玩物而已,算不上极品。” 小成倒是有点儿自来熟:“掌中旋日月,时光欲倒流。乾隆皇帝都对文玩核桃情有独钟,何况是我这样的俗人。我也有一对精品水龙纹,一直没舍得盘玩,明天拿来给您鉴赏一下……” 我正有一搭没一桩地跟小成聊天,忽然听见我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李孽,你怎么还不过来?” 那个声音我从来就没听过,等我回头看时,却看见有人先回应道:“我马上就到!” 我看到那个回话的人之后。脸色猛然一沉,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杀气,吓得小成连退了两步:“秋先生?” “哥!”秋傲霜也吓坏了,她很清楚我想杀人时的眼神:“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你先跟我说!” 我伸手推开秋傲霜,大步向那个说话的人走了过去。那人刚端着一盘红酒走到几个青年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我狠狠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双手一抖,直接把盘子给扔在了地上。 红酒顿时溅了几个人一身,一个女孩尖叫道:“你神经病啊!” 我没理对方。直接用手掐住端酒那人的肩膀:“你小子叫李孽?” “我……我……”那人见到我之后,也蒙住了,“我”了好半天才色厉内荏地叫道:“我叫李孽怎么了?我爹给我取的名字,我凭什么不能叫?” 我手掌一紧,五根指头同时抓进了对方肩膀:“就你那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老子,能给起名叫李孽?他知道孽字怎么写吗?你不是叫李得财吗?什么时候改的名儿?” 那人强硬道:“我叫李涅,凤凰涅槃的涅!你管我什么时候改的名儿?你是谁啊?” 我正要说话,旁边一个男青年走了上来:“这位朋友,请你把手放开。这里是文明人来的地方,你这种行为,只能给自己丢脸。” 秋傲霜几步赶了过来:“哥,你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先把手放开!”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酒会(下) 我回头看向秋傲霜:“这个家伙本名李得财,他爹是李家村村长李大狗。他和我同一年上的大学,可他念到初中就念不下去了。我就是想问问,他怎么会忽然把名字改得跟我一样!” 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脸色一沉道:“这位朋友,人家叫什么名字,是他的权力。你有什么资格强行打听别人的隐私?” 李得财也来了精神:“郭少说得对!你算老几,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关你什么事儿?我爹也不是李大狗。你故意闹事。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闹事儿吗?”我手指一紧,指尖立刻抓进了李得财的肉里,鲜血一下顺着我的指缝流了下来,李得财却死咬着牙不松口。 郭少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你太过分了,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保安,保安在哪儿?” 郭少这么一喊,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我的方向。秋白野不知道怎么从宴会厅的角落里冲了过来:“你干什么?快点把人放开!” 我见秋白野来了,一松手,把李得财给扔了出去。随后赶来的保安伸手拦向我身前:“这位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我指着李得财冷声道:“你不是不承认吗?好,我现在就回李家村,杀了你亲爹,我看你回不回去奔丧。” “李孽!”秋白野跺脚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以为这里还有你的江湖道吗?那些人没有好下场,你醒醒吧!” 李得财叫道:“保安。快把他抓起来!他爷爷是土匪,以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自己也是土匪,在李家村杀了人才跑出来的。你们不能放他走!” 李得财满眼怨毒地向我看了过来。 我转头道:“你以为故意给我栽赃。让警察把我抓走,你就能通过手段,让我出不来?告诉你,你没有那个资格!” “你给我闭嘴!”秋白野勃然大怒道:“你能不能不逞凶斗狠……” 我刚才那一番话不知道怎么触动了郭少的神经,他冷眼看向我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狂的人。本来我想给秋小姐几分面子,现在,我不得不教教你怎么做人,让你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凭拳头撒野。” 我转头看向对方时,秋白野已经走了过去:“这位先生,我替他向你道歉,都是我管教不严……” 郭少上下打量了秋白野几眼:“道歉需要诚意!” 秋白野显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的确不惧权贵,可那是因为他占着道理,而且只涉及他本人。现在,他觉得理亏在先,又牵扯到了我。只能咬牙低头:“对不起!” 郭少冷声道:“对不起,我还是没看见诚意。” 秋白野脸色惨白地退了一步,双膝一曲就要跪下去。我当即怒吼道:“站起来!” 我这一声带着内力,不仅吓得秋白野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就连附近桌上的高脚杯都碎了几个。 我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沉声道:“谁在闹事儿?” 等我回头看时,一个中年人已经走到了大厅中间。让我觉得好笑的是,他身边还站着身材火辣的付子墨。 郭少一看见那人。马上迎了上去:“爸爸,这边出了点儿小状况,我正在处理。” 老郭冷哼了一声道:“一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打扰了付小姐……” 他话没说完。付子墨已经几步走到我面前,躬身施礼道:“属下付子墨,参见少主!” “嘶--”大厅当中顿时传来一阵抽气之声。看样子,很多人都认识付子墨。 那个老郭面色一白,几步抢到我面前,单膝跪倒在地:“属下郭振威,参见少主。” 我倒背着一只手,从吓傻了的侍者手里接过一杯红酒:“你儿子刚才想让我的长辈下跪,威风不小嘛!” 付子墨厉声道:“老郭,你是不是逍遥太久了,忘了什么是家法了吧?” 郭振威身躯晃了两晃,干脆双膝跪在地上:“犬子年幼无知。求少主开恩,饶他一回……” 我理都没理郭振威,径直向李得财走了过去。李得财没等我走到跟前,就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我蹲在地上说道:“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改名。大声说!” “我原先就叫李孽……”李得财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松口。 我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你最好快说,慢了可就掐死了!” “李孽!”秋白野几步抢了过来。气得在我身上连打了几拳:“松手,你快松手啊!” “你给我松手!”秋白野看我死掐着对方不肯松手,情急之下狠狠一个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眼中戾气迸射地看过去时,秋白野也愣住了:“我……我不是……我……” 我冷声道:“李得财。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要是不说,就用不着再说了!” 李得财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来:“我……我说……” 我扬手把他扔在地上:“说!” 李得财吓得眼泪直流:“我……你当年不是没考上大学,你考上了!我爹把我名字改了。让我顶着你的名儿上了大学……” 我向对方一笑:“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别……别杀我!”李得财吓得语无伦次:“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秋傲霜赶紧跑了过来:“哥!算了吧,你没上大学,也没损失什么。你现在不是很好吗?反看他吧。你在这里揭开了真相,他已经混不下去了!” “滚--” 我扔下李得财,转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付子墨就在后面喊道:“少主,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你随便!”我出门之后,脱下西装扬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傲霜赶紧追了上来,伸手拉住我,一路把我拖到了公司大楼的楼顶,变戏法似的翻出两罐啤酒,扔给我一罐:“其实。我压力很大。每次不开心的的时候,我都会到这儿来,看看下面的灯火,就会觉得舒服很多!” 秋傲霜看我不说话。试探着说道:“哥,你别怪爸爸,其实,他是为了你好。我觉得爸爸也没说错什么,江湖道终归不是正途,这次你赢了,打败了对手,下次呢?下下次呢?哥。无论你是不是我的亲哥哥,我都想说,别再走江湖路了,这条路太血腥!” 我仰头喝光了手里的啤酒。伸手扯开了身上的衬衫,指着胸膛道:“李得财说的没错,我师父是土匪,我也一样。从我纹上这只盘山鹰开始。就注定了我离不开江湖!苍鹰宁可折翼,也不愿老死巢穴。我走了,有缘再见!” 我说完之后,脚踩着天台,飞身落向楼底。呼呼作响的风声从我耳边划过的瞬间,我也听见了秋傲霜撕心裂肺的呼声:“哥--” 等她呼声渐远时,我在空中转身,伸腿搭住一台空调,稳住了身形,站在空调上向秋傲霜挥了挥手,再次向下层落去。 等我落到地面时,忽然仰天一声长啸。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丹田中的真气翻涌而起,瞬间游遍百脉,全身关节发出一连串的爆响,肉眼可见的罡气瞬时透出体外。 “蜕凡!”我自己都没想到,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跨出一步,达到蜕凡的境界。 妮圆圆说我心中还有遗憾,大概指的就是我寻找父母的执念,或者说是心魔。 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我已经长大成人,跨入了术道,行走于江湖,就算找到他们,他们改变不了我的生活,我也未必能融入他们的生活,何必自寻烦恼。 “阿弥陀佛!”就在我念头通达时,忽然听见了一声佛号。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身材如何 石和尚从街角上走了出来:“李施主功臻蜕凡,可喜可贺!” 我冷眼看向对方:“你把叶森和檀越怎么了?” 叶森和檀越故意躲开我,是为了跟我开玩笑。但是,我跟人动了手,他们还不出来,就不对劲儿了。 石和尚理所当然地道:“老衲不过是让他们等了等。免得干扰施主的判断。” 我冷声道:“你是在等着我情绪过激,出手杀人吧?把一个跟你不相干的人抓进寺庙修行,对你来说真就那么重要?” 石和尚道:“你相信老衲能看见未来吗?” “算是相信吧!” 我知道,无论是佛门、道门,或者术门,都有预测未来的神通,但是无论用什么办法推演,未来的事情都不可能丝毫不差。 石和尚点头道:“老衲可以从一个人身上看见某种征兆,比如累累尸骨,比如冤魂哭号……囚禁一人可以救很多人,老衲何乐不为呢?” 石和尚不等我说话就继续道:“我初次见你时,看到的就是你踩在一条血河当中。这说明。将来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 我平静道:“所以你想抓我?” “放在以前,老衲会不顾一切地把你抓进大觉寺修行!”石和尚认真地说道:“老衲与楚施主的七日之约,其实有六天是在坐而论道。楚施主占卜一道确实惊才绝艳。老衲说服不了楚施主。才与他定下了七日之约。所以,老衲在没有判定施主心情之前,不会抓你。” “精神病!”我跟这个和尚无话可说了,他已经魔障了。跟这种人没法儿用正常的思维交流,除非我打得过他。在此之前,我只能把他当成空气。 叶森知道我突破蜕凡之后,比我还要兴奋,说什么都要大庆一番,我只能由着他去。 那个家伙庆祝的方式却有点儿让我瞠目结舌,一个身家巨万的少财神,居然在檀越家里摆了一大桌露天烧烤,把能找的人全都找来了。 我正看着一大群人头晕眼花的时候。叶森小声道:“兄弟,我跟你说,你不能总看那些小宝典,那样下去,容易做病啊!今天,你看见喜欢的妹子。哥哥一定帮你搞定!” 我有点儿懵了:“你什么意思?” “看美女,不能只看脸,你得看身材!”叶森挤眉弄眼地道:“看见我用的炭没?” 我随手往炭火上扒拉了两下:“这个好像是焦子吧?” “不全是。只是掺了一部分炼钢用的焦子。”叶森小声道:“这东西温度高,坐在边上喝啤酒,人特别容易出汗。一会儿等大珞小珞、张佑熙她们出汗多了,嘿嘿嘿嘿……保证能看见身材,全是天然的!付子墨你就别考虑了,人工合成品,吃了对身体不好。” “我日!”我差点儿疯了。 就算像叶森说的一样,我敢去看吗?檀越还在呢!万一让她觉得我心术不正,我还怎么往下继续了?叶森这是在帮我。还是给我上刑呢? 这顿烧烤吃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我不是不想看,问题是我每次抬头,都觉得檀越在盯着我。跟她目光一碰,我马上就得低头。我觉得自己比炉子上那条鱿鱼还难受。 叶森那嘴就没闲着过:“你看,大珞小珞还是有区别的……” “大珞屁股更圆一点儿!”程明比叶森还龌蹉:“肖尘言没来。他要是来了,能看出尺寸。我觉得张佑熙不错,皮肤挺白。溜光水滑的,手感应该能不错。” “李哥,你总盯着那鱿鱼干什么?能烤出花儿啊?”程明义正言辞地道:“别说你现在没对象。就算对象在身边坐着,又怎么样?该看美女必须看,决不能惯着对象毛病!” 吴杰克干脆传上音了:“快看唐老板。标准的御姐啊!血蝠王啊!当年有人多看了她几眼,就被她挖了眼珠子。现在她穿得这么凉快,你还不看两眼?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那大腿真白!” “看!”我正准备抬头的时候,忽然听见付子墨说:“做女人其实……” 我立刻一眼瞪了过去,不过瞳孔的焦点可不是付子墨,而是把那一圈女生看了个遍。真该感谢老核桃当年踹着我,让我学暗器,要不然我还真没那么快的眼速。 付子墨被我吓了一跳。话到嘴边就改了口:“做女人其实挺好的!你们不觉得,死在心爱男人的怀里,是莫大的幸福吗?” 我装模作样地刚一转头。就看见叶森在咽一个羊腰子,他被那腰子噎得两只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顺着嘴角直往下流油。我真怀疑那腰子再大点儿,能直接把他噎死。 程明赶紧递过去一罐啤酒:“你先顺顺,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叶森把腰子咽下去之后。扯着嗓子来了一句:“死在心爱男人怀里?是爽死的吧?” 一桌子女生静了两三秒钟之后,同时发出一阵尖叫。我和吴杰克双脚猛一点地,身形暴退五米开外。等我们脚步落稳当,就看一堆东西往叶森头上飞了过去。 付子墨尖叫道:“打!打死那个色情狂!” 叶森把五只女鬼全都放了出来,一边抵挡漫天的空酒瓶。一边叫道:“你们几个怎么不有难同当了?程明,你刚才不是说大珞小珞屁股圆吗?” “杰克老狼,你还看唐老板大腿来着,说人家腿白!” 程明和吴杰克的脸都绿了:“我们没……” “打死他们!”张佑熙疯了,抡起一个西瓜直接砸到了吴杰克脸上。 一群女生追着打人的时候,我抽身跳到院子里的大树上,看着一群女侠揍色鬼,尤其付子墨几乎追着叶森打。 我正看得过瘾,忽然觉得身边冒出一个人影。等我回头看时。柳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边上,左手抓着肉串,右手拿着啤酒,很惬意地喝了一口:“肉串烤得味道不错,姐我先替你尝了。” 我搓了搓眉头:“谢谢!” 柳幻忽然出现,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等唐向晚、檀越看清了柳幻之后,下面再次陷入了混乱。 我拎着啤酒跟柳幻碰了一下:“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柳幻吃着肉串道:“过来跟你谈一笔生意。陵云想要雇你和檀越出一趟任务。” “色鬼陵云?”我不由得愣住了:“天榜当中名列前十的陵云,雇我出任务?” “你没听错!”柳幻说道:“这趟任务非你和檀越不可。我和林七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参加这次任务。我们不去,除了你们两个,陵云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我点头道:“陵云帮过我们,这个人情得还。生意我接了,什么时候出发?” “三个月之后!到时候,陵云会过来找你。”柳幻说着,从身上摘下一个双肩背包:“这里面的药丸,是陵云给你们的。你和檀越每天吃两颗,三个月不能间断。放心,不是毒药。三个月之后,你们的功力会提高一截,也正好适合出任务。” 我接过背包道:“什么任务这么郑重?”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到时候陵云会详细告诉你们。”柳幻岔开了话题:“还有其他困难吗?” 我指了指墙外:“那边有个和尚一直跟着我,是个麻烦。” “你不用担心他。”柳幻不以为然道:“我现在不适合跟他交手。陵云来了之后,就能让他乖乖滚蛋。” 我惊讶道:“那可是石和尚!” “以前也不是没收拾过他,放心。我先走了。”柳幻喝光了手里的啤酒,跳下大树之后忽然来了一句:“李孽,你觉得那些女生身材怎么样?”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玩命的任务 柳幻的话说完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嘴也不听使唤了,张口就说道:“叶森她们说的没错啊!大珞小珞屁股圆,张佑熙皮肤滑,唐向晚大腿白……你的胸小了点儿。但是形状不错。” 柳幻咬牙切齿道:“你刚才一直都在看?” 我心里咯噔一声,嘴却不由自主地说道:“还用一直看啊?会用暗器的人,不都能做到目光如电、瞬息辨位吗?” “连暗器手法都用上了,功夫没白学!”柳幻向我挑了挑大拇指之后,风一样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我却看见一群女生用杀人的目光往我身上看了过来:“柳幻,你害我!” 柳幻肯定是对我施展了什么秘法,才让我在不知不觉间说了真话。 下一刻,所有人都往我这边扑了过来,就连叶森、程明也不例外:“我让你装好人!原来早就贼眉鼠眼看全了!亏我还当你是木头、” 我被一群人追得满院子乱窜的时,忽然听见唐向晚说道:“本来都是一群人精,凑在一起怎么跟一群小孩子似的?” 檀越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牵扯,只有单纯的友情。就像叶森,在酒会上彬彬有礼、进退有据,说话滴水不漏,那是因为他每说一句话,都要事先考虑一下;跟李孽在一起的时候,他却从不考虑什么……” 唐向晚笑道:“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想不明白?” “我想也是!”檀越忽然抽出一鞭子,把我绊了个跟头,我身后那群败家玩意儿一下全都扑了上来,数檀越打得最狠。 一顿偏踹下来,把我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后半个多月一直躺在床上吃陵云给我的药丸子。 那个药丸对恢复伤势的效果不错,而且有助于内功的修炼。我发现那种药丸对檀越的效果要好得多,檀越没有几天的工夫,在修为上就跟我相差无几了。 我惊讶之余。也更好奇陵云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在我修养的那段时间里,秋傲霜辗转托人给我带来了DNA鉴定书,我和秋白野果然没有任何关系。知道这个结果,我说不上有什么失落,或者欣喜。一件事情想开了,也就不能称为魔障了。 我心里还是希望能弄清自己的身世。但是已经不会刻意去寻找什么。我与父母有缘自然还能再见,如果无缘,让这段过去埋藏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到三个月之后的一天,陵云忽然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上次陵云来的时候,我光顾着防备对方,没仔细去看她的样子,这回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陵云不仅是美女。而且身材异常火爆。 陵云无视了我的存在,离着老远就向院子里招手:“排骨,我来看你了。” 排骨那家伙像箭一样冲了出来,一头扑在陵云怀里蹭了好半天,才摇着尾巴围着陵云转圈。那家伙越来越像狗了!我真怀疑自己从山里捡了一条狗回来。 陵云逗着排骨往院子里走了两步之后,忽然目光一寒:“墙外面的朋友,不出来打个招呼吗?” “阿弥陀佛--”石和尚漫步走了出来:“陵云施主风采更胜昔年,可喜可贺。” 陵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我来找李孽做生意,这段时间不希望有人打扰。” 石和尚淡然道:“老衲最近正在考察李施主的品行,绝对不能离开他左右。如果陵云施主执意不肯,老衲只有得罪了。” 陵云冷笑道:“老和尚,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大觉寺的和尚,也未必个个百毒不侵吧?” 石和尚怒目圆睁:“施主是想逼老衲与你玉石俱焚?” 陵云笑而不答,显然没把石和尚的威胁放在心上。 我特意找陆仁贾打听过石和尚。陆仁贾告诉我。天榜高手若正面与石和尚冲突,除了云破天、阎骏逸几个有数的高手,没人是他的对手。有趣的是。天榜当中最不在乎石和尚的,反而是功力相对较弱的幽都三鬼。 幽都三鬼一向形如神龙,神出鬼没。好像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而且行事全凭喜好,真要动起手来,绝对不存在什么底线的问题。 石和尚早就想抓幽都三鬼进大觉寺了。可是连续出手五次,却没有一次成功,据说还被幽都三鬼弄得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我其实也想看看陵云和石和尚之间,谁更高明一些。 石和尚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老衲承认抓不住施主,可施主也护不住李孽和檀越吧?” 陵云冷笑道:“要试试吗?我敢保证,你没抓到他们之前,我就让大觉寺变成鬼蜮。” 石和尚沉声道:“老衲不跟施主呈口舌之利,施主想要动手,老衲奉陪到底。” 石和尚说话之间,两脚不丁不八自然分开,双手缓缓垂向身侧,双目之中精光暴起,瞬间锁定了我和檀越的位置,看样儿已经把我们当成了首要目标。 陵云二话不说,抽身急退,眨眼之间就站在了院子门口,冷眼看向石和尚,意思十分明显:你敢动手,我立刻转身去血屠大觉寺。 他们两个正在僵持的当口,檀越开口道:“何必弄得弓拔弩张呢?大家各退一步不就得了?陵云,让石和尚跟我们一起;石和尚,听我们安排。帮助陵云完成任务。你们看怎么样?” 石和尚顿时摇头:“檀施主好算计,你们是准备拿老衲当刀?” 檀越摊了摊手:“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就当我没说。” 陵云冷声道:“我同意檀越的提议,这也是我的底线。你要是说半个不字,我马上去屠了大觉寺。而且,我也告诉你。檀越和李孽并不是我的唯一人选。” 石和尚的眼珠转了半天:“施主的任务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屋里说!”陵云从石和尚身边走向屋里,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石和尚几次想要出手,最后都强行忍了下来。 陵云坐到沙发上之后,把排骨给抱了过来,摸着排骨的脑袋说道:“这一次,我想让你们陪我参加巫毒大会。” “巫毒大会是术道当中十年一度的盛会,虽然以巫毒为名,但主要还是天下毒王聚首。这一次,要求每个参加大会的毒王,必须带两到三个随从。为了分出毒王之王,其他毒王可以向随从出手。” 陵云顿了一下道:“简单的说,就是别人可以向你们下毒、下蛊甚至下咒,而我则负责解毒。我给你们吃的药丸,一是为了增加你们的内功,免得一下被人毒死了;二是增强你们对奇毒的免疫。我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我眉头一挑:“这好像是玩命的活儿吧?”说实话,如果我早知道是这种任务,当初就不会轻易答应柳幻。 檀越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任务成功,你是不是可以得到那件东西?” “没错!”陵云点了点头。 檀越当即答道:“这个任务我接了!” 檀越既然开了口,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石和尚忽然插话道:“在大会上,我可以抓人吗?” “完全可以!”陵云点头道:“只要你有本事,抓光了毒王大会的人,我都不会插手。不过,进入会场之后,你需要听我安排,不让你动手的时候,你不能动手。如果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出手帮你。” 石和尚眼中精光闪动:“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陵云伸出手掌跟对方连击了三下,术士之间的誓约一成,谁也不能更改。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打旗 我沉默片刻道:“既然巫毒大会有巫术高手,我们要不要请杜渺帮忙?” 陵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残颜宗作为咒道顶级宗门,肯定在这次大会邀请之列。杜渺会不会代表宗门参加大会还很难说,还是不要让人家为难了。” 我想想也是,干脆没再提这些事儿。临走之前,我特意去找张佑熙借了大黑。鸣月鸡正是蛊虫的克星,带着大黑更保险一些。 我没想到的是,陵云竟然死活要把排骨也带上,排骨那条死色狼也不怕被毒死,死活都要跟上来。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它一块儿带上了。 陵云在来之前,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行程。我本来以为巫毒大会的地点会在云南或者湘西,没想到,陵云竟然把我们给带到了沙漠。 等我们换上了骆驼,陵云才说道:“巫毒大会的主会场,就在死亡之海的中心。” 我皱眉道:“巫毒大会不应该安排在南方吗?” “那只是正常的思维。”陵云解释道:“术道上用毒的高手都集中在湘西、云南、四川一带,那里的气候、环境都适合毒虫生长。但是,无论在哪个地方召开大会,都会有人占据地利上的便宜,其他毒王也不愿意深入别人的老巢。巫毒一道的元老干脆就把大会地点定在了沙漠里。” 陵云解释道:“一入戈壁,所有人的毒虫都会受到影响,这样也相对公平很多。而且,沙漠里杀人,神不知鬼不觉,正是毒王斗法的好地方。” 陵云说话时,蹲在骆驼背筐里的排骨忽然发出一阵示威性的低吼。我顺着排骨的目光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露在沙丘后面的骆驼脑袋。 看样子,应该是有一支驼队被挡在了沙丘后面,只有领头的骆驼在沙子后面露了半个脑袋。我盯着骆驼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驼队从沙子中转出来,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 陵云笑道:“想过去看看吗?说不定有好玩儿的事情。” 陵云不等我说话,就催动骆驼走了过去,等我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沙丘。才发现,三十多人的驼队像是泥塑一样站在沙丘后面。 那只驼队不知道站了多久,人的皮肤被太阳晒得一层层剥落了下来,风一吹,就像是破开的窗纸一样,从人脸上慢慢脱落。随风飞远,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 驼队上的人个个都顶着一张像是剥了皮的面孔,一动不动地骑在骆驼上。直到我们出现,才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那些人的眼睛像是想哭,可偏偏就流不出一滴眼泪。 石和尚双手合十:“陵云施主,这些人都怎么了?” 陵云不以为意地道:“中了咒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石和尚顿时怒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陵云施主难道就看着这些无辜死于非命吗?” “一群死人有什么可救的?”凌云骑上骆驼:“你要是不信。就撕开他们的衣服看看。” 石和尚微微一愣,还是伸手撕开了一个人的衣服。对方的衣服下面顿时露出了一副发黄的骨头。那人除了面孔和双手之外,全身血肉都已经不知去向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撑着衣服。 “嘶--”石和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的眼珠明明还在转动。” 陵云冷声道:“那是他们的魂还在。有人用秘法把他们的魂魄给固定在了脑袋里,这样一来,他们的痛苦就能持续到尸身完全腐化为止。” 石和尚冷哼一声,从身上拿出一只木鱼,盘膝坐在地上,准备超度亡灵。陵云却再次开口道:“你要是想让他们永不超生,就念什么往生咒吧!等你念完,我敢保证,这些人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石和尚双眉倒竖道:“那就没有办法解除他们的痛苦?” “有!”凌云道:“但是我不会。只有咒门中人才能做到。” 石和尚目视陵云良久,才低声道:“我相信陵云施主。” 我催着骆驼赶到陵云身边:“那些被害者都是来参加巫毒大会的?” “对!”陵云指了指自己骆驼脖子上的铃铛:“这上面的巫文就相当于路引,骆驼戴上铃铛。不用向导也能找到血城。” “血城?”我不紧又是一皱眉头。 陵云说道:“我们脚下的黄沙埋葬的秘密,比你想象的还多。很多显赫一时的王朝、古国,都被埋藏在了沙漠之下。血城就是其中之一。” “传说。很早之前,血城的位置正处在三个国家中间。三大王国互相攻伐都要经过血城,数以万计的战士、奴隶死在城头。城墙浸血之后,冤魂凝聚城头不散,那里就成了诅咒之地。” 陵云饶有兴趣道:“这个传说。也是我听来的。” 石和尚冷声道:“巫毒中人相互攻杀,手段都是如此残忍吗?” “这就叫残忍?”陵云掩口笑道:“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巫毒杀术。等你看见了,就会发现刚才那点儿把戏有多么的温柔。” 陵云转头看向石和尚:“我劝你一句。到了血城,如果没有必要,别到处嚷嚷你要‘替天行道’。你自己死了是小事儿,可别把我们都牵连进去。” 陵云回身向我说道:“你也记着,巫毒一道当中虽然也有好人,但是基本上都以邪派自居,对侠义道的事情很是反感。你进去之后别冒傻气,小心被人当成来找事儿的侠客灭了!” 我点头道:“我不会多事儿!” “那就好!”陵云从身上拿出一面旗帜:“打出去!” 我拿着旗帜看了看,那上面画着一朵青红黑三色相间的三瓣怪花。那朵花除了颜色鲜活之外,让人看上去觉得奇奇怪怪的,总觉哪里不对劲儿,可偏偏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我正端详怪花时,檀越忽然道:“别看了,那是幽都三鬼的独门标志。赶紧打旗!” 我听出檀越的声音有点儿焦急,也没多想什么,赶紧把旗给扬了出去。 大旗迎风招展的刹那间,我们驼队附近忽然狂风乍起,一阵黑色旋风围绕在驼队四周飞旋呼啸之间,猛地一分为四,向四个不同的方向暴卷而去。 我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鬼哭似的叫声,那叫声还没持续一秒就飞速窜向了远方。 紧近着。骆驼脚下就传来一阵沙沙声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我们脚下破土而出。我猛地一按刀柄,低头往下看时,却看见浮沙下面翻出了一条半尺多长的蝎子。 面目狰狞的沙蝎仅仅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肚皮一翻,躺在了沙子里。我试着用刀尖拨动了两下蝎子。才发现称霸大漠的毒虫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送了性命。 有埋伏! 我的脑袋里刚刚转过一个念头,就听陵云扬声说道:“刚才埋伏的几位朋友,是想拿我陵云的人头当做硬货吧?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你们既然想要我的人头,那就给我留下四个硬货。看到人头,刚才的事情就此揭过,否则,别怪我色鬼陵云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我试着往附近看了一眼,除了茫茫黄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陵云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陵云也不管有没有人答应,双腿一夹骆驼,带头往前赶了过去。我们没走多远,就看见远处的黄沙当中堆起了四颗人头。 人头下面的刀口上还在流血,它们被砍下来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陵云手掌一番凌空取物的手法,抓过一颗人头看了两眼:“还不错。下回眼睛放亮点儿!李孽,把人头收了,我们走。” 直到我收起人头之后,藏在远处的人才如卸负重似的说了一声:“谢,毒王恩典!”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过如此 陵云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石和尚却在我们身后沉着嗓子说道:“陵云施主就是这样逼人杀人的吗?” 陵云不以为意地答道:“你们和尚不是最讲究因果吗?他们想杀我是因,我反头杀他们就是果。我说得对吗?” “你……”石和尚被陵云气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整个驼队倒是安静了不少。 陵云的大旗亮出来之后,一路上畅通无阻,几批准备半路伏杀的高手都乖乖退了回去。直到傍晚。我们才遇到了一座绿洲。 陵云骑在骆驼上往水源附近的帐篷上看了一眼:“谁没死站出来一步说话。” 有人一挑帐篷,从里面走了出来,第一眼看见陵云的大旗之后,马上脸色一变:“沙蝎,见过毒王。” 陵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这里离血城还有多远?” 沙蝎低着头道:“骑骆驼,天亮就到。” 沙蝎虽然对陵云低眉顺眼。可他身后的帐篷当中却飘出一阵浓重的血腥。我侧眼看时,却看到了门帘背后露出来的半截小腿。 那截人腿的皮肤显得光滑白嫩,小腿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妙龄少女。只不过从双腿交叠的姿势上看,那个少女已经是个死人了。 陵云淡淡看了帐篷一眼:“给我补些淡水,我马上离开。” “是!”沙蝎手脚麻利地给我们装上了淡水。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等着陵云离去。 等我们几个上了骆驼,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和尚忽然冷声道:“我看这位施主杀孽太重,不如跟我回大觉寺修行吧!” “什么?”沙蝎惊呼声没落,石和尚已经旋风般地闪身而出,抬手之间,封住了沙蝎的穴道,像是扔死狗一样把他扔在了一头空骆驼上。 陵云别有深意地对着石和尚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地埋头赶路。 没过多久,沙漠当中就升起了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将万里沙丘照得阵阵惨白,彻骨奇寒也在沙地当中氤氲而起。我甚至生出了一种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的错觉。 仅仅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握着缰绳的手指有些发麻,手指关节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咔咔作响。我下意识地运功抗寒时,忽然觉得身边的包裹蠕动了一下。 那里面除了四颗人头。再没有其他东西。难不成是人头自己动了? 我侧眼看向包裹时,果然看见包裹上高高低低的隆起了四个圆球,互相纠缠着搅在了一起。一阵牙齿撕咬皮肉的声响忽然传来,包裹外皮上也渗出了血迹。 人头在互相啃食?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子里冒出来,麻布制成的包裹上陡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颗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脑袋撑开了裂缝。从包裹当中弹射而出,瞬间超过我的头顶,张嘴往我头上咬了下来。 “滚--”我抬头怒吼的刹那间。一道劲气从我口中喷射而出,把人头的面孔打得血肉横飞,飙血的人头也反向倒翻着飞向远处。 我趁机飞身而起,落向地面。我双脚还没着地,就听空中翻滚的人头砰的一声爆声,附在头颅上的血肉瞬间崩飞远处。原本还是血肉模糊的脑袋。眨眼间就变成了一颗鲜血淋漓的骷髅。 与此同时,骆驼背后的包裹里也轰然爆出一声巨响,两米高矮的骆驼瞬间炸得四分五裂。三颗染血的骷髅从暴卷纷飞的血雨当中呼啸而出,直奔我身前飞了过来。 “开--”我刹那出刀直奔飞转的骷髅上砍了过去。没想到,我足以劈开巨石的一刀竟然像是砍中了一个皮球,刀锋顺着骷髅眉心下沉一寸之后,再难寸进。 “开--”我第二次怒吼之间,手中真气顺着刀锋爆涌而出,直奔骷髅震击而出。暴烈至极的刀锋仅仅将人头崩飞几米开外。竟没能伤到对方半分。 剩下那三颗蓄势待发的骷髅,竟在同一时间紧贴着地面,往我脚下滚了过来。搅起阵阵黄沙,将我围困其中。被人头卷起的沙土,像是一阵旋风。围在我四周尖锐呼啸,却又不进不退。 对手想要困住我? 我念头一起,立刻侧眼往檀越的方向看了过去。 檀越座下的骆驼。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一层暗暗的土黄,周身驼毛一下变宽了几倍之后,在夜风当中片片飞起。 纸骆驼! 檀越的坐骑赫然变成了一头用黄纸扎成的死物,用来充当驼毛的纸片下面,清清楚楚地露出几颗鲜红的印章,可是骆驼的双眼偏偏还在转动。一颗黑乎乎的眼珠子竟然往后翻了起来,带着诡异精光的眼仁直往檀越脸上看了过去。 我心里凛然一惊:“檀越快下来!” 檀越像是没有听见我喊什么,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骆驼身上。两只手按着骆驼缰绳,双眼下垂看向了骆驼的瞳孔,僵持在了那里。 “混账!”我大怒之下身形暴起。直奔围绕着我的黄沙一刀劈了下去。我只觉得刀锋像是砍在了石头上,被硬生生给反弹了回来。 我见自己短时间内冲不出包围,不由得大声喊道:“石和尚!你特么死啦?” 等我回头看时。却看见刚才被石和尚止住的沙蝎,手脚并用地趴在了石和尚背上,脑袋紧贴着石和尚面颊,一动不动。石和尚虽然怒目圆睁,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全场当中只有陵云一个还气定神闲地坐在骆驼背上:“哪位朋友拦路,出来一见可好?” “大名鼎鼎的色鬼陵云也不过如此!” 距离陵云不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白发少女。对方的白发一直垂到肩头,挡住了她大半张面孔,白发之下就是一直盖过脚面的连体长裙。她上半身还能看出少女的玲珑曲线。下半身却空空如也,从腰部以下就没了双腿。 少女冷笑道:“陵云,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分个胜负如何?” 陵云笑道:“自己不敢露面,拿着一具尸身傀儡出来装神弄鬼的人,也配跟我分胜负?” 少女得意道:“我在你的眼皮底下制住了你的三个随从。你却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已经有了跟你对决的资格!” “是吗?”陵云道:“我马上就能让他们恢复自由,你信不信?” 少女一愣:“我不信!” “那好,我们一个个来!”陵云一指石和尚:“你知道那个和尚的脑袋就是块石头。完全不懂变通,发誓不杀人,就不会轻易震开他身上那个傀儡。” “没错!”少女笑道:“那个傀儡已经被我下了蛊。只要受到外力打击,立刻就会死。” “大黑,吃饭了!”陵云轻描淡写地喊了一声之后,大黑立刻展开双翼飞到沙蝎的肩膀上,啪啪两下啄开了他的天灵,把鸡嘴插进沙蝎颅内搅了两下之后,猛一仰头,硬是从对方脑袋里抻出来一条半尺多长的红虫。 蛊虫刚一离体,沙蝎就像是一条被拆了骨头的毒蛇,软绵绵地从石和尚身上滑了下来。 “孽障!孽障……”石和尚暴怒之下,差点儿从骆驼身上蹦起来。 陵云挥手道:“那具女尸只不过是一个受人控制的傀儡,你就算拍碎了她,也伤害不到术者的本体,还是别费力气了。” 石和尚强压一口怒火,坐回原处时,陵云已经笑道:“檀越,别玩了,那点儿鬼瞳魂术控制不住你。” 檀越哈哈一笑,从骆驼身上跳了下来,伸手把骆驼的两只眼珠给挖在了手里:“这双鬼瞳晶石不错,我笑纳了!” 少女顿时急了:“你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硬货 檀越把两颗鬼瞳当成核桃拿在手里盘玩着道:“我有什么不敢?按照江湖规矩,这对鬼瞳已经是我的了,想拿回去,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少女厉声道:“赶紧把鬼瞳交出来,否则,我马上把你们的朋友碎尸万段!” 陵云笑道:“李孽。别逗她了,赶紧一把火烧了那几块死人骨头。” 我差点儿没喊出一声:你逗我玩啊?没看见我被四个骷髅给逼得手忙脚乱吗? 直到陵云说“一把火”时,我才反应了过来,沉声怒喝之间,双爪齐出,不动明王功劲气在我手上化出两团金色的火光。在沙阵当中长驱直入,眨眼工夫就逼近了两颗狂笑的骷髅。 这一次,两颗骷髅不但没有放肆尖叫。反而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哭声,像是受到了惊吓的老鼠,尖锐大叫着向远处飞去。任由那个女孩怎么呼喊都不肯稍作停留。 我哪能就这么放任对方逃走,脚下稍一错步,身形突进一米,伸手抓向两颗人头的后脑。骷髅头上的骨骼瞬间被抓出了五个窟窿,没等对方挣扎,不动明王火焰已经从我的指尖当中迸射而出,顿时把两颗人头给烧成了火团。 我拎着两只火焰四溢的首级看向少女时,后者极为不甘地冷哼了一声:“陵云,这回算你赢了。后会有期。” “小东西,惹完了事儿就想走,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陵云像是在逗小孩似的说道:“我虽然不会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打你屁股,但是把你扣下来,等着大人来接,还是可以的。” “你有那个本事吗?”少女话没说完,忽然尖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陵云弹了弹手指:“也没什么。下了点儿毒而已。” 少女的傀儡急得在空中团团乱转:“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找到我!你是瞎蒙的对不对?” 陵云笑道:“要不是我身边还有一个讨厌的和尚,我现在就去把你揪出来,让你知道一下,你的伪装术有多么失败。” 石和尚阴沉道:“陵云施主,还请你把那个孽障找出来。小小年纪杀心如此之重。长大了还了得吗?” 陵云像是没有听见石和尚在说什么,仍旧笑眯眯地看着空中的少女傀儡。 没过多久,少女忽然抱着脑袋使劲儿揪起了自己的头发:“不可能!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我的头怎么这么痒?” 我虽然看不出空中那个傀儡究竟是什么门道儿。但是大致可以推测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对傀儡主人的重复。藏在附近的小女孩,现在应该也是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我嘴角上不由得掀起了一丝笑意:“使劲点儿拔!拔光了头发之后,好去当尼姑!” “你……你……”空中的少女傀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木爷爷,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叹息:“陵云。我家小姐对你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主人对你推崇备至,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嫉妒,才出来跟你开了个玩笑。看在老木这张老脸上,你不要生气了吧!” 陵云点头道:“如果我想跟小丫头计较,她早就死去多时了。她戏弄我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一场玩笑。不过,她毁了我的四件硬货,该怎么说?” 老木:“三倍偿还。一个小时之内必定送到。” “好!”陵云点头道:“你走吧!” “多谢!”老木刚道了声谢。小女孩就叫道:“我的鬼瞳被她们给扣下了,我想要回来!” 檀越搓着鬼瞳道:“那可不行。我还是那句话,东西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你想要回去,先得有那个本事。” 老木沉默了片刻道:“一对玩物。就送给阁下了,算是明月宗跟阁下交个朋友。” “喂……唔唔……”小女孩还想再说什么,却好像是被人捂着嘴。强行带走了。 石和尚脸色阴沉道:“陵云施主,这个好像不太符合你我之间的约定吧?” 陵云淡然道:“不让你出手,是为了你好。你拿下那个小女孩之后,我敢保证,你绝对走不出这片大漠。石和尚,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是作为暂时的伙伴,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 “不要以为你武功盖世。就能在巫毒大会上横行无忌,否则,这片大漠就是你圆寂之地。运气不好。甚至还会被人活活炼成巫毒傀儡。想怎么样,你自己考虑吧!”陵云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骆驼。 石和尚的脸色阵红阵白的变换了几次。才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我坐在骆驼上低声说道:“我们的底细已经泄露了。从那小丫头对付石和尚的手段上看,她早就知道了石和尚的身份。” 对方故意让沙蝎露出帐篷里的尸体给石和尚看,就是为了激石和尚出手抓人。沙蝎忽然缠住石和尚之后,肯定在他耳朵边上说了“这人已经中了蛊毒,稍有震荡就会死于非命”之类的话,才让石和尚顾及沙蝎性命不敢出手。 用鬼瞳迷惑檀越。应该是觉得檀越精于幻术,一双鬼瞳完全可以激起檀越的好胜之心,跟鬼瞳对视。这样一来就能够暂时控制檀越了。 至于我,对方应该是看准了我长于近战、不善阵法的弱点,才想出了用骷髅血阵困住我的办法。好在对方没有杀心,否则,我至少也得遭到重创。 陵云笑道:“巫毒大会各路人马的资料,玄衣舍早就卖疯了。就连你拥有噬仙飞刀事儿。也被他们传得沸沸扬扬。另外,玄衣舍推测你杀了金家的金野,要不是一直有人帮你压制金家。说不定人家早就打上门去兴师问罪了。” 我从陵云手里接过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之后,不由得好一阵咬牙切齿。玄衣舍对别人的介绍仅仅是点到为止。到了我这儿却异常详细,除了老核桃的身份,他们没有查到,其余的事情给我写了个遍:“玄衣舍,这笔账,老子早晚得跟你们讨回来!” “好哇,找玄衣舍算账的时候,别忘了算我一个。”陵云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之后,才认真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动用不动明王功。但是,进了血城之后,你只要跟你人交手,最好一开始就用不动明王火。” 陵云解释道:“不动明王火可以扫除邪祟、焚尽邪魔,正好是大部分巫毒之术的克星。用不动明王功对敌,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 本来我一直把不动明王功当做自己的底牌之一,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出其不意使出来,借用不动明王功的爆发力重创对手。可如今玄衣舍把我的老底都给揭了,我还有什么可隐藏的? 我们几个正说话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只驼队。那只驼队只有十二头背着给养的骆驼,却看不见驼背上有人。 等到驼队走到跟前,我才看见,每头骆驼身上都背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那里面应该装着刚砍下来不久的人头--老木信守承诺,按照三倍数量送来了人头。 我随手碰了碰装着人头的包裹:“人头就是你们说的硬货?” “没错!”陵云点头道:“血城的外围是一个巫蛊市场,只要你能想到的巫毒材料,那里全都能找到。市场当中的硬通货,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人的尸首,其中以人头最贵,最好是刚砍下来的人头。” “每个参加巫毒大会的人,必须先在巫毒市场里换一件东西。我们交换来的货物,关系到入门的排座。东西差了,我们只能排在末尾。”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是一路人 石和尚的眉头直跳:“那些尸首都是哪来儿的?” 陵云淡然道:“来源有很多。到沙漠里挖干尸,去停尸间偷尸体,甚至到附近杀人都可以。没人问你尸首的来源,他们只看价值。” “其中,以带有灵性的古尸最有价值;其次,是术者或者武者的尸体。价值嘛,要按死者生前的修为来衡量;再次一档就是普通人的尸体;价格最低的,就是在荒郊野地里暴露已久的弃尸,那种尸体能抽出骨头来和药,所以没什么价值。” “丧心病狂!简直丧心病狂!”石和尚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陵云的背影,看样子是在极力压制着出手的冲动。 我不由得悄悄把手伸向了刀柄,做好了防止对方暴起伤人的准备。 陵云像是没有感觉到石和尚的恶意:“古尸那种东西,十年九不遇,就算有人找到,也未必会拿出来交易。所以,来巫毒大会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猎杀同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石和尚愣了愣之后才皱眉道:“巫毒术士也是人,众生平等。” “哈哈……”陵云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怪不得你武功盖世却没法儿称霸江湖。” 陵云笑过之后不再说话,催动骆驼快速往前赶路。等到天色将破晓时,我终于远远看见了一座圆形古城。巍峨的城墙在朝阳的映照之下,散发着暗红的色彩,乍看上去就像是被血涂抹了一遍。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血城。 我们还没靠近血城,就远远闻到了一股腥气。气味的来源就是城墙外围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市场,大量动物尸首堆积在大大小小的摊位上,散发着阵阵腥气。奇怪的是,腥气如此浓重的地方,竟然看不见半只苍蝇。 我们的驼队刚刚走到市场边缘,就有人迎了上来:“几位是参加大会,还是来此交易?” 陵云抬手把一张烫金请柬扔了过去:“自己看!” 对方像是怕把请柬落在地上一样,赶紧伸手接了过去。直到稳稳当当地把请柬捧在手里,才暗暗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打开请柬看了一遍:“原来是陵云毒王大驾光临,失敬。” 那人郑重一礼之后才说道:“陵云毒王身份尊贵,但是血城规矩却不能更改。几位请出示硬货!” 我没等陵云说话,就把十二颗首级扔了过去。 对方清点之后道:“不错。好货色。几位请!” 陵云还没说话,就听有人笑道:“鼎鼎大名的色鬼凌云,只带十二颗人头过来。未免丢了身价吧?” 我回头看时,一个用黑纱蒙着面孔的女人,已经带着驼队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女人坐在骆驼上挥了挥手,立刻有十多个彪形大汉押着三十几个人赶了过来。 女人轻描淡写地说道:“验货吧!” 接待的巫毒侍者沉声道:“黑夫人说笑了吧?我们这里一向不收鲜货。” 黑夫人不以为然道:“鲜货加工一下不就是硬货了?动手!” 黑夫人手下抬脚将俘虏踢跪在了地上之后,同时抽出腰间弯刀,高举过顶。雪亮的刀锋刹那间对准俘虏露在外面的脖子。 “住手--”石和尚忽然发出的一声怒吼,犹如平地惊雷般轰然炸响,滚滚声浪不仅震得我双耳发麻,就连胯下的骆驼也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轻轻稳住坐骑的黑夫人淡淡看了石和尚一眼之后,伸出一根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在自己脖子下面一划。 三十多个持刀大汉同时扬刀过顶,齐声怒喝着砍向了俘虏后颈。渗人心肺的刀声划过长空之后,三十多颗人头同时滚落在地,刺眼的鲜血像是泼水一样,瞬间染红了沙地,浓重的血腥跟着冲天而起。 黑夫人从袖口中滑出一条全身发亮的黑蛇,轻轻抚摸着蛇头道:“这位大师,我那些手下粗野惯了,除了我。谁都不认。大师下次还是不要大呼小叫的好,万一吓坏了我的小宝贝,事情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巫毒侍者也冷声说道:“这位大师。血城不是您老大发慈悲的地方。如果您老真有那个善心,完全可以按照规矩,跟黑夫人交换鲜货。但是这样大呼小叫的事情。最好不要出现……” “阿弥陀佛--”石和尚怒气暴起时,我轻轻碰了对方一下,用内力传音道:“别冲动。你看看四周。” 石和尚转动眼眸之后,顿时强行压住了怒火--整个巫毒市场的摊主全都站了起来,个个面带冷笑地看向了石和尚。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把手插在怀里或是伸进了袖口。只要一言不合,她们手中说不定就会飞出什么东西来。 陵云干咳了一声道:“这位朋友,我的随从久不走江湖。不太懂规矩,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计较了。” 巫毒侍者从没想到陵云会好言相求,顿时觉得脸上有光:“既然陵云毒王开口,在下自然不能太咄咄逼人,这件事就算了。” “哈哈……”黑夫人笑道:“没想到色鬼陵云也有软语求人的时候。早知道,我应该多上一批鲜货。” 黑夫人挥手之间,他的手下又押上来一批俘虏。把那些人强行压跪在了满地鲜血当中。 同样是被押上刑场,但是跪在黄沙上,跟跪在尸体中间完全是两回事儿。第二批俘虏全身抖若筛糠,眼泪止不住的落在鲜红的沙地上,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哭出声来。可是这种无声的祈求,偏偏更让人于心不忍。 我眼看石和尚嘴唇微动,立刻传音道:“别说话!” 我传音的速度虽快。但还是晚了一步,石和尚已经开口怒喝道:“女施主还想杀人?” “货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黑夫人话锋一转道:“如果大师不想他们死的话。就把你们驼队里那只鸣月鸡给我,我马上可以放人。” “好!”石和尚想都没想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谁说的?”我冷声道:“鸣月鸡是我的妖宠,你凭什么做主?” “一只妖宠而已。比得上三十几条人命吗?”石和尚急了:“李施主,眼看三十几人就将身首异处,你于心何忍?” 石和尚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伸手就往大黑身上抓了过去,我不等他手掌碰到大黑,就开口道:“你把大黑扔过去试试!我马上就能让它当场毙命。” “你……”石和尚气得浑身发抖。 黑夫人淡淡笑道:“这位朋友跟大师是两路人啊!大师慈悲为怀,你却重物轻人,真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走到一路的。” 我冷眼看向对方:“我要是不给,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杀人?” “你说呢?”黑夫人轻轻一挥手,他的一个手立刻手起刀落,把一颗人头给砍了下来。 “李孽!”石和尚怒吼道:“算是老衲求你了,把妖宠交出去吧?” 我冷声道:“不交!” “再杀两人!”黑夫人一声令下,两颗人头顿时飞上了半空。黑夫人不等人头落地就冷笑道:“下一次就是三个,再下一次是四个,直到所有人全都杀完为止。” 石和尚双眼通红:“李孽,你再不交出妖宠,老衲可要得罪了!” “哈哈哈哈……”我仰天一阵狂笑道:“什么特么的慈悲为怀,什么特么的不造杀孽,统统都是狗屁!” 我手指石和尚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拿着慈悲蒙脸,放屁装圣人的千古小人。” 石和尚睚眦欲裂:“你敢辱骂老衲?”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恶心人 “我骂你又怎么样?”我手指石和尚怒吼道:“以你的本事,想要杀那女人,易如反掌。” 我反手指向巫毒市场的摊主:“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又如何?凭你的本事,在他们杀你之前,至少能把他们弄死一半,甚至更多。” “如果你真有那个侠心仁义,就放开手脚,杀他个天翻地覆。我敢跟你打赌。只要杀上一百人,其他人个个都会心惊胆寒,就算你大摇大摆地离去,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可是你……” 我指向石和尚:“为了自己的什么清规戒律,死抱着不开杀戒,反倒要牺牲别人的利益,去满足你的美名。你算个什么东西?” 石和尚被我骂得脸色阵红阵白,黑夫人也是脸色惨变,两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了几步,像是生怕我说动了石和尚。 我厉声道:“你强掳弱小,逼死人命时的狠辣哪儿去了?你威胁我交出妖宠,蛮不讲理的霸道哪儿去了?把你绝顶高手的狠辣拿出来啊!打呀!杀呀!你算特么什么玩意儿?” “阿弥陀佛--”石和尚顿时恼羞成怒,转头向黑夫人脸上看了过去。 黑夫人笑道:“大师何必动怒呢?我承认,想要拿这些鲜货换取鸣月鸡,是我动了点儿小心思。但是,杀这些鲜货。我却问心无愧。” 黑夫人指着那些俘虏道:“这些都是横行在沙漠附近的惯匪,哪个手上没有沾着几条人命?杀他们,就是替天行道。” 黑夫人怕石和尚不信,马上抬手道:“如果大师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巫毒侍者也跟着说道:“这位大师大概不是术道中人,我们巫毒一道虽是术道旁门,但也不能滥杀无辜,否则,巫毒反噬时,我们想死都难。所以,大师大可不必如此。” 我正要再激石和尚两句,陵云忽然传音道:“不要激石和尚出手,能震慑对方一番就足够,免得把事情闹大,坏了大事。” 我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石和尚沉默了半晌才冷然开口道:“老衲就信你们一回。” 黑夫人松了口气之后,果然不敢再杀俘虏,指着地上的人头道:“请先生合价吧。” “鲜货,价格加三成!”巫毒侍者说话之间,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显然是对我刚才的做法十分不满。才提高了价格。 我冷哼一声没理对方,陵云却沉声开口道:“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些都是鲜货?” 巫毒侍者脸色一沉:“陵云毒王是怀疑我的眼力?” 陵云冷然道:“我只是在点明事实,免得巫毒大会失了公正。” 巫毒侍者声音渐冷:“在下并没看出鲜货哪里有问题,请毒王教我……” 巫毒侍者的话没说完,堆在地上的人头就飘出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等他再低头看时,满地人头就像是腐烂的柿子一样,坑坑洼洼的塌陷了下去。甚至连最坚硬的头盖骨都烂出了窟窿。 “你捣鬼!”巫毒侍者怒不可遏地指着陵云大叫道:“这里不欢迎你,你的资格被取消了!” “瞎了你的狗眼!”陵云还没开口,站在她边上的檀越忽然出手,右手两指分张的插进了巫毒侍者的眼眶。指尖真气迸发,生生震碎了侍者的眼球。 “啊--”巫毒侍者捂着双眼,疼得满地打滚时,一个身穿麻布长袍、用头罩掩去面孔的人,拄着一根跟他身高差不多平齐的木杖,缓步走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附近的人除了我们和黑夫人一伙,全都跪了下来:“拜见大巫!” 大巫!我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那人除了露在头罩外面的一截胡子,全身都被笼罩在麻衣当中。就连双手上都打着绷带,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巫随手指了一个人:“把刚才的事情说一遍。” 后来我才知道,血城的人虽然穷凶极恶,但是没人敢在大巫面前撒谎。那个人自然是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大巫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一指地上的巫毒侍者:“这人违背血城规矩,私自参与巫毒之争,罪不可赦。把他带下去变卖了吧!” “大巫饶命!大巫饶命啊--” 几个大汉对侍者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将人拖进了血城。直到那人的惨叫声远远消失在了城墙背后。大巫才开口道:“本巫巴罗,腆为血城四大执法巫师之一。下人无礼,本巫深表歉意。两位客人的进城考验,由本巫亲自主持。” “有劳大巫!”陵云、黑夫人同时点头致意。 巴罗轻轻动了一下右手之后,两只手指长短的黄蜂就从他袖口里飞了出来,震动着翅膀飞在我们头顶,不断盘旋。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打,却听见巴罗说道:“小友不必紧张,这不是蛊毒,不伤人。本巫放出黄蜂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随即选出一人,参加下面的赌斗。黄蜂落在谁的身上。谁就是下一关的参赛者。” 我刚刚放下手掌,那只黄蜂就像是故意跟我作对似的,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另外的一只黄蜂却落在了黑夫人的身上。 巴罗说道:“这一关考验的是各位的眼力。两位可以在巫毒市场中随意挑选一件商品。谁的商品价格更高,谁就有资格先一步进城。同时,商品的价格,也决定了各位的座次。我这样说。两位明白吗?” 巴罗看我们点头之后,再次说道:“由于两位刚才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造成硬货受损,所以。这次挑选商品,可以不做交易。卖家的损失,由血城负责。” “那就谢谢了。”我表面上风淡云轻,心里却急得不行。我对巫毒一窍不通。让我挑选商品,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陵云向我传音道:“别紧张,随便挑,实在不行。就顺手拿一件,总比空手出来强。” 看样子,就连陵云都已经放弃挣扎了,我还能说什么? 巴罗伸出一根手指道:“两位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点香!” 侍者点起黄香之后,黑夫人率先走进了巫毒市场,我也倒背着双手走马观花似的走进了市场。 按我一开始的意思,反正是输,不如随便拎个东西直接回去得了;但是等我看见黑夫人轻视的眼神之后。马上又改变了主意:就算我比不过你,我也恶心死你。 我念头一动,干脆黑夫人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她眼睛往哪儿看,我就先一步把东西拿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悄悄往里打一道真气再说。反正黑夫人的手也没有我快。肯定抢不过我,等我把东西放下,说不定已经不能用了。 黑夫人终于忍不住怒喝道:“你怎么像狗一样,我走哪儿。你跟到哪儿?” “你上厕所,我肯定不跟着!”我等于摆明了告诉黑夫人,我就是给你捣乱来的,气得对方七窍生烟。 黑夫人目光乍寒:“再敢跟着我。后果自负。” “我还真想看看,有什么后果!”我说话时,一团不动明王火焰已经从我指尖上喷射而出。黑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有不动明王功护体。就算她敢下毒,我在临死之前,也能要了她的命。除非她想同归于尽,否则。绝不敢对我下毒。 黑夫人气得银牙紧咬,冷哼一声,往一个满是动物头颅的摊子上走了过去。黑夫人的眼睛虽然盯着一个牛头在看,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一颗呲牙咧嘴的猴子脑袋上。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本事来拿 黑夫人偷瞄的那颗猴子脑袋,早就已经做过风干处理了,脑袋上只留着一层褐色的肉皮,零零星星的带着几撮黄毛,残缺不全的牙齿大部分龇在嘴唇外面,乍看上去,好像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猴子眉心的位置上裂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我刚想过去拿猴头,走到一半儿却又把手给缩了回来。 黑夫人明知道我在故意跟她抢东西,怎么还会明显地偷瞄那颗猴子脑袋?是她真的想要,还是故意引我上钩? 我正犹豫之间。黑夫人突然出手往猴子脑袋上抓了过去。我想出手抢夺时,黑夫人却微微一侧身子,用后背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再想强抢,就只能先把对方拿下了。不过,那样一来就等于破坏了比赛规则,会被取消资格。 黑夫人正得意时,我冷笑一声。猛地一脚跺在了地上。从我脚心上爆出的真气掀起一条在地下疾行的土龙,绕过黑夫人的脚掌,窜入摊位下面,轰然爆发。暴烈的真气卷出一条暗黄色的土龙冲天而起。 两米多长的木桌被土龙从中间一分两段。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兽首如同暴雨倾天盖落时,我脚下连转了几个方位,强行闯入黑夫人与摊主中间,伸手往猴头上抓了过去。 “你敢?”黑夫人大怒之下。暴起两指,点向了我的手腕。 我右手去势不变地抓向猴头,左手化掌为爪,抓向了黑夫人的小腹,逼得对方不得不抽身后退。 电光火石之间,黑夫人退开两步,我也把猴头握在了手里。恰恰就在此时,黑夫人也在我的余光里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好!我刚想扔掉猴头,猴子的眉心当中就伸出了一根暗红色的长针。我躲闪不急之下,被那根长针在手心上划出了一道口子,右手顿时一阵发麻,整条手臂跟着肿了起来。 黑夫人连连倒退着冷笑道:“被噬魂血蝠咬中的滋味如何?你大概不会解毒吧?赶紧把自己的手砍下来,跑到陵云那里哭诉,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谁说我不会解毒?”我轻轻一抖袖子,灰灰就从我袖管里滑了出来。张嘴咬在我手上,大口吸起了毒血。 “绝影蛛?”黑夫人的眼睛一亮,双手下意识地伸了出来,正打算抢夺灰灰,却又把手缩了回去:“你自己慢慢解毒吧!我先走了。” 黑夫人走出几步之后,才回头道:“照顾好你的绝影蛛,它早晚是我的。”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冷笑之间,黑夫人已经钻进了巫毒市场。没了踪影。 我一手垂在身侧让灰灰吸毒,一手弹出一颗核桃往猴头上打了过去,啪的一声把猴头给砸了个粉碎。一只还没有我巴掌大的暗红色蝙蝠,吱吱尖叫着从猴头里飞了出来。 蝙蝠仅仅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忽然调转身形,形同利箭一般地往我眉心上弹射而来,距离我还有一尺左右时,陡然伸出针管似的尖嘴,对准了我的脑门。 “滚!”我暴怒之下,伸手扯下外衣,往蝙蝠身上抡了过去。那只蝙蝠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显然不适合在白天捕猎。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我抽落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站在一边的摊主就冲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地用我的衣服包住了蝙蝠,拎到我面前:“给你,拿好!” “我没想要这只蝙蝠。你的损失,我会负责赔偿,你把东西收回去吧!”那只蝙蝠看起来虽然奇特。但是价值肯定不高,否则,黑夫人也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摊主卖的其实就是噬魂血蝠。这种蝙蝠。嘴部生着一根中空的长针,一向以猴类脑浆为食;吸空了猴子脑浆之后,就会挤开猴子的颅骨,钻进猴子颅内寄居沉睡。直到消化掉脑浆为止。为了自己的安全,血蝠甚至会对猴子的尸体进行伪装,不是精于巫毒一道的人,很难识别猴头里有没有血蝠。 巫毒市场的卖家为了保证血蝠的价值。会把猴子脑袋割下来,当做存放血蝠的盒子一块儿出售。 在没有外力敲击猴头的时候,里面的血蝠一般不会苏醒,一旦猴头受到震荡,血蝠就会像马蜂一样,本能地伸出嘴气,刺伤侵扰它安静的人。 血蝠的嘴上含有类似于尸毒的毒性,被它刺伤的人立刻就会中毒,如果处理不当,伤者会在十分钟之内中毒身亡。但是,血蝠伤过一次人之后,毒素就会大打折扣。需要再积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来的威力。 黑夫人大概是在我前几次给她捣乱的时候,发现我对巫毒一窍不通,才借着血蝠给了我致命一击。就算我能躲过一劫。也等于坏了摊主的生意,他肯定会跟我纠缠不休,而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跟摊主扯皮。就没时间去找她麻烦了。 果然,摊主面无表情地拦在我面前道:“血蝠已经出来了,你就必须买走。” 摊主的反应我倒不算意外,我也没打算跟他啰嗦:“多少钱。开个价,等我完成比斗之后,马上让人给你送过来。” 摊主摇头道:“现在就交易!把你的绝影蛛留下,拿着蝙蝠走!” 我怒极反笑道:“原来是看上我的绝影蛛了。你要是有命拿,我就送给你。” 我说话时,周围的几个摊主也已经围了过来,表面上像是在看热闹,实际上。他们所站的位置,却正好把我围在了中间,其中几个人的眼睛还在我要害上来回乱转,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个摊主嘿嘿一笑。伸手往我肩膀上抓了过来,他掌风没到,手心当中就透出了一阵刺鼻的腥气--他掌上肯定浸过剧毒。 对方是看准了我正在让灰灰吸毒疗伤,不敢随便动用真气。准备一招把我的膀子给卸下来,顺道带走灰灰。 “给我死--” 如果对方不动杀心,我或许还会手下留情,对方既然已经动了杀心。我就没有留他活命的道理。我冷喝之间,反掌向上,五指如钩地扣向了对方手腕。 对方也同时露出了轻蔑的冷笑。 他掌上的剧毒确实没有延伸到腕部,我扣下去的地方确实是安全的位置。但是我手上没有真气。扣住了他的手腕又能如何?只要他手指头往下轻轻一点,我马上就会再次中毒。 电光火石之间,我们两个的手掌已经碰在了一起,对方也抬起手指,用指甲划向了我左手脉门的位置。没等他手指跟我的皮肤接触,套在我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就忽然动了一下。 “白……白……”对方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连说了几个白字之后,身形往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七窍当中黑血狂涌着丢了性命。 他临死之前想说的是“白玉蜈蚣”。 从鬼市出来之后,我本来打算把白玉蜈蚣送给檀越防身,她说自己不喜欢虫子,我就把白玉蜈蚣留了下来,伪装成珍珠手串带在了左手上。 我在等陵云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按着张佑熙给我的秘籍训练灰灰和白玉,陵云来了之后,也教过我不少御蛊的窍门,虽然我还做不到像御蛊高手一样随意指挥两只毒虫,但是让他们执行一些简单的命令,却完全没有问题。 反正,现在男人戴手串的也不少,而且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也没有人去注意我手上的究竟是什么,我也就把白玉蜈蚣当成了暗器使用。这回正好拿那个摊主祭刀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能验货 摊主糊里糊涂地做了我的刀下鬼,其他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低声咒骂道:“晦气,原来是蛊师!” 我冷脸转身时,围在我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调头就走。我轻轻收回趴在手上的灰灰,冷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有个用黑巾蒙住半边面孔的摊主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朋友,有什么指教?” 我手扶刀柄道:“前脚想抢我的东西,后脚就想拍屁股走人。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那人冷笑道:“朋友,别以为你是蛊师就能横行霸道,这里可不是东北的小地方。这是巫毒血城……” “杀--”我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就身形暴起,眨眼间逼近对方身前,双手握刀,抡起一道半月形的寒芒,以力劈华山之势直奔着对方头顶劈落而下。 那人没想到我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动手,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就被我劈成了两半。对开的尸体在我眼前一左一右崩飞两侧时,我也在冲天血雨当中抽身而退。 我斜提长刀倒退五步,站在我背后的摊主见我身形忽然逼近。吓得转身就跑。他还没跑出两步,我忽然猛一转身,五尺长刀顺着我腰部扭动的方向扫出一圈寒光。紧贴着对方后腰急掠而过之后,那人的腰部才爆出了血雾。 那人还不知道我那一刀已经无声无息地在他后腰上开出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直到感觉到钻心剧痛,才下意识地伸手往背上一摸。等他手指在伤口边缘上滑过时,才发出一声尖叫,就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我连杀两人之后,提着滴血的长刀冷声道:“我看谁还敢跑!” 有人被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有人却掏出一只铁片做的哨子,不要命地吹了起来。 仅仅片刻,大巫巴罗就带着大批手下冲了过来,把我团团包围:“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扶刀冷笑道:“问问你的手下,不就知道了。”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谁有半句假话,我让他生死两难。”巴罗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足以让人血气凝结。 一个摊主战战兢兢地把事情重复了一遍之后,巴罗怒极反笑道:“这么说,你们是贪图别人的蛊虫,想要强买强卖了?” “那是魏五干的。不关我的事儿!魏五已经被他给毒死了……”回话的摊主见巴罗没再深究,不由得把话引到了我的身上:“大巫阁下,那个人太狂了!我们没得罪他。只是看看热闹,他就出手杀人。您一定得给我们做主啊!” 这个摊主知道自己难逃严惩,想要在临死之前把我也拉进来垫背:“大巫,您要是不惩治他,谁还敢在市场做生意啊?” 巴罗看向我道:“这两个人,你怎么解释?” 我淡然道:“他们两个想要杀我。难道还不许我杀他们?” 我用手一指那个摊主:“你问问他,这两个人是不是准备在我背后偷袭?他们两个,一个拔了刀、一个拉过枪栓,当我是聋子?” 巴罗阴森道:“是这样吗?” 那个摊子吓得面无人色:“他们……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没真出手……” 巴罗冷笑道:“是没来得及出手吧?” “不……不是……”摊主吓得瘫在了地上,却仍然不敢信口开河--没人能在大巫面前撒谎。 “带下去。”巴罗仅仅说了三个字。那人就吓得昏死了过去。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摊主,快步离去。 巴罗淡淡说道:“事情解决了,你继续吧。” “等等!”我刚说了两个字。巴罗身上就爆出了一股戾气:“你还有什么事?” 我平静地回应道:“这几人耽误了我的时间,该怎么算?” 巴罗冷声道:“小子,别得寸进尺!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你还想怎么样?” 巴罗虽然按照巫毒市场的规矩处置了几个摊主,但是心里并不舒服。 我嗤笑道:“我没说要处置谁。我只是问你,耽误了我的时间怎么算?你不会连这点话都听不懂吧?” “放肆!”巴罗的随从同时怒喝出声。 巴罗猛一抬手。制止了手下:“再给他点半炷香。” “谢了!”我拱手之后,转身走向了巫毒市场。 我刚才虽然被黑夫人下手阴了一回,但是脑袋里也出现了另一条思路。巫毒市场里东西,有些就跟上了妆的古董差不多,表面上看着不值钱,但是揭开外面的伪装,就是另一番景象。 我虽然不懂巫毒,但是我身上却带着灰灰和白玉两只毒虫,这两个家伙都是吃货。尤其是灰灰,善于捕猎毒虫。我带着它们两个,说不定就能找到好东西。 我干脆把灰灰给放了出来。托在手上往市场里走。等我走到一个堆满了腐烂木头的摊位时,灰灰忽然吐出丝线缠在我的手指头上,自己像是摆锤一样荡了起来。直奔一截木头扑了过去。 我不等它落地,就一把将它抓了回来,自己蹲在木头前面。抽出匕首从头到尾敲了一遍。那截木头果然带着一块空声。我刚抬头看向摊主,却发现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站起身时,缠在我手上的白玉忽然一紧,身子使劲扭动了两下,看上去就像准备挣脱我的手臂,去找什么东西。 这摊子上还有东西? 我轻轻在白玉身上敲了两下。若无其事地在摊子附近走了两步之后,离那个摊子越远,白玉扭动得越轻。看样子。白玉不是准备捕食,而是在躲避大敌。 我干脆把白玉解下来,塞进了袖口。自己装模作样地在摊子上翻了两下。当我的手掌碰到木桌时,白玉忽然缩成了一团,躲在我袖子里一动不动了。 东西藏在桌面底下?不对……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桌面只不过是几块一寸多厚的木板,能藏住什么东西?倒是支撑桌子一头的木墩子,看上去有几分门道儿。 那个木墩子差不多有家中常用的菜板粗细。高矮大概接近一米,外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过,还是浸过某种油脂,泛着一层油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会是这个木墩?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传说。 相传,过去有个屠户,家里剁肉的菜板用了三十多年也没舍得扔掉,有天忽然来了一个波斯商人,非要出高价买他的菜板,还指明了七天之后来取。 屠户怕菜板坏了,干脆把菜板洗刷了一遍,收了起来。等到七天之后,波斯商人再看见菜板时,不由得连连跺脚:“你这菜板里藏着一条蜈蚣,专靠吸食猪血过活,再吸七天血,它就能凝出蜈蚣珠,价值连城。你把菜板洗了,蜈蚣吸不到血,已经饿死了,一文钱都不值!” 波斯商人拂袖而去之后,屠户劈开了菜板,那里面果然有一条一尺多长的黑色蜈蚣。 难不成,这个木墩也跟菜板一样,藏着某种毒虫? 我抬头道:“把这个木墩子劈开给我看看。” 摊主面无表情地摇头道:“要么你买走,要么别打扰我做生意。巫毒市场里从来不给人当场验货,尤其是参与赌赛的人,更不能验货。” 看那人的表情,我估计这事儿没什么回旋的余地,干脆站起身道:“这个木墩子,我要了。你找几个人抬着跟我走。” “可以。”老板随便叫来几个人,用一根长杆抬着木墩跟着我在巫毒市场继续转悠。我又用同样的办法挑了两件东西之后,正要往回走,两脚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鬼摊 就在我打算离开市场时,我从宇兴阳手里抢过来的那串人骨念珠忽然发出一阵躁动,我甚至能感觉到人骨念珠散发着极为强烈的敌意。引动它暴怒的对象,就藏在我左边的摊位上。 我强行压制了人骨念珠,才举步往那个堆满了棺材的摊位上走了过去。 摊位上的老板翻着眼皮看了看我:“朋友,想赌棺材?” 我反问道:“什么叫赌棺材?” 老板说道:“你知道赌玉吧?在没切开原石之前,赌家虽然能从原石的表象上做出判断,但是没开之前,就算神仙也不知道究竟能开出什么东西。” 老板拍了拍身边的棺材:“赌棺材也一样。这里的每一口棺材里面都装着一具尸体。尸体可能是人,可能是妖,甚至可能是陆地飞仙。但是。没有开棺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你得赌运气。你明白吗?” 我平视着对方道:“这些棺材都是哪来儿的?” “问得好!”老板一挑大拇指:“这些棺材全都来自缚棺门!” 我的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我刚才装成不知道赌棺材是什么意思,是在故意试探老板,直到他抛出缚棺门时,我才暗暗一惊。 老核桃曾经跟缚棺门的人打过交道。 缚棺门是盗墓人当中非常奇特的一个门派。九成九的盗墓人。下墓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棺材,值钱的随葬品都在棺材里。盗墓其实就是进墓,开棺。取货,走人。 缚棺门则不同,他们下墓之后,从来就不去开棺材,而是把棺材用绳子捆起来整个运走,然后再把完整的棺材卖给术道中人。赌棺材,就是这么来的。 买家不知道棺材里究竟是什么,花了大价钱砸下去,里面只有一把骨头还算好些,万一真要蹦出个什么厉害角色来,买家就会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术道说,缚棺门不开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招惹阴物。实际上,这种说法是错的。 老核桃跟我说过,缚棺门从来就不碰一般的墓葬,他们盗墓都挑邪墓,也就是说,被缚棺门弄出来的棺材、冥器还是其次。首要之处是棺材里的邪物。 邪物可能是一具尸体,也可能是某种随葬品,甚至可能是棺材当中滋生出来的菌类。究竟是什么东西。最后还在一个赌字上。 我伸手往棺材上敲了敲,道:“这好像不是缚棺门的手法吧?” 老板脸色一沉道:“你故意坏我生意?” “你想多了。”我沉声道:“缚棺门捆棺材用的是九道绳子。九为极数,易经中代表天,九道绳子的意思就是天道镇邪。我说的对吧?” 老板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你不识数吗?自己数数,那是几道绳子。” “不识数的是你!”我贴近老板道:“缚棺门只用六道绳子,因为易经只有六爻。也就是六道横杠就能代表天。” 老板一愣之后哈哈笑道:“行家!” 老板轻轻一掌拍在棺材一侧,并排放在石头桌子上的八口棺材竟然同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这人的内力修为可见一斑。 老板不等我说话就挪开石桌,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四口棺材:“这些才是正宗缚棺门的东西。朋友随意挑吧!” 我大致看了一眼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口棺材虽然大小不一、样式各异,但是无一例外的刻满了符文。也就是说,这四口棺材从下葬之初,就是为了镇压棺中阴物而特制的法器。 如果说,刚才我还对缚棺门的东西大感兴趣。现在,却只想赶紧离开。弄开了这种棺材,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 老板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身子往前一探,低声说道:“朋友,你还是挑一口棺材的好。你刚才选的那三样东西都是假货。没有我的棺材,你肯定输。”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根本没给老板喊我的机会。 “嘿嘿……” 直到我走出几步之后。才听见那人的冷笑,等我回头看时,整个棺材摊位就在我短短的几步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向身边运货的人问道:“刚才那个摊主哪儿去了?” 运货的人一愣:“什么摊主?你刚才不是站在道口找路吗?我喊你,你都不回头。” “找路?”我再次看向摊位时。却发现那地方正好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中间。那种地方不可能摆摊,谁要是在那儿支一个摊子,保准会把别人的门脸堵死。其他摊主不跟他打个头破血流才怪呢! 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那里明明有个摊位,我还跟老板说话来着!” 运货的人脸色一下白了:“你不会遇上鬼摊子了吧?” “什么意思?”我刚问了一句,那几个送货的就蹭蹭几步跟我拉开了距离:“你要去哪儿,我赶紧把东西给你送过去,我那边还有生意……” 我陡然一个纵身跃到了对方身边,伸手扣住了他的脖子:“说实话,不然我马上就要你的命!” 送货的被我吓了个半死:“你先松开,我告诉你!” 我刚一松手,那人就举起手里的木墩子往我身上砸了过来。我抬手一掌拍开木墩之后,那人却像是鱿鱼一样陡然喷出一片黑烟,自己抽身而退。 我隐隐约约看见黑烟背后人影一晃,再想去追那人,他已经逃出了十几米开外。 “给我站住!”我连续两个纵身之后,双脚点地,跃上半空,双手变作鹰爪,形同苍鹰捕兔般。从空中俯冲下落,直奔着对方双肩抓了过去。 “救命啊--”那人大声呼救间已经跑到了市场边缘,站在那里等我们的大巫巴罗,在我就要抓住那人时,远隔十米开外冷哼了一声。 我只觉得自己耳边炸起了一声惊雷,把我震得好一阵头晕目眩,双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人也跟着立在地上。等我清醒过来之后,那人已经跑到了巴罗身边:“大巫阁下。那个人……那个人遇上鬼摊子了……” 大巫巴罗身子微微一震,大步往我身边走了过来:“你在鬼摊子上买东西没有?” 我如实答道:“没有!” “真没有?”巴罗见我回答得如此利索,反倒有些不信了:“实话实说,不要误人误己。” 我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信不信由你!” 早就已经走出市场的黑夫人冷笑道:“大巫阁下,鬼摊出现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儿的好。既然他说没买,大巫何不搜身检查呢?” “你说什么?”我顿时杀意暴起。 无辜遭人搜身对普通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侮辱,更何况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江湖人。在江湖中,谁敢提出搜身,就等于在跟对方宣战,而且不死不休。 黑夫人建议巴罗对我搜身,本身就是一种挑衅,我不发火才是怪事。 巴罗沉默了片刻道:“陵云毒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巴罗已经从自称本巫换成了在下,可见他已经降低了姿态。 陵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冷声道:“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免得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尴尬。” 陵云硬是把巴罗给顶了回去,巴罗只能硬着头皮道:“事关重大,还请毒王行个方便。如果问题不能解决,在下只能强行阻止几位进入血城了。” 陵云眉头一扬:“你以为我稀罕进什么血城?李孽、檀越,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赌斗结果 陵云要走,巴罗顿时懵了,下意识地喊出了一声:“不可!” 陵云似笑非笑地问道:“有何不可?” “这个……”大巫巴罗顿时一阵语塞。 刚才被巴罗处置的那个侍者,曾经叫嚣着要把陵云撵走,这说明,血城不是没有过赶走参会者的先例。巴罗却对陵云一再退让,甚至因为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见这次聚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巴罗沉吟了半晌才说道:“这次聚会事关重大,陵云毒王如果不能参加。肯定会后悔。” “以后会不会后悔,我现在不知道。”陵云寸步不让道:“但是,谁敢侮辱我的朋友。我马上就会让他后悔。” 陵云语气中虽然不见杀机,但是巴罗和黑夫人却同时凛然一惊,看样子,都不想去惹陵云。 巴罗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血城聚会确实非同一般,需要各位王座的鼎力相助。但是鬼摊位也非同小可。为了谨慎起见。请这位朋友自己证明没有从鬼摊带出东西来。否则,陵云毒王还是请回吧!” 陵云这次没有说话,显然是把主动权交给了我。檀越想说什么,最后也没有开口。我看得出来,她是想进血城。我不知道檀越想进血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可以让巴罗搜身,但是那样一来,反倒暴露了我们急切想要进城的心思,说不定,进城之后就会让人牵着鼻子走。 我略一沉吟之后,从身上拿出了人骨念珠,托在手里:“我想,这样东西足以证明我没碰过摊位上的东西了吧?” “人骨念珠!”巴罗的声音当中不仅带着诧异。甚至还有几分忌惮。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原来朋友身上还有这等宝物,在下冒犯了。” 我侧眼看向黑夫人时,对方眼中的火热也一样没能逃过的我眼睛。看样子,她又打起了人骨念珠的主意。 巴罗似乎注意到了我眼中的寒意,轻咳了一声道:“好了。误会已经解开了,两位把选定的东西拿出来吧!” 黑夫人从身后拿出一尊香炉:“这尊香炉并不值钱,可这香炉当中的蚀魂砂却是地地道道的宝物。” 巴罗伸手往香炉里沾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不错!蚀魂砂足以列入甲等,前排有夫人一席之地。” “谢谢!”黑夫人面带得色地看了我一眼。 巴罗看向我道:“这位朋友,你究竟选哪件商品?” 我一共从市场里带出来三件东西,选哪个,我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总不能三件都选吧? “等我一下!”我顺手从身边的摊位上操起一把椅子摆在了地上,又把三件物品放在了三个不同的方向。这样一来,我的前后左右就都有东西了。 我顺手拿出生死针,随便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盘面上的指针马上转向了生位。我立刻换了个方向。 我摆出四样东西,其实是在自己附近摆出了一座四象阵,这座四象阵没有阵眼,也没有生死门,想出去的方法很简单,直接打出去就行。 我拿生死针指路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哪个方位能对我造成威胁。能够威胁到我的物件当中,肯定藏着致命的毒虫。 让我失望的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转,生死针都指在生位上。我恼怒之下,干脆把灰灰和白玉都扔给了陵云。打算试试自己不带毒虫,生死针能不能转个方向。结果,生死针还是次次都指在了生位。 巴罗有些不耐烦道:“这位朋友。你选好了没有?剩下半柱香已经快要燃尽了,时间一到,你将会被视为弃权。” “哈哈……”黑夫人嘲笑道:“他是选不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黑夫人就讽刺道:“你以为只有自己最聪明,懂得用王虫寻找猎物的办法找宝贝?实话告诉你,你这一招。早就被人用烂了,巫毒市场的摊主也早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不信,你砍开一样东西看看。那里面肯定装着一种毒虫爱吃的食物。” 我微微一皱眉头,下意识地一刀往木墩子上砍了下去。刀光闪过之后,木墩一分为二,那里面也露出了一只毛色暗红的老鼠。 黑夫人嘲笑道:“不认识这是什么吧?这种老鼠叫赤鼠,某种意义上也是毒物,专门喜欢捕食小型蛇类,因为体内含有剧毒,所以也是各种王虫最喜欢的食物。很多用毒高手都会豢养些赤鼠用来奖励王虫。” 我深吸一口气道:“没事,我不是还有两样东西没开吗?” “哈哈……”黑夫人这回干脆连话都懒得说了。 巴罗摇头道:“朋友,你似乎没弄明白市场里的规矩,只要你开了物品,就等于把东西买了。现在,你没有更换的余地了。” 巴罗沉吟一下道:“虽说朋友输了,但是毕竟不是毒王亲自出手,把陵云毒王安排到末座,是辱没了毒王的身份。这样吧,陵云毒王如果不嫌弃,可以坐在甲座的末等。” 陵云还没说话。黑夫人已经抢先道:“大巫是想破坏聚会的公平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谁输了赌局,还能坐在前排。就算不是陵云出手又如何?她的随从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随从不行,完全可以代表她本人实力不济!” “这个……”巴罗显然是不想得罪陵云。 黑夫人却咄咄相逼:“大巫怕得罪毒王,难道就不怕得罪医王吗?” “这……”巴罗满脸为难地抬起头来:“黑夫人何必非要置气呢?得罪毒王,对你也一样没有什么好处。” 黑夫人反问道:“我只是为了聚会的公平,难道也有错?” 陵云不等巴罗开口,就把话头给接了过来:“大巫不必为难。末座就末座,没什么大不了。座次这种东西。不是还可以抢回吗?” 黑夫人脸色顿时一变,眼中也似乎闪过了一丝悔意。 我也开口帮腔道:“座次这东西不过就是个形式,座次再好,也得看谁坐。一条狗蹲在龙椅上,还能有人把它当皇上拜吗?” 黑夫人声音一沉:“你的嘴,最好永远都这么厉。我们走!” 黑夫人挥手间,她的两个随从抬起了一口封闭的红木箱子,跟着她往血城走了过去。 陵云说过,每个与会者可以带四个随从。黑夫人身后一共带着三个人,两个抬箱子,一个给她背行李。但是,那口箱子里却传出了一股十分隐晦的生命气息。如果不是我耳力超群,恐怕还听不见里面的呼吸声。 箱子里究竟是人,还是类似大黑一样的珍禽异兽? 我悄悄从袖子里滑出一颗核桃,准备试探一下时,檀越轻轻拿住了我的胳膊,对我摇了摇头。我正想传音时,却发现黑夫人眼带杀气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冷笑道:“打不打,是我的事儿;能不能防住我,才是你的事儿。” 黑夫人顿时炸了锅:“李孽,你想干什么?” “行了!”陵云横在我们两个中间:“一场玩笑而已,何必认真呢?” 黑夫人阴沉着脸孔道:“最好是场玩笑。” 黑夫人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短短瞬息之间,就跟我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陵云不以为意地说道:“大巫阁下,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那么在意鬼摊位?” 陵云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包括走出去的黑夫人也放慢了脚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祸水东引 大巫巴罗顿了一下道:“鬼摊位,大概是在三年前,忽然出现在了巫毒市场。一开始,我们谁都没发觉,只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摊位。” 我诧异道:“难不成,鬼摊位一开始就开在市场里面?” “对!”巴罗点头道:“一开始,摊主确实是正常经营。很快,我们就发现市场中不断有人失踪。杀人越货的事情决不允许在巫毒市场发生,就算对方的势力再大也不行。” “我们几个大巫连续追查之下,终于查到了那个摊位。我们按照巫毒市场的规矩,把摊主五马分尸,尸首用坛子腌好。分别放在了五个不同的地方,震慑不法。” “没想到,五个坛子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巫毒市场里也多出了一个神出鬼没的摊位。起初,我们认为是巫毒高手的报复,后来才发现鬼摊位的目的。是想让人把摊位上的东西带进血城。”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皱眉头:“他们成功过?” “成功过!”巴罗点头道:“三年来,鬼摊位一共出手五次,每次都给血城造成大量伤亡。我们四大执法巫师对鬼摊位束手无策,只能用严防死守的笨办法暂时阻挡对方。” 我反问道:“这次聚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鬼摊位?” “不知道。”巴罗摇头道:“巫王并未透露过大会的目的。我想,多少跟鬼摊位有些关系。” 我看了陵云一眼,对方一直面无表情,看样子早有心理准备。 我正要说话时,巴罗已经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封闭的大厅。那时,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三伙人马,三队人各自聚集了一个小圈子,互相之间一言不发。 直到看见巴罗走进来,才有人开口道:“大巫阁下,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进血城?” 巴罗和颜悦色地说道:“诸位久等了,现在已经聚集了五队人,可以进行下一项测试了。” 巴罗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之后。大厅正中间的墙壁上忽然落下了一张画着斑斓毒蛇的白布卷轴。那条毒蛇的样子十分奇特,红绿相间的身子上生了三只雏鸡大小的爪子,头部显得异常臃肿,跟身子的粗细不成正比,乍看上去很像是玩赏壁虎,可仔细观察就会发觉。蛇背上还生着一对蝉翼似的透明翅膀。 巴罗指着怪蛇道:“这条蛇,就是诸位的考题。各位只要配制出蛇毒的解药,就可以进城了。时间还是一炷香。点香!” 侍者不由分说地点起了一根黄香:“计时开始。” 有人像是无意说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巴罗冷然看了那人一眼:“鉴别毒物是你们的事儿。如果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进入血城?” 那人被巴罗讽刺得面红耳赤,赶紧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我们一眼。 倒是黑夫人开口答道:“那是已经绝迹的蛊虫,四翼守宫,毒性猛烈。偏向于蛇毒。我知道的就这些。” “多谢夫人!”那人抱拳道:“夫人今日提点之恩,来日必报。” 黑夫人微笑点头之间,专心致志地配起了解药。 我却摇了摇头。我可不觉得黑夫人有什么好心。守宫也就是壁虎,本身没毒,但是可以入药。药物之中一旦加入守宫,就会变成剧毒。 如果那东西真是四翼守宫,血城就等于给我们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没毒的东西,又哪来的解药? 我转头看向陵云时,她已经像是小孩玩泥巴一样,用手搓起了药丸。偏偏还搓得专心致志,搓好了之后,还把五个药丸托在手里比了比大小,看到不对的地方,再掐下来些,补到其他的药丸上。 陵云正在兴致勃勃地玩药。远处却有人讥讽道:“小孩玩泥啊?这样要是能配出解药,谁都能成医王了!” 有人帮腔道:“还是人家聪明,知道四翼守宫已经绝迹了。胡乱搓个山楂丸就能蒙混过关。谁像咱们辛辛苦苦地配药啊?” “这种人不配进血城!”有人义愤填膺:“一会儿比试结束,我一定要找大巫分说,把这种人驱逐出去。与她为伍。简直有辱身份!” 陵云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药丸。那些人可能觉得陵云好欺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就没完了。 我听那些人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冷声道:“人呐,傻逼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傻逼,还以为自己最聪明。只有死到临头才发觉自己是傻死的。” 有人暴怒道:“小子,你说什么?” 我冷喝道:“你耳朵里塞驴毛啦?没听见,爷给你通通!” “好了,好了!”檀越像是哄小孩似的说道:“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人站在厅里等了好一会儿。连口尿都没喝着,觉得被血城怠慢了,失了身份。憋着一肚子屁没地方放,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着好欺负的,你还不许他们排泄一下啊?” “混账!”有人勃然大怒:“来人。给我掌嘴!” 那人话音一落,就有人撸开袖子,直奔我和檀越走了过来。 “嘿嘿……”我冷笑一声,一步跨到对方跟前,抬起手来左右开弓连着扇了过去:“掌嘴,掌嘴。掌嘴……老子今天不把你嘴抽歪歪,跟你姓!” 对方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连抽了十多个耳光,等我收手,立刻头昏眼花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手下?”刚才叫嚣着要抽我的人立刻跳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冷眼看向对方:“你应该庆幸这是在血城,如果是在外面,你敢指我,我就剁了你的手。” “你……”对方被我吓得后退了半步,正想说几句场面话,陵云已经开口道:“别理他,时间到了!” 巴罗看了看黄香:“诸位的解药应该已经配完了吧?那就请你们自己吃下去吧!” 巴罗的声音忽然一冷:“片刻之后,这里就会出现上百条画上的毒虫。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啦!” “什么?”好几个人同时惊呼了起来:“四翼守宫不是绝迹了吗?” 我冷笑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们不会以为那东西真绝迹了,就胡乱配出一点儿山楂丸糊弄差事吧?” 我话一说完,好多人都变了脸色,看样子是真被我给戳到了痛处。 陵云笑道:“别啰嗦了,赶紧过来吃药!” “吃药?”我倒不是信不着陵云,但是她刚拿手搓过的东西,马上给我吃,我确实有心理负担,用两根手指头掐住一个药丸之后,比划了好几下都没放进嘴里。 “吃!”檀越抓着我的手使劲儿往上一推,直接扔进了我嘴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嘴上就被檀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龙眼大的药丸子一下就滚进了我的嗓子眼,想吐都吐不出来,噎得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把噎出来的眼泪擦干净,马上乐了--我看见,陵云正掐着排骨的脖子给它塞药丸,排骨那表情比我还不如。 我正没心没肺地笑话排骨,就听远处有人说道:“这位夫人,如果你手上还有解药,我们愿意高价购买。” 黑夫人服下解药,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们想活命,就去求求陵云吧!色鬼陵云在术道十大毒王当中排名前三,你们没看她轻描淡写地就做出了解药吗?”其余三队人马同时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黑夫人想要祸水东引!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那个本事 那个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一开始针对陵云,或许还能解释为她们之间存在恩怨。可她坑害另外三支队伍,就没法儿解释了。 我看得出来,另外三支队伍无论是用毒,还是修为,都比我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而且消息也很不灵通。十大毒王站在眼前,他们还敢冷嘲热讽,如果不是故意找死,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不知道陵云是谁。连这种基本消息都拿不到的队伍,实力能高到哪儿去? 俗话说,无知者无畏,他们既然不知道陵云的厉害,就很有可能在死亡的威胁下铤而走险,跟我们动手。 从那些人目光转移的刹那起,我就拔出长刀。反瞪了过去。 有人站了出来:“这几位朋友,如果方便……” 陵云对他看都没看一眼:“巴罗,现在时间到了吧?你还想看戏?” “呵呵……”巴罗干笑当中抬起手来,凌空拍了两下。 大厅上方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之后。数以百计的怪蛇凌空而落,有些甚至还没落地,就在空中展开了翅膀,像蜻蜓一样震动着双翼飞出数米之后。才抓住墙壁停了下来。等我想要仔细看时,那些怪蛇竟然全都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我盯着一条怪蛇落脚的地方仔细再看,才发现那些蛇像变色龙一样,在眨眼之间改变了身体的颜色,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去看,任谁都发现不了,这座大厅当中还有一群毒蛇在肆意游动。 “放蛇药!快,快……”有人顿时慌了,打开身上的背包,看都不看地抓出一把药粉就往地上乱洒。他没有别的动作还能好些,一把蛇药洒出去之后,立刻激怒了地上的怪蛇。 我只听见一声像是利箭破空似的锐啸之后,就看一人胸口和背后同时喷出了一道血雾--怪蛇竟然能在不到两米的距离上忽然发力,如同弩箭一样把一个外家高手给射了个对穿。 怪蛇仅仅是杀人?我不相信异种毒虫把人体射穿之后,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猎物,所以悄悄地打开神魔血瞳往尸体上看了过去。 那条怪蛇杀人之后,再次游回了尸体背上,围着自己钻出来的伤口盘成一圈,把头埋进伤口当中,丝丝带声地吸食起了对方的血液。短短片刻工夫。怪蛇的身子就膨胀了一圈,像是一圈圆滚滚的水管,堆在了尸体背后。 从怪蛇杀人到吸血只不过用了短短半分钟的工夫,一开始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术士在这片刻当中全都回过了神来,背靠背地围成了三个圆圈,神经紧张到了极点。 有人大声哀求道:“陵毒王,刚才我们多有冒犯,我这就给你赔罪。还请毒王看在江湖同道的份儿上,出手帮我们一把!” “对对……”有人帮腔道:“只要毒王出手,我愿意献上身家财产……” 陵云面无表情道:“我对你们的身家不感兴趣,也不会出手。你们最好还是自己想办法自救吧!” “贱人!你见死不救……”有人疯了。怒喝之中抬腿就冲向陵云,结果身子刚一挪动,就被五六条怪蛇同时击穿,全身鲜血乱喷着倒在了上。 他的尸体还没落实,围在他附近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短短几秒钟后,地上又多出了五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黑夫人摇头道:“不会用毒,何必要来血城。白白送了性命。” “夫人……救我们……”有人把黑夫人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黑夫人摇头道:“我和你们一样,只能暂时抵御怪蛇的袭击,没有解毒的本事。” “这……”求救的人顿时懵了,在原地僵持了十多秒之后。忽然跪了下来:“毒王,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啦!就算你救不了我们所有人,好歹也全活几个小辈!他们还年轻,不该死在这儿啊!” 黑夫人究竟有没有解毒的本事。我不知道。就像她说的一样,那几个人最多也就是能暂时挡住怪蛇的攻击而已。我的神魔血瞳看见大量的毒蛇被那两拨人洒出去的药物给挡在了距离他们三四米的位置上。 但是,那些毒虫并不是怕了对方的蛇药,而是觉得那些蛇药让它们不太舒服。这就好比,有人要吃饭的时候忽然闻到了异味,肯定会大倒胃口,一旦他们适应了这种异味,还是会去进食。 跪着求陵云的人看她没有反应。又把目光投向了黑夫人。后者暗暗使了个眼色,眼角的位置正好对着石和尚。 那人心领神会之后,转身对着石和尚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师救命!大师救命啊!” 早就想开口的石和尚忍不住说道:“陵云施主,还请出手救救几位施主吧!” “我做不到!”陵云摇头道:“我的解药用一份就少一份,血城当中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解药还要留给自己人。” 陵云一开口,我就暗道了一声“不好”。 黑夫人的目标还是陵云!她是想同时利用石和尚和陵云的性格,把石和尚的慈悲之心生生逼成对陵云的杀心。 石和尚一旦发了慈悲之心。就容易走火入魔,而陵云个性强势,能给对方多解释一句,已经难能可贵了。想让她慢慢给对方解释,比登天还难,弄不好,三言两语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能动手。 檀越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大和尚。你弄错了一件事儿,陵云是毒王,不是医王。毒王大多数时候只带毒药不带解药,就算自己中了毒,也会以毒攻毒,强行压制毒性,再慢慢想办法破解。要不是为了我们几个,她连最基本的解药都不会带来。” 我也跟着说道:“他们说的全是实话。这世上没有小说里的储物戒子。也不存在须弥芥子的神通,毒王不可能永远背着一个大包裹行走江湖,随身携带的药品自然不可能太多。” “所以,世上没有光凭毒药横行的毒王,很多毒王本身就是登堂入室的武学高手,比如四川唐门、云南蓝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况且,毒王经年累月跟毒物打交道。体内早已经积累了大量的毒素,就算另外一位毒王亲自出手,也不可能让他立刻毙命。有时间缓冲,他们就办法解毒。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会费神去携带大量解药了。” 我和檀越说的明明是实话,可是石和尚的眉头却一下子皱了起来,显然是觉得我们在敷衍他,理都没理我和檀越。一直盯着陵云不放。 那个哭求石和尚救命的人察言观色地喊道:“我们身上带着解药,毒王需要什么尽管拿去!只要我们躲过一劫,马上退出血城……” 陵云冷笑道:“你们手里那点儿东西,就算扔在地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拿来配药了。” 石和尚不悦道:“施主说笑了吧?” 陵云冷声道:“我没有跟你说笑的心情。” 我赶紧说道:“大和尚,你不会解毒,也应该吃过菜吧?菜里放盐的事儿。你总知道吧?一锅菜里只放一筷头儿盐,舌头再好使的人也吃不出咸味。他们那点儿东西完全不够看,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石和尚冷冷看了我一眼,才沉声说道:“陵云施主就真没有别的办法?” 陵云反瞪了回去:“谁有办法,你去找谁!我没那个本事!” 眼看两个人就要闹僵,那个求救的人忽然喊道:“夫人,夫人给说句话呀!” 黑夫人淡淡道:“他们说的话没错,毒王身上的解药极为有限,是公认的常识。不过,救人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正文 二百六十四章 旧病复发 石和尚的眼睛一亮,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石和尚已经快要被逼疯了,只要黑夫人说出一个他觉得靠谱的办法,他就会全力出手。黑夫人的矛头肯定会指向陵云。 黑夫人略作为难道:“办法有是有,只不过要得罪陵云毒王,这只怕……” 石和尚顿时大包大揽地道:“夫人放心说。陵云施主这边,自有贫僧分说。” 黑夫人展颜一笑:“陵云的解药确实用完了,但是服了解药的人,身上的血液一样有解毒的功能。以陵云之能,她的解药肯定功效神妙,只要有少许血液,就能救人。” 黑夫人见石和尚脸上露出难色,马上话锋一转:“那几位朋友的血当然不能放。不过,你们那里还有一条狗可用。” “对啊!”石和尚大喜之下,问都不问陵云一句,抬手就往排骨身上抓了过去。排骨刚刚感到危机降临,立刻跳出几步,远远地躲到了一边。 石和尚不依不饶地伸手一探,手掌前方顿时翻出一只半米左右的手印,铺天盖地的往排骨身上抓了过去。 “你敢!”陵云怒吼之中,反掌拍向石和尚。陵云虽然不以武力见长,但究竟是天榜高手,含怒一掌的力道非同小可。石和尚再如何托大,也不敢光凭身躯硬接陵云的重掌,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回手迎向了陵云的掌风。 两人的真气惊天动地的凌空相撞,滚滚气浪排空而起,地面砖石被崩飞数米之后,地面竟然被破出了一道长达一米的深沟。 陵云连退三步才算稳住了身形,石和尚却仅仅晃了一晃就站回了原位。石和尚仓促应战还能占尽上风,功力之深厚,已经不止超出了陵云一筹。 石和尚阴沉道:“凌云施主。人命关天,你难道舍不得一头畜生?” 陵云脸色阴冷道:“我看你是旧病复发了吧?李孽在外面骂你骂得不够,对不对?” “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黑夫人插话道:“在外面,是我不对在先,而且妖宠也殊为难得;现在,是在解救无辜。而且。一头土狼,有什么值得拼命的吗?”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黑夫人在偷换概念,石和尚却深以为然:“夫人说的有理。陵云毒王难道舍不得一头畜生?” 那些人眼看活命的希望就在眼前。纷纷开口:“大师说的没错!仅仅是一头土狼而已,等我们出去之后,一定百倍偿还!” “陵毒王。你就发发慈悲吧!我们这些人也有老有小……” 我顿时勃然大怒:“都给我闭嘴!陵云,你给我拖住石和尚,我要杀人!” “孽障,你想做什么?”石和尚怒目圆睁,抬手就往我身上打了过来。他的手掌距离我还有两三米时,汹涌的真气已经滚向了我的身前。我双脚猛一错步,瞬息之间飞出两三米的距离,转身往人群当中扑了过去。 “孽障--” “站住!” 石和尚、陵云同时怒吼之间,疯狂地厮杀在了一处。陵云虽然不是石和尚的对手,但是想要把他缠住,也搓搓有余。陵云游斗之间戏虐笑道:“石和尚,你不是慈悲为怀吗?你不是满口苍生大义吗?停下来啊!只要你挨上我三掌,我马上出手救人。” “哼!”石和尚仅仅冷哼一声,双臂挥舞而出的罡气猛增了几倍,拼命压制了陵云的攻势。向我这边紧逼而来。 这时,我早已经冲到了黑夫人身前,手中长刀卷起倾天刀芒,向黑夫人兜头劈落。后者面不改色地退出几米,轻而易举地脱离了我刀罡的范围。 黑夫人的轻功比我精妙,但是修为还不足以跟我抗衡,干脆也像陵云一样,飞转身形跟我游斗在了一起,仅仅把我缠在原地,却从不跟我正面交手。 檀越冷笑之间,也向黑夫人的方向扑了过来,可没等到加入战团,黑夫人的三个手下就拔出弯刀向她迎了过去,以三对一地把她给拖在了原地。 我们三方交手如火如荼,整个大厅到处都是翻滚暴动的真气,稍有不慎就会被真气余威波及,死于非命。两支求救的队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退向大厅的角落,全神戒备。 我用于余光锁定那些人的方位之后。冷声开口道:“黑夫人,你只会逃跑吗?” 黑夫人笑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只会逃跑也不丢人。你有本事让我停下来吗?” “有!”我冷笑之间,忽然从身后抓出一颗手雷,咬开拉环,抬手往黑夫人带来的箱子上扔了过去。 “住手--”黑夫人惊叫之间,看都不看我手上的刀光,拼命地往箱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给我死--”我手中的长刀化作雷霆,爆出一阵耀眼豪光,直奔黑夫人头顶劈落下去。黑夫人速度奇快,我早已蓄势待发的一刀竟然没能破开她的头颅,仅仅将她后背划出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 仅仅一瞬之间,鲜血就染红了黑夫人的衣背,她却好像浑然不觉似的,扑向了木箱。 我扔出去的那颗手雷是程明给我淘换到的军用物品,威力不小,就算我有罡气护体,也不敢轻易接近。自然不可能不要命地去追击对方,干脆拖刀后撤,退向了远处。 我从出刀到后撤,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我落在远处,被我扔出去的手雷还在箱子上跳动。 一般。手雷拉开之后,会在三到五秒之间爆炸。如果我当时把手雷掐在手里三秒再扔,现在它肯定已经炸了。但是,我玩惯了炸药,对手雷这种看不见引线的东西根本不熟,哪敢拿在手里玩花儿?这样一来,就在无形中给了黑夫人转败为胜的机会。 仅仅刹那间,黑夫人就一掌拍飞了箱子上的手雷,自己不顾一切地扑倒在了箱子上。手雷飞出几米之后,还没落地就凌空炸成了一个火球。四下崩飞的弹片逼得大厅中拼死相博的高手同时收手,跳出圈外。好在大厅的空间够大,那颗手雷才没造成人员伤亡。 石和尚指着我大骂道:“孽障,你敢出手杀人?” 我冷笑反问道:“我杀人了吗?麻烦你告诉我,谁死在了我的手里。” “这……”石和尚顿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披头散发的黑夫人红着眼圈站了起来:“李孽,你敢对箱子动手,我饶不了你!” “那就再来!”我冷然扬刀:“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把那口破箱子砍成碎片。” “你……”黑夫人吓得脸色惨白,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敢?” 我正要开口,却听见大巫巴罗说道:“几位不必再斗了,剩余的两支队伍已经分出来了。几位请随我进内城吧!” “你说什么?”石和尚回头看时,原先蜷缩在墙角上的两支队伍,已经变成了千疮百孔的尸体。求饶最狠的那个人,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李孽!”石和尚勃然大怒:“你是不是故意引我出手?只要陵云把我缠住,那些人肯定难逃一死!这跟动手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还真没有石和尚所说的那种意思。我让陵云缠住石和尚,只不过是为了趁机干掉黑夫人。有她这么个祸根在边上,我们早晚要在她的挑拨下大打出手。不过,我也懒得去跟石和尚解释什么:“随便你怎么想好了。你非要把这几条人命算在我的头上,我就背着。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烂。” “孽障!孽障!孽障--”石和尚双眼通红:“老衲今天超度了你!”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毒茶 “我呸--”我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你超度谁?还他么有脸说别人是孽障,你特么才是一个老孽障!我要是你,都特么没脸说人话!” 我伸手一指地上的尸体:“他们是谁害死的?是你!” “放……胡说八道!”石和尚被我气得差点儿爆了粗口。 我毫不客气地讽刺道:“在城外,你想拿大黑交换俘虏,我还能理解一二。现在,你只能让我恶心!排骨身上流的是血。你身上淌的是大粪哪?你要真有那个心,自己给自己两刀,放出来的血救人足够了。” 石和尚被我说得愣了五六秒钟,忽然怪叫一声,抬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贫僧该死,贫僧该死啊!” 石和尚倒不像是在做戏,那两个耳光把自己扇得脸都肿了,下手没半点儿留情。人,有的时候就是容易犯相。说明白点儿,就是脑袋在一瞬间滞住了,除了眼前的事儿,什么都不会想,而且越是着急的时候,就越是如此。石和尚刚才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陵云冷笑道:“演戏给谁看呢?赶紧歇歇吧,别累着了!石和尚,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你再敢跟着我,我让你出不了血城!还有……” 陵云伸手一指黑夫人:“我看在你师父和我师兄的份上对你一再忍让,你竟然给脸不要,得寸进尺。下一关,我第一个就杀你!” 黑夫人的脸色一阵惨白,回头看了看那口木头箱子,又猛一咬牙,站了出来:“随时奉陪!” 陵云既然开口撵石和尚走人,他就不可能拉下来脸来求陵云继续合作,石和尚却又铁了心的想进血城,好一阵为难之后。才转头向巴罗道:“这位施主,不知贫僧这点儿薄面,能不能受到血城的邀请?” “不能!”巴罗丝毫没给石和尚面子:“如果平时,血城必然会把大师奉为上宾;但是巫毒大会期间,血城只接待巫毒一道的朋友。大师还是请回吧!” “这……”石和尚做事虽然霸道,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得占理,最起码他觉得自己占理,否则他不会强行出手。 石和尚正为难时。黑夫人忽然开口道:“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邀请大师加入?” 石和尚眼睛一亮:“贫僧求之不得。” 黑夫人随手指了一个随从:“你出去吧!” 那人一抱拳,大步走了出去,石和尚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黑夫人的队伍。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黑夫人处处在找陵云的麻烦。这回有一个高手加入她的阵营,可以说如虎添翼,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极为不利。 陵云看出了我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说道:“用不着担心石和尚。他落到那个黑女人手里,肯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石和尚沉声道:“陵云施主还是不要挑拨离间的好,贫僧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找死的人,拦都拦不住。”陵云摇了摇头,跟在巴罗的身后进入了内城。 血城是一座典型的古代城池,分为内外两层。外城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城郭”,主防御,进入内城墙之后,才是血城的中心地带。 巴罗把我们领进一座古香古色的议事大厅时,在我们之前赶来的各路巫毒之王,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其他人看见陵云到来,仅仅是点头致意。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直狠狠地盯着我们几个,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活活生吞了我们。 我估计,她应该就是那个在沙漠里挑衅凌云,反倒吃了一个闷亏的丫头。 陵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径直走到末座坐了下来。陵云落座之后,所有人都面带惊色地看了过来。尤其那个丫头,更是不屑地撇嘴道:“什么毒王,连进个城都能排在末座,我还真是高看她了。” “别瞎说!”那丫头身边的老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顿时把她吓得没了动静。 凭陵云的耳力,不可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她却若无其事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喝杯茶,歇歇脚。” 陵云拿起茶壶的瞬间,我明显看见她往壶里扔了什么东西,等到陵云把茶倒出来时,一股透人心肺的茶香立刻弥漫了半座大厅。大厅中也响起了阵阵惊叹声。 “咦?”那个丫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陵云的实力不是不行吗?” “闭嘴!”那个老头是真生气了。 那个丫头这回却没听老头的:“怕什么?说不定她喝完茶水就被毒死了!” 陵云像是没听见一样,端起茶水吹了两口热气,一饮而尽:“七步断肠花配合五步龙蛇毒熬出来的茶,还算不错。只不过炒茶的人手段太差,白白糟蹋了好茶。你们喝吧!” 我试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味道怎么样,我没品出来,总之是没被毒死。 我大致已经猜出来第三道考验就是桌上的茶水了。喝不了这杯茶的人,大概也就没有资格坐在这儿了。 檀越端着茶杯向我努了努嘴,意思是让我看黑夫人。 我扭过头时,却看见黑夫人正端着茶壶在那儿发愣,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茶水里的毒。 就在她愣神的这会儿工夫,她隔壁桌上忽然传来一阵惨叫,等我回头看时,整整一桌子的人,全都七窍流血,倒在了桌上。 巴罗轻描淡写地道:“把人拖下去吧。” 刚才说话的那丫头不屑地撇嘴道:“就这点儿水平也配称毒王?看不出来茶水里的毒还能二次发作吗?” 那丫头说话时,不怀好意地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像是专等我们体内的剧毒发作。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她身边的老头摇头道:“别看了,陵云毒王出手,肯定万无一失。” 老头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让我们听清楚。他管不了那个丫头,就只能用这种办法缓和我们之间的矛盾。 直到这时,巴罗才冷声道:“黑夫人。坐在末座的陵云毒王都已经把茶喝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看向陵云时,后者传音道:“血城为了淘汰足够的庸才,在茶水上做了手脚。按照座次算,越往后去,桌上茶水的毒性越剧烈,为的就是把末尾的人全都毒死。” 我眉头一挑:“这好像不太公平。” 陵云不以为然道:“没什么公不公平的,血城是讲实力的地方。没有足够实力的人,连被做成商品出售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两个一问一答之间,巴罗再次催促道:“夫人究竟想好了没有?” 黑夫人伸手倒了四杯茶,又往茶杯里各自扔了一枚药丸:“我看不清毒性,只能试着来。能不能解毒,全都看你们的运气了。” 黑夫人说完,一口干了茶水,摆出听天由命的姿势,闭着眼睛,靠到了椅子上。 片刻之后,黑夫人的两个随从的七窍当中就喷出了污血,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没声了气息。石和尚的脸也在瞬间蒙上了一层黑气。 石和尚双手合拢,往自己丹田下一沉,口鼻当中瞬间喷出了一股黑烟,脸色也跟着变回了原样,他附近的几个人却忙不迭地掏出解毒丹药塞进了嘴里。 石和尚用内力强行逼出剧毒之后,黑夫人又从口袋里翻出几颗药丸,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片刻之后,才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陵云冷笑道:“黑夫人的毒也解了。她拿两条人命给自己探出了一条路,不知道石和尚那个傻瓜能不能看出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交易 我冷眼看向了石和尚,石和尚虽然固执,但绝不是个傻子。傻子不可能在武道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更不可能在云谲诡异的江湖中横行无忌。我不相信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石和尚眼中的精光果然一闪而逝。他不是看不出黑夫人的用心,只不过选择了无视。 巴罗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侍者把尸体带走。附近的巫毒高手对两具尸体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品茶聊天,就好像身边从没死过人,只有少数人面对黑夫人露出了冷笑。 巴罗环视全场之后。扬声道:“恭喜诸位进入本届巫毒大会的主会场。下面,有请巫王。” 巴罗声落不久,会场主席台上就垂下了一道珠帘。随后。十八个宫装少女如同服侍帝王一样,簇拥着一个身穿异域王袍的男人走进珠帘背后。 大厅中除了少数人起身致意之外,大多数巫毒之王都坐得稳如泰山,甚至有人连头都没抬。 巫王也不以为意,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道:“想要交易的王者,上前一步。” 巴罗指引着十多个人走到了台前,陵云和黑夫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为首一人拱手道:“本人需要一只青蚨。” 巫王想了想道:“可以。一只青蚨换你为血城服役三年。” 那人一皱眉头:“代价太高!” “请吧!”巫王摆出一副请的手势,意思是交易无法继续。 看样子。和巫王交易也是巫毒大会的主要内容之一,现在上前的人都带着目的参加巫毒大会。我下意识地看向了黑夫人,发现后者虽然表面上异常平静,两只手却紧紧地绞在了一起,好像生怕有人提前交易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很快,巴罗就对陵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陵云毒王,可以交易了。” “等等!”黑夫人疾声道:“陵云的座次在我后面,凭什么让她先交易?” 巴罗冷声道:“陵云毒王屈居末座还能轻易解毒;你坐在甲位上,却付出了两条人命,才让自己勉强没被毒死。谁高谁低,我还看不出来吗?” 黑夫人厉声道:“血城的规矩可以轻易更改吗?” 巴罗冷声道:“血城的规矩就是能者为尊。夫人如果接受不了,就请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黑夫人面对巴罗的强势,只能把不满给咽了回去,眼巴巴地看向了陵云。 陵云转身向巫王道:“我想要一颗生生造化丹。” “不行!”巫王还没开口,黑夫人忽然尖叫道:“陵云,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残忍!把生生造化丹让给我好不好?” 陵云沉默片刻才摇头道:“你想救人。我也想救人。这颗丹药,我绝不能让。” 黑夫人出人意料地跪倒在了地上:“陵云,我求你!只要你让出生生造化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一下子明白了,黑夫人一再出手对付陵云,就是因为怕陵云抢走了造化丹。难怪陵云会对她一再忍让。原来她早知道黑夫人的目的了,否则,以陵云的脾气,黑夫人早就死上几回了。 黑夫人泪流满面:“陵云,南翼也是你的师兄啊!你不要造化丹,以后还有机会。南翼没有造化丹,只有死路一条!求你放手吧!” 陵云仰头向天,拼命眨眼,强忍着泪水落下。过了还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拿不到造化丹,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因此改变。我没法儿帮你。” 檀越也忍不住道:“血城中的造化丹未必只有一枚……” 巫王不等檀越说完就笑道:“小……这位小朋友,你以为生生造化丹是什么?不要说血城,普天之下也只有一枚。想要造化丹,陵云毒王就得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你们愿意吗?” 檀越斩钉截铁道:“我既然敢陪陵云进血城,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我也微笑开口道:“江湖人刀口舔血,怕死不如回去抱孩子。” “好!”巫王一挑拇指:“不过,你们当中还缺一个巫者……” 陵云眉头微皱时,远处却传来了杜渺的声音:“不知道,我能不能加入?” “杜渺!”我和檀越惊喜之间,同时往他身边走了过去。 杜渺分别跟我们拥抱了一下:“两次生死与共。没想到还有合作的机会。” 我伸手拍了拍杜渺的肩膀,把他拉进了队伍。我不需要多说什么,千言万语都没有意义。我们彼此之间可以性命相托就足够了。 巫王笑道:“生生造化丹是你们的了,至于任务,稍后我会跟你们详谈。” 黑夫人看见生生造化丹落进了陵云手里,瞬间万念俱灰,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巴罗淡淡道:“黑夫人,该你了。” 黑夫人颓然道:“生生造化丹已经没了,我再交易还有什么意义?” 巫王笑道:“造化丹虽然只有一颗,但是巫王却有五人,说不定。我们能帮得上你。” 黑夫人眼中顿时涌起了希望,转身走向了木箱,吃力地把箱子推到珠帘前面。等她打开箱子,大厅当中立刻传出一阵惊呼。 箱子里竟然盘坐着一个全身绿皮、头部发扁的怪物,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成了精的蛤蟆。怪物看见黑夫人时,嗓子里发出一阵咕咕怪声。两只蛙眼也跟着瞪了起来。 黑夫人陪着笑脸道:“南翼,我在请巫王给你看病……” 黑夫人话没说完,怪人就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黑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一巴掌扇倒在地。她马上又站了起来。连嘴角上的血都没擦,就把怪人抱在了怀里:“南翼,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让巫王大人给你看病……” 我忍不住传音道:“陵云,你那师兄人品好像不怎么地呀!” 陵云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后,才无奈地传音道:“南翼师兄没中蟾毒之前,绝对是偏偏美男子。他什么事情都要求完美,就连衣服上有一点儿灰尘都无法容忍。你想想,这样一个人变成了半人半蛙的怪物,他能接受得了吗?” “所以变态了?”我倒不是同情黑夫人,而是在南翼眼中看不到半点儿人气,或者说半点儿人类该有的感情。 “哼!”陵云冷哼一声。狠狠地转过头去,看都不看我一眼。 南翼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怒气冲冲地钻回了箱子里。 座上的巫王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碧蟾咒,是咒也是毒,除非巫毒双修的高手才有可能化解,否则,就算天巫、医圣联手,也一样无奈此毒半分。你想要生生造化丹,只不过是为了延长那人的寿命。你可知道,他活得越久,毒咒就越难治愈?” “知道……”黑夫人黯然道:“但是,只要南翼活着,就有希望。他若不在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恩,说得对!”巫王点头道:“本王有五成把握治好他!” “真的?”黑夫人惊喜之余,满怀希望道:“治愈的把握还能再提高一些吗?如果需要灵药,我可以……” 巫王不等她说完就摆手道:“就算你拿到天下所有灵药,我也只有五成把握。除非我晋升一级,才有七成把握。但是,巫王晋升的机缘可遇不可求,说不定,我终身都只能停留在现在的水平,你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黑夫人咬牙道:“求巫王成全,小女子愿意为巫王做任何事情!” 巫王目视黑夫人,笑道:“夫人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吧?今晚,本王要你侍寝!” “什么?”黑夫人脸色惨白地倒退了两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情我愿 大厅里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愣,有些人甚至发出一阵别有深意的低笑。 黑夫人声音颤抖着道:“巫王大人,能不能换一个条件?除了侍寝,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巫王冷笑道:“那好,我要你做我的女奴。” “不--”黑夫人尖叫道:“你不能这样!” 巫王脸色一沉:“本王已经改变了条件,你还要否决,前面的话都是在戏耍本王不成?” “不,我不是……我是说……”黑夫人在巫王咄咄相逼之下语无伦次,满眼无助地看向周围的巫毒高手。可惜。多数人都作壁上观,偶尔有人报以同情的目光,但却不愿开口阻止。 巫王不耐烦地说道:“你考虑清楚了没有?如果不愿意交易。立刻就可以离开。” “我……” 石和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阁下,未免强人所难了吧?” 巫王冷声道:“大和尚,我劝你还是注意些分寸的好。我与她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买卖就是你情我愿,她不同意,没人逼她。你说强人所难是什么意思?” “这个……”石和尚想了半天才说道:“你说的条件,她根本做不到,你不是在强人所难又是什么?堂堂血城巫王逼迫一介女流,就不怕天下人笑你有才无德吗?” “哈哈……”巫王笑道:“大和尚是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吧?我问你,如果有一个病人到医院换肾、换肝。可没有足够的钱财,医院是会选择免费给他换上,还是等着他死?” 巫王冷声道:“就算是医生,也是先讲交易,再讲医德。我有错吗?” 石和尚怒道:“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你要这位女施主……她……” 巫王不等石和尚说完就打断道:“我要的就是这个。天下灵药、珍宝、权势、金钱,我应有尽有。她除了自己,还有什么能拿来跟我交易的?” 巫王继续说道:“所谓公平交易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拿出双方都能承受的代价。我要的,她是拿不出来,还是不愿意拿?” 巫王斜眼看着石和尚:“要知道。我出手解毒,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举手之劳,而是要耗费大量的心血和财力,光是用上的灵药,就算把她卖了也换不来。这场交易究竟是谁吃亏,请大和尚帮我算算!” “这个……”石和尚被对方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巴罗不由得笑道:“大和尚。你以为现在这个年代,还有明清时期那种误视男子身体就要以死维护名节的贞洁烈女吗?我看黑夫人迟迟不肯点头,是想待价而沽吧!” “混账!”石和尚勃然大怒。双臂一震就准备出手。 “大师息怒!”黑夫人及时拦住了石和尚:“巫王大人,你能让我想想吗?” “可以!”巫王看了看天色:“天黑之前,我等你的答案。如果你不愿意。我的人会送你出去。” “好了,交易明天继续!”巫王一挥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没来得及交易的巫毒高手一个个对黑夫人怒目而视,好像恨不得扇上这个耽误他们交易的女人几个耳光,只不过碍于黑夫人与巫王之间的交易才不敢造次。 黑夫人低着头走过陵云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陵云微微一愣,伸手攥紧了生生造化丹的盒子,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直到巴罗把我们安排到了一间客栈,陵云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瞳儿会不会跟巫王交易……” “谁?黑夫人?”檀越说道:“我觉得。她最终会同意交易。” 陵云摇头道:“她一旦与巫王交易,她跟师兄之间的缘分也就断了。师兄的眼里容不下半点瑕疵,哪怕瞳儿是为了他……” 杜渺冷声道:“那南翼也未免太过狼心狗肺了。” 陵云没去接杜渺的话头,看着手里的丹盒,叹息道:“或许,我不该跟瞳儿抢生生造化丹,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檀越低声道:“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你是他们的希望。没有生生造化丹,他们的希望也就断了。你没错。” “或许吧。”陵云叹息了一声不再开口。 我端着茶杯说道:“哎,你们说,那个黑夫人有什么好的?有身材,还是有脸蛋?巫王咋就看上她了呢?” 杜渺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男人的脑子里就不会想点别的吗?” 檀越干脆一巴掌拍了过来。拍得我满眼都是金星:“下流!” 我捂着脑袋道:“我咋拉?我这不是正常思维吗?” “滚--”檀越跟着一脚踹了过来,要不是我反应快,准能被她一脚踹在地上。 “嗷呜--”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声狼嚎:“排骨!” 我连招呼都顾不上打,转头就跳进了走廊,陵云的速度比我还快,竟然直接冲到了我的前面。很快,陵云就捂着脸退了回来:“别说排骨跟我有关系!” “嗯?”我伸头往外一看,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 排骨正追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满院子乱跑,看样子是动了春心。要不是那只小狗的动作异常敏捷,早就被排骨给抓住了。 檀越躲在门后面喊道:“还不赶快把排骨叫住!” 我知道这种场合不该笑,但是实在憋不住了:“快跑。快跑哇!让排骨抓住可就成烤串啦!” “你去死--”檀越从后面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时,那只小白狗忽然一个纵身跳起来一米多高,落在了院墙上。追在它身后的排骨毫无疑问地撞在了墙上。 排骨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怒啸一声,锲而不舍地追出了院子。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的冲出了院子:“你们等着。我马上去把那头大色狼抓回来就地正法!” 直到我冲出院门,才听见陵云阴测测的声音:“你敢伤了排骨,我饶不了你!” 她饶不饶我。我不知道,总之排骨是跑没影了。我找了大半个血城,也没找到排骨在哪儿。只能返回了客栈。陵云和檀越一见排骨没回来,当场暴怒,差点儿没把我掐死。 我一再解释:“排骨那家伙鬼得很,就算先天高手出手,也不见得能一下弄死它。只要它吼上几嗓子,我赶过去救它肯定来得及!”陵云和檀越才算饶了我一命。 直到傍晚时,出去弄饭的杜渺才告诉我们:“黑夫人找到了巴罗,应该是答应了交易。”屋子里刚刚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 一屋子女人各想各的心思,谁都不肯说话。我又不敢乱说,只能陪着他们坐着。 没过多久,客栈门外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我侧头看向楼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批手持长戟的金甲侍卫,正在沿着街道两侧布防。 他们站好不久,服侍巫王的十八个宫装少女就提着宫灯沿街而来,她们身后就是一辆八匹白马拉着的华丽马车。马车徐徐停到客栈门口之后,十八少女齐声道:“请夫人上车!” 站在远处的黑夫人,回头向房间中凝视良久,才哽咽道:“大师,拙夫就拜托您照顾了。” “阿弥陀佛……”石和尚不由得一声叹息。 黑夫人轻轻理了理挽起来的头发,手指却在划过鬓角时,轻轻在自己眼角上擦了一下。等她转过身时,仍旧是与我们初见时那样的笑颜如花。 我们几个目送着黑夫人走向马车时,车里也伸出了一直手来。 巫王手心向上的把手举在半空,像是在等待着黑夫人把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里。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鬼摊交易(一) 黑夫人行尸走肉般的穿过满脸羡慕的宫装少女身边,缓缓抬起手掌,迟迟疑疑地伸向对方时,我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别碰!那是死人的手!” 黑夫人大惊失色之间连退了几步,从车里伸出来的手掌却忽然往外一番,变掌为爪地抓向了黑夫人的手腕。黑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扣住手掌,本能地猛然往后一拽,巫王咕咚一声从车里栽了下来。 我仅仅看了巫王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巫王不仅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被人砍断了四肢和头颅,最为诡异的是,与躯干分开的四肢。被人用秸秆一样的东西给连在了躯干上。连接尸身的秸秆甚至还挑着手脚和头颅,在他身上来回颤动,整个尸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以晃动的汽车公仔。 维护在车辇附近的少女同时转身,把巫王的尸体挡在身后,强行塞回了车里。沿街侍卫也在同一时间团团围住车辇,步履一致地步步后退。 近百人的队伍,仅仅退了三四步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踪影。 黑夫人不知道所措地站在原地,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现在。她唯一能求助的,恐怕只有陵云了。 陵云叫道:“快点过来!” “哦!”黑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纵身跃上了二楼。 没等黑夫人脚步站稳,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循声看过去时,处于血城中心的王宫已经被一股冲天而起的黄沙笼罩其中。 等我仔细看时,才发现王宫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地下沉陷。包围王宫的黄沙其实就是王宫下落时带起的烟尘。仅仅片刻之后,整座王宫就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四个不同的声音从血城四面齐齐传来:“巫王遇刺,没有查明凶手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血城,否则,杀无赦!” 我能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来自于巴罗。看来。血城四大执法巫师正在主持大局。 四人声落不久,血城四门同时传来一声巨响,站在我的角度虽然看不见城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能看见城门洞滚滚而出的沙尘。那应该是断龙石或者铁闸门一类的东西轰然落地造成的结果。 紧接着,城墙就传出一阵鬼哭神嚎似的啸声,数百只挑着带血人头的黑幡同时在城上树立而起之后。被幡子跳起来的人头忽然慢慢下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被牙签挑着的果冻,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正被锐物慢慢穿透。 仅仅眨眼之后。人头的天灵盖上就露出了长达半尺的茅尖,原本双目紧闭的人头,在一瞬之间怒目圆睁。眼角滴血地缓缓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向了内城。 血城被巫阵封锁了? 我敢肯定,那些人头幡子原本是血城对外的防御,现在却被人用来封锁内城,足可以留下内城大部分高手。或许有少数人可以冲出去,但是谁会来当这个少数人? 杜渺看了看城头上的黑幡:“那是万鬼撕天大阵,没有十个以上大巫联手,不可能强行破开。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瞳儿,你先待在我这儿!”陵云拉着黑夫人钻进了屋里。其他的高手大概也抱着同样的心思。纷纷躲回了客房。 我能听见街上有大批警卫在快速移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整个血城里就像是在一瞬间被人隔绝了声音,安静得让人恐惧。 不久之后。巴罗就带着血城甲士包围了客栈:“几位,血城刑堂有请!” “刑堂找我们做什么?”陵云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去了就知道了。”巴罗沉声回应之间,他身后几个黑袍巫师已经抢占了有利位置。摆明了一言不合就要刀兵相见。 陵云不慌不忙地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有话就在这儿说,我没兴趣跟你去什么刑堂!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我不是血城的人。你们所谓的刑堂也约束不了我什么。” 巴罗阴测测地说道:“陵云毒王,你准备挑衅血城的威严吗?” “哼!”陵云冷笑之间,轻轻地用手敲了敲茶杯。直到这时巴罗才发现。陵云手边茶杯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客房里也飘起了一阵淡淡的茶香。 “你敢下毒!”巴罗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陵云摇头道:“我还没开始下毒,不过,稍晚一点儿可就不好说了。” 巴罗深吸了一口气,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好,我就给陵云毒王几分面子,就在这里问他们几个问题。” 巴罗首先看向了黑夫人:“夫人,你在巫王车辇前面都看到了什么?” 黑夫人摇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就算被巫王的尸体被我拉出来之后,我也一样没看清马车里的情景。马车里面一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对了!”黑夫人说道:“我看马车时,就好像是在看一口开着盖的棺材,好像一眼能看见底儿,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而且……” 黑夫人咬牙道:“而且,那辆马车总是让人觉得想进去,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故意引导我一样。要不是我被巫王的侍女给挡住了,说不定真会走进去。” “嗯!”巴罗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李孽,那么多人都目睹了巫王的手掌,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出那是死人的手?” “常年走术道的人,难道连活人和死人都分不出来吗?”我冷眼看向巴罗:“我敢保证,看出那是死人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不过敢出声的只有我而已。” 巴罗冷笑道:“血城是巫毒一道的圣地,城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算有人看出车里坐的是死人又能如何?谁敢保证,巫王不是控制傀儡过来接人?所有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时,只出了你这么一个愣头青,你不觉得奇怪?” 我冷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纳过妾没有?对于侍妾。主家要么不接,意思是让小妾牢记自己的身份;要么直接过来,让小妾安心。将来过门之后也是受宠。派个分身过来算什么?除非巫王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杀他,才躲着不敢出来。” “嗯,有道理!”巴罗点头之后再次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没从鬼摊位上买东西?” “没有!”我摇头道:“你不是看过我的人骨念珠吗?人骨念珠对鬼摊位的敌意不浅,从它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躁动。谁拿着这么一串念珠,还敢在鬼摊上买东西?” “嗯嗯!”巴罗连着点了两次头之后才起身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们发现谁在鬼摊子上买过东西,一定要告诉我。” 巴罗走了之后,黑夫人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其实……我在鬼摊子上买过东西。” “什么?”陵云脸上微微变色道:“怎么回事儿?你跟我说清楚!” 黑夫人说道:“当时,李孽一直都在跟我捣乱,耽误了我很多时间,而我当时不仅仅想要赢你,还想尽可能把自己的座次弄到更高的位置……可是,我走的那几个摊子,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有一个摊子的主人把我叫住了,问我想不想赢你……” 黑夫人一顿道:“他拿出了那个装着毒砂的香炉,告诉我,只要我答应帮他把一口棺材带进血城,他就把香炉给我。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眉头一挑:“你什么时候把棺材带进了队伍,我怎么没看见?”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别人家孩子 让我没想到的是,黑夫人竟然说出了一句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棺材带进来的。” 黑夫人解释道:“我自始至终都没见过棺材,也没人给过我。后来,我知道你遇上了鬼摊,还以为摊主另外选择了目标。所以……所以我才……”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摊主给你香炉的时候,还有其他什么举动吗?” “没了……对了!”黑夫人道:“摊主说为了掩人耳目,他把香炉藏在一尊泥像里。我特意叫自己的随从进去抬的泥偶。” 檀越点头道:“你出来之前,她的确带出来一尊大型泥像,那尊泥像比正常人高出不少。被塑造成了盘坐的姿势,手里正巧捧着香炉。但是,黑夫人拿了香炉之后。就把泥像毁了。是她的两个随从抬到远处扔掉的。” “人棺!”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摊主让你带进来的棺材,就是两个随从之一。” 人棺,也可以叫做尸中尸,简单的说就是把尸体装在另外一具被掏空内脏的死人肚子里,以尸体作为棺材,孕育邪物。 “不可能!”黑夫人否决道:“就算他把我的随从做成了人棺,在场这么多高手,能看不出来那是一个死人吗?” 檀越道:“也许不用那么麻烦,换掉他身上的某个部位不就行了?你的随从里。好像有人装了一截假肢吧?” “对……对……”黑夫人的脸色一下白了。 陵云沉声道:“这件事跟谁都不能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黑夫人只能点头。 血城一直对鬼摊严防死守,如果知道黑夫人带进来一口棺材,就算她跟鬼摊没有关系,她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几个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怒吼:“有刺客!” 我和檀越对视之间,同时起身冲出屋外。等我和檀越跃上院墙时,已经有不少高手飞速赶往了事发地点。我跟着人流连续几个起跃之后,站在了沿街的屋檐上。 下面的街道虽然被金甲侍卫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仍然可以看见人群里的情况。 人群正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口石制棺材,棺材四周就是散落的肢体,看上去就像是棺材从高空中平拍下来之后。把街道上的人强行压在了底下。死者的腹部和躯干的部分已经被拍成了肉泥,一部分四肢和头颅却在棺材的巨力冲击下飞到了远处。 “巴罗?” 一个侍卫把死者的衣服从棺材下面抽出来之后,我才看清了那件衣服的样式。死者应该就是刚从我们那里离开不久的巴罗。 檀越低声道:“你能肯定吗?” “不能。”我轻轻摇头道:“我们谁也没见过巴罗的脸,光凭一件衣服认定不了他的身份。” 随后赶来的杜渺道:“九成以上是巴罗。巫师袍有严格的等级划分,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我们正说话时,一个大巫打扮的人忽然开口道:“大巫巴罗遇刺。我们要严查凶手。请各位马上返回客栈,尽可能不要随意外出,以免误伤。” 围观的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我们几个也跟着退回了客栈。 外面巡逻的侍卫闹到了半夜才渐渐安静了下去,我刚想睡上一会儿,就见房门慢慢的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被剪成了人形的纸片慢慢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三两下跳到了桌子上,像是活人一样盘着膝盖坐在了桌子中间。 纸人被画上去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动了起来:“陵云,我来跟你谈一笔交易。”听那个纸人的声音,应该就是在沙漠里找过我们麻烦的丫头。 陵云冷声道:“你好像没有跟我交易的资格。” 纸人呵呵冷笑着道:“别以为你们在屋里说话,就没人能听见。黑夜瞳带鬼棺进血城的事情,我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录了音。如果,我把录音交给执法大巫,会怎么样?” 陵云脸色一冷。正要说话,黑夫人已经抢先说道:“那是我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 纸人蛮横地打断了黑夫人:“我说有关就有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一个屋里,你们一开始弄得水火不容,现在又同舟共济。谁相信你们没有勾结?只要我把录音交出去,你们谁都跑不了!” 她说的是事实。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是横行无忌的血城。任何一个庞大势力都有可能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把我们抓进地牢。 陵云悄悄给我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想办法去找纸人的位置。我带着杜渺慢慢挪动了一下位置之后,杜渺马上不动神色地放出了一只像是飞蝇一样的蛊虫。 陵云这才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纸人笑道:“我要你的生生造化丹。还有就是,你要传言术道,败在了我的手里,以后看见我要行弟子之礼!” 陵云眼中杀气渐起:“你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了吗?” “过分?”纸人笑了:“比起你们的命,这点儿要求并不过分。” 我眼看陵云要和对方闹翻,杜渺这边还没找出结果,马上开口道:“小妹妹,据我所知。生生造化丹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吧?” “谁是你妹妹?说话注意点儿!惹我不高兴,有你好看的!”纸人勃然大怒之后才冷笑道:“生生造化丹对我确实没有用,我要造化丹就是为了摆在客厅里,作为击败陵云的战利品。不行吗?” 我强压怒火道:“陵云好像并没得罪过你,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们过不去?” “她得罪了!”纸人尖叫道:“我师父整天说她这好那好,多大多大就得到了什么成就,达到了什么高度!我凭什么拿她当榜样?我就是要打败她,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我明白了,这又是一个“别人家孩子”的受害者。为人父母的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说“别人孩子怎么怎么样”,“你看人家孩子怎么怎么样”……简直就是别人家孩子最好,自己家孩子最糟。很多人都有把“别人家孩子”活活掐死的冲动,只是没有那个能力和那个胆子而已。现在,我们好巧不巧地碰上了一个有能力,还有胆子的。 我斜眼看了看杜渺,后者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没找到她的方位。 我故意讽刺道:“小家伙。我不得不说,你永远不是陵云的对手!如果你真有本事,就站出来明火执仗地跟陵云较量一番。输了。也是虽败犹荣。” “你两次出手,不是阴谋就是诡计。手法卑鄙下作,就算赢了陵云,也只能让你师父蒙羞。” “胡说!”纸人一下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我面带不屑地说道:“我说错了吗?毒王有毒王的尊严,就算下毒有失光明,也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去威胁对方。你现在的手法都是你师父教你的?” 纸人厉声道:“你敢侮辱我师父?” 我更是不屑地说道:“不是你师父教的,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俗话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你师父也是见不得光的鼠辈。” 纸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转头看向了陵云:“陵云,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糟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故意讽刺对方就是为了激怒她,让她露出马脚。万一激得过火了,很有可能适得其反。那丫头一旦闹出孩子脾气,转身把录音往大巫手里一送,我们可就什么都不用玩了。 以陵云的脾气,她现在能说出好话来吗?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胡闹 短短几秒钟之间,我手心里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杜渺这时忽然传音道:“我现在只知道她在附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把她逼出来,但是你得赶紧把她抓住,万一放她跑了,可就真的后患无穷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杜渺可以动手。 那边,陵云已经开口道:“如果说,我过去还佩服亦邪七分。现在就只佩服三分了。而且,这三分还是看在他的修为上。” “你敢编排我师父?”纸人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身要往桌子下面走:“好,我现在就把录音交给执法大巫!” “站住!”杜渺怒喝声中,从脸盆架子上抓起来一只洗脸用的黄铜水盆,像是扣鸟一样把纸人给扣在了里面。 “你们想干什么?”纸人叫声没落。杜渺忽然从身上抓出几张正宗茅山道士所用的五雷镇鬼符,抬手贴在了铜盆上。没等纸人说话,五张灵符同时燃起了火光。五雷镇鬼符瞬间发动。电光、雷声一前一后暴烈而出。淡蓝色电光围绕着铜盆噼啪作响的连连暴击之下,被扣在铜盆里的纸人也发出了阵阵尖叫。 那个小丫头还是太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了,她没立刻收起法术,而是做出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就是为了吓唬陵云,等到被杜渺扣进铜盆里,她再想收起法术也已经晚了。 符咒上的雷电虽然伤不到她的本体,但是足够让她疼上一段时间,她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注意外面!”杜渺喊话时我已经打开了窗户,等她声音一落,对面的屋檐上已经蹦起来一道人影。 “给我站住!”我脚踩着窗台飞出窗外,人在半空中连踢廊柱两脚,借机发力,形同利箭般的向对面屋顶飞射而去。 被电得呲牙咧嘴的小丫头一看我过来,马上尖叫道:“木爷爷救我!” 一直跟随在女孩附近的老者推开房门。抢到走廊里:“朋友,有话好说!” “说个狗屁!”跟在我身后的陵云猛一转身,反掌打向了那老头。后者大惊失色之下慌忙应战,仅仅跟陵云互对了一掌,就被对方打飞了三四米远。 老头爬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翻身落进院里:“陵云毒王。有话好说!” “跟阎王爷说出去吧!”陵云不依不饶地追向院子,出手之间掌上黑气爆涌,阵阵腥风充塞四周。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巫毒高手。一下子全都缩了回去,紧闭门窗,生怕被陵云放出的毒雾波及。 “你们……”小丫头刚刚尖叫了一声。我的手掌就已经抓向了她的发髻。对方的功力未必有我深厚,但是轻身功夫却极为了得,处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躲过我的致命一击,从我手指尖底下滑了过去。我那一爪仅仅扯断了她几根头发。 “救命……他们……”小丫头张嘴想喊,我却出爪如风地抓了过去。逼得对方连连躲闪。 那个小丫头功力太浅,虽然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地在我爪锋附近来回游走,却不敢开口说话,一旦张嘴泄掉了那一口真气,她马上就会后力不续,被我抓住。 我们两个正一追一躲的功夫。杜渺已经快步抢到了我和那丫头最初交手的地方,从屋檐上捡起那一缕被我扯掉的头发,快速缠在了一个草人身上,又拔出一根钢针,狠狠扎进了草人的嗓子。 “啊--”小丫头尖叫了一声之后,马上没了动静,两只眼睛里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雾气。 杜渺举着草人冷笑道:“她出不了声了,动手吧!” 我猛然拔出长刀,面带杀气地往小丫头身边追了过去。后者一看我狰狞而至。吓得转身就跑。 我提着长刀从后面追上去时,杜渺也跟着我冲出了客栈。小丫头仗着步法精妙,两次差点儿从我的追捕当中逃脱。如果不是她对地形不熟,说不定我用不上多久,就会被她甩开。只不过老天都没有帮她的意思,她最后慌不择路地一头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被我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掐在了手里。 我沉着面孔道:“说!录音呢?” 小丫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才想起来,她已经被杜渺封喉了。 杜渺随手拔掉钢针:“说吧!” “来人……呃……”小丫头刚喊了一声。就被我掐住了喉咙,两只眼睛差点儿瞪出了框子。 我阴森森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你要是再敢喊上一声,我马上就掐碎你的喉咙。” 我说话时故意放出了杀气,小丫头从来就没经历过这些,顿时被吓得哭了起来。在我的警告之下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一下下的抽泣着。 我一下傻眼了,转头看向杜渺。意思是:这怎么办? 杜渺向我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我顿时就是一愣。难不成她真想让我把那小丫头干掉?杀了她,麻烦可就多了。我在资料上看过,毒王亦邪的实力不在陵云之下,甚至在医术方面还犹有过之。我可不想被亦邪满天下的追杀!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小丫头忽然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嗯?”我明白了,小丫头是哭给我看的,她哭是哭,眼睛也一直没闲着。肯定在偷偷地观察我们的表现,直到杜渺“要下杀手”的时候,她才彻底慌了。 我立刻恐吓道:“行,我不杀你,我马上就把你做成巫蛊材料卖了!我保证你的脑袋死不了,怎么样?” “哇--”这下小丫头真的哭了:“我就是想赢陵云一回怎么了?我也没怎么样?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闭嘴!”我被对方烦得心里冒火:“你想赢陵云,就能出言威胁?” “谁让她不跟我比的?”小丫头理直气壮地道:“我给她下过战书,还特意登门拜山,她每次都把我撵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估计陵云只是把她的行为当成了小孩子的胡闹,从来没放在心上;上次在沙漠交手,肯定是被她弄得烦了,才算略施薄惩。 我厉声道:“我没时间听你诉苦!告诉我,录音呢?” “没有!”小丫头一看我瞪起了眼睛,才慌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从来就没录过。我住店的时候,买通了伙计,故意把你们安排到我事先放过传音蛊的房间里。传音蛊那东西没法儿录音。” 我回头看向杜渺,后者点了点头:“传音蛊是一种偷听的蛊虫,对声音极为敏感,遇见附近有声响,就会扭动身子摆出不同的造型。传音蛊一般是雌雄两只,雄虫一动,雌虫就会有所有感应,并且重复对方的动作。术者就是通过蛊虫的形态去判断对方大致在说什么。那东西,玄衣舍经常用。” 我脸色一冷:“你们跟玄衣舍有关系?” 小丫头低声说道:“玄衣舍的蛊虫,就是从我师父那里买的。监视术道中人,蛊虫比窃听器管用。” “胡闹!”我伸手把小丫头给扔在了地上:“害我废了这么大劲儿!” 小丫头看我没有杀她的意思,才怯生生地站了起来:“陵云毒王不会杀木爷爷吧?” “会!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拿去喂蛊虫了!”我明明知道陵云刚才出手没有杀意,却还是吓唬了对方一下。如果陵云想杀那老头,一招就能把对方拿下,何必要废那么大劲儿。 不过小丫头一点儿都没着急,跟在我们身后慢慢往回走。我走了两步之后,回头厉声道:“你跟着我们干嘛?自己不认识路啊?” “我确实不认识路,才跟着你们走的……”小丫头说话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空城 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把小丫头扔在血城这个神鬼出没的地方吧? 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小丫头名叫谢雨薇,是毒王亦邪的唯一传人。亦邪虽然没入天榜,但是在巫毒一道上的修为与陵云不相上下,两个人虽然素未蒙面,却惺惺相惜。 我估计陵云不会把谢雨薇这次捣乱给放在心上,不然她也不会只是动手去揍那个叫白木的老头,而不追谢雨薇了。 陵云想杀谢雨薇,她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而我和檀越联手。虽然不一定是白老头的对手,但是缠住他一会儿还不成问题。 陵云一上来就直接对上了白老头,估计是想给他点儿颜色,让他好好管着谢雨薇,别给自己添麻烦。 谢雨薇边走边说道:“陵云不会把木爷爷怎么样吧?” “不会不会,最多打残废而已。”我斜着眼睛看向谢雨薇:“一呢。是惩罚他教导不严;二呢,你以后专心照顾一个残废,就没时间找我们麻烦了。” “不行!”谢雨薇真的急了:“我找陵云的事情。木爷爷不知道,你们怎么能……” “狗屁!”我的吐沫星子差点儿喷在谢雨薇脸上:“你就在他眼皮底下,你干什么他会一点儿不知道?我看他就是有意纵容!” “不是!真不是……”谢雨薇真的哭了:“你快点走啊,带我回去找陵云!我给她道歉,不能让她伤害木爷爷……” 我一看小丫头被我吓得不轻,总算满意了,加快脚步往客栈的方向赶了过去,等我看见客栈时,忽然一伸手把谢雨薇和杜渺全都拦了下来。 谢雨薇叫道:“你干什么?赶紧……” “闭嘴!”我冷声呵斥了对方一句之后,从背后拔出了长刀:“跟着我,万一有事儿,先顾好你自己!知道没?” 谢雨薇被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杜渺时,却发现他也在全力戒备,立刻不敢说话了。乖乖躲到了我身后。 我进入街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虽然整条街道还是像原来一样寂静,但是已经多出了几分死气,或者说,我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条街道上全是赶来血城聚会的各路巫毒高手,其中也不乏武林中人。就算他们不想惹事,但是作为江湖人的警觉还在,只要有人从自己门前经过。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会看上两眼。 我已经连续走过了三栋建筑,却没发现有人窥视。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我和杜渺一左一右交相掩护着飞速接近客栈之后,才发现整个客栈已经人去楼空。我急忙跃上二楼,冲进屋里,檀越和陵云都已经不知去向了,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壶没有泡好的功夫茶。 我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杜渺和谢雨薇也赶了过来:“客栈里的人全都没了。连那个装着南翼的箱子都不见了。” 我疾声问道:“你们看到一个和尚没有?就是黑夫人屋里的那个?” “没有!”杜渺刚一摇头,我就从屋里冲了出去。石和尚果然已经不知去向了,但是他的房间里却留下了两个手印。 拍在墙上的掌印,要比常人的手掌大出来几倍,而且拍入墙里一寸有余,正是石和尚惯用的手法。但是除了那两个手印之外。整个屋子再没有其他打斗的痕迹。 这只能说明,石和尚仅仅出了一掌之后,就放弃了抵抗。 谢雨薇焦急道:“李孽,木爷爷他们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我安慰道:“石和尚功臻化境,却能欺之以方。我估计,是有人止住了客栈里的其他人,用人命逼着石和尚放弃了抵抗。檀越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事到如今,我只能这样安慰谢雨薇,也安慰自己。 客栈里的巫毒高手要是捏在一起。足够屠灭一座小型城市了。能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把他们全都止住并且带离客栈的人,绝对非同小可。 谢雨薇彻底慌了:“李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找人!”我沉声道:“我不信有人能一下把全城的人都带走,肯定还有人留下了,我们找找。” 我嘴上说着找人,其实真想把人找出来又谈何容易? 进入血城的巫毒高手都是经过了大浪淘沙留下的精英。连他们的随从也不是等闲之辈,就算没被带走,也已经隐匿了行踪。现在排骨不在。我们三个又不能轻易分开,想要找人出来,难如登天。 “我来试试……”杜渺从身上拿出一张黄纸,三两下就折成了几只纸鹤,又咬破自己的食指,在纸鹤上依次点上了血点。再对着纸鹤吹了口气,才松开手掌。 纸鹤扇动了两下翅膀,就飞向了客栈大门。等快到门口时,纸鹤却在空中打起了盘旋,围着大门连续绕了几圈之后,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杜渺连续放出去五六道纸鹤,全都还没飞出大门就落在了地上。 杜渺忍不住摇头道:“这种纸鹤叫做夺命鸢,是专门搜寻仇家用的东西。能根据血气和人气,搜寻藏匿的仇家,只要附近有活人,它就会被吸引过去。现在看来……” 杜渺的话没说完,我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我来试试!”谢雨薇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拎出来一个大号的背包,先是从包里拿出一盒暗绿色的药膏,往我和杜渺身上抹了一点儿,又随手取出一个小葫芦。 她刚一拔掉葫芦上的塞子,一只足有指甲盖大小、红头绿身子的苍蝇就从葫芦里飞了出来。跟常见的红头苍蝇不同的是,它的翅膀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 “苗疆血蝇!”杜渺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苗疆血蝇虽然在十大活蛊当中排名最末,但是十分难缠。这种血蝇一出现就是成群结队,雄虫能够吸食人血,也能传染疾病,却不会让人致命。 真正可怕的是它的雌虫可以迅速在人体内产卵,一旦遇上雌虫,就算把肉挖下来一块,也难以清除顺着血液流走的虫卵。如果没有蛊毒高手出手相救,伤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蛆虫蚕食。 我眼看着血蝇直奔我脸上飞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拍,谢雨薇却尖叫道:“别打啊!还要靠它找人呢!” 我的双手下意识地停在半空时,绿色血蝇在我两只手中间转了一圈之后,像是闻到了什么不想闻的味道,猛一转头,飞向了远处。 “快追!血蝇离着五公里就能闻到人味儿!”谢雨薇一下从二楼跳了下去。 我跟在谢雨薇身后:“你的东西没被收走?” 谢雨薇指了指天上:“我的宝贝全都藏起来了,怎么会轻易被人发现?我藏东西的本事很厉害,就连木爷爷都发现不了。” 白老头发现不了? 谢雨薇明明指的是空中,也就是说,她把东西给藏在了房梁上。 房梁上藏东西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想要不被发觉,只能用特殊手法。老白头不是发觉不了,应该是故意没去找。至于别人没拿走包裹,应该是老白头做过什么掩饰…… “等一下!”我刚想叫住谢雨薇,让她看看包裹里有没有白老头留下的线索,血蝇就落在了临街的墙壁上。 谢雨薇手指墙壁叫道:“那后面有人!” 我刚刚一愣,就看见血蝇在拼了命地往墙皮里钻,三两下的工夫就把墙皮给扒下来一块。传闻血蝇能咬开牛皮,钻进水牛体内,我一开始还不相信,这下总算见识到了。 谢雨薇不等血蝇钻进墙里,就上前一步把血蝇给抓了回来,可她还没把血蝇放回葫芦里,就指着墙壁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颗瞳孔已经散开了的眼珠子。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鬼摊交易(二) 我与那只眼睛对视了不到三秒钟,对方的瞳孔就已经完全散开了,眼睑下面也流出了一行血迹。 “糟糕!”我抬手一爪扣住墙皮,狠狠往外一拉,立刻把墙皮给扯下来一块,被封在墙里的尸体也吧嗒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我把尸体翻过来时。杜渺也把墙皮给抠下来一块:“这人善于隐匿之术,他是自己躲进了墙里,想要逃过一劫。对手不仅发现了他的行踪,还要了他的命。” 尸体的七窍当中全都渗出了血迹,尤其是嘴里,甚至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看上去像是被人隔着墙皮,用重掌活活震死在了墙里。 我转身在墙上的墙皮后面翻了两下:“他是血城的探子。” 那人用来藏身的墙洞显然不是最近才挖出来的东西,如果他不是血城的探子,谁会明目张胆地在墙上打洞? 我沉声说道:“再放血蝇,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毙命的密探没有。” 谢雨薇连续放出七只血蝇,先后找到了三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死在了重掌之下。而且,那些人隐藏的地点非常隐秘,如果没有血蝇指路。我们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事情越来越糟糕了,看样子受到袭击的,并非只有参加聚会的巫毒高手,就连血城人马也没能逃出对方的毒手。 杜渺喃喃自语道:“难道鬼摊上的棺材真有这么厉害?黑夫人算是惹了大祸了。” 谢雨薇小声说道:“其实,其实……我也拿了鬼摊上的东西……” “什么?”我猛一回头:“怎么回事?给我仔细说说!” “人家,人家就是想赢陵云一回!”谢雨薇委屈道:“我听巴罗说,挑选东西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座次,就想弄回一件好东西,让自己排在陵云前面,好好嘲笑她一次。” “我一开始挑到了好多东西,但是总想着还有更好的。找来找去,眼看时间快要到了,我还是没找到满意的东西,可等我回头再找,先前那些货全都没了,我急得都快哭了。” “那时候。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喊我,我转头一看,发现了一个卖棺材的摊子。摊子老板正在向我招手,我就走了过去。他给了我一个装着鬼猴的盒子,告诉我。只要我把鬼猴子拿过去,肯定能坐在前面。条件就是,把一件东西带进血城。” 我听到这儿不由得插话道:“什么东西?” “不知道。”谢雨薇道:“他说,东西直接转在我的背包里了,告诉我进入血城之前绝对不能往里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刚拿到鬼猴子的时候还挺高兴的。等他给我装好东西,往后走的时候,我还特意回头看了那个摊位一眼。结果,那个摊子没了,原先摆摊的地方,除了空荡荡的一面墙。什么都没有!” 谢雨薇小声说道:“后来,巴罗还特意问我,有没有看见鬼摊子。我当时实在太想赢陵云一次,就撒了谎。等我听巴罗说起鬼摊子,才觉得害怕了。悄悄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木爷爷。” “木爷爷当时也慌了,把我从屋里撵了出去,自己打开我的背包检查了一遍。后来。我问他背包里面有什么,他说什么都没有,还说让我不要多问。” 我听完之后眼睛不由得一亮:“老白还说了什么?比如什么暗示。或者什么奇怪的话。” 谢雨薇想了想道:“木爷爷说,让我暂时不要碰背包,先把背包藏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去找。” “赶紧把你背包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白老头的举动跟我想的差不多。刚才我叫住谢雨薇就是想让她看看白老头是不是在她包裹里留下了什么线索。江湖中人在遇险的情况下,通常会选择用最强的武力脱离困境。 谢雨薇的包裹不小。里面瓶瓶罐罐装的肯定不是化妆品,白老头如果带着一大包毒虫突围,成功逃脱的机会自然可以大大增加。他故意留下谢雨薇的包裹,十有八九是为了给谢雨薇留下一点儿提示。 谢雨薇赶紧在背包里翻了起来,直接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都扔在了地上,直到她把背包调转了过来。那里面才飘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哪来的?”谢雨薇把照片捡了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 我把照片接了过来,上面只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照片的背景却是血城外面的巫蛊市场。 凑过来的杜渺惊讶道:“徐稚柳!” 我不由得眼睛一亮:“你认识她?” “妖蝶徐稚柳!”杜渺说道:“她不仅是巫蛊高手。还是玄衣舍三大巨头之一,跟陆仁贾齐名玄衣舍,号称南徐北陆。” 杜渺一顿。道:“徐稚柳表面上的身份是记者,或者摄影师,经常以采风的名义出没在各类密地,实际上是在给玄衣舍寻找资源。从这张照片上看,她应该是在血城附近。” 我惊讶道:“玄衣舍的人,不是一向隐匿身份吗?你怎么会认识徐稚柳?” 杜渺说道:“世上认识徐稚柳的人。除了玄衣舍的高层,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我曾经在湘西秘境与徐稚柳偶遇,也曾交流过咒术心得。所以认识她。” 杜渺补充道:“徐稚柳自己跟我说,她和亦邪相交莫逆,玄衣舍能从亦邪那里弄到传音蛊,也全是徐稚柳的功劳。” 我眉头一动:“谢雨薇,你们这次来血城是为了什么?” 谢雨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一开始对这次聚会表现得没有半点儿兴趣,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决定参加。临行时又改变了主意,说是让我替他参加,还让木爷爷跟着我……” “亦邪是想找徐稚柳吧?”我沉吟道:“走,去北门那边看看。” 我刚才追谢雨薇的时候,曾经在血城北附近看到了一家老式的照相馆。血城从南门到客栈都保持着古色建筑,那家照相馆的出现显得极不协调,我才在进门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如果徐稚柳真在血城,那家照相馆说不定就是她落脚的地方。 等我按照当时追赶谢雨薇的路线重新转回去时,那家照相馆却没了踪影。照相馆的位置变成了一座两层高的酒馆。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等我连转了几圈之后才确定刚才看见的照相馆,就在酒馆的位置上。 “他么的,照相馆呢?”我不由得狠狠跺了跺脚。 “徐稚柳肯定在这儿!”杜渺沉声道:“徐稚柳那人最喜欢耍那种让一座建筑凭空消失的把戏。她以前就用这招骗了不少人,也套出了很多秘密。等我把她找出来。” 杜渺正对着酒馆连着倒退了十多米,忽然加速前冲,直到快要撞上酒馆大门的时候,才猛然停了下来:“不对!” 杜渺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之后,又开始快速后撤,这一回,他足足退出了五十多米,等他再一次加速冲向酒馆时,却在距离大门五六米的地方挪动了一下脚步…… 我眼看着杜渺往酒馆门口挂着酒幡子的旗杆上撞了过去,不由得惊呼道:“要撞上啦!” 我喊声没落,杜渺竟然一下撞进旗杆里消失了踪影,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看杜渺的脑袋从旗杆上伸了出来:“过来!” 我走到旗杆前面之后,杜渺忽然一伸手把我拉了过去。等我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只够一个人通行的胡同当中,胡同那头就是我曾经看见过的照相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城阴谋 我明白了,徐稚柳并没有让一座建筑凭空消失的本事,她只是利用人的视觉差而已。 照相馆应该本来就盖在酒馆后面,或者原来就是酒馆用来储藏什么东西的仓库,想进照相馆,就得经过酒馆和旁边铺子形成的夹道。 如果没有酒旗。站在街上可以通过夹道看见照相馆的半个门脸。但是徐稚柳偏偏把酒旗给挪了个位置,正好挡住了行人的视线。 就算是血城当地人,久而久之也会忘记那家酒馆背后还有一座建筑。如果再添加一下幻阵之类的东西,一家可以随时出现、随时消失的鬼屋也就产生了。 杜渺抬头看向照相馆的招牌:“那儿有徐稚柳的独门暗记,不会错的。我们进去。” 我刚走到门前,照相馆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有人在屋里说道:“进来吧!” 杜渺领着我走进了冲洗照片的暗室,正在那里冲洗底片的徐稚柳连头都没回地道:“桌子上有茶,自己倒着喝。” 杜渺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你早知道我们会来?” “如果连这点儿耳目都没有,我妖蝶的名字不是白叫了?”徐稚柳抖着底片道:“你身边那位就是李孽吧?” “你认识我?”我不由得眉头一挑。 “陵云和柳幻都向我推荐过你。”徐稚柳还是没回头:“从你入血城开始到现在为止,你对发生的一切有什么看法?” “第一,鬼摊就出自于血城。” 我故意试探着说了一句之后。徐稚柳果然饶有兴趣地回过头来:“你继续说!” 我不疾不徐地说道:“血城既然是巫毒一道的圣地,就不会轻易被一个神出鬼没的摊位搅得鸡犬不宁。退一步讲,就算鬼摊真的存在。血城也不会大肆宣扬。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哪个势力会忽然专门宣扬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事情。” 徐稚柳道:“或许,是巴罗太过谨慎了,每个人都要搜查一番,之后又不得不向人解释呢?” 我笑道:“或许在我和黑夫人这一批人里是这样,但是对于谢雨薇一行,完全没有必要。他故意把话题引到鬼摊位上,就是为了告诉谢雨薇,血城外围有个麻烦。” “还有一点。”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巴罗既然找了我的麻烦,为什么不搜查黑夫人?他就那么肯定,黑夫人没有遇上鬼摊子?我只能说,鬼摊会遇上谁,是他们已经安排好的。” 徐稚柳偏着头看向我道:“你早就发觉了?” “没有!”我摇头道:“直到谢雨薇告诉我。她也遇上了鬼摊子,我才想到了这些。” 徐稚柳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血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让各路高手自相残杀。”我沉声道:“从我们进入沙漠之后,血城就一直在做一件事:不断淘汰低阶术士。用术士的人头做通货,用人命排座次。不都是为了优胜劣汰吗?” 我继续说道:“血城的做法虽然血腥,但是十分有效。这种手法很像是养蛊。让蛊虫在蛊盅当中互相吞噬,最后剩下的肯定只有蛊王。” “只不过。人毕竟不是蛊虫。江湖人都懂得趋吉避凶,他们会干掉比自己弱小的对手,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跟那些势均力敌,或者比自己更强大的对象动手。” “想要引动各路巫毒之王大战,就需要一个导火索。鬼摊就是最好的导火索。” 我点上一根烟道:“如果让我操作的话,我会选择,先干掉几个差不多的毒王,让剩下的人。人人自危,然后在适合的时间抛出谁谁带着鬼摊棺材进入血城的消息。陷入恐慌的巫毒之王肯定会揪着这个线索不放,只要稍加运作,不难让他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啊!”谢雨薇惊叫道:“那我不是……” “你就是那个诱饵!”我看向谢雨薇道:“如果有人要杀你,白老头会看着吗?他动了手,其他的人呢?” 谢雨薇被我说得不敢吭声了。我才转向徐稚柳道:“但是让蛊王互相残杀,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血城已经到了自顾不暇的程度。否则,那些人老成精的蛊王,肯定会想办法把血城拖进来。” “怎么能让血城陷入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巫王暴毙。四大巫师争权混战。” 我自问自答了一句之后,转头看向杜渺:“你还记得我问过你们一个问题吧?黑夫人究竟什么地方好,能让巫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自丢身份,逼她过去侍寝?” 杜渺的眼睛一下瞪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黑夫人必须进入巫王的寝宫,才能给巫王一个完美的暴毙理由!” 我说道:“如果没有黑夫人。巫王也会选择别人。但是,黑夫人的出现实在很是时候!人有风韵,又急切想要救人。身边还跟了一个盖世高手。重重因素合在一起,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徐稚柳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继续往下说。” 我继续说道:“但是血城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下去。他们的计划当中。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临时改动了计划。” “首先是巫王死在了大街上。先不论那个死去的巫王是真是假,总之,他出宫迎接黑夫人这一点就很不合理。而后,就是黑夫人态度的忽然转变。” “如果换做正常思维,想救南翼想到走火入魔的黑夫人。在巫王暴毙的时候,第一件事肯定是盘算着怎么再抢生生造化丹,只有那个丹药能暂时保住南翼的性命。”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把自己携带鬼棺的事情隐瞒下来。免得节外生枝。又怎么会主动跟陵云说起自己带了鬼棺?” 我冷笑道:“黑夫人这样做,其实就是为了让别人听见。只有鬼棺的事情传出去,血城后续的计划才能进行。” “我甚至怀疑。巴罗见黑夫人不是问她是否愿意侍寝,而是在向她面授机缘,让她作为推动血城阴谋的助力。”我抽着烟说道:“我不得不说,黑夫人那个人的煽动性极为了得,而且也善于博取别人的同情。她最后找上陵云道歉,就是为了博取陵云的同情。” “陵云那人。别看平时都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实际上,她的感情极为丰富。本来。她在拿走生生造化丹之后,就觉得自己欠了黑夫人的一个人情。在黑夫人毅然决定舍身救夫君之后,她心里的愧疚感就会愈发严重。” “所以陵云不会看着黑夫人出事。一旦有人想拿着鬼摊的事情找黑夫人麻烦,第一个出手的肯定是陵云。这一点,从陵云后来对谢雨薇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 我抬起头紧盯着徐稚柳道:“后来血城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了那么一小段,也就是巴罗遇刺。这正好符合四大巫师夺权的戏码。”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血城的计划很快就会成功。但是就在血城阴谋有条不紊地往后发展时,血城里出现了异常的变故,否则,这个时候就应该是各路巫王正在酝酿出手的时刻。”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巫毒之王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血城安插各处的密探也接连被杀,全城侍卫不知去向,血城变成了一座空城。这就只能说明,血城已经陷入了一场空前的危机。” 我说话时,双眼始终盯在徐稚柳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没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上的变化:“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她中毒了 徐稚柳的判断确实在情理之中。但是,我现在想的却是她的话可不可信。 全城人口失踪,却只有徐稚柳安然无恙。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谢雨薇的离魂散使用的时间恰到好处。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 徐稚柳的手下虽然拍摄到了阴兵抓人的照片,但是,阴兵出现之前和阴兵消失之后的情景呢? 这些全是疑点! 我正要开口说话时,杜渺在我身后轻轻碰了我一下之后,用四根手指在我背上使劲按了按。 我明白的他的意思。他是说,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人。就算我有一肚子疑问,也只能选择暂时跟徐稚柳合作。 我抬头道:“你的那个手下呢?” “我说过,他已经失踪了!”徐稚柳好像听懂了我的意思:“你是说,他在什么地方失踪的吧?他没失踪之前,拼死跑回来一次,相机就被他扔在了酒旗下面。” 我点了点头:“带我去舍利塔。” 以巫毒之术称霸术道的血城中出现一座舍利塔,放在数千年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放在现今术道,却在情理之中。 巫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为法术之祖。巫门也是从上古拜物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古老宗教。 巫门的观念之中,只有神明和鬼魂,没有仙佛妖魔,即便需要存在神的对立者,也只是把神明分为了善神与恶神。等到道家、佛家在华夏兴起,更为贴近人的仙、佛,取代了只能令人敬畏的神明之后,巫门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没落。 巫门当中很多沟通上古神明的强大秘法逐渐失传,但是游走阴阳两界、沟通鬼魂、诅咒对手的法术却以惊人的生命力保存了下来。 没有了上古神明的加持,使用巫术咒法的人多多少少会受到阴气的侵害,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或者干脆被自己召出来的精怪当场捕食。 所以,越是精于巫道的人,就越要寻找一些能镇压场面的圣物放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就像血城当中的舍利塔。按照古代的建筑理念。都城之内,任何建筑不能高于王宫。这样做,一是为了彰显帝王威严,二是为了防止有人站在上面窥视王宫。 正因为舍利塔在血城当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它才能高于王宫。 等我到达舍利塔顶部时,供奉在塔尖上的舍利子已经不知去向。整座塔顶只剩下了一张空荡荡的供桌。我绕着塔顶的回廊走了一圈,才沉声道:“徐稚柳,此时此刻。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徐稚柳微微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我倒背着双手转过身时,真气已经布满了掌心,随时都可以向对方发动致命一击;杜渺也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徐稚柳的背后。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我紧盯着徐稚柳道:“舍利塔可以纵观全城,甚至可以看见王宫内的情景。这种重地会没有高手坐镇?” “退一步讲,这里就算真没有像样的高手。站在塔上的密探也足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你中了离魂散。他明明看见自己的主子被定住了身形,还有闲情逸致站在塔顶拍照?” 我厉声喝道:“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个舍利塔就是你葬身之地!” 徐稚柳脸色微变之后,却低头不语,好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我却不想给她思考的机会,几乎毫无征兆地腾身而起,双爪互换之间接近徐稚柳两米之内,右手陡然扣向对方的肩膀,左手半旋着自下往上地推送到了对方咽喉。 我同时发出一招两式,双手看似诡异辛辣,却莫测虚实,为的就是能一举将对方擒获。 “等等!”徐稚柳惊怒之中,身形在塔顶有限的空间中左右晃动了起来,双手连连挥舞着喊道:“杜渺,你也不相信我?” 守在徐稚柳身后的杜渺微微一愣之间。出手慢了半分,徐稚柳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从她指尖上晃了过去,摇动着身形窜进了宝塔内部。 杜渺急声道:“你让我相信你,也该把话说清楚!” 我一步跟进塔里:“拿下她再说!” “你们别逼我!”徐稚柳怒喝声中,身形晃动得更急了几分。 “留下!”我暴喝声中,双爪齐扬而起,指尖上同时发出的真气怒啸着划破长空。 “蜕凡高手!”徐稚柳惊叫未落,脚尖点住了地面。身形虽然像是在原地晃动,本体却已经脱出了我们视线之外。 徐稚柳晃动的身形仍滞留在我和杜渺瞳仁当中时,她本身的实体已经拔空而起,双手从身后同时拔出一对鸳鸯双刀,兜头往我身上劈了下来。 我还没来得及抢先进攻,那漫天的光雨就已经倾泻而下。密不透风的刀影连缀而出的光网一股脑儿地往我头上罩了下来。 “来得好!”我暴怒之下,从身后拔出九龙刃,双手握刀反迎了过去。三把宝刀划破长空。刀锋若霜、青氲朦朦,却又光华流灿,冷焰四溢。 仅仅一个照面之下,塔上就爆出一阵金戈交鸣的刺耳连响。我们双方刀锋消失无形,人也跟着像是狂风般的往后倒退而去。 “杀--”我不等脚步站稳就再次挥刀而上,层层叠叠的刀光犹如高山滚石般涌向徐稚柳时。劲风中带起像是撕裂棉布的刺耳声响 “李孽,你还让不让人说话?”徐稚柳双手向后,上身左右闪晃,每晃一次,就能闪过我的一次重击。 “说个狗屁!等我把你拿下,我让你随便说!”我再不想相信徐稚柳什么,刚才杜渺就是信了她,才让她窜进了塔里。如果是在围栏上,她的双刀施展不开。我用鹰爪对敌,自然会占到便宜。 现在刀对刀,硬碰硬,反倒是身法灵巧的徐稚柳略占上风。要是再让她逃到塔下的开阔地带,我就更抓不住她了。 “李孽,你混蛋!”徐稚柳突然一声厉吼。闪过我-轮猛攻之后,突然弓背弯腰,以快到不可言喻的速度向我冲迎而来。 她手中的双刀好似银芒招展的旌旗,“咻”声不绝于耳,出手就是刀光寒芒汇聚成的一座刀屏,带着万道冷芒向我兜头盖面地罩过来。 徐稚柳这次出手抢占的时间恰到好处,如果让她一刀结实,就可能借机逼近我一米,那时,我的长刀和鹰爪就会完全失去优势。 “哇--” 就在我考虑着是不是要弃刀后撤时,谢雨薇忽然发出一声悠长恐怖的哭声。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被哭声给掏出来一样,颤动个不停。 谢雨薇的声音好像是来自地狱的绝望嘶嚎。她哭声一起,我仿佛看见了无数地狱冤魂在我身边抖着满面鲜血,绝望至极地哭泣嚎叫。 糟糕!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谢雨薇是徐稚柳的人”,没想到的是,徐稚柳向我凶狠杀来的刀光,竟在一瞬间退了回去。 我看见徐稚柳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脑袋,才再次扬起了双刀。 谢雨薇是在帮我!只不过她手底子太潮,出手逼退徐稚柳的时候,连着我也给带了进去。 失去先机的徐稚柳连忙往后倒翻而出,谢雨薇却哭着往她身上洒了一把暗红色的毒粉,逼得对方不得不赶紧收刀,回掌捂住自己的口鼻。 我却踏上一步再次出刀,往徐稚柳身上招呼了过。青朦朦的刀芒发出窒人气息的冷电之后,不差分毫地把徐稚柳抓在一只手里的双刀震飞了出去。 没等我下手擒拿对方,徐稚柳手掌上就冒起了阵阵青烟--她中毒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私心 我看见徐稚柳身上白烟四起,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明刀明枪,我不怕;蛊毒这种东西,我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我刚刚站稳脚跟,就听谢雨薇阴森森地笑道:“徐稚柳,你最好乖乖就擒。再打下去,你身上的衣服可就没了。小心我把你拍下来,传遍术道!” 我眼看徐稚柳身上的衣服像是掉进热水的雪块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融做布条,落在了地上。徐稚柳很快就变得衣不掩体,双手抱在胸前蹲到了地上:“你们这群混蛋!” 我记得老核桃跟我说过,遇上打不过的女人,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撕她衣服。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大多数女人,衣服被撕掉之后都会手忙脚乱、频频出错,那时候就有机会反败为胜了。而且,地位越高、武功越高的女人,越是如此。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例外。 我没想到,谢雨薇简简单单的一招就收到了如此效果。不过。从徐稚柳看我的眼神上来看,我这是又被冤枉了。 杜渺实在看不下去,狠狠瞪了谢雨薇一眼:“还不赶紧解毒!” 谢雨薇随手往徐稚柳身上扔了把药粉:“本来是给陵云准备的,真是浪费!” 杜渺脱下外套盖在徐稚柳身上:“稚柳,我虽然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是你的说辞确实存在问题。合作的先决条件就应该是开诚布公,不是吗?” 徐稚柳沉默了片刻:“我承认,这件事上,我确实存了私心。” 徐稚柳说道:“血城高手的消失,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我手下精锐也已经随着阴兵进入了血城地底,但是。我却跟他们失去了联系。这也是我需要你们帮忙的原因。” 我双眼微缩道:“把话说清楚。” 徐稚柳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这样说吧,血城能吸引各路巫毒高手聚会,凭借的就是四个字,有求必应。除了术道仇杀之外,无论与会者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 “比如说。陵云所求的生生造化丹,那是传说中的丹药,就算古时顶尖的丹道术士也不见得能够炼制。血城凭什么能拿出一颗生生造化丹?” 我听完之后微微一愣。外丹之道。即使对术道来说,都是一种神秘莫测的传说。无数道门高手,穷极一生也没能炼出能让人长生不死或者羽化飞升的仙丹神药。 生生造化丹。这种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如果真的存在,足够引起术道的腥风血雨。可是巫王将它交给陵云时,却显得那样的风淡云轻。是血城已经站在了不在意一件至宝的高度上,还是巫王早就知道,生生造化丹出不了血城? 我脑袋里飞快地转过了几个念头之后,沉声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徐稚柳道:“据我推测,血城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囚禁了大批巫毒一道的顶尖高手,强逼他们为血城服务。我查到过,血城为了掩人耳目,刻意制造过巫毒高手离开血城、回归老巢的假象。” 徐稚柳断言道:“我敢肯定,血城有一种控制高手的特殊手法。” 我冷声道:“所以,你想要这种手法,甚至想要代替血城,控制数以百计的巫毒高手?但是,你不想让我也参一脚,才一再隐瞒事实?” 徐稚柳点了点头:“这是我的私心。” 我强压心中怒气道:“我和杜渺究竟怎么逃过的一劫?” 徐稚柳道:“你们确实中了离魂散,只不过,出手的人不只是谢雨薇。还有我在内。如果再让你们往前去,你们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撞上我们的暗哨。我不想提前暴露目标,只好用离魂散把你们迷住,搬进了照相馆。” 杜渺插话道:“阴兵过境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我合成的。”徐稚柳道:“对于我来说,想要合成一张照片非常容易。” 徐稚柳道:“这件事儿,对我来说确实是意外。我卧底血城这些年。发现血城有一种可以封锁人记忆的手法,我也一直在研究破解的办法。” “我用了三年时间,终于挖出了几个人的记忆。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己曾经被阴兵抓进了地狱。最后,是巫王将他们解救了出来,所以他们毫无保留地向巫王献上了忠心。” “我一再分析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所谓阴兵抓人,不分敌我。他们会把所有人带走,最后。一部分人能重新出现在血城,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永远消失。” 徐稚柳抬起头道:“无论是杜渺,还是谢雨薇。我都不能让他们去赌这种几率。至于李孽,我只能说恰逢其会。” 徐稚柳不管我是否不快,又继续说道:“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是让我的手下带着能够使人意识清醒的药物进入血城地底,在适当的时机恢复巫毒高手的神智,然后蛊惑他们出手攻击血城。我带人里应外合,打破血城。可是……” 徐稚柳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手下被阴兵带走之后,就跟我失去了联系;而我藏在外面的精锐。也全军覆没。我因为藏在舍利塔的供桌下面才逃过了一劫。” 我一皱眉头:“那些被杀的暗探是你的手下?” “不是。”徐稚柳摇头道:“我的手下全都集中在那边的地窖里。” “跟我走!”我伸手点住徐稚柳的穴道之后,让杜渺带着她一起赶去了地窖。 徐稚柳用来藏兵的地窖,只是西部极为常见的酒窖。外面甚至没做任何掩饰。但是往往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才最能骗人。 只不过,徐稚柳藏在地窖里的近百名精锐弟子。已经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尸体。从表面上看,那些人全是窒息死亡。但是上百名高手被活活憋死在地窖里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发生。 我也懒得去看那些尸体:“好。我相信你所说的话。而且,我也对控制巫毒高手没有任何兴趣。现在你告诉我,我朋友去哪儿了?” 徐稚柳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们在地下。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真的不清楚。” “放屁!”谢雨薇尖叫道:“你一路计划了那么久,会什么都不知道?” 徐稚柳苦涩道:“我说的全是事实。我没想到阴兵会忽然暴动,其中几个鬼将级别的阴兵全部冲上了舍利塔。我只能收敛气息躲在供桌下面。” “我虽然没看见外面的情况,但是,我推测应该是阴兵鬼将拿走了舍利子。因为我当时听见外面一直有阴兵哭嚎,而且我还在塔下发现了大量血污。” “不可能!”我否定道:“舍利子不可能轻易被污染,除非出手的人有魔道的手段。先不说这些……” 我站起身道:“我问你,现在血城能不能自由进出?” “不能!”杜渺不等徐稚柳回答,就先一步摇头道:“血城被上古巫阵封锁,就算我们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走不出去,除非你有办法破开阵法。”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摆手道:“我是说,失踪的高手会不会已经被人带离了血城的范围?” “应该不会吧!”徐稚柳不敢肯定的说道:“我曾经派人在附近探查过,附近应该没有密道。但是血城实在太过诡异了,很多事情我不敢轻易打包票!” “嗯!”我点了点头道:“上舍利塔。” 我重新回到塔顶之后才说道:“你们两个谁会望气?” 杜渺和徐稚柳对视之间同时摇了摇头,谢雨薇却小声说道:“望气,我会一点儿,能行吗?”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叫我吗 杜渺也转头问道:“你用望气术做什么?” “看阴兵的去向!”我转向谢雨薇:“你会哪种望气术?” 很多人都觉得,望气术只是风水学术语。术数中认为穴中有气,高明的风水师可以望见穴气。气色光明则发兴,气色暗淡则败落,气呈红色则巨富,气呈黑色则有祸,气呈紫色则大贵。 其实,望气术存在着很多分支。比如相学中的望气。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气运,借以断定对方在一段时间内的运程。 老核桃教给我的望气术,只能倾向于兵法一道,简单的说,就是能看出杀伐之气。 土匪是最不相信风水的一群人,他们活着时,安营扎寨,只求易守难攻;死了,动土下葬,求的是不被仇家挫骨扬灰。所以说,阳宅阴宅的风水对土匪统统没用。 但是,望杀气,却是盘山鹰必须要有的本事。如果盘山鹰连哪里有伏兵、哪里有强敌,都看不出来,还能自称师爷吗? 谢雨薇低声道:“我能看吉凶,但是不一定准。” “没事儿,你好好看看哪里有杀气。”我强行把谢雨薇拉到了舍利塔的边缘。 我让谢雨薇望气,其实也是为了做个参考。 血城属于圆形建筑,我大概可以根据城市的走向分出东南西北。但是我进入血城之后,就有一种找不到朝向的感觉。这样一来。很多风水上的术数就用不上了。 谢雨薇看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那边有白气。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顺着谢雨薇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觉得那个方位的光感显得更为暗淡,除此之外,看不出来地气的表象。 “难道那边是血城的正西?”我沉吟着看向了徐稚柳。 白色属金,代表白虎,正西,主杀伐之意。按照常理推断,那里应该是血城屯兵的地方。 徐稚柳摇头道:“在血城里,我也弄不清具体方位。我试过,只要出了血城,不管在什么地方,总有找到正确方向的办法;可在城里,所有手段都失去了效果。如果你想找正西的话,我们可以下去赌一赌运气。” “这个运气没法儿赌!”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们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次。” “我推测,阴兵抓走活人,势必要把他们押到一个地方集中起来。除了监狱。没有什么地方更适合关押大批俘虏。我要找的就是血城的监狱。” 我沉声道:“监狱主刑罚,有易进难出的意思。所以在望气术里看监狱的方位,应该出现的是灰败的气色。我刚才已经在塔上走了一圈,但是并没看见哪里呈现出晦气。所以,我才想让你们帮我再确定一下。” 徐稚柳摇头道:“你想错了,血城没有监狱。在血城,不管你有多高的身份,为血城做出过多大的贡献。只要犯了错,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做成巫毒材料,拿到外面销售。你所说的监狱。在血城根本就不存在。” 我微微一皱眉头。徐稚柳的判断,我并不是十分认可,但是目前来看,我的确无法确定监狱的具体位置:“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那边!” 我顺着徐稚柳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是插着钢刺的高墙,院落上空浮动着浓郁的死气,显得极为阴森,远远看去像是被笼罩在乌云之下。 所谓死气。就是人在临死前喷出的最后一口气。死气当中夹杂着死者体内的病气与浊气,甚至带着死者的绝望与不甘,喷在人身上,后果极为严重。老辈人讲,人临死前,不能有人站在脚底下,就是怕被喷上死气。 普通人喷出来的死气,容易化解;但是术士。尤其是专修旁门的术士,喷出来的死气可能会凝聚不散,最后变成集中在某一处的阴煞。 那边独院上空的死气,应该是被人用某种法术禁锢,并且化解过的,否则,如此浓郁的死气,足够造成大量伤亡了。 我盯着院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过去看看!” “跟我走!”徐稚柳带着我们三个在街道上拐了几个圈子,才赶到了那间院子附近。 我还没贴近院子大门,马上一挥手:“谢雨薇、杜渺留下,徐稚柳跟我走一趟吧!” 我说话时,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刀柄,只要徐稚柳敢说一个“不”字,我下一个动作就是让她人头落地。 徐稚柳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来老陆说得对,跟你不能耍心眼儿,犯过一次错。你就再不会相信对方了。”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腔,徐稚柳只能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敢把她放在自己附近,就是为了看住对方。 我仅仅走出几步之后,就听见院子里传出一阵皮鞭破风的声响,紧接着鞭子抽在肉上的响声和人极力压制惨叫的闷哼就一块儿传了过来。 鞭子!檀越? 听到长鞭呼啸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檀越。院子里那人控制鞭子的力道、出手的速度跟檀越一模一样,甚至连炸响了一个鞭花之后。轻轻拖动鞭子的习惯也跟檀越一般无二。 到了这时,我哪还顾得了其他什么,抬腿一脚踹开院子大门,直接闯了进去。我前脚跨进院子时,好像听见徐稚柳喊了一句什么,等我后脚落地时,就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背对着我的檀越。她正拎着一条长柄鞭子站在院子中心,整条长鞭都被浸在了她脚边的水桶里,一漾漾的血水,正顺着水桶边缘不断流落。 我还没来得及往檀越对面去看,她忽然猛一抬手,手中长鞭如同一条染血的毒蛇。甩动身上的血水从水桶里弹射而出,直奔她对面呼啸而去。 “啪”-- 只听一声皮鞭撕开皮肉的爆响之后,就看见一块连着人皮的肉沫被鞭梢给带上了半空。被人血染得通红的鞭子,在我视线当中甩动半圈。重重地打出了一个鞭花。渗人心扉的脆响声中,长鞭上血雾四起。直到长鞭落地,蒙蒙血雾却还在空中浮动。 “檀越?” 我知道檀越那人喜欢干净,每次动手之后,都会清洗长鞭。她刚才那个鞭花就是她在洗过鞭子之后,震飞皮鞭上的水迹时惯用的动作。可她从来没有挥鞭震血的习惯。而且,她的那个动作似乎带着一种嗜血的妖异。 我转头看向檀越时,她已经把鞭子盘了起来。连同手掌一块儿沉进了身边那只装满了凉水的木桶里。嫣红的血迹瞬间漫过了檀越的袖口,她却像毫无察觉一样,紧盯前方。 我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时,却看见她对面四五米的地方。立着一个大字型的木头架子,绑在木头架子上的人,已经被檀越活活抽掉了一层人皮,血淋淋的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不要说那人没有抬头,就算他抬起脑袋,我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是谁。我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去:“檀越。你怎么了?你……” 檀越回过头来,目光冰冷地看了我一眼,正要张嘴说话,远处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钟响。檀越慢慢收起鞭子。把长鞭卷成一圈提在手里,缓缓往屋子里走了过去。 “檀越--” 我仅仅追了一步,就觉得眼前的景物蓦然置换到了几米开外,就好像我在一步之间忽然追到了檀越身后,两脚正好停在距离檀越还不到一米的位置上。 檀越也在一瞬间转了过来,脸色惨白地与我对视在了一起:“你叫我吗?”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赌注 “檀越?” 那人真是檀越?我从没见过檀越的表情如此阴冷,看向我的眼神不仅空洞无神,眼瞳深处甚至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幽冷。 我本能地想要反击时,两只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对面檀越的面孔在我眼前像是失水的苹果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起一层皱纹之后,又从脸上缓缓脱落了下来。带着褶皱的人皮落滑到对方下巴上时,“檀越”的面孔下露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嘴唇也像圆锥似的,从鼻子下面伸了出来。 “狐狸!”我第一反应就是看见了一只站着的狐狸。 对方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檀越?我出身青丘。本来就是狐狸。” 狐狸!檀越是狐狸!那一瞬间,我不仅全身发冷,甚至连身躯都变得僵直如尸。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檀越的身份。传说中。青丘一脉的传人,体内带有狐血,大多数都是半妖。甚至可以在某种情况下发生妖化。难道檀越已经…… 她真是檀越? 不可能!就算檀越是半妖,她也不会害我。她肯定不是檀越,肯定不是…… 短短一瞬间,无数念头在我脑海中飞转而过,唯独没有关于自己生死的判断。 檀越忽然出手把我横着抱了起来,像是扛木头一样扛在肩上。慢慢走回了院子:“你实在太笨了。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答应陵云接这笔玩命的买卖?陵云为什么同意带上一个只会惹事的石和尚?我们要的是你们的命。” “你和石和尚修炼的都是正宗的佛门内功,你们的身躯最适合做巫蛊傀儡。哈哈……” 檀越的笑声阴冷至极:“这么告诉你吧,每一个随从都是与会者的实验材料而已。参加大会的人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我们带走了。” “所有巫者都在各自的密室,给随从剥皮抽筋。参加大会的第四关,就是比谁做出来的巫蛊傀儡更好。” 檀越说着话,把我挂在了大字型的架子上,伸手从鞭柄当中抽出短剑,按在了我的头顶:“听说过,活人脱皮吗?只要我把你的头皮割开,顺着头上的伤口倒入水银。水银就会一点点的渗进你的皮肤,把你的血肉和人皮分割开来。” “水银入体之后,你会觉得痛痒难忍,会控制不住地扭动身体,恨不得赶紧把自己的皮扯下来,好把水银擦干净。你挣扎得越快。水银渗透得也就越快。最后,你会一下从人皮里跳出来。” 檀越说着话,把手按在了我头顶上。用短剑把我的头发贴着头皮剃掉了一块。散落的头发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的一瞬间,我沉着声音说道:“檀越,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檀越立刻被我勾起了好奇心。侧着脑袋把耳朵伸了过来。 她的面孔接近我手的臂时,我眼中也悄然泛起了杀机: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我手上的白玉就能对她发出致命一击,就算她功力通天,被白玉咬中颈部动脉。也必死无疑。 这是我唯一能自救的机会,如果不能把对方一击毙命,以我们现在的距离,她哪怕轻轻一刀,也足够要了我的命。 我沉声道:“你不是檀越,肯定不是!檀越会杀人,但是从不戏耍猎物。” 我说话时,手上的白玉已经悄然改变了形态,顺着我的袖管钻进衣服,慢慢爬向了我的领口,用爪子抓住在我领子上,脑袋后仰着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檀越又向我贴近了一点“你错了,狐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虐杀猎物……” 我双目一凝,舌尖抵住了牙膛。正准备向白玉发出信号,檀越忽然惊叫一声,连退了五六步,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李孽,李孽,你快走!这里被人控制了,我们都已经死了……你快走--” “檀越!” 那是檀越的声音,那是檀越表情!没有错,肯定没有错! 檀越陡然站了起来。忽然面色阴冷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右手从身后解下鞭子,抬手一个鞭花往我身上甩了过来。我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胳膊上就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可我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松了口气--檀越那一鞭子虽然来势汹汹,却仅仅掀开了我一块肉皮,并没有伤到我的筋骨。更重要的是。她那一鞭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打断了三分之一的绳索。如果我现在手脚能动,足可以震断绳索。逃出升天了。 檀越还有意志,她并没被完全控制住。 “檀越--醒醒……快醒醒--” 我声嘶力竭地怒吼之间,檀越的眼睛也开始越发阴冷,手中的鞭子缓缓抬了起来。她像是在挣扎,可手上的动作却从没减慢。 不好!我发现檀越在和我对视。 檀越用鞭子讲究的是眼到、手到,她跟我对视的结果就只能是一鞭子抽向我的眼珠,或者下一刻,她就能用鞭梢把我的眼珠子给挑出来。 “檀越--” 与此同时,灰灰和白玉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危机,不约而同地从我身上跳了出来。白玉顺着我的裤管游到了地上,身子盘在我的脚边,脑袋转向了檀越的方向。 灰灰干脆蹲在了我的肩膀上。像是受惊的刺猬一样全身绒毛倒竖而起,八只爪子同时发力按住了我的肩头,蓄势待发地紧盯着檀越。一动不动。只要檀越敢扬鞭,灰灰就能以雷霆之势,向她发动致命一击。 檀越像是没看见虎视眈眈的白玉和灰灰,依然在颤动着手里的长鞭。 “回去--” 我怒吼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 灰灰和白玉同时颤动了一下,它们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打算把他们赶走。 如果它们的毒性只能让人麻痹或者昏厥,我会毫不犹豫地让它们出手对付檀越。但是它们两个都是蛊中王虫,一旦被它们咬中,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难逃一死。 我不能杀檀越!就算她想杀我,我也不能杀她! “回去--” 我再次怒吼之间,白玉终于缩回了我的裤管。灰灰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缩成一团在我肩膀上来回转悠,就是不肯钻回我的怀里。 “回去!快点!” 我再次怒吼之后,灰灰才不情不愿地钻进了我的衣服。 我喝退了灰灰和白玉,就等于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我现在只能赌檀越会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否则…… 可我看到的只有檀越眼中渐渐消失的感情,她的眼睛再次变得阴冷、空洞、不带一丝人气儿,恍如地狱中掌鞭行刑的恶鬼,眼中唯一存在的感情就只有冷酷和漠然。 赌吧! 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檀越,看向檀越手里的鞭子。她眼中的人气已经彻底消失了,手中的鞭梢像是毒蛇吐出来信子,带着刺目的猩红在我眼前丝丝挑动。 我的眼睛保不住了……我能做的只剩下等待着那种撕裂心肺的剧痛。希望见血之后,也许檀越就会受到刺激,重新恢复神智。不是好多人都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老核桃跟我说过,术道上控制人心神的法门虽然霸道无比,但是需要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如果一个人被控制了一年以上,甚至更久,就出手杀他吧!他原本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失了,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但是,刚被控制不久的人,还有一线生机,他们的意识深处还会记得你的样子。只要檀越神智没灭、灵魂没死,我就有赌赢的希望。 用我的一只眼睛去赌檀越短暂的清醒!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暴怒追杀 下一刻,我耳边响起了长鞭劈风的呼啸,鞭梢带起的劲气直奔着我脸上扑落了下来。 那一刻,我本能地想要闭眼。 但我眼皮仅仅眨了一下,马上紧咬牙关,狠狠地瞪起眼睛,看向蛇信一样的鞭梢。 电光火石之间,我身侧劲风乍起,一抹淡绿色的光影劈空而至,险之又险地横在了我和长鞭中间。 玉符!挡在我眼前的竟然会是一枚碧玉雕刻而成的灵符。 玉符停顿的那一刹那间,檀越的长鞭忽然在空中绷成了一条直线,鞭子前尖顶住玉符。鞭身飞速旋转挺进数尺,直奔我眼眶冲击而来,仿佛要一下将我眼眶击碎,把我置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间。挡在我眼前的玉符忽然反向旋转,硬是把长鞭顶回了原位。玉符仅仅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紧跟着红光暴起。檀越手里的长鞭像是触及了明火的引线,瞬间暴起了一团闪亮的火花。 “嗤”-- 刺眼的火花从鞭梢向鞭尾飞窜过去。抓着鞭柄的檀越大惊失色之间,抖手就想把鞭子丢掉。可着了火的鞭子却像是黏在了她手上一样,连甩了几次都没离开她的手掌分毫,仅仅眨眼的工夫,窜动的火花就碰到了檀越的手掌。 “啊--” 檀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之后,全身上下火光暴起,就在我眼前活活烧成了一个人形的火团。 “檀越--”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虽然意识还在,身躯却不受控制地变得绵软无力,如果不是我还被绑在架子上,甚至会一下瘫倒在地。 仅仅片刻之后,檀越就被火光撕掉了人皮,她的身形陡然间缩短了一半儿,应该说是上半身被烈火焚烧一空,只剩下了一副残破的肋骨。 可是那副肋骨中间却冒出了一个只有一尺多高,手脚短小,头生双角的恶鬼。更为奇怪的是,那只恶鬼的手脚上竟然各自牵动着五根纤细的钢丝,钢丝的另外一端却牵引在尸体的四肢上。 那只恶鬼竟然像是操纵着机械一样,在操纵一具尸体。 不是檀越,还是说…… 我正胡思乱想的当口,徐稚柳信步走了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玉符道:“那是恶魅,就是传说中可以操纵尸身,也能看透人心的恶鬼。” “从你进来开始,它就在设计杀你。以你的本事,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按死恶魅。它变成了你心中极为重要的人,一再迷惑你,让你进退两难。甚至放弃了抵抗。” 徐稚柳挥手两下砍断了手脚上的绳索:“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最少也要废掉一只眼睛。” 我轻轻地抚摸着手上的勒痕,沉声道:“你是早就来了吧?” 徐稚柳看见我眼中的杀意时,不由得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脸色阴冷道:“你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儿出手,非要等到我频临死亡的一刻,才出手救我?你是准备让我欠你一个人情,还是打算让我多点儿自知之明。最好不要碍手碍脚?” 徐稚柳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这种事情都是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一旦说出来,就代表着我要跟对方撕破脸皮。 徐稚柳只能强辩道:“我破解恶魅留下的屏障也需要……” 我不等对方说完,已经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心可诛!” 徐稚柳一愣:“你要干什么?” “杀你!”我毫无征兆地拔刀而起。九龙刃出鞘如电,徐稚柳的双刀也腾空而起,两道刀光上下交织,猝而形成一个激荡闪动的十字。两响金铁撞击之声融为一声。徐稚柳侧旋三尺,被我逼退到了院落中心。 我不等徐稚柳站稳,人已暴旋数米之外,手中长刀再次凶狠击落。青蓝色的刀华如水如烟,瞬间波涌潮漫,硬是将徐稚柳逼得尖叫着跃退:“李孽,你疯啦?” “给我死--”我脚下连出几步,迅速逼近对方,我双臂抡起长刀,劲气纵贯刀身劈落了下去,长刀还在空中,飞扬而起的刀气已经让周围数米沙飞石走。 “李孽,我刚刚救了你,你怎么能不讲理?”徐稚柳见我陷入疯狂,根本不敢硬接我的长刀,脚下连连倒退着飞速疾奔。 我却一言不发,人刀一体,长虹般前掠七步,向徐稚柳猛劈了过去。 这时,徐稚柳已经退到了围墙边缘。就算想躲也已经没了退路。我手中长刀却威势惊人地往她头顶上怒斩而下。 徐稚柳瞬间转身,一掌拍碎了身后的围墙,人像泥鳅一样顺着墙洞滑了出去。我的长刀却去势不减地砍上了破墙,九龙刃挟着浑厚的力道,凌厉至极地劈击而下。围墙上尘烟暴起、砖石狂飞,无数石块像是出膛的炮弹呼啸破空,飞向了远处,我也跟着上前一步,从围墙的破口处跨步而出。 等我站稳脚跟,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手持双刀、脸色阴沉的徐稚柳。 她跨出墙外之后,并没有趁机逃走,反倒是手持着双刀。站在了原地,仅仅是轻轻地拨开了飞向自己的碎石,就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徐稚柳显然也是被我打出了真火,一出手就没容情。手中双刀耀起的寒芒在瞬间封锁了我的去路,交相林立的刀光,就像是一排排错杂的栅栏在我面前陡然倾塌,无数道长短不一的光影像是滚动旋飞的擂木。声势惊人地向我头顶倾轧了下来。 徐稚柳确实暴怒不已,出手凶狠老辣,竟是比初次拼战时更疯狂暴戾! “杀--” 我狂怒之下,不顾刀刃临身。在对方飞旋的刀光中挺身而进,连续躲过两次重击之后,九龙刃贴着我的身躯倏然流闪翻掣,形成了一团迸射着冷电寒芒的光球,滚动飞舞着推向了徐稚柳。我自己掠游于尺寸方圆之间,险之又险地躲避着徐稚柳的刀光,步步紧逼。 我和徐稚柳现在比拼的不是招式,也不是修为,而是狠辣! 谁能拼着被对方连砍数刀,谁就能周身披血地向对方发出致命一击。 一击成功,对手固然会被分尸八块,但得胜的一方也一样要骨断筋折,形同废人。 “别打了,这是误会!”徐稚柳虽然半步不退,但是她却早寒了肝胆、丧了心志。 她曾经看见过我一眼不眨地紧盯着鞭梢的情景,应该也能想到。一个人被挑出眼珠之后的情景。面对一个马上要被挑出眼珠,却连头都不肯偏上一下的对手,任谁都会头皮发麻。 仅仅片刻之后,她的双刀就削飞了我手臂上的一块皮肉。我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甩动着鲜血向她步步逼近。 “别打了!我认输,我认输……” 徐稚柳终于顶不住死亡的压力,猛地一收双刀,转身就往后跑。 “杀--” 我怒吼之间刀锋暴扬,九龙刃上暴起的寒光有如恶魔的眼瞳骤然暴睁开,精光闪炫的刀身怪异地弹跳抖动,层层刀芒迸射流灿,削薄的锋口划裂空气,仿佛索命恶鬼的哭嚎,直奔徐稚柳身后砍落了下去。 “杜渺救命!救命啊--” 徐稚柳已经顾不上什么高手的尊严了,向远处的杜渺放声呼救。 守在正门处的杜渺听见有人交手时立刻往这边赶了过来,看见我正在面色狰狞地追杀徐稚柳,顿时大惊失色:“李孽,你干什么?快醒醒!” 杜渺看喊不住我,急得双脚一顿,飞速窜向我和徐稚柳中间,双手上的铜铃疯狂摇动。刺耳的铃声仅仅让我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我的刀锋就再次去势不减地压向了对方。 杜渺情急之下,双手交叉着举过头顶,迎向了我的长刀……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太冲动了 “杜渺--” 徐稚柳尖叫回身时,想要阻止已经晚了一步。 我的刀势易发难收,全力劈砍之下,就算是我自己想要强行停下来也难如登天,即便眼看着杜渺就要丧命在我的刀下了,我也一样无能为力。 杜渺此时已经被暴烈的刀风压得说不出话来。两只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间稍稍转动了一下,用腕子上的铜铃迎向了我的刀锋。 “当”-- 金戈交鸣的巨响之后,我刀下爆出了刺眼的火星,我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疯狂收回的劲气像是被人给推动了一下,加速反弹着往我的双臂猛灌了过来。 我借势扬刀,两脚连往后退。一直退出五步开外才算勉强收住了气劲。 此时,杜渺仍旧站在原地,两只手臂还是保持着交叉的姿势举在空中,他手上的铜铃却已经崩成两半,一左一右掉落在了地上。 少顷,杜渺白玉似的手臂上就多出了两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双臂滴落在地,杜渺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 “杜渺……”我略带颤抖地伸出手掌,探向了杜渺的鼻息。 如果,杜渺修为不够,被我刀气的余威一下震碎了脑浆,尸身并没受到破坏,加上他在生前全身肌肉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尸体很有可能立而不倒…… “杜渺--”我的手掌没能感觉到杜渺的鼻息…… 杜渺死了?人,死不瞑目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一股悔意瞬间袭上我的心头,我手里九龙刃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杜渺--”徐稚柳双目尽赤,提刀向我冲了过来:“还杜渺命来!” 看着徐稚柳眼中的杀意,我瞬间爆发。双手劲气狂舞,不动明王真气形成的烈火从我指尖爆射而出。 “杜渺--” 第三个喊杜渺的人是谢雨薇。让我没想到是,谢雨薇竟然从身上抓出一把毒药,不顾性命地往徐稚柳身边扑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 刚才还死不瞑目的杜渺一下子活了,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真想把我打死是不是?” 我们三个全都吓了一跳,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退了出去。 等我站稳身形了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杜渺除了手臂上受了一点儿轻伤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损伤,她忽然装死,就是为了让我和徐稚柳心生愧疚。人在暴怒的时候。一旦有另外一种感情强行冲击他的心神,情绪必然会有所缓和。 就像现在,我虽然怒气没消。但是也不至于像刚才一样丧失理智,非杀徐稚柳不可。至少,我现在已经可以平稳下来说说话了。杜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杜渺怒气冲冲地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孽。你为什么需要杀稚柳不可?” 我冷声道:“你问她!” 徐稚柳也不隐瞒,飞快地把事情跟杜渺说了一遍,整个过程倒没有添油加醋。但是说到自己不及时赶去救援时,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只用了一句“我没能及时破解幻境”给掩饰了过去。 杜渺听完火冒三丈:“稚柳。不是我说你,陆仁贾既然一再向你推荐过李孽,就应该跟你说过李孽的脾气。” “李孽虽然出身草莽。甚至是土匪的传人,但是他身上却带着江湖义气,用匪中侠客形容他,也不算过分。当年我与他萍水相逢,甚至曾经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最后,我们仍然一起出生入死、以性命相托。” “你想让他欠你人情,其实大可不必!先不说我们这回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算我们真在血城占到了莫大的便宜。血城的东西,李孽也未必看得上眼。” “邪异楼请他就任少主,他都婉言相拒了,何况是他并不了解的巫毒之道!你呀你……” 徐稚柳不服道:“就算我存了一点私心……” “那叫一点私心吗?”谢雨薇忽然插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是瓮中之鳖啊,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对方干掉!你可倒好,一再地找麻烦!” 谢雨薇得理不饶人:“在舍利塔那次。你就已经造成了误会,害得我们差点儿生死对决!现在还死性不改?我刚才看见你们动手,就知道肯定是你的错……” “去--”杜渺狠狠瞪了谢雨薇一眼:“小孩子别瞎参合!” 谢雨薇虽然不服。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哼了一声就站到了我身边。 杜渺又转向我道:“还有你!你平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忽然冲动成这样?大敌当前,你就不能顾全大局吗?我知道你已经功臻蜕凡了,但是你就算强行击杀了徐稚柳,自己也得身受重伤!那么多人都等着你去救。你怎么就不会忍让一点儿?” “真是蜕凡!”徐稚柳和谢雨薇看向我时,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蜕凡这个境界,虽然算不上术道的巅峰,但是足够笑傲群伦了。很多术道组合的魁首都还没达到蜕凡的境界,就算天榜排名末尾的几个人,也只不过是比我早几年达到蜕凡境界而已。 我冷声道:“恶魅当时扮成了檀越。才引我上当。她本来可以一早把恶魅擒下来,却偏偏等到最后才把恶魅灭杀。她想干什么?” “恶魅幻形事关檀越生死,我拿下恶魅,应该可以问出很多秘密。她故意击杀恶魅,就是不想让我得到檀越的消息。只有这样,我才能拼死去闯血城。” 我紧盯着徐稚柳道:“你想利用我。我就先杀你!” 徐稚柳被我气得全身乱抖:“胡说八道!你……你凭什么武断我的意思?你还是不是术道中人?” 我暴怒地翻过手掌,凌空一抓,把掉在地上的九龙刃给抓在了手里:“要不要老子给你证明一下我是不是术道中人?” “够了!”杜渺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得不强压情绪道:“李孽,你这是关心则乱!你怎么不想想,檀越就算身陷险境,身边还有排名天榜的陵云在,她怎么会轻易被杀?”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有神魔血瞳,能看穿幻象。我没能看破恶魅的幻术。就说明它脸上的人皮面具是真的东西。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想?” “哎……”杜渺摇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恶魅。” “恶魅并非精怪,而是巫毒高手用秘术培育出来的鬼物。恶魅最初的作用,就是用来审讯一些死不开口的囚犯,有两个习惯,一个是玩弄人心,另外一个就是给人上刑。” “恶魅能看透人心,也能根据人心里所想的进行幻化。它们的幻术有一半是来自于人皮面具。要知道,术道囚犯中的老江湖比比皆是,跟他们斗智斗力的先决条件,就是能骗过他们的眼睛。” 我听杜渺说完,不由得愣了一下。回头想想我与恶魅相遇的经过,它好像每次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而且每次都能在我有所反应之前,给我造成暗示。 杜渺继续说道:“你自己想想,如果恶魅真的占据了檀越的尸身,他身上的气息总归还在吧?灰灰和白玉认得他的气息,怎么会对他产生敌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想到,恶魅为什么非要挑掉你的一只眼睛?就是因为你有神魔血瞳啊!恶鬼强行瞒过你的血瞳一次之后,本身也会消耗过大,甚至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你再用一次神魔血瞳呢?” 杜渺认真地看着我道:“恶魅不敢轻易去碰你身上的王虫,就只能在你身上下手。你仔细想想,它能用檀越的幻影骗过你,是不是也利用了你对檀越的一些遐想?”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再质疑 “遐想……”谢雨薇脸色古怪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我也没想到杜渺会一下用出那么“暧昧”的词来,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抬手往谢雨薇脑袋上敲了一下:“别想多了!” 我其实真没想什么……有时候,胡思乱想大概也是正常的思维。比如,我就怀疑过,我抱着檀越的时候,她会不会忽然一下变成狐狸……恶魅化狐,大概也是因为捕捉到了这种信息。 我不太情愿地向徐稚柳拱了拱手:“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徐稚柳的脸色仍不太好。 杜渺赶紧打起了圆场:“稚柳。算了。李孽也是关心则乱,否则也不会下手这么没有分寸。你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不也是留有余地吗?” 徐稚柳的修为大概是先天巅峰,虽然没有蜕凡,但也只是一线之隔。我不拼命的时候,真没有可能把她逼得如此狼狈。 但是,徐稚柳也给了我一个信息,那就是。血城中人的修为应该普遍不算太高,否则,只要有两个以上的蜕凡高手出手,徐稚柳想跑都跑不了,也不会有闲情逸致来跟我玩诡计了。 徐稚柳总算是接受了杜渺的说法,从身上拿出四块玉符递给了我们:“带着吧,说不定会有大用。” 玉符,在常人眼里是指玉质的信物,或者干脆是鱼形的玉质配件。就算世人耳熟能详的茅山玉符,也仅仅是一种皇家御赐的象征。 术道中人不用玉来制作符箓,一是因为玉石昂贵,大部分人消耗不起;二是因为玉石质地脆弱,容易损坏。作为辟邪的配件带在身上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是作为法器用来打斗,首先就难以承受术者的真气,说不定,没出手就先碎成渣子了。 但是,徐稚柳却偏偏用一块玉符挡住了恶魅的鞭子。要知道,那一鞭虽然没有檀越本人出手的威力,但是想要抽碎一块石头却也易如反掌。 况且,最后玉符不仅发出火焰烧毁了长鞭,甚至连恶魅都被付诸一炬。这说明,玉符不仅是一件高明的法器,而且经过了长时间的锤炼。 我拿着玉符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这玉符是哪里来的?” 徐稚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又在怀疑我!如果你信不着我,我们大可以分道扬镳,就算我徐稚柳战死血城,也不用你合作。” “李孽,你少说两句吧!”杜渺做了一个头疼的姿势。在她看来,我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李孽,你不用怀疑稚柳。我可以保证,她这个人虽然在小事上喜欢占人便宜,但是大局上不会走偏。” 杜渺所指的大局,就是寻找血城的隐秘,这一点,我和徐稚柳的目标一致。杜渺是在劝我不要斤斤计较。 我摇头道:“玉符的来源十分重要。我必须要弄清楚。” 徐稚柳双手抱肩,摆出了一副戒备的姿势:“你只要说出足够的理由,我可以向你解释。” 我扬了扬手中的玉符:“杜渺说过,你出身巫毒一道。也就是说,你并不擅长道术。这块玉符,偏偏是出自道门的手笔。谁会舍长取短,放着自己最擅长的法术不用。非要借助外力?” 杜渺也不由得看向了徐稚柳。这就像是一个擅用冷兵器的人,拎着一把枪。虽然火枪的威力要大于刀剑,但是用惯了刀剑的人,在与高手搏杀时。反倒会扔掉火枪,因为火枪发挥不了他最大的本事。 徐稚柳冷笑道:“就凭这一点?” 我伸手把玉符给翻过来,亮出了背面:“真正的符箓,只有一面带有符文。谁还会在背面画上东西?你给我们的玉符后面。全都带着统一的星图。也就是说,这件东西不但是制式的法器,还是某种代表身份的信物。” 我双目如刀地逼视着徐稚柳问道:“你的师门用星点作为标记?还是说,这是玄衣舍的信物?” 这下连杜渺也愣住了:“稚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徐稚柳的眼圈一下红了:“连你也不相信我?” 杜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语重心长地说道:“稚柳,这无关于信任。我们两个当年也曾经携手并肩鏖战湘西,我知道你是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但是,李孽并不清楚。” “我们之间的合作,需要彼此信任,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心存芥蒂,早晚会出大事的。一面对敌,一面防备队友,是江湖大忌,就算合作成功,也可能错失良机,达不到最佳的效果。就像现在,我们是在浪费时间哪!” 徐稚柳是老江湖,但也是个女人。在某些事情上,女人与男人相比,更小气一些。 江湖人讲,男人之间的情谊是打出来的。两个武林高手交手之后,因为惺惺相惜,不等身上伤口包好,就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举杯互敬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是换成两个刚打完架的女人。哪怕是一场误会,你想让她们马上坐在一起喝酒,都比登天还难。 徐稚柳就是如此,刚刚被我追杀了好远出去。想让她跟我心平气和地对话,还真不太容易。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杜渺,否则真的不好收场了。 徐稚柳听完杜渺的话,才勉强说道:“这是我干掉了血城管事之后,从他们身上弄来的。” 我一愣道:“你干掉了四个管事?” “准确地说是六个!”徐稚柳又扬了扬手里的玉符:“我为了在血城寻找线索,总得给自己找个接触到血城管理层面的机会。” 徐稚柳解释道:“血城管事轮值的方式很奇怪,他们是轮值七天七夜之后。再休息八天八夜。正常人受不了这种体力上的消耗,所以他们会找机会休息。这就给我创造了假扮他们的时间,我也就可以改变成不同人,游走在各种环境当中了。” 我不由得看向了杜渺,后者点头道:“稚柳号称妖蝶,就是因为她掌握着化蝶秘术。只要给她一天的时间,她就能通过秘法,把自己变成想变的人。无论是体型、长相,还是声音,都跟对方一般无二。具体过程,我就不和你解释了。” 谢雨薇小声道:“你该不会是把人剁成肉酱装在缸里,然后自己泡进去一天一夜之后,像是毛毛虫化蛹一样,变成别人吧?” 徐稚柳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我没有那么恶心。不过,化蝶秘法确实需要猎物的血肉。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过了。剩下的,你来说吧!” “我知道了!” 以巫毒著称的血城,以道门玉符作为信物,肯定是有特殊的意义。可是问题在哪儿呢? 血城其实是道门的分支? 巫王就是道门的传人? 或者,血城积累的巫毒邪气,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程度,就连血城管事都不得不带上道门玉符护身? 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当中像是已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又偏偏抓不住问题的关键。我现在缺的就是脑海中灵光一闪。 徐稚柳看我拿着玉符低头不语,不由得七窍生烟:“你没话说了吧?杜渺还说你有侠气,我看你只有小气!我把玉符都拿出来了,你却还斤斤计较!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小心眼儿到这种程度?” 杜渺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稚柳,少说两句吧,李孽也是……” 徐稚柳顿时急了:“他是什么?他是在故意找茬!如果他能说出理由来,我马上给他道歉!他能吗?”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贯索星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谢雨薇已经喊了起来:“我看小心眼儿的是你!李孽又不是血城的人,怎么可能想得那么快?” 徐稚柳冷笑道:“等他想多久?想上一年?还是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谢雨薇冷声道:“他能不能想一年,我不知道,但是某些人在血城住了十年八年了,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吃了傻子肉了?” 徐稚柳反唇相讥道:“你不傻。你说玉符代表什么?” 谢雨薇一着急干脆耍起了孩子脾气:“代表星星……天罡地煞,四象星图……愿意代表什么就代表什么!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嗤--” 徐稚柳刚刚嗤笑了一声,我却猛一回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天罡地煞,四象星图……我明白了!” 我指着玉符背后的星图说道:“血城是一座监狱!所谓的巫王、大巫,只不过是一群狱卒。” 徐稚柳冷笑道:“你没喝多吧?” 我没去理会徐稚柳的讽刺:“玉符背后的星图上一共有九颗大星,连在一起刚好就是贯索星!” 徐稚柳和杜渺对视之间。脸色同时凝重了起来。他们两个虽然不善星象,但是对占星一道的基本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占星术,也称星象学,是最为古老的秘术之一。占星术士认为,天体,尤其是行星和星座,都以某种因果性或非偶然性的方式预示着人间万物的变化。星术也曾在术道当中称雄一时,只是后来星术秘法流失大半,只剩下少量的占星之道,星术的地位才会一落千丈。 古代的占星术士认识星辰和观测天象,将星官划分为三垣二十八宿等较大的区域。垣,在汉语中本意为墙,引申为城,也就是说古人以城域的方式划分了星空。 三垣当中的下垣,名为天市垣,意思是天上的市集,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象征繁华街市。贯索星就在天市垣当中。 贯索星有九星连锁在一起,为三至五等星。“贯”本来就是绳索的意思,“索”则为绞紧之意……仔细观察贯索星,一幅被铐上脚镣、手铐的受刑人影像。便会在脑海中晃动而过。所以贯索星也称为天牢、天狱,在星象当中主刑狱。 徐稚柳拿着玉符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就算……就算玉符背后的是贯索星,也不可能断定这就是监狱吧?” 谢雨薇反驳道:“怎么就不能?信物之所以成为信物。就是因为它有独特的标识。如果血城跟监狱无关,他们为什么不在后面刻上青龙星、白虎星,非要刻贯索星呢?” 我没去理会两个人的争执:“我们刚才就站在舍利塔上,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整个血城的构造就是古代的牢城营吗?” 牢城营,也就是古代的大型监狱。 古代监狱从构造上说,可以分为天牢,地牢,牢城营三种。一般县衙的监狱都是地牢,用于关押刑期较短的犯人;为了防止犯人逃跑,一般都建在地下。天牢,则是地上建筑。 牢城营就是流放重刑犯的地方,不仅占地方位极广,而且犯人需要长期劳作。按规模来说,把牢城营视为一座小型的城池并不为过。只不过牢城营里没有街道集市,有的只是天牢、地牢和刑房而已。 杜渺听完之后不由得点头道:“稚柳,你仔细想想,血城除了我们走进来的正门之外,其他三座门多少都带着后期改造的痕迹。如果血城的前身真是一座圆形的军事要塞,它不可能按照方城的样子修出四门。” 我伸手指了一下舍利塔:“那里,正好可以观望全城。不正是相当于牢城营当中的哨塔吗?” “还有。你不是说阴兵出现的方向是正西吗?牢城营里必须要有一部分看守囚犯的驻军,西方正好是屯兵的方位。” “古代对重刑犯一向不予重视,牢城营的囚犯差不多都是自给自足。血城外面的巫毒市场。其实就是他们收入的来源。” 徐稚柳被我说得脸色一阵难看,谢雨薇却又狠狠地补上了一刀:“你自己都说血城轮班的制度很奇怪,是七天七夜一换人。古代狱卒不就是这样轮动的吗?这么点事儿都看不出来,你这玄衣舍巨头是怎么当的?” 徐稚柳被谢雨薇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这件事儿也不能全怪徐稚柳。俗话说的好,隔行如隔山。尤其在术道上更是如此。就拿盗墓来说:一个人的修为再高,如果不懂盗墓法门,就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大兴土木,一点点从外面挖进去;但若是换成盗墓高手,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墓里的宝贝弄个精光。 徐稚柳虽然精于情报收集,说到底,还是出身于巫毒一道。巫毒传人对道门的事物,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排斥,即使了解,也是为了交手方便,对于其他的东西不会去深入研究。所以徐稚柳才会犯了“身在庐山”的错误。 杜渺忍不住给了谢雨薇一个脑崩:“这个缺德孩子!” 谢雨薇还没来得及反驳。我就强行打断了对方:“要是我没弄错,我们刚才进去的那间院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巫毒作坊,而是牢城营的刑讯房。那只恶魅就相当于掌刑的狱卒。” 我扬了扬手里的玉符:“这些玉符,就是血城狱卒控制恶魅的法器。我们拿着它,应该可以在血城中畅通无阻。” 杜渺道:“你有把握吗?” 我沉声道:“应该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谢雨薇急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救人啊!” 我摇头道:“现在想要救人反倒不容易了!想在牢城营里救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劫牢反狱。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怎么会没有人手……”谢雨薇的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她虽然喜欢胡闹,但是并不笨。 一开始我们敢往里闯,最大的依仗就是沉入地下的巫毒高手。只要他们还能行动,就是一股极为强悍的战力。找到徐稚柳安插在里面的人马,我们有把握里应外合,打破血城。 但是现在不行了,没有哪个进入大牢的人还能有用武之地。巫毒高手成了囚犯,也许连普通人都不如。 徐稚柳咬牙道:“要是让人把我也抓进去呢?” “别犯傻!”杜渺呵斥道:“你这么做,只能是多搭一个人进去!李孽,还有别的办法吗?” 谢雨薇叫道:“既然这是大牢,我们能不能买通狱卒?古代大牢不是有很多办法能把囚犯顺出来吗?” “你能找到狱卒吗?”徐稚柳苦笑道:“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身无长物,拿什么去买通狱卒?” 谢雨薇咬牙切齿的道:“既然有大牢,就肯定有掌控大牢的人。我们现在就杀出去,去找掌管大牢的人。我就不信,联合所有巫毒同道,还没法儿逼他放人!” 谢雨薇说的本来是一句气话。但是听在我们的耳朵里,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如果血城仅仅是一个被某种鬼物或者术者占领的古时遗迹也就算了;如果血城上面还有一个掌控者,那未免太可怕了…… 对方既然敢算计巫毒一道,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侥幸冲出去之后,要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还能好些,要是敢去联合巫毒一道救人,我们马上就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渺脸色凝重道:“稚柳,你老实告诉我,血城上面还有主事的几率有多大?”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准备越狱 杜渺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徐稚柳也慌了:“肯定没有,我敢保证!” 徐稚柳怕我们不信,飞快地解释道:“你们自己想想,能控制血城这样庞大组织的势力,能有几家?除了赏罚殿和官方。还会有其他力量吗?” “血城现在的做法,等于是用道术杀灭巫术,一旦消息泄露,就会引发术道数百年来的空前大战。赏罚殿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况且,我们玄衣舍在赏罚殿里有暗线,消息绝对灵通。就算没有接触到赏罚殿的核心,也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到蛛丝马迹。” “官方就更不用说了。官方对术道的态度,一向是放任自流。他们要的是术道平静如水,又怎么会挑起大战?况且,惹怒了巫毒一道,除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管徐稚柳原来怎么样,她现在所说的话却完全可信。我也不认为血城上面还会有主子。 我沉声道:“现在看来,血城本身就是一座有了自我意识的鬼城。” 谢雨薇的小脸吓得煞白:“你是说,不是巫王他们控制了血城,而是血城在控制巫王?” “对!否则,巫王他们不会消失。”我沉吟道:“既然血城有了意识,说不定,我们能让它自己把人放出来。” 杜渺眼睛一亮之后,又怀疑道:“这可能吗?” “完全可能!你们别忘了,血城的核心是贯索星!” 我分析道:“第一,贯索星的核心是一个忠字。《封神演义》中,纣王手下,青龙关神威大将军邱引,在青龙关总兵张桂芳战败之后死守关口,青龙关在他手下犹如钢索。坚不可摧,周朝大军都难越雷池,其忠心天地可鉴。因此被封为‘贯索星’。” “血城以贯索星为标志,除了代表囚牢之外,肯定有忠心为主的含义。否则,直接把标志画成地狱不是更好?” 我继续分析道:“从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上看,血城已经进入了沙漠的核心。历史上曾经远征大漠的王朝,只有汉朝、元朝和明朝。” “元朝的成吉思汗本身信仰的长生天也属于巫门,他不可能对巫门下手;而汉朝和明朝不仅是道门兴盛的时代,而且和匈奴、鞑靼发生过激烈碰撞。血城的前身很有可能出自这两个皇朝,找到皇朝的圣旨,说不定就能让血城屈服。” 杜渺听我说完,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刚才你只说了第一,第二是什么?” 我解释道:“第二个办法还得落在贯索星上。” “《晋书?天文志》关于贯索星的记载,如果翻译成白话文,应该是‘贯索星’共有九颗,在扶筐七星之前,又名‘连索’、‘连营’、‘天牢’,主宰法律与禁止暴力、强盗等事。当这九颗星星皆闪烁其光,表示天下将起大狱;若见七星之光,则有赦免之事;倘仅见其中五或六颗星星,表天下将要大赦。” 我指着玉符后面的贯索星道:“玉符上的星图是九星同亮,代表大兴牢狱。如果。天上只亮五星或者六星,那就代表天下大赦!” “古代大赦,除了谋反和欺君这样的重罪。全部可以获得赦免。只要大赦成立,血城就算不把人全都放了,至少也该放出来一部分。那样,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杜渺听完之后顿时愣住了:“你觉得这可能吗?天人感应,引动星辰,是星术当中的不传之秘。我们当中谁是星术传人?” “就算你会星术吧。你能空手引动星辰?那需要开坛做法,做法最少也得七天才行,这期间还不能遭到半点儿干扰。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想挽回都挽回不了。在血城,我们能做到吗?” 大型的星术秘法,最忌讳有人打扰。诸葛亮五丈原禳星借寿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身处十万大军之中,还有姜维那样的儒将护卫,最后不是一样被魏延带进来的一股风吹灭了七星灯? 杜渺指了指自己:“我们现在就三个人……” 我摆手道:“不是我施展星术,而是叶森异人堂里的星术师,应天来。” “星魁·应天来!”杜渺眉头一挑:“应天来的确是个人物。但是……你不会是想越狱出去吧?” “不是我,是你和徐稚柳!”我严肃地说道:“我们同时冲阵的话。一个都出不去。不如,由我助你们冲出血城。你们出去之后,杜渺马上去找叶森。叶家的财神卫加上应天来,应该可以引动贯索星光。为了以防万一……” 我看向徐稚柳:“你去找汉朝和明朝的圣旨。应该不算困难吧?” “没有什么困难!”徐稚柳点头道:“如果连两张圣旨都找不到,我们玄衣舍真该从术道除名了。凭老陆造假的本事,想要模拟出圣旨上的龙气也是小菜一碟。我没意见!” “那好,就这么定了!”我话一说完,杜渺就又犹豫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必须这么做!”我斩钉截铁道:“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把谢雨薇也带出去。” “我不走!”谢雨薇摇头道:“师父说了,命可以丢,义气不能丢!我师父……” “一会儿再说你师父,马上行动!” 血城里的人虽然没了,但是物品还在。徐稚柳为了打破血城,带了不少装备进来。我从徐稚柳的储备当中弄出了几桶汽油,从舍利塔底层开始,每层放置了一桶汽油之后,让徐稚柳和杜渺在墙下藏好,自己则登上了舍利塔。 我蹲在舍利塔围栏的边缘上,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才摘下一张从血城弄出来的长弓,在箭上绑好炸药,点燃引线之后挺身而起,弓开满月。瞄向城头上的一杆黑幡子,抬手一箭射了过去。 我并不善用弓箭,而且长箭前端捆着炸药,也会让弓箭失了准头。飞射而起的长箭还没碰到黑幡,箭头忽然一沉,哆的一声钉进了城墙的缝隙当中。 炸药引线也在这一刻完全燃尽,刺眼的火球轰然爆出一声巨响。硝烟烈火在城墙上腾空而起时,被炸倒的黑幡上却传来一声尖锐至极的鬼哭。 倒在地上的黑幡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重新挺立在了火光当中。我眼看着一只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袍当中,唯有干枯的十指狰狞外露的恶魂,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滚滚烈火当中尖啸入空,张开双臂,往我身前俯冲了过来。 仅仅眨眼的工夫,难以计数的恶魂已经从黑幡中蜂拥而出,像是掠食腐肉的鸦群,带着尖锐刺耳的怪笑,从四面八方向我头顶围拢而来。 我反手把自己叼在嘴里的烟头扔进了舍利塔,自己纵身往塔底跳了下去。 我身形一下沉落舍利塔边缘时,暴怒的烈火也顺着高塔四周的门窗喷射而去,我虽然不敢去看头顶上火光爆涌的情景,但是也能感觉到熊熊火浪在头上奔流而过。 我也恰恰在这时落到了上数第三层的位置,那也是我事先预计好的落脚点。我不等头上爆炸声停顿,立刻一伸手抓住围栏,翻身跳到了栏杆上。 我脚步刚一站稳,带着火焰的石块就在我附近呼啸落地,直到我觉得红光在我上方乍起又落之后,才扬起头来往塔上看了过去。 没曾想,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几只浑身带火的恶魂--被火焰燎中的恶魂竟然头下脚上地倒悬空中,十指如钩地往我头顶抓落了下来。 不好,失算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火光四起 无论任何一种火焰,都带有一定程度的阳气,火焰达到或超过了某种规模,就足以灭杀鬼魂。 我的本意是用火焰逼退黑幡上的恶魂,给我争取从容跳落舍利塔的时间,没想到的是,恶魂竟然穿透了熊熊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身披火光向我奔杀而来。 等我想要反击时,恶鬼已经到了我的头顶,火焰肆意的爪尖眼看贴近我的发尖时,我已经能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的头发被火焰给燎出了浓烟。 当我抬头那一刹那,眼中就只剩下了恶魂通红刺眼的手指。 “开--” 我被逼无奈之中,舌尖顶住牙膛,从舌底爆出一口真气--武林中人把这种情急拼命的招式称为舌底雷、唇枪舌剑。因为口中的真气不可能爆出太远,口腔也不可能像四肢一样随意运动真气,运用舌底雷就等于是在拼命,一击不中,有死无生。 舌底雷劲气化出的白光,在分毫之间震碎了恶魂的手臂之后,陡然暴起三尺,由恶魂手臂开始震向对方身躯。刚刚还咆哮不止的恶魂,瞬间被震碎了半边身躯,剩余的尸骸磷火四起,在半空之中化成了一道人形绿光。 “啊--” 我趁势后退的当口,接踵而来的恶魂忽然发出了一声鬼哭似的长啸。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响,眼前没来由的一黑,整个人跟着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 我连退两步之后。一股猛烈的危机感骤然向我袭来。 恶魂出手了。 这个念头虽然在我脑袋里激闪而过,但是我的视力仍旧没有完全恢复,能感觉到危机,却分不清方向。 “展翼蔽日!” 我怒吼之间,双手劲气涌出,两只手掌疾舞如风,把自己上身的要害全部护在了掌影之下。展翼蔽日的意义,就如同雄鹰在空中伸展双翼,一瞬间遮挡了日光,虽然仅仅一瞬,但是足够我抽身而退了。 我再次退出两步之后,双手劲气狂舞,不动明王火从我指尖迸射而出,对着两只逼近的恶魂疾迎了上去。仅仅一瞬之间,我的双手就与恶魂的枯掌凌空对撞在了一处,恶魂啸声未起。我手中已经真气爆涌。不动明王火焰从我指尖跳上对方手掌之后,就像是往油锅里扔下了一团明火,两只恶魂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烧成了火团。 “开--” 我再次怒吼声起。双掌推开身前飞动的磷火,快步冲出舍利塔,飞身跳向了塔下:“引爆!” 舍利塔一共七层,我现在刚好处于四层的位置,距离地面并不算高,加上我是一路俯冲,这样的高度对我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 真正能威胁到我的只有塔身里快速爆炸的汽油。从我离开舍利塔,徐稚柳就按下了炸药遥控,七层宝塔从顶端开始逐层爆炸,汹涌肆虐的烈火从塔身上喷射而出。我刚刚觉得身后火光乍起,爆炸形成的气流就排山倒海似的冲了过来。 我只觉得背后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身子在空中连翻了两圈之后才落向了地面。我双脚刚一着地,马上向侧方扑了出去,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 我身形刚一着地,七层舍利塔下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埋在塔下的炸药被杜渺全部引爆了。塔下硝烟尘土翻滚入空,还在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舍利塔从根部开始轰然折断,向我们事先预定好的方向坍塌了下去。 我听见宝塔折断的轰鸣之后,立刻站起身来,撒腿往谢雨薇的方向跑了过去。谢雨薇几步赶上来,往我身上一顿乱拍。直到我看见她手掌下面飞出的火星,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着了火。要不是我衣服里面藏着连山袍,说不定现在已经被烧得外焦里嫩了。 谢雨薇倒吸着凉气:“你真是个疯子!还好炸药按你预定的方向爆炸了,要是……” 谢雨薇的话没说完。我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巨石碰撞的声响。等我回头看时,倒塌的舍利塔已经砸塌了一座高达三层的酒楼,两栋建筑在轰鸣声中直奔城墙的方向撞了过去。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声中,两座建筑同时撞向了城墙。血城高墙虽然没被一下撞塌,但也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摇晃。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去炸城墙,但是作为血城最强防御的城墙,能否一下炸开是个问题,炸开之后会出现什么结果,也一样难以预料。我这才选择去炸舍利塔,用塔砸墙。 果然,舍利塔崩塌之后,城墙上的黑幡一下调转了方向。幡子上的人头各个怒目圆睁,往崩坏的城墙上看了过去。片刻之后,四面城墙上鬼哭神嚎,难以计数的恶魂从黑幡当中呼啸而出。向舍利塔崩塌的位置上围拢了过去。 “快走!”我向杜渺和徐稚柳发出一声呼啸。一直蹲在舍利塔相反方向的两个人,同时甩出飞爪钩住城头,飞速攀上了城墙。 两个人刚一站稳,黑幡上的人头就发出了示警似的呼啸,大批恶魂立刻调转矛头,往两人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两个人对蜂拥而来的恶魂看也不看一眼,抽出兵器,拼尽全力砍向拦在面前的黑幡。 我紧跟着从身上抓出人骨念珠。手持着念珠飞快地冲向两人的方向。如果这时有人从我背后去看,看到的就应该是无数恶魂在天空中呼啸飞掠,我却像是在跟他们赛跑一样,在地上亡命狂奔。 谢雨薇虽然慢了我一步,却在我背后往空中抛出了几个像是烟花似的法器。法器入空之后轰然爆炸,无尽火光横空而动,硬是将涌向城墙的恶魂逼退了半步。 等到像是受惊的鱼群一样分散四方的恶魂再次重聚时,我已经先他们一步冲到了城墙附近,提气纵身跳上了一座建筑屋顶,一手将人骨念珠高举过顶,一手从怀里取出一叠泥金写成的经文。 我在鬼市鏖战时,非要抢夺人骨念珠。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我又逼不得已需要打开鬼门时,能用人骨念珠净化饿鬼的方法,重新拔出飞刀,封闭鬼门。 可是,我得到念珠之后,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我修炼的是正宗佛门内功,可我本身不是佛门弟子。对佛门秘法一窍不通,根本催动不了人骨念珠。 后来,还是檀越帮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求唐向晚用重金买来一部分泥金经文。这种经文即使在寺庙当中也极为珍贵,本身承载了佛门法力,只要我拿在手里诵读,应该可以催动人骨念珠。 我刚刚把经文抓在手里,无数鬼爪就遮天蔽日地往我头上狂压了下来。那瞬间,我只觉得头上暗无天日、阴风四起,前所未有的危机骤然向我碾压而至。 想要诵经已经来不及了,我干脆把手一扬,直接将经文给抛上了天空。佛经入空之后。如同彩蝶飞扬云霄,顷刻之后就爆出了耀眼的华光。刚刚还漆黑如夜的天空,就在一瞬之间光彩夺目,让人无法睁眼。 我本能地收回手掌护住双眼时。耳边鬼哭声震四野,就好像有数以千计的鬼魂正在我耳边放声痛哭,只不过哭声中已经没有了原来那种让人摄心丧胆的戾气,反而带着一种解脱似的欢悦。 仅仅刹那之后,鬼哭声戛然而止,我也睁开了眼睛。 被我抛入空中的经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火光,像是风中卷动的黄纸,带着星星火点飘落在地。空中飞舞的恶魂也退向了远处,紧贴城墙四周浮动在离地几米的高度上。 等我低头看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上匣床 就在我抛出经文阻挡恶魂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阴兵已经占据了整条街市。不计其数的黑衣甲士陈兵城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铠甲,唯有甲士手中的长枪冷芒熠熠。 我仅仅倒吸了一口凉气,街上的阴兵已经抬起头来。 “刷”-- 数以千计的钢枪破风而起的声音,如同惊涛拍案滚滚而来时。足以惊鬼泣神的冲销杀气也陡然而起。那一瞬间,我甚至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觉得死亡将至,万念俱灰。 “跪--” 无数阴兵同声怒吼,声浪如风卷地狂舞,我只觉得脚下的屋顶在剧烈震颤,随时都可能在声波的震荡下崩塌。 “跪--” 阴兵再次怒吼之间,手中长枪齐齐高举过顶,寒光闪动的枪尖,从四面八方指向了我周身要害。他们没有动手,我身上却莫名地冒出阵阵刺痛,就好像是提前感应到了长枪即将穿透我身躯的位置。 我偏偏在这时飞快地回头,往杜渺那边看了一眼。城墙上早就没了他们两人的踪影,他们两个应该是在阴兵出现之前就跳下了城墙。 不管他们能不能逃过阴兵的追杀,至少。我先前的布置也算给自己换来了一线生机。 “跪--” 数千军士同声怒吼,像是一声平地惊雷,血城之内地动山摇,难以形容的杀气仿佛凝聚成了有形之物,凭空向我碾压而来。 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双膝一曲,跪在了房顶上。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就算我能顶住滚滚而来的杀气,又能如何?我能单枪匹马扫灭血城,还是能单人独剑杀出重围?既然哪样都做不到,还不如赶紧跪下换一条生路。 我双膝刚一着地,街上的阴兵也同时收回了长枪。千万支枪杆砸向地面的刹那间,轰鸣之声震荡天宇。阵阵黄沙如烟蒸腾,我脚下的房屋莫名其妙的被震了个粉碎。我只觉得脚下一空,跟着断裂的房梁摔进了屋里。 我落地之后的第一件事儿不是挺身而起。而是趁机把白玉和灰灰给放了出去。两个小家伙一离开我,马上飞快地窜向了房角,缩成一团藏了起来。 我还没爬起来,身上就多出了几道钩子--站在外面的阴兵,竟然拿着铁钩穿透了我的衣服,像拖鱼一样把我拖到外面,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押着走向了王宫的方向。 跟我一块儿被抓的谢雨薇,脸色白到了极点,带着哭腔问道:“李孽,你没说我们会被抓啊!” “被抓不是必然的结果吗?” 我早就料到杜渺他们冲阵会引来阴兵--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大型监狱不用重兵把守。或许那些军士平时不会如何,但是一旦有人越狱,守卫监狱的士兵就会出现弹压。 我也知道跟着杜渺他们一块儿冲出去是最好的选择,留下来就是拿命在赌。历朝历代对待越狱的重犯都可以当场格杀,尤其古代更是如此。我赌的就是血城阴兵不会一上来就对我痛下杀手。 谢雨薇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能想到。”我该怎么敷衍这个小丫头?告诉她,我留下专门等着被抓的,你就该跟杜渺他们一块儿跑? “不对。你是故意的!”谢雨薇并不笨:“你是为了混进大牢,去救那个用鞭子的檀越对不对?你干嘛要拽着我啊?” 我无可奈何地道:“要是让你重新选一下,你是选择跟杜渺他们出城,在没有给养的情况下被阴兵满沙漠的追杀;还是选择留下跟我赌一赌会不会被阴兵杀掉?” “我……”谢雨薇被我噎得不说话了。 押解我们的阴兵也从地上掀起了一块铁板,指着下面的楼梯示意我们往下走。我刚低头看了一眼铁板下面黑漆漆的楼梯,有人就在我身后飞起一脚,把我给踹了下去。 我大头朝下摔在楼梯上之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头部顶着楼梯倒立了起来。臀部朝下的再次滚了下去……我在楼梯上连着滚了三四圈之后,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没等我挣扎着起来,谢雨薇也一下摔在了我旁边。没了动静。 “谢雨薇……谢雨薇……”我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对方反应,赶紧挣扎着往她身边爬了过去,用肩膀撞了对方几下。 谢雨薇没动,我的领子却被人给提了起来,拖在地上,走向地牢深处。那人一直把我拖进了一间相对开阔的屋子。才伸手把我拎了起来,用一根铁钩挂住我身后的绳索,把我吊在了空中。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自己被人扔在了一间刑讯室里。谢雨薇比我好些,没被人吊起来,却躺在了满是血迹的青砖地上,生死不知。 坐在刑讯室正中间的位置上全身黑袍、用头罩遮住面孔的怪人微微仰头道:“敢对血城动武,你的胆子不小嘛!” 对方没等我说话,就指着远处道:“既然来了。就先歇歇脚吧,免得让你说我血城不懂待客之道。” 我转头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压着钉板的木床。 匣床? 我以前听老核桃说起过大牢里的各种刑具,这种匣床就是监牢大刑之一。狱卒把囚犯仰卧在床上,用铁索固定四肢,钢圈固定头部。凡人就只能躺在上面无法挪动身体,痛苦异常。很多人一旦躺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 黑衣人看我发愣,不由得冷笑着拍了拍手:“给我们的娇客铺床。” 他话一说完,两个身高差不多超过两米、四肢异常粗大的狱卒就走了上来,扶住压在匣床上的钉板,同时较力,把钉板给抬了起来。等我看清匣床上的情景时,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钉板下面躺着的囚犯,双手双脚都已经被匣床上的铁索给磨得露出了骨头。却偏偏咽不了气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片的虫豸在他身上来回爬动,慢慢分食着自己的血肉。 我甚至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趴在他脚边。旁若无人地啃食着他的脚指头,就连看见人来了也没挪动一下。直到其中一个刽子手轻轻地把它弹在地上,那只老鼠才吱吱叫了两声,扭动着身子挪到了墙角。 两个刽子手毫不留情地扯开囚犯身上的铁索时,那人的身子才跟着抽搐了几下。他显然还能感觉到铁索从自己四肢上抽离的剧痛,却偏偏没法儿挣扎,也无法喊叫,只能本能地抽搐身躯,显示自己的痛苦。 那两人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抓着囚犯的肩膀,猛力一扯,生生把人从匣床上扯了下来。那人虽然离开了床面,背上已经被血黏在床上的皮肉却被完完整整的撕了下来,血淋淋的贴在了床上。 直到这时,那人才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脑袋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儿;也是到了这时,他已经分不清五官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解脱似的笑意。 黑衣人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来呀,请娇客安歇。” 一个刽子手大步走了上来,推着我身后的挂钩,把我给挪到匣床上方之后,解开绳索,把我强行按在了床上。 从我被阴兵抓住开始,我身上的内力就一点儿也提不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只能仍由对方摆布。 我跟匣床接触的一刹那间,浓重的血腥味儿就冲进了我的鼻腔,还没等我喘过一口气来,原先被两个刽子手吓得到处乱窜的虫子就又都爬了回来,顺着我的袖管、裤管钻进了衣服里,在我身上到处乱爬。仅仅片刻之后,我浑身上下至少有十多个地方传来了被虫子啃咬的刺痛。 这时,却又有东西爬到了我的脚上--那只耗子回来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求我啊 黑衣人倒背着双手,绕着匣床来回走动着说道:“滋味如何?这只是小意思罢了!再过一会儿,等我把屋里的灯火熄灭了,还会有更多鼠、虫窜到你身上……” “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毒蛇爬过来缠在你的脑袋上。毒蛇缠头,听起来很恶心对不对?其实,那是一种运气。有毒蛇在。起码老鼠不会过来啃咬你的手指。” 黑衣人见我一言不发,继续说道:“匣床这东西,最享受的还远不止这些。等到你被鼠虫啃咬时,恨不得伸手把身上的东西抓起来,才是最美妙的感觉。” “可惜,你的手脚全都被铁索捆住了,你只能拼命地挣扎,求生的意志会让你忘记手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手上的铁索越来越紧,就算你把手上的皮肉全都磨没了,只剩下一双血淋淋的骨头,你也还是会拼命地挣扎。那种情景简直妙不可言啊,可惜你看不到……” 黑衣人的声音忽然一冷:“关灯,放钉板!” “等等!”我开口道:“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何必故弄玄虚!” 黑衣人转过身来,慢慢贴近我的面孔:“你怎么知道我另有目的?” 我只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巴罗!” 对方一愣:“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沉声道:“你虽然掩住了面孔,但是并没掩住身上的气息。你身上那种死人的味道,半点儿没有改变。” 我第一次看见巴罗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死人。他身上虽然用某种香料做了掩饰,但是仍旧能闻到一股尸体腐败的气味;尤其像手掌这一类必须露在外面的部位。还需要用布料遮挡,就更让人觉得他有问题了。 巴罗吸了吸鼻子:“也对,死了这么久,不管怎么换人皮,都改变不了腐气。” 我继续说道:“你一再向我强调匣床的恐怖,只不过是为了增加我的心里压力,等到我心里崩溃,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巴罗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不过,我不喜欢跟思维正常的聪明人打交道。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等到你意志崩溃的时候,我们再谈。现在,你就先享受一下匣床的妙处吧!” 巴罗转身道:“熄灯就可以了,不要放钉板。这人身手不错,我留着有用。” 匣床上盖不盖钉板完全是两个概念。被钉板压住的囚犯,用不上多久就会被长钉刺进身躯。就算及时解救,也一样会落下残疾。巴罗不下钉板,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两个刽子手熄灭灯火之后,整个刑室都陷入了黑暗当中。巴罗他们的脚步声还没消失。匣床四周就响起了一阵沙沙的动静,没过一会儿,成群结队的虫子就爬到了我的身上。 与此同时,我脚底下也传来了一阵咔咔声响--那只老鼠正在我的鞋底上磨牙?我本能地想要缩脚时,脚腕上却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肯定是匣床的铁索磨掉了我脚腕上的皮。 仅仅一会儿的工夫,我就觉得身上密密麻麻的盖上了一层虫子,耳边也传来了一阵冰凉--蛇! 我没想到自己真有那种好运,巴罗说的毒蛇缠头让我遇上了!我只能死死地咬紧牙关、闭上双眼,免得毒蛇一下钻进我的嘴里。 那条差不多有一把粗细的毒蛇,顺着领口游了上来,蛇头真的靠向了我的嘴唇,拼命地往我嘴里挤。我只能把舌头尽可能地缩回嘴里,慢慢张开牙缝。 我估计自己要是动作快点儿,说不定能一下把毒蛇的脑袋咬断。可是蛇头落进我嘴里之后,我该怎么把它吐出来?用舌头顶出来肯定不行,弄不好被蛇咬在舌头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的内力被完全禁锢了,光凭肺部呼气的力道,不一定能把蛇头吐掉,万一要是一口吐不出去,后果也是一样。 如果,我不去咬蛇头,就只能被它钻进肚子里。被一条蛇钻进肚子里。天知道它会干什么,说不定就能从我身上哪个位置开出个窟窿再钻出来,或者干脆就在我肚子里做窝…… 就在我跟毒蛇较力的当口,它忽然一下缩了回去,飞快地游向了匣床边缘。我只听见耳朵里传来“吧嗒”一声毒蛇落地的动静,那条蛇就擦着地面飞快地游向了远处。 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在我身上肆无忌惮来回窜动的毒虫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哄而散。 虫子振翼的嗡嗡声响在我头上乱成一团时,我脚下也传来一阵老鼠的尖叫声--那只咬我鞋面的老鼠,仅仅尖叫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吧嗒倒在了床下。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从我脚下滚了上来。在我脸上使劲儿蹭了两下--灰灰。没过一会儿,白玉也盘在了我的脖子上。 难怪那些毒虫会被吓得四散逃命,那只老鼠肯定也被灰灰干掉了。有它们两个在,我暂时不会被鼠虫咬得体无完肤了。可是等到巴罗回来,我还有生路吗? 光凭白玉和灰灰,肯定没法儿干掉巴罗,除非我能挣脱匣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正在考虑怎么自救时,谢雨薇忽然站了起来:“那些虫子怎么没吃了你?” 我被她吓了一跳:“你能动?” “废话!不然我怎么站起来的?”谢雨薇愤怒道:“别想让我救你,要不是你,我脑袋上怎么能摔出这么大个包来?” 我恨不得喊上一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谢雨薇得意道:“你给我道歉,然后求我救你。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把你放了。” 谢雨薇被惯坏了,无时无刻不在耍她的小性子,我越是顺着她,她的条件也就越多,说不定到了最后,还得弄得一拍两散。 我干脆把眼睛闭上,不去理她。谢雨薇看我不说话,果然急了:“哎,你怎么不说话?你答应把两只王虫送我作为补偿、帮我对付陵云。我就救你!” “喂喂……你说句话啊!大不了,我不要王虫了,你帮我对付陵云好不好?只要能让我赢她一次就行,就一次。” “那好,你求我吧!只要你求我,我就救你!” 我越是不理对方,谢雨薇就越是着急,自动降低了条件:“要不。这样吧,你给我道歉就行。你道歉,我就放了你!” 我硬是装作听不见,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雨薇被我气得眼圈都红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把人家害得这么惨,让你道个歉都不行吗?要不是你,我会被抓住吗?会被人一脚踢进地牢吗?会……” 我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是省一点儿眼泪吧!过一会儿,等你也被捆上匣床,或者被捆上老虎凳之后,才是你真正该哭的时候。你现在把眼泪哭光了,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只能哭出血来了!” “胡说!”谢雨薇吓了一跳:“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了死人,不可能找我的麻烦。” 我冷笑道:“巴罗是大巫,而且自己也是一具会动的尸体。他能不能看出你是死是活,还用我说吗?就算他们真的把你当成死人好了,别忘了这里是血城,在血城可没有轻易丢弃尸体的说法。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取你的尸体制作巫蛊材料……” “不!不可能……”谢雨薇的声音发颤。 我冷声道:“行啊!你再多浪费点儿时间哪!等到巴罗回来,你就知道他会怎么对你了。或许,你可以赌一赌,他能大发善心地放你一马。” “不!不要……”谢雨薇尖叫一声,七手八脚地去解我手上的镣铐。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囚徒 谢雨薇打开我手上的铁索之后,刚往我嘴里塞了一个药丸,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谢雨薇赶紧躺回地上装成生死不知的模样,巴罗就推门走了进来:“掌灯!” 两个刽子手重新点起灯火之后,巴罗笑呵呵地问道:“匣床的滋味如何?” 我冷笑道:“舒服,洞房花烛都没这么舒服!”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巴罗厉声道:“来人。给我活剐了他!我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两个刽子手刚拿出一张渔网罩在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收紧,巴罗忽然咦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还敢,原来是身上藏了两条王虫啊!王虫是我的了!” 巴罗说着话,伸手往我身上抓了过来。灰灰和白玉同时暴起身形,从匣床上弹射而起。一左一右分别弹向了两个刽子手。 等对方反应过来时,灰灰和白玉已经狠狠咬中了他们的颈部动脉,两个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两只虫子一击得手之后,不但没去找巴罗的麻烦,反而转头窜向牢房深处,没了踪影。 巴罗冷哼了一声道:“它们跑得了,你跑得了吗?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两条虫子找回来,乖乖向我臣服;二是我亲自动手让你尝尝血城大刑的滋味。” “我两个都不想选!”我怒喝声中,双腕子齐震,崩开了假扣在口上的铁索,从匣床上挺身而起,右手一式苍鹰探爪,快如雷霆却又精准无比地抓向了巴罗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的咽喉:“别动!” “你也别动!”巴罗的手心里翻出一把淡绿色的蛇行匕首,刀锋正好顶在了我的腹部:“只要我的翠玉划破你一丁点儿皮肉,就算你是术道大能,也一样要当场暴毙。” “是吗?”我冷笑之间,手指上崩出了不动明王火焰。窜动的火苗一下子从巴罗的脖子燎向了他的面罩。 不动明王气形成的火焰虽然温度不高,但是想要烧着一层麻布。还是轻而易举的。巴罗的头罩顿时火光四起,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似的,把匕首往前送了一下。 我沉声道:“别试了。我身上穿了护体宝衣。你的刀划破我的衣服之前,足够我要你的命了。” “呵呵……人呢,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巴罗冷笑着推动了匕首:“你觉得自己虚张声势就能吓到我?你错了,你没有可能这么快恢复功力,否则,你怎么不崩开脚上的锁链呢。” 巴罗的匕首虽然没能穿透连山袍,却狠狠地顶在我的肚子上不断前移,说不定下一刻就能直接刺穿连山袍,伤到我的皮肤。 巴罗说的没错,我体内的真气还没完全运行开来,刚才手掌上爆出的那点儿火焰就是我极限,否则,我也用不着拿烧掉面罩的法子去吓唬巴罗了。 我们两人僵持的短短几秒之间,我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巴罗在火焰后面发出一阵冷笑:“束手就擒吧!你没有退路……” 巴罗的笑声戛然而止,猛然扭头往身后看了过去。谢雨薇正拿着一根毛衣针一样的长针,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 “你……”巴罗话没说完,谢雨薇拿着长针的右手猛然往前一送,我眼看一截针尖从巴罗肚子上扎了出来。他也跟着往后一仰,摔倒在了地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没想到,巴罗竟然会被谢雨薇用一根针给制住。 谢雨薇哼了一声:“巫毒一道的手段多了。赶紧运功,别废话!” 我坐在匣床上运转了一圈真气,才跳下地来。伸手撕开了巴罗的长袍。我本来以为巴罗会是一个死人,没想到,他长袍下面只有一副披着人皮的木质傀儡。 我一皱眉头,又伸手往傀儡肚子上抓了过去。等我掀开了傀儡肚子上的木板,竟发现傀儡腹腔里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一只中年男人的鬼魂像是囚徒一样被囚禁在笼子当中。谢雨薇的那根针正好从笼子的缝隙当中伸了出来,针尖像是固定昆虫标本一样把对方给固定在了笼子里…… “你是巴罗?”我看对方点头,不由得沉声说道:“你是聪明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巴罗点了点头道:“你想问什么,说吧!” 我厉声问道:“血城究竟是什么地方?巫毒一道的高手都到哪里去了?” “按照血城资料上的记载,血城就是江山铁卫流放术道重犯的地方。江山铁卫跟术道达成过协议,对待除谋反之外的术道中人,能抓不能杀。为了妥善处置这些术道中人,江山铁卫在大漠里建立了一座大牢。也就是你们看到的血城。” “血城经历了几个皇朝都没被废弃,直到术道衰弱,血城才渐渐被人遗忘。五十年前。我们到了血城,阴差阳错的成了血城的第一批囚徒。” “囚徒?”我对巴罗所说的话提出了疑问:“你们不是血城的管理者?” “血城有自己的意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针对巫毒中人。每隔十年,它都会逼迫我们召开巫毒大会,摆下毒王生死擂,活着人的会成为下一代巫王,管理血城十年;失败者,全部会被献祭。”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献祭给谁?” “献祭给血城!”巴罗苦笑道:“血城下面有一个祭坛,只要我们献上祭品,祭坛就会赐下宝物。要不然。你觉得我们用来吸引巫毒高手参会的宝物都是从哪儿来的?” 我眉头一挑:“生生造化丹也是出自祭坛?” “对!”巴罗点头道:“祭坛无所不能,只要有足够的祭品,它就会赐下宝物。无论是什么!” 我听完之后杀气暴起:“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没参加生死擂?” “我是死人,怎么参加?”巴罗笑道:“我们在血城当中不生不死地活着。倒也过着皇帝一样的日子。只要我们能保证自己有存在的价值就行了。无论谁登上了巫王宝座,都需要有忠实的手下,而我们正好可以充当这个角色。不是吗?” 我沉声道:“你们四个执法大巫的目标并不是巫王,而是他们的随从?” “说对了!”巴罗说道:“因为我们四个就是第三代巫王的随从,他虽然死了,我们却仍旧在监狱里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不是很好吗?” 我听老核桃说过,有些人在监狱里生活久了,就会适应里面的生活,出来之后反倒会无所事事;尤其是那些称得上是狱霸的囚犯,在里面几乎过着神仙日子,有些狱霸甚至会故意犯事儿,好延长自己坐牢的时间。巴罗的心理大概就是如此。 我伸手把囚禁着巴罗魂魄的笼子给拎了出来:“带我去找我的朋友!” “你真要去?”巴罗诧异道:“你别忘了,他们现在打生死擂。你想进去就只能按照生死擂的规矩,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说不定哪一步走差了,你就得死于非命!还是留下吧,我们联手,我保证你能成为血城一霸!” 我冷声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对血城更没有什么想法。带我进去,否则,我马上让你灰飞烟灭!” 巴罗还想再劝我两句,看见我指尖上跳动的不动明王火时,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好,我带你走!不过你得答应我,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在你死之前,一定要把我扔到一具尸体上。” “可以!”我拎起巴罗,推开刑室大门,按照他的指引走向了走廊尽头,直到看见两扇并排的大门,巴罗才开口道:“你走毒门,还是走巫门?”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血城之主 巫门?毒门? 陵云号称毒王,她不可能走巫门。我毫不犹豫地推开毒门,走了进去。 大门背后是一张足够十个人坐的圆桌,桌子上已经坐了八个术士打扮的人,还有二十几人站在桌子四周。我进去之后,屋里的人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几盘菜。 我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人低声道:“桌上的菜只有一道没毒,谁吃错了,谁就得死。不吃一样是死。” 那人话刚说完,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钟响,坐在桌上的八个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夹向了一盘凉拌藕片,有人直接塞进了嘴里。有人却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把菜吃了下去。 无独(毒)有偶(藕)?难不成这些人都不会辨毒,只是在赌运气?还是下毒的人故意利用他们的心理? 我脑袋里刚闪过了一个念头,坐在桌上的八个人就同时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吓得惊呼一声,齐齐退到了一边儿。没等他们站稳,地面上就露出了一个机关闸门,把饭桌和八具尸体全都沉了下去,没过一会儿,盛着十道菜的桌子又重新升了起来。 “坐--” 突忽其来的声音吓得屋里的人同时一颤,有人咬牙坐在了桌子上,有人却在使劲儿往后退。 站在我身边的一个人冷声道:“你过去坐。” 我斜眼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要坐你坐,我还没看够呢!” “你找死!”那人冷喝之间,从袖口里翻出了一把刀来,不由分说地往我胸口直刺了过来。 “哼!”我冷哼之间,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手掌往后一带,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一手压住对方肩头,强行把他按在了椅子上,立刻撒手后撤。 “那没想……”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喷出一口黑血。脸色漆黑地倒在了地上。 “坐--”大厅上空又传来一声怒吼。 我看了看剩下的四张空位,伸手一拉谢雨薇,跟她一起坐了上去。我们两个刚刚坐稳。站在边上的几个人同时惨叫出声,捂着肚子滚倒在地。 有人凄惨叫道:“为什么下毒?还没轮到我们……” 屋子上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三次不坐者,死!”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人肚子里传出嘎嘣一声脆响之后,原本缩在身前的四肢一下全都伸展开来,嘴里也涌出了破碎的内脏。 他肠子断了!我仅仅看了对方一眼,大厅上方就传来一声钟响。所有人都把筷子拿了起来,却迟迟没有人下筷,最后还是谢雨薇一筷子夹走了眼前的笋心儿。我赶紧跟着她夹了过去。 等我把笋心夹到眼前,却把筷子停在了空中。与此同时,大厅中的所有人都往我身上看了过来,我轻轻一松手,把筷子掉在了地上。 谢雨薇吓了一跳:“李孽,你做什么?你不怕死吗?” “吃了这道菜,我才真的会死!”我似笑非笑地看向谢雨薇道:“巴罗,事到如今还玩这种猜谜的游戏,很有意思吗?” 谢雨薇诧异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你是巴罗!”我抬手捏住了谢雨薇的脖子:“鬼摊上售出的物品,应该是你们用来寄魂的东西吧?血城四大执法巫师统统都在这样做!” “你们把东西卖给不同人,只不过是为了赌一个几率。换句话说。是在赌谁能在血城生死擂上活下来。只要你们占据了活人的躯壳,你们就可以用他们的身份继续在血城作威作福,对不对?” 谢雨薇刚刚还惊恐万状的眼睛。突然变得阴沉了下来:“聪明!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换掉了谢雨薇?” “从你在刑室里跟我不断废话开始。”我冷声道:“谢雨薇虽然爱耍小性子,但是她并不傻,也不会到了生死关头还跟我使性子。你做得太假了。你是在谢雨薇摔昏过去之后占据了她的身体?” 巴罗点头道:“没错!” 我厉声问道:“徐稚柳是谁?” 巴罗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早就发现了徐稚柳的存在。却始终都没能弄清她的身份。” 我手掌猛然一缩:“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想做什么?” “等你能走出这座牢房再说吧!”巴罗忽然咧嘴一笑,眼中的光芒也跟着暗淡了下去。 跑了?我凛然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看谢雨薇,已经没了声息,大厅中其他七个人全都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坏了!” 我站起来之后来回走了几步,才把手压在嘴里打了一个长哨。 不久之后,我就感到自己脸上传来一阵湿漉漉的感觉,就好像有人用什么东西在使劲儿舔我的脸。我慢慢伸出手,奔着舌头舔过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我的眼睛明明看见自己的手正在向空气中推动,手心上却传来了一阵毛茸茸的感觉,就像是凭空按在了什么动物的毛皮上。 我伸手摸了两下之后,直到指尖碰到一根尖锐的獠牙时,才试探说道:“排骨,你在我对面?如果你在我对面。就咬我的手!” 我声落不久,手背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嘶--”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排骨,你去找你追的那只狐狸。把它咬死带过来!” 我的话刚一说完,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被锤子砸碎的玻璃,一瞬间炸得四分五裂。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站在追赶谢雨薇时的街道上,周围除了摇着尾巴的排骨,一个人都没有,杜渺、谢雨薇全都不知去向,原先被我炸断的舍利塔也还是完好无损地立在血城中间。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就听有人在舍利塔上说道:“朋友,上来喝一杯如何?” “好!” 等我走上舍利塔时。第一眼看见的就一个身穿白色儒装的书生。对方的气质飘逸如仙,可是面孔却苍老至极,不仅满脸褶皱。垂下来白发也显得异常干枯,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看不到半点儿生气。可是他的眼睛却又神彩暗藏,反倒让人觉得他的年龄并不太大。 更为诡异的是,书生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副身穿红裙的骷髅。那副骨骸虽然没了血肉。反而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尤其是骷髅头上垂下来的乌黑长发,足够让很多女人心生嫉妒了。 书生见我走进来,才温柔地把骷髅靠在自己腿上,伸手虚引道:“请坐!” 我盘膝坐在书生对面,他才拿起桌上的酒壶,倒出一杯粘稠如浆、殷红如血的液体,如果不是液体当中飘着酒香,我甚至会觉得他给我倒了一杯人血:“这杯英雄血,我准备了近三十年,今天总算是有人能喝到了。请--” 我端起酒杯向对方略一致意,扬起头来一饮而尽。英雄血下肚之后,我只觉得腹腔当中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酷热难当、剧痛钻心。 我强忍腹中剧痛沉声问道:“阁下是血城之主?” “算是吧!”书生含糊了一句道:“我的名字,你或许听过。我就是妖狐楚青丘!” “楚青丘!”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檀越对楚青丘极为崇拜,曾经跟我说过不少楚青丘的传闻逸事。檀越虽然不知道楚青丘为什么会忽然失踪,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书生,就是传说中白衣胜雪、潇洒如仙的楚青丘。 楚青丘苦笑道:“不相信我是楚青丘?有时,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从我逆天失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但是,也总比云破天那厮来得好一些。”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入法眼 楚青丘为爱侣逆天改命的事情,我听檀越说过。 传说,楚青丘想要给爱人续命,强行挪动了爱人的命格,结果改命失败,其爱侣当场身亡,他自己也受到天道重罚。难道楚青丘受到的重罚,就是忽然老去? 我对楚青丘逆天的事情虽然感兴趣。但是这并不是重点,我想知道血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楚青丘笑道:“你很好奇血城的内幕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血城就像巴罗说的一样,只不过是一座江山铁卫废弃掉的监狱罢了。像这样的监狱,一共有三座,血城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说,血城中的种种怪事,也都是我一手安排的考验。能从我的考验中破禁而出的人。可以得到本座最大的奖励--六道邪门中的人间门!” 我双目猛睁道:“六道邪门里不是没有人间门吗?” “谁说没有?”楚青丘道:“当年的轮回殿,如果没有掌控六道邪门,凭什么自称代天掌轮回?轮回殿里不仅有人间门,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天道门。” 楚青丘继续说道:“只不过,人间门不像其他邪门那样可以用来召唤恶鬼,它只能制造幻想。你们进入王宫时走的那扇大门,其实就是人间门。从进入人间门之后,你们脑袋里的幻想就已经跟现实合二为一了,所以,你们分不清哪是幻想、哪是现实,只能一步步地在幻想中挣扎。” “人间门的可怕之处,就是不断地给你们制造混乱的信息,去挖掘人心底的负面情绪,直到被幻想困住的人认为自己死了为止。” 楚青丘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道:“如果一个人从心底认定自己已经死了,那他的肉身就再也活不过来了。所以说,你等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我不以为然地回应道:“恐怕人间门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吧?想要人间门发挥威力,首先得让进门的人疑神疑鬼对不对?” “就像是城外的鬼摊、进城以后的生死考验、巫王的突然死亡、血城玉符这些东西,都是你故意布置的迷魂阵,无论是谁发现蛛丝马迹,都会产生怀疑,这些怀疑就是维持人间门运转的动力,对不对?” “没错,人间门里的幻境有一部分是真,有一部分是假,想要人间门运转,必须先有人创造出一个适合的幻境。” 楚青丘道:“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制造了人间门的人。是不是一个三流的编剧,掌控人间门的人,就是场景设计师。场景和角色都有了,人间门就能把人的疑惑和恐惧全都集中到一起。改变成剧情,偏偏这种漏洞百出的剧情,更能让人一步步陷入绝望,最后崩溃死亡。不过……” 楚青丘一顿道:“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发现自己身处幻境当中?” 我回答道:“从巴罗告诉我,血城的地下祭坛可以献祭还宝开始,我就觉得血城背后有一个掌控者。至少,我从没听说过,哪个神明真能凭空赐下宝物;更不会认为,神明在我们没到血城之前,就能洞察我们的目的。” 我看楚青丘点头,才往下说道:“我曾经一度怀疑,血城的掌控者是徐稚柳。只有无孔不入的玄衣舍,才有可能打探到我们每一个人目的。而且,徐稚柳的种种表现也让人怀疑。但是,她跟杜渺出城之后,我的怀疑也就被打消了。” “嗯!”楚青丘点了点头道:“看来,人间门应该是选择把你和徐稚柳的思维给连在了一起。你害怕朋友出事,所以幻境里的人全都消失了;徐稚柳想要找到上任魁首,幻境才会凭空给她制造了五年的记忆。” 楚青丘道:“不用怀疑我的话,人间门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它选择让你们四个成为幻境中的主角,自然会让你们的思维相互碰撞,而后,再适当地加入配角。让整个故事更完整。你继续说……” “我被关进刑室时,一直都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和徐稚柳在刑讯房外面争执了那么久,血城当中都不见一点儿动静?” “血城是监狱,那么监狱不需要查号房吗?不需要有人巡逻吗?狱卒都已经被人杀了。难道就没有人出来看上一眼?最重要的是,徐稚柳在血城五年,为什么连血城是在用道法镇巫门这么简单道理都没看出来?” “更重要的是,血城无法通车。徐稚柳为什么要储备那么多汽油?汽油也刚好是我当时最需要的东西,血城是不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我试着想了一下,如果谢雨薇在这个时候跟我闹起了小性子,不来救我,该怎么办,结果谢雨薇真的是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那时候,我曾经一度以为血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所以,我也一直都在想怎么破局。我把自己进入血城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唯独让我觉得不能理解的就是排骨的消失。”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排骨追的那只小狗长得很像狐狸,而且全身没有一丝杂毛,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精心饲养的宠物。我开始并没在意那只小狗,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它的长相,很像是传说中能看穿一切幻境的灵宠幻狐。” 我微笑道:“排骨既然能追着幻狐跑,说不定也能看穿幻象或者来去梦境,所以我才提前拆穿巴罗,试了一下。” 楚青丘听完不由得大失所望:“参会的人入城之前,我曾经观察过每一个人。其中。三个人是我觉得最有可能打破幻境的人,而你刚好不在其中。” 楚青丘说道:“现在看来,我的推测并没错。你这个人虽然有几分急智,但是。冲动、急躁、暴戾,做事优柔寡断,没有大将之风,虽然破禁而出,但是赌命和运气的成分占了大多数。我只能说,你不死,并不是你有本事,而是老天给你的寿命还没用完。” 虽然我知道楚青丘说的话没错,但是被人当面贬得一文不值,我也异常恼火,强压着怒气说道:“所以呢?” 楚青丘挥手道:“所以,你并不是我看中的人选。这杯英雄血算是我的一点儿赔礼。你别想拿走人间门。” 我冷声道:“我对你的人间门没有任何兴趣。你放了我的朋友,我马上调头就走。至于,你想把那些巫毒中人怎么样,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楚青丘摇头道:“胸无大志。毫无大局,只知道江湖义气、儿女情长。我果然是没看错你。”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就算脾气再好,也保不齐会当场翻脸。更何况,还是楚青丘出手在先。 我双手一按桌子:“去你的大志、大局!我再说一遍,我要带人走!” “好!”楚青丘点头答应了下来之后,忽然站了起来。长天一阵大笑:“我果然没看错,果然没看错!那位小友,请上塔一叙!” 楚青丘没等我说话,就抽身闪向塔外,没过一会儿就拉着一个相貌俊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青年走了进来。看样子,两个人这一路上相谈甚欢。 那个青年看见我之后,立刻拱了拱手:“在下李缘,见过李兄。” 我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幸会!楚朋友,你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儿吧?” 楚青丘道:“李缘小友已经解开了幻境,人间门自然归他所有,你的朋友当然也会被完好无损的放出来。你稍安勿躁,过一会儿,本座就送你离开,绝不食言。”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匪气,侠气 楚青丘说完之后不再理我,拉着李缘的手道:“来来,小友稍坐片刻,尝一尝老朽亲手酿造的英雄血,等一下老朽还要再送小友一份大礼。” 楚青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没过多久,那些巫毒高手就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建筑当中走了出来,一齐看向舍利塔:“多谢李先生救命之恩!” 舍利塔上面总共只有两个姓李的,一个是我。一个是李缘,他们当然不可能是在谢谢我。 楚青丘所谓的大礼,应该是利用某种手段。让李缘在幻境中成了救世主,拯救了所有巫毒高手。 楚青丘的礼物实在太大了!巫毒一道虽然属于左道旁门,但是个中高手却从不愿意欠人人情,一旦欠下了人情债,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去还,甚至会为了人情干出无法无天的事儿来。 如果李缘工于心计,说不定他能趁机拉拢到大半巫毒高手。楚青丘等于送给了李缘一个足以让术道侧目的势力。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把我换成李缘,我说什么都不会接受这种馈赠,我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可是李缘明知道是在与虎谋皮,却显得风淡云轻、步履从容,他有做枭雄的潜质。 不过,我关心的却不是这些,我只关心檀越她们的安危,等我好不容易找到檀越的位置,马上离开舍利塔,向她们靠拢了过去。 陵云显然是觉得哪里不妥,一再催促檀越赶紧离开,檀越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不时往人群里张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等等,再等等。李先生救了我们。我们总不好不迟而别吧?” 我看着檀越,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酸意:“李缘忙得很,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檀越回头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陵云和赶过来的杜渺一起把她拉到了一边儿,说了好一会儿,檀越才勉强答应离开血城。 这一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光听着檀越像是小女孩一样不停地说着李缘如何如何…… 她从来没有如此谈论过一个人,哪怕是她最崇拜的楚青丘!我忍不住说道:“别说了,你看到的事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我飞快地把自己遇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陵云的脸色异常凝重,低声说道:“楚青丘想要做什么?” 檀越却反驳道:“你自己都说了,血城幻境是半真半假,根据人的想法转换情节。如果李先生不是一代儒侠,幻境也不会给他安排相应的情节!” “你……”我被檀越气得七窍生烟,语气里也带起了讽刺的意味儿:“那你就好好稀罕你的儒侠去吧!” “你……”檀越的眼睛刚瞪起来,陵云和杜渺就一左一右的把我们两个人强行分割开了。 杜渺拉着我走向远处:“李孽,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就是看不惯……”我能说什么?说我吃醋了?这种理由我说不出口。 杜渺摇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自古狐仙戏书生。檀越身上有狐族血统,温文尔雅、满身正气的书生,对狐族有很强的吸引力。倒是你这种身上匪气十足的人,才入不了狐族的眼。” 我听完心里顿时一沉,嘴上却强硬道:“她愿意怎么样,关我屁事!” 杜渺摇头道:“我说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也说了。血城里面是幻境。檀越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遇上了什么,就算李缘没有直接接触檀越,她总算是看过一场身临其境的戏吧?” “檀越现在对李缘的感觉,就像是追星族的小女孩一样,认为自己的偶像是完美的,不容许有人玷污她的偶像。可是你想想,偶像会真的跟她有交集吗?不会的!” “既然她崇拜偶像,你干嘛非得跟她对着硬呛呢?等她心里这点儿热气凉了,陪着她的,不还是你吗?” 杜渺一番话说完,我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儿,干脆不声不响地上了骆驼。走在了檀越他们前面。 我们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有人喊道:“李兄!慢走,慢走!” “李缘?”我看见领头追上来的李缘。不由得一愣,再看他身后的黑夫人和石和尚,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我不等檀越开口就先一步拦住了对方:“朋友。有什么指教?” 李缘抱拳道:“指教不敢当,只不过是为了黑夫人向李兄讨个人情。南翼先生身中奇毒的事情,想必李兄应该知道了吧?据楚前辈所说,英雄血可以压制碧蟾奇毒,所以……” 我不等他说完就冷声道:“英雄血,我已经喝下去了。你是想让我剖腹取酒,还是打算给我放血?” 李缘略带尴尬地笑道:“李兄言重了!楚前辈说,英雄血虽然能提升武者十年以上的内力,但是需要大量内劲进行暖化。现在英雄血的成分还存在于李兄体内,我们只不过是想借用李兄一些血液而已。” “李兄放心,对于李兄损失的内力,我会奉上十颗少林大还丹作为补偿……” 我不等李缘把话说完就沉着脸道:“你也喝了英雄血,怎么不把你的血放出来?” 李缘笑道:“我身上的英雄血不够压制南翼先生的伤势,只有我们两个人合力才能完成。我来之前,为了减少英雄血的损耗,已经请大师封住了我的穴道,停止运功。” 石和尚点头道:“这点,我可以作证。” “你愿意放血喂蛤蟆是你的事儿,老子没那个心情!”开什么玩笑,如果想把英雄血从我身体里提出来,至少也得放掉我一半儿的血液!少林大还丹又不是仙丹。能一下把我的血全都补回来吗? 现在是在沙漠,我连闭关的时间都没有。尤其是对方还有一个为了老公什么事儿都能做的黑夫人跟一个脑袋有坑、坑里有屎的石和尚。他们两个要是真想对我动手,我放血之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转身要走的当口,黑夫人忽然翻下骆驼跪在了地上:“李先生留步!求你救救我丈夫,我不能没有他!只要你愿意出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微微一愣之后,沉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让人给我放血,尤其是在狼群里放血。” “李先生,我给你磕头……”黑夫人哭喊道:“陵云,你帮我求求李先生好不好?南翼是你的大师兄啊!他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你忍心看他不人不鬼地活着吗?你不舍生生造化丹,我不怨你,现在,你帮我求求李先生不行吗?” 陵云开口道:“李孽,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南翼终归是我的大师兄。你答应帮忙,我可以再出十颗上品丹药,保证你的内力能更进一步。” 檀越也开口道:“李孽,能帮就帮一把吧。李缘先生跟黑夫人非亲非故,都能义无反顾地出手救人,何况……” “何况什么?我不想听什么何况!” 陵云开口,我还能理解,她与南翼之间确实有兄妹之情。 檀越这么说,我却没法儿理解!尤其是她竟然拿李缘跟我做比较,更是让我火冒三丈。 檀越没想到我会忽然发火,愣了几秒钟之后,也勃然大怒:“你喊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在李缘不顾安危出手救人的侠气面前,你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我自惭形秽!”我一挑拇指:“那你们这群大侠怎么不替天行道?老子等着你们来杀!”我暴怒之下,直接拔出了九龙刃! “你……”檀越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怔怔地看着我:“你拔刀?”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意气之争 我将刀拔出来之后马上就后悔了。太冲动了!怎么随随便便就拔刀了? 对面的,可不是素不相识的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对朋友拔刀,要么是割袍断义,要么就是出刀见血。 可是,拔出来的刀,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想收都收不回来。 我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李缘开口打起了圆场:“李兄这是何必呢?我们……” 他不说话还能好些,一开口,我的火气就直往上窜:“你特么闭嘴!你肚子里装了什么牛黄狗宝自己清楚,少在那儿装好人!” 李缘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石和尚却冷声说道:“李施主,何必跟那个孽障多费唇舌……” “去你妈的!”我扬刀指向石和尚:“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个专门立牌坊的老婊子……” “放肆!”石和尚暴怒起身,从骆驼背上跃入半空。挥掌向我猛扑了过来。 “混蛋!”檀越、陵云同时出手拦向了石和尚,杜渺也在闪身之间抬手挡住了李缘和黑夫人。 我冷笑一声,转身往沙漠深处飞奔而去。石和尚挡开了陵云、檀越,直奔我追了上来。 我边跑边喊道:“石和尚,你最好能追上小爷,要不然,我回头就烧了你的驴圈!” 石和尚暴怒道:“贫僧不把你抓进大觉寺,誓不为人--” “那你就试试……”石和尚跟着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怎么能干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我观察了石和尚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他的轻功是他致命的短板儿。 石和尚能追杀那些术道巨擘,完全是仗着功力深厚,如果纯论轻功技巧的话,他比我差得远了。只要找到合适的地形,想要干掉他并不困难。 我进入沙漠之后,就一直在观察附近的地形,终于被我找到了一块占地不小,而且极为隐秘的流沙带。 流沙表面上看着十分坚固,踩上去之后才会陷落。为了对付石和尚,我还特意在附近做了一个标记。 我眼看着标记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百米的地方时,石和尚也大步追了上来:“我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我听见身后劲风乍起,就知道石和尚已经化掌为爪,往我肩头上抓落了下来。就在他的指尖触及我身体的一刹那间,我忽然猛地一抖肩膀,用劲气震开了他的手指,整个人像是泥鳅一样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石和尚虽然知道我已经突破了蜕凡,却始终没把我放在眼里,明明已经胜券在握时。让我一下从眼皮底下溜了,顿时愣了一下。 我却趁他愣神的一刹那,陡然转身,抬手一个耳光抽在了对方脸上。我得手之后。不等石和尚反应过来,立刻飞快地退向了流沙地带。 我抽石和尚的那一掌虽然快如闪电,却毫无内力,最多只能让对方疼上一下,但是给石和尚带来的羞辱,却让他当场发狂:“孽障,贫僧绝不跟你善罢甘休!” 石和尚暴怒之间一跃数米,双掌劲气狂啸着向我背后猛轰了过来。如果我们是在某个无法转身的狭长地带,他这一掌就算要不了我的命,也能把我的脊柱生生打断,从此成为废人。好在沙漠当中地势开阔,我仅仅一个转身就脱开了对方掌力攻击的范围,飞身往流沙里跳了下去。 石和尚一击没中,不顾一切猛追了过来。我身在半空忽然提气纵身,凭空窜出五米距离之后,从身后的背包里抓出一块木板,扔在了地上,自己尽可能提起内力往木板上落了下去。 “孽障!”石和尚看见我的动作之后,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想要转身却已经慢了一步。整个人像是一块从空中落下的石头,重重地砸进了流沙当中,被沙子直接没过了膝盖。而我却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木板上。 “孽障!孽障--” 石和尚虽然气得怒目圆睁,身形却丝毫不敢乱动,两只脚慢慢划动流沙时,身子也尽可能保持着平稳,这样一来,他至少能保持自己浮在流沙当中。不继续下沉。 我嘿嘿一笑,从木板上纵身而起,左脚尖轻轻在木板上踢了一下,木板立刻滑出去五米多远,我双脚在空中连动数次,御风滑出数米,重新落在木板上:“老秃驴,你不是要抓我吗?你动啊!以你的功力,全力一掌,肯定能劈着我。就看你敢不敢转身了。” 我现在的位置正好落在石和尚攻击的死角上,他想用劈空掌力伤我,就必须转身,但是那样一来,他只会死得更快。 “你不动,我可要打你了!”我从身上抓出几个核桃,运足内力。往石和尚背后打了过去。 石和尚虽然功力高深,但是也不敢托大到用护体罡气硬接暗器,尤其是在他不知道我使用什么暗器的情况下,就更不敢以内力硬接了。万一我打出去的是专破护体罡气的霹雳珠。他肯定有死无生。 核桃带着风啸声打向石和尚穴道的当口,石和尚终于按捺不住,怒吼回掌,往核桃上打了过来。两股劲气相撞之下。我的核桃被他打了个粉碎,他自己也沉进了流沙半截儿。 “好!” 石和尚快要沉到腰部了,只要我再加上一把火,就能让他全沉下去。 “石和尚!我听说你练过金刚不坏体,皮厚得连刀都扎不进去。我这里正好有一条王虫白玉蜈蚣,我试试它能不能咬开你的脸皮怎么样?” 石和尚已经是瓮中之鳖,我当然舍不得让白玉跟他同归于尽,我故意说要放出白玉,无非是想增加石和尚的心理负担。一会儿只要我让灰灰往他身上吐点儿蛛丝,他肯定会觉得全身难受,拼命扭动身子,那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正准备放出灰灰的当空,刚才还跟黑夫人他们纠缠不休的陵云、檀越已经从远处赶了上来,黑夫人和李缘就跟在她们身后。 “李孽--”我听见檀越喊我,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按照常理,他们不应该联袂而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缘看见陷入流沙的石和尚,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师,您这是……” 石和尚咬牙切齿道:“贫僧着了那个孽障的道儿!” 李缘急声道:“李兄,你与大师之间只不过一时意气之争,何必要……” “你给我滚!这里没你的事儿,再多嘴多舌,我连你一块儿杀!”我冷声喝止李缘时,右手往外一翻,把灰灰给托在了手里。 恰好就在这时,檀越不知道有意无意地喊了一声:“李孽,住手!” 我无比震惊地看向檀越:“你也让我住手?你也觉得这是意气之争?檀越……你还是我认识的檀越吗?” 李缘说我跟石和尚之间是意气之争,我还能理解。檀越为什么喊我住手? 檀越脸色苍白地道:“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苦笑一声道:“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们那么想行侠仗义、拯救苍生,我又何必当个恶人?老和尚这条命,就算是我对昔日情分的一个交代。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我说完之后。连石和尚都不顾了,一脚踢向木板,往远处滑了过去,离开流沙边缘才折了个方向,大步走向远处的骆驼群。 “李孽,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什么解释!”我明明听见檀越在喊我,却连头都没回。 “李孽小心--” 我猛然听见身后传来檀越的尖叫,下一刻却换成了石和尚的怒吼:“孽障,拿命来--” 石和尚的声音传来时,已经距离我不足五米,我想躲也来不及了。我只觉身后被人拍了一掌,整个人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等我落地之后,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喷出来的鲜血。 那抹带着咸腥的血红在我眼前闪过之后,我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气蛤蟆 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间帐篷里,石和尚正脸色阴沉地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黑夫人已经把小刀、铜盆、放血用的东西摆在了桌上,她自己正拧着毛巾,细心地擦拭着那只蛤蟆:“南翼,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能拿到英雄血,压制你体内的毒性了。” 南翼变成的蛤蟆显然已经受不了沙漠上的高温,半闭着眼睛趴在行军床上,腹部一起一落地大口呼吸。 石和尚看见我睁开眼睛,才冷声道:“女施主,那个孽障已经醒了,你快点动手吧!” 黑夫人转过身来,抓起桌上的尖刀:“李孽,我们之间虽然无冤无仇。但是为了丈夫,我只能对不起你了。你死之后,每逢清明我都会给你烧香、上供。” “你要杀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话来。我看到帐篷里的情景时,第一个想到不是我怎么会被绑在帐篷里,而是檀越呢?杜渺呢?陵云呢?他们都去哪儿了?她们会看着我被人放血却无动于衷? 黑夫人晃着手里的匕首道:“本来我不需要杀你!只要放出你一半的血液就够了,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跑呢?你体内真气运行得越快。英雄血被吸收得也就越快。现在,不把你全身的血液放出来,我就得不到英雄血。只能委屈你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沉声问道:“我死之前,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黑夫人的心情好像不错:“看在你牺牲自己救我丈夫的份上,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看着黑夫人道:“你为什么非要救南翼?为了爱?” 黑夫人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南翼是我的丈夫,我救他不是天经地义吗?换句话说,就是为了爱。” “放屁!”我呸的一声把黑夫人骂懵了。我不等她反应过来,就飞快地骂道:“一个能随便把身子交给别人的女人,会把心留给一个人?” “你胡说八道!”黑夫人被我一句话刺激得厉声尖叫道:“你敢污蔑我?我让你死--” 黑夫人手里的尖刀直奔我心口刺过来时,我却厉声道:“杀人灭口吗?” “呱--” 变成蛤蟆的南翼在这个时候坐了起来。发出一声怒吼。 黑夫人吓得手掌一抖,把刀扔在了地上:“南翼,你别听他胡说!” 我冷笑道:“既然我是在胡说。你为什么不敢让我把话说完?” 我从没怀疑过黑夫人对南翼的爱,也从没觉得她会背着南翼出轨。一个变了心的女人,不可能带着她的男人九死一生地远赴大漠。但是,我若不去挑动南翼的疑心,我就得死。为了自救,我只能做小人。 陵云说过,南翼凡事都追求完美。一个凡事都要达到自己心中那种完美的人,也必定是绝对自私、刚愎自用、疑心重重的人。只要我能挑动南翼的疑心,我就能博得一线生机。 果然,蛤蟆南翼一下蹲在了行军床上,肚皮一起一伏地“呱呱”叫个不停--蛤蟆生气时就是这样儿。 黑夫人厉声喝道:“李孽,你污我清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自知必死,故意陷害我,想要给自己报仇对不对?” “我死。当然不会让你好过。”我一口应了下来,马上话锋一转道:“但是,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如果我说了假话,只要南翼随便一查就能查得一清二楚。我岂不是枉作小人?” “好……好……”黑夫人气得脸色煞白:“只要你今天拿出证据,我立刻自绝人前。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我就抽你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证据我没有!”我话音一厉:“不过,你有没有背叛南翼,我只需要问几个问题就够了!你敢发天道血誓。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凭什么让我发誓?”黑夫人虽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 “发--誓--”蹲在远处的南翼气得双眼通红,竟然从嘴里挤出了两句人话。 “南翼……”黑夫人转身看向南翼时。脸色更白了几分:“我发誓!发誓……你别生气……” 黑夫人发誓之后,我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练过媚功?” “我练什么功法……” 我不等她说完就厉声喝问道:“我只问你,是或者不是?” 我敢肯定黑夫人练过媚功。凡是修行过媚功的人,身上会都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就连眼睛都会在不自觉间秋波流动,这是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黑夫人只能回答道:“是!” 我步步紧逼道:“你一个医生练媚功做什么?你需要行走江湖,还是需要抛头露面?又或者,你无时无刻都打算跟别人暧昧不明?” “你胡说!”黑夫人急了。 我声音陡然拔高道:“我胡说?说,你有没有跟人拉拉扯扯、哥哥妹妹的暧昧不明?” “我……我……”黑夫人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 黑夫人为了治疗南翼,不可能不抛头露面。她若一天到晚窝在家里,救治南翼的资金和灵药从哪儿来?她所需要的东西必须跟江湖人有所交集,也免不了应酬。 行走江湖的女人,就得像是豆腐,清白方正、能荤能素,才能在江湖上吃得开、走的远。酒桌上的哥哥妹妹。没人能免得了、逃得开。我打的正好就是黑夫人的软肋。 我冷笑着反问道:“怎么样?哑口无言了吧?你只要敢说没有,我二话不说,马上闭眼睛等死。你敢吗?” 黑夫人疾声道:“南翼。你听我说……” 南翼的肚子已经鼓成了一个圆球,两只前爪被肚子撑得抬了起来,在空中挥舞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滚--” 气蛤蟆? 老家的人都说蛤蟆生气的时候,肚子会像皮球一样鼓起来,一直气。他就能把它活活气炸。 我小时候试过很多次,用树枝抽蛤蟆,它就生气。肚皮气得溜圆,可我从来就没看见过蛤蟆爆炸,就算后来爆了。也都是被我用树枝抽的。不知道南翼最后会不会被气得炸开。 “不……南翼……”黑夫人双腿一软,哭着跪在了地上:“你听我解释,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滚--”南翼再一次怒吼出声。 “南翼。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黑夫人急得团团乱转:“南翼,你消消气好吗?我马上出去……” 坐在一旁的石和尚终于看不下去了:“你这信口雌黄的孽障!女施主如果真是那种人,在巫王逼她时。她怎么会一再犹豫!” “呵呵……”我冷笑道:“大庭广众之下,总得找点儿面子吧?” “你放屁!”黑夫人被我气得当场失态。 “我放屁?”我冷笑道:“如果,你真对南翼忠贞不二。巫王敢当着你丈夫的面如此侮辱你,你就该厉声回绝,或者干脆拔刀相向。就算杀不了巫王,也该一刀杀了南翼,然后再横刀自刎,用血洗刷耻辱,用血证明你们至死不渝!你是怎么做的?犹豫了?动心了?还是准备待价而沽,争取更多的好处?说!” “呱呱……”南翼双爪乱挥着一会儿指我,一会儿又指向黑夫人,两只眼睛气得通红,肚子一鼓再鼓。 我虽然听不懂南翼在喊什么,但是我刚才那番话肯定正中他怀疑的下怀。在某些完美主义者的眼里,只有圣洁无暇的爱情才值得推崇,稍有玷污就应该以死明志。黑夫人的犹豫恰恰是他不可容忍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愤怒离去 石和尚怒火中烧,双目圆睁:“你这信口雌黄的孽障,必下拔舌地狱!” 石和尚一开口,黑夫人就知道事情要糟,急忙阻止道:“大师,您少说两句!” “是呀!言多必有失啊!”我不紧不慢地冷笑道:“别弄得情急之下。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全都出来了。” “孽障,你说什么?”石和尚当场暴怒。 我冷声道:“你们从巫王皇宫出来,没共处一室?你们之间要是一清二白,你凭什么拼死护着她?就凭急公好义,还是仗义行侠?” “畜生--”石和尚狂怒之下,抬手一掌直奔我身上拍了过来。 “呱--” 让我没想到是,南翼会在千钧一发之间挥手把黑夫人打了出去。黑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南翼打飞两米多远,刚好横在了我与石和尚中间。 “啊?”石和尚大惊之下急收内力,却为时已晚。足以劈砖碎石的一掌拍在黑夫人身上之后。断骨之声清晰入耳。黑夫人口中喷着鲜血,摔倒在了地上。 “女施主……”石和尚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黑夫人,后者却像被火烧了一样挣扎喊道:“别碰我!别……” 石和尚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南翼。 南翼的两只蛤蟆眼翻向天空,对倒在地上的黑夫人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倒地吐血的女人不仅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甚至多看一眼都会让他觉得厌恶。 “哈哈哈哈……”黑夫人披头散发,声如厉鬼般仰天一阵狂笑:“南翼,你想让我怎么样?你想让我证明什么?” 南翼睁开眼睛扫了黑夫人一眼,眼神中却满是厌恶。 “哈哈哈……”黑夫人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却仍旧笑声不止:“我证明给你看!证明给你看--” “啪”! 黑夫人忽然间回手一掌拍上了自己天灵,一行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落之即,人也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畜生!”石和尚面目狰狞地吼道:“好一张狠嘴,好一条毒舌!你信口雌黄,生生逼死了一条人命!赔女施主命来--” 石和尚杀气腾腾地挥掌向我杀了过来。蹲在远处的南翼忽然暴起身形,奇快无比地插入我们两人中间,挺着肚子迎向了石和尚劲气如雷的一掌。 “砰”! “砰”-- 两声巨响之后,南翼气得滚圆的肚皮在石和尚的重击之下轰然爆开。爆碎的内脏四面开花。石和尚被南翼腹中的污血喷溅满身,双手捂着面孔惨叫倒地。 被他一掌震飞的蛤蟆皮却像是破布一样往我身上盖了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蟾毒! 蛤蟆皮上残留的蟾毒像是流水一样从我头顶流落下来。我只觉得像是有人用火从我头顶一直烧到了下巴。刮骨一样的剧痛直往肉里乱钻。要是没人阻止,用不上多久,我就得被蟾毒活活烧成一副骷髅。 南翼在报复! 他在报复我,报复石和尚!他临死了都要抹杀所有不够完美的污点。 他成功了。我算计了黑夫人,却仍旧没能逃过灭顶之灾。 “李孽--” 就在我万念俱灰时,终于听见檀越的声音,很快眼前就是一亮--檀越掀开蛤蟆皮,把我放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别说这些,他中毒了……”陵云把我接过去,取出药膏抹在我脸上之后,我顿时感到脸上一阵清凉,胸中的郁气总算是排解了一些。 陵云轻声道:“我虽然解了蟾毒,但是你的脸只怕还得黑上一段时间,等到被烧坏的皮肤蜕下去也就好了。” “能留住命就不错了,老爷们要那么好看没用……”我虽然还在谈笑风生。但是心里已经凉了半截。我看见自己的头发从脑袋上脱落下来时,就知道自己的脸八成是完了。头皮连着头发一块儿被烧了下来,我的脸还能好到哪儿去? 陵云正叹息时,檀越忽然怒气冲冲地吼道:“李孽,是不是你逼死了黑夜瞳?” “你质问我?”我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拍案而起:“你凭什么质问我?你们离着帐篷不远对不对?你们明明知道我要被人开刀放血了。却视而不见?你凭什么质问我?” 我不等檀越说话就厉声喝问道:“我们是朋友吗?是兄弟吗?是朋友,是兄弟,你们为什么要出卖我?” 檀越愣了一下:“黑夜瞳只是要你的一点儿血。你推三阻四也就要算了,还栽赃陷害,活活把他们夫妻逼死!你太恶毒了!” “我恶毒?哈哈哈哈……”我大笑之间。伸手从自己头上抓下了一块还没完全脱落的头皮:“黑夜瞳想要杀我,她是要我的命!我难道不能反击,把自己的命赔给一个心思毒辣的女人,才叫大仁大义?老子不是圣人!” 檀越冷声道:“黑夜瞳不会要你的命。你就是舍不得自己的那点儿内力而已!早知道如此,我送你十年内力!” “你……”我生平第一次被人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算我李孽瞎了眼睛……” 我说完之后转身出了帐篷,回掌推开过来拦我的杜渺,骑上骆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沙漠。 我走出来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回人间堂?回去难免要跟檀越见面,我现在不想见她。 不去人间堂,我还能去什么地方? 我思来想去,干脆不声不响地回了李家村。那里有我和老核桃住过的小木屋,也许,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找回消失已久的温情。 我躲在木屋里昏天黑地地躺了几天。也不分白天还是晚上,饿了找东西吃,不饿就睡觉或者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头顶的位置漏雨,才算爬了起来。 等我掀开房顶时,却一下愣住了--房顶上居然藏着一只红漆木匣,那里面留着老核桃的十八把噬仙飞刀。 老核桃把飞刀送回来了?难道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不可能!老核桃虽然已经年过耄耋,但是他的功力极为深厚。活过百岁也不成问题!怎么会…… 我赶紧把匣子给翻了过来,那里面落下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天门”。 天门是什么地方?是地名。还是门派? 我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道:“有人在吗?” “杜渺?”我没想到杜渺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进来坐吧。” 杜渺打量着我的木屋道:“你这几天,过得挺惬意嘛?” 我随口敷衍道:“对付着活呗!你有事儿?” 杜渺坐下了来:“我来告诉你。檀越要嫁人了。” 我心里顿时一沉,嘴上却强硬道:“关我什么事儿?” 杜渺摇了摇头道:“你心里有檀越,又何必硬撑呢?别急着否认。等我把话说完好吗?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我摇头道:“我没兴趣听!” 杜渺像是没听见:“其实,那天让黑夫人给你换血,是我们几个人共同的决定。” 我眼睛猛然一缩:“什么意思?” “这件事还要从檀越她们身上说起。”杜渺沉声道:“陵云、檀越。她们拼死也要去找生生造化丹,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改变很多人命运。” “只有拿到生生造化丹。她们才能重获自由,才能爱其所爱,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你以为,檀越不知道你看穿了她的身份?别忘了,神魔血瞳是青丘一脉的秘技,她会毫不知情吗?她不说破,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反身坐了下来:“她们出身青丘一脉,本人功臻化境,谁能威胁到她们?” 杜渺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青丘!”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只能这样了 杜渺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众所周知,青丘共有四姓--胡、楚、陆、付。四姓都是狐字的谐音,代表他们都是天狐的后裔。实际上,青丘共有五姓,还有一姓为吴。 吴氏,曾经是青丘第一大族,后来却因为犯下了一个大错,被四姓联手剥夺了姓氏。青丘杂姓。实际上都是吴氏的直系后人。 杂姓在青丘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为青丘立下汗马功劳,进入供奉堂;二是被青丘作为工具。用来联姻。杂姓后人从出山那天开始,就要日以继夜地在江湖中拼杀,直到立下足够的功勋。 可悲的是,他们不仅要为青丘创造无尽的财富、价值,还要想尽各种办法,避免自己被当成联姻的工具。柳幻。嗜赌成性;陵云,放荡形骸;檀越,女扮男装。其实都是她们的伪装。 柳幻,其实并不喜欢赌博,她却偏偏泡在赌场里,让人觉得她嗜赌如命,一时一刻也离不开赌博。 陵云更可笑,明明还守身如玉,却偏偏弄出了一个色鬼的名声。 她们的伪装坚持不了多久,起码,想跟青丘联姻的人,并不会在意青丘究竟嫁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如果不是青丘杂姓的太上长老洳恕坐镇青丘,檀越她们只怕早就已经被送去联姻了。 洳恕虽然功力深厚,但是也大限将至。陵云冒险入血城求生生造化丹,就是为了能延长洳恕的性命。只要能给他二十年时间。就足够柳幻、陵云成为杂姓的守护者了。 可惜,血城是场骗局。立足打压杂姓的楚青丘也回到了云隐城,就是他主张让檀越嫁人! “楚青丘!”我按在座椅上的右掌不自觉地收了起来:“陵云、柳幻名列天榜。她们压制不住楚青丘?” “你错了!”杜渺摇头道:“天榜中的高手,有半数以上是被人捧出来的。就像‘黄泉幽都鬼影乱’四大术道杀手,真正能让整个术道为之战栗的只有恶鬼林七和黄泉灵光。” “陵云和柳幻在年轻一辈中确实出类拔萃,但是并没达到黄泉和恶鬼的高度。她们能称雄天榜,完全是因为青丘杂姓在给她们造势。青丘杂姓需要能撑住场面的后辈,柳幻和陵云正好合适。”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点了点头:“你们准备给我放血又是怎么回事儿?”对于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杜渺道:“当时,黑夜瞳早就知道南翼不会再原谅自己,她对天起誓,只要能让你换血,她可以动用门中的续命秘法,把自己的寿命转移给洳恕。” “陵云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去给洳恕续命,而你动用内息之后,身体还在快速吸收英雄血。最后她们只好在你还没清醒的情况下,答应了黑夜瞳的请求。” “你在帐篷里的时候。我们三个全都在配置药材,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补回你流失的血液,同时也保住你已经增加的内力。没想到。你会忽然清醒过来,还逼死了黑夜瞳。” 我沉声道:“就算这样,檀越也不该出来质问我!” 杜渺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青丘。青丘狐向往至死不渝的爱情。青丘后人虽然明知道‘情爱就是劫数’,却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在挚爱中灰飞烟灭。” “你仔细想想,如果抛开黑夜瞳的人品不谈,她对南翼之情能否感天动地?陵云不计前嫌收留黑夜瞳,不单单是因为南翼是她的师兄;以檀越的性格,如果没有被黑夜瞳感动。她也不会允许对方接近。” “你的做法,她们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并一定会认可。青丘狐就是如此固执。” 杜渺见我不说话。干脆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李孽,青丘招亲的日子就在三天之后。如果你心里真的过不去这道坎,可以当做我没来过。但是……算了,我不想多说什么。天黑之前,我会在村口等你。” “不用了!”我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杜渺展颜一笑:“好,我已经通知了叶森,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赶往青丘的路上了,相信我们可以在青丘会和。” 杜渺带着我一路疾奔,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到了一座古庙附近。我仰头看着古庙道:“这里就是青丘云隐城?” 按照古籍记载,青丘应该在泗水上源附近,也就是山东菏泽附近。我们走的方向大致正确,但那座古庙却没有半点儿城池的样子。不过,古庙坐落在雄峰峻岭间,倒有几分传说中青丘山的模样。 杜渺摇头道:“这只是青丘的外围而已。你还没成为青丘的女婿,没资格进入云隐城。等你通过了考核,才能正式进入青丘。” 我顿时懵了:“这个还要考核?” “当然!”杜渺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以为联姻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互惠互助的一点儿保障。没有足够的资格,谁跟你联姻?我把叶森弄来,就是为了给你撑场面。在青丘那些长老看来。朋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懂了!”我正点头的工夫,叶森就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脸怎么了?” “伤了。” 我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看不得。脑袋上掉了巴掌大的一块头皮,到现在还没长好,看上去就跟谢顶差不多。脸上就更不用说了。半张脸弄得像是被人用墨水泼过一样,从上到下黑了一大片。要不是唐向晚帮我打通了关系,光凭我这张跟身份证对不上的脸,连上飞机都是问题。 叶森急了:“你怎么早不伤晚不伤,非要在这个时候伤?你现在能过去第一关吗?” “过不过关,还跟脸有关?”我顿时懵了! 叶森急得团团乱转:“那帮狐狸就是喜欢以貌取人,你长得不行。连大门都进不去,还求个屁亲哪?” 我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叶森又一句话把我噎了回来:“你可别当我闹着玩!以前因为长得丑,被青丘直接扔出来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杜渺淡然道:“没事儿,我带着人皮面具,你先戴上。” 我接过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对着镜子一看,样子倒是我原来的样子,只不过皮肤白了不少。估计杜渺是按照青丘的审美感,特意调整过。 我虽然觉得有点儿怪异,但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了。 杜渺带着我走到庙门附近时,一群身着古装的男男女女早就等在了那里。 杜渺低声道:“穿古装的就是青丘的考核长老,你一会儿见到人家的时候,客气点儿。” 我走过去之后,长老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才爱答不理地说道:“相貌尚可,进去吧。” 我向对方拱了拱手,刚要往里走,就听见有人厉声喝道:“站住!戴了人皮面具还敢过来考核,你觉得我们都是瞎子吧?” 我刚一回头,一个身穿红装的女人就运爪如风地向我脸上抓了过来。我正想动手格当,杜渺却疾呼道:“不要动手,误会!” 我知道杜渺那一声是对着我喊的。那个女人出手虽快,却没有杀意,最多只是想要摘了我的面具而已,我一旦还手,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强硬地收回手掌时,那女人也把面具抓在了手里。庙门外面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真丑……” “他是被毁容了吧?” “真是恶心!长成这样还好意思过来求亲,要是我,早就羞愧自尽了。” 杜渺一手按住我,一手按住叶森:“你们千万别说话,交给我来办!”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皆落下风 负责考核的青丘长老面沉似水地喝问道:“你们胆子不小!知道欺瞒青丘是什么后果吗?” 杜渺赶紧道:“前辈息怒,我们并不是有意欺瞒前辈!” 杜渺拿出我的身份证递了过去:“前辈请看。我的朋友只不过是误中蟾毒,暂时被毒素覆盖了面孔,等到毒素消退,就能恢复原貌。况且,我们也并没有扮成别人的样子,还是朋友的原貌啊!” 青丘长老看了看身份证,又让别人把面具戴上,反复核对了几遍之后。才点头道:“确实是他的原貌。不过……算了,既然是自己的样子,也不算违规。进去吧!” 抓掉我面具的那个红衣长老道:“就算是自己的样子又能如何?假戴面具的这种行为。已经是在欺瞒考官。陆老难道要这样轻易放过?” “这个……”青丘长老不由得一阵为难。看他的表情,一定是在暗暗后悔自己的话说得太快。 如果那个红衣女人的身份比他更高,他在对方的质问下轻易改变命令,倒也没有人会去笑话他胆小怕事,但是被一个身份明显比自己稍低的人强逼着更改命令,面子可就丢到家了。 我和叶森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带轻视地看着对方,看得对方好一阵不自在。那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老夫既然已经同意他们进门,就不会食言。但是,蓄意欺瞒的行为也不可不纠!你们就从那边的小道儿进去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火冒三丈。 正门大路,青砖打底儿、红毡铺地,虽然称不上豪华,却代表着主人的尊重。他指的那条小道儿不仅满是烂泥,上面还有畜生的蹄印。 按照古代宅院的规矩,那是低等下人赶着畜生走的畜门,跟狗洞没有什么区别。遇上讲究的人家,仆役把畜生赶到门口,里面会有人接过去,他们自己都不进出畜门。那个青丘长老明显是在侮辱我们。 青丘门下个个面带笑意地看过来时,叶森当场发作:“你确定要让我走畜门?” 青丘长老摆手道:“你不愿意走。可以不进,老夫并没有强迫你。还有,你最好不要跟老夫摆身份。少年俊杰。老夫见得多了,青丘一向不会主动与人攀亲。” 青丘长老一句话把叶森给挡了回去,连扯叶氏虎皮的机会都没留给叶森。如果这是叶森自己的事儿,他现在已经出手伤人了,可他偏偏不敢替我做主。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从正门进去等我,我过了之后跟你们会合。” “要走一起走!我今天也看看青丘的畜门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叶森脸上的肌肉明明已经暴怒得不停跳动了,却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起我就往前走。 杜渺跟在我们后面低声道:“青丘的刁难,恐怕还不止这些,你们一定要忍住,一旦动了手,李孽就彻底没有机会再见檀越了。” “我知道!”我和叶森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烂泥中走过去之后,负责接待的青丘门人看着我们三个满鞋烂泥,捂着鼻子道:“你们还不赶紧洗洗?” “洗?去哪儿洗?”叶森一梗脖子:“你们这儿有洗澡的地方吗?” 那人想了想之后,转身跑到附近的门房里拿过来三双拖鞋:“先对付着换上吧。免得一会儿连正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正想发作,杜渺已经把拖鞋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之后。不动声色地塞给了那人一个红包。对方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收好,才带着我们往正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杜渺低声问道:“这几天求亲的人多不多?” “有那么几个青年才俊通过了长老的考核,也都有了意中人。”那人边走边说道:“今天,只有一位名叫李缘的先生过来,听说是向檀越求亲……” “李缘!”我身上的杀气控制不住地轰然外溢。 领路的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你想干什么?” 杜渺赶紧把我拉住:“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位朋友也是向檀越求亲的,情绪激动了点儿。” “这样啊!”那人这才安心了下来。 她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位先生可得上点儿心了。两人同时求亲,长老肯定会进行对比。这位先生怕是……” 叶森先火了:“我兄弟怎么了?豪气干云,为兄弟两肋插刀!” 那人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样子,对我很没有信心:“求人比的可不是义气。算了,不多说了,马上到了。” 那人说话之间,把我们领到了大殿门口。大殿主座上坐着五个青丘长老,楚青丘也赫然在座;李缘站在门口,好像也是刚刚到达。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大殿的贵宾席上,竟然还有唐向晚。 我回头看了看杜渺,后者低声道:“唐老板大概是怕你吃亏,特意赶过来的。” 我这才稍稍安心,举步往大殿里走了过去。我刚一进门不久,就被守门的人拦了下来:“几位稍等!” 守门人指着从门口开始一直排向主座的桌子道:“你们的来意,长老已经知道了。按照青丘的规矩,你和李缘必须先站在门口。” “从门口到长老席前面。一共有五张桌子,谁的条件稍高一些,谁就能往前挪一张桌子。等到正式落座时,谁优谁劣,也就一目了然了。” 我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就听长老席上有人说道:“李缘请坐,李孽稍等。” 李缘向我拱了拱手:“李兄,在下先行一步了的。” 我强压怒火问道:“怎么回事儿?” 守门人看了看我:“第一次比的。是衣着品味。你们还穿着拖鞋呢,能上去吗?” “你……”叶森想要动手揍人,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长老席上有人朗声宣布道:“李缘金融学硕士;李孽高中毕业,没上过大学。李缘上前一席,李孽稍等。” 李缘潇洒起身,向我拱了拱手,又往前挪了一个位置。我手指握得嘎嘣一声,却只能站在原地。 “李缘,师承昆仑派。为昆仑术门真传弟子;李孽,师承门派不祥,据擦,其师落草为寇,曾为东北惯匪老北风座下师爷。李缘上前一席,李孽稍等。” 对方说到我师承时,语气中明显带着轻蔑。我顿时火往上涌,杜渺却死死地拉着我的胳膊:“别动!千万别动啊!” 长老席上那人像是没看见我的动作:“李缘,世俗身份为某上市公司首席会计师;李孽,世俗身份无业。李缘上前一席,李孽稍等。” “李缘,执掌术道青玉堂;李孽,为术道人间堂外围客卿,等级海东青。李缘上前一席,李孽稍等。” “李缘,受术道联盟五位长老联名赐号:青玉燕;李孽,无名无号,至今未入术道联盟俊才榜。李缘上前一席,李孽……” 这一回,长老连稍等两个字都不说了。李缘已经连过五席,而我却已经等无可等。 长老微微一顿,扬声道:“李孽,请回!” 请回?青丘就这样把我扫地出门了? 叶森忍不住怒道:“术道中人都说青丘睿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只看表面的肤浅之人!” 那个长老冷笑道:“表面?一个人连表面都做不好,何谈内涵?如果李孽真是人中龙凤,出道数年,早该名声大噪了,为什么至今籍籍无名?” 长老干脆一指唐向晚:“血蝠王就在此处,大伙不妨问问她,为什么至今没将李孽提拔为核心兄弟?” 满场高手同时看向了唐向晚。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那人是谁 唐向晚面无表情道:“李孽加入人间堂之后,虽然兢兢业业,但是功勋不足、磨砺不够,尚无法担当重任。” 唐向晚话音一落,我顿时觉得脑袋里像是响了一声炸雷,好一阵头晕目眩。唐向晚的话,等于一下子坐实了我是无能之辈,我还怎么跟李缘去争? 叶森暴怒道:“唐向晚,你特么疯了吗?” 唐向晚淡淡看了叶森一眼。并没出声,那个青丘长老却冷笑道:“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欺我。身边之人都出口成脏、污言秽语。李孽本身又能强到哪儿去?你们请吧!” 我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向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我偏偏不能开口质问,那样只会徒增笑料。 “等一等!”楚青丘忽然开口道:“俗话说,来者是客。既然来了,就留下观礼吧!” 青丘长老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那就坐吧。”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我的目光里却满是笑意。而我就像一个表演失败的小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放在平时,我就算不一个耳光扇过去,也肯定会转身就走。可是现在不能!我这一走。今生只怕再也见不到檀越了。 坐在前面的李缘站起身来向青丘长老致意。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只有最后一句话清晰入耳:“为表诚意,晚辈特向青丘献上两样至宝:一是六道邪门中的人间门,二是饿鬼门。” “什么?”我顿时变了脸色,他怎么会有饿鬼门?我的手掌下意识地摸向了噬仙飞刀。 他姓李,老核桃也姓李……难道说,他是老核桃的后人? 老核桃早就说过,盘山鹰的本事传徒弟,不传儿子。 盘山鹰做了一辈子土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是土匪,他会让妻子儿女隐姓埋名地活着。就算自己暴亡,也不让儿子收尸。难道,李缘就是老核桃的孙子? 我正胡思乱想时。就见李缘轻轻拍了拍手,他的随从马上端着两只铺着红布的托盘走了进来,其中一只托盘里放着八张奇怪的符文,那应该就是人间门,另外一只托盘当中却是十八把噬仙飞刀。 “站住!” 我挥手一掌打向了李缘的随从,后者却身如飞絮般的在我的掌风之前飘出数米,稳稳当当地站在了远处:“你干什么?” 我厉声道:“李缘,你敢偷我的噬仙飞刀!” 那个随从在我们面前走过时,我就看见其中一把飞刀的刀刃上裂开了一个豁口。老核桃把噬仙飞刀交给我时,就告诉过我,那把飞刀曾经受到过重创,让我使用的时候多加小心,免得折断。 从我看到那把飞刀时,就知道,飞刀是我的。 李缘不疾不徐地说道:“李兄。你爱慕檀越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竞争之后恼羞成怒、污人清白。可就落了下层了。” 我当场发作:“放屁!你敢说噬仙飞刀不是我的?” 李缘摇头叹息道:“李兄信口雌黄的本事越发精湛了。李兄,你我相识一场,我本不愿把你的旧事翻出来,可你一再咄咄逼人,我若再不反击,只怕会落得和黑夜瞳一个下场。” 我听完之后脸色顿时一沉。李缘拿黑夜瞳说事儿。明显是为了给我扣上一顶帽子,但是我又没法儿当场反驳。那样一来,我必然会陷入对方的节奏。甚至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不仅最后还是要让他把黑夜瞳的事情抖出来,甚至还会越描越黑。 李缘扬声道:“俗话说:口说无凭。在下在整理黑夜瞳夫妇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段视频。我给大家放出来如何?” “你……”杜渺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我却一挥手道:“让他放!” 视频被当场播出之后,青丘门人个个眼中含泪,看向我的目光却满是厌恶,甚至有人露出了杀机。 青丘长老冷声道:“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入我青丘大门,简直是污我青丘之气!等老夫将他逐出青丘,必放火焚此大殿。以净此肮脏之地。” 我眼中厉色暴起时,楚青丘才开口道:“说句中肯的话,当时的情况,李孽确实只能以此自救。但是,李孽毒舌伤人的做法,确也低劣至极。” 楚青丘一收手里的折扇:“抛开黑夜瞳的事情不谈。李孽,你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李缘盗取了你的噬仙飞刀,本座定要给李小友讨个公道。” 他身边的青丘长老却冷笑道:“他和李缘之间的事情,我不去问。此间事了。我必定要抓他到黑夜瞳夫妻坟前,跪地忏悔,以赎他的毒舌之罪!” “放屁!”叶森当场暴怒道:“李孽为了自救有什么错?难道要让他被人杀了才叫对?还有,噬仙飞刀本来就是李孽的。他拿着噬仙飞刀,他会用吗?” 李缘略带为难地道:“我可以打开饿鬼门。只不过,邪门易发难收,如果在这里试验,怕是……” 青丘长老冷笑道:“李家娃娃,你就当场给这些小人演示一遍,免得他们再兴风作浪。区区一个饿鬼门而已,我们几个老骨头还能招架得住!” 李缘听完之后,一拱手道:“那晚辈就放肆了。” 李缘说完,凭空一收手掌,放在托盘里的飞刀立刻连成一线,陆续向对方手中飞了过去。李缘不等飞刀落实。伸出两指夹住刀尖,弹向远处。 十八把噬仙飞刀从他手中依次飞向大殿墙壁,先后刺进了墙上。李缘这一手“凌空取物,弹指落刀”的功夫,立刻赢来了满场喝彩。 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李缘落刀的位置,正好就是饿鬼门的排列顺序,虽然没有我的手法娴熟,但是也有八成神似。 李缘的飞刀手法肯定不是来自于老核桃,而且是刚刚学会不久的。 不对!李缘的手法跟我一模一样!他最后一刀落刀极浅,刀尖只不过将将刺进墙里,勉强能让飞刀立住而已。那明明就是我的习惯! 我收不回饿鬼门,所以出刀时,会把最后一把飞刀钉得很浅,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一旦恶鬼肆虐、无法控制的时候,我也好想办法把最后那把飞刀震出来,强行关闭鬼门。 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别人不会知道,只有看过我开鬼门的人才会照猫画虎地去模仿。 李缘从来没见过我开鬼门,他怎么会学到我的手法?我的噬仙飞刀又怎么会跑到他的手里? 有人趁我在大漠昏迷的时候,拿走了我的噬仙飞刀! 有人在我出刀时观察过我的手法,教给了李缘! 那人是谁? 檀越! 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名字…… 只有檀越曾经近距离观察过我出刀!只有檀越曾经把玩过我的噬仙飞刀! 怎么会这样? 我正心如刀绞时,饿鬼门已经轰然洞开,大批恶鬼从门里蜂拥而出,直奔大殿中扑了过来。 “好--” 青丘五长老大声喝采之余,同时出手往饿鬼门上轰击了过去。刚刚打开的鬼门哪里经受得住他们的联手一击,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大殿墙壁就让五人震塌了半边,饿鬼的咆哮声也戛然而止。 楚青丘哈哈大笑道:“李小友果然是俊杰人物!这份厚礼,我就厚颜收下了!”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青丘长老却在这时脸色一沉:“李孽,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森勃然大怒之下,手指李缘厉声道:“说!你什么时候偷走了李孽的飞刀,偷学了他的手法?” 杜渺也疾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噬仙飞刀确实是李孽所有,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绝望 楚青丘冷声道:“几位,你们闹也闹够了,还是打道回府吧,免得在这里贻笑大方,丢了叶氏和残颜宗的脸面。” 我勃然大怒:“你不相信我朋友的话,那好,唐老板的话,你总该相信了吧?你可以问问她,噬仙飞刀是不是我的!” 楚青丘看向唐向晚时,后者淡然摇头道:“我从来就没看过,或许听说李孽能开启饿鬼门。” “你说什么……”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唐向晚:“唐向晚,你明明知道噬仙飞刀是我的。我还特意给你看过我的飞刀。你当时还一再叮嘱我,不要轻易开启饿鬼门,免得有伤天和。难道你全都忘了?” 唐向晚神情冷漠地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清楚。李孽。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像个孩子一样吵吵闹闹!” “唐向晚--”我强压着胸口即将爆涌而出的怒气,一字一句地道:“好!我认识你了!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我刚认识唐向晚时,只是把她当成了老板,几年相处之后,我已经把她当成了大姐,甚至是值得以性命托付的朋友。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陷害我…… 楚青丘冷声道:“李孽,你也该闹够了吧?你再无理取闹下去,我只能请你出去!” 我咬牙切齿地吼道:“我要见檀越!” 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的酸涩。现在。我肯定像个红了眼的赌徒,拼着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要翻本,哪怕明知道这点儿希望近乎于零。 青丘长老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你以为青丘城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里放肆?来人,扔他出去!” “谁敢?”我暴怒之下,周身真气狂涌,层层气浪如同烈火一般蒸腾而起。 “哼!”青丘长老冷哼道:“看来,青丘就不出手,谁都敢过来放肆了。” “等等!”楚青丘挥手道:“让他见见也好,免得让人说我们青丘不给他申辩的机会。” 楚青丘道:“这样,不如我带着你去找檀越,免得你又说我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一路上谁也不许出声,谁也不许离开大殿。” 楚青丘不给说话的机会,起身往大殿后面走了过去。 我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跟在楚青丘身后。往后院走了过去。我只想问问檀越,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刚走到院子中间,就听见一间屋子里传来了陵云的声音:“檀越,李孽已经来了。你不去见见他吗?” 檀越道:“相见不如不见。我已经答应了李缘,再见李孽,难免会发生误会。况且,我一直把李孽当做兄弟,他能想通最好,否则,一味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陵云说道:“你既然把他当做兄弟,就不该拿走他的飞刀,交给李缘啊!这样的话……” 檀越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李孽好。他身上匪性难改,出手不留余地,噬仙飞刀交在他手里太过危险,说不定,哪天他开启鬼门失手,就会生灵涂炭。噬仙飞刀这样的凶器,还是应该交给李缘那样有侠气的人。” 我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檀越--你给我出来!” 我的一声怒吼声震四野,瓦上的积土都在声浪之中簌簌而下。 我一路上千里奔波,忍辱而来,为了什么?可我得到的只有轻视和背叛! 檀越和陵云推门而出。檀越看见我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李孽,你都听见了。既然听见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像你听见的一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放屁!”叶森先忍不住了:“李孽为了你几次出生入死,你所谓的大义就是狠狠地往他心里捅刀?” 檀越平静道:“我也一样曾经为他身负重伤,我并没有欠他什么。” “好!很好……”我挑起拇指:“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互不相欠。把飞刀给我,我马上就走。” 楚青丘先开口道:“檀越说的不错,噬仙飞刀不能放在你手里。为了大义,我楚青丘只能做一回恶人了。你的师门也好、朋友也罢。只要有怨,都冲我来吧!” 我身上杀气四溢,冷然看向楚青丘时,内体暴动的真气却忽然一息。整个丹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内力飞快地流逝。 中毒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陵云,后者微微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陵云对我下了毒! 与此同时,杜渺和叶森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迹。他们虽然在极力掩饰,却没能瞒过我的眼睛,他们也一样中毒了。 檀越却在这时沉声说道:“李孽,你走吧!放弃那些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对大家都好!” “好,很好!”我向檀越一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楚青丘冷声开口道:“檀越,既然你要跟李孽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就该斩断你们之间所有的痕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收回来?” 檀越一愣:“没……” 楚青丘沉声道:“檀越,我觉得你还是早做决断的好,免得给李小友造成什么误会。” 李缘也在这时笑道:“我觉得这些大可不必了吧,谁在婚前还没有几位异性好友,只要把握分寸,并没什么大不了。” 檀越却在这时开口道:“李孽,把神魔血瞳留下吧,我不希望李缘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说什么?”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甚至有些立足不稳。我万万没有想到檀越会如此绝情。 檀越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说,留下神魔血瞳!你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哈哈哈哈哈……”我忽然仰天一阵狂笑道:“没想到我李孽对你掏心相对,竟然半点情谊都没换来……” 楚青丘冷声道:“心都能掏了,还在乎一只眼睛吗?别惺惺作态。博取同情了。” “好,我还你!”我抬手时,叶森和杜渺一齐冲了过来:“别冲动!” “兄弟,你疯啦?那是眼睛,那是眼睛啊!” “走开!”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开他们两人的双手之后,一指插进了自己的眼眶,把自己的左眼生生挖出来,扔在了地上。 我抬着满是血迹的眼睛,最后看了檀越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如果说我刚才还能忍住眼泪,现在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路上流着血,流着眼泪,漫无目的地往山下走去。 叶森几次想要过来扶我,都被杜渺拦住:“别去碰他,现在他全靠一股狠劲撑着,这口气泄了,说不定人就废了。” 我能听见他们说话,却什么都不会想了。只知道往前走,再往前走,至于前面是什么,已经跟我无关了,哪怕是悬崖峭壁,我也会走过去。 “阿弥陀佛--” 不知道走了多远之后,我忽然听见一声佛号,石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冒了出来。 “呵……”我颓然笑道:“想抓我,还是想杀我?想抓我,我跟你走;想杀我,就麻烦你下手快点儿。” “李施主已有悔悟之心,贫僧自然不会痛下杀手。跟贫僧回去参悟佛法吧!” 石和尚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时,我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似的飞了起来--那是石和尚把我夹在腋下,御风离去。 我能听见叶森和杜渺在我身后拼命呼喊,却偏偏没法儿回头,只能任由他们的呼声在我耳边越去越远。最后,我的耳边只剩下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被骗了 我走进第三间牢房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具挂在墙上的尸体。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还没超过一年,并没完全腐烂,也正是因为如此,牢房里腐尸的气味儿才浓得辣眼。 我正想转身离开牢房,眼角却扫见墙角的位置有一条红色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又赶紧走了回去,把馒头放在了地上。 “谢谢……” 那人一开口,我就如遭雷击。打了个激浪,猛然回头惊呼道:“唐向晚!” 我喊过之后才自嘲一笑:“怎么可能是唐向晚?她现在还在人间堂发号施令呢……” “李孽?”坐在牢房里的人猛地抬起了头来:“你是李孽?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的脸怎么会……” “唐向晚……”我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你真的是唐向晚?那你什么时候……” 唐向晚苦笑道:“我从助你对战盛家长老之后,就已经被人换掉了。现在坐镇人间堂的人。应该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唐向欣。她没对你下手吗?” “什么?”我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难怪唐向晚会在对战盛家之后显得清瘦了不少,我还以为那是受伤的缘故。原来人间堂的魁首已经换了别人。 现在仔细回想,人间堂的唐向晚确实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过去她跟檀越无话不谈,有空就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那次之后,她好像就在躲着檀越。 尤其是那次烧烤聚会时,她曾经自言自语地说过:“本来都是一群人精,凑在一起怎么跟一群小孩子似的?” 真正的唐向晚不应该问出这种话来。她自己也是人精,她自己跟檀越在一起时,也是毫无顾忌。 唐向晚问道:“唐向欣没对你和檀越下手?” “她已经暗中出手了。” 我的资料不断被人外泄,把我卖给玄衣舍的人,应该就是唐向欣。那时,她做得十分隐秘,我半点儿都没察觉。 但是在青丘时,她却给了我致命一击!那时,如果不是我心有顾忌,肯定会暴怒出手。楚青丘不会允许我在他面前放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说不定,我就被人当场格杀了…… 得知真相。我不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生出了一种欣慰的感觉。起码唐向晚并没有出卖我,我们之间的友情还在。 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被抓进了大觉寺?” 唐向晚苦笑道:“这件事儿。还得从我和唐向欣之间的过往说起。其实,故事很俗套……” 当年我和唐向欣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结果他选择了我。唐向欣却在我们结婚那天,在酒席中下了毒。整个婚宴就此在短短几分钟里变成了鬼域,除了我跟唐向欣之外,没有一人活命。 我为了报仇,不眠不休地追杀了唐向欣七天七夜,最后,她却被石和尚出手擒拿。我恨唐向欣,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妹妹,我没法儿下手杀她。那时,我觉得石和尚答应把她带回大觉寺终身囚禁,也算是她应得的惩罚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石和尚带着唐向欣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说要借我的人间堂一用。我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石和尚出手擒拿。 这一回,唐向欣也一样没有杀我。她让石和尚把我抓回来,终身囚禁。算是给她报仇。 我知道,唐向欣是在变相地保护我,可是。她却对石和尚言听计从。石和尚命令她接管人间堂之后全力争雄术道,但是她的身份决不能暴露,凡是察觉到她身份不对人,必须统统处理掉。 人间堂里,只有檀越跟我最亲近,也只有她最有可能发现唐向欣的身份。所以我才问你,唐向欣对你们下手了没有。 我听完之后,心里不由得再次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我早知道大觉寺绝非善地,却没想到石和尚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下意识地问道:“石和尚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唐向晚摇头道:“我只知道。大觉寺的前身是术道三狱之一,归属于江山铁卫。” “传说,江山铁卫为了威慑术道,曾经建立过三间暗狱:巫狱·禁血城;仙狱·大觉寺;僧狱·无天窟。” “天下术道,尽出巫、道、佛三门。术道当中,三门互相制衡,暗狱当中也一样如此。大觉寺就是江山铁卫用来关押道门术士的地方,看守大觉寺的恰恰是佛门弟子。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不由得扬眉道:“现在还有江山铁卫?他们隶属于官方?” 唐向晚摇头道:“江山铁卫仍旧存在,但绝不是官方的人马。世上已经没有了皇上。哪还需要守护灵脉、气运来维护铁桶江山?大觉寺的主子是谁,恐怕只有石和尚知道。” 唐向晚说完之后反问道:“你怎么会进了大觉寺?还成了小和尚?” “造化弄人。我慢慢跟你说……”我苦笑之间,盘膝坐了下来。这几天。我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我真想找人倾诉…… 唐向晚听完之后,只说了四个字:“你被骗了!” “你说什么?”我一下站了起来:“谁在骗我?” “楚青丘!”唐向晚道:“如果换成别人,一样会以为檀越移情别恋,想把你置于死地。但是,楚青丘却骗不了我!” “不可能吧?”我患得患失地问道:“你都没有出去过。怎么知道我上了楚青丘的当?” 唐向晚的话,让我心里涌起了无限希望,可是我也害怕自己会白白期待一场。 唐向晚严肃地说道:“人间堂就是执掌人间门的堂口。堂口虽然丢失了人间门。但是控制人间门的秘法却在堂主手中代代相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人间门!” 唐向晚说道:“楚青丘并不了解人间门。人间门的幻象只能控制人的喜怒哀乐,就像人在世间永远离不来这四种情绪一样,它能把人的情绪提升到极致,最后击碎凡人所能承受的底线,让人死于非命。人间门的杀招不在于幻象,而是控制人的情绪。” 我不由得愣住了:“可是。我看到幻象是怎么回事儿?那些被幻象控制的巫毒高手又是怎么回事儿?” 唐向晚道:“六道邪门中,最霸道的就是天道门与人间门。天道门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人间门却可以换魂。它可以把人的魂魄抽出体外。再将另外一个魂魄强行打入躯壳。” “但是,有三种人无法换魂。” “第一种人,是六道邪门的掌控者。除了主导六道的天道门之外。其他五门地位相同,没法儿去制约其他邪门。所以人间门不能置换邪门主人的魂魄。” “第二种人,是像石和尚那样超越蜕凡的高手。因为他们的功力已经无限接近于超凡入圣的程度。神魂与肉身之间的联系牢不可破,就算人间门也难以撼动他的神魂。” “第三种,是身具鬼神烙印的人。他们已经被鬼神视为自己的禁脔,不允许有人轻易触碰,想去碰他们的神魂、肉身,就必须直面鬼神。人间门虽然可以强行换掉他们的魂魄,但是动手之前都会发出警告。是否置换魂魄,要看人间门的持有者有没有跟鬼神正面争锋的勇气。” 唐向晚说道:“你是饿鬼门的执掌者,你进入人间门之后,就会成为人间门的变数。如果你正面对抗人间门,很有可能造成人间门崩溃,把所有进入人间门的俘虏全都放出来。” “楚青丘肯定是为了顺利完成换魂,自己制造了一个幻象,让你陷入幻象当中,动弹不得。”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下意识地反问道:“这可能吗?” 正文 第三百章 山穷水尽 唐向晚面带诧异的地看向我,道:“为什么不可能?” 唐向晚忽然失笑道:“看来,你是被人骗怕了。这样,你告诉我,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 我刚才只是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话来,现在让我说出个一二三。我却觉得心里的千头万绪有些无从说起,沉吟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既然,楚青丘怕我影响换魂,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非要演上这样一出戏来?” 唐向晚直接了当地说道:“据我分析,他没直接动手杀你的原因,应该有两点。第一,他并没把所有人的魂魄全都换完。他需要时间。你自己想想,你们离开血城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同路人?”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那一路上真就没人同行。我一开始以为那些巫毒中人都在等着感谢李缘,才没跟上来,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这里面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李缘已经带着黑夜瞳他们追上来了,其他巫毒高手为什么没人同来? 更重要的是。李缘本人也值得怀疑。楚青丘为什么要对他另眼相看?是他掌握着六道邪门中的一个?还是说,李缘是鬼神禁脔;又或者,他本来就是楚青丘安排的棋子? 我的脑袋正在飞快地转动,唐向晚又继续说道:“我想,楚青丘不杀你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他想要饿鬼门。很早以前,我就听说有人在寻找六道邪门。楚青丘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杀了你,他怎么能得到饿鬼门?” “楚青丘只有不断地打击你、折磨你,让你心灰意冷,他才可能从中取利,从你手里挖出饿鬼门。否则。以你的性格,就算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会交出饿鬼门。” 我不由得摇头道:“饿鬼门已经丢了……” “丢了?”唐向晚摇头道:“你以为六道邪门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没有完整的传承。就算他拿到噬仙飞刀,也一样无法打开饿鬼门。就像他掌握着人间门,却无法完整运用‘人间幻影’一样。” 我心里不由得一颤:“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们打开了饿鬼门。” “你的噬仙飞刀是真的,但是饿鬼门肯定是假的。”唐向晚正色道:“楚青丘对你使用过一次幻术,为什么不可能再用第二次?假檀越偷走了你的飞刀,李缘又用一段视频暗示你身边有人背叛,你必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的飞刀秘技被人泄露了。你亲眼看到饿鬼吞噬血肉了吗?” “没有!”我这才反应过来。鬼门一开,就被青丘长老及时关闭了,就连杀出来的饿鬼都被他们联手剿灭,根本没给饿鬼吞噬物品的机会。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 唐向晚没去理会我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六道邪门的开启秘技看似简单,事实上。没有经过师门传承和反复试验,没有人能轻易开启鬼门。你仔细想想,自己开启鬼门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法。” 我这才猛然醒悟了过来。老核桃在教我开启鬼门时,曾经花了半年时间,用普通飞刀排列鬼门顺序。而且每出一刀,都让我念一句口诀,直到我每次出刀时,脑袋里都会闪过当时的口诀,老核桃才把噬仙飞刀交给了我。 口诀才是关键!檀越从来没听我念过口诀,不可能是她泄露了我的秘密。 我眼前不由得一亮。随后却又暗淡了下去:“可是杜渺呢?我觉得她不像是被人换了魂魄。” “杜渺还是杜渺!”唐向晚道:“你不了解楚青丘。别人骗人时,都是七分假三分真;楚青丘骗人,却可以做到半真半假。楚青丘极为自负。他告诉你,血城里的幻象半真半假,就说明他并没把你放在眼里。” 唐向晚沉声道:“就拿饿鬼门来说。你的噬仙飞刀是真的。你逼死黑夜瞳的视频也是真的,唯独鬼门是假的。楚青丘就是用六成以上的真相掩盖了假象。” “杜渺是真的,但是杜渺也同样被假檀越骗了。青丘招亲的事情也是真的。青丘杂姓的事情在术道流传已久,无论你怎么打听,都是一个结果。但是。假檀越出嫁,恐怕就是假的,或者说,楚青丘连李缘一起骗了。所以,你才一脚踏进了陷阱,还丝毫没有察觉。” 唐向晚的声音越发严肃:“你想想。如果檀越是真的,就算她再怎么爱慕李缘,也不可能逼着你去挖了眼睛。” “你的神魔血瞳虽然不一定能破去楚青丘的幻象,但是也有可能发现幻象中的瑕疵,一旦你产生怀疑,说不定就会让他前功尽弃,所以,他才给你下了一剂猛药。” “原来如此!”我双手握得嘎嘣直响,转身就想往出走。 “站住!”唐向晚厉声道:“你想去哪儿?你以为自己还是原先的李孽?你连大觉寺都出不去,拿什么跟楚青丘叫板?” “我……”我颓然坐在了地上。 是啊!我的武功没了,飞刀丢了,就连灰灰和白玉那两只毒虫也不知去向了……我拿什么去找楚青丘拼命?我拿什么去救檀越? 我为什么不多想一想?如果我当时能多想一想,也许不会闹到现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唐向晚安慰道:“你也不必自责。楚青丘号称妖狐,多少术道巨擘都栽在了他的手里,临死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死于非命。你还是幸运的,起码知道了真相。” 我颓然道:“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我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唐向晚低声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我眼前一亮,一骨碌爬了起来。 唐向晚道:“前几天。我听见石和尚抓进来一个高手,那人就是天下第一毒王,亦邪。如果亦邪没死。或许能让我们出去。” 我又重新坐了回去:“就算亦邪没死又能如何?他一样身陷囹圄,拿什么救我们?” 唐向晚扬了扬手上的铁链:“石和尚之所以放心把我们这些凶神恶煞扔在地牢,凭借的就是一种奇怪的毒药。那种毒药类似于化功散,却又不完全相同。亦邪号称毒王,他说不定能解开这种毒药。” 唐向晚正色道:“现在,除了亦邪,你没有别的希望。就算这点儿希望如何渺茫,你也得试一试。” “好!”我站起身道:“我怎么找亦邪?” 唐向晚道:“亦邪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他的两根手指是长在一块儿的。你见到他之后,跟他说‘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他自然会拼尽全力帮你。” 我微微一愣之后,向唐向晚比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快步出了牢门,抬手推开一间牢房的大门,不管里面的人是什么反应,上去就抓过对方的右手看一眼,一看不是,马上转身冲向下一间牢房。 我差不多找遍了整整一层地牢之后,才在拐角的一间牢房里看见了一个盘膝而坐、不动如山的中年人。 那人看我进来,只是淡淡抬了抬头,就选择了无视。 我几步抢到对方身前,猛地抓起对方的右手--那人的右手上果然只有四根手指,他的食指和中指长在了一起,显得异常粗大。 我强压着心里的激动,低声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那人猛一抬头:“向晚!是向晚让你来的?她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你是亦邪?”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 “我是亦邪,我就是亦邪……”亦邪怕我不信,伸手撕开了衣服,露出胸口上的两个血红纹字:“向晚”。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招不招 我这才松了口气:“我叫李孽,是唐老板的手下。唐老板也在大牢里,她让我来找你,说你有办法救我们出去。” “我……”亦邪刚说了一个字,忽然脸色一变,伸手向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自己悄悄挪开了一点儿身子,伸手指了指墙壁。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墙上留着一个圆滚滚的窟窿,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手指给戳出来的洞,窟窿的另外一边却仅仅是一条缝隙。弄开这个窟窿的人,不仅手法精妙,而且对内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收发于心的程度。 出手的人是亦邪?他的内力还在?我震惊之余,猛然看向了对方。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专心看对面的情况。 我虽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转头往窟窿里看了过去。 墙壁对面是一间点着灯火的水牢,墙缝的位置大概开在了水牢内侧墙壁稍微偏上一点儿的位置上,从墙缝里刚巧能看清整座水牢的情景。 这时,石、驴和尚刚巧带着几个手下从水牢大门里走了进来。我看见他们两个人时,心里顿时一惊。脑袋里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地牢的位置。 如果我没弄错,地牢、水牢应该并没有在同一个通道当中,亦邪身后的这个墙缝之所以能看见水牢里的情景,大概是因为施工时出现的巧合。石、驴和尚未必会在意这点儿误差,应该不可能看见我。 片刻之后,石、驴和尚就带着手下从门外鱼贯而入,站在了水坑附近的台阶上。 石和尚扬手道:“把人给拉起来吧!” 两个和尚合力转动了牢房一角的绞索,把一副沉在水里的十字架慢慢拉了起来。捆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因为长期泡在水里,面部已经肿胀变形,但是依稀还能分辨出大致的相貌。 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石和尚慢悠悠地说道:“宋夜雨,你还是不想开口吗?” 宋夜雨?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宋夜雨就这样被抓了?看她的样子。肯定不是刚刚被抓进水牢的。驴和尚能轻易擒住狡猾如狐的宋夜雨,他会是那种做事全凭肌肉,不经大脑的人? 宋夜雨抬起头来,虚弱地看了两个和尚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像是表示自己没有力气说话了。 驴和尚冷笑道:“给她服一颗丹药。” 站在绞索附近的中年和尚双脚连踏几步,身形点水而起,跃上了半空;不等自己身形下坠,就一手捏住宋夜雨的下巴,一手掐住丹药塞进了对方喉咙;等他身形下落时,还不忘伸手在宋夜雨咽喉上点一下,以确定她是不是咽了丹药。 那个和尚出手、喂药、转身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光是这份轻功,就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了。 我正暗暗吃惊时。宋夜雨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张口说道:“我说了多少遍,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还要怎么样?” 驴和尚冷笑道:“那好。我让你看一个人。带上来!” 两个和尚快速拖着一个麻袋走了上来。被他们装在麻袋里的人,只露着一个脑袋,五官早就被打得走了原形。但是宋夜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宋福!怎么是你。宋家的人呢?” “小姐--”宋福声嘶力竭地喊道:“他们不是人哪!宋家完啦,上百口人哪,全都被他们杀光了!” 驴和尚狞笑道:“等一会儿再叙旧吧!把他给我架起来。” 两个和尚用铁钩穿过宋福的肩胛之后,将人吊在了半空,抓着麻袋用力一扯,亮出了宋福千疮百孔的躯体。 宋福的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钻出了像是蜂窝一样的窟窿。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却偏偏断不了气;被强行撕掉了贴在身上的麻袋之后,疼得全身抽搐不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驴和尚拿着一支镊子,伸进宋福身上的窟窿里,轻轻往外一拉。夹出了一只全身染血的蝲蛄。 蝲蛄那东西,跟小龙虾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型小了很多。 驴和尚用镊子夹着拼命挣扎的蝲蛄:“蝲蛄这东西。专门习惯在河床上打洞;而我培育出来的鬼蝲蛄,却喜欢在人身上打洞。被它们缠上的人,想死都难。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蝲蛄扔在水里,你会怎么样?” 宋夜雨尖叫道:“你竟然如此狠毒,就不怕下地狱吗?” “哈哈哈哈……”石、驴和尚放声大笑之间,驴和尚缓缓说道:“我虽然穿着袈裟,可从来就不是和尚。我从不看经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研究刑具。” 宋夜雨没听驴和尚的卖弄,干脆闭上了眼睛。 驴和尚厉声喝问道:“乾坤现,六门聚,圣王出,苍天逆。这十二个字是什么意思?” 宋夜雨沉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驴和尚反手抓住宋福的脚腕,手掌猛一用力,生生捏碎了对方的骨头。宋福惨叫喊道:“小姐,你就说了吧!那不是你在密函里写的东西吗?我求你啦!你说了吧!说了,我们都能少遭点儿活罪啊!” 宋夜雨微微睁开眼睛:“你们的刑具,不是没用完吗?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好!”驴和尚一挑拇指:“果然是女中豪杰!来人,给我倒蝲蛄。” 宋夜雨像是没听见驴和尚说什么,仍旧闭着眼睛,靠在十字架上,似乎在享受剧痛来临之前那片刻的舒适。 “慢!”石和尚挥手道:“师弟,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软肋。对付宋夜雨这种人,刑具是不管用的。把人带上来吧!” 石和尚挥手之间。有人又拉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那人看见宋夜雨之后,只喊了一声“姑姑”,就被押着他的和尚两拳打得说不出话来。 宋夜雨的脸色虽然已经变无可变。但是眼中闪过的慌张,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把人带下去。”石和尚面目狰狞地笑道:“这个宋天赐,虽然叫你姑姑,可他却是你的亲生儿子。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宋夜雨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底气。 石和尚笑道:“你还是不够狠。你虽然除掉了大部分知情人,但是却留下了宋福。没有他,我早就已经把宋天赐杀了。你说,你是该谢谢他,还是该杀了他呢?” 石和尚笑容一敛:“我再问你一遍,你招不招?如果你再冥顽不灵,我就先把宋天赐扔进水里,让蝲蛄在他身上打洞做窝!” 如果说,我一开始看见石、驴和尚时,还觉得他们两个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现在,他们两个就只是两头地狱恶鬼。 宋夜雨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石和尚:“好,我说,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石和尚故作大度道:“但讲无妨。” 宋夜雨咬牙道:“第一,你们发誓,放了宋天赐。第二,杀了宋福。” 驴和尚冷笑道:“怎么?死到临头了,还在跟我玩心计?杀了宋福,好让人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对吧?” 宋夜雨嗤笑了一声,没去接对方的话头儿。石和尚却挥手道:“宋福知道的事情,全都被我们榨干了,留不留他都没有大用了。杀了吧!” 站在宋福边上的和尚从袖管里滑出一把匕首,反手一刀捅进了宋福的肚子。后者全身一凛之后,露出了解脱的笑容:“谢谢小姐……来生……”宋福话没说完,就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宋夜雨的眼中也流下了一行眼泪--她杀宋福,是在救人!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十二字 石和尚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拖走了尸体,才开口道:“好了,人我已经杀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宋夜雨从散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只眼睛,紧盯着石和尚道:“你发誓放过宋天赐!” “可以!”石和尚举手向天,发出誓言之后才说道:“宋大小姐,可还满意?” 宋夜雨点了点头道:“你们听说过伐天之役吗?” 宋夜雨话音一落。我明显看见石和尚的身躯猛烈一颤,驴和尚却懵懂不解地看向宋夜雨,厉声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说正事儿呢!” 宋夜雨冷笑道:“如果你们连伐天之役都不知道,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说了。” 石和尚沉声道:“伐天之役,老衲倒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跟宋小姐所说是否相同。不如,我们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对照一下,如何?” 石和尚看宋夜雨点头,先开口说道:“据我所知,自三皇五帝以来。任何一次皇朝更迭,实际上都是术士间的争锋,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封神之战。” “封神大战之后,王朝更迭就再没出现过大规模的术道争雄。起码表面上没有。所谓的伐天之战,就是术道群雄举兵造反。伐天,即是讨伐天子。江山铁卫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伐天之战的出现。” 驴和尚听完。厉声问道:“‘圣王出,苍天逆’,是不是说有人想要起兵称帝?就不怕生灵涂炭吗?” “哈哈哈哈……”宋夜雨笑道:“你们怎么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天下还有皇上吗?想要在华夏登基称帝,就等于倒行逆施,不仅天道不容,天下人也不会允许再出一个皇上。伐天,伐的不是皇上。” 石和尚阴声道:“那你说,伐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宋夜雨道:“这件事,还要从封神之战说起。” 封神大战之后,古神退隐、新神登天,神在其位,仙自逍遥。这样听起来,十分完美。事实上,从那时起,术与道。就已经开始慢慢一分为二了。 修道之人得道成仙者万中无一,修术者死后被封城隍土地者却比比皆是,很多人开始转修术道,术道也曾鼎盛一时。可是。神位终究有限,哪怕是杂神之位也一样。 那时的术道高手,开始打起了暗杀杂神取而代之的主意。那时,鬼神与术士还保持着平等的关系,相互之间称兄道弟者不计其数。 术道高手在鬼神毫无防备之下忽然痛下杀手,自然会频频得手。刺神者,一开始还处处克制,到了后期却越来越肆无忌惮,竟然明目张胆地结队围杀鬼神,也终于引起了鬼神的暴怒。 那时,刺神者才真正意识到了鬼神的恐怖,但是,想要后悔也已经晚了。 那场大战之后,鬼神联手降下神罚:凡入术道者,命运多舛、五弊三缺,不立大功德者,不得善终。 一代又一代的术道中人在命运当中苦苦挣扎,却偏偏要被命运无情地玩弄,术道也在不断摸索着如何逆天改命。 后来终于有人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当年的神罚被鬼神刻在了一块镇天碑上。只要能打破镇天碑,术道中人就会因此改变。从那之后,就不断有术道巨擘在集聚力量攻伐镇天碑。 宋夜雨说到这儿故意一顿:“你们都是江山铁卫的后人吧?难道你们师父没告诉过你们,江山铁卫最大的使命。不是保证江山永固,而是守卫镇天碑?” 石、驴和尚骇然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继续说。” 宋夜雨又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江山铁卫之所以会为皇家所用。只不过是在借助皇家的力量,帮他们守卫镇天碑罢了。 江山铁卫一直把镇天碑藏在皇宫里,想得镇天碑,就必须先挑皇权。术道上赫赫有名的鬼八仙。之所以在不想称孤道寡的情况下,还去冒险攻打皇宫,就是为了藏在皇宫里的镇天碑。 华夏没有皇朝之后,镇天碑也不知所踪了。甚至连江山铁卫的后人也不知道镇天碑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但是,从那时起,术道上就流传出了一段歌谣:“乾坤覆,六门聚,圣王出,苍天逆!” 歌谣的意思,大概是说,只要满足了乾坤覆,六门聚,圣王出这三个条件,就能伐天成功,逆转天道。 石和尚听到这里,不由得厉声问道:“六门聚,是不是指六道邪门重聚?乾坤覆和圣王出是什么意思?” 宋夜雨道:“乾坤覆,指的是乾坤颠倒,或者逆转乾坤。我一直都有一个推测,所谓的乾坤覆,应该就是聚集好八仙金骨,布成颠倒乾坤阵法,扭转每一处空间。” “八仙代表着八卦。在道门术士的眼里。八卦可以代表天地间的一切,把八卦全都调转过来,不就等于逆转了乾坤?” 驴和尚听完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说的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石和尚冷声道:“有什么道理?鬼八仙全部死在江山铁卫手里,他们会把鬼八仙的金骨留下给自己找麻烦吗?” 宋夜雨摇头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术道中人布局百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说不定鬼八仙就是为了反天,自愿牺牲的卫道者呢?” 石和尚阴沉着面孔道:“那好,我们先不去讨论这些。圣王出,指的应该是某个人吧?谁是圣王?他在什么地方?” 宋夜雨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石和尚阴声道:“你别忘了,我的誓言里是说,你言无不尽,我才放了宋天赐。你是想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我折磨致死吗?” 宋夜雨再次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因为我在不断聚集术道实力,才把我抓进了大觉寺。我只能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人授意的。但是我主公是谁,我并不清楚。” 宋夜雨眼里充满了敬畏:“他每次都出现在我的梦境当中,给我下达任务之后。又悄然而去。如果不是大觉寺有法阵隔绝,说不定我早就被他杀死在梦里了。” 驴和尚惊讶道:“她的话可信吗?” 石和尚想了想道:“大概可信。有伐天大志的人,做事必然滴水不漏。宋夜雨聚集的力量虽强,但是她只不过是一颗棋子。那人未必有多看重她。” 石和尚冷声问道:“你还有什么线索?” 宋夜雨想了想道:“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伐天的秘密,我建议你们去找两个人,一个是云破天,一个是楚青丘。近一甲子以来。曾经出手逆天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而且他们逆天失败之后,全都不知所踪。但是,我敢肯定他们两个都还活在世上。只要找到他们,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 “废话!”驴和尚冷哼道:“半个术道都在搜寻云破天、楚青丘,他们是那么好找的吗?再说……” 驴和尚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宋夜雨却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应该是想说,就算找到了云破天,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吧?也对,云破天号称天下第一,就算你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未必挡得住他的绝世剑芒。” “放肆!”驴和尚被人揭了短处,不由得恼羞成怒:“不要以为贫僧不杀你,你就能随意放肆,小心再吃苦头!” 宋夜雨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仍旧微笑道:“有一个人比较好抓,你们把他抓来,说不定就能引蛇出洞。” 石、驴和尚异口同声地问道:“谁?”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敢不敢赌命 “李孽!”宋夜雨脸色狰狞道:“他手里掌握着饿鬼门,你们把他抓来,六道邪门中就少了一门,不管是谁想要逆天,最后都得找上门来。” 宋夜雨这个女人,临死都不忘了害我。看样子对我已经恨到了极点。 石和尚冷冷一笑:“贫僧怎么做事,还用不着你教。” 宋夜雨并没在意石和尚的话,在她看来,只要自己把种子种下去,“抢夺饿鬼门”的想法早晚会在石和尚心里发芽,我早晚会成为石和尚的目标。 宋夜雨平静地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该放人了吧!” “可以!”驴和尚点头道:“我马上就放宋天赐去投胎。放心,我保证会让他投胎成人。” “你什么意思?”宋夜雨尖叫道:“你骗我?” “我没骗你!”驴和尚阴声笑道:“我在抓捕宋天赐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等我发现他是你亲生儿子的时候,他的脑浆已经被我徒弟打出来了。没办法,我只好把他的魂魄给押了过来。” “噗--”宋夜雨当即喷出了一口鲜血:“刚才……刚才……” “让死人说几句话实在太简单了。”驴和尚大笑道:“你没看见宋天赐戴着帽子吗?如果你把他帽子摘了。就能看见他的脑袋是塌下去的。要不要我把他带上来给你看看?我得提醒你,帽子一摘下来,说不定他就魂飞魄散了。” 宋夜雨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会遭报应的!” 驴和尚笑意更盛:“不会!誓言我已经完成了。怎么会有报应呢?放他的魂魄不是放吗?况且,我也从来没抓过活着的宋天赐啊!” 驴和尚不等宋夜雨说话就又给了她致命一击:“我得事先跟你说清楚,因为伐天之战事关重大,为了保密,我会打散宋天赐的一个魂魄,让他变成傻子。不过,你放心,傻也只是傻上一世而已,下辈子,说不定他的魂魄就能修复,又变成聪明人了。” “要是不能修复,大概也没什么。下下辈子。再下辈子,傻上三世之后,总能修复回来了。你说对吧?” “噗--”宋夜雨仰头喷出一片血雾。彻底昏死了过去。 驴和尚没去理她的死活,转头向石和尚问道:“师兄,这伐天之战,到底是真是假?” 石和尚摇头道:“我也觉得伐天之战太过玄奇。术士再强,说到底也是凡人,甚至连地仙的层次都没有,怎么可能伐天?” 石和尚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从师尊过去的只言片语上看,伐天之战又并非全无可能。你想想,师尊传授我们天眼通时说过什么?” 驴和尚凛然道:“师尊说过,只要天眼通看见周身浴血、杀伐无数的人,马上把他抓进大觉寺,而且只抓道门术士。我们抓宋夜雨,就是因为她身后出现了血河虚影。” “对!”石和尚道:“我一直都在想,师尊为什么要让我们这样做?按理说,现今已经是太平盛世了。怎么会出现杀伐之相,可是我们的天眼通却偏偏能看到这类人,而且不止一个。这只能说明。宋夜雨口中的伐天之战不一定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还有……” 石和尚一顿道:“术道三狱,不只有大觉寺在运转,我去过的血城也一样在囚禁巫门高手。他们会不会跟我们一样。都在等待主公的出现?” 驴和尚嗤笑道:“算了吧!师尊让我们等主公出现,我们等了差不多五十年,那个所谓的主公也没露面。我真怀疑那人到底存不存在。” “慎言!”石和尚呵斥道:“师尊学究天人、算无遗策。怎么可能欺骗我们?主公不出现,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我感觉,主公应该就快出现了。” 驴和尚诧异道:“何以见得?” 石和尚道:“过去。我们每次抓人,都会按照惯例拷问一番,那些人从没给我们提供过有用的线索。但是,宋夜雨不同,她的身后不仅出现了血河虚影,和她有关的人也沾染过血气。我当时猜测她在秘密集聚力量的想法是对的。” 石和尚沉声道:“既然,宋夜雨已经所在的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主公作为那方势力的对手,也应该出现了。” “有道理!”驴和尚道:“那个李孽怎么办?我们要不要?” “不用!”石和尚摆手道:“李孽的过往,我查得很清楚。他出道以来虽然所向披靡,但是并没有什么自己的势力,而且本身的实力并不强悍,对权势也不热衷,就算把他放在外面,也一样掀不起什么大浪。暂时不要管他。静观其变即可。” 驴和尚点了点头道:“那就先留他一条性命。宋夜雨怎么处理?要不要……”驴和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先留下来!”石和尚道:“去找人试试入梦秘法,我想看看她梦境中那人是谁!还有,密切关注术道上六道邪门的消息。” “我马上去办!”驴和尚说话之间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直到几个和尚全都离开了水牢,我才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石和尚没立刻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否则,我就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亦邪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道:“他们刚才那番话。我已经听到了。什么伐天之战,什么术道三狱,我统统不问。我只问你敢不敢赌命?” 我心头微震道:“什么意思?” 亦邪平静地说道:“我从进入囚牢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身上的禁制。大觉寺利用某种特殊的手法封锁了我们身上的经脉,表面上看,废去了我们的武功,实际上是让我们体内的真气反向流动,集中到丹田--他们在炼人丹。” 亦邪一顿道:“简单一点儿解释,就是大觉寺把人的丹田当做了丹炉。定期给人服用掺了药的食物,就是在往丹炉里加药;等到一定时间之后,我们体内的真气和药物。就会在丹田里化成结晶,也就是所谓的人丹。大觉寺的和尚就是用人丹强行制造了成批的高手。” 亦邪直视着我,道:“据我研究。你身上被人封住的三十六个穴道,既是死穴,也是生穴。如果按照特定的顺序解穴,你不仅会内功尽复,还会功力暴增。但是,一旦解穴失败,最轻的结果也是功力全失,弄不好就会当场丧命。” 亦邪扬了扬自己的手指道:“向晚知道我的手臂异于常人,就算全身功力被封,也一样能在手臂中储存一道救命真气,但是,用过之后就再没有了。活命的机会,对你、对我,都只有一次。所以,我问你敢不敢赌命。” 我下意识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只有三成!”亦邪说道:“三十六个穴道的排序方式成百上千,我经过一番排除之后,留下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三种排序。但是,我也弄不清究竟会是哪种。” 亦邪苦笑道:“更糟糕的是,我还把自己的真气用掉了一小部分。” 我诧异道:“墙上那个洞?” “没错。”亦邪说道:“我最初是想看看隔壁牢房有没有活人,说不定那些久在大牢的人能给我些线索,谁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说不定,我的真气还支持不到完全解开你的穴道。你要试试吗?” “生死有命,我不怨你!动手吧!”我干脆地闭上眼睛,坐在了亦邪面前。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不试就只能等死。 亦邪出手如风地点向我身上的穴道,我也在默数对方出手的次数,直到数到三十三时,亦邪忽然停了下来。我猛然睁眼之间,却看见了亦邪惨白至极的面孔:“我没有真气了!” “噗--”我只觉得丹田里像是有一团火药轰然爆炸,滚动的真气从丹田向经脉中狂冲而去。丹田中的剧痛让我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威胁 短暂的昏迷之后,我忽然觉得不动明王气像是奔腾咆哮的激流,在我体内湍急涌动着强行冲击我的经脉,短短瞬间的剧痛却差点儿击溃了我的神经。好在真气循环了一个大周天之后,又回到了我的丹田之中。 我体内的真气虽然没有增加,却精纯了一倍不止。我甚至能看见暴烈罡气从我身上奔涌而出。在我体外形成了一股气旋。 亦邪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道:“罡气成形,半步成圣……我的老天,难道说,留下三处穴道,让真气自行运转,才是正确的办法?” 我翻身坐了起来:“你是故意留下了三个穴道?” “不是。绝对不是!是我内体的真气耗尽了!”亦邪兴奋道:“你来,按照我说的方式,解开我的穴道!首先是……” 我按照亦邪所说的位置,连点了他三十三个穴道之后,收住了掌上的真气。可是,我的手掌刚一抬起来。亦邪的口鼻当中就喷出了鲜血:“快点穴道……” 我慌忙向亦邪身上点了过去。好在我出手及时,才算帮着亦邪顺过一口起来,但是他也疼得缩成了一团,好半天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亦邪擦着鼻子上渗出的血迹:“为什么你行,我不行……是功法,还是因为真气?或者是……” 我忍不住提醒道:“我们是不是换个时间再研究这些?” “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亦邪抱歉一笑之后,才说道:“你想没想过,解开地牢囚犯的穴道之后,怎么控制他们?这群牛鬼蛇神,轻易不会就范。但是没有他们,你自己一样走不出大觉寺。”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我的想法只不过是带着唐向晚偷偷溜出去而已。 亦邪看我沉默不语,马上提醒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向晚吧,跟人谈判的事情。她比较在行。” “好!我们马上去找唐老板!”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腹诽道:还真是一家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帮自己婆娘占便宜。让唐向晚出面。最后大觉寺里的高手,九成以上都得落进唐老板手里,人间堂的实力肯定会翻倍增长。 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自然不会去点破亦邪那点儿小心思,马上带着他赶去了唐向晚的牢房。 亦邪看见唐向晚时,两个人竟然相对沉默,一时无语。片刻之后,唐向晚首先打破了沉默:“你不是来救我的?” “是!啊不是……啊我是说,我是来救你的!”亦邪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唐向晚的穴道之后,才期期艾艾地道:“向晚,当年……” 唐向晚脸色一整:“现在不是说当年如何的时候。逃出去才是正经事!李孽,你有计划吗?” 我把亦邪的想法跟唐向晚说了一遍,末了还没忘提醒唐向晚,这是亦邪想出来的办法。 唐向晚看都没看亦邪一眼:“你们在这儿恢复功力,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我虽然不知道唐向晚会用什么方式去说服大牢当中的牛鬼蛇神,但是我敢肯定,一向霸气铁血的唐老板,想要收服一群早被大牢折磨得精神崩溃的术士,绝对是小菜一碟。 唐向晚果然没让我失望,不到一个小时就转了过来,伸手扔给我一块令牌:“这是人间令,当年人间堂控制死士用的东西。大牢里一共有三百二十人,现在全部被人间令所控制,只要这块令牌在你手里,你就是他们的主公,没人敢反抗你。” “向晚……”亦邪想要说什么,却被唐向晚狠狠地一眼瞪了回去。 我拿过令牌之后向唐向晚拱了拱手:“谢谢了!”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唐向晚和我之间只有义气而已,可是亦邪看我的眼神却不对劲儿了。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唐向晚厉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赶紧起来干活儿。把人穴道解开,我们好出去。” “好好……”亦邪乐呵呵地站了起来,指点着我和唐向晚一齐动手解开牢中囚犯的穴道。 大多数人还在打坐恢复时,我忽然听见有人在牢房大门的地方喊道:“师弟,你喂完饭没有?” “马上就好!”我向唐向晚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推开餐车下面的木桶,自己蜷缩着身形坐了进去。 我若无其事地推着餐车走到大牢门口:“吃个饭也这么费劲儿!” 看门的和尚嘿嘿笑道:“要不然,怎么谁都不愿意来呢?等会儿……” 对方话没说完,我忽然出手抓向对方脖子。五指猛一较力,生生拗断了他的喉咙。那人的尸体立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啊--”另外一个人还没惊呼出声,就被餐车下面的唐向晚拖着双脚掀翻在地。唐向晚不等对方开口,猛地一掌拍在对方脸上,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和唐向晚一左一右守住牢门:“快点儿。都出来!” 三百高手一个个从大牢当中鱼贯而出,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但是所有人都在压制着愤怒,压制着兴奋。三百多人就像是三百头眼露凶光的饿狼,在黑夜中露出獠牙,准备择人而噬。 “天啊--犯人逃啦--”一个刚巧从远处经过的小和尚吓得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往回跑,可他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颗凭空飞去的石头打碎了脑袋。无头尸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血腥四溢而起。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震耳欲聋的佛号在四面八方此起彼伏,数以百计的大觉寺僧众手持铁棍蜂拥而至。三百亡命之徒同时纵声长啸,犹如石破天惊般的啸声直撼云霄。凛冽杀气冲天而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觉寺僧众一下子没了气焰,面面相觑地结成圆阵,守在远处。 石、驴和尚却在这时踏空而来。袈裟飘动、怒目圆睁着站在了屋檐一角,居高临下地蔑视群众:“马上回到地牢者,可留一命。谁敢反抗。生死两难。” 术道群雄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约而同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石和尚也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脸上:“原来是你!你还真是个祸害!” 我沉声道:“石和尚,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会再乖乖回去……” 石和尚不等我把话说完,马上一挥手,道:“杀!” 石和尚话音一落,他脚下的大殿忽然四门齐开,大批身穿僧袍、脸上和手上覆盖着金色皮肤、手里抓着镔铁长棍的僧人从大殿中蜂拥而出,取代了大觉寺僧众的位置,站在了前排。 少林金身护法? 不对!那些僧人虽然跟少林金人极为相似,但是双目之中不仅毫无生气,甚至涌动着嗜血的凶光;而且,他们靠近的那一瞬间,我还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尸气。这些人,应该是金甲尸的一个变种。这才是大觉寺真正的杀招? 驴和尚哈哈大笑道:“李孽,就算你费尽心机逃出地牢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任我宰割?你们虽然有三百多人,但是,能战者绝不会超过一百三十人。只要护法金人一个冲锋,你们就全都得横尸当场!” 驴和尚脸色阴冷道:“刚才师兄法外开恩让你们回去,你们不走,现在,想回去也得付出点儿代价。自断一腿,爬回牢房的人,可免一死。三息之后,还敢站在院子里的人,贫僧要是让他在四十九天之内断气,都算是我学艺不精!你们自己选择吧!”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联手 驴和尚话一说完,我的脸色就是一沉。 大觉寺在那群囚徒身上积威已久,地牢已经成了他们心里的阴影,驴和尚故意挑起他们的恐惧,说不定真能让他们自己乖乖走回囚牢。但是,驴和尚也暴露了他的意图,那就是,他不想杀光这群囚徒。 这就好比。一个人辛辛苦苦养了一群狼崽子,等到马上就要杀狼剥皮的时候,狼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下手把他们杀光,过去那些辛苦就会化为乌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把他们呵斥回去。 我给唐向晚使了个眼色,后者冷笑道:“是不是哪位朋友准备回去,像猪一样被人养着。直到拖出来宰杀那天?如果是这样,我绝不阻拦。同样,等我们找到出路,也绝不会再救他第二次!” 那些囚徒顿时又犹豫了起来,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说了一句:“大师,不是我们想冲阵,是李孽掌握了我们生死。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那人用的是腹语功夫,表面上看不出他张过嘴,却是直接把我卖了个干净。 石和尚下一步肯定是出手对付我。如果我真能占据上风,或者说与石和尚旗鼓相当,那些囚徒至少有一半以上会选择赌上一场;如果,我几招之内就被石和尚拿下,他们肯定乖乖退回地牢。 唐向晚、亦邪同时快步抢上,跟我并肩站在了一起。 驴和尚阴森笑道:“李孽,我看这回谁还能救你!” “我能--” 驴和尚话音刚落,叶森的怒吼就隔空而至。等到石、驴和尚转过头时,叶森和杜渺已经并肩站在了远处的院墙上。 “又是你……” 驴和尚眼中煞气刚动,叶森就抬手往天上打了两个信号弹。一红一绿两道光影划破夜空之后,八架直升机随后从远处呼啸而至,财神卫红衣营精锐推开直升机舱门,飞身跃进了大觉寺。 驴和尚挥手冷喝道:“给我拿下!” 八架直升机看上去极为壮观,但毕竟不是军用运输机,能够容纳的人数极为有限,大觉寺还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 站在远处的财神卫面无表情地拉开了身上的红衣,亮出绑在身上的高爆炸药,眼神冷漠地看向了持棍冲进的僧众。 大觉寺武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驴和尚吩咐,就停了下来。 叶森沉声道:“我的手下不多,但是他们敢死!放了李孽,咱们好说;再说半个不字。咱们一块儿上天当佛吧!” 驴和尚脸色微变之间,声音阴冷地说道:“只怕,荣升极乐的是你们几个。”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承认,引爆炸弹,你们不一定会死。但是,我却有把握留下大觉寺七成以上的人马。到时候,楚青丘率领狐族杀入大觉寺,只怕你们的秃头就要被他拿去当尿壶了。” 驴和尚周身杀气暴起:“你和楚青丘是什么关系?” “不共戴天!”我指了指自己脸:“我这只眼睛就是毁在他的手里!石和尚,你闯到青丘附近抓我,不会连我去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石和尚微微一皱眉头:“老衲不过是追踪施主,才到了青丘,至于你跟楚青丘之前有什么恩怨,老衲还真不清楚。不过,老衲很想听听施主怎么说。” 我抬眼看向对方:“你不怕我骗你?” 石和尚笑道:“施主随意。其中真假,老衲还分得清楚。” 我扬声把自己在青丘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唐向晚的推测。我说话时。石、驴和尚眼中一直都有精光闪动,看样子是动用了某种秘法在判断真假。 直到我说完,石、驴和尚才相对微微点了点头。石和尚开口道:“施主的话里,多少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但是大体没有什么偏差。老衲想问的是,楚青丘收集六道邪门是为了什么?” “不清楚!”我反问道:“这点你们用不着怀疑什么!你们用唐向晚的双胞胎姐妹把她换掉,不也是想得到人间门?你会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驴和尚看向唐向晚时,石和尚挥手阻止了对方:“老衲这么做,自然有老衲的用意。老衲想问施主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指了指身后道:“这些人我带走。我可以对天起誓,严禁他们泄露大觉寺的秘密。但是,你们得答应跟我联手攻打云隐城!” 石和尚微微一皱眉:“事关重大,老衲需要考虑一下。” “好,给你十分钟!”我说完之后,就不再去看石和尚了,转过身,向唐向晚道:“刚才出卖我的是谁?” “是他!”唐向晚是属蝙蝠的,对声音极为敏感,她指的人绝不会错。 唐向晚声音一落,我连问都没问,暴起一掌,向对方打了过去。那人开始还想狡辩两句,看我杀招已到,马上变了脸色。抬手往我手掌上迎了过来。四掌相接之下,那人的手臂被我当场打断。我拨开对方的断手,抬手抓向对方天灵,五根手指同时插进对方脑袋之后猛力下压,把对方按跪在地上,才抬起了染血的手掌。 我举着五根通红的手指,冷声道:“他周围十人,知情不报,与他同罪。” 我话一说完,立刻有人抽身飞退。我也没去追击,按照唐向晚教我的办法,悄悄在人间令上连点了三下。那十人当即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囚徒被吓得噤若寒蝉,全都低下脑袋不敢看我。 这不是我嗜血好杀,而是必须杀人立威,否则,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永远都不会受我控制。 我这边刚刚镇住了囚徒,石和尚也再次走了出来:“李施主,你的条件我同意了。不过。铲除青丘之后,我们之间……” 我沉声道:“是敌是友,由你选择!” “好!”石和尚挑起大拇指:“李施主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九九重阳日,扬刀屠青丘!”我扔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往门外走去。 “送客!”石和尚挥手之间,大觉寺金身护法收起铁棍,分列两旁,给我让开了一条路来。我一直走到铜人巷似的大路中间才微微回头。那群囚徒中。一步不离地跟着我的,大概只有三十多人,其他人直到这时才跟了上来。 我只装成没有看见,快步走出大觉寺。直到赶到山下才算松了口气:“叶森,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叶森狠狠打了我一拳:“自从你当了和尚,我就没离开过,一直在附近山上用高倍望远镜盯着大觉寺!万一你哪天回心转意。我好把你抢出来呀!” 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暖意:“好兄弟!什么都不说了,义气!” 我声音一顿之后才说道:“叶森,如果你回去跟你家老爷子说,我愿意把青丘的产业全都给叶氏。他能给我调集多少财神卫?” 叶森沉吟道:“这个不好说,那得看老爷子觉得你有多少胜算。我尽可能说服他吧!” “好,你去说服老爷子。唐老板和杜渺回去收服人间堂。唐老板,这次我们要联手了!” 唐向晚不会放弃人间门。所以她肯定会跟我联手。 唐向晚笑道:“清理门户的事情,我自己来就行,让杜渺跟着你吧!” 亦邪也在旁边帮腔道:“我和向晚一起回去,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好!我把这些囚徒中能打的人留给你。只带三十人走就行了。”我不等唐向晚推辞,就带着那三十多人大步离去。 杜渺跟在我身后道:“你准备去哪儿?” “去邪异楼!”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谈一笔交易 杜渺略带诧异地看向我,道:“你准备接任邪异楼少主?你以前为什么不……” “撇开我没兴趣统领一方组合不说,不能接任邪异楼的原因太多太多了。” 我沉声道:“邪异楼号称邪道第一楼,麾下能人无数。李重阳无后,谁不眼馋邪异楼少主之位?就算他对邪异楼有完全的掌控力又如何?邪异楼明面儿上不敢杀我,就不会给我使绊子吗?” “我跟李重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仅仅靠着李重月最后一口阳气,就能让我成为李重阳的外甥?别逗了!这从人情上都说不通,更别说法理了。李重阳一时激动认下了我这个外甥,等到他对我失望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我的死期了!” “失望?”杜渺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解释道:“邪异楼少主,不可能只挂着一个名头。我接任少主,就要给邪异楼做事。一两件事做不好,李重阳可能不会说什么,要是件件都做不好。他会放心把邪异楼传给我吗?我敢保证,邪异楼那些元老们有的是办法让我一事无成。”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杜渺不无担忧地道:“那你现在……” “我去邪异楼不是要接任什么少主,而是要用宋夜雨跟李重阳做一笔交易。”我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些人抬着的麻袋,宋夜雨就在那里面。 “我没出地牢时,特意安排亦邪救出宋夜雨,用秘术吊住她的命。为的就是用宋夜雨换一次邪异楼出手的机会。”我猜测道:“我想,这样一笔交易,邪异楼的人应该不会拒绝。” 曾经,我以为邪异楼只不过是术道上的一个小门派,后来陆仁贾告诉我,邪异楼是当之无愧的邪道第一楼,门下势力之强,连叶氏都要让其三分。 邪异楼的主人李重阳,却偏偏被宋夜雨骗得差点儿丢了性命。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等到李重阳反过头想要干掉宋夜雨时,报复的手段必然猛烈至极。我把宋夜雨送上门去,足够李重阳力排众议。出手对付青丘一脉了。 一路上,杜渺一直都在想办法化解我脸上的毒伤,起码也得让我看起来更像自己。好在我带出来的囚徒里还有一个用毒高手。他们两个联手之下,终于让我恢复了本来面目,只不过,给挖掉的那只眼睛,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所以,付子墨看见我时,被我吓了一跳:“少主,你的眼睛?” “瞎了!”我轻描淡写地道:“我想见楼主。” “跟我来!”付子墨把我领到邪异楼的后花园里:“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把义父找来。对了,如果有人对你不敬,你先不要跟对方冲突,等义父来了再做主!”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来打架的!” 我跟付子墨说话时始终都是面带笑容,可她却是满眼不信,脚步越走越快不说,最后干脆用上了身法,像是生怕晚了一步,我能拆了邪异楼一样。 付子墨刚走不久,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青年术士就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你就是李孽?” 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没有吭声。那人却以为我是不敢说话:“人哪,贵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接了一口阳气,就能捡到什么大便宜。你这种乡下来的小人物,还是哪来哪去的好,不该碰的东西一旦碰了,是要出人命的!” 我转头看向了自己带过来的那三十多个手下,其中有几个心思灵活的一步站了出来:“侮辱主公者,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五道掌风同时向他打了过去。那人还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被打飞了出去,身上的骨头断了七八处,嘴里一个劲儿地往出呕血。 “大胆!” 院外怒喝声一起。七八个相同打扮的黑衣老者同时出现在了院子当中。其中几人气势暴烈地隔空出掌,往我手下身上劈了过来。我那几个手下冷笑之间举掌相迎,暴烈真气一时间在院子四下纵横,四周草木纷纷断裂,灰尘暴土漫天乱飞…… 双方第一次交手算是平分秋色,邪异楼老者脸上也带起了凝重:“你们是什么人?” 杜渺站出一步。道:“主公麾下斩妖卫!” “斩妖卫?”那个老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是在思索术道当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支劲旅。 别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斩妖卫,就是我,在两秒钟之前,也没想到“斩妖卫”这么个称呼。 不过,真正让他们动容的,只怕还是“主公”这个称呼。“主公”在古代是臣下对君主,或者仆役对主人的敬称,但是无论哪种。都代表着我对这三十多人有绝对的掌控权。 这样一来,足够别人产生很多联想了。 出来问话的那个老头偷眼往人群里看了一下,那边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白须老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前者才沉声问道:“李孽,你来邪异楼有什么目的?” 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道:“你是邪异楼楼主?还是邪异楼太上长老?” 对方被我问得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我冷眼扫过对方面孔:“我的意思是:你算什么东西?非得让我说得这么直白,有意思吗?” “混账!”老头顿时暴跳如雷:“老夫今日就教训教训……” “冒犯主公者,杀!”杜渺一声令下,三十多名斩妖卫除了看守宋夜雨的四人,其余全都拉开了架势。花园之中一时间剑拔弩张。 “都给我住手!” 李重阳带着付子墨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长老会好大的胆子嘛,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谁来告诉我。长老会的作用是什么?” 一开始还叫嚣着要教训我的那个老头在李重阳面前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战战兢兢地说道:“是在楼主不在时,负责邪异楼的正常运转。” 李重阳冷眼看向对方道:“长老会什么时候能替我做主了?” “我们……” 老头还想再说什么。李重阳却没给他任何机会:“赐你全尸。其余出手之人,自断一臂。刚才挑衅李孽那人,诛九族。” “楼主开恩!”刚才被斩妖卫打得吐血的那个青年一下子爬了起来,双膝着地,往李重阳的方向跪行过去:“楼主开恩,我不是要质疑少主!” “你只是在鄙视一个乡下人,对吗?”李重阳的眼里透出了丝丝杀气:“我李重阳的外甥,就算是条蛆虫,你们也得给我奉为人间龙凤!你算什么东西,敢对他出口不逊?” “楼主请听我一言!”那个暗中发号过施令的老者终于走了出来。 “冷老?”李重阳眉头微微一皱,看样子,他对这个老头还有几分忌惮。 冷老说道:“楼主上次宣布李孽为少主之后,我们几个老兄弟都觉得孰为不妥,但是也无人反对。今次见到少主,我们自然必须试验一下少主的能力。这样做,并非为了为难少主,而是为了邪异楼的将来。” 冷老的一番话,把李重阳说得眉头更紧了。冷老并没把反对我成为邪异楼少主的事情摆上台面,而是说为了邪异楼的将来要考校我的能力。 先不说他的做法是否妥当,起码他占住了“其心拳拳”这四个字,李重阳就算如何不满,也不好再一意孤行了。 李重阳正为难时,我忽然开口道:“我想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我来邪异楼,不是为了接任什么少主,而是为了跟李楼主谈一笔交易。” 李重阳笑道:“我们之间还谈什么交易不交易……好吧,我先看看你想谈什么交易。”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残酷真相(上) 李重阳说话之间,我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这个位置代表着我要跟他平等对话,也摆明了告诉所有人,我对什么少主,不感兴趣。 李重阳失笑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吧,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平视着李重阳道:“我想用宋夜雨。换取一次邪异楼出手的机会!” 冷老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我邪异楼追查宋夜雨下落未果,你能抓住宋夜雨?” 现在,我是以平等的身份在跟邪异楼谈交易,李重阳自然不会开口阻止冷老。 我挥手道:“把她放出来。” 四个斩妖卫一挥手,把宋夜雨扔在了地上。在来的路上,杜渺曾经全力救治过宋夜雨,她现在的样子虽然狼狈,但是全完可以分辨出她到底是谁了。 “宋夜雨!”李重阳身上的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宋夜雨平静地看着李重阳道:“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在我死之前。也想跟你和李孽做一个交易。” “哈哈哈……”李重阳怒极反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想兴风作浪?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难道你连李孽真正的身世都不想知道?”宋夜雨一句话像是石破天惊,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李重阳冷声道:“你又想骗谁?” 宋夜雨苦笑道:“骗你?骗李孽?宋家没了,我的儿子也没了,我骗你们,还能得到什么。无非是死得痛快一些而已。” 我沉声道:“说吧,你想做什么交易?” 宋夜雨道:“我用你的身世,换你出手。第一,帮我杀了石和尚跟驴和尚,为我儿子报仇。第二,杀盛成王。” 我不由得一愣:“你杀两个和尚我还能理解,杀盛成王又是为了什么?” 宋夜雨道:“你答应,我自然会告诉你;你不答应,就算把我碎尸万段,我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宋夜雨的耐力我早就见识过了,大觉寺水牢的酷刑她都能咬牙挺过来,我就算把她碎尸万段。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你说吧!” 宋夜雨看向我道:“你是盛成王和李重月的儿子,也是李重阳的外甥。亲外甥!” “放屁!”李重阳不由得火冒三丈:“在鬼眼里,你不是说重月的孩子已经被盛成王给杀了吗?你还想编出什么花样来骗人?” 宋夜雨笑道:“这种事情能骗人吗?现在不是有什么DNA技术吗,你们验一下不就知道了。舅舅和外甥的DNA相似度,应该是四分之一左右吧?” 李重阳微微一愣之后,厉声道:“去验!我马上就要结果!” 一个长老飞快地找来邪异楼的医生,取走了我和李重阳的血样,亲自带着血样赶去了检验中心。 他走之后,我才平静地说道:“你继续说。” 宋夜雨道:“盛成王当年失踪,是他一手安排的结果,盛家弟子也是死在他的手里,我只不过是在听他的命令行事而已。” 我眉头一皱:“盛成王要做什么?” 宋夜雨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要成圣!成武圣,同时也成术圣!”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核桃跟我说过。武道圣者早就已经成为了传说。从武当祖师张三丰飞升成仙之后,无人再成圣位。盛成王凭什么成就圣位? 宋夜雨道:“盛成王表面是儒术高手,暗地里却修炼了鬼母邪功!” 李重阳惊声道:“你确定是鬼母邪功?他一开始接近我妹妹就没安好心?” “对!”宋夜雨点头道:“我想,李楼主应该比我更了解鬼母邪功吧?” 李重阳脸色阴沉的道:“鬼母邪功,是邪异楼四大禁忌邪功之一。重月就是因为把守藏武阁时丢失了鬼母邪功,才被逐出家门的。原来,鬼母邪功落进了盛成王手里。他把重月当成了练功的工具!” 我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李重阳咬牙切齿地道:“根据《述异记》记载:鬼母,住在南海的小虞山,又叫鬼姑神,虎龙足,蟒眉蛟目,形状奇伟古怪。鬼母能够产生天、地和鬼,一次就能生产十个鬼。早晨生下来,到晚上,她就把她的儿子们当点心吃下肚子。” “鬼母邪功正是由此演化而来。修炼者连食九子。邪功小成;如果九子介入先天,修炼者再食,就能一步封圣。” 李重阳冷声道:“连我们这些邪派中人都不去修炼的邪功。自诩正道的盛成王竟然视如珍宝?” 宋夜雨道:“一开始,李重月觉得盛成王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一心一意地替他生孩子。可是她在无意间看见了盛成王食子之后,终于经受不住打击,彻底崩溃了,连夜逃出了她曾经视为天堂的爱巢。当时。追杀李重月的人里,就有我一个。” 冷老抓住了宋夜雨话里的漏洞:“你是说,小姐看见过盛成王食子?他已经吃过一次了?” “对!”宋夜雨道:“否则,他凭什么进入天榜?” 宋夜雨道:“当初,他弄来的十个女人全都是平民百姓,他只不过是想用这十个女人试试鬼母邪功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他成功之后,就开始了第二步计划。” “盛成王精心挑选了十八个女人,这十八个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机,都足以令男儿汗颜。其中有些人的背景还极为深厚,比如李重月。他需要这些女人给他生下强大的儿子,让自己一步成圣。” “李重月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遭到了盛成王的冷酷追杀。他追上李重月之后,本来想要把她当场打死,后来突发奇想,一掌把自己的儿子打得奄奄一息。李重月为了救自己儿子,动用了邪异楼的秘法,把自己最后的一口阳气给了孩子,那个人就是李孽。” 宋夜雨静静地看着我,道:“所以,盛成王早晚会找到你。” 我双手握得咯嘣一声:“你还想骗我?宋天赐是你的儿子。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盛成王吃掉?” “当然不会!第二次,他只需要吃九个人就够了。另外九个人,是留给他最强大的那个儿子。” 宋夜雨说道:“在他眼里。儿子就跟獒犬一样,可以用十犬一獒的办法,养出一个高手,帮他开疆裂土。而且,他也改良了鬼母邪功,可以让自己的儿子通过吞噬兄弟,提升修为。” “他自己闭关之前,曾经告诉他的八个老婆,可以像是獒犬一样去吃掉别人了。我们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让儿子成圣,都必须干掉别人。” “我在鬼眼里说的那番话,是为了打击李重阳,也一样为了打击你。只有你精神崩溃,天赐才能成功地把你吞噬掉。所以,那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你的!” 宋夜雨叹息道:“我不得不说,你是盛成王九个儿子当中最出色的一个,没有之一!不借用家世也能晋升先天、名传术道的,只有你自己了。所以,我才对你特别在意。” 宋夜雨极为认真的说道:“如果,抛开其他因素不谈,我觉得最后能争夺唯一鬼子的人,只有你和妮圆圆。” 我冷声问道:“妮圆圆也是盛成王的女人?” “不!”宋夜雨道:“她是盛成王的女儿,唯一的女儿。盛成王对她十分看重。” “她在地下鬼市出手对付我,完全是为了她的双胞胎哥哥能吃掉天赐。如果不是你没给她机会,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成了她哥哥的盘中餐了。” 难怪妮圆圆会莫名其妙地说,如果没有必要,不想与我为敌。 这是一场冷酷无情,甚至丧心病狂的竞争,我想不参与都不行了。 是什么东西导致盛成王疯狂至此?他有什么魅力,让那些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甚至参与到了这种病态的游戏当中?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残酷真相(下) 妮圆圆想杀宋夜雨,确实在情理之中。 盛成王的布局中,每个幼獒身后都有一份助力,只有打掉了他们的助力,那些幼獒才会任人宰割。冷血的竞争之下,任何手段都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问你,秋白野误把我当成自己儿子,是不是也是因为妮圆圆在背后操作?” “什么意思?”宋夜雨显然没听懂我的话。 我把自己在秋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宋夜雨才点头道:“从手法上看,应该是妮圆圆的布置。只有打破了你心里的枷锁,你才能晋升蜕凡。” 宋夜雨道:“这就是妮圆圆的高明之处。她让你进阶蜕凡,你就会成为九子当中最为耀眼的一个,所有人都会把你当做目标,她自然有机会坐收渔利。好厉害的妮子!” 我低声自语道:“难怪我一直觉得秋白野反应过激,甚至走火入魔。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妮圆圆在背后操纵!” 宋夜雨笑道:“妮圆圆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关头出手杀我,我甚至不知道她也参与进了鬼市的争斗。” 我不解道:“你的条件是让我杀和尚、杀盛成王,为什么你不让我杀妮圆圆?” “因为我不恨她。” 宋夜雨的答案让我万分意外。 宋夜雨却平静地说道:“我跟妮圆圆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拼尽所有去保护自己的亲人。盛成王的八个女人,就像是八只母狼。为了保护幼崽,不惜一切,哪怕让自己万劫不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在水牢之中差点儿被人活剥了人皮,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就是为了保护天赐。如果李重月还活着,她会做同样的事,甚至比我们还要激烈!”宋夜雨虽然还在说话,但眼中的神彩却飞快地流逝着。 宋天赐是她的一切,宋天赐死了,她的魂也没了,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等待的就是有人替她报仇。如果我现在就起誓拼死帮她报仇,她甚至可能立刻断绝生机。 我看着万念俱灰的宋夜雨,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苦苦追寻的身世,终于有了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却让我难以接受…… 如果能选择,我甚至愿意去选择那个固执甚至偏执的秋白夜做我的父亲。至少,他是人。 盛成王却是恶鬼,不折不扣的恶鬼! 我正在沉默时,宋夜雨开口道:“你还想问什么,一块儿问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想了想道:“‘圣王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清楚。”宋夜雨冷笑道:“但是盛成王却把自己当成了天命圣王。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凑齐六道邪门、聚集八仙金骨,就能逆转乾坤。一统术道。他就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可我却不得不陪着他疯。” 宋夜雨苦涩道:“天赐,不像我,也不像盛成王,他是个很单纯,也很善良的孩子,如果没有我,他早就被人吃掉了。” “我知道,就算我费尽心机干掉了其他八个鬼子,盛成王也不会愿意留下天赐。因为天赐太善良了,不是他心目中那种完美的儿子。” “我不得不拼命地替盛成王做事,帮他找鬼门、找金骨,甚至收拢势力,尽可能成为他不能舍弃的臂膀。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天赐。” “我算计李重阳,就是为了能控制李重阳。进而控制邪异楼。只要我能立下这件大功,天赐就算保住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失去了天赐……” 李重阳咬牙切齿地道:“盛成王在哪儿?” “不知道。”宋夜雨摇头道:“除非他想找我,否则,我永远也别想找到他。我跟石和尚说,我的主子是在梦里出现的,其实也不算是在骗他。盛成王每次出现时,我都会觉得恍恍惚惚,甚至神智不清,等他走了之后,我才会清醒过来。就这些……” 我和李重阳面面相觑时,杜渺像是低声自语道:“盛成王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多女人为他死心塌地?” 宋夜雨凄然笑道:“他确实有一种可怕的魔力,能让人神魂颠倒。跟他柔情蜜意的那段日子,我对他言听计从。就算他当时让我举刀弑父,我也不会犹豫。” “等他露出本来面目时,他就是恶鬼。不,恶鬼都比他更像人!可笑的是,我每次想要反抗、想要摆脱他的控制时,都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他的好、他的魅力。他就像是一个缠在人心里的梦魇一样,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还对他死心塌地。现在。我大概可以解脱了……” 宋夜雨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安排。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开口说话,沉默地等待着鉴定的结果。只要结果出来,就能证明宋夜雨的话是真是假了。可是,我看宋夜雨现在的状态,她恐怕是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宋夜雨也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却强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那位朋友,你叫杜渺对吗?你能让我多活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杜渺不解道:“你为什么非要强撑着这一口气?” 宋夜雨虚弱道:“我要李重阳和李孽亲手杀我,只有他们动手,才算完成交易。那时。我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找天赐了。” 杜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重阳:“李孽答应了你的条件,就一定会办到。你安心去吧!我的药虽然能让你多活一会儿,但是你所活的每一秒都像是在被人活活凌迟。何必呢?” 宋夜雨摇了摇头:“李孽是李孽,重阳是重阳,完全不同。有些事情,你不懂……” 杜渺叹息了一声,从身上拿出了一颗火红色的药丸,向宋夜雨走了过去。杜渺曾经跟我说过,她有一种药叫“千刀万剐”,吃下那种药的人,其实已经死了,但是魂魄却没法儿离体,一直在控制了身躯,看上去就像是活人,其实是在忍受着身躯的剧痛。 杜渺还没把药丸送到宋夜雨嘴边,李重阳忽然开口道:“住手!子墨,你去把回魂丹拿来给宋夜雨服下去。” 付子墨诧异地看了李重阳一眼之后,才转过了身去。 宋夜雨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趁着杜渺不备。忽然把“千刀万剐”抢了过去,一口吞进了肚子。 “你……”杜渺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宋夜雨。 宋夜雨向杜渺微笑道:“没事儿,我很好!” 宋夜雨话音未落,七窍当中就渗出了黑血,全身上下忍不住的开始阵阵战栗。 “给她解药!”李重阳不假思索地怒吼出声。 杜渺摇头道:“此药无解,除非你出手杀人。” “你……”李重阳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先前带着我们的血样去做化验的长老已经飞快地跑了回来:“恭喜楼主,恭喜楼主!李孽确实是您的亲外甥!” 付子墨惊喜道:“你确定没错?” “没错。肯定没错!” 长老再三保证之后,李重阳忽然从身边侍卫的身上抽出刀来,飞快地冲向宋夜雨身前,一刀将她前后洞穿。 宋夜雨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李重阳的怀里:“能抱我一下吗……” 李重阳松开了满是鲜血的刀柄,双臂僵直地搂向了宋夜雨的腰间。 “楼主,小心有诈!” 邪异楼的几个长老同时围向了李重阳,有人甚至准备伸出手去。想要拉开满身是血的宋夜雨。 李重阳却在这时怒吼道:“都给我滚开--谁再往前一步,杀无赦!”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放手去做 邪异楼众长老的想法没错,术道各种手段神鬼莫测,李重阳和宋夜雨之间的距离太过危险,一旦宋夜雨发难,他们想要援救都来不及。 可是李重阳身上的杀气,也是真真切切的。谁敢再进一步。李重阳一定会暴起杀人。 众长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付子墨轻声叹了口气:“听义父的命令,都退回去吧。” 倒在李重阳身上的宋夜雨低声笑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霸道、不讲道理,也不懂柔情蜜意,连抱个人都不会……如果你当年不是这种脾气,我也不会选错了人……” 李重阳苦笑道:“你又想骗我?” “这次没有……原来,被你抱住是种感觉……”宋夜雨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重阳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只要宋天赐的尸骸还在,就算屠尽术道,我也要把他找回来,跟你安葬在一起。” “谢谢……欠你的,来生再……还……”宋夜雨搂在李重阳肩头上的双手缓缓垂了下来,人也跟着合上了双眼。 李重阳说的没错,宋夜雨直到临死了还在骗他--就算时光能够倒流,她也一样不会选择李重阳。她对李重阳或许有几分悔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想找回宋天赐的尸骸。 李重阳身为邪道巨擘,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只不过,他选择了“不明白”。 李重阳缓缓放下了宋夜雨的尸身,转头道:“李孽,你想对谁动手?” “我要屠了青丘云隐城!”我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李重阳眼中杀气盈溢道:“好一个楚青丘,好一个云隐城!连我外甥都敢算计!李孽,你放心,舅舅一定替你将云隐城从术道版图上亲手抹去!” “楼主三思!” 几个长老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楼主,青丘一脉不仅本身实力强悍。而且跟各大势力盘根错节,对上青丘,等于是跟半个术道为敌!就算邪异楼倾巢而出。也力有不逮啊!” 李重阳看向那个说话的长老:“你的意思是,我外甥的这个亏就要白吃了不成?辱我邪异楼少主的人,你们都能容忍,将来有一天,要是有人把我杀了,你们会不会直接跪下去,拜他为楼主?” “楼主--”那个长老面带悲愤地高声说道:“属下一片肺腑之言哪!如果楼主不信,属下可以以死明志!” “那你就死好了!”李重阳半点儿都没犹豫。 “楼主开恩!”所有长老一起跪了下去。 “开恩?嗯,是该开恩了!”李重阳倒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我李重阳一向醉心武学,向来不愿意多管门中杂务,才把邪异楼交给你们打理。现在。只怕邪异楼只知道有长老,不知道有楼主了吧?”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诧异地看向了李重阳。 从他说话开始,就一直句句诛心、杀气腾腾。他是一向如此,还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整治邪异楼?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十多个长老一时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开口,只有冷老说道:“楼主,请听我一言。邪异楼与青丘毕竟非同小可,抛开是否有胜算不说,就算能够取胜,也是惨胜。本门实力必定会折损八成以上,甚至会精英尽毁。众位兄弟完全是为本门着想,才极力反对,并非挑衅楼主权威。请楼主明鉴!” 李重阳冷声道:“本座说过的话,决无更改,就算赔上整个邪异楼。也要踏平青丘!念在你们一片赤诚的份上,你们的人头,本座暂且记下。青丘之战中,你们谁没斩首百计,就拿自己亲族的人头补上!谁还有疑义?” “遵命!”众长老互相对视之间,只剩下了摇头叹息的份儿。 李重阳满意一笑道:“此战。由邪异楼少主全权指挥,谁敢阳奉阴违,立斩不赦!从现在起。由冷锋长老和付子墨配合李孽,无论他要做什么,必须全力支持!” 邪异楼长老又是一声叹息之后,才齐声答应了下来。 李重阳这才转头向我说道:“李孽,我们好好聊聊如何?” “舅舅……” 我能感觉到李重阳对我的爱护,可是头一次开口喊他,我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李重阳却十分高兴:“来人,摆酒!我要好好和外甥喝上一杯!” “等一下!”我开口阻止道:“现在还不是喝酒的时候。就像几位长老说的一样,攻打青丘事关重大,我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没做。等到打进云隐城,我和舅舅一块儿喝庆功酒!” “好!好!你想干什么,放手去做,我替你担着!”李重阳虽然把话说得豪气干云,可是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失落。 其实,我也想坐下来跟他好好聊聊。我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可惜,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做,我只能立刻带人离开了邪异楼。 我们上路不久,冷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少主,这次攻打青丘。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先透露一些,也好让我们提前准备。” “现在不行!”我沉声道:“我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在这之前,邪异楼不能有任何动作。” “你……”冷老被我当场拒绝,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跟着冷老身后的另一位长老却软中带硬地说道:“既然少主胸有成竹,那我们几个老朽也就不多说了,只等着少主带我们大获全胜就好!” 我虽然听出对方在讽刺我。也只当没听明白,转过头去专心看路,直到赶到跟唐向晚约定的地点,才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唐向晚、陆仁贾、叶森全都已经赶到了碰头地点。 我看见唐向晚的第一句话就是:“人间堂收回来没有?” “已经收回来了!还是谢谢你派给我的那些人马!”唐向晚道:“不过,唐向影跑了。” “跑了?”我不由得一怔:唐向影很可能成为这次大战的一个变数。 唐向晚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唐向影已经中了亦邪的毒,虽然还不至于致命,但是一段时间之内也别想动用法术、武功。只要你的计划顺利,我能保证她在我们攻打青丘之前不会出现。” “那就好!”我转向陆仁贾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陆仁贾慎重地说道:“你能保证,玄衣舍已经被人控制了吗?” 我沉声说道:“徐稚柳九成以上是假的。你想找回真相,就必须跟我合作!” “嗯嗯!”陆仁贾点了点头:“我不能保证控制住所有消息,但是我可以保证,传到青丘手里的消息,有七成以上是假的。” “那就足够了!”我沉吟道:“我想,楚青丘也未必会在意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他不要我的消息更好。如果他在收集消息,你只要能做到封锁好大觉寺、邪异楼正在调动人手的消息就足够了。” 我说完之后又看向了叶森:“我说叶森,你手下那个应天来,能扰乱天机吗?” 叶森回答道:“短时间内可以,时间太长就不行了。” 我点头道:“那就让他尽可能干扰青丘。楚青丘那人善于推算,我怕他万一心血来潮,算出什么东西。” “没问题!”叶森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家老爷子,想跟你通个电话。” 我大概猜到了叶老爷子想要做什么,直接示意叶森给叶财神打了电话。 我这边刚刚问了声好,叶财神就在电话那头说道:“小李,你觉得自己手头的势力能跟青丘叫板吗?” 我直言不讳道:“现在,我还缺一把利剑和一股东风。” “那就把你的利剑和东风都弄到,再来找我吧!我的财神卫可不会轻易借人,除非他能帮我赚回钱来!”叶财神哈哈一笑,挂了电话。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一把利剑 叶森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利箭,什么东风?” “去见两个人而已。能把事情办成,我们的人至少可以少死一半。”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约了程明。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叶森顿时打了个哆嗦:“兄弟,别这么玩!你考虑清楚啊!” 不仅叶森觉得我玩大了,就连程明也一样如此。他在别墅门口看见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肯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你!你可千万悠着点儿啊!我先走了……不行。我还是陪你进去吧!” 站在门口的两名警卫微微一抬手,道:“首长只约了李先生一个人,其余人还是先等一下吧。” 冷老刚要说话,猛然感到别墅附近杀机暴起,感觉上至少有十多个高手同时锁定了我们一行。冷老明智地退到了一边儿,装作若无其事地传音道:“少主,我们要不要……” 我轻轻一摆手:“你们等我。” 警卫看见冷老他们退后,才开口道:“首长说:让那两个小王八蛋一块儿进来。” 叶森和程明对视了一眼,面色差点儿苦出水来。低着头跟我往别墅里走。程明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千万别有事儿啊!我肯定是疯了……” 我不知道程明为什么如此害怕,直到我看见别墅大厅里正襟危坐的老者时,才算明白了过来。 对方看似自然地坐在沙发上。可身上自然撒发出的威势,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尤其是那双精光流动的眸子,竟然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把目光挪开,不敢跟他对视。 叶森和程明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低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 老者平静地与我对视了足足半分钟之后,才说了一个字:“坐!” “谢谢!” 我自然地坐到了老者对面,对方才哈哈笑道:“年轻人不错啊,比我那熊包孙子强多了!你和程明是朋友,也叫我爷爷吧!” “程老厚爱了!”我平静道:“我这次来,是有些公事要谈。先公后私,我还是先称呼您程老的好。” “不错!”程老点了点头道:“你的来意,我很清楚。我老程活了这把年纪,敢公然跑到我面前,跟我说自己想要公报私仇的人。你是第一个。光凭这点,我就可以毙了你!” 程明吓得脸色惨白:“爷爷,你误会了。李孽就是过来看看你……” “闭嘴!”程老冷喝之间,我立刻感到七八道杀气同时锁定了我的位置。 “程老如果真想公事公办,我现在应该已经被戴上手铐了吧?”我说话之间,周身气势暴涨,虽然没带杀意,但是示威的意思却极为明显。 我真气外放的当口,四道身影同时形同鬼魅般地出现在了程老身后,全神戒备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程老哈哈笑道:“都下去,没事儿。好小子,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有种的人了!让我帮你,可以,首先你得说服我。” 我平静地开口道:“程老身居高位。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有一批人,名为术士。同样,术士也是这个世界最不稳定的因素。” 程老点头道:“继续说。” “据我所知,术士虽然跟官方合作,但是并不受官方控制。所以,官方需要一批完全听命的术士去执行任务。我手头上正好有一批完全受我控制的术士,人数大概在三百人左右,其中。出类拔萃者超过半数。如果我把他们交给官方,能不能换程老出手一次?” 程老听完之后,终于露出一丝兴趣:“你有多少把握让他们服从命令?” 我微笑道:“我只能控制他们的生死。至于收心,那不是我擅长的事情。” 我的意思十分明白,我把大觉寺的囚徒卖给官方,至于怎么收心、怎么管辖,我全都不过问。 程老点头道:“嗯,条件不错!但是,官方与术道井水不犯河水,让我出手对付术道上赫赫有名的青丘一脉,恐怕得不偿失啊!” 我继续说道:“青丘一脉现在正在聚集力量,整合术道。虽然我还不知道真正要一统术道、逆天行事的人是谁。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一旦对方成功了,变成一块铁板的术道将会成为一颗毒瘤!”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谁能保证,那人统一了术道之后,不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我想,一个各自为政的术道。才是官方想要看到的吧?” 程老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不过……” 我补充道:“成败都和程老无关。我可以出手控制一个军官。军队的好处,就是主官的命令,下属必须完全服从。我说得对吗?” “呵呵。不错的小子!”程老点头道:“你想要多少人?” 我伸出一个手指道:“一个炮兵团!出手的事情我来,扫尾的事情,就麻烦程老了!” 程老斩钉截铁道:“一个营,不能再多!而且,不能离开我们制定的范围!” “成交!” 一个营是我的心理价位,应该同样也是程老的极限。毕竟我不属于军队。程老能答应调动一个营的军马,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拿出人间令放在了桌子上:“这就是控制那些术士的人间令,天下只有一块。程老现在就可以把人带走。那些人现在还没在术道露面。带走他们更为有利。” 程老看了看令牌:“你不怕我反悔?” 我平静地说道:“我相信程老的为人,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身具豪杰之气的人,绝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 “哈哈哈……说得好!老子要是活在古代。肯定也是一代游侠!”程老笑过之后才说道:“小子,哪天在术道上混不下去了,就过来找我,我安排你参军。” 我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请程爷爷提携。” “你在敷衍我!”程老笑道:“走吧!我知道你还有事要做,就不留你了。” 我告别程老。离开别墅之后,叶森才擦了一把冷汗:“真悬哪!我说兄弟,你以后别这么玩命行不行?用你手头的势力打青丘,也差不多了,还玩这么一出做什么?” “要么不打,要打就把它连根拔起!”我沉声道:“我现在要借东风。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叶森摇头道:“从你被青丘坑了之后,我就一直在金融市场上狙击青丘。可惜老爷子不肯下本钱,要是本钱足够,我能一下让青丘倾家荡产!” 我笑道:“我给你钱!我现在马上从人间堂和邪异楼调集资金给你。你多长时间能干掉青丘?” “一星期。一个星期足够了。”叶森笑道:“只要本钱足够,金融市场上老子还没怕过谁。就算楚青丘有通天的本领,也得乖乖给我跪了!” “好!”我转身道:“唐老板、冷老,你们马上尽可能调集资金,支援叶森。杜渺,你让陆仁贾放出话去,就说叶森因为兄弟被人坑了,要找青丘麻烦,谁跟青丘合作,谁就得要饭。” 唐向晚微微一愣:“你是想分化青丘的盟友?” “对!”我沉声道:“青丘虽然联姻术道,但是姻亲的利益能维持得多牢固?归根到底,他们之间的纽带还是金钱利益。如果钱没了,就算亲兄弟也能翻脸,何况只是并不牢固的姻亲?” 我冷笑道:“顺便再让陆仁贾放点消息,就说:青丘联姻的女人,都是他们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并不受青丘重视。” 冷老眉头一动:“少主是想砍了青丘的一条膀子啊!这就是你说的东风?” 我笑道:“东风还没到!”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等人到齐 人间堂和邪异楼的资金到位之后,我才真正见识到了叶家少财神的厉害。 叶森在金融领域当中犹如神祗,翻云覆雨、出手无情,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击垮了五家和青丘联系密切的公司。 叶家老爷子自然满意至极,当即又拨下巨额资金,让叶森放手施为。如果说,一开始。青丘还只有招架之功,现在,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儿了。 几天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带着厚礼登门道歉。可无论谁来,叶森都只有一句话:“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告诉他们,人到齐了,我一块儿见。” 那些人谁都没弄清叶森说的“人到齐了”是什么意思。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只能先回了酒店,可是一个小时的工夫,就又急三火四地跑了回来,抓着庄园大门,嚎啕大哭:“叶少。叶少,让我见见叶少!求你们啦!” 我站在庄园的落地窗后面道:“叶森,你准备怎么办?” 叶森端着咖啡,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计划是你在操作。我只管赚钱,其他的你来。” 我向邪异楼一个姓萧的长老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嘿嘿冷笑着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监控视频当中:“叶少说了,他不会见你。不过,他也让我给你带了句话:人死债清。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勇气了。” 那人脸色一阵惨白:“我跟叶少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跟少爷确实没仇,不过少爷跟青丘有仇。”萧长老眼带杀机道:“青丘逼着少爷的兄弟出手自残不说,还一再侮辱少爷。这口气,少爷必须要出。老爷不许他大动干戈,这口气,就只能出在你们身上了。” “无赖!简直就是无赖!”那人暴跳如雷:“他有本事,让他找青丘去!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萧长老风淡云轻地笑道:“少爷说,他就是喜欢拿钱砸人。尤其喜欢砸那些知好歹的人。” 萧长老不等他说话,就伸手指了指大门上的摄像头:“少爷不在乎谁过来,在乎的是,谁敢走。你既然敢走,就是没把少爷放在眼里,就是对青丘死心塌地。所以。少爷要让你倾家荡产。” 萧长老声如夜枭似的说道:“少爷说了,你既然舍不得青丘,那就舍自己的命吧!” “我……我……”那人“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个字来。 萧长老抬手将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少爷说了,你死。恩怨一笔勾销。你要是舍不得,他就拿钱买你全家的脑袋。” 那人惨笑一声,道:“叶森不就是想要杀鸡儆猴吗?我认了!希望他能信守承诺!” 那人抓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肚子,没过一会儿,就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萧长老抬脚在他身上踢了两下,才扬声道:“你说的没错,少爷就是要杀鸡儆猴。不过嘛--” 萧长老环视众人一眼:“我希望各位不要以为自己的身份比他高出一些,就能有恃无恐,说不定,下一次少爷的刀就会落在你们身上。” 围观的那些人一个个脸色铁青,但是,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萧长老指了指大门上的摄像头道:“少爷说了,谁要是挪出了摄像头的位置,他就是下一只鸡。我奉劝各位一句:别以为你们是猴子,其实你们都是鸡。区别就在于大小的问题。” “嘿嘿……”萧长老冷声一笑,倒背着双手走回了庄园。 那些人果然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全都一言不发地等在摄像头前面。有些人干脆像是排火车票一样,让人送来马扎,坐在了地上。 杜渺看着外面那些老总,道:“你这么逼他们,就不怕他们反弹吗?” “不会。”我摇头道:“我研究过青丘资金的走向,跟他们有生意往来的,都是一些小型的术道门派,有本事赚钱,却没有相应的武力。说清楚一点儿,他们就是青丘的奶牛。青丘用他们赚来的钱。再去结交大型的门派。我说的对吗,冷长老?” 冷长老点头道:“没错,这些门派就算拧成一股绳,也不够本门一口嚼果。但是,弄垮了他们,却等于断了青丘的根基。术道门派讲求利益,越大的门派越是如此。就算那些名门大派想要替他们出手,事先也得掂量掂量。” 杜渺看向我,道:“你什么时候研究过青丘?” “从我知道檀越是女生之后。” 我苦笑道:“苦情剧看多了,总得以防万一,事先研究一下青丘,没什么不好。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青丘真的不想把檀越嫁给我,我就想办法让他们难受,逼着他们嫁闺女。没想到,最后成了我要屠掉青丘。造化弄人哪!” 杜渺也跟着叹息了一声:“都说楚青丘算无遗策。没想到他算错了你!” 我们几个正说话的当口,外面摄像头下有人低声说道:“跟青丘有生意往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谁还没来?” 有人回答道:“该来的都来了……老顾、老张,他们说是要去找个中间人说和说和,我估计也快来了。叶森……叶少还要等谁呢?” 有人小声道:“不会是等青丘的外事长老吧?刚才那个老……老先生可是说了,叶少在青丘被人驳了面子。驳他面子的那人不来,叶少能轻易罢手?” “外事长老,那脾气你还不知道?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甚至有些目无余子!让他来?”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远处有两个中年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一开始说话的那人马上站了起来:“老张、老顾,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找来说和的人呢?” 其中一个人长叹了一口气,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另外一个颓然摆手道:“本来我们俩想要找几个官面儿上的人过来给说和说和。可人家一听是叶氏动的手,马上全都缩了。” “好不容易有人答应给引荐一个能人,结果,那边儿一接电话,就直接给挂了。我朋友好说歹说,那人才算吐了实底儿……” “说是京城肖少放出话了,叶森就是他亲兄弟,谁敢找叶森的麻烦。他后半辈子只要有一口气儿,就天天找他麻烦!” 问话那人颤着声音道:“老张,你说的肖少,该不会是京城肖尘言吧?” 老张颓然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别指望了!钱斗不过,人也斗不过,我们就等死吧……” 有人狠狠地踩灭了烟头:“打电话给青丘外事长老,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过来!事儿是他们惹出来的,我们凭什么在这儿给他擦屁股?” “对,就这么干!”有人马上附和道:“要丢脸一块儿丢,凭什么他窝在后面不出来!” 老张小声道:“可是……可是陆长老的架子那么大,他能……” 那人冷笑道:“没什么能不能!你们手里都有青丘的储备金吧,全都投进金融市场!我就不信青丘的人不来!” 老张吓了一跳:“那能行吗?要是惹急了青丘……” “有什么不行?”那人红了眼睛:“这些年,我们为青丘赚了多少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我们的公司都要垮了,全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了,他们还死守着自己那份钱不放!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有人不等老张反驳就冷笑道:“老张,咱们也别讨论谁对谁错、是是非非的了,我就问你一句,按照现在的势头儿,你不动储备金,能不能坚持到陆长老过来?要是你能做到。我二话不说。要是你做不到……” 那人一指地上的血迹:“刚刚就有一个人被叶森逼着捅了肚皮。你要是也想听叶森那句‘人死债消’,那你就听,我们绝对不拦着!” 老张狠狠一咬牙:“懂了!我现在就打电话!” 老张一带头,所有人都抄起了电话。 叶森看到这里,才笑道:“那几个人也是你安排的?” “有一个是!”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看你怎么收场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跟风,没过一会儿,外面那些老总就在电话里吵成了一团。 叶森冷笑道:“他们敢把储备金扔进来更好,投入多少,我就吃多少。他们能把老底儿折进来,我就能让他们要饭去。” 我笑着拍了拍叶森的肩膀:“等着招待客人吧,出气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一早,两辆加长型的豪华轿车就开到了叶氏庄园的门口。为首的人正是当时在青丘让我和叶森走过畜门的陆长老,还有那个红衣女人。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气质不凡的青年,那些人所站的位置。看上去应该不是青丘的后辈。 陆长老下车之后,先是狠狠瞪了几个老板一眼,才趾高气昂地对门卫说道:“老夫已经来了。让叶森出来迎接。” 萧长老背着双手走到门口:“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让我们少爷出来迎接吧?通个名儿再说!” “放肆!”一个青年从陆长老身后站了出来:“一个下人也敢阻拦客人?叶家的规矩哪儿去了?” 旁边一个人不屑道:“一个毫无底蕴的暴发户,哪来的什么规矩?我看叶家也不过如此。” 萧长老也不生气:“叶家不过如此,污了各位的眼了。不好意思了,几位请回吧!” 萧长老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刚才两个冷嘲热讽的小子立刻傻了。 他们两个本来以为惹出些事儿来,就能逼出叶森。这下好了,人家根本不接招。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同时怒喝道:“骂完人就想走?给我站住!” 两人声音没落,人已离地数米,越过大门,向萧长老扑了过去。萧长老连头都没回,反手一掌,像是拍苍蝇一样把人拍在了地上:“私闯民宅,这可是重罪啊!来人哪,拿绳子捆了,找辆三轮。拉到派出所去。” “等一下!”红衣女人强压怒火道:“我们依礼而来,叶家如此待客,就不怕江湖同道耻笑吗?” 萧长老转身道:“我家少爷也是依礼而至。你们青丘是如何对待我家少爷的?” 红衣女人强硬道:“那是青丘的规矩!” 萧长老冷笑道:“现在,我讲的是我们的规矩。你们不愿意按照规矩来,现在就可以走,没人留你们。” “你……”青丘一脉来人被气得脸色阵红阵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长老微笑道:“诸位准备如何?是走是留,给句痛快话!” 青丘两位长老对视了一眼之后,怒气冲冲道:“青丘外事长老陆林、楚彤,求见叶家主人。劳烦这位朋友通报一声。” “这还像句人话。”萧长老背着手走了,过了好半天才让人抬出一个木桶:“我家少爷说了,让你们把脸给洗干净了再进去。他想看看,青丘的脸究竟有多大。” 陆长老气得浑身发抖:“黄口小儿,竟敢如此欺我!” 这时。站在陆林身后的一个青年跨步走了出来:“告诉叶森,唐门唐中超求见。” 他话音一落,就又有一个青年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告诉叶森,侠王城任霞求见。” “告诉叶森……” 陆林身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站了出来,陆林和楚彤也面带得色地看向了萧长老。 那些青年背后的势力合在一块儿,足够覆盖半个术道、半个江湖,换做任何一个江湖门派,面对这些人都得礼让三分。难怪陆林会来势汹汹。 “呵呵!”我看着屏幕,冷笑道:“陆林挺会挑人啊。这些公子哥平时最要面子。在他们看来,你不给陆林面子,就是不给他们面子,过一会儿就该群情激愤了。” 叶森冷笑道:“要是他们老子来了,我还能哆嗦一下。这帮人,除了唐中超和任霞之外。我还真没看出谁有什么成色。他们不闹也就算了,只要敢闹,我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始终跟在叶森身边的一个金衫大掌柜淡淡笑道:“少爷息怒。这件事儿我来处理。要是您动了手,可就真的不好善了了。” 金衫掌柜不等叶森反对就拿出了电话:“老李啊,你儿子现在在叶家庄园门口喊打喊杀的,让我很不好处理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家少爷跟青丘之间闹出了点儿矛盾,你儿子在帮人出头啊!” “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我可以理解……小孩子嘛,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哪像我们这些老油条……你放心,我一定如实转告财神……不过……” “打断腿?看你老子的面子,我也得尽心啊!不过,你得快点儿让你儿子回去,万一惹火了少爷……你也知道财神的脾气。好好……一定一定……” 金衫掌柜电话刚挂下去不久,外面一个青年就拿起来电话。虽然我听不见电话那边说什么,但是从那人的脸色上看。电话那头肯定不是和颜悦色。 那人周围的几个少爷估计也是听见电话里的内容了,一个个面带鄙夷地看向对方,直把那人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拿着电话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少爷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响了起来。一边接电话,一边擦汗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还没接电话就打起了哆嗦。 这下谁也不会笑话谁了,全都慢慢地挪到了远处。 只有唐中超和任霞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几个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少爷,连连冷笑。 金衫掌柜这时也苦笑道:“那两个人我是无能为力了。不过,碰碰唐门和侠王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亦邪站出来道:“这两家交给我了。” 亦邪不等我们几个开口,就走向了庄园大门:“老夫亦邪,跟你们长辈有几分渊源。这里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参与了,都回去吧!” “亦邪?”唐中超笑道:“亦邪是谁?任兄听说过吗?” 任霞上下打量了亦邪几眼道:“唐兄是在侮辱我吗?你以为我侠王城是什么地方?是叶家这样的暴发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 亦邪脸色阴沉似水地道:“你们真不知道我是谁?” 唐中超故意低着头上下打量着亦邪道:“你--是--谁--” “好好……非常好……非常好!”亦邪阴沉着声音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唐星,我是谁?你……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很好,很好--”亦邪最后一声几乎是在怒吼。 唐中超一开始听见亦邪喊“唐星”。脸上还露出过一丝惧意,等他看见亦邪挂了电话,立刻哈哈大笑道:“这人该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任兄,说不定一会儿,他还能给侠王城某个前辈去电话呢!” 任霞冷笑道:“我看这人肯定是叶森派出来给自己挡脸的。过一会儿,叶森就会出来告诉我们,刚才那些命令全是这个疯子下的,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哈哈哈哈……”唐中超转头看向那些少爷:“你们该不会也被这个疯子唬住了吧?” 有人刚要站出来跟唐中超混在一起,旁边就有人拉了他一下:“你不会连自己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吧?” 那人看了看唐中超,又退了回去。后者冷哼一声,抬手往亦邪脸上打出了一颗铁蒺藜。暗器刚到亦邪身边,后者就轻轻一抬手,把暗器夹在了手里,右手仍旧拿着电话道:“唐镇,我是亦邪。我不管你在做什么,十分钟之内赶到叶氏庄园。” 本来已经再次扣住暗器的唐中超,又把暗器收了回去:“我倒要看看,十分钟之后,你怎么收场!”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割袍断义 亦邪挂了电话之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像是随时都能爆发的火山,一言不发地站在院子当中。 不到十分钟的工夫,一辆跑车就停在了叶家庄园的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中年人先是看了唐中超一眼,才大步走向门口:“是谁惹得亦邪兄不高兴了?” 唐中超听见那人说话,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刚想解释几句,就被后者狠狠地瞪了回去。看样子。那人应该就是亦邪口中的唐镇。 亦邪冷眼看着唐镇,道:“你认识我吗?” 唐镇微微一愣:“亦邪兄名震术道,我怎么会不认识?” 亦邪冷笑道:“你确定自己认识我?” 唐镇一开始或许还想把事情含糊过去。但是看到亦邪的态度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亦邪兄这是哪里话……” 亦邪指着身边一个门卫道:“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门卫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重复了一遍之后。唐镇回手就给了唐中超一个耳光:“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别!”亦邪摆手道:“唐门的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唐镇勉强笑道:“中超这孩子还小,没有拜会过亦邪兄的风采……” 亦邪长叹道:“唐毒当年跟我说过,唐门后辈见我,如见家主。可是今天,一个唐门后辈向我伸手,另外一个唐门高层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回去吧。告诉唐毒,我和他之间情义尽了。” “亦邪兄!”唐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别!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亦邪从门卫身上抽出一把匕首,一刀割向了自己的衣角。 “不要--”唐镇的声音已经走了腔调,亦邪却充耳不闻,一刀斩落自己的衣角之后,把他接住的那个铁蒺藜连带着断开的碎布一块儿弹向了唐镇:“这是我生平第二次奉还唐门暗器,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唐门再敢向我伸手,定斩不饶。” 一代暗器高手唐镇,眼看着包裹着布条的铁蒺藜滚落在自己脚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道:“你……你真的与唐门断义?门主他……” 唐中超此时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勉勉强强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四叔……” “你……你……”唐镇双眼通红地指着唐中超道:“你自尽吧!” 唐中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四叔!不就是得罪了一个人吗?我爹要是知道……” 唐镇摇头道:“你爹也一样逃不过家主的严惩,能落下一个自尽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唐中超嘴唇颤抖着看向了亦邪,像是想要说几句软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亦邪冷声道:“唐镇,你要是想处理唐门的事情,就回去处理,别污了我的眼睛。” 唐镇听完,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用手支撑着地面,才没让自己倒下。 他让唐中超当场自尽,确实带着几分想要挽回局面的意思,亦邪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亦邪和唐门绝交,已经无可挽回了。作为坐镇一方的唐门执事,唐镇的结局可想而知。 唐镇如同行尸走肉似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远处,唐中超边走边哭地跟在他后面,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威风。直到两个人的身形消失在了摄像头的范围之内,刚才那些站在远处的少爷才算回过神来,一个个贴着墙边,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亦邪看了看满头是汗的任霞,再次拿起了电话。 任霞哪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赶紧喊道:“前辈,留情!” 亦邪已经张口道:“志武,马上停止一切和侠王城的合作,带着你的东西离开侠王城……带不走就烧……追不回来的东西,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你要是连一副毒药都配不好,我传你的那身功夫。你就还给我吧!” “志武大师?”任霞惊叫道:“你是志武大师的师尊?前辈……前辈!你听我解释!” 亦邪冷哼一声,转头走进了庄园。任霞仅仅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就转身跑了,像是被鬼追一样。几下就没了影子。他究竟是要挽回什么,还是准备就此逃得无影无踪,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站在门口的萧长老看向陆林和楚彤:“两位是准备洗了脸进门呢?还是准备打道回府呢?” 陆林、楚彤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咬着牙,象征性地用水在脸上擦了两把,走进了大门。他们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几个穿着防护服,背着药箱的人走了过来,一丝不苟地往他们走过的地方喷起了消毒水。 陆林大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长老道:“我家少爷说了,他闻不惯狐臭,必须清洗清洗!我想提醒你们一句,受不了,你们可以走了,没人拦着。” 陆林刚想开口,几个老总就拦了上去。好说歹说,算是挽回了陆林的一点儿面子。 等到了屋里,陆林就彻底炸开锅了--叶森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条穿着西装的狗坐在一张板凳上,那狗看见陆林进来,立刻一抬爪子,往旁边的空位上指了指,意思是让陆林坐在自己下首的位置上。 陆林哪还受得了这些:“叶森,你欺人太甚!我青丘从此与你不死不休!” 叶森倒背着双手走了出来:“行啊!反正我也没打算跟你们青丘善了,大家就各凭本事吧!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扒光了扔出去。” 叶森一声令下,叶家侍卫同时围了上去。 “叶少息怒,息怒……”老总当中的老张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陆长老惹过叶少,叶少现在也还回来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哼!”陆林冷哼道:“冤家?他配吗?要不是长老会想给叶家几分颜面,你以为我会来这儿?姓张的,我劝你还是有点儿骨气,跟我们回去,大家相安无事。否则,我青丘的手段你也知道。” 老张脸色也变了:“陆长老,公司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我这些年为青丘做了多少事!” 陆长老道:“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 老张还要再说什么,叶森已经笑道:“你们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青丘从来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头奶牛,除了挤奶,没有任何作用。” “你们自己仔细想想吧,这些年,青丘凭什么占用你们公司的干股?凭技术,还是凭资金?什么都没有!他们唯一付出的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叶森摇着头道:“你们哪个不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油条?男男女女之间那点儿破事,你们比谁都清楚。谁敢保证青丘嫁给你们的女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老张顿时懵了:“你什么意思?” 叶森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前几天收购了一家名叫腾龙的公司,从他们那儿弄来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叶森抬手把一摞资料扔给了老张:“看看吧!如果我没出手,不用两年,你的公司就得改姓了。腾龙的老总跟你老婆是闺蜜吧?嘿嘿……青丘的手段不一般哪!” 老张连续翻了几下资料之后,脸色憋得通红,嘴唇也开始渐渐发青。叶森赶紧给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后者飞快地出手点住了老张的穴道,他才没一口血喷在地上。 旁边几个老总也一下凑了过去,等他们看清了资料,一个个脸色铁青地看向了陆林。 老张拿着资料,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这些年拼死拼活地为青丘赚钱,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东风来了 面对质问,陆林神态自若,楚彤面带鄙夷,丝毫没把声嘶力竭的老张放在眼里。 有人还带着一丝希望:“都是一家人,我想青丘不会……” “一家人?”陆林冷笑之间,阴阳怪气地讽刺道:“你们配吗?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就是青丘的一群弃子笼络过来的狗,需要你们的时候,还会喂你们几块骨头。不需要的时候,只会被扫地出门!你们听懂了吗?” 老张双眼通红:“小雪是你们派来骗我的?” 陆林冷笑道:“那得问你啊!你这条傻狗,不会连骨头上有没有肉都分不清吧?” 老张咬牙切齿:“你就不怕狗急了咬人吗?” 陆林瞪着眼睛笑道:“咬人?你得先有那个牙口才行。你连呲牙的机会都没有,还特么咬人,你配吗?”陆林说完之后,哈哈大笑着转身而去,连看都没看那群双目泛红的老总一眼。 我这时才从屋里走了出来:“诸位,我想,我们该谈谈了。” 那些老总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却平静如常地坐了下来:“叶家和青丘之间的争斗,可以说是我在主导的。诸位只不过是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而已。青丘将各位弃如敝履,我却很有兴趣跟各位合作。” 我挥了挥手,道:“诸位如果想重现辉煌,我们可以坐下来喝一杯茶。如果想要给青丘陪葬,我绝不多留。” 老张双眼血红地道:“我想要青丘追悔莫及,你能做到吗?” 我淡淡笑道:“这就是我要做的。请坐!” 老张坐下来之后,其他几个老总也跟着坐了下来。我指着他们面前的茶杯道:“茶里有毒。这杯茶就是你们的投名状。喝下去,我们就是兄弟,叶家不仅马上停止对你们的打压,而且可以跟你们联手瓜分青丘的产业。不喝……” 我轻轻一拍手,站在远处的叶家护卫便同时拔出手枪,杀气腾腾地指向众人。 屋里的人吓得打哆嗦。唯有老张摆弄着茶杯道:“我想知道,这杯茶能控制我多久?” “拔除青丘之后,我马上给你们解药。如违誓言,天诛地灭。”我郑重道:“想要与青丘为敌,我必须步步为营,不能出现半点闪失。我怕的是,你们舍不得青丘的温柔乡,回头就出卖了我!” 老张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只要能报一箭之仇,一杯毒药算得了什么!” “好!”我一挑大拇指:“你绝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等到剩下的人喝光了茶水,我才把自己的计划一一布置了下去。直到他们离开之后,杜渺才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东风?你想一下拔掉青丘杂姓?” 我沉声道:“他们是我的另一把刀。如果我的计划成功,青丘杂姓马上就会成为捅进青丘背后的一把匕首。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多杀几个人而已。” 杜渺诧异道:“你怎么就算准了他们会跟你合作?” “这个得从青丘的女人说起!” 我解释道: 从古至今。女人都喜欢攒私房钱,越是以色娱人的女人,越是如此。虽然没有人愿意承认,但是她们心里都有一种没法儿明喻的危机感。 因为,她们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一旦她们的男人对她们失去了兴趣,她们就会失去一切,所以肯定会趁着男人疼爱的时候拼命攒钱。 青丘嫁出去的杂姓女人,本身并不受青丘一脉重视。而她们所做的,却又是损害自己男人利益的事情。所以,她们的危机感更重。 但是。青丘的女人很聪明。她们不会单单满足于攒几个私房钱,她们肯定会想办法给自己赚更多的钱。所以,她们肯定会选出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出来投资。 我通过老陆查到了这个人。很不巧,这个女人也是青丘杂姓,而且下手狠辣,直接杀了她的男人。霸占了公司,又故意被青丘扫地出门,自己撑起了腾龙。摇身一变,成了一方强人。这些事情,足够那些老总跟青丘翻脸了。 我刚才让叶森像是小孩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青丘长老。不仅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更多的是要让那个高高在上青丘长老口无遮拦,给那几个老总致命一击。 我就不信他们不会调转矛头指向青丘。 杜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你这样做,不会伤及无辜吗?别忘了,檀越也是青丘杂姓!” “你是怕那些老总回去之后把人杀了吧?”我摇头道:“你放心,杀人的事情,他们不会做。至少现在不会。青丘没倒之前,他们不敢出手杀人,但是肯定会把那些女人扫地出门。” “陆林和楚彤一向高高在上,在我们这里吃了大亏,这口气。他们必须要发泄。那些被赶出来的杂姓女人,不就是现成的出气筒吗?” “杂姓与青丘四姓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冰冻三尺。我再加上一把火,就可以让它烧起来。” 杜渺道:“你说的那把火,不会就是腾龙公司的那个女老总吧?” 我笑道:“没错!那个女人是做大事的人。做事当机立断,而且敢赌、敢拼。通常,敢赌命。善于赌命的人,都是最大的赢家。” 杜渺低声道:“你太可怕了,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现在。东风已经有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攻打青丘?” “我说了,那些人是第二把匕首,不是东风。我要的东风还没到。” 我笑道:“叶森,咱们的第二步计划该往下走了!” 杜渺惊讶道:“你们还有第二步计划?” 叶森点头道:“我打掉的这些公司,只不过是伤了青丘的表皮,还没伤到它的筋骨。青丘还有很多实业,那才是青丘的核心。打掉它们,青丘才知道什么叫疼!” 叶森拿出电话,拨了出去:“肖子,我的拳脚打完了,该你出手了。” 电话那头就是久不露面的肖言尘:“没有问题,等着喝庆功酒吧!” 如果说,叶森出手狂如飓风,那么肖言尘出手就是快如雷霆,仅仅半天时间,他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凡是跟青丘有关的产业,全部被人公开调查了。青丘在一夜之间陷入了空前危机。 我却在第二天一早遣散了叶家庄园里的所有护卫,只留下了几个顶尖高手。当天晚上,我正和杜渺、唐老板喝茶聊天时,我挂在房间里的风铃忽然警声大作。那是风铃上的符咒感受到了杀气的结果。 我轻轻放下茶杯:“东风来了!萧长老,麻烦你出去迎接一下贵客。” 萧长老点头之间起身离去,没过多久,就把柳幻和林七让进了客厅。 我向柳幻拱手道:“术道四大杀手来了两个,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 柳幻坐到了我对面:“准确点儿说,是三个。黄泉也来了,只不过,他不想见你而已。” 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喝茶!” 柳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没想到,对青丘出手的人会是你。” 我笑道:“都是老朋友了,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对青丘的态度。据我所知,你对青丘有恨无爱。现在,一个复仇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你怎么选择?” 柳幻笑道:“如果我说不,我是不是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没错!”我点头道:“我等你,就是为了檀越的安全。不让你走,也是为了檀越的安全。” 一直没有开口的林七,这时忽然冷笑道:“敢在我们三鬼面前卖狂的人,你是第一个!”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等信号 林七的话音刚落,将近三十道杀气就从别墅的四面八方冲霄而起。这代表着,别墅附近至少埋伏了三十个顶尖高手。 林七淡然道:“不错嘛!邪异楼长老会来了大半,叶家金衫掌柜几乎全数到场。我现在相信你有跟青丘一战的实力了。” 我不由得对林七刮目相看。光是门外埋伏的这些高手,就算黄泉幽都全数到齐,也未必能讨到便宜,林七却能面不改色。如果他不是一个神经粗大的人,那就说明,他有全身而退的本事。而我更相信是后者。 柳幻轻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沉声道:“保护檀越!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交给我了!”柳幻端起茶杯。向我示意了一下之后,一饮而尽,带着林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庄园。 我目送着两人的背影,道:“准备动手吧!不是青丘灰飞烟灭,就是我李孽粉身碎骨!” 李缘和檀越的婚期被定在了九月初九。从九月初七开始,各路宾客就开始向云隐城聚集,当然,也包括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研究过云隐城的地理位置。云隐城处于山巅,外面有大型幻阵掩护,常人不可能看见云隐城的全貌,就算是用飞机航拍也一样找不到它的位置。 所以。当地关于狐仙的传说层出不穷。其中最多的,就是樵夫入山遇狐仙的故事。其实,那只是有人无意间闯进了云隐城的幻阵,最后又被送出来而已。 我和炮兵营经过反复测算之后,终于确定了云隐城的准确位置。炮兵营也在九月初八夜里开始排兵布阵,剑锋直指云隐城。 石和尚虽然赶到了云隐城附近,却不知道我还布置了炮兵,当然我也没想告诉他详情:“大和尚,很快我们就会四路出兵,攻杀青丘。除了东路之外,你选择进攻的位置吧!” 石和尚扬眉道:“为什么不让我选东路?” 我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道:“东路那边是悬崖峭壁,没法儿攀附。只能混进云隐城之后,藏在东边偏城里。如果你觉得你手下那些小和尚有混进云隐城的本事,我可以把东路让给你。” “还是算了!”石和尚摆了摆手道:“贫僧选择正面进攻。” “那好!”我点头道:“我负责背面。也就是北路。人间堂负责西路。等我信号。” 我带着邪异楼精锐绕到云隐城后山才停了下来。数以百计的邪异楼暗血卫毫无声息地坐在群山之间,看上去就像是藏在草里的泥塑,不见生气,也不见杀机。 杜渺走到我身边道:“你在等什么?” “等信号!”我挥了挥手,有人抬来一部窃听器材,那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付总管,我们好歹也是青丘支脉,今天带着丈夫过来参加婚宴,你就这样招待客人?” 杜渺抬头道:“这人是谁?” “她叫曲玥,是腾龙公司的老总,也是我故意扔下去的暗线。”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杜渺继续听下去。 后来。叶森给我描述当时的情景时,比我窃听到的还要精彩。 曲玥的话说完不久,付总管就走了过来:“宴席有酒有肉,哪里招呼不周了?” 曲玥起身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偏城!是青丘下人居住的地方。别的宾客都在主城,我们为什么会被安排在这里?” 付总管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是陆长老的安排。这回来的贵客太多,主城没有那么多位置。” “就算是这样!”曲玥指着桌子,道:“你看看你上的都是什么?冷菜拼盘?这些东西,就连青丘的下人都不看一眼,你拿来招待我们?” 付总管冷笑道:“我看。这就不错了。你有意见,找长老们说去。请你们过来,只不过是个礼数。至于酒席。爱吃不吃。” 曲玥扬眉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长老会的意思?” 付总管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的意思怎的?长老会的意思又怎的?” 曲玥冷声道:“如果是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告上长老会去。如果是长老会的意思……就不怕寒了我们的心?” “你们青丘四姓高高在上、坐享其成,我们不怨!你们把杂姓当成联姻工具,我们也不怨!那是我们命该如此。但是,我们带着夫婿回门。你们却连我们的夫婿一齐羞辱,难道不让人寒心?” “哈哈……”付总管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位置!我提醒你一句。你们杂姓,在青丘就是下人,下人的夫婿还是下人。下人需要尊敬吗?” 坐在曲玥身边的人仰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等于是娶了青丘的下人?你们当初不是说,我们娶的是青丘贵女吗?” “嗤--”付总管嗤笑了一声道:“青丘贵女,是你们能够染指的吗?知道古代和亲吧?随便找上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宫女。赐一个公主的名头,拉出去和亲就算了,反正死活也跟皇室没有关系。你们娶的女人,就是安了好名声的丫鬟。我说这话,你明白吗?” 那人起身道:“当初我过来娶亲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笑脸相迎,现在却这样羞辱我?” 付总管伸出一跟手指点着对方的胸口道:“当初你们来时,身上还算有那么几分铜臭,现在被叶家打得就快倾家荡产了。青丘赏你们一顿饭,那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劝你还是乖乖坐下吃吧,免得被扔出去。面子上更不好看!” “你说什么?”那人顿时勃然大怒。 付总管冷哼道:“还来劲儿了是不是?要不是今天青丘有喜事,老子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付总管趾高气扬地说道:“别以为你坐在曲玥的边上,就是她的夫君了。我知道。她的男人早就死了,你只不过是她拉来充数的一个面首。” “你……你……还有你……”付总管连续指了十多个人:“你们身边坐的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被男人赶出家门了!按照青丘的规矩,你们这些嫁过人的女人。以后不可能再跟人联姻了,只能乖乖待在这偏城里当下人!” “如果你们的肚子争气,将来生下一个出色的弟子。说不定还能享几天清福。否则的话,你们面前这几道菜,就是你们见到的最后一点油腥儿。不吃?不吃,你们这辈子都别吃了!” 付总管指了指曲玥:“我现在不收拾你,等到婚宴之后,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本总管的手段。” 付总管说完之后,冷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院子。整个院落却在一瞬间静了下来,许久,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开口。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小玥,你不该得罪付总管。” 曲玥冷笑道:“我不得罪他,就能落个好下场吗?凡是进了偏城的杂姓,哪一个有好下场的?这些年在偏城消失的人有多少?你们亲眼见过的死人又有多少?” “当初我们在这里接受的训练,我想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忘吧?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你们想重蹈前辈的覆辙,我可不想!” 很多人听见曲玥的话之后,眼睛都是一亮。不过,很快她们的目光就又暗淡了下去。有人低声道:“我们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曲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将杯子重重的敦在了桌子上:“我等着他们的报应!” 整个院落没有一个人说话,杂姓的女人不是在大口喝酒,就是坐在原地发呆。曲玥却轻轻地用手在酒杯上敲了几下。 我沉声道:“差不多可以开始了。通知炮兵营,准备。”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小有麻烦 数公里外的炮营开始缓缓调转炮口:“各就各位,准备……请首长指示,请首长指示……” 我抓着话筒沉声道:“等等!” 起身走过来的冷长老低声道:“少主,下令吧!” “再等等,红衣营还没就位……”我一直都在等待叶森的信号,可是后者却迟迟不见动静。 叶森带领的红衣营是最早潜入云隐城的先锋部队,他们就位之后,将会是打进青丘心脏的一把尖刀。可是,他们一旦暴露。不仅红衣营要腹背受敌,我们的计划也将全盘改变,由偷袭变成强攻;甚至。连我从程将军那里借来的一个炮营,都将彻底变成摆设。 叶森究竟在干什么? 按照我的计划,叶森化妆成曲玥闺蜜的男伴,带领着十多个财神卫精锐潜进偏城之后,会在城墙附近的悬崖上抛下绳索,接应大批红衣营弟子潜入偏城。 但是,叶森的手下却没有足够镇住场面的高手--高手的气息掩饰不住,一旦超品高手进入云隐城,马上会引起青丘的警觉,我们就可能满盘皆输。 我怕的是,叶森提前暴露了身份,不等财神卫出现,就被青丘擒拿。 当时,我并不知道叶森那边已经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后来叶森告诉我经过时,我也暗道了一声:“好险!” 叶森正站在悬崖边缘时,那个呵斥过曲玥的付总管不知怎么就晃到了叶森附近:“好生的面孔。这位朋友,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叶森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形,挡住了脚边的飞爪。像这样的飞爪,在叶森附近一共有十五个之多,兵分几路的红衣营弟子。那时正吊在飞爪后面的绳索上,悄无声息地向悬崖上攀登。 只要有人站在崖边往下看上一眼,准能看到十多条像是红色巨蟒一样攀附在岩石上的身影。领头的金衫掌柜看见叶森从上面踢下来的一块石子。马上一挥手,示意后面的队伍停下来。 上百名红衣营弟子同时伸手抓住岩壁,将身子重心贴向岩石,手脚尽可能地贴向石缝,为的就是在有人截断绳索时,能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掉下悬崖。 悬崖边上的叶森淡然地看向对方,道:“我好像也没见过你。” 付总管淡淡一笑:“鄙人青丘杂役总管,付红。朋友怎么称呼?” “无名小卒而已,不入总管法眼,名字不说也罢。”叶森拒人千里的态度十分明显。 付总管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森:“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结交无名小卒。喝一杯如何?” “我不会喝酒!”叶森的脸色沉了下来。 “朋友是不肯给面子了?”付总管眼中寒光闪烁:“你的女伴是谁。叫出来给我看看。” “你……”叶森已经动了杀机,下一句可能就要动手。 付总管却轻轻拍了拍手,他身手忽然窜出五六个身穿白衣的高手,呈扇形把叶森给围在了中间。叶森倒退半步,用脚跟撞了一下地上的飞爪。 悬崖下面的金衫掌柜立刻松开了绳索,向身后的红衣弟子打了个手势。他自己手脚并用地快速向崖顶爬了过去。 远处的几个高手看清了他的动作之后,也分作不同的方向,攀向了崖顶。 叶森上下打量着对方:“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付总管冷笑道:“这人是谁的男伴?要是没有人承认,我可把人踢下去了!” “等等……”一个女人快速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总管高抬贵手,他是我的男伴!” 付总管似笑非笑道:“你?我可记得,你的男伴是老头子啊!这个年轻小伙儿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低着头道:“他是……他是……总管也知道,我家那死鬼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付总管说话之间忽然出手,从他袖口中弹出的软剑形同毒蛇般的点向了叶森的咽喉。叶森身边的护卫刚要出手,就被叶森用眼神制止住了。 “我问你‘已经’什么?”付总管冷笑之间往前挪了一步,叶森跟着慢慢退向了悬崖。 那女人一愣的工夫,付总管已经开始步步紧逼。叶森躲着一寸寸点向咽喉的剑尖,一直退向悬崖边缘,直到他的脚跟悬在了悬崖之外,付总管才停了下来。连连冷笑道:“我问你,已经什么?你再不说,可别怪我要往前走了。你说,我再走一步的话,他是掉到悬崖底下呢,还是会让我一下扎穿喉咙?” 付总管说话之间。手掌轻轻往前一送,剑尖立刻划破了叶森的皮肤,殷红的血珠顺着剑上的血槽滚落了下来。 “不要--”那女人惊呼道:“我男人已经死了。他是我的……我的男人……” “哈哈……”付总管冷笑道:“按照青丘的规矩,你等于坏了门风。该怎么做,自己知道吧?” 那女人刚要说话,曲玥的嘴唇就轻轻地动了两下--她在悄悄地给那个女人传音。后者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愿意把一半家产送给总管。求您老放过他!” “啧啧啧啧……”付总管咂着嘴道:“小子,听见没有,你这条命就值人家一半家产。” 那女人连忙改口道:“七成,不,九成……总管高抬贵手吧!毕竟,我们还要在世俗生活。” “生活?”付总管戏谑道:“你还想着生活?你觉得自己今天出得了杂役城吗?” 那女人瘫软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把全部的家产给您,求您老放他走吧!” “这就对了嘛!”付总管向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后者几步赶上去,把那女人绑了,像是拖死狗一样拖到付总管面前。付总管示意手下把人拎了起来:“你死定了,但是他也活不了!” 付总管话音一落,就挥剑往叶森肩头上砍了下去。如果叶森原地不动,付总管这一剑足能把叶森斜肩劈成两半。叶森的眼中也在这一瞬间爆出了杀机。 叶森还没动手,就听见曲玥传音喝道:“跳崖,快!” 叶森心念一动,身体蓦然后仰,任由着剑锋从自己身前横扫而过。他自己一头栽到了悬崖底下。在外人看来,叶森坠崖必死无疑,但是,叶森却在坠崖的一刻,陡然放出了身后的伥鬼。 五只鬼魂同时抓住山崖,把叶森的身子给扳回了原位。刚才徒手攀崖的金衫掌柜也到了叶森附近。叶森急忙向他们打了一个手势,后者才没暴起伤人。 叶森刚刚隐匿好气息,就听山崖上面有人怒喝道:“你为什么杀人?” 说话的是红衣营精锐,他应该是看明白了叶森故意坠崖,才配合叶森当面质问付总管。 付总管冷眼看着对方道:“狗一样的东西,我想杀就杀,包括你在内。” 红衣营弟子刚要说话,就被曲玥用眼神制止住了。付总管转向曲玥,冷笑了两声:“我说了,不是不收拾你,只是时辰没到。从现在开始,谁跟曲玥同席,就是与我为敌!我倒要看看,不知死活的人有多少!” 付总管冷笑之间,带领手下拖着那个女人扬长而去。 他走之后,曲玥才说道:“大家都看见了,我们杂姓女人在他们眼里连狗都不如!如果不是我在姐妹当中有几分威信,现在被拖在地上的人就是我!” 曲玥转头看向了偏城的一角:“我们这些人的寿命比普通人要长得多,嫁的人又大多数到了中年。等到我们人老珠黄,又死了丈夫,就只能去那儿了!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也会进杂役城!” 曲玥的话,让整个偏城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如果说,刚才还有人在小声地交谈、偶尔笑上几声的偏城,勉强能看出婚宴的样子;现在,只剩下了一声声叹息的院落,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灵堂--自己祭奠自己的灵堂!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攻城 曲玥在青丘杂姓里的那把火烧起来之后,叶森马上向我发出了信号。 我抓起话筒,怒吼道:“开炮!” 话筒那头立刻万炮齐发。片刻之后,炮弹破空的尖锐呼啸隔空而来,数以百计的刺眼红光从天而降,向青丘主城的方向降落了下去。 我只觉得脚下山峦在疯狂震颤之间,冲天烟幕就在远处横空而起。 冷长老猛一挥手:“一队准备!” 大批穿着黑衣、身背长刀、脸上戴着镔铁面具的邪异楼暗血卫在山间挺身而起,手抬发射筒站到了悬崖边缘,无视脚下被炮火轰震的滚滚落石。悄然无声却又杀机暴烈地站在山边。 李重阳带领着长老会大步而来:“外甥,动手吗?” “等!” 我只说了一个字之后,话筒那边就传来了阵阵吵杂声。整个偏城已经吵翻了天。付总管怒吼道:“快,快!长老会有令,放开偏城幻阵!” 曲玥厉声道:“幻阵一开,我们就要暴露在炮火之下,你这是让我们送死!” “放屁!”付总管厉声道:“保住云隐城才是大事儿!至于你们……听天由命去吧!” 曲玥冷笑扬声:“你们都听到了吧,青丘从来没把我们当人!你们还要替青丘卖命吗?” 付总管暴跳如雷道:“你敢叛族?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杀!”十多个混在宾客中的红衣营弟子扯开身上的西装,露出里面血红色的战袍时,曲玥的几个闺蜜也从贺礼当中拖出了几口箱子。 曲玥一脚踢开箱子盖,从里面拎出一把机枪,对准付总管扣下了扳机。枪口火蛇喷射之间,冲上来的青丘弟子全身上下血花四射,整个人顷刻之间就被笼罩在了血雾当中。 几个杂姓女人伸手从箱子里拎出武器、举枪开火,短短片刻就把付总管的手下压制在了城中一角。 付总管躲在墙垛背后,厉声呼喝道:“动手,你们动手哇!谁拿下这些叛徒,我给谁记功!” 曲玥手端长枪,步步紧逼:“记功?再大的功勋,也是青丘的狗!老娘要当人!给我杀!” “老子要剥了你的皮!” …… “哈哈……你没子弹了!看老子……啊--” 一度被火力压制到不敢抬头的付总管,听见枪声停歇,从墙垛后面站起来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厉声尖叫--大批红衣营精锐如同从血池地狱中跨入人间的恶鬼。全身赤红、眼神冷漠地围住了半边悬崖。 “你……你们……” 付总管话没说完,十多个女人就一齐扣动了扳机。浓密的血雾在付总管身前身后同时暴起时,曲玥拔出长剑。神如鬼魅,掠空数米,眨眼间停在了付总管身前,挥手一剑将他的人头斩入空中。 曲玥不等人头落地,就伸手把对方的首级抓在手里,提着血淋淋的脑袋,道:“各位,我还是那句话,青丘对我不仁,我没必要对青丘尽忠!今天引兵进入青丘的是我曲玥,将来青丘要杀要剐,也是我一人承担!我不想跟各位姐妹刀兵相见。也请你们不要出来与我为敌!” 杂役城的人只有少数站了出来,从曲玥那里接过武器,大多数人却退向屋里,反锁了房门,像是从来没出现在偏城,鸦雀无声地躲在屋里一动不动。 曲玥叹了口气。转向叶森,后者猛一挥手:“抢占城头,接引大部队入城!” 十名金衫掌柜带领红衣营精锐守住偏城之后,同时运足内力,高声喊道:“踏平青丘--” 我站在崖顶远远听见了那声“踏平青丘”之后,狠狠一握拳:“成了!通知炮兵营,将弹着点下移,荡平正面山道!” 通讯兵传出命令不久,隔空而去的炮弹就开始缓缓往云隐城正面移动了,熊熊火光就像是盘绕在山间咆哮扭动的火龙,将所遇的一切统统卷上了半空。 冷长老站在我身后目视着蔚为壮观的飞火硝烟,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再打半个小时,云隐城就彻底完了。” 我也知道,再轰炸半个小时,足能将云隐城从我眼中抹去。但是檀越还在城里。 按照青丘的规矩。还没拜天地的闺女都在红妆阁里等待吉时。那个所谓的红妆阁,是传说中一代狐仙修炼的洞府,主体在山腹当中,深度足够媲美防空洞,炮弹短暂的轰击,应该伤不到檀越。 但是。炸得久了,我不敢保证山体会不会被现代化火器轰塌。我让火炮下移,一是为了离主会场远一些,免得误伤了檀越;二是为了给大觉寺的和尚打开一条通道,他们毕竟不是军队,并不擅长攻城略地。 我的这些做法。在冷长老眼里,估计只能算是妇人之仁、儿女情长,不是成大事的人,所以他才会叹息。 我装着没听见对方的叹息声,把头转向山下时,青丘山顶的空间忽然像是被巨锤砸中的玻璃。发出一声清脆无比却又清晰入耳的炸响之后,整座山体在我眼前蓦然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一座满是残垣断壁的四方大城,凭空出现在了山顶--云隐城! 我早就听过云隐城的赫赫威名,可真正看见它时,却仍旧震撼无比。难以想象青丘前辈是如何光凭人力在群山之巅修建出一座宏城,又用惊天幻阵将其隐没在云端。要不是火炮误打误撞地炸毁了幻阵,我们恐怕一辈子都别想看清云隐城的全貌。 如果云隐城没有经过一场炮火的洗礼,它必然像是人间仙境,美轮美奂;现在,却处处都是残墙乱瓦,无数尸骸被混没在瓦砾当中。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还没打扫过的战场,只有凄惨的血腥。 “停止开炮……攻城!” 我对着话筒怒吼之后,云隐城西侧山坡上的草皮陡然间连着掀开了数百米--从草丛中站起来的人间堂弟子,甩掉身上的伪装,扬动战旗、手抬云梯,向城墙西侧疯狂冲进,眨眼间就将云梯压上了城头,数百弟子口衔单刀、手抓云梯,向城头攀登而去。 从城上冒出来的青丘精锐,手搭长弓指向城下,没等对方弓弦震动,远处的枪声就已经爆响连天。人间堂的方向忽然又立起了一杆大旗,旌旗上写着两个大字--“侠王”! 大旗下面上百名手持长枪的枪手半跪在地上,向城上连连点射,活生生地把守城的青丘弟子给压制了回去。 李重阳不由得一皱眉头:“侠王城的人怎么来了?” 我低声道:“侠王城这些年能积攒下偌大的名声,全是凭着亦邪的三个徒弟主持大局。如果亦邪终止合作,侠王城的地位就得一落千丈,所以他们派出弟子助战。” 我们两个正说话时,人间堂的先锋军已经攀上了城头,与青丘精锐短兵相接地厮杀在了一起。数不清的人影从城头上飙血栽落,更多的人马上拼死向城上聚集。远远看去,城上不是密密麻麻的兵刃,就是攒动的人头,根本分不清哪支势力占据了上风,能看到的只有城下不断累积的尸体。 唐向晚见城头久攻不下,亲自率领麾下高手向城下大步而去。 青丘方面直到现在还没投入高手,这就代表他们还有余力。像这种拉锯战里,谁先投入顶尖战力,谁就会落入下风。就算强如唐向晚,在斩杀大批低级武者之后再对敌青丘长老,也一样会吃大亏。 唐向晚还没动手,亦邪已经怒吼道:“敢死队在哪?敢死队呢?都特么死光了?给我冲!拿不下城头,你们就全都不用回去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胜负难分 在亦邪的怒吼声中,上百人从大旗背后排众而出。那些人全身上下除了一套古人入殓时穿的白衣之外,再没有半点儿护甲一类的装束;右手上提着的长刀,刀尖斜指地面;眼中除了无视生死的冷漠,再没有其他神采。 亦邪抬手把一个包裹扔在了地上:“这是断魂丹,吃下去。冲阵。给我狠狠地打!” 领头一人拿起断魂丹,飞快地发给了敢死队,亲眼看着他们把丹药吞进肚子里。片刻之后,敢死队的眼中泛起了层层血丝;再过片刻,他们白色的眼仁完全被血色取代,就连额头上都迸起了一片蚯蚓似的青筋。 “冲--” 亦邪一声令下,敢死队发足狂奔,其速度之快,竟在地面上带起了一路烟尘。仅仅片刻就杀上了城头。 我当时虽然不知道亦邪那边发生了什么,却看见一层白影忽然出现在了城墙边缘,但是,白色的身影转眼就被飞溅的鲜血取代。望远镜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纷飞的血雨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快速推进。 那是一群白衣人在以血肉之躯硬撼青丘精锐,强推着他们逼近城墙内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由得把望远镜又调近了几分。刚巧看见四五个青丘弟子的长刀同时砍进了一个白衣人的身躯。 那人本来应该被对方乱刀分尸、砍成碎块,可是青丘弟子的兵刃却像是砍进了一个装满水的皮囊,刀光落处,如雨似雾的血光顿时弥漫半空。 其他敢死队员还在血雨中大步前行,沾上了血雾的青丘精锐却手捂着面孔,惨叫倒地。 那些人的血里有毒? 李重阳站在我身边微笑道:“唐向晚也是个狠人,这样的招数都能想出来!赔进去这百把条性命,她的人马最差也能减少一半损失……唐向晚上城了。” 远处,唐向晚果然带领着人间堂的高手登上了城墙,没过就久,黑压压的蝙蝠群就压上了城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乌云强压在了城头上。人临死前的惨叫声也从城墙上远远传来。 不久之后,亦邪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踏上了城墙,在千军当中信步闲庭似的走向了唐向晚。他所过之处。人影纷飞、兵器乱掷。乍看上去,像是靠近亦邪的人全都被他的护体罡气震飞半空,仔细看时不难发现,那些飞起来的人影,额头上都带着一道鲜血四溅的窟窿--亦邪的成名绝技“问天指”,终于在沉寂了多年之后,又露出了当年威震术道的狰狞。 李重阳摇着折扇道:“亦邪,不错!如果他当年有心争夺天榜,血蝠王只怕会被他生生挤下来。那两个秃驴怎么还不出手?” 云隐城东、西两面已经杀成了一团,唯独南面迟迟不见动静。 我冷笑道:“石和尚是在等我出手,他怕自己杀进云隐城之后,我会调动炮火给他来上一下。该我们动了!” 冷长老冷笑回身。高举右手:“准备--放--” 冷长老右手挥落之间,暗血卫准备好的发射器上同时启动了十多条带着钢索的飞爪,居高临下地抓上了云隐城背面的城墙。 暗血卫迅速搅动绳索,把钢缆绷成了一条直线,大批精锐弟子一手扶住背后的战刀,一手抓住钢管。套紧绳索,快步向悬崖边缘移动了过去。 我刚要起身,却被李重阳拦了下来:“外甥,你先歇一会儿,看看舅舅的威风。” “李孽复仇--踏平青丘--” 李重阳仰天一声长啸,飞身而起,脚踩空中绳索,在烈烈山风当中破空而行,直奔城头飞落了下去。邪异楼长老会十六名长老紧随其后。脚踩绳索,如履平地般的冲向云隐城。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呼啸舞动的罡气就在城头冲天而起。邪异楼仅仅出动了十七人,却犹如千军万马,在人群当中纵横无忌。十七人掀起的血雨腥风,竟然足可媲美东西两城的战场。 “走!” 我从一个暗血卫手里接过钢管,右脚一蹬悬崖,向城墙的方向滑落了下去。大批暗血卫弟子跟在我身后凌空飞渡了万丈深渊,如同神兵天降地站上了被李重阳扫开的城头,邪异楼大旗也被竖在了城墙之上。 邪异楼暗血卫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头时,南面正门方向也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弟子随老衲斩妖除魔。踏平青丘!” 大觉寺僧众倾巢而出,踩在已经被炮火荡平了的山道上,向主城方向快速冲进。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就跟青丘精锐在相对开阔地带短兵相接。一时之间,数以千记的人马在城下搅成了一片。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不停转动的黑色漩涡,疯狂吞噬着双方人马。 敌我双方兵力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难以分出胜负。 王对王的时候到了。 果然。青丘主城蓦然传来一阵长啸,青丘长老同时出现在了已经被炸塌了半边的主城墙上。 怒火冲天的青丘长老甚至连场面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向战场中心扑落了下来。 李重阳挥手劈开一个对手,摇动着折扇,向斗场中走了过去:“早听说妖狐楚青丘手段高明,今天我邪异楼倒要好好领教一番!” 坐镇中军的楚青丘沉声道:“陆家长老团对阵邪异楼!” 双方高手不由分说地厮杀在了一处。 城东,金衫大掌柜扬声而起:“叶家财神卫金衫大掌柜,讨教青丘高明!” 楚青丘气定神闲:“胡家长老团,接战财神卫。” 城西。唐向晚率领手下浴血而来,脚下踏出的血迹如同缤纷落英,却又煞气氤氲:“人间堂唐向晚在此,交出人间门,留你青丘余脉。否则,赶尽杀绝!” 楚青丘淡然答道:“好大的口气。付家长老团,一定要招呼好我们的贵客。” “阿弥陀佛--” 石、驴和尚手提着染血的禅杖,形同厉鬼般的站在了广场中心:“楚施主又造此无边杀孽,看来仍旧杀心未改,速速随老衲回归大觉寺,免得孽障日深。” 楚青丘冷笑道:“多年不见,大师脸皮上的功夫越发高深了。而今只怕已经到了水火难侵、刀枪不入的境界了吧?” 石和尚淡然道:“老衲不想跟施主逞口舌之利,还请施主放下屠刀,随老衲皈依。” 楚青丘气势暴涨:“楚家长老团何在?” “属下在!”十名楚家长老同时踏步而出,周身衣物无风自动,眼中隐含的无边杀机已经到了难以压制的边缘。 楚青丘厉声道:“随我屠此妖僧!” 石和尚大笑道:“达摩院弟子,随老衲斩妖除魔!” 双方人马在一瞬间平移数十米,毫不客气地厮杀在了一起。 此时,我也真正见识到了青丘的底蕴。我带来的高手,光是先天之上的就高达百人;四支组织里,长老级别中达到蜕凡境界的顶尖战力更是不下五十。青丘一脉不仅轻易接下了四方高手,而且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我不相信,刚才那场炮轰之下,没有伤到青丘的顶尖战力。如果没有我借来的一支炮兵营,就算我集合了四家之力,也未必能在青丘城下占到便宜。 我正感叹之间,与石和尚大打出手的楚青丘忽然笑道:“洳恕长老,不出来招呼一下我们的娇客吗?李孽可是差点儿成了青丘女婿的人哪!” “嘶--”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青丘杂姓没被叶森彻底控制,那就代表楚青丘手里还握着第五军,而我手上已经没有绝顶战力了。 如果,有一支堪比四姓长老团的生力军加入战场,我们这边马上就会落入下风。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信任 种种猜测在我脑海中连连闪过,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去验证自己的猜测了。一个鸡皮鹤发、手里拄着木质拐杖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从青丘长老阁的方向走了出来。 那个老太太虽然跟我隔着半个广场,但是她的目光却像是绕开了来回闪动的人群,死死地盯在了我的脸上。我也一样手扶着刀柄,向她看了过去。 跟在我身后的杜渺立刻如临大敌似的拿出了巫蛊傀儡,双目紧盯着对方的面孔,像是要把她脸上的每一道纹路都记在心里。 老太太笑道:“不错嘛。识人画咒。小小年纪已经触碰到了天咒师的边缘,随时都能再进一步。不过,我劝你还是把那些小把戏收起来吧,你的咒术伤不到老身。” 识人画咒,是步入天咒师的标志。 一般的咒术师想要诅咒猎物,都要事先拿到对方身上的一点儿东西,比如毛发、血液,或者衣物。其中,高明的咒术师只用对方的生辰八字就能把人咒死。 识人画咒,却是达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咒术师只要能牢牢记住对方的长相,用笔沾血,或者干脆用针蘸涂料。直接在巫蛊傀儡上勾勒出对方的大致的面孔,就能致人死地。 杜渺施展的正是这种咒术。 掐着钢针的杜渺在我身后低声道:“我记不住对方的样子,只能拼命了。” “一会儿开战,你自己小心。” 我沉声答话之间,老太太已经一步步往我身前走了过来。那些在斗场上拼死厮杀的高手,就像是没看见身边多了这么个人,挥动着罡气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却没碰到对方半分。 “退!” 杜渺忽然一拉我背后的衣服。他的意思是让我退到战场边缘,免得一会儿动手时,会被其他人暗中偷袭。 我也想退,可我能退到哪儿去?四面八方全都是拼命厮杀的高手。我虽然站在斗场边缘的位置,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脱身而去,偏偏那个老太太还在步步紧逼,像是随时都站在我眼前一样。 “李孽,这边!” 我听见叶森喊我,微微一侧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叶森正带着曲玥站在远处,一个劲儿地向我招手。 我刚想挪动脚步,忽然又听见一声:“李孽,这边!” 喊我的还是叶森,他身边站着的人也是曲玥。 同样的人,同样的声音,却出现在不同的方向。更重要的是。我和两个叶森之间,都是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就好像是厮杀正酣的高手故意让开了我们之间的空地。想让我赶过去一样。 “李孽,这边!” 第三个叶森! 三个叶森正好围住了我的三面去路!我余光扫向叶森时,却发现三个叶森无一例外的露出了冷笑,就好像是三只招魂的厉鬼,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向我不断招手。 “怎么办?”杜渺也慌了手脚。 三面空缺,就代表着危机四伏。我可以赌一赌自己的直觉,可是万一赌错了,我可能就会一头撞进两个甚至几个高手的战团中间。 如果,那些高手仅仅是在用罡气厮杀,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们用上蛊毒或者暗器一类的东西,我只怕还没退到战场边缘,就会死在他们厮杀的余波之下。 我轻轻一碰杜渺,目光投向了对方手里的巫蛊傀儡。后者微微一愣之后,抓起钢针飞快地在傀儡的面上刺了起来。她是在描绘傀儡的面孔,只不过。谁也看不清她画出来的究竟是谁。 刹那之后,老太太忽然出现在了距离我不到两米的位置上:“你很不错,只不过来错了地方!” 老太太劈掌往我身前打了过来,我只觉得眼前像是打了一个炸雷,白光爆闪之间,耳边雷声滚动,视觉、听觉在一瞬之间被雷声光影完全屏蔽,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手掌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劈过来的。 “给我开--” 我干脆放弃了防守的打算。挺起胸膛、跨上一步,抬手往对方身前劈了过去。 我身上穿着连山袍,再加上有真气护体,只要不是石和尚那个级数的高手全力一掌,应该伤不到我。而我打出的一掌,却封闭了正面的空间,只要对手站在我对面,我肯定能在她打中我的同时,伤到对方。 我拼命的一掌打出去之后,不但自己身上没有受到对方掌力的波及,甚至连我推出去的真气都打向了空地,丝毫没有接触到对手。 等我收回手掌时。那个老太太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赶紧退后一步,站在了杜渺身边,可我眼睛的余光却看见杜渺在巫蛊傀儡上画出了我的面孔。 我仅仅一愣,就见杜渺捏着钢针。面目狰狞地往傀儡的咽喉上扎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咽喉上像是被针给扎了一样,火辣辣的一阵剧痛,我也本能地抬起了手掌。就在我想要变招的工夫,我强忍着出手击杀杜渺的冲动,硬生生把手掌收了回来。 此时,杜渺的第二针也跟着扎了下去。等到杜渺钢针一落,我陡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我目光游动之间已经扫见,正东方向的曲玥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走!”我拉起杜渺向东面的叶森飞扑了过去。 我人还没到叶森跟前,压在刀柄上的手掌忽然一动,抽刀在手,往叶森头顶上劈了下去。 叶森勃然变色:“你疯啦?” 杜渺也被我吓得一声惊叫:“住手哇!” 杜渺惊呼未落。我的刀光已经砍上了叶森头顶。电光火石之间,我只听见一声金戈交鸣的巨响,我手中的长刀就不受控制地反弹了起来,我也跟着往旁边猛一转身。跳到了圈外。 直到这时,花容失色的杜渺才惊呼道:“你怎么……叶森怎么会在这儿?” 我站立的位置正好就在叶森边上,远处被我劈过了一刀的家伙,面孔蓦然扭曲之间。变成了刚才跟我对阵的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像是教育后辈一样:“你很不错,已经没了神魔血瞳,竟然还能看破我的幻术。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丘幻术,天下闻名。我不得不防。”我沉声说道:“你从出来之后,就一直在给我制造心理压力。三个叶森的虚影,只不过是想让我觉得,你对我有一击必杀的把握,让我不敢轻易跟你对阵。” “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出手。我看见和听见的那阵雷声,是邪异楼冷长老的成名绝技,奔雷掌。你只不过是把奔雷掌的投影弄到了我的面前,让我觉得是你在出掌。实际上,你的目标是杜渺。” “我及时退到杜渺身边之后,你又转移了方向,再次对我施展幻术。让我觉得杜渺是在诅咒我。那时,我甚至被你控制了情绪,差一点就出手杀了杜渺。” “如果不是杜渺事先跟我说过,他在画巫蛊傀儡的时候,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清傀儡的相貌,我或许真会上你的当。不过可惜,你们低估了朋友之间的信任。” 老太太点头道:“不错,这份信任的确足以自傲。不过,你好像信不着另外一位朋友啊?” 我冷笑道:“你的身法和幻术都是一流的,我不相信你会白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肯定会埋伏在途中出手!” 老太太笑道:“光凭这点,你就敢出手伤人?你就不怕选错了目标?” 我冷笑道:“我师父是土匪出身,目测距离比当兵的还准。我早就算过了我跟叶森之间的距离。而且,我知道曲玥遭到杜渺诅咒受伤不起时,以叶森的性格,绝对不会先过来接我,而是先去看曲玥。你算错了时间!”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时机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叫李孽对吧?我就是青丘杂姓的长老,洳恕。你率军杀上青丘,是为了檀越?” 我微微点了点头,后者开口道:“这样,我做主把檀越嫁给你,你就此罢手如何?” 我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现在就算我想罢手,青丘会就此善罢甘休吗?还有……” 我看向洳恕,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能替青丘做主?” 洳恕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得对。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四姓长老团一向高高在上,就算你现在放手,他们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洳恕话锋一转道:“可是,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就算你踏平了青丘,将来该怎样面对檀越?檀越毕竟出身青丘,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根!” 洳恕沉声道:“这就好比,你看上了一个姑娘,但她的娘家人却极力反对她嫁给你,你一怒之下,杀光了她的父母、亲人。的确,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阻止你们结合了。但是,那个姑娘会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你等于在逼檀越自裁以谢天下啊!” 我下意识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洳恕双目精光流动:“放手,离去!永远不见檀越,放她一条生路!最好……” 我对上洳恕的目光时,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袋里想的只有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仿佛她所说的话,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最好怎么样?” “最好自尽于此,保全檀越!”洳恕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心头:“你因为檀越。杀上青丘。青丘生灵涂炭,云隐城支离破碎,全都是因为檀越!你不死,檀越何以面对青丘父老?你不死,檀越何以在世为人?” “你死--只有你死,檀越才能完好无缺地活在世上!只有你死,檀越的罪孽才会被洗清!” “死吧!你想看见檀越后半生郁郁寡欢,最后郁郁而终吗?” “死吧!你不死,檀越的后半生都会活在梦魇当中!她会一次次的在梦中惊醒,一次次的看见青丘父老全身鲜血淋漓地向她索命,直到把自己活活逼疯……” “你是檀越的心魔,心魔……你死吧!死吧……” 洳恕的声音如同乱箭齐飞,一瞬间在我的神魂中留下了千疮百孔。我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死,檀越就无法立足。 我眼前甚至出现了檀越泪流满面,甚至发狂发疯的情景。面对癫狂的檀越。我就像是掉进山涧里的老虎,一身的力气半点儿都使不出来,除了心疼欲裂,就只能陪着她嚎啕大哭。 自尽。只要我离开这个世界,一切就都能解脱了;只要我闭上双眼,这一切的一切,我就都看不见了。 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爆出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我拎起手中长刀,横过刀刃,狠狠地往自己脖子上抹了过去…… “住手--” 一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好像是一只手掌狠狠拍在了我的头顶,我的神志也在一瞬之间清醒了过来。直到这时我才看见,我手中的长刀就横在自己脖子底下,刀锋甚至已经割开了我的皮肤,一抹血迹正顺着刀刃缓缓流落。出手之人要是再晚半分,我那一刀就能割断自己的喉咙。 离我不远的杜渺、叶森,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满头的冷汗将发丝都贴在了脸上。杜渺的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两片发青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看样子。他们两个刚才也被洳恕控制住了,也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只不过并没有成功。 稍远一点的曲玥同样脸色苍白地半跪在地上,嘴角甚至流出了一行血迹,看上去受创不轻。刚才强行打断了洳恕的人,应该是她。 洳恕脸色阴冷地怒吼道:“曲玥,你敢打断我的蚀魂魔音,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曲玥颤声道:“我是在救青丘!” “胡说!”洳恕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曲玥急忙道:“长老。李孽不仅是叶家少财神叶森的结义兄弟,而且和人间堂主唐向晚关系密切,最重要的,他是邪异楼主李重阳的亲外甥。你杀了李孽,三家势力必然会疯狂报复。除非青丘能将三支势力连根拔起,否则,青丘将永无宁日啊!” 洳恕微微一愣:“说得对!但是你怎么会和李孽混在一起?你已经叛离青丘了?” “这……” 看样子,洳恕在青丘杂姓当中积威已久。就算曲玥已经叛离青丘,也不敢立刻承认。 “说--”洳恕忽然一声怒喝,吓得曲玥打了一个哆嗦,过了片刻之后才小声道:“我只是不想不人不鬼地活着,我有自己的追求……” “住口--”洳恕一声怒吼之后,声音却忽然变得异常柔和:“青丘把你抚养成人,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青丘给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背叛青丘。罪该万死。你以死谢罪吧!” 死? 我绝对不能让曲玥死!青丘杂姓的大半人马现在两不相帮,一旦青丘失利,他们可能会帮我截杀青丘;一旦我们败退,他们也可能帮助青丘追杀我们。 曲玥就是一个标志。如果曲玥死在我面前,青丘杂姓立刻就会对我失去信心,八成以上的杂姓马上会加入战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死! 洳恕的蚀魂魔音,并不是一下让人横刀自刎,而是循循善诱似的缓缓击溃人的信念。让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这是由霸道进入王道的一个标志。 霸道易破。硬打硬拼,就算不能完全破去魔音,也能抵消大半,让曲玥自己挣脱出来。但是。术法一旦进入王道,就难以破解了。就算我强行打断洳恕施法,蚀魂魔音也会像是扎根在曲玥心里一样,如果没有人强行动手抹去,她随时都可能出手自尽。 刚才曲玥是怎么把我救下来的? “打断她!”叶森却没有考虑那么许多,怒吼之下,起身就想强攻洳恕。杜渺也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双手化出无数幻影。晃动铜铃,全力干扰对方的蚀魂魔音。 紧盯着曲玥的洳恕抬起一只手来,隔空点向了叶森,后者马上像是失去了方向一样。在原地团团乱转,手上真气四下狂飞,就是碰不着洳恕半点儿。 洳恕的声音却形同利剑,穿过了杜渺密集的铃声,直指曲玥。 曲玥的表情也在飞快地变化着,时而微笑,时而沮丧,时而悔恨。时而失望……最后,所有的表情都化成了绝望。她在绝望中抬起右手,聚集真气,高举过顶。用掌心对准了自己的天灵。 “不要!”杜渺惊呼之间,放弃了反击,伸手往曲玥手腕上抓了过去。 就在杜渺想要强行阻止对方自震天灵时,洳恕忽然又抬起一只手来。隔空指向了杜渺,后者竟然不自觉地倒退了半步,伸手在空中胡乱抓了起来--杜渺像是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曲玥,两只手一再的抓空方向,有几次甚至快要触碰到曲玥的手臂了,却又生生擦身而过。 洳恕一次只能控制三个人? 她的蚀魂魔音肯定有漏洞,不然曲玥也不可能把我救下来。 漏洞究竟在哪儿? 刚才的情景在我脑海中飞快闪过时,忽然灵光一闪:时机!破解蚀魂魔音的关键就在于时机。当曲玥的手掌拍向她的天灵时,才是最佳的时机。那时,我只要震开蚀魂魔音,就能救她一命。 这一刹那间,曲玥的手掌已经布满了真气,在我眼前飞快地拍向自己额头!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敢死 “给我死--” 我暴喝之中双手握刀,刀锋从背后抡向身前,刀尖指向洳恕的刹那间,半月形的刀光从我手中爆射而出,纵横数米,直奔洳恕身前竖劈了过去。 洳恕现在双手各自指向叶森和杜渺,蚀魂魔音又在控制曲玥,如果她不及时收手。就算是跟李重阳一个级数的高手,也会被我一刀劈成两半。 电光火石之间,我明显看见洳恕犹豫了一下。 进退两难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之后,洳恕忽然出手迎向了我的刀芒。刹那之后,她手中的拐杖与我的刀芒凌空相撞,刺眼白光怒射八方。我仅仅一个眨眼,洳恕的身形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等我再看见她时,她已经站在了远处。 我跟洳恕的这一次对撞,仅仅发生在了眨眼之间,虽然看似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实际上,我已经赌上了一场大战的成败。 按照万全之策,我应该出刀之后不看结果,马上去援救曲玥。 可是,对敌洳恕,我必须全力施为。根本无法分心去阻挡曲玥,就算勉强动手,最好的结果也是一刀砍了曲玥拍向自己头顶的手掌。那样虽然也能救她一命,但是。其结果跟前功尽弃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只能赌自己的运气。 赌,曲玥能像我一样,在最后关头自己清醒过来,收回致命一掌。 或者赌,身为咒师的杜渺能在瞬间清醒,抓住曲玥的手掌。 所以,我干脆没有回头去看曲玥,直接将目光锁定在了洳恕的身上。 洳恕微笑道:“你输了,曲玥死了!今天,你们别想走下青丘。” 洳恕的话一说完,我就听见身后传来“咕咚”一声尸体倒地的动静,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飘荡了过来。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洳恕却笑道:“你有手段也有魄力,可惜,你小看了青丘。这一次,你不仅送掉了自己的性命,还把你的亲人和朋友统统搭了进来。” “你不肯听我的话横刀自尽的结果。就是变成千古罪人。本来,你一死,可以换回很多人的命。起码,李重阳不会死、唐向晚不会死。凭他们的功力,想要撤走还不成问题。” “可是,你一意孤行,非要跟青丘分出胜负,结果只能是让他们埋骨青丘。不,他们连埋骨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人头会被挂在城墙上,向整个术道展示青丘的武力,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以儆效尤。” “你就算死,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或许,你永远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会魂飞魄散……你还是赶快再看他们一眼吧!虽然已经是周身浴血、伤痕累累的样子了,但是总算能看见活人不是吗?” “你看,你看……李重阳已经重伤了,唐向晚也……” 我被对方说得心里发毛,微微一转头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眼角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洳恕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平移数米。像是被风吹来的影子,诡异至极地站到了我身前,一只惨白的手掌举在半空之中,往我侧过去的太阳穴上抓了过来。 太阳穴是颅骨骨板最为薄弱的部位,一旦被暴力击中,轻则会陷入昏迷,重则必然当场丧命。 洳恕那一指带起的劲风堪比利箭,呼啸不止、锐气逼人。一旦被她击中,我的脑袋准会被指风洞穿。 洳恕手掌来势汹汹,比她指风更快的却是她的冷笑:“你上当了!” “你也上当了!”我侧眼扫向洳恕的目光中杀机暴起,而且目光锁定的方向,正是洳恕毫无防范的中门。 洳恕的脸色顿时一变,想要收回打向我要害的手掌却为时已晚,只能用左手挡向自己的丹田。 我却在这时,一手护住自己的侧脸。一手化掌为爪,按住洳恕的左手,向她的丹田上拍了过去。 我们两个人的手掌同时撞向对方丹田之后,我立刻放弃了运功,任由着对方把我的手掌推开几寸。正当洳恕准备再动时,我手上忽然发力,强行把她的手掌给打回了原位。 我们两人一来一往,看似在互相较力。实际上我却是借力打力,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续轰击对方丹田三次,忽然抽身而退,跟洳恕分开几米之后才重新对峙在了一起。 洳恕擦去嘴角鲜血:“诡鹰截脉手?你是诡鹰李子木的传人?” 我微微一愣。老核桃教我这套诡鹰截脉手时,只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杀人。只想完好无缺地擒下对方时,用这套武功就行了,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但是,老核桃名叫李子树。李子木又是谁? 洳恕苦笑道:“诡鹰擒灵狐!当年的预言没有应验在李子木身上。反倒应验在了他的传人身上。看来青丘该有此一劫!” 我沉声道:“你知道就好,束手就擒吧!” “不!”洳恕摇头道:“当年我能逼走李子木,如今自然也能杀你。只要你一死,青丘的命劫就算彻底消失了。所以,你必须死!” “只怕你杀不了我!”我冷笑道:“我承认你的功力比我更高。但是,你有太多的顾忌,不可能跟我硬打硬拼!”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对我使用幻术。那不是因为你更精于幻术。而是你不敢全力出手。” “胡说八道!”洳恕的眼神里明显带起了一丝慌乱。 我双手垂落双肩,手掌心中真气不断蓄积,嘴里却说道:“现在,我们双方的厮杀已经进入白热。你不赶紧杀我以扰乱军心,还一再使用幻术拖延时间。我真怀疑,你究竟是条老狐狸,还是个白痴。” 洳恕冷声道:“小子,不用伶牙俐齿,我马上就能让你掉过头去杀你们的人。用一个活人扰乱军心,总比死人强得多。”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还有那个本事吗?你明明知道我在中了蚀魂魔音之后会提高警惕,全力坚守心神。但还是用上了蚀魂魔音,这只能说明你不敢出手!” 洳恕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我有什么不敢出手的?” “你怕死!” 我厉声怒吼道:“陵云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血城求取生生造化丹,就是因为你寿元将尽,你这副身体早就已经外强中干了。强行动用内力的结果,就只能加速你的死亡。你有本事杀我,但是,杀我之后。你必死无疑。” 我步步紧逼之间,洳恕也在步步倒退。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你不怕死,但是你现在不敢死!你一死,青丘杂姓就会失去在青丘的最后一点话语权,杂姓弟子将会彻底沦为青丘的奴隶,永无出头之日!所以,在杂姓没有出现可以替代你的高手之前,你--不--敢--死--” “笑话!”洳恕双目圆睁道:“老身现在就杀了你!” “长老,放手吧!”说话的人是曲玥。 我刚才转头的时候,曾经扫见杜渺抓住了曲玥的手腕。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曲玥一直没有开口,是因为她还没在蚀魂魔音当中缓解过来。 刚才,洳恕没把我当成目标,大概也是觉得我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清醒过来。 好不容易从蚀魂魔音当中恢复过来的曲玥,听见我和洳恕的对话之后,忍不住凄声喊道:“长老,放手吧!青丘不值得你去卖命啊!他们……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体快要……付家、陆家一再公开打压我们,为的就是试探你的底线……” 洳恕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弄巧成拙 洳恕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曲玥说的没错。四姓虽然一向嚣张跋扈,不把杂姓放在眼里,但是多少还有个底线,没有达到肆无忌惮的程度。哪怕是明知道洳恕的身体每况愈下,也仍然不敢逾越半分。 只是从楚青丘回归之后,四姓就渐渐没了顾忌,对杂姓的压迫也日渐猖狂。 洳恕叹息道:“曲玥。你本来是我最看好的弟子。我对你的期望,甚至比陵云、柳幻还要大。过去,我一直把你当做接班人培养,希望你能在我之后,继续照拂杂姓。可你居然叛族……你太让我失望了!” 洳恕最后的几句话,已经是声嘶力竭的怒吼。 曲玥平静道:“老祖,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就算我接过你的重任又能如何?四姓会放过我们吗?不会!他们需要的是一群俯首帖耳的奴隶。他们绝不会让杂姓再出一个洳恕。” “柳幻和陵云,如果没有黄泉力挺,她们早就死了。付家三个长老真是走火入魔不治身亡吗?不是!他们是暗中追杀陵云,结果遭遇了林七,让林七给割了脑袋。没有林七,陵云会名成毒王吗?” “还有我!我的一身功力,为什么会一夜散尽?那是陆家人暗中下毒的结果!你一再掩饰真相,就是不想让我记恨青丘。可是你知道吗?早就有陆家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地说清全部真相了。” “他们知道,你虽然维护杂姓,但是你不会叛离青丘。更不会对他们如何。这一点,你心里也很清楚。” “老祖,醒醒吧!青丘早就不是我们杂姓的乐土了,这是地狱,活生生的地狱!除了杂姓的兄弟姐妹,这里没有半点儿亲情。” “老祖,放手吧!放杂姓一条生路吧!求你啦老祖……”曲玥泪流满面地哭跪在了地上。 “胡说!”洳恕厉声道:“有青丘,才有杂姓;没有青丘,杂姓就是无根之萍!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没有人可以背叛青丘!你公然叛族,已属大逆不道,如果你还自认身上有青丘血脉,就马上站起来,跟我共同抗敌!” “老祖……”曲玥震惊到了极点。 我忽然扬声道:“杂姓弟子听好!我李孽今日杀上青丘,只为报仇!檀越之前一心为杂姓奔波,为的就是能让青丘杂姓挺直胸膛做人!” “我李孽现在对天起誓,今天只要你们不出手,我就不会动杂姓分毫!屠尽四姓之后,我立刻带人撤走,以后青丘只有一姓。吴--” 我话音一落,偏城当中立刻发出了一阵骚动--杂姓弟子动心了。虽然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但是眼中却已经泛起了隐晦的杀机。 洳恕扬声怒吼道:“不要信他,不要信他!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左右不了大局,他在骗你们!” “谁说我外甥是小人物?”远处厮杀正酣的李重阳运足内力声震四野道:“我异邪楼,按李孽安排,屠灭四姓之后立即退走,如有虚假,天诛地灭!” 很快,唐向晚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人间堂听从李孽安排!” 叶森毫无犹豫道:“财神叶家,按李孽安排,只杀四姓!” 四方势力已经有三家人马表态,唯独大觉寺迟迟不见动静。 石、驴和尚当然不会唯我马首是瞻,但是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却足够让杂姓人心不稳。 有人冷笑道:“你们看到了吧!你们的救世主还留了一手,他的誓言你们敢……” 那人话没说完,石和尚如同黄钟大吕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大觉寺此次只为擒拿楚青丘!只要楚青丘束手就擒,我等马上退走,绝不停留!” 石和尚这一招更狠!大觉寺作为攻打正面的主力人马。不仅有佛门法术加持,还带着刀枪不入的金身傀儡,给青丘造成的压力可想而知。这样的一支人马,竟然是为了楚青丘而来。 那么其他三姓呢,将会作何感想? 我敢保证,这群狐狸当中肯定有超过半数的人正在考虑,如果交出楚青丘,大觉寺会不会就此撤军;甚至。还有人会在这时去打怎么瓜分楚姓的算盘。 洳恕厉声叫道:“不要听他们的话!我以杂姓老祖的身份命令你们,谁都不许乱动,全都给我坐好,否则。以叛族论处!” 刚才还在微微骚动的杂姓弟子一时间又坐了回去。洳恕在他们心中,既有威严,又有恩惠。别人的话,他们可能不会去听,但是洳恕的话,他们不能不听。 我冷笑传音道:“洳恕长老这个杂姓老祖,只怕来得名不副实吧?你原先是四姓当中的哪一家?” 洳恕一愣,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找死!” 按照常理,她应该马上对我出手,就算不能把我当场击杀,也得让我疲于应付她的攻势,无暇开口。现在,她已经被我的诡鹰截脉手短暂的封住了内力。 她现在要么马上透支寿元,强行冲开禁制,跟我大打出手;要么就只能慢慢破禁,任由我把话说完。 洳恕正进退两难时,我飞快地开口道:“洳恕,如恕……你的名字,应该是‘如何能够得到宽恕’的意思吧?杂姓被排斥百年,对青丘恨意日增,你的父母会给你起名洳恕,希望得到宽恕?” “我猜,这个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吧?你以前是四姓后人对不对?你因为犯了错,才被贬为杂姓,但是你一直想要回归四姓,所以给自己起名叫洳恕?” 我声音渐冷:“这些年,你看似在维护杂姓,其实,你背地里一直干着侵害杂姓的勾当。” “陵云行踪诡秘,怎么会轻易被追杀?是有人出卖了她的行踪!” “曲玥既然被人重点培养,就应该一直受到重重保护。她怎么会轻易被人下毒?因为下毒的人就是你!事后,你一直掩饰真相。你想掩饰的是什么?杂姓当中怨恨青丘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难道曲玥连恨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还是她的恨意,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在掩饰的,是你自己出手毒害弟子的事实!” “还有……”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杂姓一向被人打压。你的功力怎么会出类拔萃?你是青丘故意留给杂姓的希望吧?只要有这个希望在,杂姓就不会拼死反抗!” “哈哈哈……”洳恕忽然笑道:“小子,你恐怕要弄巧成拙了。杂姓当中,谁不知道我自小生在偏城;谁又不知道。我一心维护杂姓!你现在问问他们,谁相信我是四姓弟子?” 我回头之间,果然看见杂姓弟子别样的眼神,包括曲玥看我的目光里也带上了明显的厌恶,我不由得暗道了一声“不好”。 我故意说出这番话来,无非就是想让杂姓弟子对洳恕产生怀疑,甚至心生芥蒂,好让我顺利压制住杂姓。没想到。真像洳恕说的一样,我要弄巧成拙了。 就在我进退失据的时候,忽然听见冷长老在远处喊道:“谁敢偷袭少主!” 我侧眼看时,几个青丘高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接近到了我的身后,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邪异楼的长老会逼回了原位。 十多个高手在我附近大打出手时,洳恕冷笑道:“为了离间杂姓,你把苦肉计都用上了,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以为杂姓的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是那个老头故意放水让他们接近你的?否则,以几个长老的功力,想要偷袭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心里一惊,偷眼往人群里看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该相信谁 冷长老虽然是以一敌二,却尤占上风,看来,刚才那两个人接近我身后,确实是他故意放水,想要帮我挽回局面。可是被洳恕当场拆穿,我反而变得更加被动。 洳恕冷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个李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发誓不动杂姓又能如何?没发誓的人多了,大家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站在几个反水的杂姓弟子背后高声说道:“洳恕,放手吧!你明知道杂姓的命运会在今天决定,又何必非要把杂姓逼上绝路呢?” 洳恕睁着眼睛看向对方:“你也这样说?他们是在攻打青丘,你看不见青丘尸积如山吗?” 老妇摇头道:“洳恕,不要再说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李孽说的没错。你本来就是楚家人。是楚家为了控制杂姓而摆在偏城的棋子。” “你胡说什么?”洳恕异常震惊道:“你陷害我!” 老妇摇头道:“你知道我没有!你虽然是楚家的棋子,但是你心中却始终接受不了四姓的手段。你这些年所受的煎熬,除了你自己,只有我最清楚。” 老妇不等洳恕反驳,就飞快地说道:“你每做一件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都会到望月井边,对着井水倾述,甚至忏悔。而我作为看守望月井的仆役,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还不知道,我会地听千里的本事吧?也对,如果你知道我的秘密,我只怕早就死了。” 那个老妇在青丘杂姓当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她的话音一落,杂姓弟子马上发生了骚动,有人甚至直接推开人群冲了出来。双拳紧握地看向了还在厮杀的青丘四姓。 洳恕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了,忽然厉声长啸道:“回去--全都回去!我洳恕发誓,从没对不起杂姓。否则,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洳恕说话之间,从手中翻出一把匕首,挥手刺向了自己的肩膀,一股鲜血瞬间飙射而出。洳恕手捂伤口,道:“各位,你们以为失去了青丘的庇护,杂姓还能继续生存吗?你们没有了青丘的庇护,就会成为术道的猎物,将来的处境,比现在还要惨。” “醒醒吧。不要受人蛊惑!”洳恕举着染血的手掌:“我洳恕对天发誓,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打退来敌,长老会一定会为我们记功,一定会恢复我们的姓氏!这才是我们的机会,才是我们的正路啊!” 洳恕话一说完,楚青丘忽然扬声道:“楚家允许杂姓戴罪立功。功高者可以脱罪。恢复姓氏……” “陆家允许杂姓戴罪立功……” “付家允许杂姓戴罪立功……” 青丘四姓长老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传了过来,杂姓弟子再次陷入了迷茫,很多人不自觉地把头低了下去。好像正在盘算得失。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戴罪立功?好一个戴罪立功!你们有什么罪?为什么要立功?” “视功勋脱罪!我敢打赌,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群炮灰!就算你们立了功又能怎么样?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功劳推到一群死人身上!最后,你们还是罪人,还是杂姓!” 洳恕干脆不再争辩什么:“你们是想相信一个外人,还是相信青丘?” 我忽然冷笑着向洳恕传音道:“相信谁,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我传音之间,手掌飞快地按向了身上的通讯器,用手指在上面连续敲击了几下。这是当时那个营长教给我的电报密码,意思是:“投弹!” 洳恕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去死!” 洳恕虽然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却本能地意识到了危机,顾不得再去保存什么寿元,挥掌往我身上打了过来。 “全都退后,给我压阵!”我怒喝之间全力出刀劈向了对方,凛凛刀光犹如惊涛拍岸,连绵不绝地卷向对方时,洳恕干脆放弃了防御,挥动木杖,好似狂风暴雨一般地向我席卷而至。一刀一杖凌空相撞时,金戈交鸣的暴响一时间声震四野。我和洳恕短短的一次交锋,竟然平分秋色。 “半步成圣!”洳恕惊呼道:“你的功力已经半步成圣了?” “现在知道已经晚啦!”我冷笑之间,挥刀向对方狂攻而去:“我倒要看看,你能跟我耗上多久。” 洳恕毕竟不敢轻易调动全部内力,仅仅片刻的工夫,就被我压制在了下风,甚至几次都险象环生,一时间被我追杀得狼狈至极。 我知道,洳恕八成是准备做给别人看的。可我却仍旧步步紧逼。 “李先生,手下留情啊!”曲玥哭喊着想要扑上来救援,却被叶森拦在了圈外。 洳恕低声冷笑道:“小子。你低估了我在杂姓的威信。你杀了我,就再也没法儿调用杂姓了。” “我没想过要杀你……”我再次逼退了洳恕之后,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飞机低空飞过的嗡鸣声。全场当中疯狂打斗的人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头往空中看了过去。 片刻之后,一架大型的军用轰炸机,就在云端之上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不等有人反应过来。轰炸机舱门蓦然开启,投下了一颗像是油桶形的东西。 “炸弹!”洳恕尖声叫道:“你想干什么?” “炸平青丘城!”我冷笑开口时,炸弹背后忽然打开了一只降落伞,牵引着炸弹缓缓落向青丘主城。 炸弹下落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死亡的阴影却瞬间笼罩在了所有人心头。 “你疯啦--”不止一个人在高声狂呼。 “撤军!快撤军……”不止一个人在疯狂后撤。 整个云隐城顿时乱成了一团。我带来的人马也在疯狂后撤,尤其驴和尚更是破口大骂道:“孽障,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老衲不死,必然把你挫骨扬灰!” 洳恕的眼珠飞快地转动了几下:“李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炸死你!” 片刻之后。炸弹虽然落在了地面,却没有当场引爆,只有上面的红光在疯狂闪烁,看上去随时都可能爆炸。双方人马早就绞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别想逃离青丘主城,再等下去,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把炸弹推向偏城!”一个青丘长老当机立断之下,飞身上前,几刀斩断了降落伞上的绳索,挥手一掌把炸弹打倒在了地上。早有人快步跟了上来,抬腿踢上了炸弹边缘。 偏城本来就处于较低的位置,加上两人的力道,圆筒形的炸弹顿时像是滚木一样,往偏城的方向滚落了下去。 “不要……”曲玥眼看炸弹临近,惊叫着冲了上去,想要把炸弹推向远处。 可是她人还没到中途,就见洳恕飞快地接近炸弹,抬手一掌把炸弹推了起来,拼尽全力击向了偏城。 “不要--”曲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炸弹落进了偏城敞开的大门…… “滴”-- 一声嘹亮的蜂鸣声闪过之后,炸弹上的所有红灯全都亮了起来。所有看见这片红光的人,都像是从阴阳两世走过了一圈,那种感觉没法儿形容,却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可是,灯光闪过之后,马上就归于了死寂。那片致命的红光,就像是节日里的烟花,闪过之后就再没了声息。 我冷笑道:“怎么样?杂姓诸位,你们还相信青丘会善待你们吗?” 洳恕厉声道:“你耍诡计!” 我冷笑道:“我只是让他们看清事实,用一个假炸弹让他们看清青丘的嘴脸,不是很好吗?要说你们也真够笨的!高爆炸弹的重量数以吨计,怎么能被轻易打飞呢?那就是两个加了点儿重量的汽油桶。” “你……”洳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战狐归来 洳恕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从她把假炸弹推向偏城时,她就彻底断绝了跟杂姓之间的所有情义,也彻底把杂姓推向了青丘的对立面。 洳恕看着我说道:“你好深的心机!” “不是我的心机深,而是你们从没把杂姓弟子当人!青丘不仁,还能怪别人无义吗?” 我确实没有料事如神的本事,而且程老爷子也不可能把高爆炸弹这种足够毁灭一个城镇的危险物品交给我支配。从我把杂姓列入自己的计划那天起。我就在考虑所有可能。调动一架飞机扔假炸弹,只是在我的计划当中,并不一定要实施。如果不是为了要扳倒洳恕,我也不可能玩上这么一手。 就在我和洳恕对话的短短一瞬间,像是在生死之间徘徊一遭的青丘杂姓的情绪,终于遏制不住地爆发了。 曲玥振臂高呼:“吴氏子弟,四姓不仁,当以严诛!随我杀!夺回青丘--” “夺回青丘--” 短短片刻之后,已经被青丘无视、被术道遗忘的偏城之间,陡然响起了冲天鼓声,一声声狂如雷霆的战鼓,瞬时间点燃了杂姓的怒火。“夺回青丘”的呼声此起彼伏。 方才一再劝说洳恕放手的老妇,扔开拐杖,跪倒在地,目视偏城。泪水连连:“战神鼓!战神鼓哇……百年未曾敲响的战神鼓回来了!战狐回来啦--各位先祖,你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杀--” 震天杀声如潮涌进时,两杆残破的大旗树立在了偏城之巅。一面血色大旗中心赫然写着一个大字:“吴”!另外一杆大旗上却是一只满身是血,却狰狞狂笑的雄狐。 百余年前。曾经威震术道,一手打下青丘大半江山的战狐一脉,在这一刻重现人间。 数以百计的男女老少推开偏城大门,从遍地尸体当中捡起鲜血淋漓的兵器,杀向青丘四姓。 始终跟着曲玥不离不弃的几个女子飞快地冲向角落,各自带着包裹赶向城门,把成堆的白色毛巾扔在了地上:“戴好毛巾,放手杀敌!” 路过的杂姓子弟,伸手抓过毛巾,飞快地抻在手臂上,纵声狂笑着杀向了敌群。 吴氏被压制了百年的怒火,瞬间变成燎原之势,身上服饰各异,却在左臂上捆着白色毛巾的杂姓子弟,如同发狂的狼群涌向了各个战场,不由分说地向青丘同门举起了刀剑。 我眼看着一个吴氏弟子砍落对手的人头之后。举着长刀一路追赶着满地乱滚的人头,连连下刀,直到把人头砍成了两半,才满脸泪痕地狂笑而起:“杀!杀--姐姐。你可以安息了!我把仇人杀了--” 我看向目瞪口呆的洳恕:“长老,你我之间该放手一搏了。” “天哪!天哪--”洳恕在冲天血光中双手掩面跪了下来:“李孽,你都做了什么?你是在断青丘的根哪!” 我冷声:“青丘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洳恕愧对列祖列宗啊……”洳恕狂呼之间,抬手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头顶,尸身死不瞑目地栽倒在了地上。 那个老妇走了过来,用力抚上洳恕的双眼:“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愧对过吴氏,从来没有。可吴氏还要生存,还要像人一样的生活!哎……天意害人,天道害人哪!” 老妇抱起洳恕的尸身,慢慢地向远处走去:“李孽,楚青丘的师尊曾经耗尽心血,不惜天道严惩,算出了青丘的劫难--‘诡鹰擒灵狐’。所有人都以为,青丘的命劫是你师父,没想到。会是他的传人。” 老妇满眼哀求地看着我:“你杀上青丘,是天意如此。但是,上天也有好生之德,你放青丘一条生路吧!” 我沉声道:“檀越无恙,青丘无事!否则,云隐城寸草不留!” 老妇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化成一声叹息。抱着洳恕的尸体,蹒跚而去。 我手拖长刀,转过身去,这时。吴氏当中所有的长老都已经加入了战团。他们总体上虽然比不上四姓长老团,但是放逐江湖,也足够成为一流高手。大批人马加入之后,形势立刻逆转,四姓高手开始不断陨落。 片刻之后,偏城当中又杀出了近百名红衣营精锐和两个金衫掌柜。 我们刚才一直对杂姓有所顾忌,不得不分出百余名高手坐镇偏城,以防万一。现在腾出手来了。金衫掌柜以逸待劳杀向敌群,青丘四姓很快就没了招架之力。 我倒拖着长刀走进了人群,直奔一个跟邪异楼长老厮杀的高手扑了过去。对方显然是感觉到我正在逼近,却连头也没回,反手一掌往我身上拍了过来。 在他看来,一个只有后天层次的人出手偷袭,就跟后背飞来一只蚊子没什么区别,随手一掌就能拍死,哪怕被他咬了一下,也只不过是痒痒一会儿。 我故意放出相当于后天左右的气息,就是为了这种效果。 等那人的手掌向我挥过来时,我也跟着一刀劈了出去。快如闪电的刀锋从那人的两根手指中间劈了进去,一刀削断了对方半个手掌。等他觉得疼时,我的长刀已经贴着他的手臂滑向了头顶。 “你……”那人仅仅一侧脸的工夫,我手中的刀就顺着他的脑袋扫了过去。那人的脑袋顿时被我劈成了两半,我却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拖着长刀转向了下一个高手。 “偷袭……啊--”第二个人的功力稍微高明了一些,但是也仅仅喊出了两个字而已。 但是,这两个字足够引起别人的警觉了。附近的人循声往我这边看过来时,我也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陆林! 我倒拖着长刀快步向对方奔去,一直在寻找陆林的叶森,也在这时冷笑一声,从另外一个方向往对方身前杀了过去。 “你们找死!” 陆林怒喝声起。手中长剑荡起朵朵剑花,“挣”声轻响着暴掠向前,化成一张剑网,向我和叶森笼罩了过来。 “雕虫小技也敢献宝!” 我冷笑之间。全身投入了向我卷来的剑网当中。青寒的光芒炫目轻耀,在我身边飞射疾刺,我却在剑芒当中连换了几个方位,一步贴近了陆林身边。 “哈哈哈……”陆林在这一刻笑出了声来。我的长刀属于大开大合的兵刃,近身攻击不但施展不开,还会把自己陷入危机,而他的软剑却能伸缩自如,完全能在短时间回剑杀人。 如果不是在战场上。他准能毫不留情地对我大肆讥讽。饶是他无暇开口,但是眼中的讽刺却一览无余。 陆林放开了叶森,轻蔑收剑,准备回手杀我时,我却把长刀刀刃向外的横在了自己腰间,人在原地猛地连转两圈。缠到腰上的长刀就在我转身的刹那化成了圆形的光芒,从我腰部诡异扫出,刀光旋动的方向,正好也在对方腰间。 陆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刀光横扫而过。 远处的叶森也在狂笑声中一步逼近,双拳齐出,打向了陆林的胸口。陆林仅仅闷哼了一声,上半身就陡然倒飞三米,落在了远处,鲜血狂喷的腰部却还站在原地。 我那一招回龙斩已经把他砍成了两截,再加上叶森一记重拳。他还能不断吗? 陆林落地之后还没断气:“你……你们……不配做高手!” “那是你没有让我尊重的资格!”叶森快步赶上去,一脚踩在对方脸上,生生踩碎了对方的脑袋,才冷笑道:“楚彤,你最好赶紧出来受死!” “传令下去,无论是谁抓住楚彤,都重重有赏!”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逼供 “报复心理太重了!”我对叶森笑了一下,转身又往下一个长老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还没走到近前,就听见有人喊道:“楚彤在这儿!” 我和叶森同时回头之间,却看见了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一幕--楚彤被蜂拥赶来的红衣营追得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横冲直撞地往一个青丘长老身上撞了过去。 我本来以为楚彤会被对方的护体真气当场撕成碎片,没想到。楚彤竟然直从对方身上穿了过去,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就连追赶她的红衣营都愣住了。 幻影! 这个词在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和叶森同时向楚彤消失的位置冲了过去。我们两个刚到,跟幻影对战的那个金衫掌柜的掌风就向我们转了过来。 “不好!” “住手!” 我和叶森同声怒喝之下,举手相迎,三个人的掌力顿时在空中撞出了一声闷雷似的炸响。等我们三个各自倒退几步,停住身形之后,那个金衫掌柜愣住了:“少主!我刚才明明……” “笨蛋!连中了幻象都不知道!”叶森破口大骂之间。举步追向了楚彤消失的地方。 “小心!”我刚跟着叶森追了两步,却看见他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深渊一样。一下矮了半截,我赶紧一伸手把他拉了回来。 叶森指着地面道:“这地方不是实地……” “过来试试!”金衫掌柜招手之间,红衣营弟子站成了一排。举刀敲着地面往前推进了五米之后,他们手中的长刀同时敲空,不但没有发出撞击地面的声响,刀身还在我们的视线当中一下少了半截。 红衣营前方肯定是某种类似于悬崖边缘的地方,只不过被人用幻象给掩饰了而已。 “鬼眼长老过来!” “神目掌柜过来!” 我和叶森同时怒吼之间,两个浑身是血的高手一前一后赶了过来:“少主……” 对方话还没说完,叶森就怒气冲冲道:“废话少说,赶紧看看这里是不是有幻阵!” 那两个人马上在附近检查了起来。 青丘幻术举世闻名,我们在攻打青丘之前,就在防备着对方使用幻术,每个人都随身带着能够破除幻影的符箓,也特意用符水洗过双眼。 我本来以为这样做可以万无一失。没想到我不仅自己差点着了洳恕的道儿,还让人在眼皮底下摆出了一个幻阵。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两人身上了。两个以眼里闻名的长老,找了十多分钟。才从一块地砖下面挖出了符箓。鬼眼举着符箓道:“青丘幻术果然厉害,想不佩服都不行啊!” 叶森气得直瞪眼,这要是他手底下人,他早就一口吐沫喷过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张口,鬼眼忽然手掌一紧,把符箓给捏成了碎片。我们四周的景物顿时像是地动山摇似的晃动了起来,没多一会儿,原先的景物就在我们眼前轰然崩塌。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我们站立的地方就像是一座没修围栏的广场,地面的青砖一直铺到了距离我五米左右的地方,再往前去就是万丈深渊。整个平台只有一条三四米宽的吊桥连在对面的一座山洞上。 “那是什么地方?”我皱眉之间,忽然听见楚青丘喊道:“撤回祖城!” “主城?” 难道我们所在的地方还是外城?这个念头刚在我脑中闪过。所有正在交手的青丘长老,同时放下对手,飞速后撤。几十个长老几乎同时往我和叶森的方向扑了过来。 “少主快撤!” 鬼眼、神目不由分说地拉起我们两个,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围撤去。神目甚至直接喊道:“保护少主安全!” 我不怕死,可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们的硬拼的时候。我和叶森想要拦下一两个青丘长老不在话下。三四个也勉强能应付过来,可是面对二三十个亡命狂奔的高手,我们除了逃跑。别无选择,否则,只要一个照面,他们就能把我们给打下悬崖。 我和叶森刚被拉到安全的地方,青丘长老就肆无忌惮地冲向了红衣营,他们甚至没有用力出手。就把精锐无匹的财神卫给撞上了半空。十多人还在空中喷血倒飞时,那十多人已经冲上了吊桥,飞快地消失在了洞口处。 追赶上来的各路高手一下停了下来。现在吊桥上空无一人,再追上去就是自寻死路。 “砍桥!”鬼眼、神目同时怒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长老也反应了过来,手起刀落地把吊桥上的铁索一劈两段。吊桥那头同时传出几声惨叫,叫声仅仅回荡了片刻,就消失在了深渊深处。 看来,冲上吊桥的青丘长老并没有一下全都冲进洞口。而是用幻阵隐藏了身形,我们斩断绳索,才留下了其中一些人的性命。 李重阳跺了跺脚:“来人,传令下去,全力生擒青丘四姓!还有,马上让人给我在这里修出一堵墙来!” 李重阳仅仅用了几秒钟就分析清了形势。青丘长老团退走,我们无法追击,下一步就只有谈判一途了。多抓些青丘的俘虏,我们手里的筹码才会更多一些。 叶森、唐向晚也发出了同样的命令。各路高手转回了战场,对青丘四姓弟子大肆搜捕。 叶森分出来的一队红衣营,没用一会儿工夫就沿着广场边缘修出了一道一米五六的矮墙。这种墙垛。在现代战争中基本没有什么防御性可言,修这面墙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我们这边交换意见。 善于谈判的人,能从对方的动作、表情上判断出对方大致的心里活动,从而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线。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那群狐狸的眼皮底下,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们这边已经修好了矮墙。对面却迟迟不见什么动静。 我忍不住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几口。李重阳安慰道:“不要急,沉住气。现在,谁急,谁就容易落入下风。” 我点头道:“叶森,俘虏抓出来没有?” 叶森咬牙道:“捞着几条鱼,正在审。” “过去看看!”我和叶森刚一靠近临时开辟出来的审讯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浓重的血腥味隔着几米都能闻见。 我推门走进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几个被挂在墙上的青丘弟子,墙角的位置上还蹲着好几个人。 我冷眼道:“问出什么没有?” 负责审讯的长老低声道:“还没。” 我声音一冷:“那还留着这些人干什么?全都拖出去,砍了。换一批人问!” “这……”对方诧异地看着我,道:“他们可都是……” 我冷笑之间,回手一刀捅进了一个俘虏的肚子,手握刀柄狠狠一转,才把刀拔了出来:“我问的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太高的身份。他们既然不想活了,那我就得成全他们。” “是!”长老也被我脸上的杀气给吓到了:“听见没有,赶紧拖出去杀了,免得碍了少主的眼!” 站在一边的暗血卫凶神恶煞地走了上来,伸手就要去解绳子。我冷声道:“不用解了,浪费时间!把手砍下来直接拖走。死人是用不着手的。” “是!”一个暗血卫刚把刀抽出来,还没动手,吊在墙上的青丘弟子就崩溃了:“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放他下来!” 这些俘虏不肯松口,就是怕我得到情报之后翻脸杀人。他们想利用自己的价值,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一旦发现我并不是必须留下他们时,他们马上就会精神崩溃,不打自招。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谈判 “拖过来!”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道:“我的话,不会说第二遍,你也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吊桥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人飞快地答道:“是青丘祖城!” 我把祖城给当成了主城:“主城已经被我炸成了废墟,你逗我?给我杀了他!” “我没……”那人话没说完,脑袋就飞了出去。 我转头看向了另一个人:“你说!” 那人吓得跪在了地上:“是祖城!祖城,祖宗的祖!那是青丘的发源地!我说的全是真的,别杀我……” “祖城?”我不由得看向了赶进来的曲玥。 曲玥说道:“我只知道那里是狐仙洞。杂姓女子只有出嫁之前才能进去一次,而且不会进入太远。男子根本没有进入仙洞的资格。” 曲玥补充道:“我上次进去的时候,只知道里面的空间很大,洞里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抬我们出嫁的花桥就在宅子门口。” 我声音一冷道:“祖城,有没有其他下山的通道?” “没有,绝对没有!”那人赌咒发誓着说道:“青丘也不可能放弃祖城!祖城代表着青丘的一切,祖城没了。青丘也就彻底消失了。哪怕我们都死光了,也得跟祖城共存亡。” “明白了!” 山崖对面应该是一座小型的城池,所谓的狐仙洞,就是城门,只不过一直有幻阵掩饰,我们才只能看见一座山崖。 那座城池才是青丘真正的底蕴,只不过,杂姓远离青丘核心太久,到了曲玥他们这一代,已经没人知道青丘还有一座祖城了。 我正沉吟之间,有人禀报道:“少主,青丘那边有人出来了,请你到前面答话。” 该来了,总归会来,我就算不想面对也没有用。我深吸了一口之后,带着精锐人马赶到了土墙背后。 这时,对面的幻阵已经被人撤去,山峰之间果然露出了半座城池。 我说半座城池,是因为整座古城就像是被鬼神之力给镶嵌在了山壁当中,我们能看到的只有古城的一半,另外一半却像是修进了一座庞大的岩洞,除了黑漆漆的洞口,什么都看不清楚。 几个青丘长老站在城上,见我出现之后,立刻说道:“李孽,你敢犯我青丘,本来罪大恶极,不过。看在你对青丘后裔一片真心的份上,我们现在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 “第一,带领人马退出青丘。” “第二,赔偿青丘一切损失。” “第三。献上残害青丘长老的那些罪人首级。” “第四……” 我没等对方说出第四,就轻轻一挥手:“开火。” 四个一直蹲在土墙下面的爆破手忽然站起身来,架着火箭筒对准大放厥词的青丘长老,扣动了扳机。四道火龙同时冲上了城头,硝烟烈火也在爆炸声中腾空而起。 我亲眼看着几截残肢断臂抛上半空,才挥手道:“装弹,准备。” 这些爆破手都是叶森的手下,法术、武功虽然不算出众,却是正经八百的职业雇佣军,论到火器,足够反过来给术道高手当一回老师了。 叶森虽然弄不来正规军,但是凭借叶家的人脉和财力,想要偷偷弄进来几个职业雇佣军和一些轻型军火,完全不成问题。 我让他们带这么一批人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对面硝烟还没完全散去,我就让人把唐向晚和亦邪请了过来:“以我们现在的距离。能不能把毒粉吹进对面祖城?” 亦邪比划了一下,道:“难!青丘筑城的时候,大概考虑过这一点。那个地方有点儿窝风,就算用机器往里吹,也不见得能覆盖整个城池。” 我们两个正说话时,青丘长老气急败坏地喊道:“李孽!你敢出手杀人?我看你是不想要檀越的命了!” 我冷声道:“刚才那几个人还没睡醒,你给我找一个清醒点儿的过来。” “你……”那人被我噎得没了动静。 不久之后,又一个面色铁青的青丘长老走了上来:“李孽。出来答话!” 我倒背着双手道:“你最好会说人话,否则,我就再给城头上添上一具尸体。” 那个长老冷笑道:“李孽,你用不着装什么盖世魔王。你来青丘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们很清楚,你再怎么杀人立威,也掩饰不了什么。我给你看几个人如何?” 长老挥手之间。李缘一手挽着檀越,一手挽着陵云,从城下走了上来。他身后还有人押着五花大绑的柳幻。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幻失手了。她没能按照原定计划,在我炮轰青丘之后马上带走假檀越,就连自己也失手被擒。我原先占据的优势,立刻荡然无存。 我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双手却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李缘搂着檀越和陵云的腰部。冷笑道:“李兄,我们又见面了。我身边这两位佳人,想必不用我来介绍了吧!” 李缘故意在她们脸上亲了一下:“陵云一向对男人不假颜色,檀越更是女扮男装。想必这种柔情。李兄也没享受过吧?” 我轻轻一抬手,远处立刻响起了枪声。原先还站在一旁洋洋得意的长老,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被开出了一个窟窿。鲜血瞬间迸在了李缘的脸上。 李缘却像是浑然不觉地说道:“李兄。何必玩这种小把戏呢?你的狙击手敢对我开枪吗?” 李缘说对了。我让人开枪,只不过是为了一寒敌胆,但是我确实不敢对李缘出手。有些术士预感危机的能力极为奇特,只要被杀机锁定,就能做出反应。我不敢去赌,李缘会不会用檀越她们去挡子弹。 李缘冷声笑道:“给我弄干净。” 他话一说完,檀越和陵云就笑颜如花地揽住了李缘的脖子,轻轻舔向了他脸上的血迹。 李缘呵呵笑道:“李兄。她们两个体内的魂魄不是檀越、陵云,但是这副躯壳却是货真价实的。而我刚好可以命令她们去做任何事情。” 我只觉得眼前金星四射,脑袋一阵阵发胀,胸中怒火无从发泄之间,我的手指已经抓进了掌心。 李缘笑容不改地道:“事到如今,双方谈判已是应有之意,先放下谈判的内容不说,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让我觉得这场谈判很不公平。我觉得,李兄应该先退出青丘,然后我们再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不可能!”我断然拒绝。 纯论军事,我现在占据着绝对优势,一旦我撤离云隐城,青丘的幻术高手有一千种办法在我们眼皮底下逃之夭夭。那时,我们一路洒下的鲜血,就真的白流了。 李缘冷笑道:“李兄。不要拒绝得那么快。我觉得你还没考虑清楚。这样吧,青丘除了幻术之外,还有一绝就是天墨舞,想必李兄还没欣赏过吧。不如。我让这两位娇娃给李兄表演一番如何?” “你敢……”曲玥的厉喝,换来的只有李缘的轻蔑冷笑。 她不得不转向我,道:“李,李先生,不能……檀越、陵云、柳幻,其实都是吴氏的嫡亲后人,也是吴氏未来的希望,不容有失啊!” 李重阳摇着折扇走了出来:“一个女人而已。你觉得可以用她来威胁李孽?凭我外甥的身份,只要随便喊上一声,投怀送抱的女人就能踩破邪异楼的门槛。拿一个女人来威胁他?你未免太幼稚了。” 石和尚也走了过来:“李施主,我劝你还是赶紧下去吧!以李孽的身份,会在乎一个落进敌手多日的女人吗?你一再挑衅李孽,说不定会让自己生不如死啊!”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会有以后 石和尚话一出口,包括李缘在内都变了脸色。 从古至今,侮辱敌人妻妾者,要远远多于正人君子,有人甚至以侮辱对手妻妾为荣。 石和尚等于在说,檀越落入敌手一月有余,谁知道他们当时发生过什么! 冷长老厉声道:“你敢侮辱少主?”他话音一落,一道道杀气立刻从邪异楼方向冲天而起。 叶森冷森森地说道:“我看你是活够了吧?”财神卫的金衫掌柜也不动声色地围住了大觉寺僧众。 石和尚明知道群敌环视。却不以为意地说道:“老衲只不过是在阐明事实。难道堂堂邪异楼连一点儿事实都不肯正视吗?” 石和尚这番话不仅极为刁毒,而且包藏祸心。 对檀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檀越是否遭人侮辱,就算将来能够澄清,也一样有人会拿这些事大做文章。檀越心高气傲,能忍受这些流言蜚语?他是要逼死檀越,彻底断绝青丘血脉。 对我来说,如果解不开这个心结。一旦生出心魔,修为不但会停滞不前,甚至可能走火入魔,成为废人。 对青丘,他们敢拿一个被侮辱过的女人出来威胁我,一旦挑拨出了我的怒火,不顾一些发动总攻,青丘将会彻底华为乌有。 石和尚仅仅用了一句话,有可能就会一箭三雕。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我的脸上,很多人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我身后的人真的乱成了一团,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下面的事态有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缓缓抬手按住墙头,声音中的冷意,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刺骨:“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缘微微一愣之后,开口笑道:“真与不真,得看你怎么想!我现在问你,如果我真占有了这具躯体,你还会强攻青丘吗?哈哈哈……” 李缘把檀越给揽在怀里,肆无忌惮地笑道:“李孽,真爱就是不离不弃,哪怕这具身躯已经千疮百孔,也应该视如珍宝,不是吗?” 李缘的声音陡然提高:“你问问你身后那些吴氏子弟,我说的,对与不对?” 石和尚毒,李缘更毒!他不仅要逼我自乱阵脚。逼我走火入魔,甚至想要逼我和吴氏动手。 青丘吴氏,一向相信真情。我带兵杀入青丘,在感情上。他们会同情、会认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做出其他判断,吴氏说不定就会跟我当场反目。 动手的结果是什么? 我杀青丘四姓,檀越不会如何;我若屠尽吴氏,跟檀越之间就会不同戴天。 吴氏,偏偏在这时出现了骚动。 李重阳当机立断道:“来人,看好青丘杂姓。谁有异动,格杀勿论!” 叶森微微一愣之后,也跟着厉声喝道:“财神卫,按此执行!” “人间堂准备!”唐向晚冷眼看向亦邪:“你的毒药,现在也需要风吹?” “不用,当然不用。”亦邪尴尬一笑,悄悄推开了一个瓷瓶,浓郁的兰花香气瞬间飘向了人群。 “住手!”我回头怒喝道:“把你的毒药给我收起来,现在用不着这个!” 亦邪对我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赶紧收起了瓷瓶。我紧盯亦邪,道:“你的解药呢?把解药给我。” “在这儿!”亦邪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解药。我向异邪楼精于用毒的长老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接过解药闻了一下,向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这才转向李缘:“李缘,我现在要知道檀越无恙!” 李缘似笑非笑道:“无恙如何?有恙又如何?” 我的声音陡然一沉:“我刚才就说过,檀越无恙,青丘必留一脉;檀越少了一根毫毛,青丘寸草不留。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李缘把檀越狠狠地揽在怀里:“现在,还需要我解释什么吗?” 我怒吼道:“通知炮营,调转炮口。给轰平了青丘!” 我号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杜渺最先反应了过来:“李孽,你疯啦?檀越还在里面!” “滚开!”我毫无征兆地一掌拍飞了杜渺,抓起话筒怒吼道:“调整炮口。开炮,把所有炮弹打空为止!” “请指示方位,请指示方位……”话筒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叶森一刀砍断了话筒后面的电线。 叶森红着眼睛喊道:“你他么疯啦?就算拼命,也不能炮轰青丘啊!财神卫跟我走。赔上所有人的性命,也得攻下……李孽,你干什么?” 我趁叶森不备,忽然出现在了叶森背后,手中的匕首一下顶在了叶森的咽喉上:“财神卫,给我镇压吴氏骚乱……否则,我要了他的命。” “李孽,你醒醒……”口中满是鲜血的杜渺挣扎着爬了起来:“不要冲动。你会后悔终身的!” “哈哈哈哈……”我含泪狂笑道:“不会有以后……今日之后,天下没有青丘,也再没李孽!” 我一手逼住叶森,一手拿出随身对讲机:“炮口左移四十五度。弹着点延伸一百五十米,开炮--” 我话音一落,吴氏顿时爆出一阵海啸似的怒吼:“住口--” “保护三小姐……” 李重阳也勃然大怒:“给我杀--” 石和尚哈哈笑道:“动手,屠尽青丘狐妖!哈哈哈……” “住手--”唐向晚带着手下迅速插到两拨人马中间:“都给我回去!吴氏异动。别怪我出手无情!但是,只要他们不动,谁敢无故屠杀吴氏,先过我人间堂这一关!” 亦邪冷声笑道:“诸位若想要试试在下的奇毒,不妨上前一步。”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炮弹划破长空的尖锐啸声已经从我们头顶急略而过,多数人还没来得及回头,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我的身子跟着猛烈一震。握住刀柄的右手也跟着颤动了起来,叶森的脖子甚至被我一下割破了表皮,鲜血顺着刀锋淋漓滴落时,碎石倾落的轰鸣也蓦然而起…… 祖城背后的山体被炮火削开了一段缺口,山上断木烈火狂燃,山下石块狼藉四野。 这一炮虽然没打到祖城的城头,但是距离城墙也不算太远,站在城上的青丘子弟直到现在还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几个长老双手扶着城垛,才勉强没让自己跪在地上。 李缘脸色苍白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檀越和陵云几乎摊在了他的怀里,要不是李缘还没松手,说不定两个人早就堆在地上了。 假的,就是假的。真正的檀越、陵云,哪怕炮弹就落在自己身边,哪怕亲眼看着有人被炸得血肉横飞。也不会皱半下眉头! 整个青丘一时间寂静如死,除了凛冽山风,只有话筒里的声音还在呼叫:“弹着点是否正确,是否正确……是否调整?” 我面无表情地把对讲机挪到了耳边:“调整……” “等等--” 我刚刚说了两个字。青丘的一个长老就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冲动!檀越没事儿,我敢发誓!按照青丘祖训,青丘女子出嫁之前,必须是完璧之身,否则,会受到族规严惩。你相信我,相信我!” 我毫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弹着点向后移动一百米,持续地毯式轰炸。炮弹不空。不许停!” “你疯啦?”青丘长老一下跳了起来:“我说的全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派人过来检查!真的!” “不需要……”我最后看向李缘的那一眼中,已经毫无生气。 往往,心如死灰的眼睛,比起杀气四溢的眸子,更让人心惊胆战。一个死志已决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尤其是已经被刺激发疯,还手握利器的人,就更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真假假 我看向对面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点,就像是什么都不去注意,什么都不再思考,只等毁灭来临。 “李孽,快住手!”李重阳也急了:“距离太近,地毯式轰炸,我们谁都走不了!” 祖城距离土墙大概不到百米,一旦数以吨计的炮弹落进祖城,我们也一样会粉身碎骨。 几个金衫掌柜也暴跳如雷:“李孽,你寻死觅活,我们不拦着!你马上放开我们少主,我们财神卫掉头就走。绝不多留!” 我却浑然不觉地缓缓抬起手臂,五指向通讯器上聚拢了过去……只要我五指收紧,通讯器就会被我捏得粉碎,炮击青丘也就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事实。 这下。连石和尚都急了:“施主醒来--” 石和尚的一声怒吼,用上了狮子吼一类的内功,声浪如潮滚滚而动,我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身子跟着一晃,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没等我恢复过来,就觉得后脑上被人打了一下,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把我打倒的李重阳低喝了一声:“徐长老。过来!” 有人飞快地靠近我身边,等他开口时,嘴里冒出来的却是我的声音:“停止炮击,原地待命。” 那人会口技,能够模仿我说话? 这时,对面城墙上的青丘长老已经高声喊道:“李楼主,今天李孽状态不佳,我看明天再继续谈判如何?” “谈判?”李重阳冷笑道:“你们等死好了!” 青丘长老顿时急了:“李楼主,檀越是完璧之身,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强行炮击青丘,李孽说不定还会殉情。你可要三思啊!” 李重阳微一沉吟:“一切等李孽醒来再说!我们走。” 邪异楼的几个长老把我抬了起来,快速赶往一间保存完好的院落。 一路上,有金衫掌柜在身后拉了拉叶森:“少主,我们是不是?” “是个狗屁!”叶森怒吼道:“别跟着我!赶紧回去看好吴氏,他们要是暴乱,我先杀了你们!” 那个金衫掌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走之后,把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吴氏身上:“看好吴氏!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叶森冷哼了一声,迅速把我抬进了屋里。李重阳放杜渺、叶森和唐向晚三个人进屋之后。把别人全都挡在了门外,道:“全都给我滚到五十米开外,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李重阳的做法。在外人看来是为了保护我的隐私,不想让人听见我们说些什么。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外面的人一走,我马上坐了起来:“都走光了?” 叶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兄弟,你下手真狠,我差点儿就让你抹了。杜渺,你怎么样?不会真被打吐血了吧?” “一个血袋而已。”杜渺擦去嘴角上的血迹之后,不由得露出了一阵忧色:“计划有变啊……” 我攻上青丘的事情瞒不住别人,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我究竟是为谁而来。如果,柳幻不能顺利劫走檀越,她就会变成青丘威胁我的最大筹码。 所以,全力威胁青丘,早就在我的计划当中。我一共制定了三个方案,炮击青丘就是其中之一。计划当中,我肯定会故意让人把炮弹打偏。给人造成我在狂怒之下失去了理智,要跟青丘同归于尽的错觉。 但是,计划的开头却不是如此。我的计划当中,并不是要拿“李缘趁机霸占檀越躯体”作为导火索。而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 杜渺正色道:“这里没有外人,我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想怎么对檀越?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过檀越会被人捷足先登。你算对了整个计划,不会漏掉这样一个明显的问题吧?” 杜渺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你在故意回避。但是,这层纸现在已经被揭开了,你就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做法。” “如果你在意檀越的遭遇,那就按照你刚才的计划来吧!发动所有力量,屠尽吴氏,炸掉祖城,让青丘寸草不留!我拼上十年寿命不要,给你施展忘情咒,让你彻底忘记檀越的存在。” 叶森听完立刻跳了起来:“你脑袋没病吧?你都教李孽干什么呢?” 唐向晚按住叶森:“让杜渺说完!就算他不开口,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杜渺道:“李孽,檀越的性格,我们都很清楚。如果你打下了祖城,却还对李缘的事情耿耿于怀,檀越会怎么样?” “这……”叶森咬牙切齿道:“老子要亲手拔了李缘的舌头!这个畜生,我跟他没完!” 我起身道:“这件事儿,我早就想到了……甚至在大觉寺里就已经想到了。” 我隔着窗子看向了远处的祖城:“李缘那厮,虽然可恨。但是有一点说得没错:爱一个人,哪怕她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也该视如珍宝。如果,檀越自己在意的话。我借你十年寿元,请你出手帮檀越忘情!就算让她忘了从前的一切也行,我有的是时间从头再来。” 杜渺挑了挑拇指:“没看错你!下面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从刚才的情形上看。青丘长老怕死,他们舍不得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檀越是他们的筹码。我闹出这场戏之后,他们必须让我相信檀越还是完璧之身,才能把她当成筹码跟我谈判。所以……” 我眼中露出一丝冷意:“他们肯定会派人过来。请我们的人过去验证檀越的清白。这个人,应该是你和唐老板。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你和唐老板没有机会得手,而且,他们也会在你们看见檀越之后,把人转移。” “你和唐老板只要想办法在檀越身上留下记号就行。万一做不到,你们就要求青丘,先归还我的灰灰和白玉。我估计,两只蛊虫应该是在沙漠上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落进了李缘的手里。杜渺会操纵蛊虫,让白玉跟着檀越,尽可能找到他们关押檀越的地方。” 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叶森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你想潜进去劫牢?” “不是我们。我们这边高手虽多,但是善于潜行的没有几个。” 我说道:“我雇了林七和黄泉。他们两个是术道上的顶尖杀手,尤其是黄泉。能以杀手之身名列天榜,靠的就是那套神出鬼没的‘黄泉如影’。有他在,至少有七成把握救出檀越。” 唐向晚摇头道:“七成不行!楚青丘那人一向算无遗策,你认为有七成把握的事情到了他手里,说不定连三成把握都没有了。”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赌了!如果,真赌输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们真就可以万炮齐发了……” 唐向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她也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青丘长袖善舞,就算我们把云隐城烧成了白地,只要四姓的人还在。给他们一段时间,就又会死灰复燃。到那时,谁胜谁负,就难以预料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青丘! 李重阳却勃然大怒道:“胡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忍一时之气,退出青丘,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倾家荡产跟狐狸精周旋到底!我们邪异楼怕过谁了?” 我不由得笑道:“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 “想都不许想!”李重阳怒吼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外甥,娘亲舅大,现在你娘不在了,你得听我的!” 我正想开口说话,远处有人高喊道:“青丘使者,求见楼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假假真真 “果然来了!让他们过来见我!”李重阳阴森一笑,举步走出门外。 我和叶森几个人同时收敛气息站在了门口。有李重阳作掩护,只要来人不是超过了他那个级数的高手,没人能发现屋里有人隐匿。 没过多久,两个青丘长老就带着李缘走进了院里。为首的长老躬身施礼道:“在下青丘陆翊,见过李楼主。” 李重阳脸色一沉:“知道对本座不敬,是什么下场吗?” “不敬?在下并没有……”陆翊顿时愣住了。按照他的身份,见到一派魁首,躬身施礼已经是最高礼数了。如果不是在现在这个环境里,他只要拱拱手,甚至连腰都不用弯就算礼数周全了。哪还有不敬这一说? 李重阳冷声道:“本座没见到青丘的礼数!” 邪异楼长老会同时杀气暴涨。刀剑出鞘,向对方围了过去。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参见李楼主!” 李重阳举目望天:“没教养的东西!” “拜见楼主!”这回不用李重阳多说,三个人就一块儿五体投地的拜倒在地。用额头触着地面,连头都不敢抬上一下。 李重阳指着领头那人道:“本座看他不顺眼,这人没必要存在了。” “什么?”陆翊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不知道李重阳存心想要杀他,那就是十足的傻瓜了。他仅仅愣了一下之后,马上抽身而退。可惜,他先前一直是跪在地上,想要起身,就必须先有一个低头发力的动作。 邪异楼长老身经百战,反应何其之快,那人仅仅一个低头的工夫,四名长老已经刀光齐下,眨眼间,将对方分尸数段。陆翊的人头滚落在地时,四个高手也把刀锋指向了剩下两人:“跪下,低头!” 剩下那名长老和李缘同时被逼跪在地,谁也不敢乱动一下。 李重阳一脚踢开滚落在地的首级:“欺负了我的外甥,还敢过来谈判?本座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勇气。尤其是你!” 李重阳把手指向李缘时。后者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翻出一把匕首,捅进了剩下那名长老肋下。 “你……”那名长老双目圆睁着喷出一口血来。直到咽气也没弄清李缘为什么会忽然出手。 李缘在众目睽睽之下松开匕首,再次拜倒了下去:“外甥李缘,拜见舅舅!” “什么?”不仅是李重阳,所有人都一下愣住了。 李重阳很快反应了过来:“你再说一遍!” 李缘说道:“舅舅应该知道,当年大哥被人遗弃时,包着他的那件寿衣上写着‘缘无份,情必孽’。我和大哥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孽缘’。” 李重阳脸色一凝:“你把头抬起来。” 李重阳仔细打量着李缘的同时,我也看向了对方,李缘的面容还真跟李重阳有那么几分相似。 尽管如此,李重阳也没完全相信对方:“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的外甥?” 李缘从容道:“这点我恐怕无法证明。但是,以现在的技术。想要证明我和大哥的血缘关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李缘说的没错。那他和我就应该是双胞胎兄弟,我们的DNA必然极其相近,这一点做不了假,也骗不了人。 李重阳眉头一皱:“来人,去取少主的血液,马上验证。” “是!”一个长老飞快地冲进屋来取走了我的血液,往山下赶去。 李重阳沉声问道:“盛成王为什么没杀你?” 这时,李缘才说道:“据盛成王讲,当年母亲逃走时,因为一时慌乱,只带走了大哥。盛成王说,母亲越是在意谁,他就越是要毁了谁。” “盛成王击伤大哥之后,把我留了下来,交给别人抚养。他从没避讳过让我们兄弟相食的事实。而且,也从小教育我要弱肉强食。我这次出来,主要目的就是吞噬自己的兄弟。” “我从玄衣舍的消息中得知大哥去了血城,也就一路跟了过去。这才有了我们后来的兄弟相见。” 李重阳的声音里带起了一丝怒意“你想吃了李孽?” 李缘摇头道:“从没想过!一路上我有的是机会下手,如果我真想对大哥下手,他早就已经死了。盛成王是我们的父亲。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但是,我不想做出兄弟相食的事儿来。” 李重阳这才点了点头。话音也尽可能平和了一些:“你怎么会跟楚青丘搅在一起?” “我在自救。”李缘说道:“盛成王逼着我们兄弟相食,如果我不这样做,早晚会成为盛成王的盘中餐。所以,我必须找到足够庇护我的力量。刚巧,楚青丘看中了我,我就顺水推舟藏匿在了青丘。” 李缘飞快地解释道:“楚青丘的人间门之所以没能替换我的魂魄,就因为我是鬼神禁脔。被盛成王一手养大的孩子,每个人都被他做了标记,我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跑不出他的手心。所以我只能寻求庇护。” 李重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盛成王成就鬼神了?他练成了鬼母邪功的最后一重?” 李缘低声道:“就算没有,大概也相去不远了。他这些年一直行踪不定。好像是在寻找某种突破的契机。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说自己已经步入了圣道。” “嘶--”李重阳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既然你已经知道李孽是你大哥了。为什么还一再针对他、陷害他?” “针对他的人是楚青丘!”李缘道:“我从血城出来,追上大哥之后,楚青丘就一直在我左右。我没有机会表明身份,也没有办法提醒大哥什么。” “楚青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隐隐觉得他在进行某种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应该和大哥密切相关。我曾经无意间听见他在自言自语‘诡鹰擒灵狐。诡鹰究竟是李子木,还是李孽’。” “楚青丘的每一步计划都极有针对性,处处打中大哥的软肋。我也没想到大哥会做出自挖一目的疯狂举动,我……我一直想打探楚青丘的全部计划。却始终没有机会。” 李重阳像是无意看了我这边一眼,才冷着声音道:“我现在问你,你有没有碰过檀越?”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对天起誓!”李缘立誓道:“檀越是大哥的女人。我怎么会去染指。如果我有半句谎言,愿遭天诛地灭!” 术道中人从不轻易起誓,李缘的誓言一成,李重阳的肩头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李缘说道:“我在城头上一再刺激大哥,就是为了能换来一个出城见面的机会。只有我见到大哥和舅舅,才能想办法救出檀越。” “我想利用邪异楼派人进入祖城查明真相的机会,把檀越弄出来。如果能把人间门带出来就更好了。据说,檀越他们被抽离的魂魄,全部被封印在人间门里,只有把檀越和人间门同时带离青丘,我们才算是救出了完整的檀越。” 李重阳沉吟道:“你今天就留在这儿,明天一早,我自然会验明真伪。如果你真是我的外甥,用不着楚青丘庇护,我自然会全力保你周全。要是你敢骗我,我会让你知道,欺骗邪异楼的下场。” 李缘站起身来:“舅舅放心,真的永远假不了。” “你这声‘舅舅’叫得太早了。”李重阳冷声道:“来人,带他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李缘走了之后,李重阳马上回到了屋里:“外甥,你怎么看?那小子的话可信吗?”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跟紧我 李重阳的第一句话是问我“你怎么看”。 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会看。” 现在的事情,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李缘的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有一点他并没解释清楚:楚青丘为什么独独看中了他,还把他带在了身边? 如果说,他看中李缘的资质,我有一千个理由不相信。李缘的资质的确出类拔萃。但是还没到足够楚青丘去得罪鬼神的程度。鬼神禁脔,是谁都能轻易触动的吗? 但是,我却无法提出任何质疑。如果李缘真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李重阳绝不会让我碰他半个指头,哪怕李缘真的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也一样。 李重阳对自己的妹妹,那是发自内心地疼爱,绝不是装出来给人看的。这次调动邪异楼倾巢攻打云隐城,固然是让我找到了一个交易的理由,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外甥。 李缘也一样如此。 如果我执意要杀李缘,只怕会和李重阳当场翻脸。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李缘给我感觉。就像是一条机变百出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狠狠地咬我一口。 李重阳见我不想说话,不由得低声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了掩人耳目,叶森、杜渺、唐向晚一直都呆在我屋里没有出去,直到半夜时,李重阳才转了回来:“李孽,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李缘确实是你的亲兄弟。我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先安排李缘离开……” “这样也好!”我不等李重阳说完就打断了对方。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从心眼里反感李缘。以我的性格,相见之后如果话不投机,说不定就会大打出手。还是暂时相安无事好一些。 可我躺到床上之后。却睡不着了……就在我翻来覆去的时候,青丘祖城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鬼哭。 信号!我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去掩饰什么,飞一样地冲向了矮墙。 那是我跟黄泉约定好的信号。他现在忽然传讯,难道是已经救出了檀越? 我几步赶到土墙边缘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站在城墙上的虚影。那道身影看上去就像是笼罩在雾气当中,除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连雾气后面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人无心,月笼寒”,正是黄泉的独门标志。 黄泉见我过来,张口说道:“过来吧!青丘完了!” 完了? 我不由得跟叶森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青丘虽然元气大伤,但是菁华尚在,还有天榜高手楚青丘坐镇。抛开祖城当中是否有机关、秘阵不谈的情况下,就算我率军杀过去。也得经过一番苦战,才能拿下祖城。 黄泉竟然轻描淡写地告诉我祖城完了? 叶森低声说道:“这个黄泉不会是假的吧?” “不可能!”唐向晚道:“世上没人敢冒充黄泉,哪怕楚青丘也不行。他敢冒充黄泉。还不如直接带人杀过来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那样说不定还能给四姓留下些血脉。冒充黄泉,只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叶森诧异道:“黄泉不是不杀青丘后人吗?” 我跟黄泉交易的时候,叶森、唐向晚全都在场。 我一开始是想雇佣黄泉出手对付楚青丘,但是对方却直接拒绝了交易。他的理由是:过去,他欠下过青丘的人情,他曾经发誓不杀青丘后人。 后来,我才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雇佣黄泉在柳幻失手的情况下。去把檀越和陵云救出来。 就算是这样的交易,也是在柳幻极力斡旋之下才得以促成,否则,黄泉还是不会出手。 唐向晚道:“黄泉不杀青丘传人,那是在对方没有冒充他的情况下。黄泉最忌讳别人冒充自己,谁敢犯忌,必死无疑。” “可是……”叶森还要再说什么,黄泉却先开口道:“李孽,你难道连过来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吗?” “准备绳索!”我相信黄泉的信誉。 邪异楼弟子回头看了看李重阳。直到后者点头,他们才用发射器向对面城墙上打出了飞爪。等到暗血卫绷紧铁索之后,我第一个跳了上去。脚点着铁索,跃上了城墙。 叶森、杜渺、唐向晚紧跟着我跳上城头之后,黄泉也没去理会别人,转身往城下走去:“跟我来!” 我一路跟着黄泉走进古城,越走就越觉得心惊。青丘四姓撤进城里的人马,全部不见了踪影。整座祖城不仅寂静若死,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青丘的人都变成那股香气,飘散在空中了。 青丘祖城就像是我推测的那样。是修在了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岩洞当中,越往后走,地势就变得越窄。如果整体去看青丘祖城,它应该是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建筑,顶角就深入到了山壁当中。 按理说,祖城的后半段没有必要修建城墙,因为山壁就足能代替城墙的用作了,修建城墙纯属多此一举。但是,青丘不仅修了两道城墙。而且还修得一丝不苟。 光滑的城墙看上去至少也是经历了数百年风雨的建筑,难不成青丘先祖的脑子就不太正常? 黄泉没管我们几个人的惊讶,快步走到古城尽头。这时,我也在城墙上看到了一个像是城门似的洞口。 黄泉向我摆了一下手:“跟着我走,别走丢了!” 我快步跟上黄泉时,伸手在门上摸了一下。那个洞口应该是一座大型的机关门,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启过了,从城门附近落下来的石屑上就能看出这点。 我仅仅慢了一步,黄泉就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刚想往前走一步试试。却猛然觉得致命的危机从四面八方向我挤压而来。就好像是只要迈出那一步,就会踏进地狱,哪怕有高手与我近在咫尺。也一样救无可救。 难怪黄泉让我跟紧他,城门后面根本就是一座上古杀阵,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我不禁把脚收了回来:“黄……” 黄泉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我面前:“我说了跟紧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跟丢了,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回来救你。而且……” 黄泉扬声道:“后面的人最好别跟进来,我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黄泉说的是紧跟过来的各路高手,而且,我感觉他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好像盯着石、驴和尚,仿佛是特意给他们两个人的警告。 我向李重阳的方向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马上跟上了黄泉的脚步。这一回我再不敢丝毫大意,一直低着头紧盯着黄泉的脚跟,他走一步我就跟一步,好几次都踩到了黄泉的鞋跟,黄泉也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带着我往地下走去。 我估计自己跟着黄泉差不多走出了七八百米的距离之后,他才停了下来:“到了!” 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圆形的岩洞,整座岩洞就像是被人精心打磨过一样,石壁不仅光滑无比,而且不见一丝历经沧桑的痕迹。 更为奇怪的是,从我所在的位子往里看,还有一个洞口。如果我没猜错,这座岩洞应该是葫芦的形状,洞口后面应该另有洞天。 失手被擒的柳幻,现在正双眼无神地坐在岩洞的一角,直愣愣地看着内洞。 我一步冲了上去:“这是怎么回事儿?檀越呢?”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想不到的结果 柳幻缓缓转向我,双眼无神地说道:“青丘完了,他们全都死了,楚青丘把他们全都杀了……” “什么?”我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柳幻的信息,脑袋里只一个概念:“檀越呢?她哪儿去了?” “在那儿。”柳幻伸手指向远处。 我转过头时,才看见岩洞的角落里放了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把黑布扯了下来,那里面果然藏着昏迷不醒的檀越和陵云。更奇怪的是,人间门和我的噬仙飞刀也都原封不动的放在笼子一角。 我这才松了口气。最起码檀越没有什么危险。唐向晚赶了上来,道:“人间门是真的。檀越的魂魄应该就被拘禁在人间门里。还魂需要一段时间,她们交给我了。” 我把檀越和陵云交给唐向晚,自己则走向黄泉:“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看看就知道了!”黄泉抬手往岩洞的石壁上打了一个法印,光滑如玉的岩壁立刻像是放电影一样演示出了当时的情景…… 大批青丘子弟从我们进来的密道涌进了我所在的这座岩洞。 楚青丘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座高台上:“再快点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马上让他们加快速度。”一个青丘长老咬牙道:“没想到,区区一个李孽,竟然把我们逼到了如此地步。” 楚青丘摇头道:“诡鹰擒灵狐啊!当年大长老预感青丘危机来临,拼尽心血推算出了青丘的命劫将会应验在盘山鹰的身上。可惜。当初没有人相信他的推断。” 青丘长老脸色尴尬道:“土匪师爷,本就是术道当中不入流的角色。谁能想到,盘山鹰里还藏着李子木那么一个奇人?当年,要不是青丘让李子木陷入了情劫,青丘的下场只怕是……” 楚青丘道:“希望我们这次能躲过青丘的命劫吧!” 青丘长老冷笑道:“只要我们从密道逃离,凭我们的实力,几年之后就能东山再起。那时,李孽还能整合这么多东拼西凑来的势力吗?” “今日血仇,我必将让李孽千倍奉还!到那时,他的家人、朋友,一切跟他有关的人,都要被剥皮抽筋,凌虐致死!” “李孽必须死!”又一个青丘长老附和道:“不如,我们现在就活剥了陵云和檀越,给李孽留下一具半死不活的死人。直接击溃他的意志,让他心魔丛生……” “混账!”楚青丘不等对方说完,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堂堂长老。怎么一点儿脑子都不长?不杀檀越,李孽或许还不会拼命追踪我们的去向;杀了檀越,李孽一定会发疯,会动用一切手段追查青丘的下落。你想让青丘再损失多少嫡系?” “是我考虑不周!”那人赶紧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另外一个长老连忙岔开了话题:“恐怕李孽做梦都想不到,祖城当中还有一条应急密道吧?就算他抢攻进来,也别想闯过上古杀阵。” 楚青丘低声自语道:“我也没有想到……如果不是我翻阅过吴氏的典籍,谁能想到祖城背后还别有洞天。” “哼!”一个长老冷哼道:“吴氏藏匿大量青丘隐秘,放着大量秘辛不愿拿出来与我们共享,该死有余。要我说,还是老祖太心软了,要是早点屠尽吴氏。也不会留下今日之祸。” “说这些有什么用?”楚青丘摇头道:“让他们快点吧!小陆他们拖延不了多久,李重阳、唐向晚都是狡猾之辈,一旦让他们看出了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催促他们!”几个长老接连从高台上跳了下去,指挥青丘弟子源源不断地走进了内侧洞口。 直到最后一个青丘弟子进洞之后,楚青丘忽然出手,无声无息地往几个长老背后拍了过去。其中一人本来想要回头招呼楚青丘,没想到却迎上了对方的重掌,顿时大惊失色:“老祖!你要……” 他话没喊完就被楚青丘一掌给打进了洞里。楚青丘一刻不停地连出三掌,把剩下几个长老统统打进山洞之后,抬手发动机关,彻底关闭了洞门。 洞里有人喊道:“老祖。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祖,你不能回去独自面对李孽啊!他身边高手如云,你万一有什么闪失,谁来领导青丘?” “老祖,跟我们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被楚青丘打进洞里的长老,还以为他是要给青丘断后,隔着山洞苦苦哀求。 楚青丘抬起来的手臂仅仅停顿了一下之后,就义无反顾地按上了密室附近的阵图。岩洞当中也响起了楚青丘不带一丝烟火味的声音:“那下面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座上古丹士留下的天地熔炉。” “我曾经得到过一本秘书,上面写着:融合青丘狐族之躯、人族强者之魂、巫道高手之血。可以练出逆天神丹,让人死而复生。为了寻梦,委屈你们啦!” 洞内的长老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足足五六秒钟,才同时尖叫出声:“你说什么?” 前几秒钟,他们还在为楚青丘的“牺牲”而感动莫名,仅仅几秒之后。感动就变成了一场噩梦。而且是最为残酷的噩梦! 就算他们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也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有那几秒钟的沉默。沉默之后就是尖锐的叫骂。 “楚青丘。你疯啦!洞里全都是你的同族啊!这里面甚至有你的至亲血脉!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屠杀同族?天理难容--” “楚青丘,你这头畜生,你不得好死!” “青丘老祖,放我们出去吧!我们帮你逆天,你放过我们,放过青丘吧!” 楚青丘像是没有听见对方的声声叫喊,面无表情地发动了阵法。刺眼的火光一瞬间从门缝当中满溢而出,颤动着的火舌顿时舔向了楚青丘的面孔。 强如楚青丘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可他仅仅退出了一步之后,就再次站回了原位,挺立身躯,站在了暴烈的火光当中,双手不断结出法印,绵绵不绝地打向墙壁。 石门背后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数百人被同时炼化,情景之惨烈可想而知,画面上虽然看不见丹炉内部的情景,可是那连绵不断的惨叫声却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没过多久。惨叫声就化成了一阵让人悲伤莫名的狐鸣,听上去就像是一只被箭射中的狐狸,正在垂死哀嚎。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援救。 楚青丘仍旧不为所动,狂结手印,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火苗引燃都丝毫不觉。眼看着他白皙的面孔在烈火下卷起了一层层黑皮,楚青丘却仍旧半步不退地在站在门口,飞快地催动印诀。 片刻之后,洞中传出的惨烈至极的狐鸣戛然而止,楚青丘手上的法诀也渐渐慢了下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楚青丘满头发丝已经被烈火焚烧一空,整张脸也已经面目全非,洞中的烈火却慢慢熄灭了下去。楚青丘像是浑然不知自己的面孔已经被火烧得皮肉外翻、不人不鬼,只是异常兴奋地跑到他原先站立过的高台上,向那副寸步不曾离身的尸骨说道:“寻梦,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你服下三生三世丹,就能活过来,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结庐山中,不问世事,快快乐乐地生活了!你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 楚青丘一路小跑着拉开丹室的大门,一股白烟也跟着从门后汹涌滚出。 我终于知道自己进城之后闻到的那股香味是什么了!那是数百人被活活炼化之后留下的丹香……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算尽青丘(上) 我眼看楚青丘意气风发地走进了丹室,转眼之后他就状若疯狂地长笑而出:“哈哈哈……我楚青丘机关算尽,终归算不过命数……神丹未成,我拿什么去救寻梦?二十年布局功亏一篑,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哇--” 楚青丘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具尸骸:“寻梦,我们输了。输了……寄希望于来生……哈哈……我楚青丘一生从无败绩,就算逆天失败,也没想过寄希望于来生。” “我不甘心被命运支配,不愿意被命数玩弄……我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如何?还是逃不过命数,逃不过命数啊!哈哈哈哈……” “柳幻,你告诉李孽!檀越。我还给他了;人间门、饿鬼门,也还给他!我现在把自己的这条命也还他,应该够还他一只眼睛了吧?青丘余脉,还请他高抬贵手……” “我楚青丘也有求人的一天……哈哈哈哈……” 楚青丘在狂笑声中挥掌拍向了自己天灵。头上血光迸射之间,尸身栽倒在了女尸面前。 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尸忽然伸出手去,像是要抚摸楚青丘的面颊,可她的手指还没碰到楚青丘。楚青丘的尸身上就忽然爆出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妖异的火光不仅瞬间覆盖了楚青丘的全身,甚至一下跳上了女尸的手指。仅仅片刻之间,两人的尸身就被烈焰焚成灰烬…… 这时,黄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画面当中,面对随风飘逝的骨头,摇头叹息道:“这又是何苦呢?” 画面流动到了这里之后戛然而止。 “楚青丘死了?”我不由得一皱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让我来给你解释吧!” 黄泉说道: 如果你真以为青丘的后人只是擅用媚术、幻术,你就大错特错了。 青丘后人身具狐血,天生聪慧。所以在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这座所谓的祖城,其实就是一位青丘前辈炼丹的丹室。他生前已经达到了“开山为炉,聚天地灵气”的境界。 当年曾经有无数丹道高手在我们站立的这片岩洞中探讨丹道,互相验证丹道手法。墙上那块石壁之所以能够映出影像,就是因为当年有十多名术道高手联手在上面留下了法阵。 这座法阵是专门用来记录丹士炼丹过程的东西。丹士炼丹的过程当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有时甚至因为无意间的一个动作,就可能改变丹药的原貌。 把炼丹过程完整地记录下来,对丹士会有莫大的帮助。 黄泉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我大致往石壁上扫了几眼,那上面确实刻录着一座法阵。虽然我不认识阵法,但是也能看出刻痕有些年头了。 我不由问道:“楚青丘拿人炼丹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得从青丘丹道高手丹青子身上说起!” 黄泉继续说道: 丹青子在丹道一途上确实惊才绝艳,但是他也是一个疯子。 传说,丹青子曾经自己反推自己前世,结果算出了自己一世为巫,一世为道。一世为狐。他还宣称自己融合了三世记忆,糅合巫、道、妖三者丹道之精华,创造出了一种神丹,名为“三生三世丹”。 这种神丹服用之后。可以让人立成金骨玉肌,通上大道。 一开始,青丘长老会还对三生三世丹很感兴趣,等看到丹药配方时,却被气得脸色铁青。 丹方的三味主药中,巫血,必须是纯正的巫族精血。巫族血脉早就已经淡化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想要巫血,就得先抽取最少五百巫道高手的血液,然后慢慢提炼。除非青丘打算跟巫门全面开展,否则,绝弄不到巫血。 至于第二味,狐骨,要的是蕴藏在狐族骨骼中的纯正狐血。那样一来,最少也要牺牲半个青丘的后裔,才能做到。 虽然寻找两种药材难如登天。但是,凭当时青丘的实力,只要咬咬牙,说不定真能办到。长老会那些人为了得道。牺牲半数族人的事情,也未必干不出来。 可笑的是,丹青子的丹方中,最后一句说的是:想要服用三生三世丹,必须先把自己剃肉削骨,只留下头颅和脊骨,再用三生三世丹让人的肢体重生。 任何一个人看了之后,都会觉得丹青子疯了。当时的长老也不例外。雷霆震怒之下,差点儿杀了丹青子,后来还是因为舍不得他那身炼丹的本事,才把他囚禁在了丹室当中。 谁都没想到,一直被人当做炼丹工具的丹青子,竟然会默默地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开山为炉”,在丹室下面又造出了一个丹室,还把它弄成了一个天然的丹炉。 丹青子利用自己的优势,把青丘丹士全都骗进了丹炉,然后付诸一炬,炼成了一颗丹药。 当时,大批长老赶到丹室,丹青子却像没看见那些杀气腾腾的长老似的,只顾着看手里那颗丹药,嘴上还一个劲儿说:“可惜,可惜啊!材料不够,不然三生三世丹就成了。” 丹青子烧死了所有丹士,不仅断了青丘丹道一脉,连带着把青丘请来的十多个丹道高手也炼成了灰烬。这一下,无论长老如何爱才,都不可能再留丹青子了。 一代丹狂被青丘处以家法,临行前,却还在不断叹息神丹未成。 他死之后,这座丹室就被彻底封闭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渐渐被青丘遗忘,只有青丘最古老的典籍里,还记载着这段秘辛,就连青丘的长老都不知道祖城下面还有一个丹室。 不过,楚青丘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甚至还拿到了丹青子还没完全炼成的三生三世丹。如果不是那颗残丹,楚青丘的爱侣甚至连一副骨头都不会留下。 也正是因为这颗残丹,才让楚青丘相信只有三生三世丹才能救回他的爱侣寻梦,也才会引出了他二十多年的布局。 当年石、驴和尚万里追杀楚青丘,就是因为发现他在杀人抽魂,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楚青丘是在搜集炼制三生三世丹的材料。 黄泉话一说完,我身上就生起了一股冷意。黄泉的话,九成以上是事实。 楚青丘控制血城是为了收集巫血,那些巫毒高手只怕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之鬼。否则,他既然控制着一批高手,怎么会被我逼到绝处,还不放他们出来参战? 而且,我一开始就落进了他的算计当中…… 楚青丘固然机智过人。但是青丘众长老也不见得就是傻瓜,会那么轻易被他把全族骗进丹炉?就算他把大部分人骗进了丹炉,也未必能顺利开炉炼丹。只有青丘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四姓后人才会在外力的逼迫下退进祖城,才可能听从他的安排,自动走进丹炉,成为他的材料。 从我出手布局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频繁调动高手。难道楚青丘会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他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故意不闻不问。 而且,楚青丘也早就知道我身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从我在血城跟他相见,直到我来青丘求亲,他故意一再贬低我,就是为了给我造成,他对我一无所知的错觉。只有这样。我才能毫无顾忌地调动人马。 甚至于叶森的红衣营暗线,都是在他的安排下混进云隐城的。战狐吴氏反叛的背后,肯定也有他在推波助澜。否则,一向掌握着分寸的四姓,怎么就会忽然肆无忌惮地打压吴氏? 只有我打上云隐城,把四姓逼上绝路,楚青丘才能顺利实现自己的计划。 楚青丘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侣,竟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更可怕是,我们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棋子!如果,他的布局不是针对青丘四姓……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算尽对手(下)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之后,陡然全神戒备地看向了黄泉:“楚青丘的布局,你是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你一直都在跟着楚青丘。” 黄泉淡然答道:“因为我也是青丘后人,而且出身吴氏。” 我不由得一愣。我想到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黄泉会是吴氏的传人。 黄泉说道:“吴氏原本被尊为青丘第一姓,掌握着青丘绝大部分秘密,当然,也包括了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切传说。吴氏不是不愿将这些秘密与四姓共享,而是不愿意把整个青丘都卷入天道安排的劫数当中。” “四姓偏偏不明白这个道理,始终认为吴氏想要独霸青丘,一直在积蓄力量。准备颠覆吴氏。他们在隐忍百年之后,终于找到了机会。” “吴氏为了能让狐族重登天下瑞兽的宝座,参与了上一次伐天之战。可惜伐天失败,吴氏精锐尽毁。四姓却在这时忽然反扑,彻底打垮了吴氏。” “四姓不仅屠尽了吴氏长老,甚至直接取消了我们的姓氏,把吴氏改成了杂姓。如果不是吴氏先祖早有安排。就算吴氏的血脉被保存了下来,也永远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我看向黄泉,道:“你就是吴氏安排在外面的暗棋?” “没错!”黄泉点头道:“否则的话,我怎么会让陵云、柳幻这两个只算勉强可以登临天榜的小丫头跟我齐名,还对她们照拂有加?” 高手有高手的骄傲,他们不会让徒有虚名的人跟自己平起平坐,那等于拉低了他们的身份。没看见黄泉之前,我也在怀疑他的实力。见到他之后,我又为陵云、柳幻跟他齐名的事情大惑不解,现在算是弄清楚了。 我再次问道:“诡鹰擒灵狐的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黄泉点头道:“你应该知道‘命劫’这个词吧?” 命劫,就命中注定要出现的劫数。人有命劫,家族、门派,甚至天下都有命劫。因为,世上的一切都逃不开命运。 命劫的出现会有征兆,但是无可更改。谁也不知道命劫究竟会是什么。一个门派的命劫,很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件东西,甚至可能是一只宠物。 江湖上曾经流传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叫什么已经被传得面目全非了,或者干脆就叫张三、李四。 张三因为无意间抓了一只飞到自己家门口的黄雀,李四过来讨要,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然后,事情越演越烈。双方所在帮派出动人手火拼,直到两败俱伤,被其他帮派吞并,张三、李四的人头也被摆在了胜者的桌子上。 江湖人用这个故事教育后辈的。不在少数。 但是,在术道中人眼里,那只黄雀就是两个帮派的命劫。就算张三、李四当时能够谦让,那只黄雀也会在无数次的巧合之后引发两帮大战,最后还会是同一个结果。命数中注定的事情,是无可改变的。 不过,也有人说,命劫可以推算。注定的劫数虽然还是会发生,但却可以人为地把损失降低到最小。这不是人定胜天,而是老天本就在劫数中留下了一线生机。把握住这一线生机,总能在命劫当中留下一点血脉。 我反问黄泉:“诡鹰擒灵狐,是青丘的命劫?” “没错!”黄泉点头继续说道:“当年,善于推算命数的楚姓长老算出青丘命劫之后,四姓拼上了遭受天罚、搭上了五位长老的性命,才算出一句‘诡鹰擒灵狐’。” “那时,青丘为了应对命劫。派遣了大批弟子下山。凡是名号中带有鹰字,甚至有鹰形标记的术道中人,全都遭到了青丘的屠杀。” “屠杀过后,就在青丘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一个名叫李子木的土匪师爷忽然异军突起,凭借着饿鬼门,在术道上打出了赫赫威名,青丘自然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青丘派出优秀弟子故意接近李子木,引诱他落入情网之后,终于找出了他的行踪。那时,青丘动用了十五位长老围杀李子木,结果还是被他突围而去。李子木从此之后消声觅迹。但是,他却成了青丘的心病。” “谁都知道,李子木没死,就代表着命劫没消,只不过是命劫出现的时间被往后拖延了一段而已。楚青丘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弄不清命劫是你,还是你师父。他对你一再地逼而不杀,就是为了引出青丘的命劫。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我冷眼看着黄泉,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楚青丘其实也是是吴氏的后人?” “当然不是!”黄泉道:“但是,楚青丘却知道我的存在。我虽然可以刺杀四姓的任何一个长老,但是我没有拯救吴氏的力量。所以,我和楚青丘之前才达到了一种平衡。我不敢肆无忌惮地刺杀四姓高层,他也不敢彻底断绝吴氏的血脉。” “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僵持着。前几天他找到了我,告诉我,他要把青丘还给吴氏,交换的条件,就是让我不要插手你们之间的争斗。” “我当时并不相信对方,直到他告诉我,他正在利用青丘的命劫,一步步把四姓全部逼近丹炉,我才相信了他的计划。” 黄泉深吸了一口气道:“他的计划太疯狂了……楚青丘为了逆转天数,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但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布局,他竟然把天数都给算进去了。” “即使没有楚青丘,你也一样会成为青丘的命劫。率军杀上云隐城,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你不要怀疑我的话,以青丘四姓长老会的眼光,你绝对不是檀越的良配。如果长老会强行逼迫檀越嫁给别人,你会善罢甘休吗?” 黄泉一句话就把我给问住了。 我的确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檀越嫁给别人,那时,我还是一样要对上青丘。 黄泉继续说道:“楚青丘提前引出了青丘的命劫,但是也在控制着事态,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不是他提前收走了你的噬仙飞刀,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想,道:“开启饿鬼门,吞噬云隐城。” 我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即使对方是我的至亲好友也一样。这一次,我虽然让青丘血流成河,但是我带来的四方势力也一样尸积如山,阵亡的高手数以百计。 如果,饿鬼门还在我的手里。我不会去求任何人。而且,我也不相信青丘长老能够强悍到阻挡地狱饿鬼的程度。 黄泉说道:“这就是了。你开启饿鬼门之后,青丘固然无人存活,吴氏也一样会鸡犬不留。那时,不要说檀越会对你生恨成仇,我也一样会对你展开追杀。在某种意义上,你应该感谢楚青丘,他救了你。也救了檀越。” 楚青丘的确救了檀越。如果吴氏因为檀越而被我屠尽,檀越会一死以谢天下。而我无论生死,都会后悔终身。 黄泉叹息道:“楚青丘啊……就连我都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他把檀越当成棋子,却换掉了她的魂魄,让她对青丘长老会言听计从,又一再巧妙地维护了檀越。如果,檀越没被换魂,以她的性格。说不定会激怒长老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檀越一死,你必然发狂。那时,你还有顾忌吗?早就对青丘万炮齐发了吧?” “命劫本来应该是让青丘血脉彻底断绝,楚青丘却利用天道的一线生机,强行保住了吴氏。有时,我甚至会想,他连天数命劫都算进去了,天下还有谁不是他的棋子?” 黄泉几番感叹之后才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没有证据 还有什么要问? 我也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问。青丘所发生的一切仿佛一部电影快进了一遍,虽然我看到了全部情节,但是总好像漏掉了某个细节。 可我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自己漏掉的究竟是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很好!”黄泉点头道:“你我的合作到此为止,我没能帮你做什么,这次的佣金,我没资格收。同时,我欠你一个人情。” “欠我人情?”我被黄泉弄懵了。 “就当是你帮助吴氏回归青丘的补偿吧!”黄泉毫不拖泥带水地摆了摆手,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同时,挡在洞口处的幻阵也被他完全撤掉了,大批高手随后涌了进来。 李重阳看见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外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事情解决了。”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石和尚第一个飞身弹射到楚青丘被烈火焚尽的地方,伸手在骨灰里翻找了几下,从满地灰烬当中抓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色晶体。 我还没看清楚那个紫晶的全貌,石和尚就把东西给塞进了怀里:“楚施主的确坐化于此。楚施主一代人杰,最终为情所困,化作尘埃。老衲念上一段往生咒,超度施主一番吧,也不枉老衲与施主为敌一场!” 石和尚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大声念起了往生咒。他的咒文一开始还显得平静祥和,片刻之后,就变得如刀似箭。从他口中喷出的声浪接连不断地打在骨灰当中。顷刻之间,白色的骨灰就像落雪一样,覆盖了半个岩洞。 这不是往生咒!我虽然不知道对方念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石和尚的这一番作为,不是在超度楚青丘,而是在搜寻楚青丘的魂魄,他怕楚青丘还没魂飞魄散,所以又加上了一把猛料。 我立刻气运丹田,朗声开口道:“石和尚,江湖中人就算不给死者十分尊重,也要留三分薄面。楚青丘已死,你再毁他遗骸,未免让人不齿!” 驴和尚哈哈笑道:“李施主说的哪里话?师兄不过是在超度亡灵,怎么会有毁人遗骸一说呢?”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不想把话说上第二遍。”我抬手按上了刀柄:“要么住手,要么动手。你们自己选吧!” 驴和尚脸色一沉,双掌自然下沉,显然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这时。远处的石和尚却站了起来:“一场误会而已,何必如此。李施主,老衲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我冷眼看向对方:“你想说什么?” 石和尚沉声道:“青丘覆灭。大快人心。但是,青丘吴氏一脉元气未损,施主能保证,他们将来不会再出一个楚青丘吗?” 我眼中冷意更浓:“所以呢?” 石和尚笑道:“老衲觉得,还是由老衲将吴氏全部带回大觉寺参悟佛法吧。等到他们……” 我怒极反笑道:“和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上青丘,又为什么要留下吴氏一脉?如果你想让同样的事情在大觉寺重新上演一遍,或者说,你准备在云隐城的废墟上以身殉道,就把你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我话一说完,李重阳、叶森、唐向晚三个一方魁首同时扬起了手臂,只要他们手掌挥落,外面严阵以待的三方精锐马上就会攻杀大觉寺僧众,一场大战无可避免。 石和尚眼珠一阵乱转之后开口笑道:“既然李施主不愿屠尽青丘,那贫僧也就不做这个恶人了。我们马上离开青丘。” “几位请吧!”我侧身给石和尚让开一条路来:“冷长老。替我送送两位大师。” 冷长老带着几个高手一路把石和尚送到山下:“两个秃驴,我们楼主说了,你们最好别再打少主的主意,否则。别怪邪异楼不念这段香火情,把你们的脑袋拿来当尿壶。” “岂有此理!”驴和尚勃然大怒,险些就要动手。 石和尚伸手拦住他师弟,双手合十,道:“请转告李孽施主,他与大觉寺有缘,老衲一定等他入寺。” “最好别让少主去大觉寺,否则。大觉寺就是第二个云隐城。” 冷长老冷笑两声,转身离去,只把驴和尚气得差点儿咬碎了钢牙。 这一切全都落进了我的眼里--我支走石和尚之后,马上用“给檀越换魂”的理由赶走了所有人,我自己却在这个时候悄悄离开了地下丹室,一路潜行着跟在石和尚背后下了青丘。 石和尚笑道:“师弟何必动怒呢?现在我们双方力量悬殊,如果不是李孽不想再给邪异楼造成大量伤亡,说不定就会下令把我们留下了。” “他敢?”驴和尚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有什么不敢?”石和尚笑道:“李重阳和首席金衫大掌柜。跟你我的功力相差无几,达摩院在人数上也比不过三方长老,再加上一个唐向晚,一旦动手,大觉寺必然会被留在青丘山,但是,它们的高手也要折损半数以上。李孽就是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才放我们下山的。” 石和尚胸有成竹地道:“师弟。用不着生气,一时口舌失利,算不得什么。我敢保证,李孽早晚会是我们大觉寺的人。” 驴和尚眉头一扬:“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石和尚神秘道:“佛曰。不可说!” 石和尚的计划,不仅让驴和尚大惑不解,就连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等我再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石和尚已经率先往大路上走了过去。 他们两个还在说话,只不过,我已经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了。 我藏在草丛当中,试着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之后。石和尚忽然站了下来:“那边是哪位施主,何不现身一见?” 我只好从草丛里走了出来。驴和尚看见我之后,眼睛顿时一亮:“师兄,你早料到李孽会单枪匹马追踪我们?” 石和尚不由得一皱眉头。显然。他的计划里,并没有计算我会单独跟踪他们的内容。 石和尚上前一步,道:“李施主,这是专程来给老衲送行。还是准备耀武扬威呢?” “都不是!我是专门来救你大觉寺。”我紧盯着石和尚,一字一句地说道:“楚青丘没死!” “嗯?”石和尚一愣之下,取出他塞在怀里的那块紫色晶石,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摇头道:“不可能!楚青丘修炼紫极妖火,人死之后必然会被烈火焚尽;而且,这块妖晶是楚青丘随身之物,视若性命。现在妖晶已经落进我的手里,楚青丘不可能还活着。” 我微微摇头道:“做大事不拘小节,谋略过人之辈往往最懂得取舍。楚青丘连青丘四姓都能全盘灭杀,还舍不得一块晶石吗?” “大和尚。你与楚青丘交手不下百次,你觉得楚青丘会是那种轻易把自己逼上绝路的人吗?就算他当年逆转天数失败,都没寻死觅活,会在一次炼丹失败之后,愤而自尽?” 石和尚听完,不由得皱眉道:“炼丹失败,楚青丘再无逆天可能,绝望自尽也在情理当中……” 我挥手道:“既然你愿意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办法。只要楚青丘打上大觉寺的时候,你不觉得后悔就好。告辞了。” 我话一说完,转身就走。石和尚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道:“施主留步!你说楚青丘没死,完全是在臆测。你有什么证据?” 我摇头道:“我就是没有证据,才过来找你们。如果我有证据,早就动手了。” 石和尚大惑不解道:“施主什么意思?”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冤枉与否 我无奈地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楚青丘没死,他就会混在某一支队伍当中离开云隐城。其他三只队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如果我仅凭一点儿怀疑就动手搜查,肯定有人从中推波助澜,让我跟朋友撕破脸皮。” “如果,我真能一次性搜出楚青丘还好,万一没有搜到,说不定就会跟朋友当场翻脸,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是,你们不同。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石和尚笑道:“原来施主是想让我去得罪人啊!” “可以这么说吧!”我直言不讳道:“反正你也不在乎得罪人。就算什么都搜不到。也不过是浪费了一点儿时间而已。” 石和尚沉默了片刻之后道:“贫僧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布下陷阱等着我们上钩呢?” “名震天下的石和尚,竟然连这么点儿胆子都没有!算我找错人了!” 我第二次转身要走时,石和尚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我们跟你走一趟可以,但是,你必须跟在我三步之内!如果你担心被人认出来,我大可以借一件僧袍给你。” “好,我同意!” 我虽然知道对于石和尚这样的高手来说,三步的距离十分危险,他甚至不用有太大的动作,就能对我发出致命一击。但是,我不能不赌。再拖延下去,就算我说服了石和尚。也会错失良机,让计划全部落空。 我接过石和尚送上来的僧袍,穿在身上,又在自己脸上涂了一些易容膏,把自己弄成了一个面部受伤的和尚样子,跟在了石和尚身后。 驴和尚不动声色地挪到我背后,跟他师兄一前一后地把我夹在了中间。这样一来,我就更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快,跟我往后山去。”在我的催促之下,石和尚也加快了脚步,带领着大队人马匆匆赶往了青丘后山。 等我们到达山脚时,正好看见一支队伍的排头从山缝当中走了出来。我低声道:“拦住他们。”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为何行色匆匆啊?”石和尚大笑之间,带领着十多个高手横身拦在了山缝跟前。 我们面前那条山缝,从地形上说,很像是两道巨型岩石中间形成的“一线天”景观。青丘为了上山方便,还特意在里面修建了阶梯。 原本这里应该是易守难攻的险地,但是,在楚青丘的刻意安排下,人间堂弟子就是从这里摸上了青丘西侧。 “一线天”内部虽然还不足够两个人并排站立。但是通道狭长,完全可以容纳数百人的队伍。石和尚带人堵住了正面,等于遏制了对方下山的脚步。 从一线天里走出来的侠王城弟子,第一反应就是准备掉头。没想到,山上却出现了一片红色的身形--叶森带着红衣营抄了侠王城的后路,直接把人堵在了一线天里。 我轻轻地在后面说了一句话之后,石和尚眉头一动,朗声道:“亦邪施主,何必走得如此匆忙?” 侠王城的前锋队伍横刀在手,严阵以待地拦住了一线天出口,队伍当中却不见半点儿动静。 过了片刻之后,一股兰花似的异香就顺着风势往我们这边飘了过来。 石和尚哈哈笑道:“亦邪施主,你明明知道老衲师兄弟不惧毒药,又何必白费心机呢?老衲忘了告诉施主,我身后这些僧众,从小就在尸毒的浸泡下长大,普通毒药奈何他们不得。亦邪施主还是出来谈谈吧!” “李孽!你是不是在队伍当中?”亦邪推开人群,从山顶走了下来。 我明明看见亦邪是在看着我说话,却没有回答。 亦邪顿时冷声道:“李孽。你别以为易了容,我就不知道你是谁。有种害人,怎么没脸说话?” 我干脆撕掉了脸上的伪装:“亦邪,事到如今。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把楚青丘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亦邪冷笑道:“你是准备给我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干掉我吗?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亦邪又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值得你下如此毒手?” 我冷声道:“亦邪,我说了不想跟你废话。交出楚青丘,我看在唐向晚的面子上,不与你为难。” “向晚?哈哈哈哈……”亦邪忽然大笑道:“看在向晚的面子上?你是向晚的什么人?我明白了!你不仅喜欢檀越,还惦记着向晚!你故意挑拨大觉寺截杀我。就是因为向晚吧?” “无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唐向晚清冷的声音从崖上传了过来。 唐向晚正带着人间堂的大批高手,和檀越、陵云一块儿出现在了石崖上,站在一线天的中段,脸色通红地看着亦邪:“亦邪,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变得这样无耻!” 亦邪微微一愣道:“向晚,我也不想这样。你告诉我。除了这个解释,李孽还有什么理由带人过来截杀我?那边的檀越妹子,你说呢?” 檀越面无表情地道:“我相信李孽!” 檀越……我差点儿喊出声来。檀越终于回来了!她的神韵绝对是檀越,错不了! 檀越仅仅向我点了点头,就再次看向了亦邪。 陵云冷声道:“亦邪,你最好别想着用毒,否则,我今天就跟你争一下毒王榜上的排名。” “你们不相信我?”亦邪忽然哈哈大笑道:“我不惜要挟侠王城。从他们那里借来大量精兵,又搭上了自己二十年时间委身侠王城的供奉,换来了一支敢死队,拼死帮你们打上青丘。你们却不相信我!” 亦邪看向唐向晚时,眼圈已经泛起了红边儿:“你们凭什么说我带走了楚青丘?就凭我提前离开了青丘?我不想走,从始至终都不想走!可我能留下吗?” “向晚,我问你。如果你我地位调换,我也让你看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嫌弃,你会不会留下?我亦邪也是一个骄傲的人。我也有我的自尊!” 唐向晚被亦邪说得沉默不语。在她心里,或许也觉得自己对亦邪的态度有些过分,但是,以唐向晚的骄傲。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低头认错。 亦邪忽然转向我:“李孽,你想杀我就过来吧,像个武士一样的来!我亦邪绝不用毒,只跟你论武。一对一,不死不休。” 我冷声道:“来人,倒油,给我火烧一线天。” 我话音一落,红衣营弟子立刻踢翻了带过来的油桶。黄色的柴油像是倒灌的河水,从山崖两侧疯狂倾入一线天,片刻工夫就把那里面的侠王城武士从头到脚的给洗刷了一边。 我低声道:“两位小心困兽犹斗。” “嘿嘿……”驴和尚冷笑挥手之下,达摩堂高手飞身退后。十八尊手持铁棍的金身傀儡轰然跨步而出,飞快地结成了十八罗汉阵,把一线天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可以预见的是,一会儿只要有人点火。亦邪的人马绝无法在短时间内从一线天里冲出来。 亦邪再次看向唐向晚:“要点火?好!如果真有人要点火,我希望这把火由你来点!起码,我亦邪还不是死在一个小人的手里。” 唐向晚这时也看向我,道:“李孽,楚青丘真在这里?” “即使不在,我也绝对没冤枉他……”我甩开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之后,忽然一甩手。把带着火苗的火机扔向了一线天。我的火机还没落地,站在前面的亦邪忽然一抬手,用隔空指力把火机给打了回来:“我说过,就算点火,也只能由向晚来,你不够资格!” 我刚要说话,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住手!都住手!” 等我转头看时,李重阳已经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妖狐 李重阳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外甥,你这是干什么?刚打了胜仗,你怎么就和亦邪先生斗起来了?” 亦邪不等我说话就抢先开口道:“李楼主,你的外甥说楚青丘没死,而且还在我的队伍当中,口口声声的要把我烧死!李楼主对这种荒天下之大谬的事情怎么看?” 李重阳不由得一皱眉头:“外甥,你能肯定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就重头说上一遍好了。” 我不紧不慢地道:“楚青丘多智如妖,连天道的破绽都能算计进去的人,会想不到,一旦炼丹失败,该怎么全身而退吗?” “而且,楚青丘当年逆转天数失败之后,用了二十年时间布局青丘,可见他的韧性何其可怕。这样的人,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你们相信他会因为炼丹失败。就绝望自尽?我不相信。” 我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尤其石、驴和尚更是如此。他们比我更了解楚青丘的性格,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早晚会反应过来楚青丘是在诈死。 亦邪冷笑道:“凭这点,你就能断定楚青丘在我的队伍当中?” 石和尚却开口道:“李施主说的很有道理!继续说吧,老衲洗耳恭听。” 我继续说道:“我从大觉寺出来,就一直在怀疑。我身边有人潜伏。所以,我一直在留意身边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了亦邪。” 我对唐向晚说道:“唐老板。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大觉寺时,曾经问过石和尚,为什么要用唐向影替换你?” 唐向晚茫然点头之后,我才说道:“当时,石和尚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并不知道,被他关进大觉寺的唐向影已经出逃,而且还成功地跟你交换了身份。” 石和尚尴尬地笑了两声:“这的确是贫僧的疏忽。” 我继续说道:“我进入大觉寺,或许不是巧合。在地牢当中,如果没有你的指点,我不可能去找亦邪,也不可能救走大觉寺的囚徒。但是,只要把事情反过来想,亦邪的医术真达到学究天人的程度了?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想到破解大觉寺封印的办法?” “虽然,亦邪给我解除封印的时候,显得凶险万分,但是。仔细回想,我却看不出他有多紧张。赌,三分之一的几率,胜算并不太高;而且,一旦失败,不仅我会死于非命,他也一辈子出不了囚牢。” “亦邪在那种情况还显得异常镇定,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他是天生的赌徒,心里承受能力超出常人的想象;第二种可能,就是他胸有成竹。你觉得我会相信哪个?” 我沉声说道:“唐老板,你回人间堂时,就没想过唐向影为什么会闻风先遁吗?是有人不希望你们交手啊!” 唐向晚身躯微微一震,看向亦邪的目光中已经带起了怀疑:“你用三百高手换回一支炮营,是因为你不放心那些囚徒?” “没错!”我直言不讳道:“与其花费精力在三百人里找几个内应,还不如一下把他们全都送走。换来一把更为实用的利剑。” “那之后,我就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亦邪的身上!他也确实隐藏了下来,没有丝毫动作,直到唐门与侠王城的两位少爷出现。他才露出了破绽。” “那两个白痴虽然令人生气,但是还不足以让亦邪跟两大势力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吧?他只不过是在给自己铺路,让侠王城的参战变得顺理成章。” “唐门已经存在千年之久,底蕴之深厚,足以媲美九大门派。唐门之主也不会轻易参与到术道纷争当中,所以,亦邪与唐门绝交,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自然把注意力放在了侠王城的身上。” “诸位如果有兴趣。可以问问自己手下负责情报的长老,侠王城的来历。他们会告诉你,侠王在二十年前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客,后来。因为无意间结交了亦邪,才让侠王城异军突起,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侠王本人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过,亦邪就是侠王城的太上长老。” “一个侠王城的后辈,不认识自家的太上长老?这跟孙子没见过爷爷有什么分别?唐老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亦邪向侠王城发令的方式?亦邪凭什么可以说一不二地调动敢死队?因为,他就是侠王城真正的主子!” 唐向晚眼中冷意乍起:“亦邪,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亦邪摇头道:“我听不明白他说什么!” 我冷声道:“那好。我就再让你明白一点。大家仔细回想一下,我们打破云隐城,与青丘众长老混战的时候,侠王城的人在做什么?他们在休整!” “侠王城的敢死队登城。看上去,确实让人觉得惨烈至极、伤亡惨重,实际上,他们的精锐却丝毫未损。西城之战。真正受到重创的,反而是晚一步上城的人间堂。” “亦邪把侠王城的人全都集中到了一块空白的区域休整疗伤。那块地方,正好是扼守一线天的要道,把持住那里。侠王城进可攻、退可守,一旦事态超出控制范围,侠王城马上可以接应楚青丘。” 亦邪听完之后,冷笑道:“李孽,你就别丢人现眼了!妄你还自称什么土匪师爷,连扼守要道、留有后路这么简单的兵法都不知道吗?” “扼守要道?”我冷笑道:“一线天可不是什么好退路。这种地形,防御一流,但是谁要是逃跑的时候撤进去。那就是十足的白痴。” 我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抛开算不算扼守要道不谈,难道青丘大队人马撤进祖城,也是你扼守要道的结果?青丘的人马是从你的防区里退进祖城的吧?” “放屁!青丘的大队人马早就在祖城里了,外面只是……”亦邪话说到一半儿,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再想改口也已经晚了,干脆倒背着双手,不再说话。 “青丘的大部分人早就在攻城的时候撤进了祖城。等到高手进城再撤就晚了!青丘大部分人提前撤退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在按楚青丘的命令,看守他事先布置的幻阵,掩护外面的残兵败将进入祖城吧?” 唐向晚的声音冷如冰霜:“亦邪!你为什么要算计我?是为了唐向影?” “你们姐妹之间的恩怨,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亦邪叹息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我看你能花言巧语到几时!”唐向晚劈手从一个侍卫那里抢过火机。另外一只手往空中挥动之间,召来了一只蝙蝠。唐向晚不等蝙蝠收住翅膀,就把打开的火机凑到了蝙蝠的身上,顿时把它烧成了一只吱吱乱叫的火球。 唐向晚抬手把蝙蝠打向一线天:“你不是让我点火吗?我成全你!” 火机只能直线下落,被火烧着的了的蝙蝠却会到处乱飞,只要它碰到一点儿柴油,整个一线天就会被烧成火海! 没等蝙蝠落进山缝,一线天的石阶上忽然扬起了一双真气凝聚的手掌。凌空抓起带火的蝙蝠,扔向了远处:“血蝠王的脾气,还是一如当年啊!” 这时,被侠王城弟子抬着的一副担架上。忽然坐起来一个人:“李子木的传人,果然有几分诡鹰的风范,要是多给你几年时间,就又是一头名震术道的诡鹰。” “楚青丘!”在场的高手同时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楚青丘信步闲庭地走到队伍头前,面向我道:“你把我拦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很骄傲?觉得自己终于也算计了楚青丘一次?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还是我的棋子,不知道你会是什么表情?”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天魔娆佛 楚青丘这一句话如同炸雷,惊得石、驴和尚同时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几个大觉寺高手也忽然挪向我身后,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所谓的棋子,只不过是说,我会把大觉寺引来跟你对碰,是吗?” 我继续说道: 你所做的无非就是四个字--“逆天改命”。黄泉在丹室当中给我讲过一段青丘秘闻,青丘吴氏因为参与了伐天之战,才会沦为奴隶。 换句话讲,有人伐天,就会有人护天。吴氏必定输在了护天者的手上,而青丘四姓当年如果没有投靠护天者。他们也换不来现在的荣华富贵。 你要逆天而行,首先就要面对护天者。 你上次逆天,因为有云破天的前车之鉴。一直小心谨慎,不让自己真正站在护天者的对立面上,不论护天者还是逆天者。都会觉得你态度暧昧,你也没有跟他们过多接触。 然而这一次你却孤注一掷,焚尽青丘。如果炼丹成功。你会带着爱侣归隐江湖,从此再不参与伐天之战;但是,你一旦失败,就要选择逆天一方,出手伐天,争取逆转命数的最后一次机会。 青丘四姓的死,可以作为你靠近逆天者的信号,但是并不能成为投名状。 大觉寺是属于护天者的力量,石和尚跟驴和尚的人头,就是你的投名状。 我说到这里之后,转头向石和尚问道:“现在,你相信我是在救你们大觉寺了吧?我敢保证。如果你们原路返回,肯定会一头撞进楚青丘的陷阱。” “阿弥陀佛。”石和尚施礼道:“多谢施主援手,我大觉寺日后必有重谢!” 石和尚表面上是在谢我。暗地里却带着几分挑拨的味道,摆明了想要把我拖进伐天之战当中。 我挥手道:“和尚,你不用耍这些小聪明。我对逆天、护天都没有兴趣,也不会参与进去。等我和楚青丘之间的私怨了结,马上就走。至于你和侠王城之间的打死打生,都跟我无关。” 我不等石和尚说话,就扬刀指向楚青丘:“楚青丘出来一战!” 楚青丘哈哈笑道:“莽夫就是莽夫!临兵斗将,非智者所为。李孽,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能想到的事情,我一样能想到,而且想到得比你更早。你以为我已经被你包围了?我只不过是让你把石和尚带过来而已。” 楚青丘话音一冷:“你想让人点火对不对?你大可以发令。看看点火是什么后果。”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楚青丘在诈我! 他能把一切都算准?包括我会带着大觉寺杀一个回马枪? 转瞬之间,我就又失去了底气。楚青丘连天道都能算计,何况是我?他既然能在上千人马的眼皮底下从容撤退。难道会把自己送上绝路? 仅仅片刻之间,我的脑海当中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楚青丘却忽然冷笑道:“你不点火的话,我就自己动手了!” 火? “不好,快退!”我脑袋忽然灵光一闪,抽身就要往后撤退。 楚青丘的手掌上却忽然爆出一团烈火,仅仅一瞬之间。冲天而起的火光就掩盖了一线天的入口。 下一刻,一条狰狞的火龙陡然从一线天的石缝当中露出了头角,眼带杀气地向我们几个逼视而来。 “幻象?”石和尚微微一愣之后。抓过身边一个金身傀儡,扬手往石缝的方向扔了过去。 我眼看着赤红的龙息从火龙口鼻当中喷薄而出之后,将飞在半空的金身傀儡从头到脚洗刷了一遍。等傀儡冲出火光之后,身上的金箔已经荡然无存了,周身血肉像是被烧成灰烬的黄纸,挂着星星火点从傀儡移动的骨骼上成片脱落。仅仅眨眼的工夫。一副千锤百炼的金身傀儡就变成了燃烧的骨骸,轰然散落在地。 以火克金! 楚青丘没有骗我,他确实已经在一线天布下了陷阱。而我又一次变成了他的棋子。 “散开!”驴和尚狂怒发令,却为时已晚。 从崖口冲出来的火龙陡然转动龙头,从石缝左侧冲出。绕着圆圈在我们身后转回崖口。大觉寺僧众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冲天而起的火圈给围在了中间。 放眼四周,全是高达数米的火墙。我们就像是被困在火圈当中的野兽,虽然凶性大发,却怎么也不敢冲击烈火。 叶森、李重阳被气得哇哇大叫:“给我灭火!快点!” “要布阵,马上布阵!赔上所有人的性命也得给我冲开火圈!” 我虽然知道外围高手正在想方设法地布阵救援,但是却没有一丝侥幸的想法。楚青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们陷进火阵,就有把握挡住外面的高手。 驴和尚狂怒道:“楚青丘。你给我滚出来,跟老衲大战三百回合!” “如你所愿。” 楚青丘的声音悠然传来时,我猛一转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穿白纱、身姿曼妙的女人。 对方的样子说不上如何惊艳,更没有什么魅惑苍生的姿态,如果是在大街上相遇。我甚至不会去看她第二眼。 可是石、驴和尚却偏偏如临大敌,神色凝重地看向了那个女人。 仅仅片刻工夫,驴和尚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珠,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嘴唇虽然在不停地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石和尚勉强道:“李施主。老衲师兄弟的劫数来了,你好自为之。” “什么意思?”我知道他们所说的劫数肯定是那个女人,但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算暴露,也没有魅力的女人,会让两个绝顶高手面如死灰? 我翻身挡在两人身前。驴和尚的眼睛却还一直盯在我身上,那情形,就好像他的眼睛能一下把我看穿。可以透过我的身体看见那个女人一样。 石和尚总算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天魔女……天魔娆佛!”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核桃跟我说过,术道魔门、佛门曾经争斗多年。魔门高手根据《佛说四十二章经》中“天魔娆佛”的典故,创出了一套专门针对佛门高手的魔功--天魔女。 天魔女在不修佛法的人眼里并不惊艳,甚至极为普通,如果没有高手保护,一个练过几年功夫的人就足够将天魔女击杀。 但是,只要出现在佛门高手面前,天魔女就成了一帖致命的毒药。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只有魔门高层才略知一二。 曾经有人推测,天魔女秘法已经无限接近于魔道。佛门典故当中,魔王波旬佛成道时,进献天魔女以乱佛意,必然是针对佛祖道基,魔门秘法也是由此而来。至于他们怎么炼成的天魔女,却无人可知了。 如果现在不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我肯定会感叹楚青丘的惊才绝艳。他竟然能从术道流传的只言片语当中逆流而上,重现天魔女。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啊--” 我听见附近传来一声惨叫,等我回头看时,一个达摩院高手的七窍当中鲜血迸溅,双手捂着丹田,满地乱滚:“别看魔女……” 那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双手同时刺向自己的双目,生生把眼珠挖了出来。就在那人眼珠滚落的瞬间,他的丹田忽然爆开,身前血肉横飞着栽倒在地。 短短片刻之后,大觉寺达摩院的高手就纷纷吐血倒地,每个人临死之前都是手捂丹田。他们应该是被天魔女引乱了内息,才会内丹崩毁,死于非命。再这样下去,石、驴和尚肯定也难道厄运。 石和尚急声道:“李孽,我还能勉力发出一击。找到天魔女,击杀对方,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独战妖狐 石和尚说的是: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没法儿反驳这句话。我和石和尚现在已经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死,我必亡! 我按着刀柄,道:“你动手吧!我全力斩杀天魔女!” “阿弥陀佛--”石和尚几乎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怒吼。肉眼可见的滚滚声浪如同惊涛拍岸般涌向天魔女时,天魔女四周的空间像是被声浪给震成了碎片。 我眼看着天魔女的身形像是被巨力拍碎的照片,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崩散漫天。一息之后,天魔女已经炸碎的影子就像是浮动的荧火一样,散发着幽幽绿芒。漂浮在了天空当中。 再过一息,碎开的人影开始不断地衍生出已经失去的部分,无数条洁白的手臂在空中展动。无数条光洁的玉腿在四周悬浮……仅仅三息之后,数以百计的天魔女就凭空出现在了天空当中…… “噗--”石和尚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这下在劫难逃了……” 不要说石和尚了,就连我的内息也在开始疯狂躁动,心口跟着砰砰跳个不停,眼前开始一阵阵眩晕,就好像是血压忽然升高了几倍。涨得眼珠像是要从眶子里鼓出来一样,钻心的剧痛。 “呵呵……” 天魔女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好像巨锤猛然向我轰击而来。我在头晕目眩之间连续倒退了几步。才停了下来。 等我脚跟刚一站稳,陡然一声怒啸,挥刀往一个距离我最近的天魔女身上狂斩而去。天魔女刚刚露出的惊讶表情还没完全凝固,就被我从头顶开始,一刀劈成了两半。鲜血狂飞的两片尸身还没完全落地,漫天人影就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破了幻象!”石和尚仅仅兴奋了一秒,马上就颓然坐在了地上。 他的内息已经完全混乱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另当别论,更别说跟人交手了。一代高手,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地坐在地上,甚至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其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没去理会地上的石、驴和尚,刀劈天魔女之后,马上又一转身。刀走半月,往远处虚空中力斩而下。银白色的刀光还没落地,就被一团紫色的火焰给擎在了半空--楚青丘的形影也在我面前慢慢显化了出来。 “不错嘛!”楚青丘笑道:“你的神魔血瞳虽然废了,却找来了‘通天眼’。是杜渺的师父给你加持的?” 楚青丘说的没错。为了攻打青丘,杜渺确实连夜动身,横跨两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求来了残颜大巫加持过的巫咒灵石。但是,那块石头上的通天眼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不会超过十分钟。 我连对阵洳恕的时候,都没敢轻易动用通天眼,就是怕遇上楚青丘时。糊里糊涂地死在他手里。现在,我却不能不用了。 十分钟之内,我杀不了楚青丘。自己就得身首异处。我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没去说,挥刀直奔楚青丘头顶狂斩而去。 楚青丘步履从容地倒退几步,脱开了我的刀锋范围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了一双铜锤:“好多年没动手了,今天就陪你玩玩!” 果然是楚青丘! 我早听人说过,楚青丘是个极为矛盾的人,他外表是一尘不染的翩翩公子,可是动起手来却犹如猛将,最擅用的兵器就是一双重锤。 “看锤!”楚青丘暴吼之中双锤激扬,人也跟着一跃而起,百斤铜锤化作一溜残虹向我头顶忽闪而至。我双目本能地上扬之间,却见楚青丘像是陀螺般在空中连转,双手锤已经化成了满天的星芒碎雨猝然落下,涵盖之广,足有三丈方圆! “来得好!”面对足以轰碎巨石的铜锤。我不惊反进,身形犹如寒光一现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我再出现时,身形如同鬼魅般欺进了楚青丘身侧,手中刀掣若奔雷,舞起漫天寒光,缠绕着楚青丘的双锤。婉转流动,没有几下功夫,就顺着锤头流向了锤柄。直削楚青丘握锤的五指。 楚青丘陡然松开左手之际,右手锤迅猛绝地由下而上砸中了还没落地的单锤。 “轰”-- 我只觉得手上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震荡,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刀柄。手中单刀跟着楚青丘的单锤一块儿崩上了半空。 还缠绕在兵器上的寒光、罡气,被楚青丘一锤震成了漫天迸洒的暗红星芒。整个斗场上像是下了一场火光电雨,我们两个就像是沐浴在雷雨中的两道鬼影。迅猛绝伦地抓回了手中的兵器,同时后跃,又变回了对峙的状态。 楚青丘的应变能力超乎常人,刚才扭转态势的那一锤可谓神来之笔,跟他的体型一点儿都不相称。 楚青丘看向我目光中却带起了一丝轻蔑。 我又是一愣。楚青丘明明输了半筹,目光本该显得凝重。为什么看向我时,会带着不屑,甚至嘲弄? 就在我这微微一愣之间。楚青丘已经再次出手。 我手中的刀也带起雷霆之威,连绵不绝地向楚青丘狂卷而去。层层刀光卷动的森森寒气宛如从天而降的冷霜,一波接一波,一轮跟一轮,铺天盖地的罩向楚青丘。 “吼--” 楚青丘双目精芒毕露,双锤风驰电掣般的暴扬飞旋、交互撞击。双锤化成斗大的光团在刀光中纵横飞旋、四射纷扬。仿佛千百个日头在滚翻,千百个太阳在旋转,给人带来了一种天地倒翻的错觉。 我们两人身形交错的一刹那,我忽然一改原先以巧取胜的打法,猛挥长刀,硬碰硬地砍向了楚青丘的双锤。 双方兵器“当、当、当”的碰击声,好似万千个滚动激荡的焦雷打进人们的耳膜,扣人心弦、丧人心志;兵器交击的火花顿时带起满天飞星,炫人眼目。两个人就像是置身在浩翰的银河中,无数的流星尽在我们二人身体前后穿梭飞闪! “开!” “开!” 我们两人不分先后地暴吼出声,拼尽全力地将兵器撞在了一起。 “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兵器碰撞的余音还缠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息。我的单刀碎成的万点寒星已被凛凛劲气冲上半空,好似冰雹般飞扬洒落。 楚青丘的双锤也跟着偏移了方向,双锤之间豁然张开了一尺多宽的空档。 我闪身之间,如同一条入水的游鱼,在层层气浪中侧身抢进了楚青丘双锤间的空隙,两手化掌为爪,向对方的手腕上抓了过去。 “不好!”楚青丘根本没有想到我会用出如此险之又险的一招--毕竟,我在穿入双锤空隙的刹那间,只要楚青丘双锤一合,就能震碎我的五脏六腑,把我当场格杀。 可是,我却在算准了楚青丘后力不续的当口硬是一击得手,扣住了楚青丘的手腕。 “啊--” 楚青丘应该是觉得双手发麻,钻心的剧痛从手腕开始瞬间传遍了全身,所以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双锤。 我双手紧握着对方手腕,身体顺势前屈,如同狂牛撞树般的用头顶撞向了楚青丘的面门。 楚青丘哈哈大笑之间,竟然也是猛一低头,用脑门往我头顶撞了过来。 “砰”-- 我们两个人对撞之间,就像有人用重拳在疯狂対击,罡气带起的爆响甚至超过了刚才兵器的对撞。我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两只眼睛也像是失去了焦点,什么都看不清了。直到我仰起头时,才看见一颗血珠从我眼前飞扬而起--那应该就是我额头上飞出去的血迹。 等到我再次低头时,却看见楚青丘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红光。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还有底牌 “施主小心!” 石和尚已经顾不上伤势了,疾声怒吼道:“那是蚀魂魔功!别去看他的眼睛!” 我也知道楚青丘的眼睛不能看,但是从我对上他那双血红妖异的眸子之后,目光就像是被他给吸住了一样,再也挪不开了。 石和尚咳着鲜血怒吼道:“楚青丘,你身为天榜高手,竟然对一个晚辈使用魅功,还要不要脸?” 楚青丘不以为然地笑道:“狐族精于幻术、魅惑。我楚青丘身为楚家老祖,怎么能丢了看家的本事?” 石和尚刚想反驳对方,却因为压制不住伤势,喷出来一口鲜血。 楚青丘没去理会对方,反而对着我冷笑道:“我楚青丘一生杀敌无数。你虽然不是我敌人中最难缠的一个。但绝对是最讨厌的一个,而且没有之一!” “凭你这三分本事,根本不够资格让我出手,只要狐火一出。你马上就会被焚成灰烬。可是,有人偏偏指名道姓的要你活着,否则,我也不会自降身份跟你动手。” 楚青丘话音一冷:“乖乖放开心神,束手就擒吧!我的蚀魂魔功可不像洳恕那样温柔,你越抵抗,对你的神魂伤害越大,说不定。我还没用到蚀魂第三变时,你就成疯子了。” 这时,我拼命想要挪向远处的目光,在楚青丘的牵引之下。不受控制地往他眼前转了过去,渐渐挪向了他的瞳孔中心。 我却在这时露出笑意:“你上当了!” “你说什么?” 楚青丘微怔之间,我戴着的盖住瞎眼的眼罩忽然从眼眶两边同时崩断,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我眼眶中弹射而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向了楚青丘的左眼。 楚青丘与我近在咫尺,也从没想过我能忽然反击,猝不及防之下,被那道黑影崩飞了眼珠,一只手捂着眼睛惨叫后退时,带着腥气的黑血从他指缝当中狂涌而出。 我却在这时从腰间抽出一把缅刀,兜头一刀往他头顶砍落了下去。 楚青丘脚下连挪两步之后,虽然堪堪躲开了我的致命一击,却被刀锋划开了衣衫,胸前也被我一刀划开了半尺多长的口子。 我刀势再起时,楚青丘已经从自己的眼眶中挖出了一只被捏碎了肚子的蜘蛛。 我冷笑道:“封血毒蛛的滋味如何?堂堂楚青丘栽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滋味又如何?” 我知道自己在杀上云隐城之后。极有可能对阵楚青丘。 天榜之中,黄泉和幽都三鬼虽然排名在前,但是他们全都精于刺杀,论正面对敌的话。真正让术道中人心惊胆寒的还是术道三狂。楚青丘号称狂人,战力仅次于云破天,甚至还略胜阎骏逸几分。我还没狂妄到觉得自己能一战力压楚青丘。 但是,檀越我不能不救;楚青丘剜目之仇,我也不能不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一旦我和楚青丘狭路相逢,我都不能退缩,他也不会给我退缩的机会。 为了万全起见,我求杜渺在我瞎掉的那只眼睛里,装进了一只驯化过的蛊虫。我的眼珠虽然没了,但是眼皮还在,眼眶上的肌肉也没有坏死,可以通过眨眼发动信号,让蛊虫伤人。 蛊虫在我眼眶里待了五天,我的眼睛也整整五天没有眨动过一下。 直到我发动蛊虫之后,自己才松了口气--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杜渺往我眼睛里放置蛊虫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直到安放好了毒蛛,他的手掌还在不住地颤抖。 如果说,我之前赌命是在赌一瞬间的激进,那么这一次。我却是在死亡的阴影里整整度过了五天。 不过,现在一切都值得了,楚青丘终于上了我的当。 楚青丘究竟是一代人杰,中毒之后还能压住伤势。连续后退,频频躲过我的致命追击。 我一面挥刀狂斩,一面笑道:“楚青丘,你被我算计,很不甘心是不是?”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小学生,而你却把自己当成了教授级别的人物,认为我的所有算计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有时候,小孩子的把戏反倒能骗过毫无防备的大人。很不巧,我刚刚就是在拿小孩儿把戏骗你。” 楚青丘一言不发地躲避着我的攻击,眼眶中的黑血止不住地狂涌而出。 我看得出来,那是他在运功逼毒的结果,否则,就算没了一只眼睛,血液也不会流动得如此之快。 我冷笑道:“你还是别费劲儿了!封血毒蛛的毒,不算剧烈。却有一个特性,会像卤水点豆腐一样,让血液凝固。被封血蛛毒死的人,血液会变得像是豆腐一样,想放都放不出来。你跑得越快,毒发得也就越快。” 楚青丘终于说话了:“凭你那点儿伎俩,也想乱我心神?五十刀之内,你杀不了我。我就能控制住剧毒。那时,不管是谁,都休想保你活命!” 楚青丘的脸色已经变得半黑半白了,左脸也微微肿了起来。但是我并不怀疑他在故作镇定。如果他连控制毒发的功力都没有,他也就不配名列天榜了。 我连出三刀之后,楚青丘不由得再次冷笑:“着急了?你出刀得再快一点儿,否则。通天眼的时间一过,我的幻术发动,你还是有死无生。” 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心无旁骛。无论我或者楚青丘。只要受到对方的影响,心神不稳,就容易给对方创造可乘之机,被对手趁虚而入。 我长笑道:“楚青丘,你难道就没考虑过一个问题吗?我明明知道亦邪是我身边的内奸,为什么还敢让他带人攻打云隐城?因为,我还有底牌!” “底牌?哈哈……”楚青丘不以为然地笑道:“在我放出檀越成婚的消息之后,就算你单枪匹马。也一样会上青丘。莽夫从不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不可能忍住一口气,慢慢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檀越面前。你所谓的底牌。不过是在吹嘘自己罢了!” 我反驳道:“你太自信了……” 楚青丘不等我说完就抢先道:“你最大的依仗无非是两道邪门。噬仙飞刀和妖鸡大黑,包括你那条笨狗,全都落在了我的手里。两道邪门无法发动,除了蠢到极点的冲动,你还有什么底牌可言?” 我干脆收起长刀,退到远处:“我的底牌,不在自己身上,在亦邪身上。我在侠王城的人上山之前。给他们每个人送了一条夜光套袖,告诉他们是为了夜战时方便识别。”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套袖里加了那么一点点蚀骨蝇虫卵。” “你说什么?”楚青丘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笑道:“亦邪是用毒高手,但是,他不太善于用蛊。蚀骨蝇又是极为偏门的蛊毒。只要他不去特别留意,就不会发现那些比灰土大不了多少的虫卵。” “那些虫卵很快就会从套袖里掉出来,粘在人身上,在人体的温度下,它们很快就会孵化。青丘已经被我炸成了废墟,你们带上来的那点儿水连喝都不够,谁会洗澡?所以,那点儿小虫子就会一直粘在他们身上。只不过,等到附近出现尸首,尤其是陈年的死尸时,那些小虫很快就会跑过去觅食了。” “你一直带着的那具尸体,就是你的什么心肝宝贝寻梦吧?你是不是派了侠王城的高手看护她?你说,现在她会不会已经被蛊毒咬穿了皮肤,塞得一肚子活蛆了?” “如果真是那样,你还是别去逆天了。就算你逆天成功,也不可能把一张人皮变成活人,除非你是大罗金仙。” “混账!”楚青丘周身杀气暴涨。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卑鄙与无耻 楚青丘周身杀气蒸腾如火:“敢打寻梦的主意,我会让你尝遍你想不到的后果!”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刚才那一番话,并不是在诈楚青丘,而是我真的弄来了蚀骨蝇。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全都在楚青丘的预料之中。想赢楚青丘,我必须找来他意想不到的底牌。 最初,我是想找阎骏逸,向他借修罗门。先不说阎骏逸会不会借给我修罗门,光是楚青丘无所不算的作风,肯定能算到阎骏逸这个助力。我找阎骏逸,很可能会节外生枝,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我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把主意打到了楚青丘身边那具骨骸身上。 楚青丘是情种,寻梦就是他最大的软肋。抓住寻梦,就等于抓住了楚青丘的命脉。我几番考虑之后。找到了陆仁贾,向他打听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对付一具尸骸的办法。 陆仁贾翻遍了典籍之后,终于得到了一条线索。 术道尸宗最为鼎盛时,曾经遭遇过一场大劫--尸宗附近莫名出现了大量蚀骨蝇,短短半月之内,将尸宗的灵尸吞噬一空。 蚀骨蝇的出现就好像是一场蝗灾。大批蚀骨蝇像蝗虫一样,事先毫无征兆地从地里冒了出来,短短片刻之后。就覆盖了整个尸宗;等到吃光了灵尸之后,又结队飞走,不知所踪。 术道传闻,是尸宗过于霸道才遭到了天谴。但是。尸宗本身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蚀骨蝇本来应该是一种僵尸的伴生蛊,只不过,以前谁都没去注意。尸宗高手为了防止蝇灾再次出现,故意留下了一批蚀骨蝇研究。 因为这种蛊虫对活人的伤害不大,也没法儿用来征战,所以在术道上名声不显。但是,蚀骨蝇却能帮助我算计楚青丘。 陆仁贾连夜赶到尸宗,用自己的脑袋作为担保,向尸宗太上借来了蚀骨蝇,又以为我传递消息的名义,把东西暗中送到了我的手里。 除了我和陆仁贾,没人知道我还留了后手,自然也就瞒过了亦邪。 直到我使用了蚀骨蝇之后,才发现自己算错了楚青丘的性格。 楚青丘是一个活在矛盾中的疯子,他重情也无情。他冷静却偏激。 楚青丘为了寻梦,布局二十年,一举炼化青丘四姓,冷静得可怕。也疯狂得可怕。 他可以耐心地享受布局的过程,可是一旦与人交手,却会选择用重锤将人活活轰杀,他应该也是享受着凶戾厮杀的快感。 这种人,受到威胁时会做出什么选择,谁也说不清楚。 我只能无奈赌命了。 楚青丘发疯,我必死无疑;楚青丘崩溃,我能让他血溅五步。 楚青丘现在明显出现了疯狂的先兆,我也在同一时间把内力提高到顶点,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楚青丘怒发冲冠:“李孽,你好大的胆子!从没有人敢拿寻梦威胁我!” 我冷笑道:“你拿我的女人引我入局,我为什么不能拿你的女人威胁你?我们俩,一个卑鄙无耻,一个无耻卑鄙。大家谁也不用说谁,手底下见真章吧!” 我扬刀指向楚青丘冷声说道:“就算你楚青丘能杀我又如何?我死之后,你也一样会发狂发疯。下场不会比我更好。我倒要看看,情种楚青丘是选择在这儿对垒,还是回去救你的女人。” “啊--”楚青丘在怒吼之间,控制不住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楚青丘纵横一生、算无遗策。却被一个小人物给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如何能接受,又如何能甘心?气极吐血,正在预料之中。 现在,楚青丘吐血后退、气息紊乱。本来是最佳的进攻时机,而我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起长刀,倒退几步,跟楚青丘拉开了距离。 后者微微一怔之后,极为不甘地猛一咬牙,原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崖口。 “给我死--” 我怒吼声中刀起满月。长刀从背后抡动而出,弧形的寒芒从我身后跃上头顶直到身前,就在这一刹那间,我陡然松开了刀柄。长达一米的缅刀流光飞旋着化作一道滚动的刀轮,直奔楚青丘背后劈斩而去。 御刀术! 我所用的正是与御剑齐名的御刀。神话中的剑仙可以让宝剑斩人头于千里之外,术道上的用剑高手却只能让手中剑暂时离开自己的手掌,出其不意地向对手发出致命一击。所谓的御剑,就是掷剑。有人觉得。御剑术其实就是把剑当成暗器使用,也并非没有道理。 御刀不仅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秘,反而会造成一种刀啸长空的声势,还没碰到对手。就被提前发觉了。 我御刀砍向楚青丘之后,自己丝毫没有停留,双脚发力之间,紧追着长刀飞出的轨迹奔向楚青丘身后。 刀声、脚步声、怒吼声虽然有前有后,但是传到楚青丘耳朵里时,却是来自于一个方向。如果不回头看,谁都会觉得,我是手举长刀地追在楚青丘背后连连劈砍。实际上。我却是在追着长刀奔跑! 等到刀锋临近楚青丘时,对方忽然一个转身,紫火满布的右手如同火龙探爪一般,直奔缅刀抓了过来。不偏不斜地捏住了刀锋。一口精钢百炼的长刀,就在对方手心当中碎成了几截。 楚青丘的手掌直奔刀身背后拍击了过去。如果我还是像最初一样持刀追砍楚青丘,他那一掌必然会在我空门大开的情况下长驱直入,把我抓个对穿。 但是。我却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挪动一步,滑向楚青丘身侧,在他出手时,我的鹰爪也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抓向了楚青丘的太阳穴。 “住手!” 在我手掌就要接触到楚青丘头颅的刹那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暴烈如刀的劲气也在一瞬之间接踵而至。 我虽然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情景,却能感觉到有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接近到了距离我一米左右的位置,手持长刀往我脖子上砍了过来。 我若放弃击杀楚青丘,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双爪原路不动,等我手掌抓进楚青丘脑袋时,自己的人头也会被那人砍上半空。 “杀--” 我狂吼一声,手上真气暴起。五道劲风从我指尖迸射而出,化成一道鹰爪型的虚影,直奔楚青丘头顶抓了过去。 谁都没有想到,我会在生死存亡之中选择跟楚青丘同归于尽。就连楚青丘本人都在那一瞬间变得目瞪口呆! 一瞬,仅仅是一瞬之间! 我眼睛的余光看见自己身侧灵光爆闪,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破空而出。下一刻,我只觉自己身边血光四射。我也顷刻间被喷射的人血从头到脚洗刷了一遍--黄泉,是黄泉忽然出手,斩杀了从我身后偷袭的刀客? 黄泉杀人之后,又飘然而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下。他应该一直在附近窥视我和楚青丘交手,一旦我不敌楚青丘,他必然会出手相救。这样一来就等于还了我的人情,我们之间互不相欠。他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也就是在,黄泉斩杀来敌的那一瞬之间,楚青丘的脑袋上忽然覆上了一层金光,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忽然给楚青丘换上了一颗铜打铁铸的头颅。 我的指风打在楚青丘的头上,除了激起一阵金属碰撞似的巨响,根本就没伤到他一丝一毫。 等我再想发力追击时,楚青丘却被人给拉到了一边。 我不得不收回手掌,跳出圈外,冷然向凭空出现的几道人影看了过去:“是你们?” 曲末和蓝灵儿忽出现在青丘山下,火中取栗似的从我手里救走了楚青丘。刚才楚青丘脑袋上忽然出现的那番异象,就是出自蓝灵儿的手笔。她就像当初救我一样,用请神附身的办法,让某个神明附在了楚青丘头上,生生挡住了我的致命一击。 我对蓝灵儿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反而冷眼看向了曲末。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约战 就在我跟曲末、蓝灵儿沉默对视的当口,李重阳、唐向晚他们也冲破了阵法,汇聚到了我身后。 与此同时,曲末背后也出现了大批屠神宗高手,其中几人的气息并不在邪异楼长老之下。 我沉声道:“两位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 蓝灵儿首先开口道:“我本无意插手你跟楚青丘的恩怨,但是我们需要楚青丘。” 屠神宗! 我明白了!蓝灵儿暗中搜集八仙金骨,曲末的势力以为屠神为名,全都代表着他们想要伐天。 不论楚青丘逆天的初衷是什么,他与曲末、蓝灵儿的目标一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后者得到楚青丘,无异于如虎添翼。也就更有把握伐天了。 我目视曲末,道:“曲大哥,你怎么说?” “我无话可说!”曲末摇头之间,后退了半步,把蓝灵儿给让到了身前。显然,他不想跟我辩解什么。尤其是从我背后偷袭的那一刀。出手的人虽然不是曲末,但是必定出自屠神宗。那人与曲末的刀路极为相似,就算不是曲末的亲传弟子。也是屠神宗的核心成员。 蓝灵儿并没有因为曲末的态度而生气。她知道,曲末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接近了他的底线,再让曲末如何,很有可能引起后者的反感。 我跟曲末虽然没有太多交集,但我知道他是一个豪气干云的豪侠人物。而今的局面,让他出来说话,的确是在为难他。 蓝灵儿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跟楚青丘之间的恩怨,前因后果,我已经完全知道了。的确是楚青丘算计你在先,但是你的挚友并没有遭到太大的伤害。而且,你也同样废掉了楚青丘的一只眼睛,也算恩怨两清了。不如到此为止吧!” “恩怨两清?”我挥手一指满是残墙断壁的云隐城:“邪异楼、人间堂、叶家,共有七百八十多人埋骨云隐城,十七位长老壮烈牺牲!你觉得,这些人的性命应该由谁来还?” “这……”蓝灵儿不由得一时语塞。 这时,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打仗不可能没有牺牲,而且青丘四姓已经完全覆灭了,说起来还是你们占了便宜,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道:“朋友怎么称呼?” 对方神情倨傲道:“王鹏,拜仙门外事总管。” “原来是个奴才。”我冷声道:“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主人说话时没大没小的奴才,最少也该割了舌头。看来,拜仙门的家风不怎么样嘛!” “你……”王鹏勃然大怒:“你敢侮辱我?” “闭嘴!”蓝灵儿冷声呵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再敢插话。门规处置!” “是!”王鹏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倒退着身形站到了队伍当中。他不敢顶撞蓝灵儿,看向我的目光中却满是怨毒。 蓝灵儿再度沉默之后道:“你们的伤亡。拜仙门可以补偿……” 蓝灵儿话没说完,叶森就插了进来:“补偿?你想补多少?只要你喊出自己能拿出来的价格,我就按三倍价格给你。也留下你们七百人!你同意吗?” 蓝灵儿被叶森噎得说不出话时,一直站在曲末身边没有说话人信步闲庭地走了出来:“在下董靓,恬为凌道宗宗主。不知可否说两句话?” 我转向对方道:“你想说什么?” 董靓不紧不地说道:“朋友想要报仇,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楚青丘我们也志在必得。你身边还有几十个高手,我们手下也有近百强者。如果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就算你们能击杀楚青丘,恐怕也会伤亡大半吧?” “一个组合,一旦失去了高端战力,也就彻底失去了威慑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当中,你们还有多少立足的本钱?尤其是叶家。一旦金衫掌柜全数阵亡,大半术道就会像狼一样扑上去,把他们吃得尸骨无存。朋友。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结果吧?” 董靓这番话,的确打中了我的软肋。叶家的金衫大掌柜不由得看向了叶森,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叶森只装作没有看见,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我沉声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不杀楚青丘,就等于放走了一条毒蛇。谁能保证。楚青丘不会回过头来寻仇?如果楚青丘只是天榜高手,我们确实无所顾忌,但他是‘妖狐’。光是这两个字。就足能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董靓笑道:“朋友说的也没错!换成是我,也一样不会轻易放走楚青丘。不过,我们可以立下重誓:伐天之前。我们不会帮助楚青丘对付诸位;伐天之后,是战是和,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思。” 董靓的话听起来不偏不倚。却给我下了一个套儿。伐天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伐天成功,楚青丘必然实力暴增;伐天不成,我们又到哪儿去找楚青丘? 但是,就像董靓说的一样,我现在没法儿跟对方翻脸。他们一方兵强马壮。我们这边虽然还没到残兵败卒的程度,但是连番大战之后,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了。真要动手。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想让我放手也可以!除非楚青丘发下重誓,与我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绝不牵涉到第三人,就算谋划也不行。我也一样可以发誓,不借任何外力。” 我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齐齐动容,尤其楚青丘:“你想跟我一对一?” 我冷笑反问道:“你不敢吗?” 楚青丘笑道:“好!我楚青丘发誓,不论伐天成与不成。我都会与你公平一战!” “击掌为誓!”我身形没动,李重阳就伸手拦了过来:“你疯了吧?” 我轻轻推开李重阳的手掌:“这是最好的结果。而且,我也未必会输。” “不行!”李重阳断然拒绝:“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这场决战,我替你接了!” 我笑道:“舅舅,话是我说的,决斗也是我挑起来的,你让我临阵退缩,等于让我没法儿做人哪!” “这……”李重阳狠狠一跺脚,退到了旁边。 决斗之约一旦形成,就无可更改。退缩一方必然会被江湖鄙视,除了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江湖中再无他立足之地。 我大步走到双方中间,楚青丘也走了过来,与我对击三掌之后,沉声道:“解药呢?” 我从身上拿出一瓶药粉,道:“这个就是!” “你不愿在决斗前乱我心神的这份豪气,我记下了。你若败落,我可以放你一次。”楚青丘向我拱了拱手,转身消失在了人群背后。他离开的那一刹那,我也听见了曲末的叹息。 我退回原位之后,挥了挥手,道:“把我的妖宠还给我!从现在开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曲末不等别人接口就冷声道:“马上把东西还回去!” “等等……”刚才被蓝灵儿喝退的王鹏忽然开口道:“门主,送还李孽的妖宠,我没有意见。但是,大觉寺的和尚决不能让他们带走!放走了石和尚跟驴和尚,等于是放虎归山啊!” 蓝灵儿双目杀机闪动地看向了石、驴和尚,显然对王鹏的提议极为心动。 我冷声道:“别忘了,你们刚才答应过什么!” 王鹏转身道:“我们答应过什么?你和楚青丘约战,只关系到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并没有捎带着大觉寺吧?本门没插手你的私怨,你最好也别搅进本门与大觉寺之间的是非!” 我看向蓝灵儿时,后者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纵容王鹏。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选择 我扬手指向王鹏:“石和尚我今天保定了,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让他血溅五步!” 我力保石和尚,自然有我的打算。石、驴和尚已经跟楚青丘势不两立,有他们在,多少还能牵制楚青丘。 更重要的是。伐天之战已经开始,邪异楼、人间堂、叶家并没有明确站队。如果石和尚死在我们眼前,就等于给所有人发出了一个信号--三家势力支持伐天。 即使三家势力有伐天的想法,也不该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被糊里糊涂地拖进去。 我话一说完,三家高手马上挪动身形,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王鹏冷笑道:“看来,你们是想当天道的走狗了。告诉你,伐天志士的怒火,你们承受不了。” 我冷声道:“你们伐天是你们的事情,有人护天也跟我无关。石和尚跟驴和尚是我拖来攻打青丘的。他们落难之后,将他们抛给仇家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朋友是想让我无法在江湖立足吗?” 王鹏不屑道:“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的名声不错了?区区一个土匪的传人,也配称号江湖?收起你那套把戏,乖乖放下石和尚。走人,免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我沉声道:“你最好别逼我杀你。” 我虽然是对着王鹏说话,眼睛看的却是蓝灵儿。对方根本不看我,任由着我跟王鹏交锋。这下王鹏更有底气了。 “杀我?”王鹏把脑袋一低,脖子伸得老长,挤着脸上肉,一字一句地戏谑道:“你--敢--吗--” “死!”我出其不意地从一个邪异楼弟子身上抽出长刀,御刀离手,往王鹏头上劈了过去。 雪亮的刀轮带着呼啸的风声斩向王鹏时,蓝灵儿勃然变色,出手往王鹏身上抓了过去。 曲末和董靓也跟着动了。只不过,曲末是在阻拦蓝灵儿。董靓却是在呵斥身后蠢蠢欲动的高手。 电光石火之间,蓝灵儿的手掌已经搭上了王鹏的肩头,可没等她发力后拽。曲末就已经飞快地向蓝灵儿的手腕上点出了一指,后者不得不把向后拉扯的动作改成了往外推搡。 蓝灵儿临时变招,力道根本不够,一掌之下,仅仅是让吓傻了的王鹏稍稍偏移了身躯。我的长刀顺着王鹏的肩膀呼啸而过之后,血光、断臂同时飞上半空,沥血长刀仍旧去势汹汹地砍向了王鹏身后的护卫。 千钧一发之际,曲末再次点出一指,指尖与刀身碰撞之间,长刀陡然炸成了两截。向后崩飞的刀柄把还没倒地的王鹏打了一个趔趄,半截刀头却去势不减地砍向了一个护卫,后者大惊之下出刀往断刃上迎了过去。双刀凌空交鸣之中。断刀崩飞几米,那个护卫也被震退了两步。 曲末一方的高手拔刀在手,目露凶光地挺身而动时。董靓忽然怒吼道:“都干什么?全都给我退回去!” 全场近三分之一的人收起兵器,退回了原位。曲末也冷声道:“想造反吗?谁让你们动的?” 屠神宗属下同时还刀入鞘,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现在,只有拜仙门的人还拿着兵器,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蓝灵儿。 断了一只手的王鹏声嘶力竭地哭喊道:“门主。门主,你可要为我报仇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闭嘴!”董靓抬腿一脚踢得对方不敢叫喊了。 蓝灵儿却直愣愣地看着曲末:“你拦我?” 我看得出来,蓝灵儿虽然一直对曲末不假颜色,但是很享受曲末给她的呵护。曲末那一指挡的不仅是她,也是准备要了王鹏的命,蓝灵儿自然会生出不再被宠爱的失落。 曲末摇头叹息道:“灵儿,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蓝灵儿厉声道:“李孽对我门下动手,你还要帮他。是为了顾全大义,还是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董靓走了上来:“蓝妹子,曲兄出手,完全是为了你啊!” 蓝灵儿双目含泪,一言不发,冷冷地看向了曲末。 董靓继续说道:“伐天之战。将会席卷整个术道,很少有人能置身事外。王鹏的做法是什么?是把邪异楼和叶家推向护天卫!为了一个已经重伤不起的石和尚,得罪三家强敌,这是明智之举吗?” 董靓冷声道:“我看王鹏是别有用心吧?” 王鹏吓得面色煞白:“门主,我可是为了门派着想啊!放走两个和尚,等于放虎归山啊!” “放屁!”曲末也动了真火:“两个和尚虽然没死,但是内息早已崩溃,就算救回来也是废人。他们能做什么?为了两个废人,你想跟三家势力开战吗?” 王鹏狗急跳墙。干脆信口开河地喊道:“李孽为了石和尚不惜开战,他肯定是护天卫的人!门主,你不能上当!不能上当啊!” “混账!”曲末抬腿一脚直接把王鹏踢昏了过去:“灵儿……” “哼!”蓝灵儿冷哼了一声,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曲末苦笑一下,才向我拱手道:“兄弟,今天我们立场不同,得罪了。如果……” “咳咳……”曲末话没说完,董靓就干咳了两声,截断了他的话头。 曲末再度苦笑之间,道:“算了,以后有缘再见吧!告辞!” 双方收兵之后。我特意带走了石、驴和尚,直到把他们带到了邪异楼的分舵,才单独找上了他们:“两位,你们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归隐山林,还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对于石、驴和尚,我还真没有什么恨意。他们两个除了给我制造过一些麻烦。并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看到他们两个穷途末路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石和尚苦笑道:“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大觉寺,现在大觉寺已经人去楼空了,我们还能去哪儿?老衲曾经听过很多绝世凶僧在武功被废之后大彻大悟、立地成佛的故事,但是老衲做不到。” 石和尚继续说道:“我和师弟都是孤儿,从小被师父抚养长大。看守大觉寺、抓捕逆天者,就是我们的任务。我们一生杀人无数,就算现在幡然悔悟,也一样与佛无缘了。倒是施主……” 石和尚说话之间,忽然出手往我身上抓了过来。我带走石、驴和尚的时候,曾经检查过他们的经脉,他们身上不见半点儿真气反应;可是没想到,他们出手之间,不仅没有功力尽失的样子,反而比原先更加刚猛。我还没反应过来,石、驴和尚已经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我的双手。 “别话说!”石和尚低喝之间,一股内力从他手上源源不断地输入我的掌心…… 他们要传功给我? 我的脑海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石和尚就低声说道:“我们兄弟,丹田已废,是靠着秘法才暂时保存了功力。这身修为,就算不给别人,也会就此消失,还不如留给施主……” 驴和尚冷笑道:“楚青丘以为天魔女可以完全克制佛门武功,其实他错了。师父曾经研究过天魔女,他虽然没找到破解的办法,却想出了暂时保存功力,与天魔女拼死一搏、玉石俱焚的办法。我们就是靠着这份秘法才留住了功力。便宜你了。” 驴和尚说话之间,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几句话说完,就不再开口了,好像多说一句话,都会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我勉强开口道:“你们想做什么?” 在我看来,两个和尚不会无缘无故传我功力,他们一定有自己的目的。等我吸收了他们的内功,我岂不是要欠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何为圣 术道中人对传功极为看中。我接受了两个和尚的功力之后,跟他们没有师徒之名,也有了师徒之实,如果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我能回绝吗? 石和尚笑道:“施主不用顾忌什么,我们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就是不愿这一身功力跟我们一起化作尘土而已。再说,将来某一天。你还要对决楚青丘,老衲还指望着你给我们报仇呢!” 我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震。按照我原先的想法,我跟楚青丘对决,应该只有一半的几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像我想的一样。 石和尚道:“伐天之战,虽然有楚青丘参与,但是未必会成功。以老衲对楚青丘的了解,他一定会留下后手,就算伐天失败,他也会全身而退。老衲不希望连你也折在楚青丘的手里。” 石和尚继续说道:“大觉寺封脉的手法,除了我们,无人能解,就算亦邪也一样不行。他解开你穴道的方式,只能暂时恢复你的功力,将来必然后患无穷。这就是老衲说你还会回到大觉寺的原因……” 石和尚的声音越来越弱,等我回头看时。他已经脸色苍白地瘫软在了地上。 我赶紧把石和尚扶了起来,用掌心抵住他的后背,往他体内输入一股内力,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 石和尚睁开眼睛。苦笑道:“施主这是何必呢?老衲已经是将死之人,你不赶紧打坐运功,我们输给你的功力至少会流失三成……” 我沉声道:“我不愿意欠人人情。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除了护天之外,我会尽全力帮你完成。” “哈哈……”石和尚笑道:“老衲纵横一生,没想到,临去了为我操办身后事的,竟然会是我的敌人……” 石和尚指了指胸前:“这里有一个天绝珠,里面封印的咒文,可以调动大觉寺金刚护法。这件东西就留给你吧!从今而后,你就是大觉寺之主。” 我摇头道:“我说了,我……” “别急着拒绝。”石和尚道:“这些天,你身边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老衲虽然不像楚青丘算无遗策,但也能感觉到,你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劫数。” “大劫面前。一切外力都不足以倚仗,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最为稳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的朋友。” 石和尚的一番话,不由得让我心头剧震。我这次能跟青丘放对。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运气。叶森、唐向晚、李重阳、程明,只要有一方不肯帮忙,我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檀越嫁给李缘。 这一次,我能调动四方力量,下一次呢?唐向晚、李重阳都是一方魁首,他们也得为自己的组合负责。他们的力量,我可以借来,但是终归要还回去。下一次再借,下下一次,我总不能次次都找他们借兵拼命…… 我并不怀疑叶森他们的义气,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我也比谁都清楚。万一,某一次我借不到外力,那时,伤的可就不全是感情了。 我点头之间。接过石和尚手上的天绝珠,他这才露出了一丝微笑:“趁着老衲还有一口气在,施主想问什么,就问吧。老衲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对‘乾坤覆,六门聚,圣人出,苍天逆’这句话。怎么看?” 石和尚道:“有人想要反天,是既成的事实了。但是那段歌谣,在老衲看来,不过是他们在造势罢了。” 造势? 我并不认可石和尚的话。虽然很多人都懂得造势。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民智未开的古代了,想要拿一段歌谣造势,就跟给人讲个笑话没有多大分别。 石和尚继续说道:“虽然老衲并不精于法术,也不懂风水之道,但是,在武功修为上却鲜有对手。那些所谓的成圣,根本就是笑话。施主应该知道‘圣’字的意思吧?” 我听完不由得一皱眉头。“圣”是从又从土。“又”是一个象形字,像人之手,下面的“土”表示土地、范围。而“又”在“土”的上面,土的上面是天,但天上却有一个“手”。所以,“又”和”土”结合起来的意思是:一手遮天、遮盖大地。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则为圣。 除了神仙与帝王,还没有谁能达到这种程度,所以在古代,有时也把皇帝称为圣人。 至于,圣的另外一种解释,就是在某个领域当中无可超越的人,比如诗圣、画圣。 石和尚笑道:“现在天下还有圣人吗?皇朝终结。谁能够一手遮天?往小处说就更可笑了。称圣者,已经登峰造极、超凡脱俗了,谁还能让他们俯首称臣?圣王,众圣之王。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则,没人能当得起这个称号。” 我诧异道:“难道你没有称圣?” “哈哈哈……”石和尚笑道:“现在所谓的什么武圣,都是在吹嘘。老衲的功力就算再高十倍,也没资格称圣。只有神话中,能以武力破碎虚空的大能,才能称为圣人。” 我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有人故意降低了称圣的标准,而且这个标准还被整个术道认可了?” 石和尚苦笑道:“施主看出这盘棋的大概了吧?有人算尽了天下英雄啊……这个局不知道布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搅进去。尸骨无存啊!施主好自为之吧……” 石和尚说完,脑袋往下一垂,没了声息。 我放下石和尚之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伐天之战还没开始,就让这么多高手陨落了,一旦发动,又会是怎样惊天动地的结果…… 我起身道:“来人,请附近的高僧过来收敛两位大师的遗骸。” 我说完之后,杜渺、唐向晚他们几个纷纷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们应该是一直在外面给我护法,但是都很有默契地没有点明我已经接受了石和尚的功力。 邪异楼带走两个和尚之后不久,李重阳就走了进来:“外甥,青丘事了,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跟我回邪异楼吧!长老会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认可,假以时日,他们必然会尽心尽力地辅佐你。” “我不去邪异楼。”我摇了摇头。道:“我师父离奇失踪,下落不明,我要去找他。” 老核桃不会无缘无故给我留下噬仙飞刀,也不会凭空写出两个字来。我看得出来,那包东西在房顶上放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我没弄错,他是在我出道之后,就留下了飞刀,悄然而去。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音信,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我必须找到老核桃! 李重阳沉声道:“诡鹰李子木的鼎鼎大名,我也略有耳闻。术道当中曾经有人说:诡鹰出,天榜没。只要诡鹰重出江湖,那么所谓的天榜,就会成为一个笑话。相信凭他的本事,没人能奈何他半分。你还是……还是安心等他回来吧!” 李重阳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老核桃遇上了危险,我赶过去,也就是多陷进去一个人罢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作用。 我再次摇头道:“老核桃究竟是不是李子木还很难说,我不能还没动手就把他当成李子木看待。不管如何,我都得走上这一趟。” 李重阳知道劝不住我,只能点头:“需要我帮你什么?” “暂时没有。”我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道:“舅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切记不要参与伐天,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行。还有就是小心李缘,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 李重阳顿时震惊至极地看了过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容人之量 李重阳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对他的成见太深了。我觉得……亲兄弟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况且,他那样做,也是有他的苦衷。这样,我安排你们兄弟见个面,大家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 我不等李重阳说完,就打断道:“我跟他无话可说。见面之后,也只能有一个人血溅五步。” “混账话!”李重阳拍着桌子,道:“你们是亲兄弟,这点你能否认吗?虽然他在青丘这件事儿上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但是他并没伤害到你,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呢?” 我知道李缘这个人长袖善舞,很能拉拢人心,否则,他也不会在青丘如鱼得水;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办法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扭转了李重阳对他的看法。 我冷声道:“舅舅,你也是老江湖,难道看不出李缘有什么问题?” “我没看出他有任何问题!”李重阳道:“李孽呀,我知道你对他有成见,但是成见不能改变事实。如果你现在拿出证据证明李缘居心叵测,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能杀了他!” 我的确拿不出什么证据。感觉、直觉。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凭空猜测,说出来,除了火上浇油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李重阳见我不说话,马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外甥,李缘在我来之前,还特意说过,他想见见你,跟你当面道歉,就怕你气还没消……” 我起身道:“我没兴趣听他道歉。我还是那句话,小心李缘,否则总有你追悔莫及的那一天。” “你……”李重阳跺脚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李缘!” 李重阳想要过来拉我,我却本能地格开了他的手臂:“舅舅,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去做什么事儿,尤其是我不喜欢做的事儿!” “你……”李重阳跺了跺脚:“好了,好了,你愿意怎样都行。你先休息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我说完之后。拿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往门外走去。 “李孽!”李重阳终于急了:“你就这么不能容人?李缘是你弟弟,你怎么就容不下他?堂堂男子汉,就连这点儿度量都没有吗?” 我冷笑道:“容人之量。我有,但是我从来不容敌人!舅舅,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说得多了,反而不好!” “你给我站住!”李重阳跺脚道:“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把他给我拦下来!” “少主留步!”两个邪异楼长老同时出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冷眼看向对方:“让开,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等一下!”李缘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大哥,我给你道歉来了……” 我冷声道:“别叫我大哥,我也不需要你道歉,马上给我滚!” 李缘现在离我不到两米,正好是一刀一步的距离,只要他上前一步,我就能向他发动致命一击。而且,我的九龙刃也已经拿回来了,光凭那两个长老,还拦不住我的刀锋。 李缘不仅没动。反而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哥对我在城上的做法十分反感,我也不想辩解什么,只要大哥能消气,我就……我给你跪下赔罪!” 李缘说着话就要往地上跪。李重阳却上前一步,拉住了李缘的胳膊:“给我站起来!李孽,你的亲生弟弟都要给你跪下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个檀越。让你杀上青丘,我可以理解你的情义,也佩服你的勇气。但是,因为李缘在不得已之下冒犯了檀越。你就对自己的亲弟弟不依不饶。我实在不能理解!” 我的火气顿时冒了出来。李重阳想让我跟李缘和好的迫切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他不该拿檀越说事儿。他现在就等于在说,是檀越挑拨了我和李缘的兄弟感情。我怎么能不生气? 但是。李重阳终归是我舅舅,为了我,不惜力排众议,出兵青丘。我实在不想跟他发火。 我强压着一口怒火,往边上挪了一步,想要越过李重阳,离开分舵。没想到,李重阳再次怒吼道:“给我站住!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跟在我身后的杜渺上前一步道:“李楼主,你和李孽都在气头上,还是先冷静一下吧!过几天……” 李重阳当即怒吼道:“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没他说话的份儿,我说两句行不行?”叶森一把推开拦着他的金衫掌柜:“我说李叔,亏你还是个老江湖,怎么就把李缘这么个操蛋玩意儿当成好人了?” 叶森一指李缘:“他要是把李孽当成亲兄弟,当初,李孽挖自己眼睛的时候,他就该站出来说话!我想,那时候楚青丘多少也得给他点儿台阶吧?” “在祖城城头上那一出,你也看见了吧?拿檀越当人质,需要李缘亲自出面吗?就算他想过来,拿把刀架在檀越脖子上,或者干脆给檀越放点儿血,也算是苦肉计了。” “可李缘是怎么做的?” 叶森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度:“侮辱檀越,羞辱李孽!他李缘不是江湖人,还是没练过武,不知道武者最怕的就是心魔丛生吗?他是想勾起李孽的心魔!” “现在出来装好人,装可怜了?我呸--”叶森一口痰吐在了地上:“要不是他生得好,老子就一刀劈了他!” 李重阳勃然大怒道:“你给我闭嘴!李缘那么做,无非是为了给我们送信。如果你不是李孽的朋友,光凭你刚才那一番信口雌黄,我就该杀了你!” 叶森还要再说什么,我却伸手拦住了对方,转头向李重阳说道:“我的女人,你骂了;我的朋友,你也骂了。邪异楼主的威风耍够了吧?我现在走行不行?” 李重阳大怒道:“我说不行呢?” 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打出邪异楼!” “你、你……”李重阳被我气得浑身乱抖:“好……好!重月死得早,没来得及管教你。让你学了一身匪性。我今天就好好管教你一下!” 李重阳不由分说,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来。我不避不闪地挨了对方一下之后,才站在原地看向李重阳,后者出手之后也愣住了。手掌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森再也压不住火气:“李重阳,你干什么?” “叶森,不用说话。”我拦住了叶森之后,再次看向李重阳,道:“你是我舅舅,但是我也只让你三下。三下之内,你不管下多重的手,我都接着;三下之后,可就别怪我还手了。” 李重阳原本已经消了一些的火气,一下子又让我给引了出来:“好,好……我打死你!” 李重阳一掌再起时。李缘一侧身形,硬生生地挨了李重阳一掌,被对方打得倒退了五六步,才在邪异楼长老的搀扶下停了下来:“舅舅,别出手!大哥就是一时气极,他没有别的意思!” 李重阳指着李缘怒吼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对李缘要打要杀,他还替你说话。你要是有他一半儿的度量,你们兄弟之间会像现在这样吗?” 我擦去嘴角上的血迹道:“我的确没他会演戏,也没他那么不要脸。你要是想看戏,我现在就去给你雇两个戏子过来配合他一块儿演给你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演出一个天哭地动的大戏来呢!” “混蛋!”李重阳气得嘴唇乱抖:“你说的是什么话?李缘是你的亲兄弟,你就这样对他冷嘲热讽?你还是人吗?”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霸道的爱 整个大院一时间剑拔弩张,除了被杜渺拉住的叶森还在叫喊之外,其他人全都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大多数人不想参与别人的家事,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少数几个邪异楼长老却手按兵器,等待着李重阳下令。这些人,要么是对李重阳忠心耿耿。要么就是在同情李缘。 我不得不承认李缘手段了得。短短一天,我还在跟人亡命拼杀,他却已经博得了别人的同情,甚至已经拉拢了一批长老。 我冷眼看着李缘道:“你不是说自己如何后悔吗?你也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给我看看,你再继续演啊!” “放肆!”李重阳手指颤抖着道:“李孽,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我……我……我今天就废了你,免得你将来残害兄弟!” 李重阳右手并指如剑地往我丹田上点了过来。他这一指,是要破了我的丹田,让我成为废人。 可我已经说了,三下之内不躲不闪,也绝不还手。术道中人言出必行。这一下。无论死活我都不能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指点穿我的丹田了…… “住手!” 唐向晚出手想要拦截李重阳,却被邪异楼长老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她一时半会儿冲不开对方的包围,情急之下,只好放出了一只蝙蝠。 小巧的蝙蝠尖声惊叫着绕过一众高手,直奔李重阳手背上撞了过去。李重阳反手一指将蝙蝠震得粉碎,手掌又在纷飞血雨之中调转方向,再次往我丹田上点了过来。 “住手--” 叶森、杜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地夹击李重阳时,李重阳单手出掌,几乎不分先后地与两人各对了一掌,顿时把两人同时震飞几米之外。两个人还没站稳身形,就被邪异楼高手困在了人群当中。 叶森气得哇哇大叫:“都他么瞎呀?动手哇!” 金衫掌柜仅仅迟疑了一下,李重阳的掌风就再次临近。 我知道这一回算是在劫难逃了。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武功会被这样废掉,认命地闭上眼睛之后。两行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李重阳指风临近的刹那间,一道白影快如雷霆似的闪到了我的身边,伸手往我丹田上挡了过来。 李重阳的手指不偏不斜地点在对方掌心之间。一指洞穿了对方的手掌。一蓬鲜血瞬间染满了我的衣襟之后,我才看见,出手帮我挡下了对方一指的人,竟然是檀越。 “檀越!”我正想去看檀越的手掌,她却把手背到了身后,成行的鲜血顺着她的袖口滴落在地。檀越却面不改色地看向了李重阳:“李楼主,三招已经过了,你也该放手了吧?” “妖女!”李重阳勃然大怒道:“要不是你,李孽他们也不会兄弟反目!我杀了你!” “你想杀谁?”我狂怒之下一掌轰出,跟李重阳凌空相对地轰击在了一处。 李重阳连退三步之后,捂着手掌,满眼震惊地看着我:“你对我出手?你对我出手!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想杀你舅舅!你混账--” “哈哈哈……”李重阳哈哈大笑道:“石和尚说得对,青丘就应该斩草除根!妖女,你看见没有?李孽为了你这个妖女。不仅跟兄弟反目,还要杀舅!哪样不是十恶不赦?李孽完了,被你生生毁了!你该去死。去死!” 李重阳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是骨子里却很保守,甚至有些封建。在古代。所谓的“十恶不赦”是十条不可赦免的大罪,其中一条就是“不睦”,是说谋杀某些亲属。外甥杀舅。就在不睦当中,无论哪个朝代都是斩立决。 李重阳暴怒之下,手指檀越怒吼道:“给我杀!杀了这个妖女!” 檀越侧身站在我身前,她看向李重阳的目光中究竟带着怎样的情绪,我没有完全看清,但是。我却看见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今天,无论我能不能全身而退,李重阳这一番话都必将传遍术道,我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大逆不道,十恶不赦”,光是这八个字就能让我在江湖上无法立足。 我双掌紧握之间,手指关节上爆出了一阵脆响:“李重阳,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代表什么?你说我大逆不道,难道你就是心存良善?我看你比蛇还毒!既然你我都不是人,咱们两头畜生就分个你死我活吧!” “住手!” 我身上真气刚起,檀越就发出了一声怒吼:“李孽,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真要跟自己的舅舅动刀动枪吗?你想让自己遗臭万年,还是想让自己后悔终身?”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刀柄。 李重阳虽然霸道,但是他和盛成王却是两种人。他的愤怒是出于爱护,出于对外甥的爱,不仅是我,也有李缘。在他心里,希望我们能兄弟同心,只是做法太过激切,也太过偏激了。 我不能真的跟他刀兵相见。否则,我一定会后悔。 我拉过檀越:“我们走!” “站住!”李重阳不依不饶地怒吼道:“给我站住!” “你们走!我来断后!”陵云和柳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陵云微笑道:“早听说邪异楼暗血卫纵横无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挡住我的万毒大阵。” 柳幻也笑道:“我们打一个赌如何?就赌我能不能在毒阵中干掉李缘!如果我输了。我亲手奉上李孽和檀越的人头。要是我赢了,我只要李缘的人皮就行了。” 檀越吓了一跳:“陵云、柳幻,不要……” 柳幻摆手道:“你们走吧!这里有我们两个,邪异楼讨不到便宜!” “走!”我拉起檀越飞身而去,可我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李重阳大喊了一声:“李孽--” 等我回头看时,他已经吐出了一口鲜血。李重阳捂着胸口,有气无过道:“让他们走吧……” 邪异楼一众高手立刻让开了一条路来,我和檀越也跟着从容而去。我们一路离开邪异楼分舵。才找了一家医院给檀越包扎伤口。 医生处理伤口时,从后面追上来的陵云才长吁了一口气:“好险!多亏李重阳没发疯,要不然,我们真走不了了。” “你没布阵?”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万毒大阵,哪有那么容易布置?”陵云晃了晃手:“我现在手里连一包毒药都没有,拿什么布阵?我让柳幻出来打赌,就是为了吓唬他们。” “你狠!”我不得不挑起了大拇指。 我正说话时,柳幻的目光忽然一寒,伸手指向走廊拐角:“谁在那儿?出来!” 冷长老慢慢从拐角里走了出来:“见过少主!” 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我不是你们少主。” “你误会楼主了!”冷长老叹息道:“江湖上一直传言楼主喜怒无常、不近人情,其实,他是因为早年修炼时伤到了经脉,情绪一旦过激,就会失去控制。当年,对小姐……也就是你的母亲,也是如此。楼主这些年一直非常痛苦,所以,他想尽可能把对小姐的愧疚补偿给你们。” 冷长老看向我,道:“少主,楼主是真心疼爱你。他其实……” “不用说了。”我打断了冷长老:“舅舅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不会记恨他什么。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小心李缘,他的心术不正!” 冷长老道:“这一点,我知道,长老会的几个老兄弟也知道。但是,有些人却因为私心,在支持李缘。这就是江湖啊!” “我明白!”我敷衍道:“你转告舅舅,有时间,我会回去看他。” “要是可以,就早点回去吧!楼主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很孤独。”冷长老向我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医院。 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言!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第一次表白 送走了冷长老,我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李重阳把李缘带在身边,就等于是不栓绳子养狼,早晚会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可是,我能做什么? 李重阳不会听我解释,我说得越多,他就越是觉得我在针对李缘,说不定真会把他刺激发疯,真就跟我分个你死我活。 我思来想去,最后才开口道:“柳幻,帮我联系林七。” 柳幻诧异道:“你不会是想要暗杀李缘吧?你考虑过后果没有?暗杀李缘,后患无穷啊!如果让李重阳知道李缘是死在你的手里。他还不当场崩溃?”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想让林七暗中监视邪异楼,一旦邪异楼出现异常,先把我舅舅救出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这个倒是能办到!我现在就去联系林七!”柳幻走了之后,我还是不太放心,又找到了陆仁贾,让他密切注意邪异楼的动静,不管发现李缘有任何异动,都要拼尽全力保护李重阳。 光是雇佣林七和陆仁贾的佣金,就把我从青丘带下来的那点儿东西折腾得一干二净了。这么仔细一算,倒像是我在帮他们两个打青丘。 青丘之战。除了弄回了檀越、跟楚青丘结了死仇,我还真没得到什么。 尤其是檀越,我真想叹息一声。 我从病房出来之后,直接把叶森和杜渺拉进了酒馆:“哥几个,走一个!我发现,我太失败了。” 叶森和杜渺被我弄得莫名其妙。 我只能无奈地说道:“你们看见檀越有什么变化吗?没有!” “从她看见我,到现在,就没表现出一点儿女孩子的模样。我好歹也为她拼了命,就算含羞带涩地看我一眼,我心里也有点儿安慰啊。” 叶森不以为然道:“人家不是替你挡了一指吗?” “我怕这一指只能算是义气。义气!” 我郁闷道:“檀越没暴露之前也会替我挡刀,你、杜渺、唐向晚,你们这些人都不用说,危难之间生死与共的事情,我们都经历过几次了。为兄弟挨一刀,算什么?” “两肋插刀虽然也是情,但是跟男女之爱没关系。檀越看我的眼神,好像跟原来一样,就是在看哥们儿。你们可千万别说,挡刀是为了哥们儿义气,那样我真容易崩溃。” 杜渺给我倒了杯酒。道:“檀越从小就被当男孩养,她虽然长了一颗女孩子的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想让她主动找你?我觉得,檀越就算眼睁睁地看着你溜了。也不会开口跟你示爱!”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你们之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情在,只不过,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碰上了一个不懂表达的人,才让你们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我觉得,还是你去找檀越吧!” 我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怎么找?” 叶森疯了:“你俩之间就差一句话,说完了,不就行了吗?” 叶森一指桌子上的酒瓶:“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你一口闷了这酒,一头扎檀越床上,告诉她,‘我今天就是要办了你’,不就完了吗?” “檀越能当场掐死我,你信吗?”我差点一口吐叶森脸上:“咱们还是兄弟吗?这个时候你还看我笑话?你让我怎么继续跟你当兄弟?” 叶森被我说得无地自容了:“大哥!大哥,我错了!你说怎么办吧。我全听你的!” “要不……要不……”我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要不,你去帮我跟檀越说吧……” “我呸--”叶森当场吐了我一脸:“入洞房用我帮着你去不?” “不用,这个我能自理!”我也觉得刚才那话说得有点儿傻。 我点了根烟之后,眼睛忽然一亮:“叶森。你肯定有办法!” “我?”叶森被我说蒙了。 我步步紧逼似的问道:“你是叶家少财神?” 叶森莫名其妙道:“是啊!” 我眼睛一眯:“人家都说,你们这样的纨绔子弟,天生就懂风花雪月,不用人教就知道怎么骗女孩儿。你肯定有办法!” “放屁!”叶森彻底疯了:“我怎么就纨绔了?我怎么就骗女孩儿了?” 我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敢说你身边没有女人?你以前没有女人?你还是童子身?” “有!”叶森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厉声道:“有多少?” 叶森炫耀道:“没数过。估计一个排肯定是有了!” 我眯着眼睛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拿钱砸呀!多简单的问题啊!”叶森理所当然道:“你左手拿把尺,右手拿着钱,一尺砸不趴下就两尺,两尺还不行就三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上能让我用卷尺的!” “滚--” 没戏了,叶森这招我来不了,檀越也不是拿钱就能砸倒的人。 杜渺开口道:“你们别闹了!我觉得叶森有一句话没说错,你和檀越就差一句话。这样吧。你准备一下,明天找她说就好。” “准备啥?”我又懵了。 杜渺用手捂着额头道:“算了,我帮你准备好了。你回去想想说些什么。” 我期期艾艾地道:“要不……要不……你帮我写个稿得了,我拿回去背一下。” “看你那怂样儿!”叶森的手指头差点儿戳我鼻子上:“谁特么带着人杀气腾腾地上了青丘?谁特么拍着胸脯子、扯着脖子喊‘檀越是我女人’?谁特么拎着刀跟天榜高手玩儿命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我的女人’?你那股劲儿呢?” 我耷拉着脑袋道:“那不是檀越不在嘛……” 杜渺揉着太阳穴道:“说什么还是得你自己想。有什么说什么就行。最重要的是发自内心。别玩文学,也别弄虚的,那些东西就用来骗骗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还行。檀越虽然感情是空白的,但是走江湖的年头不比你短。真的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玩得虚了反倒不好。” “就这么定了!”杜渺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拉起叶森就走了。 我自己回了房间之后。翻来覆去的,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被叶森抓了起来,好一顿梳妆打扮。等他弄好之后。我自己都懵了:“穿套西装,我倒是不反对。但是这头发弄得铮亮是怎么回事儿?你看看,这头发滑的,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 “行啦!哪儿那么多俏皮话!”叶森把一大束玫瑰花塞在我手里,又给我拿了一个礼物盒:“去吧!” “不行!我心里没底儿!”我腿一发软,就想往回走。 叶森七手八脚地往我身上装了一个窃听器,又给我塞了一个耳机:“我和杜渺给你场外指导。这回有底儿了吧?” “行……”我被叶森推进檀越的病房之后,脑门子上的汗珠子像是淌水一样的往下直流。 檀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你给我送花?” “是……不是……是……”我赶紧把花送了过去:“刚在外面揪的。露水都没掉呢!” 我话刚说完,叶森就在话筒那边暴跳如雷:“去你爹的!你会说话不?你脑子昨天喂狗了?你家医院花池子里种蓝色妖姬啊?” 好在檀越把花接了过去,我才屁股挨着凳子边儿坐了下来:“檀越,那个……那个……” 檀越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复下来:“檀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也是老光杆子一个,要不。咱俩凑合着过日子得了……檀越,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瞪这么大?” 我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啊,可是听筒那边却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人摔了。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叶森的咆哮:“你姥姥的!你脑子昨晚上沤过大粪啊?谁老大不小?谁老光杆子?” 我一下懵了,语无伦次道:“那个……我还带了礼物来着!我打开给你看看……” 我伸手就把礼物盒子给拆了,话筒那边的叶森彻底疯了:“女人最喜欢拆礼物了,你拆算什么?大哥,咱长点儿脑子吧!” 我这一下真懵了:“礼物……该你拆对吧?” 檀越低着头道:“你拆开吧!谁拆都一样。” “好,好……”我飞快地拆开了礼物盒:“你看这衣服挑得多好,还是外国牌子!维多利亚……” 等我把衣服拎出来,我的脸彻底绿了,想都没想,对着听筒一阵怒吼:“我艹你大爷!你故意整我是吧?送套内衣干什么?你怎么不让我送块砖头过来啊?你……” 我话没喊完,就听见檀越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还现场直播?” “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回头一看檀越,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檀越的眼睛眯起来啦!她要揍人之前都这样! 果不其然,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着檀越粉白粉白的拳头直奔着我脸上打了过来:“我艹,你就不会轻点儿啊!” 我话没说完,就被檀越拎着脖子扔到了走廊上。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提着刀去找叶森!那家伙吓得脸都绿了:“大哥,我对天发誓,我昨天装的是一对儿情侣公仔,绝对不是内衣!” “内衣哪来的?”我杀气腾腾地道:“它自己长腿儿跑盒子里了?” “我真不知道……”叶森忽然站了起来:“陵云!陵云昨天来看过礼物,肯定是她!老子跟她没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传说(一) 感情的事情,遇上一个白痴不可怕;可怕的是,两个人白痴凑到一块儿去了。 这话是叶森说的,我除了暴揍了他一顿,还真没跟他计较什么。 按照我的本意,是想跟檀越把关系确定下来再说,但是,现在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我去谈情说爱。 伐天之战如火如荼,我又掌控着饿鬼门。曲末他们早晚会找上我。 我打心眼里不想参与什么伐天之战,先不说伐天这事儿有多荒唐,单就“伐天干什么”这一个问题。就足够我否定什么伐天封神了。 而且,老核桃还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我不能再往后拖了。 自从回到人间堂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天门”这两个字。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门山。 天门山虽然已经成了旅游景区,但是绝大部分山域仍旧不是游人可以涉足的地方。传说中的隐仙鬼谷子,就曾经出现在天门山。 鬼谷子是不是隐居天门。我不清楚,但是,从柳幻他们那儿得来的消息上可以看出,佛家、道门正宗在天门山极为活跃,我们这些术士在那一带难以立足。但是,也有术道高手曾经深入天门山,说是要寻找仙缘。只是他们再没回来,究竟是已经得道成仙了,还是死在了山中,就不得而知了。 老核桃那个人,虽说是术士,但是多少有那么点儿仙人情节,他会不会真的在大限将至的时候,跑到天门山寻找仙缘去了? 抛开天门山这条线索,我第二个想到的是六道邪门中的天道门。 天道门在云破天反天失败之后。就随云破天一起被镇入炼狱池了。至于炼狱池在什么地方,当年又是谁把云破天打进了炼狱池,就无人可知了。 老核桃故意留下“天门”两个字。会不会是说他去寻找天道门了?可是他找天道门干什么?他也想反天? 现在最要命的是,我连老核桃离开李家村之后大致上所去的方向都不知道。 叶森告诉我,车站、机场,一律没有老核桃出现的记录。其实,他当时主张去查记录的时候,我就没抱什么希望。老核桃想要去哪儿,绝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线索。 他说了,这是一个土匪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要是你处处都给人留下线索,还不早就曝尸荒野了? 光凭我手头上这点儿线索,让我上哪儿去找老核桃啊?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陆仁贾身上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陆竟然对老核桃的身份异常好奇,为了查找线索。他甚至推掉了几笔生意,调用手下的精兵强将,全力追查老核桃的过往。 等到他把资料放在我面前时。我却看得目瞪口呆。 陆仁贾拿着资料,道:“按照你的说法,老核桃应该是极为出名的盘山鹰。我查过解放前东北所有土匪绺子的资料。根本就没找到老核桃这个人。” 我不由得皱眉道:“你确定吗?你没查老北风?老核桃跟我说过,他是老北风的师爷。” “那段资料是假的!”陆仁贾摇头道:“老北风的确有一个师爷,那人虽然不太出名。但是还有据可查,他根本不是你说的老核桃。那人外号虽然叫铁核桃,但是他本名不姓李。是个受过封建正统教育的人,也曾经在近代讲武堂就学。他的经历跟老核桃对不上。” 陆仁贾继续说道:“而且,我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正宗的盘山鹰。早就已经失传了。” “你说什么?”我顿时又是一愣。 “清嘉庆年间,六扇门巡山犬大举进军东北,肃清当地匪患。盘山鹰当中赫赫有名的八大鹰王伤亡过半,剩下的几个在那次大战之后金盆洗手,归隐江湖。” “但是。归隐的鹰王也在短短几年之内遭到了六扇门的全力追杀,不仅本人身死,包括他们的弟子也被屠戮一空。正宗的盘山鹰就此绝迹。” “后期的盘山鹰。大多数是出身东北一带的白派先生。也就是说,真正传承了盘山鹰绝技的人,已经没了。老核桃的本事是从哪里来的?” 陆仁贾像是怕我不信,干脆从资料里抽出一沓发黄的线装簿册:“这是我从六扇门密库弄出来的档案,虽然不太全,但是仔细推敲一下。不难看出,当时出手的人不只出自六扇门,还有一批极为神秘的高手,疑是江山铁卫。” 陆仁贾的话,在我心里掀起了好一阵惊涛骇浪。他的资料,正好跟镇守蓝采和尸骨的江山铁卫暗合。当年江山铁卫大战八大鹰王并非是巧合。而是清廷预谋出手镇压盘山鹰。 我不由得问道:“清廷为什么非要置盘山鹰于死地?如果说,清廷因剿匪连带着打上了盘山鹰的主意,我还能理解;但是清廷明显是在针对盘山鹰。这就让我没法儿理解了。” 陆仁贾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虽然我没弄到完整的资料,但是从一些残卷里,我还是推测到了一些东西。” “清代以龙为旗,在某种意义上,清代比任何一个朝代都尊崇龙的地位。但是,神话当中的迦楼罗,也就是金翅大鹏鸟,却以龙为食。所以,清代朝廷十分忌讳金翅大鹏。传说,岳飞就是金翅大鹏转世。清代不断打砸岳王庙也与这个传说密切相关。” “六扇门的密档记录过,清廷萨满曾经推算出‘恶鹰犯青龙’的说法。我估计,这就是清廷对盘山鹰下狠手的原因。” “狗屁!”我忍不住呸道:“他们怎么不说那恶鹰是美利坚?甲午战争之后的时局图里,鹰不就是代表美利坚吗?” “这不正好代表那个萨满推算对了吗?”陆仁贾道:“巡山犬、盘山鹰两败俱伤,说不定就是清廷有意安排的结果。你既然说的到了时局图,就应该知道,时局图里的‘犬’代表英吉利,‘鹰’代表美利坚。” “不过,在嘉庆时候,没人会想到这些。西方列强在清朝的眼里,只不是一群还没开化的蛮夷,清代皇帝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们一下。但是……” 陆仁贾话锋一转道:“土匪势力可就不同了。历史上,皇朝动荡时,先是占山为王,继而揭竿起义的豪杰,比比皆是。先不论他们最后有没有当上皇帝,单是他们起兵期间,就对当时的朝廷予以了重创。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都不行。”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照你的说法,老核桃不可能是盘山鹰?” “这个也不是绝对!”陆仁贾摇头道:“术道上的事儿,谁能真正说清?说不定,当时鹰王就留了什么后手。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老核桃的来历很神秘。” 我点头道:“老核桃有没有可能是当时大闹青丘的李子木?” “这个问题,我曾经想到过。”陆仁贾拿出一张画像:“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老核桃。” 画像上的人显得极为年轻,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套老式的西装,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打眼一看就给人一股文质彬彬的书生气,丝毫看不出老核桃身上的那股匪气。但是,那人的眉眼却又跟老核桃极为相近,乍看上去就像是亲兄弟。 我不由得皱眉道:“这个人是李子木?” “对!”陆仁贾点头道:“你说老核桃已经九十多岁了,但是李子木四十年前大闹青丘的时候,也就二十冒头。你觉得他会是老核桃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了头。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传说(二) 陆仁贾的话,让我不禁又是一愣。 老核桃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如此隐秘,就连陆仁贾都束手无策,我到哪儿去找的线索? 陆仁贾看我一脸迷茫,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其实,你早就想到了答案,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一个高手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厌倦了江湖的刀光剑影,只想安安静静地安度晚年;另外一种……” 陆仁贾紧盯着我,说道:“另外一种,就是他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你觉得老核桃属于哪一种?”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嘴上说着不知道,其实心里更倾向于第二种。一个高手如果真心归隐,就会斩断他和江湖的所有联系,哪怕有一身惊天绝技。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展露半分。 但是,老核桃是个闲不住的人。自从给高大头看祖坟那件事儿之后,李家村很多人都说他是半仙儿。 东北所谓的半仙儿,跟专门跳大神的大仙儿不同。他们不以跳神、算命、看风水一类的事情为职业,但是乡里乡亲撞了邪、遇上事儿,他们一样会出手相助。半仙儿一般不收钱,帮人之后最多在人家里吃顿饭。客气的人也会给拿条烟或者拎两瓶酒,就跟乡亲之间遇上红白喜事搭把手差不多。 半仙儿虽然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架不住口口相传。尤其是在农村,一个半仙儿可能被人越传越神。最后十里八村甚至更远的地方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一来二去就真的成了大仙儿了。 如果老核桃在高大头祖坟那件事儿之后,再不多管闲事儿,我或许还不觉得什么,但是,那之后老核桃就开始不停地接活儿赚钱,甚至还干过一段赶山子。 赶山子这个活儿,也分赶白山、赶黑山。一般人都以为,赶山子就是按白天还是晚上去山里干活儿划分白山黑山,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赶白山虽然大多数都是白天上山、晚上回来,偶尔才在山上过夜,但是,他们从来不碰鬼神一类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弄山货的,遇上奇怪的事儿,转身就走。看都不看一眼。 赶黑山恰恰相反。赶黑山大多数是上山找人,把山上迷路的人或者说是尸首给弄回来。这里面的讲究、忌讳,可就多了去了。 老核桃干的就是赶黑山,甚至有几回还跟警察合作过。他每次都是一个人上山。把活儿干完了就下来。有一回,他从山上背下来一个麻袋,下山头一件事儿就是去撵那些看热闹的人,说谁都不许看。 当时,那些人按不住好奇心,非要看看热闹,躲在远处不肯走。最后,老核桃被逼得没办法了,让警察把警车开过来,在荒地上围了堵墙,光让几个管事儿的进去看了一眼。 谁也不知道当时那几个管事儿的看见什么了,就知道听见挺大几个老爷们在车后面大呼小叫的。等他们出来之后。一个个走路都费劲儿,腿软得都撑不住身子,要不是有人扶着,都能堆在地上。 后来,老核桃自己拿着一桶汽油,把麻袋扔进坑里烧了。至于他带下来的是什么,谁都没跟谁说。村里人把这件事儿传得神乎其神。 警察局那边还派了一个处长,专门过来给老核桃发聘书,让他当什么顾问。老核桃虽然没接,但是答应了警察有事儿可以找他。 那时候,我还问过老核桃:咱家钱也够花,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忙活这些干什么?老核桃说是为了攒钱给我上学。 但是我知道老核桃没攒下钱来,要不然,也不会被我大学学费难成那样儿! 这些事儿,我以前全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老核桃确实有些古怪。他不停地赚钱,肯定是在准备什么事情。 而且,他也说过自己有仇家。老核桃既然想要隐姓埋名,就不该去管这些事情。这种事儿办多了,早晚得出名。这不符合常理。 如果说,老核桃有害我的心思,我万万不会相信!我和老核桃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我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他对我也视如己出。 老核桃最后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没做,才会瞒着我离开了李家村。 而且,我从老核桃的只言片语里也能察觉到,他把一身本事传给我。是不想让自己的绝技失传。等到我真的能独当一面时,他也就可以安心地离开,去做他的事儿了。 陆仁贾看我沉默不语,继续说道:“我们姑且先相信第二个判断吧!一个韬光养晦的高手。隐居在某一个地方,那里肯定有他要守护的东西,或者,更方便他做什么事儿。你想找线索,就必须回到李家村,从你们住的地方慢慢找起。我这边也继续帮你打听其他线索。”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陆仁贾的方案是目前最合理的办法。但是我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只能回去之后再做打算了。 陆仁贾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开口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我点头道:“你说!听听建议总是好的。” 陆仁贾认真地看着我,道:“你把徐稚柳带回去。她擅长追踪,应该可以帮你找到线索。” “徐稚柳?”我惊讶道:“她还活着?” “她本来也没死!”陆仁贾笑道:“我们玄衣舍的人。要是连这点儿护命的本事都没有,那就别在江湖上混了。” 我沉声道:“徐稚柳出现在幻境当中是怎么回事儿?她后来又去了什么地方?” 陆仁贾道:“徐稚柳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她从陷入楚青丘的幻境之后,就已经发觉不对了。所以,她一直都在装傻。” “徐稚柳身为玄衣舍三大魁首之一,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犯那些低级错误呢?她当时不是没法儿脱离幻境,而是不敢那么做。她一旦挣脱幻境的束缚,马上就会遭到楚青丘的狙杀。” “她不是楚青丘的对手,只能跟在你们身边。尽可能地让楚青丘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好让楚青丘放松对她的警惕。你和李缘出去之后,她就找机会脱身了。”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又是一皱眉头:“徐稚柳的魂魄为什么没被楚青丘替换?她是掌控着六道邪门,还是鬼神禁脔?” “都不是!”陆仁贾摇头道:“楚青丘想要徐稚柳臣服。掌控徐稚柳,就等于掌握了三分之一的玄衣舍。这块肥肉,没人不想要。换掉徐稚柳的魂魄容易,但是换魂之后,徐稚柳的记忆也会跟着一块儿消失。没有徐稚柳本人的密令。她的旧部会去听一个假货的摆布?” 陆仁贾的这番话值得相信。凡是以情报为生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按脸说话。而且,术道当中诡异的秘法层出不穷,他们的上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用秘法换掉。比起随时可能被更换的面孔,他们更相信密令。 我点头之间,再次反问道:“徐稚柳为什么要帮我?她不是一直都在追查玄衣舍魁首的下落吗?” “你太小心了。”陆仁贾苦笑道:“魁首渺无音讯,我们一直怀疑她被楚青丘暗害了。想要答案。就必须面见楚青丘本人。现在,楚青丘已经进入了伐天盟,我们的人还没渗透进去,很难跟楚青丘接触。所以。我们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楚青丘出来找我们……” 陆仁贾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有理由怀疑,老核桃就是李子木本人。若是事实如此,楚青丘必见李子木。”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传说(三) 陆仁贾的话,让我一时间震惊莫名:“李子木和楚青丘之间还有恩怨?” 陆仁贾笑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共戴天。如果不是楚青丘自持身份,不愿意直接向一个小辈出手,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陆仁贾看我不信,干脆说道:“楚青丘那颗脑袋,绝对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我说,他随随便便使用些计谋,就足够引动几个不弱于邪异楼的门派攻伐青丘。你信吗?” “我信!先不说楚青丘用人间门控制的巫毒高手有多少文章可做,单单一个亦邪,就可以把青丘四姓全部逼进祖城。”我丝毫没有怀疑陆仁贾的话。 陆仁贾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道:“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想道:“让亦邪在青丘城制造一场瘟疫,然后我自己不断扰乱四姓长老的判断。配合亦邪制造恐慌。只要把青丘城闹得人心惶惶,不愁他们不上当。” 陆仁贾挑起了大拇指:“你跟李子木的行事风格还真像,我越来越怀疑你是他的徒弟了。楚青丘肯定也这样怀疑过。所以他才对你下了手。” “李子木那人极为护短,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徒弟被人逼着挖了一颗眼珠子。他第二天就能杀上青丘跟人玩儿命。楚青丘一再逼你,未尝没有想要验证一下你究竟是不是李子木传人的意思。” 我听完之后才沉声问道:“你还没说楚青丘和李子木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你们又凭什么怀疑老核桃就是李子木?” 陆仁贾道:“楚青丘疯狂逆天,是为了爱侣‘寻梦’,你知道吧?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寻梦就是死在了李子木的手里。” “你说什么?”我顿时眉头一扬。 陆仁贾道:“李子木是近一甲子以来,术道中最为杰出的高手,没有之一。当年,李子木的经历跟你非常相像,他也是以盘山鹰的身份横空出世。” “李子木啊!他就像是一只冲入羊群的恶鹰,掀起了血腥,也带来了恐慌。当年。李子木单枪匹马在术道上闯出了天大的名头,就连上一代的天榜高手也甘拜下风啊!” “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拉拢李子木,术道上甚至传言‘得诡鹰者。可得术道半壁江山’。当时的术道,不仅没有人质疑这句话,甚至有人觉得这句话估计得过于保守。” “当年的楚青丘,正是青年俊杰,对于李子木,可以说是惺惺相惜。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 “就在术道中人竞相拉拢李子木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了青丘,还成了云隐城的座上宾。当时。就连楚青丘都只有在下首作陪的份儿啊!” 陆仁贾说话之间,眼中露出了无限的向往。我甚至觉得,他对李子木有一种五体投地的崇拜。 陆仁贾继续说道:“李子木在云隐城高调亮相之后,很多门派就绝了拉拢李子木的心思。自古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青丘有着术道上最为出色的女子,还拴不住一个李子木吗?可是……” 陆仁贾话锋一转:“就在各个门派偃旗息鼓的时候,术道上却传出了李子木杀出云隐城的消息。一开始,很多人都觉得这是误传,不久之后,这个消息就被证实了。” “李子木不仅杀出了云隐城,还带走了青丘大长老的脑袋。那可是当时术道上一等一的高手哇!青丘震怒之下,发出悬赏,誓要李子木的人头。可惜,当时没有人有命去拿这笔悬赏。” “青丘震怒之下,发动了所有关系截杀李子木。没想到,对方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动了当时的几大门派反攻青丘。当时的盛况,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想来也不会比你号召四派围攻青丘更小。” “骄横跋扈的青丘一脉。在李子木手下吃了大亏之后,不得不找到当时术道的几个宿老出面,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强行逼迫帮助李子木的门派退出这场大战。” “那些门派虽然退走了,但是临走之前,却跟青丘留下了一个君子协议:他们不参与李子木跟青丘之间的恩怨。青丘也不许找外人截杀李子木。” “正是因为这个协议,才引出了一场‘十八灵狐战诡鹰’的大戏。楚青丘当年亲帅十八长老追杀李子木,对方却在几番算计之下,一点点地把二十名青丘高手引进了一片黑森林,凭着一身土匪穿山越岭的本事,活生生地磨死了青丘的十五长老。” “当时的楚青丘,好像早就料定了十八长老不是诡鹰的对手,他干脆没进黑森林,而是一直在外坐镇。李子木也像预想的一样。解决了青丘高手之后,就手提对方人头,找上了楚青丘。” “一场大战之后,楚青丘埋伏的人马无一活命,他本人也差点儿死在了李子木的手里。据说,当时寻梦为了援救楚青丘。被李子木一掌打成了重伤。楚青丘和李子木之间的仇,就是这么结下的!” 陆仁贾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在这年月,医学那么发达,寻梦既然没有当场身死,应该还不到重伤暴毙的程度吧?” 陆仁贾摇头道:“你太低估李子木的狠辣了。他当时打伤寻梦的手法。正是诡鹰截脉手。” “不可能!”我摇头道:“诡鹰截脉手我也练过,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手法,除非……”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当时楚青丘强行帮助寻梦冲击经脉了?” 陆仁贾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对了。虽然,我不知道楚青丘当时出于什么原因亲手帮助寻梦冲击经脉,但是,结果却是尽人皆知。寻梦经脉寸断成了废人不说。根基大损,强如楚青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耗尽元气,走向死亡。” “楚青丘那人本来并不癫狂。是跟李子木交手时,被他一巴掌拍在了头上,头部受到了重创,据说,直到现在,楚青丘的脑袋里还垫着一块钢板;再加上帮助寻梦冲脉失败的刺激,楚青丘性情一时大变,弄得异常疯狂。” “据说,楚青丘曾经跟他的至交好友说过,他后半生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让寻梦复活,结庐山中;另外一个就是把诡鹰李子木碎尸万段。” 陆仁贾说到这里,一顿道:“李子木就是在那一战之后归隐江湖。至于说,我们为什么怀疑你是他的传人,主要是在你的身手上。你虽然没有李子木的成名兵器,但是你的身手路数却跟他极为相近,你即使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也应该跟他师出同门。楚青丘大概也就是因为这点,才怀疑到了你的头上。” 陆仁贾说完之后,点起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你现在还怀疑徐稚柳是别有用心吗?” 我想了想道:“楚青丘多大年纪?按照你的说法,他和李子木交手,应该是在三十多年之前。他有五十多岁?” “差不多吧!”陆仁贾说道:“你别小看了青丘的驻颜术,要是他们愿意,七老八十还能装成少女,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阴阳怪气道:“我想说的是老核桃的年龄!老核桃都已经九十多了,三十年前他应该也有六十冒头了吧?那时候,他会有心思上青丘找小妞?” “这就是我们一直不敢断定老核桃和李子木是同一个人的原因。”陆仁贾道:“我说了,很多事情,我们需要求证。能不能合作愉快,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安静的高速公路 陆仁贾所说的话,给我的感觉有些浮夸,好像是在故意夸大李子木的本事。虽然我也知道,江湖传闻多少会带着一些夸张,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是有人在故意夸大李子木的本事。 不管怎么说,我总得回一次李家村,去找找老核桃可能留下的线索。 既然要回去,我就不能没有准备。 檀越一定会跟着我。叶森、杜渺各自回了自己的宗门,他们帮我的已经不少了,再把他们拖进来,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是,陵云和柳幻却很让我意外地留了下来。按照她们的说法。她们是为了看护檀越,吴氏嫡亲血脉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不过,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柳幻倒还好些,陵云却天天跟檀越腻在一起。上厕所都要结个伴儿。我就纳闷了,厕所里只有一个马桶,她们还能一人坐一半儿不成? 一个色鬼跟檀越寸步不离,弄得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好在檀越越来越关心我。才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否则,我说不定哪天就找陵云玩儿命去了。 我在家里等了三天,却接到陆仁贾的通知--徐稚柳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让我们先去李家村,她随后赶来跟我们汇合。 我虽然不知道徐稚柳究竟想干什么,但是我不准备再等下去了,当天下午就赶向了李家村。 一路上。我们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甚至连吃饭都是在车上解决的。我正啃着傍晚吃剩的煎饼果子,眼前就多出了一张纸巾--檀越把纸巾送到了我眼皮底下,自己的眼睛却一直在看鞋尖儿,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故意往前凑了凑,檀越才稍稍躲开了一点儿。她的脸色虽然没红,但是耳朵却在轻轻颤动。 我知道,檀越紧张的时候耳朵会动,我还说她跟排骨是亲戚来着。 她紧张! 我的嘴角一下咧到了耳根子,干脆把脸往前凑合了一下:“不好意思,手上有油,你帮我擦一下哈……” 凌云冷声说道:“别得意!檀越不看你,是觉得你嘴角沾着酱跟吃了屎差不多,怕自己一下吐出来。” 她一开口,檀越连忙把手缩了,像没事儿人似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我差点儿被凌云气死:“我说色鬼,你就不能不破坏气氛吗?” “我憋--不--住--”凌云刚说了三个字,我就听车底下“砰”的响了一声。柳幻慢慢地把车停到路边:“车胎爆了。” “看看!车胎都让你给气爆了!”我和陵云吵吵闹闹地下了车之后,才犯了愁。车胎爆在高速公路上。往前五公里才有一家休息站,想修车,只能先把车给拖走。 我和檀越商量了一下,干脆把车扔在原地,等着拖车来拖,我们几个先到休息站睡上一觉。 五公里的距离对我们几个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怕吓着过往的司机,用上轻功,不用几分钟就能到地方。 可是,我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 这条高速太静了!就算现在是半夜,高速上也该车来车往,但是。我们足足走出去差不多一公里左右,连一盏车灯都没看见。 我正想开口说话,忽然看见道儿对面护栏后边儿翻出来一个人。那人从护栏上跳下来之后,立刻趴在了地上,双手平伸着贴在身子两边,脑袋面对着我们相反的方向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心,那不是活人!”柳幻刚说了一句话,我们对面就出其不意地亮起了车灯,灯光直接打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时,耳边也忽然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好! 我正准备飞身躲闪,身边却同时响起了三道风声--檀越她们三个都在躲避汽车,而且还是往不同的方向跳跃。我无论怎么闪身,都会撞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后果将是我们一块儿被车撞飞。 短短刹那之间,我只听见身前传来一声巨响,重物破空的声音从我头顶上飞掠而过,带着汽油味的劲风也在一瞬间扑上了我的面孔。 我本来已经要睁开的眼睛,又被风吹得闭了回去。但是,从声音上我可以判断得出来。那辆卡车肯定是撞碎了高速中间的护栏,直奔我面前冲了过来。 汽车近在咫尺,下一秒就可能不偏不斜地撞在我身上,四周又到处风声急转,我根本弄不清檀越她们逃离的方向。情急之下,我干脆原地飞身弹上了半空。 按照我的估计,自己跳起来的高度应该已经越过了车头,只要让我缓解一下,马上就能判断出汽车的位置,就算我落脚在了车上,大不了多跳几步,也能从车尾的位置落地。 短短刹那间。我就从空中落在了车身上。我双脚刚一接触实物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踩在了土上。我脚下传来的感觉是在微微下沉,可是下一刻我就像是踩上了流沙,双脚猛然一沉,凭空陷下去半截。 等我睁眼看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辆装满黄土的卡车后斗里。车上的黄土一下没过了我的膝盖不说,还好像是流沙层,把我的双腿牢牢卡在了车上,想动都动不了一下。 “开--”我下意识地猛震双腿,想把自己从黄土里强行挣扎出来。没想到,我两腿一动,脚下立刻传来一种像是失去支撑的感觉。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车厢里陷了下去。 不好! 一辆卡车的车厢再深能有多深?就算是最大的卡车,车厢深度也不会超过两米二。这种深度,就算装得再满,也不能出现流沙的效果。肯定是有人在车厢里做了手脚。一旦我完全陷进车厢,就等于被两米高的土给生生活埋了,说不定,不等檀越她们救援,我就会被活活憋死在土里。 “开--” 我怒吼之中,挥手往车厢挡板上猛劈了过去。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挣不开黄土,那就打开挡板。把土给卸下去。没想到,我足够开碑碎石的一掌,竟然仅仅是让车厢挡板晃动了一下,连挡板上的挂钩都没崩断。 我自己却在发力之后。猛地往下一沉,滚滚黄土一下没过我的前胸,往我头顶上涌了过来。我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黄土完全淹没时,所作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把双手尽可能地举过头顶。 到了现在。我只能赌一下这辆卡车不是一个无底洞,不可能把我的双手也给没进去。留一个标志在外面,总比让檀越她们到处乱找来得好。 短短一秒之间,黄土就没过了我的头顶。我扬起头时。看到的只有一块越变越小的天空和滚滚而下的黄土。再下一秒,滚落的黄土就掩盖了我的视线…… 就在我准备闭气时,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应该是檀越的鞭子在最后关头缠住了我的手腕。 蓦然之间。一股巨力拖着我的身躯,往上猛拉了过去--檀越她们三个像是拔萝卜一样,硬生生地把我从土里给拔了出来。要不是我修炼鹰爪功,手臂的坚韧程度超过常人。单是她们几个出手的力道,就足能够拽断我的膀子了。 我刚一站稳,檀越就忽然一收鞭子,把我往她怀里带了过去。我刚刚抱着檀越趴在高速公路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冲出护栏的卡车落进高速旁边的农田之后,不知怎么就在我身后轰然爆炸了。带着热气的冲击波从我背上狂略而过时,我只觉得身后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一阵难受。 没等我和檀越爬起来,一道汽车灯光就又出现在了我们的左侧--一辆急速行驶的客车已经直奔我们身前开过来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生辰八字 “快走!”我眼看汽车往我身边冲过来时,双手一抓檀越,全身猛一用力,硬是抓着檀越在原地翻了个身,把被我压在身下的檀越给举到了天上。 “李……”我不等檀越喊出声来,立刻发力,把她往我身体一侧甩了出去。 我躺在地上出手,手臂发出的力道并不算大,仅仅把檀越扔出去一米多远而已。不过,这个距离足够檀越逃生了。哪怕是我被汽车碾得血肉横飞之后,檀越再弹起身形,那辆汽车也别想伤到檀越半分。 就在车灯上的黄光完全覆盖在我身上时。檀越却忽然出手往我身前抓了过来--她是想把我一块儿拉开。可是这样一来,连她也一样没法儿逃命。我立刻出掌往她手臂上格当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间,我只觉得身后有人拉了我一下,我的身子立刻不由自主的被拔了起来。我明知道自己即将脱离险境。却连回头看一下救我的人是谁的心思都没有,眼睛完全盯在了檀越身上,直到看见她也被人从公路上拽了起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直到那辆汽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我才感觉到被冷汗打透了的衣服上传来的凉意。 把我救起来的柳幻在我后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气急败坏地叫道:“檀越,我明明把你扔出去了,你怎么还不跑?你不要了命啦?” 檀越沉声道:“换成你,你会跑吗?” “你……”我被檀越噎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救起檀越的陵云插话道:“行了,你们就别秀恩爱了。看看怎么回事儿吧!” 柳幻说道:“我们应该是遇上咒门高手了。” 柳幻指了指自己被什么东西豁开的鞋面,道:“刚才汽车冲过来时,我虽然及时躲开了汽车。但是落脚的时候,却被地缝里伸出来的草缠住了脚面。要不是我及时脱困,那辆车就从你身上压过去了。” “把脚伸出来!”我蹲在柳幻身前,往她脚上看了过去。 柳幻的运动鞋像是被钢丝一类的东西给划开了四五道口子,脚面上还留着一道道血迹,伤口外侧微微发黑,看上去像是中了毒。 我顺着柳幻手指的位置往路上看时,那里的地面已经陷进去了一块,大小也刚好够容纳柳幻的一只脚,附近还散落着一片像是拉拉秧一样的植物。 拉拉秧这种东西分布很广,各地的叫法也不一样,霸气的名字还叫作“五爪龙”,是一种藤蔓似的植物,叶杆儿上生着倒钩,人不小心趟上去,腿上准会被划出血印子。 拉拉秧这种东西虽然随处可见。但是它绝不可能从高速两边的地缝下面长出来,还如此精准地缠住了柳幻和陵云。 我不由得皱着眉头道:“术道上有人能操纵植物?” 术道上的东西虽然千奇百怪,但是我从没听说谁能操纵植物杀人。真要是有那这样的人,那他玩的可就不是法术。而是仙术了。 陵云摇头道:“就是因为没有,我才觉得奇怪。” 我蹲在土坑边上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干脆不再理会地上的拉拉秧,站起身来,直奔趴在高速路上的那人走了过去。 趴在路上的是一个用草扎成的假人,只不过扎草的手法很高明,才让我一开始时,把他误认成了真人。 等我把草人翻过来之后,不由得又是一愣--草人的脸上贴着一张照片,大小刚好和一个人的面孔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那张照片的上人,就是我自己。 我正想把照片摘下来看看,远处却闪过几道手电光:“站那儿别动!” 我顺着手电光看过去时,头一眼看见的就是几个荧光马甲。从远处赶过来的人,应该是过来处理事故现场的交警。 带头的警察几步走到我跟前,先是拿着手电往假人身上照了一下,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凭什么?” “就凭这个!”警察伸手往草人身上指了一下:“就你们这帮搞迷信的,这些年惹了多少麻烦?那边肇事的司机,最好是没死!要是人死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警察应该是把我当成躲灾的人了! 所谓躲灾,就是说,有些人被算命先生算出了血光之灾,为了免灾,把自己的衣服穿在假人身上,或者干脆在衣服上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名字,趁着天黑扔在大道上,只要让来往的汽车给压上一遍,这个血光之灾就算是破了。 有些人怕司机开车灯的时候能看见路上有人,下车把人挪开。或者干脆绕一下,不往假人身上轧,就躲在路边,等着车开过来了,再把假人扔出去。 这么干,确实非常危险。如果司机误认为那是活人躺在了路上,马上一个急刹,或者下意识地往边上打轮,很容易造成交通事故。 那个警察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我正要说话时,柳幻冷声开口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说那张照片我从来就没见过呢!” 警察的脸色更是沉得厉害:“那你们把身份证拿出来。” 柳幻本来连身份证都不想去拿,我却对着她挥了挥手,把身份证递了过去。警察看完之后。伸手一下就把假人身上的衣服给撕了。那个草人的背上确实贴着一张纸条,那上面写着“李孽”,后面还跟着一串生辰八字。 警察扬了扬手里的身份证:“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个假人不是你扔的,那上面怎么会写着你的名字?我不想在这儿跟你磨嘴皮子,有什么话,跟我回局里再说!” “那就走呗!”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跟着对方上了警车。 一路上,我虽然没有说话,脑袋里却在反推着草人身上的生辰八字。 按照八字算的话,跟我的出生年月应该能合得上。但是,我出生的日子和时辰,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准确说出我八字的人。只有我母亲李重月。除她之外,就算盛成王也未必能完全叫准。 用草人诅咒对手,在民间都是见惯不怪的东西,更别说是术道了。但是想用草人诅咒术道高手。那就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一个是拿到对方身上的一样东西,最好是毛发或者皮肤,再差也得是对方穿过的衣物;另外一个就是拿到对方的生辰八字。所以,术道中人一般都用假生日,哪怕是做寿也一样。 术道上的高手,虽然对自己的八字小心再小心,但还是经常被咒门高手暗算。据说,咒门的高手。有凭空推算别人八字的本事。 至于这事儿的真假,老核桃曾经跟我说过一次。 他说:“术士又不是神仙,谁要是能准确算到对方的八字,还咒诅个狗屁。干脆直接动一下对方的命数,让他的劫数早点儿来就完了。” “咒门的人是在算一种概率。只要能打听到对手出生的大致时间,他们就能一点点地试出对方的八字。但是,这个过程非常漫长。因为每试一次。他们都得想办法验证对错!” “验证推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他们推算出来的八字,咒对方一下。对方没有反应,那就得赶紧换日子;要是对方有了反应。一路咒下去也就行了。” 从我看见那个草人身上的八字开始,我就觉得有人在算我的生辰。 对方故意把我陷进黄沙,是想要拿我身上的毛发,只要再让他算出我的生辰。就能开坛做法,对我诅咒了。不过,他在算我八字的这段期间,最好还是能让我固定地待在某个地方。好方便他观察。警察局刚好是个好去处。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化泥 现在唯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非要把我带走的警察,究竟是对手的安排,还是恰逢其会? 如果是对手的安排,我只能说,对方的手法太过拙劣。这个警察出现的时间、地点、行为,都像是在摆明了告诉我:“我来找你要生辰八字。一会儿到了警察局,就能套出你的生日。”这种连小孩都骗不了的把戏,能瞒过老江湖? 如果说,他只是恰逢其会,碰巧遇上了车祸,公事公办把我带走。又显得太过巧合。 那个警察一直把车开进了高速附近的派出所,才停了下来:“下车,进屋!” 我大致看了一眼派出所,觉得没什么问题。才转头看了看从另外一辆车上走下来的柳幻。后者向我轻轻点了点头。柳幻精于幻术,同样也善于破障。如果这间派出所是某种幻术伪装的陷阱,就绝对瞒不过柳幻的眼睛。 既然她觉得没事儿,我也算稍稍松了口气。 警察把我带进派出所之后,指着一个房间道:“你进去呆会儿,一会儿我再找你!” 那应该是临时关押嫌疑人的地方。房间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里面却焊着铁栏杆,屋里除了一个上下铺的木头床,什么都没有。 木床的上铺躺了个人,下铺却空着。我走进去之后,那人淡淡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兄弟,犯什么事儿了?” 我懒得搭理对方,干脆装作没听见,翻身往床上一躺,伸手点了根烟。我刚抽了一口烟,忽然看见上铺的床板上露出一排字来:李孽,葬身于此! 不好! 我本能地一个翻身从床上落了下来。等我站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上铺那人。 那人从床上抬起头来:“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我说……” 那人话没说完,上下铺床面就在我眼前猛地一沉,毫无征兆地陷进地里一米多深。等我再看时,床腿下面的地面不仅在瞬间变成了一片暗灰色的泥沼,而且还在飞速地下陷。 上铺那人也被吓了一跳,一骨碌坐起来,飞身跳向地面。他双脚刚一站稳,脚下的地面立刻变成了烂泥,一下子没到了他的膝盖之上。 我正打算回头的当口,那人忽然喊了一声:“站着别动!” 他说话之间,从背后抓出一个铁爪似的东西。扬手打向了天花板。他的手掌看上去没用多大力气,那只铁爪却一下子抓进了棚顶,五指爪尖像是切豆腐一样抓碎了天花板上的水泥,牢牢地扣住了水泥下面的钢筋。 那人不等我出声。立刻用手挽着绳索,猛一较力,硬生生地把自己从泥里给拔了出来。 我看着吊在棚顶上的那人,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 很多人都以为,人陷进沼泽或者流沙之后,只要两三个人就能轻易把对方拔出来。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儿。想把一个人从沼泽地里拔出来,跟与一辆小汽车拔河没有太大区别。 那个人仅凭双臂的力道,就能把自己拽出泥潭,功力之深,可见一斑。这样的人,会轻易被带进派出所? 那人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吊在棚顶上不断地招手,道:“快!快点上绳子,你脚下马上就要化了!别往外面看,外面你出不去!” 我确实是在看门口。在我看来,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从门口冲出去,第二个才是上对方的绳子。不过,这两条路,哪一条都不保险。 那人看我不动,再一次喊道:“这地面就跟沼泽差不多,只有踩上去才能陷落!你自己听听外面什么动静,还能出得去吗?” 我虽然看不见门外是什么情景,却能听见走廊里有一阵嘎哒嘎哒的声音在来回窜动,就好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来来回回地敲击地面。 等我再仔细听时,走廊里却传来一阵阵泥水四溅的动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走廊化泥了--可是吊在房梁上的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猛然回头时,那人抓着绳子在空中转了一圈:“我知道你现在也蒙圈儿。但我没时间给你解释,想活命就赶紧上来!” 我略一沉吟,双脚忽然发力,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伸手抓住绳子,跟那人面对面地吊在了空中。我落手的地方正好在那人头顶,不过,面孔却是四目相交。 我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有正眼看过那人。直到贴近对方了,才发觉他的样子很有问题。他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可以用两个不同的词形容,说他眉清目秀也行。说他浓眉大眼也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可以在清秀与阳刚之间来回转换,让人摸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仅仅看了对方三秒钟,他的眼睛就差点儿瞪了出来,嘴里带着哭腔道:“兄弟。我好心救你,你就这么对我?你没事儿往我头上放一虫子干嘛?” 我差点没一松手,从绳子上掉下去。我故意伸手抓住他头上那一截绳子,确实是为了让藏在袖管里的白玉贴近对方头顶,防备万一。 这种事情,在江湖人看来是在情理当中,就算看出问题了,也应该是心照不宣。可他这么直巴愣登地说出来。让我怎么往后接?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处在生死边缘,是该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我咬着牙道:“咱们是不是先脱险再说?” “脱个屁险!”对方叫道:“你现在能飞出去吗?吊着吧,等人来救我们!要不,你想办法把墙给炸了?” 我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短短十几秒钟之间,整个关押室的地面已经全都变成了暗灰色的泥浆,看上去就像是地面上已经固定成形的水泥,又被完全还原成了刚刚搅拌之前的样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要命的是,地上的泥浆好像还在不停地翻滚。 很快,我就看见灰色的水泥当中漂起了一层黑水;没过多久。灰色、黑色就融合到了一起。黑水的面积也开始越来越大,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就覆盖了整个地面。 地上的泥浆肯定是上下交汇,水泥在往地面深处沉落,而地下的黑土却在不断地上涌。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地上的稀泥是流动的?不能把房子一块儿陷进去吧?” “狗屁!”对方不以为然道:“把方圆几百米全都化成沼泽,你当出手的是神仙哪?” 对方的话没说透,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对手是在平原地带出手,光凭我的脚力,就能让对方无可奈何。他就不是神仙。不可能一下让方圆百十丈的地面全都化成沼泽,十米二十米的距离根本困不住术道高手,我只需要一次借力纵身,就能跳出包围。 但是,对手事先把我们关进房间里,就完全不同了。这个派出所的面积并不算大,但是房间不少,而且各个相连。各屋之间的墙壁虽然不算太厚,但是也足够给我们造成几秒钟的麻烦。如果是在实地上,短短几秒钟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让我站在稀泥里发力就又不一样了。只要我出手劈墙,双脚就得向下用力,几秒钟的时间,足够把我陷进去半截了。 我咬牙道:“我必须出去!你身上还有铁索没有?” 那人微微一愣:“你想劈墙?这没地方借力啊!” 我抬手指了指远处:“你没看那儿有一个气窗吗?” “你想死啊?”那人吓了一跳。 关押室墙角靠近天棚的位置上,的确有一个气窗。要是我没估计错。推开气窗,应该就能攀上屋顶。但是,气窗的大小也只够一个人进出。只要有人举刀守住出口,从那儿探头,必死无疑!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她们在做什么 那人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从通风口出去有多危险。但是,那里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伸手往那人头顶上按了按:“朋友,你到底还有没有飞爪?” 那人脸色顿时白了:“哥们,别冲动!绳索我有,你要出去也行,可千万别玩虫子!” 那人说完,马上从身后取出来一只飞爪,抖手甩向远处:“咱们一块儿过去!” 那人先是抓着绳子往对面荡了过去,直到换了绳索,才指着头上的通风口道:“行了,你上去吧……哥们儿。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好心好意救你,你不会想恩将仇报吧?” 我指了指头上的通风口:“你先上,否则死!” “你……”那人气得脸色发青:“这年头,好人都没有好下场!要不是我……” “废话少说。给我上去!”我这回把戴着白玉的左手抬到了对方眼皮底下。白玉从我手腕上立了起来,颤动着两根须子,对准了那人的面孔。 “你你你……你让它远点儿……我怕虫子……”那人没说假话,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我上!我宁可死也上!行了吧?”那人咬牙抓住绳索,爬了上去。 那人刚把手掌搭在了通风口的边缘,我就听见屋顶上传来一阵脚步挪动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利刃破风的动静就顺着通风口的上方响了起来。 有人在扬刀? 我仅仅一愣,上面那人忽然做了一个身体下蹲的动作,两只手抓着绳子,在空中缩成了一团。我知道,有一门功夫叫做缩骨功,能把人的身子缩成行李箱大小的一团;可我从来就没想过,一个大活人能把自己缩成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的大小。 我正愣神的工夫,只见那人头上忽然闪出来一道黑影,按照他原来的姿势抓住绳索,往通风口外面爬了过去。 影身? 老核桃跟我说过,术道上有一个叫做灵鼠门的流派,灵鼠门传人只要想跑,就没人能抓住他们。他们不管陷进什么地方,总能死中求活,找到出路。 灵鼠门有一种绝技叫做影身,就是他的本尊不动,让自己的影子往外跑,等敌人去追影子时,他们已经往另外一个方向溜了。 我头上那人,用的大概就是影身。 我眼看他的影子冲出通风口之后,外面就闪过了霹雳似的一道寒光。寒芒带起的风声刚刚从通风口外疾闪而过,连一瞬都没停留,就顺着原路反了过来,再一次略过通风口上空。 守在外面的人。短短一瞬两次挥刀,每一刀都快若雷霆,也狠毒至极。如果冲出去的不是影身而是活人,在这一瞬之间,足能被对方砍成三节了。 我还在倒吸凉气的工夫,我头上那个朋友忽然发力,像是弹丸一样从通风口里跳了出去。他刚一消失,我就听见屋顶上的刀风再次咆哮而起。 这一回,上面仅仅响过一次刀风,就没了动静。很快,重掌劈击木料的声音就在屋顶骤然响起,那人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哥们儿。快上来,上面没事儿了!” 我现在没心思去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管上面有没有埋伏,我都得上去看看。 那人话音一落,我的手腕也跟着扬上了半空,白玉和灰灰同时飞身探向空中,快如闪电般地从通风口里飞了出去。刚才那人立刻尖叫道:“你疯啦?救命啊!” 我把两只王虫弹出去,就是为了让它们帮我清理外围,现在看来,除了刚才那人,外面好像没有其他人在场了。 我略一沉吟,马上双手发力,从通风口中箭射而出,在屋顶连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还没等我停稳脚跟,忽然觉得身后压来一道黑影。我微微抬头时,只看见一道被月光照在屋顶上的影子。行刑似的从我身后缓缓扬起了长刀。 “滚--”我暴怒之下,回身一掌往身后打了过去,双掌无一落空地拍在对方身上,从我背后偷袭的那人被我一掌拍上了半空。 人形黑影在掌力的剧震之下轰然倒飞,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先是四肢离体,向不同方向弹飞几米;紧接着,身躯也被炸得四分五裂,大量的零件从他身上迸射了出来。叮当带响地落在了屋顶上。 傀儡!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守在通风口上的,竟然会是一具傀儡? 等我再看刚才那人时,却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就好像是忽然在屋顶上蒸发了一样。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留下。我试着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下面除了滚动的泥浆,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我正想回身的工夫,却听见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哥们儿。你把虫子收了行吗?”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时,才发现那边缩着一个人。他所用的并不是什么幻术,而是利用了色彩和光影,把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不留心观察,任谁都难以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人在。 “回来!”我招手之间,趴在他身上的灰灰乖巧地往我手心里跳了过来。 直到灰灰落进我手里,那人才慢慢伸展着四肢,平着趴在了屋顶上:“咱们有话好说。别总是扔虫子行吗?” “过来帮我一下!”如果说刚才我还怀疑那人是对头派过来的人,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他只是碰巧搅进了我和对手的厮杀。 那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想往我这边走,我却挥手道:“你站那边就行,要是我掉下去,你想办法把我拉上来。” 我也不等对方回答,立刻贴着房檐探下去半个身子,隔着玻璃往屋里看了过去。 要是我没记错,我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派出所的接待室。当时,我亲眼看见那个警察把檀越她们领进了接待室。 我一眼看过去时,正好看见檀越和柳幻用鞭子把自己给吊在了空中,陵云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抬手一拳砸开了玻璃。正准备去救檀越,没想到,檀越她们的影子却跟炸碎的玻璃一块儿消失在了我眼前。我面前只留下了一个窗框和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刚才崩碎的玻璃虽然一块块的落在了地上,但是每一块碎玻璃上却都映着檀越她们吊在棚顶等待救援的影子,而且每一个影像都显得异常清晰,就连檀越她们的表情都在不断地变幻。 檀越她们肯定是被困在了某一间屋子里! 对手既然能弄出她们的影像,就说明肯定潜伏在檀越附近,随时都可能对她们造成威胁。 可是。派出所足有十多个房间,等我一间间的找下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正急得想要跺脚时,被我召回来的灰灰忽然跳动了一下,没用我发令,就冲着一个房间狂奔了过去。 如果我附近没有其他用蛊高手,那么,能够召唤灰灰的。就只有我和陵云两个人。是陵云在通过灰灰求救? 我立刻追着灰灰,往远处跑了过去。直到我站在屋顶边缘,才面对着派出所后院停了下来。 派出所后院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停在院子里的警察早就沉进了泥里,只剩下一个警灯留在外面;院子中心的位置上,沉着一棵还没被烂泥完全淹没的大树,檀越她们三个就站在大树顶上。 檀越看见我过来,立刻向我打了一个不要乱动的手势。她和柳幻一左一右地把陵云护在中间。双眼紧盯了树下的烂泥,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陵云却把双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吹动,两只眼睛也在泥浆里来回扫动。 这情景看得我一愣。她们究竟在做什么?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胡说八道 檀越她们在做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泥浆下面藏了东西,不然她们不会一门心思地盯着泥浆不动。 短短片刻之后,围住树冠的泥浆忽然像是海啸一样暴起数尺,飞溅的浆水顿时掩盖了檀越她们的身形。 站在我旁边的那个朋友一言不发地甩出一只飞爪,直奔泥浆背后穿刺而去。 他的这个动作极容易让人误解为偷袭,我的手确实在那一刹那间抬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再有什么动作,那人就陡然绷紧了飞爪后面的绳索:“抓绳子,快点!” 他想救人!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绳索颤动了两下。等我顺着绳索往后看时,陵云、檀越已经一前一后跳上了绳子,脚点绳索。飞快地往房顶飞奔而来。 “柳幻呢?”我正准备出手救援柳幻时,她已经从树冠上飞身而起,一跃数米。跳过檀越她们头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绳子上。 这次,翻腾的泥浆忽然分出一个支流。直奔院墙外侧爆涌而起。我眼看着冲天而起的泥浆像是惊涛拍岸般的砸在墙上,水泥筑造的院墙被生生砸开了一道缺口。 大量的泥浆顺着缺口一直流向远处,直到脱离了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后,地面上翻腾不息的淤泥才算慢慢停了下来。 仅仅几秒钟之后,满地泥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干涸,没有几分钟的工夫,围在派出所附近的淤泥就变成了带着湿气的实土。 要不是派出所后院的警车还沉在地下,没有人会相信这里刚刚曾经变成过一片泽国。甚至,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檀越长吁了一口气道:“好险,多亏这里有棵树,不然我们都得陷进去。” 柳幻也擦着冷汗道:“刚才的淤泥根本没法儿借力,不管谁踩上去,都得往下沉。” 我看了看柳幻满是淤泥的裤管,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以柳幻的轻功,只要能让她稍稍借力。她就能做到连续纵身,脱离包围;连她都陷入泥里半截了,换成是我。说不定来不及发力,就会被陷进土里:“这是什么法术,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檀越摇头道:“我也没听过。但是,我估计施法的人应该可以在泥里来去自如。刚才我们躲在树上时,一直觉得有人藏在泥里,围着大树转圈,他应该是打算连树一块儿沉下去。只是他还没得逞,你就来了。” 檀越顿了一下,道:“对方好像很怕你。他本来还有跟我们正面交锋的机会。可是你一出现,他就溜了,一刻都没迟疑。” 跟着我的那个人撇嘴道:“谁不怕他?刚才那傀儡都被他一掌拍成什么样儿了?江湖上有几个人能跟他正面交锋?” 我仔细想了想,对方还真有几分不想跟我碰面的意思。无论是在高速上突袭我们的卡车,还是守在屋顶上的傀儡,如果被换成活人,战力起码会被提高三成。 暗算我的人却偏偏选择了成功率相对低下的傀儡,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是对方真的害怕跟我交手,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我正思忖时,柳幻已经转头向我身边那人问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人双手伸向柳幻,紧握着柳幻的手,道:“我叫魏康宁。灵鼠门的传人。你叫我大康就行。” 我转头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李孽,无名小卒。” “李孽?你就是差点儿灭了青丘的恶鹰李孽?”大康顿时来了精神,想要转身跟我握手。却怎么也甩不掉柳幻的手掌:“我说妹子,你握得那么紧干嘛?你快松开啊!” 柳幻冷笑道:“我怕一松手,你就跑了。陵云!” 陵云微微一笑,翻手抓出一条蛊虫塞进大康的领子。 大康吓得哇哇直叫:“你们怎么都这样啊?赶紧把虫子拿开!我害怕!” 陵云冷笑道:“不用怕,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它们不会吃你。最多也就是咬两下。你最好别抖,虫子的智商普遍不高,要是他们觉得危险,说不定现在就能咬开你皮,钻进你的身体里。” 大康几下甩开柳幻的双手,自己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连头都藏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话都不说完就放虫子咬人啊?” 柳幻蹲在大康身边,道:“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警察局里?灵鼠门的人,要是想跑。就算调用全省的警力也抓不住你。你会随随便便跟人进派出所?” 大康憋了半天,才用比蚊子还小的动静说了一句:“当时有特殊情况,我没跑。再说。我一直都在好心好意地帮你们,你们就半点儿看不出来吗?” “是不是好意,得看过才知道。李孽。你下去看看。刚才逃亡的时候,我发觉泥浆是跟着我们走的,我们没去过的地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你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指引泥浆。”柳幻向我打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转身跳进了派出所,一个挨着一个房间查了下去。 我一开始也以为整个派出所都已经化成了泥潭,等我看过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有关押室和走廊被改变了模样。其他几间办公室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等我冲进所长室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具被匕首钉死在椅子上的尸体,那人正是把我们带进派出所的警察。尸体四平八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胸口上插着一把外形与噬仙飞刀一模一样的匕首,刀尖下面被血染红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公正的小凯:下回再见。 凶手不和我正面交锋,却还故意向我挑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尸体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记事本,大致看了两眼之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我干脆把记事本一合,再次跳上了屋顶:“柳幻。你自己看,大康犯的事儿,不小啊!” “嫖娼?我呸--”柳幻干脆一口唾沫吐在了大康身前。 大康这下叫起了撞天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那不是嫖娼,就是参加抽奖活动抽到的免费体验奖。” 我刚才看着记录本笑,就是因为警察笔录上也是这么写的。我不得不说,大康弄出来的这个理由相当有才:“你说被抓时有特殊情况,不会是因为裤子没提上,把自己绊摔了吧?” “胡说八道!”大康怒了:“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准备进来跟警察好好理论一番,让他们还我清白的!谁知道,我一进来,他们就接到报案,说高速上有车撞了,就全都走了!” 柳幻笑眯眯地道:“咱们相见有缘,这样吧,我也让你免费体验一次!” “啥?”大康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你也是干那行的?钱挣够了就从良吧,那不是什么好营生……” 柳幻咬牙切齿道:“我让你体验的是钻心七日蛊!” “啥?这种玩笑是开不得地!你们听我说!大姐,我刚才就是想故意气你,我知道你不是干那个的……李哥!救命……” 陵云和柳幻不由分说地把大康按在了地上,抓出蛊虫就往他嘴里猛塞! 我看着苦苦求饶的大康,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钻心七日”跟“七日钻心”是两个概念。七日钻心,是说被害者只有七天活头,七天之后蛊毒发作,必死无疑;钻心七日,是说蛊虫会没日没夜地啃咬被害者,直到七天之后才会要了他的命。哪一个更为恐怖,可想而知了。 我不得不说,柳幻这次是真的下了狠手。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实话实说 大康杀猪似的惨叫声并没有换来柳幻和陵云的同情,她们两个强行把蛊虫种进大康内体之后,柳幻才阴森森地在大康脸上捏了一把:“从现在开始跟着我们,乖乖听话,要不然,就等着被蛊虫钻透后背,变成一只活着的虫子窝吧!” 大康站起来之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也不跟谁说话,就扬着脑袋站在远处。 陵云嘿嘿一笑,把两只手捂在嘴唇上呜呜吹了两个音节,大康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你好毒!” 陵云不以为然地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你脸上再露出让我看着不爽的表情,下场比现在还要惨,明白吗?” 大康狠狠一咬牙。干脆把脑袋低了下来,谁都不看,专门盯着别人的脚尖。他的嘴唇好像一直在动,却没发出声儿来。我估计他是在骂人。 我向柳幻传音道:“你在搞什么?” 柳幻回答道:“这个小子出现得太过巧合,肯定有问题……就算是碰巧遇见好了,他们灵鼠门的人最善于逃命,有他在。我们躲开对方狙杀的机会更高一些。” 我想了想之后,走到陵云身边:“把解药给我吧!” 陵云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檀越,后者对着陵云点了点头,她才把钻心蛊的解药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走到大康面前:“兄弟,对不住了。我的这几个朋友就是喜欢胡闹,她们没什么恶意。解药给你。以后有空我再专程找你赔罪。” 大康愣了一下:“你不打算控制我?也不怕我是奸细?” 我笑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你刚才没有帮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下毒,控制你给我做事。但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就必须要还。这是我师父给我定下的规矩。” “至于说,你是不是奸细……”我抬头看了看大康:“我暂时相信你不是。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说不定,我就相信你是了。” 我拉过大康的手,强行把解药塞进他手里:“后会有期!” “等等!”我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大康在身后喊我,等我回头时,他才扭扭捏捏地说道:“那个……李哥,让我跟着你行不行?” 我看向对方,道:“给我一个理由!” “我跟着你。是想自救,也能救你们。” 大康低声说道:“我故意被警察抓住,就是为了等一线生机……” 我双手抱肩道:“说下去!” 大康干脆坐了下来:“你应该听说过灵鼠门吧?我们这行,说好听点儿是妙手空空。说不好听的,就是小偷。这身本事一半在偷盗上,另一半是在逃跑上!” 我听完不由得扬了扬眉头。对于空道上的规矩,我倒是了解一些。 现在的小偷,动不动就动刀,要是放在以前的空道,早就押到祖师爷面前剁手了,因为他们坏了规矩。 过去,空道盛行的时候,小偷这行有很多规矩。其中一条就是,盗窃的时候一旦被失主发现,可以跑。跑不了就抱着脑袋等挨打,绝对不能还手,更别说是动刀了。这是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 术道上的偷门也是如此,只不过,术道上的失主抓住小偷,可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十次有九次能让对方人头落地。所以,术道偷门的人,功夫都不弱,尤其逃跑的功夫更是了得,说他们能上天入地也不为过。 但是,大康的话里有一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他既然是在跑路,就得挑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把自己弄进派出所,那不是等于给别人一个瓮中捉鳖的机会吗? 大康看我不说话。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我必须声明一点。灵鼠门之所以能次次绝处逢生,还在于我们能随时推算出生机。” “就像我前几天被人追得走投无路之后,自己给自己推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一是公门,二是贵人。我不可能跑到官府里去求人庇护吧?算来算去,我觉得应该是先进公门,才能遇上贵人。” “所以,我自己找了个地方那个啥……又自己报了警,等着警察上门抓我。这不就遇上你了吗?” 我转头看了看檀越,她对术道掌故的了解,比我多得多。 檀越微微摇头之间。柳幻忽然做了一个手势。大康的眼睛猛然一缩,跟着比了一个手势出来:“你是柳姐?” 柳幻说道:“早听说桃子有个比鬼还精灵的师弟,今天总算遇上了。” 大康无可奈何地拱了拱手:“承蒙夸奖,惭愧……” 我看向柳幻时,她才解释道:“我一个闺蜜叫毛桃,她也是空道上的人。她教给我的手势,意思是见面大一辈儿。凡是空道弟子,看见我的手势。都得行长辈礼。但是,有俩个人例外。一个是她的师父,一个是她的师弟。” 我奇怪道:“你一开始没认出他来?” “怎么说呢……”柳幻想了想,道:“空道上的人。总是换名字,样子偶尔也会改变一下,只有规矩不变。再加上灵鼠门广收弟子,分支多到连桃子自己都说不清谁能跟她攀上辈分儿。所以。我一开始才没认出他。” 柳幻说完,对着大康的肩膀拍了两下:“咱们也算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自己把毒药吃了吧,免得我再费劲儿!” “啥?”大康懵了:“都是自己人了。还吃毒药哇?” 柳幻冷笑道:“你师姐跟我说过,你这个人最不能相信,跟你合作,最好先把你的命攥在手里。否则,说不定你就在什么关键时刻溜了。” 柳幻冷声厉喝道:“一句话,吃还是不吃?吃下去,什么都好说;不吃,马上给我滚蛋,只要让我发现你接近我们五十米,马上就干掉你!” “我吃!”大康带着哭腔从陵云手里接过毒药,仰头吃了下去。然后张开嘴,抬了抬舌头,表示自己没有作假。 陵云却在这个时候一抬手,往他嘴里扔了点儿东西。大康还没反应过来,陵云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嘴上。大康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喉咙跟着一动,硬是把陵云扔进他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陵云冷笑一声,抓起大康的右手,伸手撕开了他的袖管,一个药丸立刻从他袖子里掉了下来。 陵云指着地上的药丸,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糖豆,刚买来,还没吃呢!”大康自然而然地把药丸捡了起来,当着陵云的面儿扔进了嘴里。 陵云冷声道:“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谁在追杀你?” “我到现在,连谁在追杀我,都不知道。”大康长叹了一声。从身上拿出一只面孔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偶:“要不是有这个东西,我早就死了。” 我接过人偶看了一眼,道:“替命傀儡!你被人诅咒了?” 我听杜渺说过,咒门当中有一种可以代替自己挡住诅咒的法宝,叫做替命傀儡。这种法器极为稀有,一般的咒门高手,不到生死关头都不会动用。 我仔细看了一下傀儡,那上面留着七道伤痕,其中五道都是致命伤。大康在遇见我之前,至少被人攻击了七次,如果没有替命傀儡,他已经死了五回了。 大康摇头道:“不是诅咒。至少,我觉得不是。追杀我的好像是一种邪灵。对,就是邪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能冒出来向我发出一击,之后不管成与不成,都会马上消失。直到现在,我都没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怎么惹上那东西的?”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什么地宫 大康颓然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柳姐知道,灵鼠门平时就是靠着妙手空空过日子,有时候也会接一些生意,比如帮着别人拿点儿什么东西出来。” 大康说的是帮人偷东西。这种事情,空道上并不经常发生。空道中人虽然以盗窃为生,但是最不愿意沾染江湖恩怨。帮人盗物,就等于参与了别人的恩怨是非,空道上的人很少会接这样的生意。除非。大康也是在帮别人的忙。 大康继续说道:“我的一个叫白毛儿的朋友,接了这么一桩生意,他说雇主跟他有过命的交情,这个忙不能不帮,硬逼着我答应帮他一块儿干活儿。” “一开始,我以为就是进什么深宅大院盗东西出来,谁知道,他去的地方是特么一个地宫啊!我当时一看要进地宫。马上打了退堂鼓。谁曾想,白毛儿的朋友当场就翻了脸,拿枪逼着我们往里进。” “我们两个连一半儿都没走到,就着了道儿,那伙人陷进去了一大半。要不是我还有点儿逃命的本钱,自己也一样走不出来。我出来之后,就一直被邪灵追杀着。” 柳幻听到这里,忽然插话道:“你说。白毛儿的雇主是一伙人?” “对!”大康点头道:“那群人身手都不弱,身上还带着枪。他们之间很少说话,我也弄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点头道:“继续说!” 大康继续道:“我刚出来的时候,那伙人还不打算离开。想要再调帮手过来继续发掘地宫。白毛儿只是跟他们口角了几句,就被对方打断了腿。我还是看准了机会,才从他们那儿跑出来的!” “地宫……地宫……什么样的地宫?” 我从大康说开掘地宫的时候,就在琢磨他的话。 地宫,就是古代人专为死者修建的,在阴间使用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石雕刻和石料相结合的典型建筑,也是陵寝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常见于帝王陵寝或贵族的坟墓。再有一种地宫,是存在于古代寺庙修建的塔里,一般会存放一些高僧的舍利和法器等物。 东北这地方,虽然万里沃土,但是在清代之前却一直都被当成蛮荒之地;就算到了清朝中期,也没有形成封建文化的中心。 如果是在南方、中原一带出现地宫,我并不觉得奇怪。东北除了十三陵,还有地宫? 大康知道我不太相信,只好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那里像是地宫。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弄清楚。” 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你说的地宫,在什么地方?” “就在八门岭。” 大康的话一说完,我立刻毛了:“你说哪儿?” 李家村后山就是八门岭的分支。从李家村的山口往上走。大概走出去五六里之后,就能看见两座相对的石头崖子,如果离远了看,那两道石崖就是像是一座半开半关的大门。 据说,这样的石崖在山岭上一共有八座,八门岭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过去,老辈人还把附近的山梁子叫头道门儿、二道门儿、三道门儿……就是为了划分八门岭的具体位置。 李家村就在八门岭的头道门儿下面。八门岭山脉纵深多远,我不知道,也没走过;具体有没有八门,我也不知道。 但是老辈人都说,八门岭上其实只有七门。最后一道门儿具体在哪儿,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在天上。有人说在地下,还有人干脆说八道门儿就是鬼门,直接通着阴朝地府…… 以前,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没谱儿,也就没往心里去。八门岭上要是真的出了一座地宫,那可就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儿啦! 大康被我吓了一跳:“咋拉?八门岭地宫的事儿,现在都要传飞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传飞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虽然不太愿意看新闻,但是檀越却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地找新闻看。如果八门岭的事儿真的上了媒体,她不可能不知道。 大康摊着手,道:“新闻上肯定看不见。但是,官方的考古队大批进入李家村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不信。你往前走走,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柳幻眯着眼睛道:“你不是在跑路吗?怎么还知道李家村的事儿?” “又不相信我!”大康叫起了撞天屈:“我是在李家村附近撞的邪对吧?我总得知道,自己跑了之后,那边儿有没有出事儿吧?再说,我这两个月也没往远处跑,就一直在方圆百十里内晃悠,那边怎么样儿,我还能不知道吗?” 大康的话倒是可信,术道上的人都知道,撞邪就跟得病差不多。治病得治根儿,找不着病根,就算症状缓解了,早晚还得复发,到时候,说不定病得更重。 撞邪也一样。以为贴上灵符,或者路口烧纸就能打发邪灵。纯属是在找死。要是什么事情都能靠贴张灵符、烧两个纸钱就解决了,术士还用上山下河地跟鬼玩命吗?灵符虽然能暂时把缠着活人的邪灵吓走,但是绝不了对方杀人的心思,只不过是让他跟人的距离比原来远了点而已,一旦事主疏于防范,就容易被邪灵趁机而入,死于非命。这个过程,就好比病毒的潜伏期,可能十多年不发作,一发作就能要人命。 撞上邪灵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离开撞邪的地方太远。等着术士过来救援。因为近术士的反应才快,才能及时调整策略救人一命。 大康不离开李家村的做法还是对的。 可是,我心里却在一阵又一阵地嘀咕。 老核桃在李家村住了那么久,八门岭都被他走了遍。他会不知道八门岭下面有地宫? 我忽然想起陆仁贾的一句话:但凡高手隐居,选择的地点都大有深意。就算不是事先做足了准备,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找个地方就住下来。最起码,他得先做好仇家上门的准备。 老核桃隐居李家村,会不会就是因为地宫的存在? 还有,从高速公路到派出所,连续两次偷袭我的人,虽然计算严密。几乎算到了所有可能,但是,他并没有杀意。起码,除了泥浆之外。对方没弄出什么能立刻致命的东西。 他究竟是想要把我生擒活捉了,还是打算阻止我回李家村? 我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檀越,你帮我查查李家村那里现在的情况。柳幻,你试试能不能打听到术道上谁会化地成泥的法术。” 檀越直接接通了唐向晚的电话,后者很快就查到了李家村已经正式被部队封锁的消息,现在能自由出入李家村的,只有一支考古队,除了他们之外,就连村民进出都得经过严格检查。 我想了想道:“告诉唐老板,让她帮我弄一个进出李家村的身份。” 唐向晚很快就帮我弄到了一个特别顾问的身份,檀越他们几个自然而然地成了我的助手。 但是,柳幻那边却遇到了麻烦。她找的几个百事通,谁都不知道什么法术能让地面化泥,其中还有人说柳幻在说梦话,气得柳幻差点儿砸了手机。 最后还是檀越开口道:“法术这边的线索。就交给曲玥吧!让她查查青丘的典籍里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如果青丘典籍都找不到那门法术的出处,我们就不用再查了,术道上不会有人知道。” 我想想也是。我们几个都算得上老江湖了,连我们都没听过的事情。术道上能说清的也不会太多。 我伸手向大康招呼了一下:“走,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儿要问你。”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古怪的阵法 我们几个从派出所溜出去之后,撒腿跑出了七八里地,才在大道边上找了一家饭店坐了下来。 我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当时从什么地方进的八门岭?” 大康用手指头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我们在李家村附近汇合,从当地人说的什么砍头坡上的山。那个死人坡有点儿古怪。” “什么古怪?”我不由得眉头一挑。砍头坡就是我当年拜师入门的地方,后来我也没少去过砍头坡,但是我从没觉得那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康把桌子上的酒瓶子给放了下来:“据我观察。八门岭上煞气很重,绝对是大凶之地,人进去,就未必出得来。不知道多少年前,有高人在砍头坡的位置上布了一个引煞的阵法。” “打个比方说,我手里的瓶子就是八门岭,一旦煞气过重,就会满溢出来。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围困,山精水怪都会跟着溢出来的煞气下山,山下的十里八村都不得安宁。” “那个人把一块砍了脑袋的石头趴在自己开出来的水道上,每逢下雨,山水就会顺着水道流进山下的小河。如果把石头看成是一具没头的尸体,那么,山水就是尸首腔子里流出来的血。” “大伙儿都知道,血一旦融进水里之后。虽然能把水给染红一些,但是,很快就会被水冲淡,直到没了颜色为止。煞气也一样。一开始入水的时候,的确会对人有所伤害,但是时间长了,也就顺水流散了。” “不过,后期应该是有人改动了阵法,不让煞气继续入水。这就是我说的古怪。”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大康所说的事情,应该有九成以上是真事儿! 砍头石后面的山道,原先应该是一条山溪。住在山边的人都知道,有些山道是人为踩出来的平路,有些山道则是干枯了的水道。 山水常年冲刷,会在山上形成一道直通山下的小溪;某种情况下,小溪会自然干枯,原先的水道也就自然地形成了山路。这种山路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路比地面低,看上去就像是在山坡上挖出来的沟。砍头石后面的山路就是如此。 而且。我听村里的老辈人讲古的时候说过:过去,山神会下山收人,山神每次下山之前,砍头石那里都会往下淌血水。 以前。不管是谁看见砍头石那里淌血了,就得赶紧往村里跑,敲锣喊人,村里人立刻抬上牛羊三牲,到山口拜山神,要是动作慢了,村里就得死人。 就算三牲祭品都摆过了,一个月之内也不能随便下水,那时候的水冷得扎人,只要在水里待上一会儿,就得落下病根,胳膊腿儿到了下雨阴天疼得钻心。 以前。我还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儿,现在看来,所谓的山上淌血,就是煞气顺水流动的表象。 那个讲古的老头还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以前就亲眼看过山上淌血。如果他没撒谎,那就只能说明,当年是老核桃改动了山口的阵法。 我正低头沉思的时候,檀越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用一块石头布阵,世上有这种阵法吗?” 我知道,檀越的话是帮我问的。那块断头石我看了几百遍,从来没觉得那里有什么阵法。 大康说道:“如果我不是专门吃空道饭的人,我也看不出来。阵法分很多种。我们现在能看见的,大多数都巫阵、道阵、风水阵。但是,还有很多阵法,被叫做杂阵。” “杂阵当中有些是野路子,都是半道先生自己摸索出来的玩意儿,威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容易破解,但是,胜在布阵简单,还可以就地取材。逃命、杀人的时候,比正经八百的道阵管用。我就学过一部分杂阵。” 大康继续说道:“还有一种杂阵,就是达到了返璞归真、至高境界的阵法大家摆出来的东西。那些阵法看似杂乱无章,甚至像是在糊弄人,但是一脚踩进去之后,一般的高手都别想走出来。我觉着。那块石头就是个杂阵。” 老核桃教过我破阵,却没教过我怎么布阵,他说他的阵法都是打仗用的,我学去没用。现在看来,他是不想让我知道砍头坡那儿还有一个阵法。 我尽可能保持着平静,道:“你上山之后,看见过胡子坟没?” “胡子坟?”大康愣了一下之后说道:“你是说一座小山包子吧?地宫就在胡子坟底下啊!” “什么?”我又是一愣。 老核桃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山里跑,说是去胡子坟那里找他的老兄弟聊天。但是,他从来就没带我去过胡子坟,也没人知道胡子坟究竟在哪儿。 老辈人都说,过去有一伙胡子,跟小鬼子在八门岭附近打了个你死我活。谁也不知道,那场仗打下来,死了多少人,总之。天天都能看见脖子缠着白布的小鬼子往山下搬骨灰坛子。 后来,小鬼子抬着一具尸首从山上出来之后就全都撤了。当地老百姓这才悄悄摸进山里,想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胡子,要是还有活人,好歹也得给救回来。 当时进山的人说,就像是有鬼神领着他们往前走似的,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座摞在一起的死人堆--百十号胡子。全都没了。 老百姓就地磊了坟包子,把那些胡子全都埋了。那座坟包子,也就是后来叫的胡子坟。 说来也怪,胡子坟自从建起来之后。就没人再看见过。所有参与修坟的人,全都把具体位置给忘了,再想往回找,怎么也找不着了。 建国之后,县里文化局写地方志的时候,还专门派人进山找过胡子坟。可是,连着转了半个来月也没找着胡子坟在哪儿,最后,只能对着一座土丘子拍了张照片,那就是后来县里公认的胡子坟。 但是,李家村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坟没了,就像是让人凭空搬走了一样儿。 我问大康见没见过胡子坟,就是想知道,地宫究竟跟老核桃有没有关系。 我拿着筷子在桌子上画了两下:“你说的胡子坟,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大康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那是什么熊地方。站在土包子边上一眼都能看见村子,我们在那儿动土,还不早就露馅了?” 大康拿着筷子画了两下,道:“你说的坟。在这儿!” 我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康画的那个位置,正好在八门岭头道门儿左门扇的后面。在那个地方修坟,就相当于在门后面弄了一队伏兵出来,硬生生地把头道门儿给弄成了凶局。 大康怕我看不懂,干脆解释道:“怎么样?百鬼守门的风水大局啊!白毛儿那小子还真有邪性的,连石门都没进,离着石门一百多米就开始打洞,把那个地方给绕过去了,从下面往上进的地宫入口。” 我疑惑道:“就算从下往上去,也不见得就能避开百鬼守门吧?” 大康说道:“你是没看见,那条盗洞打得都快成明抢了,人能在盗洞里面站着走不说,镇邪的符箓从洞口开始,一直贴到了地宫门口。”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了大康一番。能动手修建符箓密道的人,已经足够跻身术道顶尖高手之列了。可我怎么也看不出大康有什么特别的。 大康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和白毛儿到达之前,那伙人就已经把密道修好了。他们找我和白毛儿过来,只不过是要打开地宫上面的一道机关锁。”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来了 开始,我还一直纳闷那伙人为什么非要找大康出手,空道虽然是以偷窃为生,但是并不做盗墓的买卖,现在终于弄明白了,开门撬锁,不正好是空道的专长吗? 但是,那座忽然出现的地宫却显得越发神秘了。地宫通道的机关一般都以笨重、牢固为主,为的就是阻止盗墓者进入墓室。很少出现精巧的锁类机关。除非地宫最初的作用就不是墓葬。 我向大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大康说道:“那伙人把我和白毛儿领到一间四四方方的墓室之后,指着墙上的一个机关。让我去开。我当时一看就傻了。墙上那哪是什么机关啊?那是‘神仙迷’啊!” 所谓的神仙迷,是术道机关术的一种叫法。 术道机关术,尤其是机关陷阱、绝杀大阵。都不是十死无生的东西。术道中人执着地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布阵也好,陷阱也罢,都要留下一线生机。这是万古不破的规矩。 但是,有些术士却钻了规矩的空子,只给对方留下一线近乎于没有的生机。那些术士把破解机关的办法直接摆在明面儿上。做成一个毫无头绪、异常复杂的谜题,破阵的人只要走错一步,马上就会万劫不复。 在术道中人看来,这样的谜题就算是神仙来了也解不开,干脆就给谜题起了个怪名儿,叫“神仙迷”,或者“催命局”。 我不由得问道:“那是什么样的神仙迷?” 大康道:“有人在墙上画了一个像华容道似的格子,中间那个大块每动几下之后,就会出现一个锁眼儿。那伙人觉得打开后面的锁眼儿才是关键。他们就是让我们过来开锁的。” “妈的!”大康干脆爆了粗口:“那后面的锁眼儿,全是古代名芯儿啊!有些我听过、没见过,一上手就解错了一个。结果,当时就有人送了命。” “我和白毛儿鼓捣了好半天也没弄开。后来白毛儿干脆跟对方摊牌了。说我们弄不开,实在不行就拿炸药硬炸吧。” “那领头的气得把白毛儿好一顿臭骂,还告诉白毛儿。要是解不开,就杀他全家。我估计对方来头不小,白毛儿吓得脸色煞白,蹲在地上抽了好半天的烟,才把我给找了过去。” “白毛儿说,他要试试火龙钻锁。要是成了,怎么都好说;要是不成,他就得把命搭进去。他让我自己想办法先跑……后来,白毛儿还没等用上火龙钻锁。就瞎猫碰上死耗子,糊里糊涂地打开了一个锁芯。” “那伙人从锁芯后面抽出来一个木头盒子,打开之后,脸色全都变了。那盒子里面只有一根带着戒指的手指头。我曾经在远处扫过一眼,那手指头不像是人手,看着有点儿像是鸟爪子。” 大康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我就是趁着他们都在研究那根手指头的时候,找机会跑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被邪灵追杀。身边动不动就能冒出火来!我特么偏偏连被什么东西追杀我都不知道!” “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赶紧回到李家村。老核桃既然在李家村布了局,那就说明他很在意那座地宫。他最后留下的线索,说不定就在地宫里。 我伸手向服务员比划了一下:“结账。” 服务员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一共一千二!” “什么玩意儿?你是算错了,还是看错了?”我指着桌子道:“我总共就点了四个菜,其中一个还是拍黄瓜。你家菜三百块钱一盘?” 服务员笑着道:“这些菜可都是自己家种的绿色食品。没上化肥、没打农药,口感一流,就是贵。大哥,总不能因为几个小钱儿,就在美女面前丢人吧?” 我还没没开口,檀越就冷声道:“你这是黑店吧?” 服务员乐了:“帅哥。话可不能乱说!我也不想跟你多说废话,反正,菜,你们已经点了,我也给上了,你们必须拿钱!要不,几位帅哥美女今天就别走了!” 我一听,差点儿气乐了:“行!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不让我出门儿!” “老板,有人赖账!”服务员对着后面喊了一声之后,后厨里一下冲出来五六个身上画花、手里提着菜刀的汉子。为首那人粗声大气地喊了一声:“谁想赖账?” 我本来不打算惹事,没想到事儿偏偏惹我。人家都摆明要动手了,我还能坐着吗? 我双手一按桌子,正想站起来,却忽然间感到一阵心悸。就好像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来。那人不但悄无声息地进了门,还藏在了什么地方等着看屋里怎么溅血。 我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檀越,后者的手掌已经按上了鞭子:“来了!” “什么来了?”饭店老板的动静也是阵阵发颤。感觉到邪祟临近的不只我们。 老板在短短一瞬之间也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事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位,几位哥哥!你们是干那活儿的吧?算我有眼无珠!你们走,你们快走!兰子,快,快给几位哥哥拿点儿上路钱!” 刚才那个服务员也吓傻了,站在地中间半天儿没敢挪窝:“我……我不敢……” “你们不想死,就把嘴闭了。都站好,谁也别动!”我呵斥了老板一句,转头向大康问道:“邪灵多少天追杀你一次?七天?可现在日此还没到……” “妈呦!”老板顿时瘫了:“你都沾上邪了,还往屋里进!你这不是坑人吗?你走,你马上走!” “闭嘴!”檀越毫无征兆地对着老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一巴掌把人扇得飞出一米多远,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其余几个人看见檀越动了手,吓得全都不敢动了。 “门外!”柳幻忽然指了指门外。 我不由得一愣。我明明感觉到过来的东西就在屋里,柳幻怎么说是门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肉掌踏地的动静。外面的东西始终在窗台下面晃悠,我们看不见对方露头。却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外面来回游弋。 老虎绕房? 东北老辈人说,山上的老虎要是饿极了,就容易下山吃人。半夜出来的老虎,看见屋里有灯光,一时半会儿不敢进屋,就会绕着屋子走,一旦确定屋里没有埋伏,马上就会撞开门窗,跳进屋里吃人。 饭店里那几个人全都吓得趴在了地上,双手包着脑袋,瑟瑟发抖。也难怪他们会吓成这样。我虽然知道外面的肯定不是老虎,但是感觉上却好像是我们突然被猛虎给堵在了屋子里;明明还有一道门拦着外面的猛兽,但是那扇经不住力道的大门随时都可能被撞个稀碎。 檀越轻轻碰了我一下,又伸手指了指大门,意思说,她要冲出去看看,让我给她压阵。 我对着檀越摇了摇头。 外面那东西虽然给人感觉十分可怕,但是我总觉得,那不是什么杀招,真正能要人命的东西,还在屋里。 就在我跟檀越用眼神交流的一瞬之间,饭店门口的地面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化成了稀泥。大量的泥浆像是海水涨潮一样,往我们脚下狂涌了过来。 饭店大厅在短短十几秒之间就变成了一片泥潭。被檀越扇飞出去的老板,连吭都没吭上一声就陷进了泥里。我只看见他手在稀泥外面晃了几下,整个人就消失在了眼前。 饭店里的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四处乱跑时,我趁着泥浆还没漫过来,起身往天棚上跳了过去,一手抓住房梁,一手举刀,几刀砍开了棚顶,顺着缺口上了房顶:“你们快上来!”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全力赶路 我反身站在屋顶时,整个饭店大部分地面都已经变成了泥沼。奇怪的是,淤泥不但没去袭击檀越,反而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一直追着饭店里的几个人进了厨房。 “你们上来!”我招呼了檀越他们一声,自己则几步赶向厨房的方向。等我觉得自己大致应该站在厨房上面之后,立刻出刀在屋顶上破开了一道口子。 我还没来得及收刀,就见地面上的泥浆在厨房狭小的空间之内骤然翻滚而起,直奔蹲在锅台上的几个人扑了过去。 饭店的几个服务员尖叫着贴在了墙上。像是恨不得能在墙上钻出一个洞来。翻起的泥浆却在一瞬间扑上了锅台,把人全部盖在了里面。等到泥水退去时,锅台上除了还在流淌的泥水。再看不见半个人影了。 回落的泥浆却在厨房的地上形成了一个慢慢转动的漩涡,我眼见一只皮鞋在漩涡中转动了两下,就消失在了泥浆深处。几个大活人甚至连叫都没叫上一声。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眼前。 屋内的沼泽吞噬掉那几人之后,陡然一声咆哮,往空中冲起几米,直奔我眼前迸射而来。我起身之间连退三步才躲开了从缺口中冲上半空的泥水。 可我脚步还没站稳,身边就几乎不分先后地乍起三声爆响--三道井喷似的泥柱,呈品字形炸开屋顶瓦片。冲上了半空。 我只觉得自己脚下的屋顶陡然一阵剧颤之后,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往屋里塌陷了下去。好在我所站的位置就在房子的二道梁上面,我仅仅往下陷落了半尺,就踩在房梁上稳住了身形。 “李孽……”檀越他们几个被泥浆挡在了屋檐附近,檀越正想冲过来救援时,屋顶上的稀泥已经完全回落,像是流水一样顺着屋顶流向了四周。 这一回的泥水看似狂暴无比,实际的力道却小了很多,冲在脚上就连推动我的脚步都做不到,更别说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了。 等我低头看时,饭店的地面已经开始慢慢干涸。对方又一次收手了。 檀越看了一眼地面,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他搞什么鬼?”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对手肯定是想杀我,但是。两次都在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忽然收手,要么是他没法控制泥浆攻击高处,要么就是他有什么顾忌,不敢全力出手。” 柳幻回头看向我,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李家村!”我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展开轻功往李家村的方向跑了过去。檀越他们也一块儿跟了上来。 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李家村不算太远。要不是原先为了保存实力,放弃汽车,用轻功赶路,到达李家村的时间说不定会比坐车还早。 我拼命赶路时。忽然听见檀越在我身后喊了一声:“什么人?” 我一惊之下猛然回头,檀越已经奔着一颗大树猛扑了过去,陵云、柳幻也一左一右地向树后包抄而去。等我赶到树下,檀越已经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照片。 “老核桃!”我拿过照片仅仅看了一眼,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照片上的人是老核桃。他被人绑在一根红漆柱子上,头皮上还被打上了一颗铁钉,钉子穿过他的头皮钉进柱子,把他的脑袋固定在了柱子上;殷红的血迹覆盖了老核桃的整个面孔,他却怒目圆睁地看着前方。好像是在跟什么人对视。 檀越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是……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关帝庙!”柳幻道:“我们过来之后,不是还在关帝庙附近买过水吗?” 柳幻所说的关帝庙,就在我们还没上高速的地方,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差不多有三十公里左右。 檀越拿着照片道:“我们要不要回去?” “不回!”我咬牙道:“就算现在赶回去,最快也得半个多小时。那时候什么都晚了。我们回李家村!” “可是……”檀越仅仅说了一个可是,就被我强行打断了话头儿:“我相信老核桃不会轻易被人抓住!回去!” 我不等檀越反对。就加快了脚步,往李家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我就远远看见道边儿的大树上好像是贴了什么东西,等我跑到大树跟前,才看清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老核桃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被捆在柱子上,但是这一次却被人剥掉了上衣。被人撕开的衣服散着花儿垂在老核桃身边。他露出来的胸膛外面却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往他身上喷水。 我心里不由得又是咯噔一声:这是剖腹剜心! 土匪绺子里有一个说法,有的绺子里有专门干剜心活儿的人。他们把人绑在树上之后,含一口水直接喷在人心口上,对方身子一凉,肯定会打个激灵,刽子手就趁人打激灵的时候,一刀捅下去,直接把人心给剜出来。据说,这么剜出来的人心,托在手里还能砰砰跳动,拿来下酒是人间极品。 照片里的情景不就是有人要剜老核桃的心吗? 我不等檀越看清,就把照片给搓成了一团,随手扔进路边的草丛里,撒腿继续往前跑。 檀越几步跟了上来:“李孽。你真不准备回头看看?我总觉得心里没底儿……要不,你带陵云去李家村,我和柳幻赶回关帝庙?” “不用!”我再次摇头:“相信我,相信老核桃!老核桃是真正的盘山鹰,刀里火里走得多了,没那么轻易被人抓到。而且他也说过,没人能抓住活着的盘山鹰。” 我正说话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农村常见的石桥,桥洞子上面又被人贴上了一张照片。 如果按照原路继续往前,就能直接从桥上走过去;想看照片就必须跳进河道,顺水走到桥洞底下。我嘴上虽然一直说老核桃不可能被抓,但是心里却始终没有那个底气。 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跳下了河道,踩着刚刚能没过脚背的河水往桥洞下面走了过去。可还没等我看清照片上究竟是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山洪暴发似的巨响。 等我回头看时,大量的泥浆已经顺着河道两侧翻滚而来。 这一次,河岸两边不是慢慢化泥,而是在转瞬间变成了泥沼。站在岸边给我压阵的檀越,连反应都没有,双腿就一下陷进了泥里,想动都动不了。 站在河道两岸给我压阵的陵云和柳幻也没能逃过泥足深陷的命运,不仅被稀泥给困在了原地。身形还在慢慢地向下沉落,用不了多久就可能完全陷进泥沼当中。 我不等河道狂涌而来稀泥靠近,就双脚猛一点地,从河里跳了起来,直接落在了近处的石桥上:“朋友,出来聊聊如何?” 到了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对方虽然两次出手,但是并没有要取我性命的意思,他主要针对的是檀越他们几个。既然他有目的,那就有谈下去的可能。 果然,我话音落下不久,桥下的泥浆就慢慢隆起了一座人形,泥人头部、眼睛、嘴巴的位置上,很快露出了三个窟窿,脑袋也跟着慢慢抬起来,双目向我平视了过来。 我能看见隐藏在泥浆下面的眼睛,而且那人的目光甚至带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泥人开口道:“八门岭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马上回头,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沉声道:“你只要发誓老核桃没在八门岭,我立刻调头就走,绝对不再往前半步!”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打电话 泥人冷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但是有人不想让你回李家村,我就必须阻止你。” 泥人指了指脚下的泥潭:“李家村、八门岭就是一座泥潭子,一脚踏进去,连尸首都找不到。有人不希望你进去。回去吧!” 我知道泥人不可能告诉我,想阻止我回李家村的人是谁,干脆避开了这个话题:“老核桃在我心中就是我的父亲。别说李家村是一座泥潭,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进去闯一闯。” 泥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老核桃会有危险?你不是一直相信他的本事吗?如果,凭着几张照片就失了分寸。那就太令我失望了。” 我摇头道:“就算老核桃神通惊天又如何?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师父、自己的父亲,在跟一群凶人对手周旋,就算你明知道他是绝世高手。你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等消息吗?” 泥人一时间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我做不到。但是,你……” “没有但是!”我横刀在手道:“一句话。让还是不让?” 泥人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情,我会亲自跟那个人解释。” 泥人顿了一下才说道:“有人希望你快点回到李家村,你自己要小心了。” 泥人转身时。我忽然开口道:“我好想在哪儿见过你。” 泥人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很多人都有相似的地方……” 他的话一说完,立刻沉进泥里,没了踪影。 从泥人的话里我能听得出来,贴老核桃照片的人并不是他。而且,用这种手段欺骗我的人,肯定是敌非友。朋友之间不可能使用这样的手段。 那人贴老核桃的照片,确实扰乱了我的情绪,但是回头想想,按我的性格,看见照片之后,肯定会决定先赶回李家村再说。 那个泥人并没有说假话,有人想阻止我回去,有人却在催着我往回赶。 我低头沉思的功夫,檀越他们已经从泥里跳了出来。大康甩着身上的泥水,道:“真他么厉害!这泥能沾人哪。贴上了就跑不了!” 檀越没理大康,转头问道:“李孽,我们现在这么办?”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全力赶回李家村!”我说话的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让潜伏在附近的人听见。 我们几个全力赶路之下,不到第二天中午就赶到了李家村,可我还没到村口就被人拦了下来。领头的士兵道:“李家村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转头看向檀越,后者很快就找到了接应我们的人,从他手里拿到了通行证。我一进村就往自己家里赶,还没赶到门口就远远看见院子里支着一堆仪器。 我推门走进院子。对着院里的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谁让你们往我家里乱放仪器的?” 一个技术人员打扮的人屋里走了出来:“这个房子,考古队征用了,你先找别的地方住吧!” “放屁!”我冷声道:“谁同意你们征用?你们有什么权利征用我的房子?马上给我滚出去!” 那人面带轻蔑地向身边的同伴说道:“你看,我早就说了,农村人全都见钱眼开,只要有便宜占不着,就觉得吃亏了。这不,听说咱们用房子,大老远赶回来要钱了吧?” 那人仰着头道:“你也别吆五喝六的。要多少钱,说句话!” “要你妈!”如果他们仅仅是用了我的房子,我还不会生气。可他们为了架设仪器,把我家院子给拆了个乱七八糟。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高大头帮我看好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说不定将来老核桃回来了,还会住这间院子。他那个人念旧,看见家里的东西没了,嘴上不一定会说什么,可心里肯定觉着难过。 现在,整个院子都要被趟平了,我小时候练功用的东西全都被扔到了院子外面。我没一进院子就揍人,已经是在克制了。那人还口出狂言,我要是还能和颜悦色,那真是活着的泥菩萨。 我怒吼之间,一个箭步冲到对方眼前,抓住那人衣领,左右开弓一顿嘴巴扇了下去,把对方打得满嘴是血才算停了手:“全都给我滚!” “你怎么随便打人?士兵……解放军同志……”有人见我动手,立刻跑出去喊人,没过一会儿。一个连长就带着士兵赶了过来:“你们干什么?没王法了?” “王法?”我转身看向对方:“你们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家拆成这样,还跟我谈王法?” 连长一愣之后才说道:“征用这间房子是经过村委会同意的。” 我眼睛一瞪:“你把村长叫来!老子倒要问问,他凭什么同意?” 其实,村长早就来了,一直缩在人堆里不敢出来,这回被我点了名,才乖乖站了出来:“这是村委会集体同意的,不关我的事儿。” “什么特么不关你事儿?”高大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你收了人家钱了!欺负大侄子常年不回家,故意把人家院子安排出去。别当谁都是傻子!” “你咋能瞎说……啊--”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脚给踹了出去,趴在地上哼哼了半天也没起来。 连长顿时火了:“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儿?他们就算不对。你也不能随便打人!还有,你家房子是属于正常征用,特殊时期。就算没有人同意,我们强行征用也合理合法。” “玩横的是吗?”我露出一丝冷笑时,檀越先被吓了一跳:“李孽。你别冲动,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檀越强行把我拉到了一边儿,柳幻站了出来:“别和我们说那些大道理。现在我们回来了,你们立刻搬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谁想不客气?”一个穿着西装,有几分学者模样的人,推开人群走了过来:“我姓王,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的房子正在征用期间,你们不能回去,院子里的设备和人员的损伤,你们必须包赔!” 姓王的一转头,向连长说道:“包连长,你明明看见对方在行凶伤人,怎么不管管?你们的保卫工作是怎么做的?” 包连长脸色微沉道:“他是高级顾问,我们没权对他进行扣押。” 姓王的冷笑一声道:“高级顾问?我怎么没听说过?没经过我们科研院允许,哪儿来的高级顾问?我怀疑他是骗子,你马上把他抓起来。” 包连长摇头道:“他们的顾问身份已经经过了证实,是部队方面派来的顾问,我没权抓人?” “部队?”姓王的脸色发冷:“给我连线你们长官,我要亲自跟他通话。” 包连长为难地看了看我,我冷声道:“给他连线。” 包连长这才拨通了电话。姓王的拿着电话说了好一阵,才递还给了包连长:“你们长官要和你通话。” 包连长听了两句之后立刻一个立正:“是!马上执行!把他们抓起来。” 我挥手推开了走过来的士兵,冷笑道:“他的电话打完了,是不是该我打电话了?” 包连长顿时一愣,马上就又反应了过来:“给你五分钟!” 我直接接通了程明的电话:“小明子,有人在我家里要抓我。你是准备到大牢给我送饭呢,还是打算帮我擦屁股?” 程明听完吓了一跳:“李哥别冲动,杀了人就不好收场了。你问他们哪个部队的,我马上给你联系人!”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村里出事儿了 姓王的看见我打电话搬救兵,不但丝毫没有紧张,反而露出冷笑:“有些人就是喜欢装腔作势。我倒要看看,你能找来哪路神仙。包连长,五分钟之后你应该没有理由不抓人了吧?” 包连长冷着脸没有啃声,对方却看着手表给我计起了时间。很快,姓王的就再次冷笑道:“五分钟到了!现在是不是该让我见证一下奇迹了?” 姓王的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呢?电话呢?命令呢?都在哪儿?包连长,你还在等什么?是不是还要让我给你的长官再通一个电话?” 包连长看了看表:“带人吧!” 包连长手下的士兵还没走过来,他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包连长刚一按下通话。就听话筒那边有人咆哮道:“你是不是傻?还是不认识字?用不用我教教你‘特别顾问’四个字怎么写?从现在开始,指挥权交给李先生,你听他指挥!” “是!”包连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 姓王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这件事儿。我会继续找你们长官理论!我们走!” “等会儿!”我冷声道:“包连长,让你的人把我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扔出去,我一眼都不想多看。” “是!”包连长一挥手道:“动手!” 整队士兵不由分说地把所有仪器全都扔到了外面。我指着脸色阴沉的姓王的:“这件事儿没完。咱们走着瞧!” “哼!那咱们就慢慢走着瞧!”对方冷哼了一声,推开人群,走向了指挥部。 我不是不想教训他一顿。但是我也知道,部队和科研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没有必要,双方不会硬碰。我不想给程明找麻烦。我自己的事儿,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我正想进屋时,有人已经从屋里抬出了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混账东西!”我抬腿一脚把一具尸体给踢飞了出去。 死人进屋那是忌讳!尤其是他们把人抬进了厢房,那就等于把死人给让进家里做客了,就算不闹出大事儿,也会让人沾上晦气。 那具尸体被我踢得在地上乱滚了五六圈,才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我几步走到尸首跟前,伸手往尸体上一抓,把死人竖着扛在了肩膀上,跟着一伸手抓过来一个村民:“带我去找那个姓王的。” 对方被我肩上的尸体吓得脸色发青:“我说大侄子……咱们……咱们还是算了吧!反正你也没吃什么亏!” “放屁!”我一把将人拎到了跟前:“你去不去?” “我带你去!”早就在边上跃跃欲试的高大头一下跳了出来,领着我赶到村东头的大院:“姓王的就住这院子。” 我扛着尸体,抬腿一脚把院门给踹了个稀碎。大步走进院里:“姓王的,你他么敢把死人放我家里?我现在给你送回来了!” 我也没管对方什么反应,扛着死人走向大院的厢房。一抬手,把死人给举了起来,像是拿木头撞门一样,撞碎了厢房玻璃,硬是把死人给塞进了对方屋里。 我这边还没停手,大康就拖着另外一具尸体跑了过来:“这儿还有一个!” 我二话没说,抓起死人又给扔进了厢房。 姓王的冷眼看完我所做的一切,才开口道:“姓李的,你过分了吧?” 我冷声道:“我过分?你家老辈都是哑巴。没告诉过你什么叫忌讳?” 姓王的轻蔑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忌讳,只知道什么叫科学。不像某些人,顶着一个高级顾问的头衔,除了耍无赖、讲迷信,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笑一声:“那我就看看,你能把科学讲到什么时候!” 我连看都没再看对方一眼,拉起高大头,快步离开了大院,赶回家里:“高叔。你给我说说,山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高大头听我一问,就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一刻不停地说了起来:“大侄子,你可回来啦!村里出大事儿了……” 高大头说道: 前几天,山上跑下来一个人,全身都是血,那脸上、那身上,就看不着一块儿好地方。他从砍头坡那儿跑下来,就一头栽进了河里,河水都染红了。 当时放牛的老六看见河里有人,就跑回村里喊人。村长带着人赶过去之后,那人只说了一句“山顶上还有人”,就断了气儿。 村长报了警。等警察来了之后,带着警犬往山上搜。可是怎么找也找不着人。警犬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全都缩在山底下,打死也不敢往上走。 警察逼得没法办,只能找村长组织乡亲上山找。村里人在山上找了整整一天,天傍黑儿的时候才下来。我们后来一查人,就老六一个人没下来。 这下村里人炸锅了。本来上山找人的,可人没找着,倒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了。我们正七嘴八舌要再上山找人的时候,老六自己从山上下来。跟我们说,他看见人了,就在头道门儿后面。 他说那话的时候,谁都不相信。头道门儿我们都找了好几次了,怎么就他看着人了? 当时就有人问他:“你别是喝多了,看花眼了吧?” 老六嘿嘿一阵冷笑,那笑声就不是人动静儿:“我喝多了?你们谁听说死人还会喝酒?” 村长当场就把他骂了一顿,有人还特意拿着手电往他脚底下晃了两下。老六是真没有影儿啊,两只脚就像是悬着似的,轻飘飘地站在地上。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吓得直哆嗦,想跑还不敢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老六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家院子。 村里有几个胆子大的。悄悄躲在院子外面往老六家里看。你猜怎么着?老六空着手把他家的牛给拧了,牛脑袋都在他手里转了三圈。 他活活把牛脑袋给拧了下来,捧着直往下滴答血的牛脑袋。坐在院子里一口一口的啃。 那几个人差点儿没让老六吓疯了,赶紧回去找村长,让他请大仙儿。大仙儿没请来。武警倒是来了。听他们说,是回去的警察发现头道门儿下面有什么地宫,他们过来保护现场。 武警来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找不着头道门儿在哪儿了,想让村里人帮着领路。 要是没有老六那出事儿,村里得有一百个人愿意帮忙。可是这事儿一出来,一个敢带他们上山的都没有。后来还是乡里的人跟村长急了眼,他才勉强派了个人带着武警上了山。 当时村长也请武警帮忙把老六从他家院子里弄走。等他们到了老六家里一看,那人早就不动了。被他拧下来的牛脑袋都让他啃得连一条肉丝都不剩了,血糊糊的扔在院子里。 老六自己缩成了一团,钻进了牤牛肚子里,怎么拽也拽不出来。后来武警用刀把牛皮剥了,才算把老六从牛肚子里拽出来。老六连个人模样都没有了,全身烂得不像个样儿,只有肚子鼓得溜圆溜圆的。 老辈人说,死人能把东西吃下去,但是消化不了。要么还得原样儿再给吐出来,要么就得鼓着肚子。这回我算是真见着了。村里人吓得要死要活的,都不敢在村里待了,说什么都要走。 可是,谁都没走出去,就全被武警给拦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接了什么命令,说啥都不让我们出去。一开始,村里人还打算合伙往出冲,后来武警动了真格的,他们才消停下来。 村里人消停了没有几天,那群什么研究院的人就来了。领头那个人一眼就看好了你家的房子,说什么都要征用。 我当时就跟村长说不行,可村长不同意,硬是把房子借给了他们。他把房子借出去之后,我就觉得要出事儿!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试验(上) 高大头说研究所特意征用我家房子的时候,大康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伸出一根大拇指对着山道比了一下。 风水里这叫吊线儿,意思是看看坟地或者阳宅的位置正不正。 大康比了两下之后才说道:“你家这个位置,正好把在山道上,这个位置相当于门房。你家不会是地宫的守门人吧?” 我这才醒悟了过来。老核桃把家盖在这里,就是为了把守地宫啊! 我也知道,现在想到太多没有用,干脆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高叔,你继续说。” 高大头继续说道:“那些人用你家院子的时候。我就猜到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你和李爷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们能没注意到山上有事儿?后来,我就多了个心眼儿,他找人上山帮着送饭的时候,我就派人跟上去了。 我的人还没走到头道门儿,就上不去了,光能看见穿着防护服的人上上下下的;有几天,还有人往山下抬死人。死人全都用白布蒙着,一点儿都不漏,抬回来就直接送你家里。 研究所的人也不知道在你家鼓捣什么,隔一段时间就用黑麻袋装着死人往外送。把死人全都装在封闭的车里往外拉。 要光是这样,我倒不怎么害怕,关键是这几天村里总是出怪事儿。 送死人下山那天开始,村里的鸡狗天天晚上都往死里号丧。叫的动静都变了,还不知道停,怎么打都不行。后来,干脆成批成批的蹬腿儿。 鸡狗死了之后,大牲口就开始暴毙。村里人都说是闹了瘟疫了,要不当兵的怎么能封村呢? 我觉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大侄子,你给我看看,我身上这是咋拉?” 高大头说着话,拉开了衣服。 他身上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肚皮上,铺满了像一块钱钢镚儿大小的红斑,红斑中间还带着方形的白点,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烧红的大钱儿往他身上烙了一个印儿。 我伸手往红斑上按了一下,高大头立刻疼得哎呦一声,脑门子上冷汗直流。我那一下虽然接触红斑的时间不长,但是也感觉到他皮肤下面有一层硬邦邦的东西。 大康凑了过来,道:“这是金钱煞吧?” 他看我不明白。就解释道:“金钱煞,说白了就是墓地里的一种瘴毒,只有盗墓的人才会遇上。据说,盗墓人中了金钱煞之后。赶紧按照身上金钱红斑的数量,准备财货送回墓里,这病就能不药而愈。” “我听盗墓的朋友说,金钱煞就是墓葬的主人因为有人偷了他的财物,对盗墓人下的咒。你把钱还上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不对!”陵云摇头道:“这不是金钱煞。金钱煞说到底就是瘴毒和怨气的合体,这肯定不是,我没发觉他身上有中毒的迹象。” 我挥手打断了两个人的争论:“村里人都这样?” 高大头道:“好几个人都这样儿,我这还是轻的。有人长得跟花斑豹似的,研究所那边给用了药,但是不好使啊!得红斑的人,一开始就是疼;到了后来,疼得连地都下不了。” 我想了想。道:“高叔,我得找人研究一下这是什么东西。你看,是你自己来,还是帮我找个人?” “我帮你找人!帮你找人……”高大头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我早就知道高大头怕死,让他帮我试验,连门儿都没有。 在我看来,回家之后第一时间上山去找老核桃才是正经事,但是村里出了这种事儿,我又不能撒手不管。要是我真的不管不顾地上了山,就算遇上老核桃,他也能一个嘴巴抽过来。毕竟。我们在村里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乡里乡亲的不能见死不救吧? 没过多久,高大头就给我抬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我认识,他小名叫黑子。还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儿。 让我没想到的是,高大头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眼镜的胖子。那胖子长得挺白净,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打眼看就带着学者气质。 高大头把人放在炕上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大侄子,这个胖子不是我领来的,他非得跟着,我撵都撵不走!” 胖子倒是不见外。自动伸出手道:“这位就是李顾问吧?我叫常珂,跟过来主要是想做一些研究。根据我们检查的结果,村民可能传染了一种病毒。据我推测,病毒的来源应该是山上的地宫……” 我明白了。这个常珂是个满脑子学术的人。这种人对研究某种东西有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执着,有时为了求证真相,连命都能不要。 对这种学者,我没什么恶感。在我看来。执着于学术是一种精神。而且这种人思想非常单纯,虽然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变通,不知道人情世故,但是本心并不坏。 我跟对方握了握手。礼貌性地回答了一句:“如果病毒来自地宫,那上山的士兵为什么没有感染病毒?” 我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后悔了! 常珂马上滔滔不绝地说道:“这个就要从李家村的生态环境上说起了。根据我的检查结果,李家村村民日常饮用的都是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溪水当中含有特殊的微生物及矿物质。这种特殊的矿物质在村民身上积累……” “行行……”我摆手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说,他们身上早就有病毒了,现在的情况就跟毒素积累过量,忽然爆发差不多,是吧?” 常珂居然没看不出我的不耐烦,自然而然地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觉得……” “你先等会儿!等我把事情做完,咱们慢慢说。” 我干脆强行打断了对方的话,走到担架前面:“黑子,我现在要给你治病,但是,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你治好,说不定,还会要了你的命。你想好没有,想好我就动手了!” 黑子虚弱道:“孽子,你动手吧。我遭不起这个罪了!就算没命了,也是早死早超生。再说,高叔答应帮我养着家里,我要真不行了……” 黑子后面的话没说,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高叔答应的事儿,绝不会赖账。就算他不行,还有我在。家里事儿。你放心。” “行!你动手……”黑子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我从腰间拔出匕首,拿过火机在刀尖上燎了两下:“陵云,用针扎他止疼的穴道。” 陵云还没动针,常珂就在边上嗷的一声:“你这样不科学,应该用酒精或者高温消毒!再说,你手里的也不是手术刀,不适合动手术!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找手术刀去。” 我被常珂突忽其来的一嗓子给吓得一哆嗦:“我用什么刀。有我的道理。还有,我是术士。术士从来不讲科学!” “你讲的是迷信?”常珂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你怎么成顾问的?我知道了!你是盗墓贼吧?对了,我还有……呜--” 大康终于受不了了,一抬手捂住了常珂的嘴巴,阴森森地说道:“你给我闭嘴!再说科学,小心我弄死你!” “你……这……不……”常珂被大康堵住了嘴,却还在拼命地挣扎。 柳幻干脆一回身,点住了常珂的穴道,甚至连他的哑穴也一块儿给点上了:“李孽,你动你的!” 我刚要动手,就听见外面有人尖着嗓子骂起了大街:“李孽!高大头!你们两个不得好死的玩意儿!趁我不在,骗我儿子送死是不是?你当我们家人都死绝啦?你们给我出来!出来--” “黑大娘?”我转头看向高大头:“你把黑子带来,没跟他家说啊?”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试验(下) 高大头懵了:“我找过啊!跟他爹都说好了!” “好个狗屁!”我气得火冒三丈。黑大妈出了名的护犊子,要是没跟她说好,她骂街能骂到天亮。而且,这事儿也不能怨黑大妈,毕竟是拿人家儿子赌命,赌成了还行,赌不成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我赶紧放下刀,几步赶到门口:“大婶子,你别生气。我这不还没动手吗?” “我呸--”黑大妈当场吐了我一脸:“你小子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拿我儿子做试验,亏你想得出来!” “大婶,大婶……你听我说!”我马上陪上了笑脸:“我还没动手……这样,你把人带走。我怎么把人抬来的。再怎么给你抬回去。明天,明天我就摆酒给你赔罪。你看怎么样?” 黑大妈还要说话,高大头也陪着笑脸走了过来:“老嫂子,这事儿怨我,事先没跟你说。” “你?”黑大妈眼睛往起一瞪:“你要能办人事儿,也不能把我儿子抬来!” 高大头嗓门一下敞开了:“老嫂子,你自己看看,你家黑子都病成什么样儿了?你指望谁救黑子的命?那些白大褂的药要是管用。你儿子早就好了!” “你不同意,那行!我马上亲自把黑子给你抬回家,我再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儿给你磕头赔不是,全都不是事儿。但是。我得说一句,黑子已经病成这样儿了,你把他抬回去,谁能救得了他?” “我……”黑大妈被高大头问得说不出话了。 高大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嫂子!我高大头承认自己怕死。不敢放手让李孽折腾。你不想想,为什么村里这么多有病的人,我不去找,非得找黑子?还不是看他快要不行了吗?” 高大头说话的时候,黑子他爹也追了上来:“老蒯,别闹了!人是我让大头抬走的。那些白大褂都已经告诉咱们准备后事了,咱们就眼睁睁看着黑子死啊?” “不管李孽怎么折腾,最不济都是一个死。说不定李孽就能把人折腾好了!他爷可是李半仙,那手把,你不是也见着过吗?李孽要是没有本事,能在外面混那么好吗?连包连长都听他的!” 黑子爹擦了擦眼泪:“再说,大头对咱们也不薄哇!你这是听谁嚯嚯过来找大头闹的?” 别看黑大妈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她就听黑子爹的。黑子爹说话了,她立刻不敢出声了,低着头嘟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就是那个姓王的……” 我顺着黑大妈眼睛的反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姓王的。 高大头顿时火了:“我说老嫂子,你要是自己来的,我还真就不生气。那个姓王的,就他么没安好心!他刚在李孽那儿吃了亏。自己不敢碰李孽,就拿你当枪!你还真上当啊?行!你觉着他能治好,你马上把人抬他那儿去,死在他那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高大头不等对方说话,马上转身喊了一声:“哥几个抬人!抬人,该送哪儿送哪儿去,我不管了!赶紧走,赶紧走!” “别,别,大侄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黑子爹急得直跺脚,黑大妈的眼泪也下来了:“大头哇,你别怪嫂子,我这也是……李孽,你跟黑子是朋友,你可不能撒手哇!” 我看了看满脸眼泪的黑大妈:“大婶子,黑子是跟我一起玩大的,这回的事儿,我尽全力。” 我刚要往回走,黑子爹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小李子,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跟进去看看?” 我想了想道:“跟着来吧!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我重新走回屋里,拿起匕首轻轻往黑子身上的一块红斑上割了下去。我的刀尖刚一挑破红斑上的皮肤。一股黑血就顺着黑子的胳膊淌了下来。 陵云伸手用瓶子接住流下来的黑血,退到了一边儿。 没等我手里的刀再动,黑子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是出了水的鱼一样。弓着身子从炕上弹了起来。要不是我及时把刀收回来,光凭黑子跳起来的力道,就能被匕首一刀扎个对穿。 “按住他!”我死死地按住了黑子的胸口,檀越和大康也伸手按住了黑子的四肢。 黑子虽然被按在了炕上,嘴里却发出一阵冷厉的尖笑。那笑声就像是一个发了疯的女人,听在耳朵里,让人身上一阵阵的发麻。 黑子爹妈吓得慌了神儿:“大侄子,黑子他咋拉?黑子啊--” “别过去!”高大头带着人拦住了两个老人。可他自己也被吓得脸色发青。 我拿着匕首飞快地在红斑上割了一圈,用刀尖一挑,把黑子的皮肉给挑下来一块。 那块带着血的人皮落在地上时,发出了“当”的一声。就像是一块钢镚儿掉在了地上。 我赶紧把人皮给捡起来一看,那块人皮底下果然贴着一个古代的黄铜大钱儿。最奇怪的是,大钱儿四周还留着四个模模糊糊的字迹。 按照常理,大钱上的字应是某一个朝代的年号。比如乾隆通宝。我却怎么也分辨不出大钱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尤其是年号的位置,根本就是模糊一片;倒是通宝两个字勉强能看出些样子。 我正拿着大钱儿上下打量时,按住黑子脑袋的大康忽然喊了一声:“你们快看他眼睛!” 我几步赶过去时,黑子的眼珠子已经蒙上了一层银白的颜色。就连眼角上淌出来的眼泪都带着银光,看上去就像是被烧化了的银水。 短短几秒之内,黑子的眼眶四周就被覆上了一层银色。而且,银白的颜色像是浸在纸上的墨水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围不断扩散,如果没人阻止,很快就会覆盖黑子的整个面孔。 “不好!”我惊呼道:“谁身上有玉,快点给我!” 柳幻伸手从脖子上拽下来一块玉坠,檀越也从腰间扯下了一枚玉佩。我伸手接过檀越的玉佩按在了黑子的脑门上。 玉佩刚刚接触到对方的皮肤不久,他眼睛里流出来的银水就停了下来,脸上的银色也跟着慢慢退了下去,身子渐渐地不再挣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了炕上。 我这才松了口气:“玉佩先压在他身上别动。” 柳幻不解地看着我,道:“你搞什么名堂?” 我指着黑子的眼睛道:“我要是没看错,他身上的东西,应该跟‘贪’字有关。” 老核桃以前讲过一个传说:山中有一个鬼神,没成鬼之前,就是因为朋友见财起意才没了性命,所以最见不得别人贪财,遇上贪财之人。就抓住对方,往他眼睛里灌烧化了的银子。死在那个鬼神手里的人,全身上下一点儿伤都没有,只有脑袋被包在银子里,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安上了一个银脑袋。 “你看,黑子刚才不就是有点儿这个意思吗?” 我看黑子身上邪气发作,就想到了这个传说。老核桃说,正气能震住贪欲。俗话说。君子佩玉,玉上都带着君子之气,也算是正气的一种吧!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带着正气的东西,就只能拿玉试试了。 柳幻脖子上的玉坠,虽然品质不错,却是女人的饰品,正气稍差了一些;而檀越的玉佩却是标准的古玉,过去文人最喜欢佩戴的东西。书生文人修儒道。最讲究养浩然正气,而且檀越的玉佩又是件古物,我才拿来试验了一下,还好压住了邪气。 柳幻看着我,道:“你一直说的邪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气’那么简单?”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初次交锋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侵入他们体内的东西,只能先称之为‘邪气’。我还觉得有点儿像是诅咒。” “不是!咒门当中没有这种东西。”陵云断然否认。她是毒道高手,自古巫毒不分家。毒道高手不见得擅用咒术,但是对诅咒却极为了解;咒门中人,有时也会拿毒虫下咒。所以巫毒一直被术道视为一脉。 大康也摇头道:“我也没听过这类诅咒。会不会是冤鬼索命?” 冤鬼索命有时候甚至比诅咒更为可怕。怨气深重的鬼魂,可能会纠缠某个人、某个家族,甚至某个村落几十、上百年的时间,直到所有仇人全都死光为止。 “我觉得,这应该是某种矿物质或者微量元素通过血液循环,在人体内造成的淤积!” 突忽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等我回头时,才看见常珂正老神在在地分析着:“你们看。他身上所有的红斑都是集中在血液循环相对缓慢的位置。我觉得,应该从他日常食物和接触的东西上入手。而且,你这种类似于外科手术的做法,也极为不科学。容易造成患者毛细血管破裂。” 大康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你穴道怎么解开的?” 常珂理所当然道:“我也不知道,忽然一下就能动了。” 檀越和陵云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抬手扣住了常珂的脉门,两道真气不分先后地贯入了对方体内。常珂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脸上一下白得没了血色。 檀越松开手道:“他的经脉非常粗广,相当于常人的两倍还多,如果练武的话,必定是一代奇才。陵云刚才怕伤到他。没下重手,常人一般半个小时才能自行解开穴道,他的血气运行比较快,所以提前解开了。” 柳幻也跟着说道:“他体内没有真气反应。不是高手。” “想办法让他闭嘴!”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这时,黑子爹却含着眼泪说道:“小李子啊,黑子还有救吗?” “尽力而为吧!”我心里确实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晚上了,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办法开始试,一个一个试过去,看看哪个能行!” 很多事情都可以使用排除法,术道上的事儿也一样。在保证雇主不死的情况下,把很多种可能集中在一起,一件一件排除,剩下的说不定就是明路。这种办法虽然很笨,但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却是唯一的出路。 我一直等到晚上,才带着黑子赶到村后面的荒地上,在地上隆了一堆土,插上三炷黄香,倒了三杯酒之后。才把冥纸和金箔放在了地上。 我伸手拿起一张打好的黄纸盖在了黑子身上,正准备去点黄纸,土包上的三根黄香却一下全都灭了。 我赶紧把香拿起来,伸手往香头上一抹。香头上那点儿黑灰立刻应手而落,香头烧过的断口像是被刀切过一样整整齐齐。 “鬼神不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敬香、烧纸、敬酒都是在敬附近的鬼神,就算敬的不是正主,过路的鬼神也会沾沾香火,帮着说两句好话。一旦香火灭了,就代表正主没有和解的意思,过路鬼神也不想伸手--他们帮不上忙,自然不好意思沾你的香火。 大康一弯腰,把地上的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真是鬼神不收!怎么办?” 一般来说,敬过鬼神的酒,就算不会变得完全没有味道,酒味也会减弱不少。那就代表鬼神曾经享用过。 我皱眉道:“点火烧纸!” 大康立刻拿起火机,往黄纸上对了过去。打火机的火苗子贴着黄纸呼呼直跳,可是黄纸却怎么也不起火星。 大康看点不着纸,一下把火机给调到了最大。没想到,火机在他手里砰的一下爆了,火星子顺着大康拳头缝窜起来老高,疼得大康跳着脚地甩手:“不行,点不着!你赶紧想办法!” 我双手猛地往起一合。掌心上的不动明王火焰喷涌而出,像是倾落的钢水,带着灼人的热气落在了黄纸堆上。成堆的黄纸立刻烧了起来! 我看着窜起一尺多的火光,不但没松口气,眉头反而越皱越紧--我强行点火,就相当于硬往鬼魂手里塞钱。这个就跟你想送礼,人家不收,你强塞到人家手里,他不好意思给你扔回来,是一个道理。 过路鬼神只要收了钱,就算不帮忙,也能帮忙指条明路。如果,他们连这样的钱都不收,那可就真麻烦了。 我眼看着漫天火光由大变小、渐渐熄灭,纸堆上的浓烟却一丝一毫都没偏离原位,烟气都是直上直下地浮动,黄纸化成的灰烬却像是用胶水给粘在了地上一样,连山风吹过都不动上一下。 按照老辈人的话讲,上坟烧纸的时候,烟随风走,纸灰乱飞才最好,代表着先人在收钱;要是一点儿风都不起,那就是先人怪罪了。 现在山上不是没风,但是唯独纸堆的方向不见风起,过路鬼神故意让开了那块地方--他们不想来蹚这趟浑水。 大康摇头道:“这招不灵,换别的吧!” 我只能点头道:“回去,试点儿别的。” 我正准备往回走时,身后的纸堆上忽然炸出了一声闷响。等我回头看时,成堆的纸灰已经炸得四处飞散,灰烬下面黄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一片血红,就像是刚被血水给浸过了一样。 “鬼神发怒了!”檀越、柳幻同时护在了担架两边。 祭神见血,是术道上的大忌。一旦出现。就代表鬼神非要人命不可,术士再敢阻拦,就是跟鬼神为敌,双方必要一死。 大康脸都白了:“李哥,要不咱们放手吧?惹上一方鬼神,可没什么好下场!你再动手,就是跟这山上的鬼神为敌,咱们冒不起这个险哪!” “冒不起也得冒!”我沉声道:“这次,我放弃黑子,下一次呢?李家村里还有两百多号老少,我能把他们全都放弃了?” “我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一饭之恩。舍命相报。更何况,村里都是我的叔伯,就算是对上整个地府,我也要跟他们碰一下。大康。这次的浑水你别跟着蹚了,回去吧!”我说完之后,伸手抬起担架一角,起身就往回走。 大康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还是赶了上来,一言不发地跟着我们回了院子。 我把黑子放在屋里,又拿出了那个被我挖出来的铜钱,仔细看了一会儿:“檀越。你一会儿画个五雷符出来。” “你要霹雷震鬼?”大康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可得想清楚,你这边雷声一动,就彻底没法儿收场了!” “既然谈不拢,那就明火执仗地来吧!”我从屋里翻出来一个铜盆。把大钱给倒扣在了桌子上。 这枚大钱儿是对手压在黑子身上的东西,不管对方是鬼神,还是巫师,只要动手破了对方的物件。就等于跟他宣战,用不了多久,对方就能找上门来。 檀越画好灵符,抬手贴在铜盆上,手掌跟着往下一抹,灵符上立刻燃起了火焰。短短片刻之间,火光息落、雷光乍起,血红色的雷电围绕着铜盆阵阵作响。 直径一尺左右的铜盆被雷电震得在桌上一阵乱跳,铜盆四周跟着掀起了阵阵黑烟。乍看上去,就像是在铜盆里面烧了一叠没干透的纸,滚滚浓烟源源不断地从盆里冒了出来。 没过多久,整个房间就被烟雾弥漫了。一开始,我还能看见人影;短短片刻之后,我就被烟雾给隔绝了视线……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失手 不管在什么时候,被烟、雾围住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被浓烟围拢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劈向了最近的窗户。我一掌拍出去之后,虽然听见窗户炸裂的声响,但是围在我身边的浓烟却丝毫没有反应。仿佛我那一掌直接从烟雾当中穿了过去,根本就没碰到烟气。 “大家小心!”我刚刚喊了一声,就被浓烟灌进了嗓子,喉咙里疼得钻心,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嗓子再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等我勉强抬起头时,却看见烟雾当中爆出了两点红光,就好像有人在空中点了两个火点。偏偏火点中间还立着一道竖起来的瞳孔。 我连想都没想,右手双指猛然一张,以二龙戏珠的姿势,直奔着两只火点刺了过去。 我手指还没碰到火点。就被浓雾中探出来的一只手掌给格在了半空。我正想从指尖发力,再次攻击火点时,忽然听见柳幻叫道:“你傻呀!咳咳咳……” 那是柳幻的眼睛!我反应过来时,两道劲气已经从我指尖上迸射而出……近在咫尺的距离上骤然发力,就算是柳幻,也很难躲开我那直剜双目的一指。 我心里刚刚涌起一阵悔意,柳幻双目上闪出的红光就一下消失在了我眼前。与此同时,我指尖上的劲气也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溅上了我的手背。 “不好!”我赶紧一收手掌,大步往前冲了过去。 此时,站在远处的檀越忽然怒吼一声:“别动!” 紧接着,一股旋风陡然间擦地而起。直奔屋顶冲击而去。短短刹那间之后,屋顶被轰击开来的声音就冲进了我的耳朵,屋里的旋风狂卷着烟雾,顺着屋顶被炸开的裂口直上云霄。直到旋风消失,成行成片的灰尘碎瓦才顺着屋顶上的缺口扑落而下。 我没心思去看什么屋顶,直接挥手扫开了烟雾,往柳幻的方向看了过去。 柳幻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只手保持着格当的姿势举在身前,大康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柳幻背后,用两只手捂住了柳幻的眼睛,手背上却鲜血直流--我刚才那一指,其实点中的是大康的手背。还好我及时收回了一部分劲气,否则,就算我没有一指穿透他的手背,大康的两只手也算废了。 大康放开双手,勉强咧着嘴对我笑了笑:“手劲儿真大!” “你没事儿吧?”柳幻转身给大康包扎伤口时。我也转向了檀越和陵云的方向。 檀越的双手并拢在身前,两指之间夹着一道灵符,符箓已经被火烧掉了一半儿--刚才的那场大风就是檀越发动灵符的结果。 陵云护在黑子身前,两只手也不知道攥着什么东西。一左一右放在身侧。她刚才肯定是如临大敌,甚至也差点儿出手。 我和檀越、陵云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两米,论功力,我比她们更为深厚,为什么她们能感觉到敌人,而我却偏偏什么都感觉不到? 更奇怪是的,从大雾消散到我转头,前后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分钟的时间,但是,檀越和陵云却一直都在看着屋顶。我顺着她们两个的目光看了过去,屋顶上除了一个透亮的窟窿,什么都没有:“你们看什么呢?” 檀越说道:“刚才我们两个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陵云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是我们始终看不见人影,我这才动用风符吹开了空中的烟雾。” “烟气破空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一道像人影似的东西被风给吹到天上去了。那东西倒着飞上天,后背一开始还贴在了棚顶上,然后……” “怎么说呢……”檀越想了想:“然后,他就像是被风吹中的纸一样,从中间打成了一个对折,用背后顶开了棚顶。一下顺着棚顶的裂缝钻了出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个人有点儿像是被人从缝隙里抻出去的纸。” 陵云也点头道:“对,就是这样!我当时看见他的后背像是被风吹得竖起来一样,硬是从窟窿里顶出去了。” 柳幻这时也说道:“他们说的没错,那个人就跟一张纸片差不多,甚至比一张纸片还要轻。我就是感觉到像是有张纸从我身边飘过去,才打开了血瞳,没想到你……” 我低头自语道:“为什么我没感觉到?” “因为我们修炼神魔血瞳已经到了第五重,不仅是眼睛,就连其他感官的敏锐度也跟着翻倍增长……”柳幻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檀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伤感。 在她们看来,神魔血瞳对我来说是一个禁忌,毕竟我曾经修炼过血瞳,也因此丢了一只眼睛。 我赶紧岔开了话题:“刚才黑子没有什么反应?” “没有。”檀越摇头道:“对方还没过来,我就发动了风符。至少,黑子……” 檀越的话没说完,黑子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就像是被人给抠了眼珠一样,双手捂着眼睛,满地打滚,就算陵云、檀越有功夫在身,第一下也没按住他。 直到黑子翻身时,檀越才找到机会反剪黑子的双手,把黑子脸朝下的按在了炕上。檀越刚刚控制住了黑子的上身,黑子的右腿却在一瞬间带着劲风踢向了檀越侧脸。 黑子出腿速度之快,甚至连他身边的陵云都没能反应过来。我眼看黑子的脚尖就要接触到檀越时,忽然暴起一爪,扣向了对方脚踝。 我看得出来,黑子那一脚来势虽快,但是并没有内力,只不过是人体潜能的一种爆发,完全出自筋骨的力量。我出手阻挡时。同样没下重手,仅仅是用真气护住了手掌而已。 没想到,我的手掌刚托住对方脚踝,黑子膝盖上就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整条腿以不可想象的角度,在我手里弯成了直角--他的膝盖竟在一瞬间全都碎了。 我心里顿时一惊!黑子刚刚那一腿发出的力道,完全和他身体素质不符,否则,他关节也不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巨力而完全粉碎。 黑子却偏偏在这时声嘶力竭地喊道:“我错了,我不该拿你的钱!我还你,全都还你……你放了我吧!” “怎么回事儿?” 黑子惨叫的瞬间,身上的铜钱印记全都从肉里浮现了起来。 “不好!”檀越急声道:“快点拿玉佩……” “玉佩没用了!”我摘下手上的人骨念珠。往黑子身上按了下去。按照常理,人骨念珠可以化解一切邪气,没想到,我的念珠刚刚接触到对方的身躯。一个铜钱的印记就在我眼前炸出了血花。 带血的铜钱从他伤口上迸射而起时,顺着炕沿的方向滚出半米多远,才带着响声落在了地上。 短短瞬间,黑子身上的铜钱就完全失控了。数以百计的红斑开始成片暴裂。大量大钱儿一个跟着一个的从他身上弹射而出,在炕上到处乱滚。 我再想过去压制却为时已晚,黑子脑袋上已经冒出了银色的血液--他的头皮不知道怎么的,就像是熟透了的西瓜。轻轻一碰,立刻炸出无数道细纹,带着银色血迹从伤口上狂涌而出。短短几秒之间,银色血液就覆盖了黑子的头顶。黑子的脑袋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个银坨子。 我试着用刀碰了碰黑子的脑袋之后,咬了咬牙,举刀往他脑袋上砍了下去。我刀落之处,黑子的脑袋也当啷一声破成了两半。 他的脑袋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个银球。虽然脑袋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但是却变成了整坨白银,就像是用模子浇出来的东西一样,除了我砍在上面的刀印子,连一丝多余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百鬼随身 黑子就在我眼前没了……我虽然一刀劈开了他的脑袋,但是说我无动于衷那是假的,可现在我却没有时间去伤感什么。 我挑衅了鬼神,对方也强势回应了,在我眼皮底下拿走了黑子的性命。下一步,他必然会疯狂反击,一个接着一个地杀下去,直到把人杀光,或者干脆对我们出手。 我抓过一床被子,把黑子的尸体给盖了起来,自己就坐在尸体边上,对着高大头说道:“高叔。你给我仔细说说,你身上没出现红斑之前遇上了什么事儿了?” 高大头道:“没啥啊!我想想……真没啥啊……对了!” 高大头忽然道:“那天晚上,我到一个哥们家喝酒,喝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往家走。走到半路的时候,看见地上掉了一摞子钱。我捡起来一数,大概有两万多吧!” “我觉着那钱掉在村里的土道上,肯定是哪个乡亲掉的。干脆就坐在原地等人。没等多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说钱是他掉的。” “那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他是谁。我问他丢了多少,他说丢了两万。我一听钱数对上了,就把钱扔给了那人。” “那人拿着钱不走,死活都要分我一半儿。两万我都还了,我还能要那点儿?我们两个在那儿扯吧了好半天。最后,我被他逼得没办法,就干脆拿了一百。” 高大头说到这儿才停住了:“要说怪事儿,就这么一件。” 我和檀越对视之间,同时皱起了眉头。 从高大头的描述上看,他们是中了诅咒,但是我却摸不清出手的究竟是人是鬼。 我沉声道:“你捡钱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高大头道:“村头大榆树往前一点儿。” “你们留在屋里,我过去看看!”我吩咐几个人一声,立刻直奔村头赶了过去。 村东边那颗榆树附近虽然称不上荒凉,但是左右也没有人家,现在已经过了子时,除了天上的月光,地上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我能夜视通明,但是一般村民却做不到,尤其还是在树荫底下。就更不可能看见有钱了。高大头当时八成是中了鬼睁眼一类的咒术。 我绕着榆树走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干脆一个纵身跳上了树冠,在树杈当中找了半天。才把目光落在树杈的喜鹊窝上。 我上树的力道虽轻,却躲不过喜鹊的感知,窝里的喜鹊没动,只能证明那是空窝。但是,我却迎风闻到了一股子肉类腐败的腥气。喜鹊一般不会死在窝里,除非遇上了什么意外。 我再次纵身之间,伸手把喜鹊窝给摘了下来。窝里的喜鹊已经化成了一堆肉泥,两只张开的翅膀平摊在窝边上,整个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的摊在了窝底下。 我拿着匕首在喜鹊尸体里拨了几下之后,刀尖果然碰着了一个硬物。我又顺着窝边一挑,立刻从肉泥里挑出了一个大钱儿。 喜鹊也被咒死了?我不由得一皱眉头。 通常情况下,咒术只能对人。不会波及其他生灵,除非是在有咒师严密操控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寸草不留。但是,咒师却很少会做这种事情。赶尽杀绝有伤天和,一旦咒师使用了这种地域毁灭似的咒术,他本人马上也会受到咒术的反噬,很容易当场送命。 就算是有咒师在针对李家村,他们也不会想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吧? 我又用刀尖在肉泥里挑了几下。见没什么结果,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一次,我的脚尖刚刚落地就碰到了一摞大钞。 果然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把钱给捡了起来,对着月光翻动了几下之后,尽可能隐蔽地睁开了鬼眼。 传说中,鬼魂用冥币冒充真钞向活人付账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们能骗过对方,就是动用了障眼法。如果我手里的是一沓冥币,钞票上的图案马上就会在我的鬼眼之下变成阎罗王。 直到我翻过最后一张钞票,钱上的图案也没发生任何改变。我甚至从钞票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水香气,闻上去就像是刚刚印出来的新币。 我略一停顿,把钱给塞进了兜里,转身就往回走,大概走出去十多步的距离之后,就听身后有人喊我:“孽子,等我一下!” 我转过身时。一个穿着蓝布衣服的人已经跑到了我眼前:“孽子,你捡着钱没有?” “钱?什么钱?”我的眼睛紧盯着对方的面孔看了过去。那人就像高大头说的一样,看上去就像是本乡本土的人,可我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对方抓着我的袖子。哭道:“孽子,你可不能骗我啊!那是救命钱,你要是看见了,一定得告诉我啊!” 我轻轻甩开对方的手。道:“你认识我?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老七!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那人瞪着眼睛道:“你不会是捡了我的钱,故意装着不认识我吧?” “老七?”我冷声道:“我还真没记住谁是老七。你是谁家的?” “我是我爹妈家的……”老七一下蹦了起来:“李孽,我告诉你,那钱真是救命用的,你捡着不还我,我跟你没完!” 我抱着肩膀,道:“你只要说清你是谁、你要救谁的命,我马上就还你!” 那人愣了好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李孽,你就把钱还我吧!我真是要救命啊!” 那人的声音在夜里一下传出去老远,我甚至听见了附近山坡上反过来的回音--那人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吓走。 那人一直不提自己究竟是谁,始终揪着钱不放。如果我真有黑了那笔钱的打算,被他一闹,肯定会做贼心虚,尽可能地想办法快点儿离开。 可我现在想的却是应该继续跟他耗下去。还是按照他的想法马上离开? 离开!只有我跑回去,他才能进行下一步;现在跟他动手,就算把他拿下了,也未必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跟对方僵持了几分钟之后。忽然抬起一脚把人踢了出去,自己转身就往回跑。 “站住!把钱还我--” 我远远听见有人在我背后连追带喊,那人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声音却始终跟在我身后,一刻不停。 我尽可能地稳住身子,从兜里掏出一面镜子往自己身后照了过去。 我刚把镜子端平,镜子里面就出现一串惨白的面孔--我身后跟了不知道多少人,镜子里映出来的面孔挤满了整个镜面,除了几个勉勉强强还能看得出来人脸的,其他的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我脚下刚加快了一点儿,镜子里的人影就一下子挤了过来。与此同时,我感到背后一凉。就好像有人把刚从冷水里拿出来的手按在了我的背心上似的。 我明明知道已经有鬼贴上来了,却不敢拿着镜子往后照--一旦我动作过大,很可能把身后的鬼魂吓跑了,那样的话。我前先所做的一切可就全都白费劲了。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脊梁贴了上来,就好像是有鬼揽在了我的腰上,把身子使劲儿往我后背上贴。 鬼想上身?不对!他只是想让我快点儿跑……我脚下一个错步,飞快地往家里跑去。 鬼追人,有时就是故意吓唬人,但是大多数是另有目的,尤其是百鬼随身。就更不可能是单纯想要吓唬我了。 既然他们想要逼我往家跑,那我就把他们全都带回去再说! 我主意一定,脚下猛然发力,两腿带风地发足狂奔,一路往家里赶了过去。 等我看到自己家大门的时候,又愣住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百鬼借力 我离着家门老远就看见黑大妈拎着一把菜刀从我家大门闯了进去:“姓李的!姓高的!我让你们偿命……” 我几步冲到门口,正看见黑大妈一刀砍在了我家门框上。我本来没当回事儿,没曾想,她一刀下去,我家大门顿时被她给劈了个四分五裂。她那一刀的力道,竟然不下于武林高手发出的刀芒。 “等一下……”我刚喊了一声,就见黑大妈的人影在外屋一晃,等她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里屋。我隔着窗户看见她提着寒光闪闪菜刀砍向了檀越。 檀越抽身飞退之间。双手抱头撞向了玻璃,连带窗框一块儿滚到了院子里。等我赶到檀越身边时,她已经甩掉了头上的碎玻璃,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女人背后有鬼!” “鬼眼,开--” 我鬼眼暴睁之间,陵云他们几个也先后从屋里飞了出来。等他们站稳,黑大妈也跟着破开窗棂,跳进了院里。我顺着她身后看去时,的确看见她身后站着整整一排的鬼魂。 成行的厉鬼面露笑容,跟黑大妈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从她身后一直排到屋里,排尾穿过了后窗,落向远处。打眼看过去,就像黑大妈身带百鬼,列阵在前。 “大婶子,你听我……”我刚说了一句,黑大妈的眼珠子就红了起来:“别跟我放屁!你砍死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黑大妈说话之间猛一扬刀,她身后的百鬼也跟着举起了手臂,手掌虚握在半空当中,手臂跟黑大妈握刀的右手正好顺成了一排。 百鬼借力! 我明白了,黑大妈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妇,之所以能发出堪比武林高手的一击,完全是因为她身后的百鬼把力道给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出手,就相当于百鬼同时出手,力道能不惊世骇俗吗? 檀越、陵云他们正想往我身边靠拢,我却厉声喊道:“都退回去,我自己来!” 我话音刚落,黑大妈忽然怪叫一声,人在原地跳起两米多高,手里的菜刀高举过顶,直奔我脑袋上劈了下来。刀还没到,刀带起来的劲风就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向了我的面孔。 “开--”我从身后抽出九龙刃,平端着刀身往菜刀上迎了过去。 菜刀的力道虽强,总归没有真气,也不是神兵宝刃。两把刀仅仅一个碰撞,黑大妈手里的菜刀就断成了两截。半只刀头带着风声往房子那边飞了过去,剩下的半截菜刀却紧贴着九龙刃的刀身滑落而下。金属摩擦出的火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时,黑大妈也往后连退了两步。举刀的胳膊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刚才我跟她对手的时候,刀锋上用上了暗劲儿,为的就是震开她的手臂关节,免得她再次出手。 黑大妈的两只眼睛瞪得通红,眼角上甚至已经淌出了血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杀我儿子,还劈开了他的脑袋……我也要劈开你的脑袋!劈开你的脑袋……” 黑大妈说着话,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牙咬得嘎嘣直响,两个嘴角上全是血迹。 “大婶子,你听我说……”我说话之间,给檀越递了一个眼色。我看得出来。黑大妈已经失去理智了,我得先控制住她,才能想办法控制住她身后的鬼魂。 檀越从身上拔出一根银针捏在手里,脚下悄悄移动了方位,目光也瞄向了黑大妈的穴道。 檀越还没来得及动手,我就听见门口又传来一声巨响。等我侧脸用余光瞄过去时,却看见黑子爹像是带着一阵狂风似的从外面冲了过来。 以黑子爹冲进的速度,如果我不动用真气。不可能拦住对方。可我一旦动手,他在没有劲气护体的情况下,根本承受不住我的力道。难不成,我还要在黑子死了之后,再亲手把他爹打残? 我仅仅犹豫了一下,黑子爹就窜到了黑大妈身前,抡圆了巴掌,往她脸上抽了过去。 “老头子……”黑大妈刚喊了半句,黑子爹蒲扇大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眼看着一股鲜血从黑大妈太阳穴上飚了起来,黑大妈的脑袋也跟着歪到了一边儿。 “不好!” 我伸手要抓黑子爹时,他已经连着两个耳光抽下去了。黑大妈的脑袋在他左右开弓之下,连着甩动了两次。被抽开的太阳穴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不等黑子爹停下,她整个人就一下子往后栽了过去。 站在她身后的百鬼却在这时嘿嘿怪笑着一哄而散。我看到无数人影向四面八方散动时,立刻飞身扑向远处。抬手往一只鬼魂身上抓了过去。 我的指尖刚刚碰到对方肩膀,那只鬼魂就忽然猛一回身,往我脸上瞪视了过来。我俩对视的一刹那间,我明明就看见了一张跟黑大妈一模一样的面孔。只不过,那张面孔更年轻了一些。 我惊讶之下,手掌无意识地猛然一缩,砰的一声把鬼魂给捏了个粉碎。等我手上磷火飘散时,其他的鬼魂却全都没了踪迹。 从我出手到鬼魂崩散,只有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可是就在这几秒当中,黑子爹已经连续往她老婆身上踢了好几脚,最后一脚踢上黑大妈头部时,她的脑袋像是皮球一样撞上了我家房角。 我眼看着一块碎砖从墙角上掉落下来时,黑大妈的脑袋上也跟着淌出了白花花的液体…… 黑子爹把他老婆踢死了! 我睁开鬼眼再看黑子爹时,他身后也像他老婆一样带着上百恶鬼。站在黑子爹身后的鬼魂,正手舞足蹈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狂笑时,黑子爹一弯腰,抓着尸体的头发,把尸首从地上拽起来,扔到了一边儿:“早告诉你别过来打扰小李子了,你就是不听!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黑子爹趴在窗口往屋里看了一眼。 黑子的尸体还在炕上没动,虽说身上盖着被单,但是任谁看了都觉得那就是个死人。 黑子爹却像是没看见他儿子已经死了。还对我打躬作揖地说道:“小李子,对不住了!我跟那败家娘们说你肯定能治好黑子,她就是不信,非要跑过来凑热闹。我这就带她回去。打断她的腿,再也不让她出来了。你放心给黑子治病,不管什么事,都有大叔担着!” 黑子爹看不出来黑子是死人,难道也看不出他老婆是死人?黑大妈的脑袋上可还淌着脑浆子呢! 黑子爹走过去一拎死人的脑袋,拔腿就往外走。死人被他拖了一路,血迹也跟着染了一路。黑子爹就像不知道自己拽着一个死人一样,一步不停地走向了门外。 我伸手把自己捡来的钱扔给了大康:“你好好研究研究。我跟过去看看!” 我悄悄跟在黑子爹身后,眼看着他一路走回了家里,打横把死人抱起来扔在了炕上,自己顺手拽过一床棉被盖在了死人身上,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老蒯,你可别怪我手狠!李孽是半仙儿,咱们得罪不起。再说,他不也是在救咱们儿子的命吗?你把他得罪了。谁能救黑子?你先躺躺,我上了香就过来。” 黑子爹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死人身上的血已经从棉被下面印了上来,整个被头都被血给染得通红通红的,我隔着窗户都能闻到血腥气。黑子爹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直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等他说够了,才转过身进了里屋。里间屋里只有他们家老祖像在,黑子爹就跪在祖宗像前面点起三炷香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祖宗保佑啊!黑子可以咱家独苗,可不能出事儿啊!” 黑子爹正说话时,我却看见老祖像动了一下。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哪儿来的鬼 南方的祖宗画像都是挂在墙上的,讲究的家族还专门修建祠堂。在我们这边相对简单得多,供奉祖先不用画像,用的是类似于屏风似的图,上面画的图案都差不多,无外乎亭台楼阁、童男童女,正中间留着书写祖先名讳的格子。 老祖像平时都折起来,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遇上大事儿才往出摆。老祖像虽然是摆在供桌上,但是后面还留着一定的空间,想藏个人问题不大。 我看见黑子家的老祖像动了,立刻往前挪了几步,眼睛贴着窗边。往屋里看了过去。 站在我的角度,勉勉强强能看见黑子家老祖像后面,畏畏缩缩地蹲着一个人影。那人从画像后面探出来一只眼睛,后半截身子却藏在了墙里。看那架势。是想出来跟黑子爹说话,可又不敢轻易见人。 我伸手从墙上掰下一块石子,按在手指上,往那人身边弹了过去。石子打中画像的声音把那人吓了一跳,等他看见窗外站的是我,才慢慢顺着供桌爬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我就见墙边上伸出来一只人手,那只手在地上摸索了两下。确定外面没什么东西,才慢慢地往前挪了挪。 我看着着急,干脆一蹲身子,扣住对方手腕子,往外使劲儿一拽,硬是把那个鬼魂从墙缝里给拽了出来:“老驴?” 老驴是黑子的爷爷,已经死了十好几年了,他下葬的时候,还是老核桃带着我去给看的风水。按辈分儿论,他确实应该是在黑子家的祖宗牌位上。 老驴差点被我吓掉了魂儿:“别杀我,别杀我……” “谁要杀你?跟我走!”我抓着老驴,几个纵身落到了院子外面,他才算稍稍安下心来:“李孽,我跟你说,这个村儿完啦!有人给村里下了咒啦!” 我疾声问道:“谁下的咒?怎么回事儿?” 老驴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我没看清那人……” “老六从山上回来之后,我就知道他死了。好多鬼都想给家里人托梦,让他们离老六远一点儿。他已经不是人啦,连鬼都不是!” 我一皱眉头:“不人不鬼?你不知道他是什么?” “看不出来呀!”老驴跺着脚,道:“老六往家走的时候。我们全都看见了,可谁也看不清他是什么东西。那时候,他的袖口、裤腿子全都扎着,其实。他身上的皮早就没啦!” “活人看不见他怎么样儿,我们鬼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他肯定是死啦!我们几个怕他祸害人,就一直盯着他。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钻进了牲口肚子里。他是想给自己找张皮!” 鬼魂脸色总是白的,我看不出老驴的脸色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眼睛里的恐惧却是真真切切的东西:“老六钻了牲口肚子的第二天,就被村里人给埋了。可到了晚上,他就自己从坟地里爬了出来,一路上像马蛇子一样贴着地往前爬,一直爬到砍头石那儿!” “老六一到砍头石,就对着石头往死的磕头,脑袋撞在地上砰砰直响。我听着都怕,他把自己脑袋给磕碎了。 就在我看他那会儿工夫,砍头石上不知道怎么出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大红袍子,盘腿坐在砍头石上,看着就像电视里披着袈裟的和尚。 那人出来之后,看都没看老六一眼,从身上拿出一个木鱼,在那儿使劲地敲。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东西,反正我一句都没听懂。 他正念叨的工夫,老六就自己站起来了,趟着水往河上游走,走到沙窝子那块儿,一下跪在了河里,像是泥鳅钻洞似的,拼了命地往沙子里拱,一直拱进沙子里面再没出来。 我离老远往河里看,一开始沙窝子还能看出一个人形儿,就像是有人躺在沙子底下被埋着一样;没一会儿的工夫,沙子底下就开始往外渗血。一丝丝的血丝子盘在河面上,水都冲不走。 我眼看着水面上的血最后汇成了三绺,并着排的往下面那怪人身边淌。血水淌过去之后,那人嘴里嘟囔的声儿一下高了不少。我影影忽忽地听见他好像是在念咒。 那三道血水子在脚底下一个劲儿地打转儿,就像……就像三条红色的长虫在水里直翻腾。那人念咒念得越急,那血翻腾得就越快,最后一下从水里窜了出来。真像是长虫一样,顺着草稞子钻进了村里。等我追过去之后,那三道血水子就没有影儿了。 等我再回去找那个人,他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后来。那人天天出来,坐在砍头石上面念咒。一开始,我们几个老鬼还想去跟他说道说道,问问他跟村里啥仇啥怨,非得祸害村里。谁曾想,我那几个老兄弟刚一过去,就被那人一巴掌给拍死啦!拍得灰飞烟灭,连一点儿渣都没剩下! 我哪还敢往前靠,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坐在石头上念咒。那人一连气儿地念了七天,直到第八天天亮才没了影儿。 那之后,村里就一个劲儿地出怪事儿--村里不断有人在半夜捡到钱,不管是自己留下还是全都还给人。那人肯定得让捡钱的留下一张票子,不然就缠着人,不让人走。 我家黑子,哎…… 我眼看他把钱捡起来。揣进了兜里,急得我在边上直跺脚!可他怎么也听不着,揣着钱就往家里跑。那个扔钱的人就在后面追他,拉着黑子,不让他走。 那个混小子见钱眼开,说啥都不还人家;最后逼急了,捡起块石头,把人打得头破血流。 他以为自己捡着便宜了!他捡的是催命符哇! 黑子回家之后,怕钱丢了,就悄悄藏在了枕头里面。等他睡到半夜,自己从炕上坐起来,拿着钱。一张一张的吃。他吃一张钱,身上就长一颗红斑,等他把钱吃没了,又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疼醒了之后。才知道自己着了道儿了。 黑子妈硬是逼着他把昨天晚上的事儿给说出来了。黑子妈以为是哪个要债鬼找上了黑子,就天天站在门口骂人。 她骂一句,身后的鬼魂就多一只。那些鬼魂我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从哪儿飘出来之后,就自动自觉地站在了黑子妈身后。 那时候,鬼魂站得越多,黑子妈骂得就越欢实,身上那劲儿就像用不完似的。 黑子他爹也知道黑子是撞了邪,念叨了好几天‘要是李半仙儿在就好了,要是李半仙儿在就了’。他后来看实在找不着老核桃,就把老祖像找了出来,一天到晚连哭带嚎地拜。求我们救黑子。 我要是能救黑子,早就救了,还用等到现在这会儿吗? 黑子爹不知道这些,还天天在那儿拜。 我眼瞅着他身后的鬼魂越来越多,可也不敢说话啊,就那么眼睁睁地瞅着。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儿,这下真出事儿了吧!” 老驴说完,“哎”的一声蹲在了地上。 黑大妈骂鬼这事儿,倒是情有可原--老辈子人说了,有些鬼就是怕人骂,一骂就跑。 其实能被骂跑的全都是本家的鬼魂。有些鬼魂在阴间缺吃少穿的,就会回来找找亲属,向他们要点儿东西。因为那些鬼都是亲戚,让人一骂,脸皮上挂不住,也就走了。 但是,外鬼闹人的时候,千万不能骂,越骂闹得越凶,说不定还能缠上骂人的那个人。 黑大妈身后聚鬼,要是硬用这个道理解释,倒也能解释得通。 可是,黑子爹呢?他身后的鬼又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无名火 老驴的话,我最多只能理解一半儿:“黑子爹身后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哇!”老驴摆着手道:“他也没干什么啊,就是拜祖宗!那些鬼魂就像是让他拜出来的一样,他拜的时间越长,身后的鬼魂就越多!”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只有你们家这样?” “谁家都一样!”老驴摇头道:“只要有人捡了钱回家,他家人肯定得出几个这样的。也就高大头家没大事儿。对了,村尾那个老光杆子更邪乎哇!” “他把钱捡回家之后就疯了,一会儿拿着菜刀贼眉鼠眼地在院子里转悠。看谁的眼神都不对,嘴里还总嘟囔着‘谁要是拿了我的钱,我就弄死谁’;一会儿又烧香拜佛的。说自己的钱丢了,要找回来。”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可是老驴这边又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告诉他“赶紧躲起来”之后,就回了家。 我刚到家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小李子,我家孩儿咋样了?”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我能听得出来。那动静是黑子爹的声音,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去了。 凭着我的耳力,一般高手都别想靠近我两米,可是黑子爹的声音就在我耳边,他说话时呼出来的口气凉飕飕地喷在我的脖子上。 “你倒是说话啊!我家孩子怎么了?”黑子爹的手碰在我后背上,五根指甲一瞬间穿透了我的衣服,卡住了我的一截脊梁。按照他手指现在的位置,只要用力合适,就能把我的脊椎骨拔出来一截。 黑子爹或许没有出手要命的本事,但是他身后可还跟着百鬼呢!百鬼同时发力,就算我有罡气护体,也挡不住他那一爪。 我强行镇定了下来:“大叔,你就放心吧!黑子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黑子爹的手刚刚从我背上拿起来一点儿,又猛地压了回去:“那你带我去看看黑子!” “行!”我点头道:“已经到门口了。你跟我进去不就行了。” 我说话之间,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我那一步跨度不小,要是普通人。肯定会被我闪个踉跄,我也能借机脱身。可是黑子爹却像是膏药一样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扣在我脊梁骨上的手也跟着收紧了一点,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被铁钩刮了一样,疼得钻心。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冒出了一股怒火,脑袋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热。 我本来就不该帮他们!他们死不死、活不活,关我个屁事儿? 老核桃在山上生死未卜。我每走一步都危机重重,能停下来搭一把手帮他们,全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 结果呢? 黑大妈被人挑拨两句,就想要杀我。黑子爹明知道我冒死过来救人,还威胁我!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我欠村里什么?我什么都不欠!是村里人对不起我! 老核桃帮过他们那么多次,结果。我上学的时候,连一个愿意借我钱的人都没有。 我几天不回来,他们就集体点头,把我家房子借给别人。那帮研究院的往我屋里抬死人,他们问都不问一声,拦都不拦一下。 现在,黑子死了,怨谁?怨他自己! 要不是他捡钱不还,鬼魂能盯住他吗?我为了救他。跟鬼魂对手。黑子爹可好,还准备要我命! 我越想越生气,原本垂在身边的两只手慢慢地勾成了鹰爪型。罡气从我指尖上一丝丝地透了出来;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别给我机会,只要让我找着机会,我立刻一爪要了他的命。 这时。黑子爹走冷声道:“你快点儿走哇,我还等着看我家孩子呢!” “好,好……我这不是正走着呢吗?”我嘴上答着话。眼睛里的杀机却越来越浓。 我刚一走进院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檀越:“檀越,叔来了,赶紧倒杯水去。” “我这就去!”檀越转过身,探出左手去拉门把手时,脚下忽然往后一侧,身形暴退三米,右手从腰间抽出鞭子,人跟着一转身。兜头一鞭往我头顶上抽了过来。 鞭梢上带起的劲风还没碰到我的面孔,我跟着猛地往下一蹲,黑子爹贴在我背上的手掌也顺着我的脊梁刺啦一下滑向了我的脖梗。 我蹲身时。就听见自己后背上传过来刺啦一声响,脊梁骨两边也跟着一阵火辣辣的巨疼--黑子爹的手掌,虽然划开了我的衣服,也划破了我的后背,却没伤到我的筋骨。 等他想要回手抓我头顶时,檀越那一鞭子已经抽了下来。 檀越隔着几米,狠狠一鞭子下去,抽得黑子爹额头上鲜血迸射、连声惨叫。 等我回头时,正好看见黑子爹捂着脑袋在往后退。我立刻暴起一爪往他身上抓了过去。五根手指顿时在他身上扎出了五个血窟窿。我出手之后,半点儿都没犹豫地爆发出了劲气,猛烈的罡气瞬间爆开。把黑子爹炸得血肉横飞,我也被喷上了满身鲜血。 等我从地上站起来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檀越几步赶到我身边:“你怎么……” “他该杀!”我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里。 陵云、柳幻全都在屋里,高大头盘着腿坐在炕上,上半身的衣服被撕了个精光,手里抓着一大把钞票,正一张一张地往嘴里塞。他吃一张钞票,身上就多一个红点。这会儿。他人已经变得跟一只红斑豹子差不多了。 我只觉得心里的气往上涌,想都没想地就怒吼道:“这是怎回事儿?” 大康愣了一下:“我们也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他也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摞子钱来,玩了命地往嘴里塞。一开始,我点了他的穴道,可他那手就像是有人控制着一样,拼命地往回弯……” “我当时都听见他骨头响了,要是不松开,他能自己把自己的胳膊掰断了。我实在没办法,才解开了他的穴道。他刚能动弹,就跑到死人边上,往嘴里塞钱。”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的钱是自己带过来的,后来才发现,那钱全都是从死人身上拽出来的票子。死人兜里什么都没有,我早就检查过了,可他偏偏就能拽出钱来!” 我听完之后厉声道:“我扔给你的钱呢?都哪去了?” “在这儿!”大康伸手往兜里一摸,脸色马上就变了:“钱呢?钱哪去了?不会是他把钱拽走了吧?” 高大头坐在死人左手边,大康摸的也正好是左裤兜。 术门当中有一种法术叫做搬运术,能从自己兜里掏出别人的东西,而且,那东西的位置还一模一样。也就说,大康把钱塞在左面兜里,施术的人,必须从左面兜掏钱,换成右兜,肯定什么都拿不出来。 大康自己就是空门出身的神偷,高大头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把他兜里钱给偷走。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有人施展了搬运术。 我当时就气得暴跳如雷:“你傻呀!自己中了搬运术都不知道,还他么什么术士?” 大康被我骂得脸色发青,张嘴就想还口。 檀越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李孽,你别这样。谁也没想到这事儿能在眼皮底下出来。” “你闭嘴!还有你们几个……”我伸手一指檀越:“一个个全是术道高手,还他么名列天榜!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全都瞎呀?别人施了法,你们都看不见?” “李孽!你太过分了!”陵云先受不了了。 檀越却震惊道:“李孽,你……”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三毒咒 本来暴跳如雷的陵云忽然也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道:“李孽,你身后……” “我身后怎么了?”我转头时,背后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再次暴怒道:“有意思吗?我身后有什么?” 陵云跺脚道:“你自己拿法镜看!” 我从怀里掏出镜子往自己身后一照,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身后不仅站着一串鬼魂,而且个个怒目圆睁、眼带杀机。就像是随时都能站起来杀人。 “怎么会……”我的话没说完,镜子却无意间在自己眼前扫了一下——我在镜子里的样子,也一样是满脸煞气。如果我不是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我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表情跟身后的鬼魂一模一样。 檀越抽出鞭子就准备动手,柳幻却伸手把她拦了下来:“先别动!我觉得李孽身后的鬼魂没那么简单。李孽,你刚才出去的时候,都遇上什么了?” “我特么怎么知道?”我心里的火气又没来由地涌了上来,仿佛只有跟人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才能舒坦一些。 刚才说话的是柳幻,我自然而然地跟她对上了:“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你们在干什么?现在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你还讲不讲理!”柳幻双目含怒地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檀越趁我跟柳幻对视的当口,忽然伸手点向了我的眉心。我本能地一抬手想要格挡,手到中途却又收了回来。 檀越的手指按住了我的眉心之后,口中也跟着诵起一串经文。我虽然听不懂她念的是什么,但是心里的怒气却在诵经声中飞速消散,人也跟着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清醒过来之后,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刚才我跟陵云、柳幻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檀越这时才问道:“李孽,你究竟怎么了?” 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陵云和柳幻也是一阵面面相觑,看样子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檀越像是低声自语道:“难道是三毒咒?那东西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了。” 我惊问道:“什么是三毒咒?” 檀越解释道:“佛门称:贪、嗔、痴为三毒,又称三垢、三火。佛教认为,此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又称三不善根。” “贪,就是对于名、利,对于财物,对于外界一切可欲之物,产生无厌足地追求、占有的欲望,非得到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 “嗔。理解为嗔怒,指仇视、怨恨和损害他人的心理,也是由对众生或事物的厌恶而产生愤恨、恼怒的心理和情绪。” “痴,又作无明。指心性迷暗。愚昧无知。” 檀越解释道:“传说,数百年前,术道正邪对决时,正道诸强一时不慎被魔门埋伏,伤亡惨重。正气盟的势力也随之一落千丈,整个正道岌岌可危。那时,就连正道术士中的前辈名宿也都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奇迹了。” “就在这时,一个出身佛门的术士反教义而行,创出了‘贪嗔痴’三毒咒。咒成之日,那位术士就自尽而亡了。他临死之前曾经说过,自己创出这套咒术,必将令术道血流成河。他只能一死以谢天下。” “这套介乎于咒与毒之间的法术,其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下咒者的实力,而是在于被咒者的本心。三毒咒必须要引动人心里的三毒才能成咒。” “那些魔门中人,掠夺成性、杀人为乐,哪个不贪、不嗔?而且魔门的教徒普遍都犯了一个痴字,越是低级的成员,就越是对魔门教义深信不疑、痴迷成狂。” “正道中人当时仅仅下了两次三毒咒,就差点剿灭了整个魔门。就像那个前辈术士说的一样。三毒咒一出,天下血流成河。” “那场大战虽然以魔门失败落幕,但是魔门中人去却一直都在打三毒咒的主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频频出手。” “那些掌管三毒咒的宿老,其实也对三毒咒畏惧如虎。魔门中有人贪,有人嗔,有人痴;正道中人就没有吗?正道也是人。不可能如圣如仙那样一尘不染;就算他们能守住本心,遇上善于玩弄人心的魔门,还能心静如水吗?一旦魔门拿着三毒咒反过来对付正道,正道就将是第二个魔门。” “几个长老联合商议之后,在他们共同见证下,一齐出手毁去了三毒咒。威名赫赫的毒咒,也就成了传说。” 檀越说完那段术道秘辛之后,才解释道:“你仔细想想黑子家的三个人。黑子本人强行拿走了失主的钱,犯了贪字;黑大妈因为黑子的事情,情绪过激、跳脚骂街,就是嗔;黑子爹执着地相信术士能改变一切,不是痴又是什么?” 檀越说完之后。直视着我道:“还有你!你回来时,难道没发过火?” “发过……”我想明白了。当时黑子爹出现在我身后时,我的确是怒气冲天,甚至想都没想就出了手。 檀越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这就对了!三毒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贪、嗔、痴三念一动,马上就被百鬼缠身,百鬼又反过头来影响被害者的情绪。被害者的情绪波动越大,他身后聚集的鬼魂就越多。” “如此一来,被害之人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当中——百鬼让人动怒,人怒就会聚集鬼魂。最后,不知道是人在控制鬼,还是鬼在控制人,直到他们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了,人就会发疯,为了心里的执念,做出种种疯狂的举动。外人除了跟他们伸手对决,没有别的办法控制他们。” 檀越指了指外面:“就像黑子的父母,他们本来是普通人,但是中了三毒咒之后,他们就变得不人不鬼了。他们动了杀你的心思,百鬼就帮他们出手,等他们死后,也会被拉进鬼魂当中变成嗔鬼、痴鬼。” 檀越抬手指向我身后,道:“不信,你仔细找找,看看你身后的鬼魂里有没有黑大妈。” 我凛然拿起镜子往自己身后照去,果然看见黑大妈正站在鬼魂堆里,对着我的后背森森冷笑。我出道之后。头一次从背上生起了凉意。 柳幻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三毒咒都是百鬼随行,那高大头后面怎么没有鬼魂?” 陵云摇头道:“三毒咒的事情我也听说过,跟檀越所说的版本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术道名宿在销毁三毒咒的时候。曾经被魔门暗袭,三毒咒丢失了一部分。后期,术道上也出现过类似于贪咒的东西,但是并不完全。” 柳幻凛然看向高大头:“这么说,三毒咒并没有被销毁,而是被人保存下来了;但是留下的版本少了贪咒,所以,高大头的身后才没有鬼魂在!” 檀越沉声道:“我听说。三毒咒无法破解,想要破咒,就只能修心。永远不动贪、嗔、痴三念,人就能活下来;否则,必死无疑。” 大康惊叫道:“不动贪嗔痴?那不成和尚了?谁能做得到?” 檀越摇头道:“有人推测过,那位佛门术士一开始的想法或许就是利用三毒咒强行度化,或者说逼迫魔门中人入寺修行。直到咒成之日,他才发觉自己其实也已经沦落痴念当中。才创出了这种近似于魔功的咒术。否则,他也不会一死以谢天下。” 柳幻低声自语道:“那位大能究竟是正是邪?” 大康瞪着眼睛道:“都这时候了,还正邪呢?怎么救李孽才是正经事儿!”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也中咒了 檀越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李孽,你现在中的是嗔咒,但是,你回来是为了师徒情义,痴咒很可能也会找上你。在我们没有想到破咒的办法之前,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想。明白吗?” “我尽力而为吧!”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心如止水?只怕修行多年的高僧也不敢保证自己不动三念吧? 陵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不是说那个什么老六的尸体最后沉进了沙窝子吗?现在就带我去,他的尸体可能就是破咒的关键。” “好!”我拿上手电,又从家里翻出来几把铁锹,带着檀越他们直奔溪水上游。 村里所说的沙窝子,其实就是一个筛沙子的地方。 李家村附近除了山货之外没什么特产,村里人不到外面打工,就只能靠着山货赚点小钱儿。除此之外,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上游的沙场。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沙场就被荒废了。天长日久,沙场那片地方就自然形成了一个水洼地,村里人都叫那儿沙窝子。 沙窝子并没有多大,如果拿什么东西比喻的话,大概比一个小型游泳池大不了多少吧,深浅也就在两三米的高度,赶上天气好,站在沙窝子边上能一眼看见水底下。 我带着人赶到沙窝子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常珂那个胖子。 常珂正站在沙窝子边上,拿着一个喇叭大声吆喝:“好好找,一寸一寸的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知道吗?” 我几步赶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平心静气!”檀越伸手把我拉到了身后:“常珂,你怎么会在这儿?” 常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根据我的检测结果,这条水域当中存在大量异常物质。这些物质的源头,应该就在了这里,所以,我才带人上来找找。” 我站在水边低头往下一看,整个沙窝子里面差不多有二十多号人。一个个全都穿着潜水衣,手里还拿着仪器。看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已经趟了半个沙窝了。 不管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现在沙窝里的水都已经浑得不像个样儿了,我就算有火眼金睛也看不见水底下的东西啊! 我差点儿没让常珂给气死:“你没事儿添什么乱?谁告诉你这里有异常的?赶紧让你的人上来,否则后果自负!” 常珂显然没领会到我的意思:“我说李先生,你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大家都是为了工作……” “谁他么为了工作?”我心头的火气又窜了起来。 檀越赶紧把我拦了下来:“李孽,你先抽根烟,休息一下!” “休息什么?”我伸手推开了檀越:“这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 常珂被我骂得一愣:“我怎么了?” 我指着常珂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我家里装了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装了啊!”常珂很自然地回答道:“我们的每一个试验都要详细记录,尤其是涉及到尸体的,更要这样。我走的时候。摄像头都已经拆除了!” 我厉声问道:“明面儿上的拆除了,那些隐藏的摄像头呢?” 常珂被我问得又是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冷身道:“我给黑子施法的时候,在院里院外都做了禁制,别说活人,就是鬼都飘不进来一只。黑子妈怎么知道他儿子已经死了?是谁给她报的信儿?” 常珂哭笑不得道:“你怀疑是我?我一直都在研究水质,连门儿都没出去过。哪有时间给人报信儿啊?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我们是什么时间上来的!” “不是你,还能是……”我话说到一半儿,恨恨地一跺脚:“妈的!肯定是那个姓王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李孽,你冷静点……”檀越和柳幻同时拦在了我身前。我看到檀越时。心里的火气才小了一些。 常珂也说道:“是啊,李先生何必这么冲动呢?王琦那个人,其实挺不错的,最近就是因为一直研究不明白村民怪病的原因,火气才大了些。要是有空,哪天我们请你们吃个饭,大家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 我刚要说话,檀越干脆一下把我的嘴给捂上了。 柳幻却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王琦这几天的行为有点儿怪异。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 “也算不上怪异吧!”常珂不以为然道:“搞研究的人都这样儿,平时再怎么文质彬彬,一遇到瓶颈。脾气就不好。” 檀越不由得骇然与我对视了一眼:“糟了,王琦恐怕也中了嗔咒!” 如果是普通村民中了嗔咒,还不算可怕,至少他找不来帮手。但是王琦不同!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是部队的首长,非常时期可以调动军队。 我刚回村的时候已经跟他对上了,而且他并没占到什么便宜。如果放在平时或许还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他身中嗔咒,这件事儿必然会在他心里酝酿爆发,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黑大妈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琦现在应该已经着手准备对付我了! 放在往常,我应该很快就能冷静下来。可现在我心里的火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一个劲儿地蹭蹭直往上窜。要不是檀越他们还在边上,我早就拔刀下山,把王琦碎尸万段了。 我的情绪半点儿都没瞒过檀越,她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李孽!” “啊!”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就在我傻乎乎地看着檀越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冷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有人要杀我?我自己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王琦!” 说话的人,正是带着一排士兵赶到山上的王琦。 王琦抱着肩膀冷笑道:“那个顾问,你刚才不还喊打喊杀的吗?现在怎么软了?动手啊!” 常珂赶紧跑到王琦身边:“老王。你这是干什么嘛!都是为了工作,何必呢?走,走,咱俩好好喝一杯,你消消气!” 常珂拉着王琦想走,后者却狠狠一甩胳膊。把常珂给闪到了一边儿:“这没你的事儿,滚一边儿待着去!” “哎,老王,我好心劝你,你别狗咬吕洞宾……”常珂被人当面呵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你再不滚。我连你一块儿抓!”王琦指着我喊道:“他是杀人犯,而且连杀了三个村民,把他抓起来!” “我看谁敢!”我暴怒之下,从身后拔出长刀,刀尖正对着王琦的鼻子指了过去。 “玩刀?”王琦冷笑一声:“我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枪快!” 王琦挥手之间,他身后的士兵一齐举枪指向了我身上的要害。与此同时,在我背后搜寻沙窝的人也从水里跳了出来,大部分人都在端枪怒喝:“举起手来!缴械投降!” 我眼看着成排的鬼魂从王琦背后汹涌而出,像是鬼卒降临一般横列半空,几个鬼魂一面在王琦耳边煽风点火,一面看着我嘻嘻冷笑。王琦眼里怒火暴涨,整个面孔都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我指向王琦的刀尖没动,一股真气顺着刀柄向刀锋上流动而去,那不是我不敢动手拼命,而是我在找能把王琦一刀致命的机会。 我和王琦对峙的刹那间,藏在我袖子里的灰灰忽然扭动了一下身子,但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附近有人用毒,灰灰是感到了空气中的毒素,才发生了躁动。 我马上想到的就是陵云。她不会在被人用枪指着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想杀人 仅仅片刻之后,一股兰花的幽香就随着山风传遍了全场。刚才还在叫嚣着的王琦,两只眼睛像是犯困似的眨了几下之后,倒头就摔在了地上。 他这一倒,就像是给所有人发出了信号,我身前身后的那些士兵一个个的全都栽倒在了地上。 “好了!”陵云拍了拍手:“这回……” 陵云的话还没说完。我心里的火气顿时狂涌而出,手中长刀如雷暴卷,猛烈刀气纵横数米,在众目睽睽之下贴地疾飞,从王琦头顶开始一掠而过,将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王琦被刀气卷上半空的两扇尸身还没落地。我又调转刀锋往远处的士兵身上砍了过去。 “住手!”檀越大惊失色之间,抬手挡向了我的胳膊。我端着长刀的双臂在她的一记重掌之下扬上了天空,半月形的刀芒呼啸入空,从士兵头顶上飞掠而过。 “你干什么?”我只觉得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双目圆睁地看向了檀越。 这一次,檀越并没有施展倾城一笑。也没去念什么清心咒,而是平静地看着我,道:“李孽。嗔念来自于你的内心,你控制不住怒气,就会被鬼魂控制。能破解三毒咒的人,只有你自己,我们帮不了你。” “别跟我说这些!”我厉声怒吼道:“我现在只想杀人!只想杀人——” 我的怒吼声在群山之间滚滚而动,如同惊雷传遍了山村。原本寂静如水的村子,片刻之间就变得灯火通明。李家村里的老老少少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打着手电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围村部队也同时打开了探照灯,往山上照了过来。 檀越仍旧平静道:“我不会让你杀人。如果你真想杀,那就先杀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 我忽然仰天一声怒吼,站在我身后的百鬼同时狂笑出声,如同惊涛骇浪似的怪笑声在一瞬间传遍了群山峻岭。藏在山峦深处的鬼魅也长啸应和着。李家村里里外外群鬼乱舞,笑声震天。 柳幻和陵云一齐靠向了檀越,摆出防卫的姿势。 檀越却面如止水似的说道:“谁都不要动!谁也不许动!我在等他最后的清醒!” 柳幻惊声道:“檀越。你疯了吧?他已经……” 檀越微笑答道:“听我的话好吗?” “杀——”我陡然拔刀在手,刀走满月,直奔檀越头顶上劈了下去。 柳幻、陵云刚要动手,却被檀越挥手制止在了原地,她自己却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迎向了我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刀…… 我明明知道,自己这一刀下去,檀越就会香消玉殒,可我的双手却控制不住地按向了刀柄。 就在我长刀劈落的刹那间。无尽的悔意瞬间涌上了心头。我想强行收回力道,可我的双手却丝毫不受自己控制。当我的余光扫见自己手臂上的鬼爪时,心中又是凛然一惊——我身后的鬼魂在控制着我出刀,他们要杀檀越! 檀越一死,我的情绪就将彻底失控,自己也将沦为嗔鬼。杀尽能杀之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眼前忽然爆出了一颗白点。 那是一个颗晶莹如玉的珠子。 一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珠子。 它就在我的长刀即将触碰到檀越的一刹那间,隔空撞向了我的刀锋。 我眼看着那颗珠子在我眼前炸得四分五裂,无数道淡蓝色的电光从碎裂的圆珠当中迸射而出,缠绕着刀身,向我的双臂激射而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像是被电火打到了一样。从手心一直麻到头皮,两只手掌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刀柄。 长刀离开我手掌的瞬间,檀越也被柳幻给拽离了原地。我等于空着手落在了地上。可是没等我手中长刀完全落地,身后的鬼魂忽然抓起长刀,强行塞在了我手里。又有鬼魂抓住了我的手臂,逼着我继续追击檀越。 “都给我滚——”我暴怒之下,全身真气狂涌,高达一尺的不动明王火焰从我身上暴卷而出,围在我身边的鬼魂齐声惊叫之间,纷纷后退。 有些鬼魂更是在一瞬间燃起了火焰。挂着满身火苗,拼命尖叫着飞向了远处。 这时,我却觉得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了地上:“檀越!你彪哇?怎么不知道躲?” 檀越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就是想看看,你个白痴能不能收手。” 檀越刚才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故意激我出手,事实上,我也在最后一瞬间用不动明王火焰逼退了身后的鬼魂——我脑袋里忽然转过了一个念头,三毒咒出自佛门,我的不动明王气也出自于佛门,而且是佛门正宗,正宗克旁门,一直是术道的铁律。难道,我的不动明王功能克制住三毒咒。 我的脑袋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看见大康可怜兮兮地说道:“能过会儿再打情骂俏吗?谁能包赔一下我的五雷珠?” “刚才那珠子是你打出来的?”我向大康挑了下拇指:“算我欠你一回!” “别弄那虚的……”大康的话说到一半儿就不说了,我也转头望向了山坡下面——我听见有很多人在往山上跑。 等我仔细看时,却见李家村的男女老少,加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全都涌上了山坡。 部队士兵举着钢枪交相掩护着快速前行之间显得杀气腾腾;李家村民也不是赤手空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从粪叉子到菜刀,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这是……”我刚刚一愣之后,立刻打了个激灵。 那些人身后的鬼魂已经汇聚成了一个方阵。乍看上去就像是万千鬼卒在半空中列阵前行,发疯似的人群却在地上疯狂冲进。 “坏了!”我赶紧转了一圈:“这里有什么能惹怒他们……地上的人都怎么了?” 檀越伸手往一个人脖子上摸了一下:“这些人全死了!” 陵云赶紧摆手道:“不是我,我没下杀手!” 我也知道陵云没下杀手,但是冲上来的士兵会信吗?冲上来的村民会信吗? 地上的那些尸体,有他们的战友,也有他们的亲人,亲眼看见他们横尸遍野,谁还能控制住情绪? “快走!趁他们没上来之前,赶紧跑!” 我没法儿去跟他们解释什么,处于暴怒中的人,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如果我自己再被他们惹出了怒意,说不定就会放手大杀一场。 我喊完那一声之后,马上又停住了。 刚才还在半山上的村民,就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站到了我们眼前。村长站在与我仅仅相距十米多的位置上,瞪着眼睛叫道:“李孽,你刚才说要杀谁?要杀谁?我家小三子哪儿去了?” 包连长也一拉枪栓,道:“地上的人是谁杀的?” 我怎么回答? 大康眼珠一转,飞快地回答道:“我们上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动手的是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刚才李孽说的,就是要杀他们!” “是吗?”村长被大康唬得一愣,有人却接口道:“哪儿来穿黑衣服的人,我们怎么没看见?你们骗鬼呢?” 大康伸手往山上一指:“你们一上来就把人全都吓跑了,都往山上跑了!那些人钻草稞子里就不见了,要不你找找!” 山路上总有类似于黑人儿下山收人的传说,传说里还真是那些山精往草稞子里一钻就没了影儿。要是扒拉着草往前找,还说不定能找着什么玩意儿。 山里人多多少少都听过类似的故事,本来一件没有影儿的事情,被大康一说,给说成真的了。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村民,竟然全都停了下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泥石流 村民暂时被大康给稳住了,但是我却丝毫都不敢松懈。这些人就像是一个被点着了引线的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砰的一下炸成遍地狂焰。 包连长忽然沉声道:“你们说杀人的不是自己,那常珂是怎么回事儿?上山的人全都是他叫上来的。” 大康伸手往常珂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可是我们拼了命才救下来的!不信,你们问胖子……” “对对……”常珂白着脸说道:“刚才那叫一个惊险,打得昏天黑地啊!人脑袋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 “放屁!”村长暴跳如雷:“高大头把李孽吹得那么大本事。他能光救下一个人?再说,地上一点儿血都没有,你们跟谁打的架?” 包连长拿着手电往一具尸体上照了一下:“他们是被毒死的。你们撒谎!” 我不等包连长说完,伸手往常珂脖子上一抓,抬手把他给扔进了水里。我紧跟着翻身一跳,纵身落水。不等常珂浮起来,就掐着他的脖子又把他压进了水底下。 我把常珂扔进水里,是为了救他的命。 包连长差不多带了一个连的士兵上来,大小枪支足有上百条之多,一旦同时开火,就算我有罡气护体。也只有掉头就跑的份儿,跑得慢了,说不定在乱枪之下也讨不到好去。常珂却只有死路一条。 我把常珂压进水里之后。双脚拼命在沙子里蹬了两下,瞬间把水给搅成了一片黄汤,自己借着浑水的掩护,抓着常珂慢慢往沙窝子边上退了过去。 等我掐着常珂的脖子蹲下来时,包连长也带着人赶到了水边:“开火!开火……” 包连长的声音瞬时间被淹没在了枪声当中,暴雨似的子弹成片地打进水里。我眼看着一道道子弹带起的水花在我们附近纷纭落下,我却只能屏住呼吸,等在水里。 檀越他们没跟我下水,但是我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全。有柳幻这个一流的幻术师在,别说是一个连的普通士兵了,就是换成一个连的低阶术士,她也能带着檀越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过去。 倒是我身边的这个常珂。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忽然把他扔进水里,事先连口气都没憋住,要不是我捂着他的嘴。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喝饱了。 一开始的时候,常珂还用手死死地扳着我的胳膊,想要挣扎;后来的力道不仅越来越小,到了现在,就连手都已经松开了。他要是再不换气,就会活活憋死在水里。可是我们头顶上的枪声却连半刻都没停过,现在把他送出去换气,跟找死并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办法…… 我松开了捂在常珂嘴上的右手,闭着眼睛往他脸上凑了过去。心里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想想檀越或许能好些…… 就在我快要碰到常珂嘴唇时,头顶上的枪声忽然一停,紧接着,一股山崩海啸似的巨响就从山尖上轰然扑落。 我虽然看不见外面情况,却能感觉到整座山峰都在剧烈地摇晃。沙窝子里的水像是被煮开了一样,狂暴至极地翻腾而起…… “李孽快出来!” 檀越!我听见檀越在拼死喊我,伸手一拉常珂,挺身而起,浮上了水面。 我的脑袋刚从水里探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从山顶上狂冲而下的黑浪。 泥石流?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袋里闪过去。卷积泥浆、碎石的洪流就冲到岸边。 “不好!” 覆盖了整个山坡的泥石流,足能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填平整个沙窝子。我现在不带着常珂后退,就只能试试自己有没有一掌震开泥石流的功力了。 我眼睛往后扫动时。看见的却是距离沙窝不远的士兵。那些人像是没看见即将冲下山坡的洪流,一个个瞪着血红的双眼,飞快地往枪里填装着子弹。 刚才他们不是被泥石流给吓得手足无措。而是打空了梭子里的子弹才停了下来。这些人在嗔咒的刺激下,连眼前的危险都看不见了,我往他们当中跑,除了动手杀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在我犹豫的短短瞬间,洪流忽然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像是被架在沙窝子上的拱桥一样,越过了我的头顶,直扑向对岸的士兵。 我仅仅看见一层流动的泥水在我头上飞掠而过之后,再想去找对岸的人影,却连半个人都找不到了。 “李孽!”檀越以为我被埋进了泥里,声音当中已经带起了哭腔。 “我没事儿!”我抓着常珂站在水里,游了两步之后,山顶冲下的洪流就完全投向了下游,我眼前的景物也恢复了原样。 已经冲到岸边的檀越、柳幻七手八脚地把我拽上去之后,我才看见,沙窝子对岸的山地已经化成了一片泥浆翻动的沼泽,所有人都被陷进了泥浆当中。 数以百计的村民陷在沼泽中声嘶力竭地拼命挣扎,站在天上鬼魂却在嚎叫着拉扯人群,好像是要把他们全都给拽上岸去。 可是,沼泽当中却偏偏像是带着一股吸力,牢牢地粘住了村民,不让鬼魂拽动半分。 我狠狠一跺脚:“泥里的,你给我滚出来……” “别急!”檀越挥手道:“你仔细看看天上的鬼魂。” 刚才我一直挂念着村民的生死。并没注意其他的细节。直到檀越提醒,我才发现,天上浮动的鬼魂,各个都在放声大哭,看上去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感觉到末日不远,才会凄惨狂嚎。 “你看那边。” 我顺着檀越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有一个人已经快要被泥浆没过鼻子了,也数他头上的鬼魂哭得最凶。几个鬼魂用尽全力不断拉扯那人的手臂,把他手上的皮都拽出血了,也没能让那人离开泥潭半分。 没过一会儿,那人就沉进了泥浆当中,原先浮在他头上的鬼魂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冲天飞起之后,就在半空当中炸成了磷火。 “鬼魂死了?”我刚才使用不动明王火都没能完全击退的鬼魂,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我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这个问题,檀越却点头道:“我明白了!三毒咒招来的鬼魂,并不是真鬼,而是人心中的执念。难怪我们弄不清鬼魂是从哪儿出来的。只要人的意识消失了,鬼魂自然就会崩溃。这就是破解三毒咒的办法。” 执念成鬼的说法,术道上并不是没有。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当一个人心生恶念时,身后就会出现恶鬼煽风点火,直到那人铸成大错为止;反之,当人心生善念时,身边就会有善神庇佑,逢凶化吉。实际上,恶鬼也好,善神也罢,都是人心里执念的一个反应。 当年创造三毒咒的术道前辈出身佛门。佛家讲:一念而从善,一念而从恶,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大体上也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人的意识消失了,所谓的一念也就不存在了,他们意识中成形的恶鬼,也就会因此消失。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翻动的泥浆:“泥人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我一直没看见沼泽下面有鬼魂飘出来,自己也吃不准陷进泥里的村民是死是活。 “杀人!肯定是杀人!”常珂叫道:“人窒息大概30秒到1分钟后,开始进入昏迷状态,没有自我意识,但仍存在各种反射,只是反射减弱。这个时间大概是2分钟。从3分钟开始,脑组织的葡萄糖消耗完毕,神经细胞开始不可逆性死亡,这个时间段即便抢救,也会造成神经功能的缺失,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的确应该谢我 常珂说的没错。把人埋进土里固然可以让他们丧失意识,切断三毒咒,但是时间一久,这片山岗就会变成李家村的埋骨之地。 我刚刚消散的怒气顿时又从心底爆发了起来:“给我滚出来——” 我狂怒之下一刀凌空,向泥潭的中心狂击而下。泥水飞溅而起时,空中的鬼魂也跟着一声狂笑。抓住泥水中的人群,奋力往后疾飞。 眼看几个人就要被拔出泥潭的当口,沼泽中心陡然暴起一片巨响,巨浪似的泥浆铺天盖地地翻上半空。我眼看着泥浪翻到差不多三米的高度之后,忽然一顿,停住了上升的势头。 紧接着,大浪再次发力,又暴起两米,席卷天地似的盖向了空中飞舞的鬼魂。满天鬼魂就像是被洪水侵吞的枯叶,连一道水花都没能翻起,就陷进了沼泽当中。 “人呢?”我看着空荡荡的沼泽,心里先是一凉,马上又怒意暴起。 我虽然没有博爱地喜欢着村里的每一个人,但是那些被淤泥淹没的乡亲里却有我儿时的玩伴、看着我长大的叔伯。现在他们全都被埋进了泥里,我能无动于衷吗? “杀——”我狂怒之下。一刀插进土里,猛烈的刀气随之灌入地底之后,又在几米开外接二连三地破土而出。一道道刀气接连爆射入空,转瞬之间就在泥潭当中炸出了一道鸿沟,暴烈的刀气却在被劈开的泥浆当中狂暴前行,直奔泥潭中心呼啸而去。 蓦然间,泥潭中心爆出一声巨响——我的刀气像是撞到了某种硬物,在泥潭深处轰然爆开。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四下飞溅的泥浆当中一闪而逝的暴烈金光,而光芒的深处却带着一道骷髅型的黑影。 “八仙金骨,张果老!”我和檀越同时惊呼出声。 张果老在八卦当中为兑,兑表示泽,泽有水泽、福泽等意思。传说。张果前世原是老鼠,在洪水成灾时,好心的老鼠硬是用嘴衔木救了众多难民;后来变成了蝙蝠。大有福泽之象,直到今天,民俗中总是用蝙蝠表示纳福。张果因屡做好事,后来受祀于灌口,香火极旺。 难怪我先前跟泥人交锋时,看不出他的套路,原来他是动用了八仙金骨。 过去,我一直都不明白八仙金骨到底有什么作用,蓝灵儿他们为什么拼死都要抢夺金骨。现在看来。八仙金骨确实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只不过先前没有人能催动金骨罢了。 马上,另外一个念头就从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八仙金骨被人驱使,泥人背后又是哪方势力?是伐天盟,还是其他什么人? 我微微沉默之间,先前看到过的那个泥人又浮现在了沼泽当中:“我已经说了。不让你回来,你怎么还往火坑里跳?现在,你还想继续往上走吗?” 我沉声道:“李家村的乡亲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泥人看了看我手中紧握的长刀。知道我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也不再跟我纠缠什么,挥手之下,催动了脚下的泥浆。 原本平静的沼泽再次翻滚时,早就失去了意识的李家村民接二连三的从泥浆当中滚动了出来,像是浮尸一样漂在了泥沼表面。 那些人虽然一动不动,但是生机并未断绝,缓上一段时间,应该还能醒过来。 我这才松了口气:“谢谢!” 泥人冷笑道:“你的确应该谢谢我。李家村的陷阱就是专门针对你的东西。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不仅你会发疯,整个李家村都会变成鬼蜮。” 泥人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你以为自己半步成圣,就能天下无敌了?我实话告诉你,你差得远了!光凭武功,你在八门岭寸步难行。在八门岭厮杀的高手,个个术武双绝,只要他们动用一切手段,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柳幻就冷笑道:“阁下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我是危言耸听吗?”泥人冷笑着反问道:“没有我。你们能破解三毒咒?” 伶牙俐齿的柳幻也一时语塞。 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想出破解三毒咒的办法;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想法太乐观了。让人短暂的丧失意识。仅仅能压制住三毒咒而已。人不死,早晚会有清醒的时候,意识回来了。情绪也就回来了,三毒咒早晚还会爆发,而且可能来得更为猛烈。 我身上的咒术不解。就相当于带着一桶火药到处乱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我们全都炸得粉身碎骨。 我沉默了片刻,才抬头道:“你有破解三毒咒的办法?” 泥人看着我,道:“有人让我问你:你是要继续往上走,还是打算马上离开?” 我连考虑都没考虑:“往上走!” “果然如此!”泥人点头道:“那人说了,他知道你的脾气。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强行把你赶走,你也会偷偷摸摸地回来。那时候反倒更麻烦。” 泥人手掌一翻,往我这边扔过来了一件绿莹莹的东西。我抬手接过来之后才看清,那是一块碧玉吊坠:“老核桃!” 我知道老核桃有一块玉,但是他从来都不让我看,只是偶尔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拿出来把玩。他每次拿着那块玉坠,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那块玉,也是他临走之前唯一没向我交代的事情。 现在,这块玉到了我的手里,老核桃人在什么地方? 泥人道:“那人说了,这块玉可以压制三毒咒。想要破解咒术,只能杀掉下咒的人。但是,他也让我转告你。最好不要下手杀人。” “什么意思?”我不由得一皱眉头。老核桃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现在怎么偏偏说半句,还留半句? 泥人摇头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我还有事要做,后会有期!” “等等……” 泥人不等我阻拦就潜进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檀越看向我,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上山!” 我转身就要往山上走时,常珂忽然喊道:“等等,带我一个!” “你?”大康先说话了:“你跟着上去干什么?你当我们上去玩啊?上面的事儿,跟你的研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还是留下搞你的研究吧!” 常珂苦着脸道:“把我留下,那不就是死路一条吗?那些人醒了之后看不见你们,还不把我活吃了?” 大康不耐烦道:“你傻呀?非得等着他们起来拿你炖粉条啊?现在赶紧走,说不定他们醒了之后,你都已经到车站了!” “到车站有个屁用?”常珂也爆了粗口:“军管期间,我独自逃回去等着军法从事啊?要是实话实说,就算有人相信,还不得把我抓进研究所里切片研究啊?不行!我跟你们走,没有结果之前,我不能回去!” “你是不是傻?”大康还要再说,却被我挥手制止住了:“带上他一块儿走!” 大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带上了常珂。我们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大康向我传音道:“你怎么会带上胖子?” “这个胖子不简单!”我传音道:“李家村的人全都中了三毒咒,为什么只有他没事儿?你别跟我说,搞研究的人全都清心寡欲。” 搞科研的人的确清高,但是他们对科学的追求也同样是一种痴迷。 大康不以为然道:“我看他是中了痴咒。你自己看看他那套理论,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他给我的感觉,并没中咒。你在路上看好他!”我说完之后,大步向山顶走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壁画 我虽然在八门岭下面住了好多年,却从没仔细看过八门岭的样子,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正视头道门儿。 八门岭上的第一道门像是两根冲天利剑,从山腰开始怒插云端,像是把山脊生生截开了两段。门栏居高临下地横断了山脉。 我刚走到离头道门儿不远的地方,就被檀越给拦了下来:“你仔细往后看!” 我顺着檀越手指的方向往头道门儿里面看了过去。从我现在所站的位置上,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往上推动的山坡,坡底正好与头道门儿的门槛子一齐,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贴着山坡修了一道门。 “坟!”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见坟门儿了。 在这地方修坟,除了公墓之外,没有哪座坟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直接在坟前面立块碑。而是,用三块平整的石板在坟前搭一个方形的坟门儿,意思是让鬼魂能够进出。 八门岭的头道门儿要是有上梁,就跟一座坟门儿没有任何区别。 “不可能是坟吧?”大康摇着脑袋道:“唐代之后,就没有那种开山为陵的大手笔了。再说,东北这边真就没出现过像样的大墓。门后面那座山能是坟墓?” 我沉声道:“你不是说,带你过来的人开了一个盗洞吗?带我过去。” “行!跟我走!”大康带着我连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在一个隐秘的山坡底下停了下来。 那片坡地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脚印,其中绝大部分是军鞋。还有一些农村人常穿的农田鞋。看样子,当初部队曾经对这里进行过开发。 我转头看向常珂时,后者回答道:“我们带着技术人员上来之后没多久,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人。后来,我们不敢再往里进了,就封锁现场,退回了村里。上面说,会给我们配一批顾问过来,我们一直都在等顾问。” 我微微一皱眉头:“那些所谓的顾问来了?” 常珂诧异道:“你们不就是顾问吗?还有谁啊?” 常珂所说的顾问肯定不是我们。上面肯定是跟某个术道势力交涉过,只不过,他们还没谈妥,或许对方没有心思蹚这趟浑水时。我们就横插了一杠子进来。 檀越问道:“你们放弃这里多久了?” “大概快一个月了吧!”常珂说道:“我们放弃开掘地宫之后,村里就不断有人生病。研究所觉得那是地宫当中的某种细菌或者病毒爆发导致的结果,立刻申请封锁了李家村。” “部队那边不仅不许李家村人外出。也不许有人上山,为了防止有人翻山,还特意派出了一支巡逻队。那之后,就没有人再从明面儿上过山了,我们一直都在村里做研究,不过……” 常珂顿了一下:“不过,巡逻的人总能在山上发现尸体,有村民,也有士兵。甚至有我们的研究员。谁也弄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了山上,又是怎么死在了地宫附近。” 我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檀越却开口问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死法很多。”常珂说道:“有人明显带着中毒的痕迹,有人被斩首,有人像是被野兽分尸……最奇怪的是,有人竟然是被雷给劈死的。” 常珂道:“现在不是雨季。这片山坡也没出现过自然放电的现象,那个村民却被雷电给劈成了焦炭。” “会不会是中了五雷正法一类的法术?”檀越皱眉自语之间,本能地吸了吸鼻子。道:“哪儿来的一股臭味?你们谁闻到了?” 我也跟着吸了两下鼻子,却什么都没闻到。要是这次把排骨带来,他准能一下找到气味的来源,可我却什么都闻不着。 陵云吸着鼻子道:“好像是有股腐肉的味道。好像在那边儿……” 陵云将手指向远处荒草稞子的时候,那边一人多高的荒草也跟着晃了几下。我走过去,用刀拨开荒草之后,那下面立刻露出一个人来。 那人的半张面孔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像是有人把他脸上的皮给一块块的撕下来一小半儿,整张脸弄得斑斑块块,根本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 那人虽然没死,但是嘴却一张一合着不住地颤动,像是有话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抓住他胳膊往外一拖,那人立刻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尖叫,像是承受不住痛苦一样,全身都缩成了一团,不住地抽搐。 这时我才看见,他两条腿上的肉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头。我把他拖出来的草丛里,却落着一大片散发着臭味的腐肉。 “他的腿烂了,人却没死?”我抬眼看向陵云时。她已经用手帕捂着鼻子走向了草丛,伸手拔出一根银针,在腐肉当中挑动了两下:“他没中毒。双腿应该是自然溃烂。” “不可能!”常珂马上摇头否定道:“人双腿上的血管极为密集,如果是自然溃烂,这人早就应该死于败血症了。就算有人一边给他用药。一边看着他烂掉,他也不可能活到双腿烂没的那一天。除非,他的腿是在短时间内迅速腐烂。” 我蹲下身子,用手托住那人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往他体内输入了一股真气:“你还能说话吗?” “我……”那人刚刚说了一个字,嘴里就涌出了一股血浆。人也跟着双目圆睁着断了气。 我摇了摇头道:“算了,先进盗洞再说吧!大康,你在前面领路。” 大康领着我们进了盗洞之后。我才发现事先准备的手电全都没用了。发掘地宫的部队早就在隧道里修上了支架、架设了电线,那里面甚至比外面还亮。 大康一直把我领到一座差不多两百平大小的密室当中才停了下来,用手指着前面的墙壁,道:“这个就是当初我看见的那座机关锁。咦?怎么不一样了?” 大康几步走到机关锁前面:“这个机关锁被打磨过!原先上面没有字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上面的九宫格上果然写满了繁体汉字,乍看上去有些像是古代的东西;仔细去看,却有点儿刚刚被人打磨过的意思。 我用手在九宫格的石块上敲了两下:“大康,你现在能打开吗?” “有字儿就简单多了。给我点儿时间……”大康伸手控制着几个石块,连推了几下,九宫格中间就排出了四个字来:“‘神诛逆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看清那几个字,就听见大厅一侧的墙壁上传来了咔嚓一声巨响。等我回头时,那面墙壁的表皮已经完全炸碎。从墙上脱落了下来,成片的堆在了地上。 石墙上竟出现了一幅活灵活现的图画。画中,一个神人手持长刀站在大庙门口,脚前却躺着一具身首异处、血流满地的尸体;神人身后画的是一张供桌,盖在桌子上的黄布被掀起来一半,一个老妇躲在桌子下面畏畏缩缩地露出来半个脑袋。 那幅壁画绝大部分用的是油彩,唯独地上那具尸体,却像是一张照片一样,不仅异常清晰,而且跟整个画面格格不入。尤其是滚落在地上的那颗脑袋,端端正正地摆在地上,就像是故意为了让人看清死者的样子。 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一张尸体的照片给剪下来之后,强行贴进了画里。 常珂惊叫道:“那个死人……那个死人就是被斩首的研究员!你们看……” 我猛一回头道:“你肯定吗?” “错不了!妈呀……你看那老太太……”常珂惊叫之间,往后退了两步。我顺着他的手看向了壁画。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们是兄弟 壁画中那个用一只手掩着面孔、满脸惊慌的老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张开了一个指缝,从手指之间露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眼中除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老妇伸出来的舌头鲜红鲜红的,正舔在自己的嘴角上。仿佛她看见的不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而是一头刚刚被宰杀的肥猪,恨不得赶紧把它剥皮下锅,美美地饱餐一顿。 大康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东西?” “是不孝图。”我沉声说道:“古时候,有人人称道的二十四孝,当然也有令人畏惧的不孝图。这幅图就是《神诛逆子》。” 神诛逆子说的是:有个逆子。对待母亲犹如使女佣妇。他每天早晨自己搂着老婆甜睡,却要老母亲担水煮饭,稍不如意,就骂骂咧咧。他还生有一个孩子。刚几个月大。老人又带孙子又做家务,忙得不可开交。 有一天,老母亲抱着孙子在厨房忙活,小孙子乱蹬乱抓,被热水烫伤了。老母亲害怕极了,就逃了出去。逆子暴跳如雷,提着刀子来追杀。离家不远有座关帝庙,老母亲逃进庙中,躲在神案下,逆子气汹汹地舞刀追来,危急万分。忽然,神座上的周仓塑像跳了下来,在门口拦住逆子,挥刀把逆子斩成了两截。周仓斩死逆子后,仍然立在庙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回神座。这事儿轰动了附近,有一千多人都来观看。 我说话时,檀越他们也看向了不孝图:“杀人的神人,真是周仓。” 我不等檀越把话说完,就转向大康道:“你试试,把九宫格上的字给推成‘逆子现报’。” 大康看了我半天,才伸手推动了九宫格,等他收手时,《神诛逆子》边上果然传来一声轻响,青石墙皮瞬间炸开了一层蛛网似的细纹,等到墙皮脱落后,墙上又露出了一幅图画。 这一回。画上只有一个裸露双腿的男人。那人两腿上到处都是皮肉脱落的伤口,两只脚一上一下地悬在空中,看上去就像是因为两脚疼痛难忍不敢落地。他脚边上站着的一条黄狗正拖着血淋淋的舌头,舔食着那人脚上露出来的血肉。 我指着画上的人道:“看清楚了吗?画上那人是不是有点儿像我们刚才看见的尸体。” 大康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应该就是他!这回的‘逆子现报’。又是什么名堂?” 逆子现报讲的忤逆之子遭报应的事: 这逆子的母亲年纪老迈,仍然被当作佣妇指使,煮饭烧菜,劳累不堪。 有一天朋友来家里,逆子叫母亲煮面条。因为柴禾较湿,火烧不旺,一时不能煮好。逆子一边不停催促,一边骂骂咧咧。老母心慌忙乱,刚煮熟就端了出来,却忘了放盐。逆子大发脾气,把滚烫的面条向母亲泼去,烫伤了老人的脚。老母亲又痛又伤心。不由得大哭起来,连邻居们都愤愤不平。 隔了几天,这逆子在熬桐油时,被桐油烫伤了脚,皮破肉烂,怎么也医不好,以至于痛死。人们都说,天道报应。就是如此快捷! 檀越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地宫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没有道理啊!” 我倒背着双手,道:“我现在想的不是这几幅图有没有道理。而是,我们三个会不会都进入下一幅图里。” “你说什么?”檀越凛然一惊之后飞速后撤,忽然拉开架势。陵云和柳幻也同时抢占了有利的位置,把大康和常珂给围在了中间。 大康和常珂本能地动了一下,一开始像是准备要背对背地靠在一起,免得腹背受敌,不过很快就苦笑着站在了原地——他们都不信任对方。 我脸色如常地说道:“我是应该叫你们二位‘兄弟’呢?还是应该喊你们的名字?” “你说什么?”陵云诧异地往我脸上看了过来:“你们是兄弟?” 大康点头道:“从血缘上说,我们确实是兄弟。只不过,同父异母。” 常珂也沉声道:“如果可能,我真不希望有兄弟。甚至不想跟那个人有任何瓜葛!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淡然道:“从泥人告诉我,李家村的三毒咒是有人故意给我布的局,我就在想,对方处心积虑地弄出一个三毒咒,究竟是为了什么?” “檀越说过,三毒咒已经失传多年,能让三毒咒重现人间的人,底蕴必然极为深厚。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埋伏我,可以有一千种办法,何必非要弄出一个三毒咒呢?” 我沉声说道:“在这之前,我一直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在我的印象当中。我从来就没得罪过佛门术士,怎么会有佛门术士向我动手?直到我看见这幅不孝图的时候,才弄明白了一件事儿。” 我指着墙上的图画道:“埋伏在附近的人,必然兼备了儒家和佛家两种秘术。孝。是儒家经意的核心。但是不孝图讲述的却全是报应,而且,报应来得极快。这就是佛门常说的现世报。” “我没得罪佛门高手,儒家的人倒是得罪过。盛家……” 我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盛家’这两个字,一开始只不过就是在我脑袋里灵光一闪罢了。我转念再想,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三毒咒最狠毒的地方是什么?就是让人丧失理智、疯狂杀人,杀光所有他能见到的人。” “就算我发了疯。檀越她们也不会杀我。如果有人用计把她们引走,这里就不是我和她们的战场,而是我跟你们两个的战场了。” 我沉声道:“盛成王‘九子争食’的计划,不就是要他的九个儿子,像蛊虫一样互相吞食吗?但是,那时候,我还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对不对。” 我再次看向了墙上的壁画:“直到我看见墙上的不孝图时,才敢肯定。我们就是兄弟。” “盛成王在这里弄出不孝图,绝不是为了好玩儿,他是在施展某种精神控制的法术。我记得老辈人里有句话:孝顺,孝顺,孝就是顺,顺即是孝。” “说白了,就是孩子必须听父母的话,不能有半点反抗。否则就是忤逆。等到不孝图全部出现,盛成王说不定就能控制着我们互相残杀了。如果我们反抗,下场就是变成不孝图当中的鬼魂。” 我看向两个人道:“我说的对吗?我们另外六个兄弟在哪儿?” 大康惨然笑道:“你说得对!其实,我真有些羡慕你,这么晚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我却被真相整整折磨了二十年。从我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早晚要去吃了自己的兄弟。” “我不想吃人!同类相食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可是我也一样脱离不了控制。所以我这辈子练得最好的功夫就是逃跑。不停地跑。直到逃出去为止。最后,跑来跑去却又跑过来了。” 大康猛地一拉衣服,露出纹在胸膛上的火焰印记:“有这个东西在,我跑不了。我不想死。就只能回来。” 大康喟然感叹之后,转向了常珂:“兄弟,你呢?” 常珂眼神一暗:“你起码还跑过,我连跑都跑不了。你们看不见我有什么真气波动。那是因为我从来没修炼过那些东西。我练的是浩然正气,学的是儒门正宗。可我现在却非要去做畜生做的事儿不可。” 我看向常珂:“大康怕死,我可以理解。你也怕死?儒门中人不是一向不畏生死吗?而且,你既然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禽兽不如,为什么还要去做?儒家都这么教的?”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游戏开始了 常珂暴怒道:“你以为我想来?王八蛋才想过来吃人!但是我们不来不行……” 常珂的眼珠红了:“我们从小就修炼一种功法。过去,我只知道那种功法可以强身健体,让我们的修行事半功倍。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九子邪功的一部分,我们只有吃了自己的兄弟,才能活下去。” 常珂看着我,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必须告诉你,按照我的本心而言。就算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不愿意去吃人。但是……” 常珂惨笑道:“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死于非命……哪怕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想生存就必须去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会逼着他去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盛成王为了完善九子邪功,把法术、人心,甚至人性统统算进去了。 我冷眼看向大康和常珂:“其他几个人呢?这座地宫是盛成王的手笔?” 大康说道:“我们都已经来了,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至于这座地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盛成王之手。我看还是……” “还是什么?”我手按刀柄道:“还是拼个你死我活,吃了对方。对不对?” “我……”大康刚说了一个字,墙上那道带着九宫格的暗门就忽然炸成了碎块,门口也跟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隧道。 堵在暗门附近的陵云仅仅一愣的工夫,大康就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从陵云身边滑行而过,滋溜一声钻进了门里:“快走吧!盛成王马上就要来了!” 大康已经溜了,我的眼睛自然看向了常珂。后者仍旧无所谓地站在原地,像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冷声道:“你不跑?” “没什么可跑的。盛成王既然已经做了布置,我们就跑不了。”常珂摊了摊手,道:“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往后的事儿吧!” 我正想说话时,檀越忽然惊叫道:“你身后……” 我猛然回身时,却看见一团浮在空中的火焰,正往我身边飘了过来。我抬手一掌往火焰上拍了过去。那团像是鬼火一样在空中起起伏伏的火焰,在我掌风疯狂涌动之间,蓦然跳跃而起,一直冲上半空。 我和檀越她们几个同时出掌。往空中打了过去。可没等我们的掌风碰到火焰,后者就如同烟花般轰然炸成了满天火雨。一丝丝缀着红芒的火点顷刻间覆盖了大半个密室。 我们几个本能地后退之间,眼睛余光却扫到了纹丝不动的常珂。他再一次露出了惨笑。 他认识火雨!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袋里闪过,天上的火点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烟头烫了一样,猛然一阵钻心巨疼。 我不知道那火焰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光凭它能穿过我身上的连山袍,直接灼伤我手臂上的皮肤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火焰的不凡了。 我赶紧拉开袖子,往自己手臂上看了过去。我被火烧过皮肤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像是火焰形的印记。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烙铁在我的手上烙出了一个伤疤。 这时,檀越她们几个也纷纷松开了捂在伤口上的手掌。她们每个人也都被打上了一道火焰印记,只不过,她们的印记带着五彩的颜色,不像我身上的伤口那样,看上去只是一片焦黑。 我起身看向常珂:“这是什么东西?” “鬼王火!”常珂拉开了衣服:“我身上也有。” 常珂说道:“你并不了解盛成王的底细。他这些年除了修炼邪功、培养势力之外。把其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收集研究六道邪门和八仙金骨上。” “盛成王已经掌握了地狱门。我们身上的印记,就是地狱门中的鬼王火。地狱门是六道邪门中除了天道门之外,最可怕的一个!” “地狱门开启时。百里之内全部将化成火海地狱,不论人畜,都会被付诸一炬。更重要的是,地狱门里的鬼王火,可以根据盛成王的意志点燃。说明白一点儿,只要他想做。我们几个随时都会被烧成灰烬。” 我厉声问道:“地狱门怎么破解?” 六道邪门我已经见识到了四个,每一个都有致命的弱点,我不相信地狱门会完美无瑕! “没法破解!”常珂摇头道:“地狱门和天道门是六道邪门中的两个极端。据说,只有掌控着天道门的人,才能克制地狱门。可是,天道门早就已经毁了。” “传说,当年轮回殿覆灭时,赏罚殿的高手第一件事儿就是摧毁天道门。世上没有天道门,还拿什么去克制地狱门?” 常珂看我眼中杀机爆涌。不由得苦笑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事先提醒你对吗?就算我提醒你,你也一样躲不开鬼王火。” “地狱是惩罚罪人的地方!别人死后会不会下地狱。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要下地狱。你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你不是刽子手。更没在战场杀敌,每一条人命都是你的罪孽。只要你的罪业不消,鬼王火就会一直追着你走。直到印在你身上为止。” 我眯着眼睛看向常珂道:“鬼王火为什么没直接烧死我?” 常珂叹息道:“按照常理,鬼王火的确应该把你付之一炬。但是,佛家讲究宽恕,沦入地狱的鬼魂,也有被度化的可能。否则,地藏菩萨也不会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了。所以,鬼王火是可以消除的。” “不过,判定你是否已经赎清罪孽的,不是神明,也不是地狱门,而是地狱门的掌控者。说明白一点儿。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全看盛成王高不高兴。” 我手捂着胳膊上的火焰,高声道:“盛成王!你既然来了,怎么还藏头露尾?出来见我!” 密室当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见我。等到你吃掉了其他人,功臻圣境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来见你。” “你……”我正想破口大骂。盛成王就强行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现在这场游戏的庄家是我,只有我才能制定游戏规则。不是吗?” 盛成王说得没错,我们几个人的性命还攥在他手里,他的确是唯一能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盛成王说道:“从那个暗门走下去。下面的地宫是个不错的地方,很适合厮杀。在那里,你们可以一展所长,用尽手段去杀掉猎物。” “如果你想活下来,最好能表现出你的价值。虽然我很看好你,但是,我其他的儿子也一样很优秀。我相信,你们之间的对决将会精彩绝伦。” 我转头看了看敞开的暗门,咬牙切齿道:“我可以下去。但是,我和那几个小畜生之前的对决跟我的朋友无关,放开她们!” 盛成王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她们几个会陪着你一块儿进入地宫,不过,她们只是去充当点心的角色。我的孩子们总得在游戏过程中稍事休息,进进食吧?” “下面的点心还有很多,你们可以随意取用。当然,点心就是点心。如果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下场会比死还惨!” 盛成王话音一顿,道:“不过,看在你们陪我的孩子做游戏的份上,如果李孽胜出,你们一样可以免罪。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 盛成王以命令的口吻道:“地宫入口处的甬道四通八达,你们下去之后可以随意挑选一条密道,但是不能聚集在一起!” “好了,下去吧!你们的游戏开始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前世,今生 二合一章 我冷哼之间,转向檀越,把生死针塞在了她手里:“保重!” 檀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你也是!” 檀越说完之后,先一步走进了密道。 那条密道下面果然就像盛成王说的一样四通八达。我从原点开始走出几步就迷失了方向,除了檀越她们几个远去的脚步声,整个密道当中没有半点儿声响。 我站在原地大致分辨了一下檀越她们离开的方向,才开始顺着自己脚下的通道往地宫深处走去。直到我走进一座大厅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地宫,根本就不是什么帝王陵寝。 整座大厅三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空洞,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沿着山体开凿出来的佛窟,每个佛窟当中都坐着一具身穿袈裟的金身。打眼看去,葬在佛窟当中的金身就有上百具之多。 一座地宫中哪来这么多金身?即使是声名显赫的千年古刹,也不可能聚集如此多的得道高僧。 我脑海当中忽然转过了一个念头。 楚青丘曾经说过,类似于血城的术道监狱一共有三座。除了关押巫门术士的血城,关押道门术士的大觉寺,还有一座就是专门关押佛门术士的无天窟。 难道,我现在就站在无天窟里?老核桃就是镇守无天窟的术士? 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我曾经特意找过陆仁贾打听术道三狱的事情,他言辞凿凿地告诉我:无天窟只是一个传说,没人知道无天窟究竟在什么地方。而且佛门中人早就不再参与术道纷争了,这世上哪还有专门关押佛门术士的地方? 我正惊讶时,挂在腰间的九龙刃忽然发出一阵清鸣。九龙汇聚的刀柄剧烈震颤着从刀鞘里挣扎了出来,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似的,不断往我左手边的位置上碰撞。 九龙刃?我心里又是一惊。 宫政把九龙剑柄交给我时曾经说过,将来某一天,他需要这九龙剑的剑柄指引我找一件东西。但是,他当时并没说明那样东西在哪儿,究竟是什么。 现在,九龙剑柄不仅自动出鞘,还给我指引了方向。难道宫政让我找到的东西,就在无天窟里? 老核桃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我伸手按向剑柄时,九龙刃忽然传出一声炸响,千锤百炼的长刀竟然在我手中断成两截,剑柄也差点儿从我手里飞了出去。 剑柄主动抛弃刀身! 它要找剑身? 九龙剑离我不远? 一连三个念头从我脑海里冒出来之后,我索性也不再去控制剑柄。任由它拖着我往前疾行。我眼看剑柄直奔一具金身飞去时,稳坐在佛窟当中的金身双目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金身是活的?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袋里闪过,金身忽然双目圆睁开来,眼中熠熠神光瞬间击向了我的瞳孔。 那一瞬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身边万籁俱寂,眼前除了一具身穿袈裟、宝相庄严的金身。再没有其他什么。 那具金身像是远在天涯,又像是近在咫尺般地悬在距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轮回!”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金身在说“轮回”! 下一刻,就像是有人打开了我灵魂的闸门,无数记忆从我内心深处翻涌而出,零零散散地冲进了我的脑海。我敢肯定,那不是幻象,也不是秘阵,而是真真切切的记忆。 我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我在疯狂地找一个人,我曾经向人逼问过那个人的去向。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一道猩红的剑光划破了密室的黑暗,我染血的剑尖抵住了一个人的咽喉!他是陆仁贾,上一世,他也一样以贩卖情报为生。 我话中不带一丝烟火味:“她在哪儿?” 陆仁贾哭叫道:“我不知道!你要让我说多少次?” 我出手之间,密室里又有一道寒光闪过,陆仁贾身上血肉飞溅。在他的惨叫声中,我的长剑又一次抵住了他的咽喉:“她在哪儿?”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死吧!” 我一剑刺进了陆仁贾的左腿,厉声问道:“她在哪儿?” 陆仁贾颤抖道:“我……我听说大……大风堂里有一个脸上带疤的女人……” 我听完之后,在陆仁贾的哭叫声中飞奔而去! 我上一世,我不止一次地逼问过陆仁贾。 陆仁贾无论隐藏得多么隐秘,我都会把他挖出来,就算在他要自杀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在哪儿”,似乎成了陆仁贾的梦魇。 上一世,我疯了? 不!上一世,我本就是个疯子。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之后,我总是能莫名其妙地听到一阵哭声! 每当哭声响起,我都会向我认定的方向疯狂追寻…… 我曾经,从浴室中赤身裸体地冲出去…… 曾经,塞着满嘴的食物泪流满面地在大街上奔跑…… 曾经,带着一身的脓血在暴雨中跌倒再爬起…… 没有人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在追寻着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发疯时,不能站在我身前。否则,绝逃不过我的“问心一剑”。 我知道自己发疯是为了找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我怎么总是想不起来? 我去过大风堂。大风堂主倒在我的剑下之后,我从密室里拖出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疤面女人…… “为什么你不是檀越?为什么——”我一剑削掉了那个女人的面皮! 檀越!我上一世要找的人是檀越? 忽然,那凄厉的哭声又在我身后响起…… “檀越——”我顺着哭声追到了一座绝峰上,张开双臂,像一只折翅的鹰,跌落万丈深渊…… 上一世。我死法不是在坠崖。 我坠崖之后,挂在了树杈上,也看到了一个白衣书生! 书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仍旧用他那没有眼珠的双眼遥视着远方…… 嘶哑的琴声,像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号哭,如一次次黯然销魂的神伤。 那袅袅的旋律低徊柔婉,一连串的颤音动人心弦,每一个音符皆在呜咽中跳动,凄切动人,如泣如诉。 四周的树叶在一阙闻之断肠的曲调中由容到枯,簌簌而落。 书生披散的长发由黑变白,峻峭的脸庞由光滑变为了褶皱! “楚青丘!” “李孽!” 我和楚青丘前世相识,我们前世就是对手,为了一个女人成了对手。 前世,楚青丘是名震江湖的奇人;我是名不见经传的剑客。英雄与侠少,人们总是先看见英雄。 她呢?英雄抚琴时,她会是添香的红袖?侠少挥剑时,她会是持鞘的红拂? 上一世,初见檀越时,我和楚青丘就像现在这样遥遥相对,英雄抚琴。侠少舞剑。少女只有浅浅的笑,一笑倾城! “我要镇南王的人头,可以吗?我没有钱,只有我自己……”檀越似在听琴,又似在看剑。 “你能为我笑一笑吗?”我不知道那一笑是不是为我,却在抬起头的刹那低声道:“这一笑是我收到的最贵重的酬劳!” 那天晚上,我单枪匹马杀进了镇南王府。 我还记得镇南王强装镇定的样子:“你是笑阎罗……是楚青丘……是剑祖宗……” 我只说了一句:““你是镇南王!” “你是谁?你不怕灭九族吗……” 最后一个侍卫倒下了,我也成了手持半截断剑的血人,却还在一步一步地接近镇南王。 “本王出十倍的酬金……” “一笑倾城!你付不起这一笑的代价。” “为了一笑?疯子!你是疯子!” “我是疯子!甘愿发疯的疯子……” 我提走镇南王人头时,我的名字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江湖——为一笑杀人的疯子。 那一战,让我整整躺了三个月,直到人头烂成了一颗白骨,我才用骨头换到了她再次微笑。 上一世,我以为他只属于我。可我却看到锦塌上相拥而卧的男女! 怒吼声中,我一剑掀翻了听云小筑的屋顶。狂倾的暴雨惊醒了陷入情欲的男女。 “啊!李孽……”我丢掉了宝剑,双手抱头,飞奔而去! “李孽——”檀越却哭倒在雨夜中。 檀越以为我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当中,其实我并没有走远。 楚青丘轻轻地将外套披在了檀越颤抖的身上。 檀越空洞的双眼遥视着我消失的方向,缓缓靠在了楚青丘的怀中。 我记得自己失魂落魄地走进兵器铺,将手伸进了熊熊炉火之中。在皮肉被烧焦的腥臭里,抓起了一把尚未成型的铁剑。滚烫的铁水将我的手掌与铁剑熔为了一处。 我丢下一锭金子,在铁匠惊讶、错愕、恐惧的目光中飞奔而去。江湖中出了一个怪人——我叫疯剑! 后来,我不疯了……我前世的记忆好像消失了一段,只记得,是檀越把我带了回去。 檀越治好了我的疯病。我喜欢听她抚琴,但是她抚琴时。却从来不让我在附近。 有一次,我忍不住偷偷潜回去听她抚琴。 我当时看到另有一个抚琴的人…… 清冷的月光下,一炉香烟轻轻地扩散到空气中,白衣公子轻抚琴弦,空灵飘渺的琴声与香烟缠绕在一起,散发出寂寞的味道。 “你还是来接我的吗?”檀越的纤纤十指打开香炉,放进一块香料。 “你还是不跟我走吗?”楚青丘的语气中渗透着忧郁。 “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回答他的人是檀越。 楚青丘走了,可是他像我一样去而复返。我故意让他看见我和檀越紧拥在一起。 楚青丘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双眼:“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后来,江湖中又多了一个狂人,他的武功叫“断肠曲”。 当时,被楚青丘惊醒的檀越平静地坐在床头,幽幽道:“李孽……” 檀越点住了我的穴道:“你故意刺激楚青丘?” 我没想到,檀越竟会有如此好的武功!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拖起我的长剑:“因为你,他才肯教我武功。我是该谢谢你呀!” 檀越笑得很甜,可她的眼神却是让人心痛的! “李孽,你爱我吗?你喜欢我的脸对吗?我在脸上划十八剑,你会不会痛苦十八年呢?” 看着满脸鲜血的檀越,我跟着喷出了一口鲜血。 我最后听到的,是一阵凄厉的哭声…… 我不知道那哭声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楚青丘。但是,这哭声整整折磨了我十八年,也让我寻找了她十八年! 十八年之后,我却先找到了楚青丘。 上一世,我落下山崖之后,见到了楚青丘,也终于了断了我跟他之间的恩怨。 我记得,楚青丘长叹一声道:“十八年了!” “是的,十八年了!” “你见过她吗?” “没有!” “十八年前你与她……” “……” “十八年前你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也许当初只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才会常常徘徊在‘听云小筑’附近,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吧。可是我从来不曾拥有过她,你也一样……” “……” “我是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疯子?” “我们都觉得对方必须死,那就让二十年的恩恩怨怨在这儿了断吧!” “嗯!”我闪身喝道:“接着!” 楚青丘伸手抄向疾风,将一双温柔、滑腻、带着血腥的东西抓在了手里:“这是?” “我的眼珠。我还给你的!” 琴声骤起,剑光乍闪。 音扬,剑过。 弦断,剑折。 楚青丘满身鲜血地仰面摔倒:“来生,我不再抚琴!” 我胸膛炸裂,双膝跪倒:“来世,我也不再用剑!” 我临死之前闻到了一阵香气——再熟悉不过的香气! 她来了!她躲了我和楚青丘十八年,终于还是来了…… 楚青丘笑道:“十八年了,你终于听见了我用十八年弹奏的断肠曲!” 我笑道:“我曾说过,我李孽一文不名,只有这一颗心是真的!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上一世,当我的鬼魂从躯壳中飘浮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朗朗夜空下,多了两具含笑的尸体。 檀越站在两具尸体的中间时,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出现在了她身后:“如果有来生,你们三个再相遇时。你会如何选择?” “今生,我身随青丘,心随李孽。来生,我必中途夭亡,半生跟随青丘,半生跟随李孽。只要他们不会同时爱上同一个女人,就不会结下生死之仇!” 老僧摇头道:“来世就今生的重复。就算你一世只随一人,他们也一样会刀兵相见!死于非命!” 一段记忆结束之后,我就像是飘浮在了无尽的虚空当中,四周只有寂静的黑暗。那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胚胎,躲在母亲的身体中,等待着下一个轮回。 我的身体虽然不能活动,但是思维却在飞快地转动。 刚才出现在我记忆中的片段,应该是我前世最为重要的几件事。起码,我是这样觉得的。 前世,我、楚青丘、檀越在命运的安排下相遇,也在命运中纠缠,最后,我和楚青丘死于非命。那个曾经出现过的高僧却说,今生就是前世的重复。 我知道。两世所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一模一样,却有可能以另外的一种方式重演。 如果,檀越站在我和楚青丘尸体中间所说的话,在今生上演的话…… 檀越应该就是楚青丘身边的寻梦! 她的轮回被劈成了两段。前半段,她以寻梦的身份陪在楚青丘身边,双宿双飞,羡煞术道侠少名媛。后半段。她却以檀越的身份出现,与我相遇,去完成她前世的承诺。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寻梦身陨的时间,应该跟檀越出生的时间相差不久。而且,楚青丘并没有找到寻梦的魂魄。以楚青丘的手段,应该可以保住寻梦的魂,为什么却只带着她的肉身,苦苦地寻找复活寻梦的办法? 寻梦就是檀越!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短期内投胎成了檀越。 檀越虽然没有寻梦的记忆,但是她对楚青丘却带着一种崇拜似的感情,甚至有一些爱慕。 对!现在想起来,檀越确实有点爱慕楚青丘。 如果,这一切都能用术道的方式解释……那么。我带兵杀上青丘云隐城,就成了命运的必然。 今生,楚青丘仍旧是名震术道的奇人异士,我也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术士。 楚青丘仍旧万人瞩目,而是我仍旧籍籍无名。 我与楚青丘的碰撞,还是为了女人。他为寻梦,我为檀越。只不过。我们不再为一个人争斗,而是为了同一个人的两个阶段。 上一世,楚青丘自剜双目,我在决战之前还给他一双眼睛。这一世,先是我自废一目,而后又是楚青丘被我打残了右眼。我们仍旧谁也不欠谁。 上一世,我们看似互相谦让,实际上却是勾心斗角。这一世,我们把阴谋、阳谋全都摆在了台面上,争得你死我活。 最为重要是,我和楚青丘临死前的话,全都应验了。 术道中人都知道,楚青丘爱琴,却从不抚琴,甚至连琴弦都不碰一下。而我,对剑也带着一种本能的排斥。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最后,我和楚青丘终将还有一战。除非楚青丘永远看不见自己的前世。 不对!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楚青丘今生以推算闻名于术道,他有逆推天机、窥视前世的本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前世种种。 否则,他不会一开始就对我带有敌意。他一直不愿意杀檀越、取魂魄,就是怕前世重演……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不参加 我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前世种种纠葛被挪到了今生,那是不是就代表,我和楚青丘的碰撞仅仅刚刚开始? 我的思维正在不停地转动时,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尊把我带入轮回之境的金身:“轮——” 金身口中的“回”字还没出现,我就看见虚空当中伸出来一只手掌,迅雷不及掩耳地抓向了我的肩头。短短片刻之间,我就被人从轮回之境中给拉了出来。 等我看清眼前那人时,才发现他就是早就进入地宫的大康。 大康拉着我转向了大门:“别看那些金身!” 大康喘着粗气道:“那些金身能把人拉入轮回之境,等你陷进去之后,就会一直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里无可自拔……太可怕了!” 我的手微微蜷缩了起来,侧眼看着大康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也陷进去了,还好我师父教过我怎么逃跑……跑——”大康忽然一掌往我身上推了过来。我当即反掌向对方迎了过去。两只手掌乍分乍合之间,我和大康同时往不同的方向倒退而去。 我和对方蓦然分开的当口,却看见一把暗淡无光的短剑从我身边飞射而过。如果我刚才站着不动,那把短剑应该已经刺透我的背心了。 等我想要回身反击时,持剑的人影却在我眼前一闪而逝。 偷袭我的人应该是最顶尖的杀手,光凭他刚才无声地接近我那一手,就足够刺杀术道大豪了。 我现在明明知道他就藏在这座大殿当中,却找不到对方的位置。最要命的是,我只能面对门口,一旦回身,就会落进轮回之境。到那时,我更是毫无生机。 短短片刻之间。大殿门外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危机。 在我的视线当中,门外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我的直觉里。却觉得门外已经多出了无数道陷阱——有人趁着我跟刺客交手的那一刹那,在门外放置了陷阱,活生生地把这座大门变成了鬼门关。 我侧眼看向大康时,他的额角上也渗出了冷汗:“他们联手了?李孽,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往外冲,你跟着我,说不定咱们能跑出去。” 我倒背着双手,挺直了腰杆:“跑?你想跑多久?你又能跑多久?你跑了一辈子,还没跑够吗?” “你什么意思?”大康被我说得脸色一变。 我却没有去接大康的话茬:“藏在佛窟里的朋友,出来聊聊吧!” 我看身后没有动静,干脆扬了扬缠在手上的白玉:“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但是,我有王虫在手,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你在我全力戒备的情况下。也未必能伤到我!” 大康也跟着说道:“就是!就算你能把我们两个都杀了,自己也得身受重伤,最后还是白白便宜了门外那人!” “放屁!”我身后有人说道:“门外是我亲兄弟,他不会害我。” “老二。别跟他废话!藏好!”门外也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愿意说话就好!等等吧,等我们的几个兄弟都到了,我们再好好聊聊!”我说着话,盘膝坐在了地上。 这回不光是那两个杀手愣住了,甚至连大康都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李孽,你搞什么鬼?” “没事儿,就是等人到齐了好聊聊天。话呢,我不想说第二遍!”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陵云的声音:“看门儿的朋友,麻烦让让,我想进去。” “你……”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往前走就行。你前面没有埋伏。” 几秒钟后,陵云就背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兄弟?” “是不是,得让他自己说。”我伸手拉开麻袋,那里面果然滚出来一个人。 那人长叹一声道:“技不如人,我认了!” “谁也没说要杀你。再等!”我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再次沉默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檀越就带着常珂走了进来。他们身上一样背着两个麻袋;再之后就是带着人走进来的柳幻。 我回到李家村之前,曾经跟檀越她们约定过暗号,我们可以用暗语进行交流。刚才盛成王出现之后,我就一直用暗语嘱咐檀越她们。下了地道,就想办法找到八子,把他们带来找我。 陵云的信蛊,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仅顺利地找到了我,还把她们三个也聚集到了一起。 我抬手数了一下,算上我在内,柳幻、陵云他们带进来的人,正好是七个,加上两个杀手,九子算是聚齐了。 我环视了一周之后,沉声开口道:“各位可能是我的兄弟。也可能不是,就姑且认为我们是兄弟吧!你们接触盛成王的时间比我长,以你们对盛成王的了解,他会允许另外一个人成圣吗。就算那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大康脸色咋变:“你什么意思?” 我厉声道:“回答我!” 常珂在这时摇头道:“不会!盛成王一向唯我独尊,不会允许任何人与他平起平坐,就算是他的至亲也不行。” “好!”我点头道:“你们告诉我,谁见过盛成王吃人练功?” “我见到过!”一个尖下磕的人颤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曾经看见过盛成王在吃人。那一幕,折磨了我好多年。为了不让他吃我,我拼命练功,只为了能让自己多活一段时间。” “很好!”我沉声道:“我现在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根据邪异楼典籍的记载,鬼母邪功,并不是只吞噬一次鬼子就能完成。邪功九转,食子八十一人方能大成。我们只不过是他晋级的丹药而已。” 我说话时,也在偷眼打量着他们几个人的表情,等我说完,每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我继续说道:“其实,你们心里也想到了这点,只不过,都存在着侥幸。或者说,你们也有成圣的心思,想要赌一赌盛成王的人性。” 我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不少:“我告诉你们,你们赌不赢!盛成王现在可能已经达到了成圣的边缘,所以,他需要强大的助力。换句话说,他需要更强的丹药。” “我们九个互相杀食之后,功力可能会翻倍增长。到了那时,我们就相当于一颗被提纯了的药丸,刚好够盛成王服用。也就是他成圣的最后一步。” “不可能吧!”有人说道:“我们互相杀食之后,功力也会超凡入圣。盛成王凭什么杀我们?” “你傻得可以!我敢跟你打赌,就算我们吃了对方,功力也不会增长。丹药就是丹药,不论怎么提纯都不会有杀伤力。除非是毒药。盛成王那样狡猾的人,会让自己的丹药威胁到自己吗?成圣?哼!” 我冷声道:“退一步讲,就算我们真能超凡入圣,外面的不孝图、我们身上的鬼王火。哪一个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等我们其中一个人成圣,我们就得变成他的口中食。” 我再一次环视四周,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今天不杀我们,下次呢?你们谁能保证,一个成圣的人不想成仙?盛成王的欲望永无止境,而且也不会在乎天谴神罚。” 我正色道:“盛成王安排的游戏,我不想参加。我想做的是,杀盛成王!谁愿意跟我一路?” 我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我。 我不由得冷笑道:“看来,各位还在做成圣美梦啊。你们怎么不想想。鬼母邪功为什么不叫‘鬼子邪功’,因为它的主体是鬼母,不是鬼子。只有盛成王吃人才有效果。我说了,我们只是丹药!” 我脸色一整:“你们应该都是聪明人,这里面的道理,不会想不明白吧?”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人各有志 杀盛成王?还是我们之间互相厮杀? 问题已经被摆在了眼前,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立刻做出判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却仍旧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像是不耐烦似的,用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站在我身边的柳幻忽然目光一寒,袖中陡然翻出一把匕首,直奔身边那人的咽喉上刺了过去。 后者显然早就有了防备,不等柳幻的匕首刺到,就已经摆出了抽身急退的动作。只不过,他的双脚还没离地。四肢关节就像是被锁死了一样,僵直在身上,想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柳幻一剑封喉。 直到柳幻的匕首穿透他的咽喉,从他脖子后面刺出了刀尖,那人才在临死前奋力转动眼球,狠狠瞪向了他身侧的陵云。后者轻轻晃了晃右手,她的指尖上分明还挂着一层薄薄的药粉——那人因为中了陵云的毒,才没能躲开柳幻的一刀。 “你干什么?”其余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分作不同方向看向了柳幻。 柳幻从那人咽喉里抽出带血的匕首,伸手一翻那人袖管:“你们看这是什么!” 大康、常珂看见那人藏在袖子中的喷雾管时,脸色不由得一变。 柳幻道:“如果李孽不想跟你们合作。凭我和陵云,足够把你们全部拿下了。在没有明确我们是敌是友之前,我们不会动手杀人;但是想搞小动作的人,另当别论。” 我淡然说道:“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幽都三鬼中的赌鬼柳幻,那边那位是色鬼陵云。我介绍她们两位给大家认识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威胁各位什么,而是表明我的诚意。如果我想吃人,你们起码有一半人逃不过我的追杀。” 常珂等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有人还勉强向柳幻拱了拱手,道了一声:“久仰!” 我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这位应该也是我们的兄弟吧?如果你们想验证一下我的话,不妨吃点儿试试。” 我的话说得风淡云轻。在场的人却全都变了脸色。 我丝毫没去在意他们的脸色:“我知道,你们会有所顾虑。我李孽对天起誓,我绝没有对这具尸体做任何手脚;而且。在你们做出决定之后,也不会立刻动手杀人!” 在我发下血誓之后,才有人动了手。那人拿着匕首,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上削下一片肉来,犹豫了半晌才放进了嘴里,又闭着眼睛感受了半晌,才起身道:“我发誓,自己的功力没见任何增长。” “不会是吃得不够吧?”一个面色阴沉的人走上去,一刀剜出了尸体的心脏。几口吞进了肚子里。 按照古人的理论,人心才是一个人身上最精华的所在,那人选择吞噬人心,确实是验证猜测最好的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那人才狠狠吐出一口血痰:“我们上当了!我的功力也没见增长,只有气血产生了波动。就像……就像是吃了补药一样。李孽的猜测是对的!” 他刚一说完,有人就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完啦!这下完啦!我们都得死!” 大康刚说了一句“未必吧”,那人就尖声叫道:“我们还有活路吗?我们身上沾着鬼王火。盛成王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把我们烧死。而且,这个地宫也在他的监视之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们这下全都完了!” 我冷声道:“我说我们未必死!起码,我们不会被烧死!” “盛成王是准备吃我们,不是准备吃骨灰。鬼王火对我们只是一个威胁,并没有实际的作用。而且……”我忽然一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捆在身上的高爆炸药:“我也没想过要让盛成王吃我!我死之前,只会给他留下一堆碎肉!” 大康被我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往身上捆的炸药?” “就在我们分开之后。”我神色淡然道:“如果真要死,我不会让自己的尸体便宜了任何人。” 我不等大康他们说话。就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个地宫并是不盛成王的老巢,对于地宫来说。他自己也是一个外来者,他不可能监视到我们的一举一动,除非他是神仙。我们能在这里聚集这么久还不被他发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康咬牙道:“好,算我一份儿!你说得对,我已经跑了一辈子了,不想再跑了。就算死,也要轰轰烈烈地杀上一场!” 有人响应道:“也算上我,你们叫我老三吧!兄弟,你手上的炸药还有吗,给我一份儿!我也不想变成别人的粪便。” “还有我!你们叫我老四吧!” “那我就叫老五好了。我也要一份炸药。如果没有,就给我一份见血封喉的毒药。” 连续三个人表态之后,常珂才开口道:“李孽,你好像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盛成王真的只是需要吃掉我们就行,他何必还要安排一场让我们自相残杀的游戏?” 我沉声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有两个猜测。一个是。他需要最大程度地激发我们的潜力,只有生死搏杀才是激发潜能最好的办法。” “第二个……”我抬头看了看洞顶:“他自己也被困在了地宫里,他需要帮手。而这个帮手。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 常珂摇头道:“你的第一个推测还有可能,第二个完全是个笑话。他既然被困在了地宫里,又怎么会安排我们进入密道?” “因为不孝图!”檀越不等我开口就解释道:“李孽说了。这个地宫不是盛成王的老巢,他能控制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因为地宫入口留着不孝图。他才能跟你们对话;没有不孝图的地方,他就是瞎子。” “这个……”常珂再次犹豫了。 檀越冷声道:“就算李孽的推测全是错的,你有自救的办法吗?还是说,你能从盛成王手下逃过一命?” 常珂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拼死一搏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君子后小人,发下血誓,绝不互相攻杀、吞食,然后再联手对付盛成王!” 几个人微微一愣之后。很快就释然了。 发血誓就是为了断绝自己的后路,破釜沉舟地与盛成王背水一战。谁在这个时候犹豫,谁就可能被其他七个人乱刀分尸。 我首先咬破了中指,对天发下血誓,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跟在我后面完成了誓言,只有常珂迟迟没动。 我冷眼看向后者,道:“你什么意思?” “我……我……”常珂吱吱呜呜了半天才勉强回答道:“不管怎么说,盛成王也是我们的父亲。我们要杀他,不是在弑父吗?” “放屁!”大康当场暴怒:“我们杀他是弑父,该天打雷劈,那他杀我们呢?我们就该死?你是不是修儒把脑子修坏了?” 大康看似在痛骂常珂,实际上却是在帮他。从常珂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就感觉到五道杀气同时锁定了常珂的要害。 其他几个人已经对常珂动了杀心,如果不是大康一语道破常珂修儒,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横尸当场了。 修儒的人最注重的就是“天地君亲师”,不管父辈如何,他们都无权评过。让他杀盛成王,他的确做不到。 我用手按在膝盖上,轻轻敲了几下:“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而且我也发过血誓了,更不可能杀你。你吃下陵云的丹药,自己走吧!如果我们成功,自然不会对你如何;如果我们失败,你自己想办法找亦邪要解药!” 陵云一翻手掌,拖住一颗毒药送到了常珂面前。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腐儒 我冷眼看向常珂:“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你好自为之吧!” 常珂抓起丹药,张嘴咽了下去,才向我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大殿。 他前脚刚走,老三就恼怒道:“李孽,为什么不杀了他?万一他去告密,我们不就完了吗?” “现在他告密与否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向檀越招了招手,道:“檀越可以制作血脉符,帮我们找人。你们每人给我一滴血。” 大康他们几个毫不犹豫地把血滴在了檀越画好的符箓上。檀越轻轻几下把符箓给折成了一只血红的蝴蝶。片刻之后,那只蝴蝶就在檀越的手里飞了起来,轻轻地向佛窟里的一尊金身上落了过去。 我仅仅看了那尊金身一眼。就差点儿陷入了轮回之境。要不是大康拉了我一把,我说不定又得在前世的记忆里走上一圈了。 我猛然一个回身,深吸了两口气道:“怎么回事儿?” 檀越道:“金身后面应该是有密道。但是。金身不破,我们过不去。” “盛成王是怎么过去的?”我气急败坏地狠狠跺脚道:“他就不怕轮回之境?” 大康擦着冷汗道:“他肯定不怕!盛成王除了修炼邪功之外,还精修儒道。儒家人讲入世。也不信什么轮回之说。他能从轮回秘境走过去,不稀奇!” 我回头看向大康时,后者连忙摇起了脑袋:“别看我!我只能逃出来,冲不进去。” 老四也在我背后说道:“这座大殿的轮回秘境神鬼莫测,我刚才也差点着了道儿。” 我狠狠一跺脚:“追常珂!” 我话一说完,就直奔着大殿门口追了过去,其他人也一路分散着跟我冲出了大殿。常珂虽然先走了一步,但是我们这边有三个杀手,追踪目标就是杀手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柳幻带着我们一路追到了密道门口才停了下来。我仰头看了看上面的大门:“常珂没上去。你们再仔细找找。” “不可能!”老四狠狠一跺脚:“我早看出那家伙心术不正,他果然回去找盛成王摇尾乞怜了!我们的计划泄底儿了!” 其实,在我看来,所谓的计划没有什么泄不泄露的说法。盛成王只要不是白痴,就会在看见我们同时出现的瞬间,想到我们在联手对付他。 我们的暴露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但是,其他人并不这么想。盛成王在他们心里积威已久。对盛成王只能偷袭,不能强攻,一旦军心涣散。接下去只怕会处处受制。 我立刻摇头道:“盛成王修儒,修的是邪道,他知道变通,也懂得利用;但是,常珂修儒,修出来的却是腐儒,他不知道什么是变通。我敢打赌,他没上去。” “迂腐的人,通常都喜欢做君子。既然是君子。他就不会出卖我们。” 蹲在一旁观察脚印的柳幻果然开口道:“常珂没往上走,他只是在故布疑阵。他往那边儿去了。” 柳幻不等我们争论什么,就调头往密道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七拐八拐的把我们带进了一座没有修缮过的山洞。我前脚刚刚踩进去,脚掌下面就发出了咯吱一声轻响。 等我低头看时,才发现整座山洞铺满了散落的骨骸。从骨骸的缝隙间不难看出。这里的尸体不止堆积了一层。 “人草地?” 人草地,是术道当中对“尸横遍野”这四个字的另外一种说法,意思是。人的尸体就像是野草一样丛生遍地。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高僧超度,早晚会爆发鬼患。所以术道中人对人草地一向敬而远之。 檀越低声道:“怎么办?” “往里走!”我戴上人骨念珠之后道:“有密宗至宝在,一点儿冤魂奈何不了我们!进去看看!” 我趟着骨骸一路往人草地深处走去,老四却低声道:“常珂的气息消失了。他是故意走进人草地。好不让我们找到他。” 老三忽然冷声道:“他去别的地方,我或许还真就找不着他。进人草地,他就算变只耗子。我也让他出来。” 老三从兜里取出一只骷髅,自己咬破食指,往骷髅眉心上点了一滴血:“去!” 骷髅滚落在地之后,蓦然爆出一片红光,半个山洞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完全沉浸在了血色的红光当中。一道又一道的鬼影阴森森地从尸骸中间站了起来。 老三冷声道:“给我找一个胖子,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浮在空中的鬼魂点头之间,向四面八方呼啸而起,冲上半空之后像是投水一样地扎进了地面上的骨海当中,仅仅片刻,就再次冲向天空。 我眼看着数以百计的鬼魂上天入地、呼啸不止,却始终没有看见常珂的影子。老三也皱起了眉头:“难道不在这儿?” 我抱肩冷笑道:“他肯定在这儿!常珂,常大侠。我劝你还是赶紧出来的好,免得一会儿老三的鬼魂失控了,从这里冲出去,伤到外面的凡人就不好了。” “我……”老三微微一愣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君子可欺之以方”。常珂修儒,自然可以按照儒家的思维方式。把他给逼出来。 老三冷声道:“常大侠!你宅心仁厚,我可是外道邪魔。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放手杀人了。如果山下的人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是你的错。” 老三话音一落,常珂的声音就在山洞里回响了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有弑父的心,你们何必要逼我?” 老三冷声道:“谁也没让你杀人。你出来。给我打开通道,后面的事儿就不用你了。” “不行!”常珂断然拒绝:“给你打开通道,与亲手弑父有什么区别?我做不到!” 我沉声道:“你们儒家讲究三纲五常。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亲,还排在天地之下。你自己告诉我,不除掉盛成王,对得起天地,还是对得起良心?” 常珂无奈的声音传了过来:“五常是仁义礼智信,你说错了。” 我被常珂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到了这个时候,常珂还有心思去给我纠正错误,我真想把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檀越接口道:“既然你说仁义礼智信。那夫子为什么把‘仁’排在了前面?是不是说仁义当先?盛成王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你为了一己私情,就要抛弃大仁大爱,你修儒修到哪里去了?” 常珂说道:“你又错了!孔子曾曰:仁者人(爱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焉。孟子曰:仁之实事亲(亲亲)是也;义之实从兄(尊长)是也。” 常珂振振有词道:“他们都在仁字中提到了亲亲。亲亲就是亲人。也就是说,所谓的仁,就是爱自己的亲人最为重要。” 常珂一番话说下来,把老三气得七窍生烟:“别跟他废话了,那人的脑袋都已经读书读傻了!我加把劲儿,一寸一寸地搜,肯定能把他弄出来!” 檀越摇头道:“把他弄出来容易,让他帮我们开启通道就难了。你们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算我们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会出手帮忙吗?” 老四阴沉沉地说道:“用不着架刀。我别的本事没有,控制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要把他弄出来,我就不信他不听我控制。” 我摇头道:“如果他出来以后就是死人呢?用常珂那脑子想,为了不弑父,说不定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先自尽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为了活命 常珂这样的人,你没法儿跟他讲道理,道理全都在他那儿!也没法儿逼他做什么,他属于宁死也不会改变信念的人。一种思想在人脑袋里根深蒂固了,除非给他换个脑袋,否则,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老三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毫无办法:“常珂,难道盛成王让你死,你也去死吗?” 常珂理所当然道:“三纲五常,父为子纲。父让子亡,子不可不亡。不亡为不孝。你们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会帮你们做任何事!” 我沉声道:“常珂,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人跟你玩过一个游戏,就是问你爸爸妈妈谁更好。如果让你在他们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现在,我们也来玩这个游戏好不好?” 常珂惊声道:“你想干什么?” “让你选择!”我的声音里带起了一股煞气:“刚才,我们确实没有动你。但是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个人在江湖道上走得久了,所以处处小心。刚才。我趁你不留神,在你身上取了一滴血。你知道,这滴血能做什么吗?” 常珂怒气冲天道:“李孽,我警告你,你敢动我亲人一根汗毛,我跟你不死不休!” 我轻轻晃了晃一张沾血的黄纸:“你应该能看见我吧?我手里还有一只诅咒人偶,只要我把这张纸塞进人偶,你的至亲就会被我活活咒死。” “李孽,你不是人!你有什么本事都冲着我来!”常珂暴怒之下,震开盖在身上的尸骨,从人草地下面飞身而起,满脸杀气地站在了远处。 “别动!”老三他们几个同声怒喝之间,迅速抢占了有利方位,把常珂团团包围。 常珂看着跃跃欲试的几个高手,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会那么做的。我曾经调查过你,你虽然出身草莽,但是极重信义。你不会做那种无耻的事儿。” 我沉声道:“重信义?那是在我能活着的前提下!我现在自身难保了,还重个狗屁?” 大康也跟着帮腔道:“说得对啊!做什么事儿还是坚持什么原则,都得有个底线不是?仁也好,义也罢。前提都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老三冷声道:“我们几个最喜欢做的就是灭了仇人的九族,让他们连来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你不帮我们,就是想要我们的命,想当我们的仇人!” 老四猛一回头:“李孽。你只管动手,我保证他接近不了你。” 我一抬手,把黄纸和傀儡都扔给了陵云:“动手!” 陵云手脚麻利地把染血的黄纸缠在了纸人上:“我陵云很少动用咒术,用那玩意儿,太伤元气了。为了让你看明白点儿,我可以把施咒的过程给你弄出来。” 陵云说话之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两只眼角上同时流出一行鲜血。殷红的血迹顺着她雪白的脸颊流到嘴角才缓缓停了下来,像是两行朱砂一样挂在了她的脸上。 陵云口中念念有词之间,她额角上的青丝也渐渐变成了白发,光滑的皮肤也明显叠起了皱纹。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在消耗寿元诅咒目标。 这种咒术极难破解。就算常珂冲破了老三他们的阻拦,杀到陵云身边,也很难解除她的诅咒。 短短片刻之后,被陵云掐在手里的傀儡,七窍上同时冒出了缕缕青烟,暗淡的烟雾在空中慢慢扭转成了一片扇形。顷刻之后,烟雾中间竟然变幻出了一幅清晰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正坐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好像是专门在等什么人。 “疾——”陵云厉喝之间,用两指夹住一根银针,直奔人偶的胳膊上刺了去。 “啊——”画面里的女人忽然一声惨叫。手捂着胳膊摔倒在了地上,成行的冷汗像是流水一样从她额头上流了下来,她捂在胳膊上的指缝间也跟着渗出了鲜血。 “妈——”常珂怒吼之下挥掌向我拍击而来,老三、老四也在狞笑声中迎向了常珂。三个人刚刚换了几招。陵云就又拿出了一根银针,悬在空中指向了人偶。 “你敢——”常珂狂怒冲进时,被老三和老四的匕首在身上连开了几道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常珂的衣袍,他却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痕。一个劲儿地往我身边狂冲。 常珂两次被人阻挡之后,声嘶力竭地喊道:“李孽,你竟然如此狠毒,我看错了你!你究竟是不是人?你有没有爹妈?” “我没有!”我暴怒回声道:“盛成王是头畜生。他不配做我爹!我妈早就死了,死在了盛成王手里!就因为她不愿意把我交给盛成王吃,被他一掌打死了!” 我的声音沉落了下来:“常珂,你最好祈祷令堂不懂法术。如果她发现自己被人诅咒,很快就会联想到你的处境。那时,她为了救你,说不定就会自尽而亡。你可得想好……” “李孽!你混账……”常珂破口大骂之间,陵云忽然幽幽开口:“李孽。如果可能,你还是别这么做了。常珂的母亲是位好母亲。你看……” 画面中的女人虽然双手被制,却还在一步步地往床头的方向爬——那里有一把剪刀。她看向剪刀的眼神,不仅带着决绝,也带着不舍。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她不想连累常珂,她要选择自尽,去帮助常珂解脱,最起码,不让常珂受到威胁。但是,她也一样不舍,她还没看见常珂安然无恙。她还没看到的、没享受的天伦之乐太多太多…… “妈——”常珂的眼角上迸出了泪水,老三、老四手下的动作也迟疑了起来。 我倒背着双手,冷声说道:“不行!诅咒决不能停!给我扎她的双手、双腿,让她不能动!” 常珂睚眦具裂地怒吼道:“李孽!我可以死,你放了我妈!” 我冷笑道:“你死?你敢死,我马上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陵云也迟疑道:“李孽,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畜生,我也得当一回!”我冷声道:“我不想说什么大义。我这个人。只有小义。小义是,常珂为了自己的母亲痛不欲生,我呢?” “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她就死在了盛成王的手里!我甚至没尝过母爱是什么滋味,就差点儿被拍成了肉酱!” “一手把我带大、对我如同父亲的师父,很可能就在对决盛成王,很可能命悬一线。常珂却为了三纲五常,去帮一头畜生!” 我厉声怒吼道:“我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谁挡着我救我师父,谁挡着我报仇,谁就是我的仇人!我就灭他全家,诛他九族!” “说得好!”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康蓦然冲进了战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常珂连连发起猛攻:“我师父教过我,人活着才最重要,其他的都是狗屁!谁想逼死我,我就先弄死他!常珂,你想让我死,我就先不让你活!” 大康说话之间,抬手打出去了几个空珠子:“你们拿好!陵云,你要是弄死了那个女人,记得一定要把她的魂魄钉在地上,等你们逃出去之后,就用五雷珠收了她的魂魄,让她活活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 常珂的眼角已经渗出了血迹:“你们不是人——” “盛成王才不是人!”老三厉声道:“你见过盛成王吃人没有?他是活吃。是活吃的!谁敢帮盛成王,我就让他死!哪怕他是无辜之人也一样!也一样——”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选谁 常珂快要被逼疯了,连连怒吼之间,嘴角血迹长流。 我却不为所动地看着常珂,道:“常珂,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谁?你别想着自杀。就算你死,我也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你该死——”常珂怒吼之间,周身劲气狂涌,围攻常珂的三个人大惊失色之间,同时出手往常珂的要害招呼了过去。 “住手!他想寻死!”我怒喝之间,常珂身上的浩然正气果然为之一顿,大康他们的兵器毫无阻碍地打向了常珂的要害。饶是他们三个及时收手,兵刃也在常珂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我看着周身披血的常珂,冷声说道:“帮我们打开通道之后。你想一死以谢天下,还是打算自尽以全大义,我都不拦着。但是现在。你没有死的权利!” 常珂双眼充血:“李孽,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怎么选择?说!” “我帮你们开门……”常珂说完,眼中也流下了两行眼泪。 “带他走!”我挥手之下。大康他们不由分说地把常珂给抓回了大殿。大康偏着脑袋道:“正中间那尊金身就是大门,你动手吧!” “子曰……”常珂沙哑的声音响起不久,浩然正气就如同洪水决堤般的向殿内狂涌而去。 我们几个明明知道常珂的浩然正气正在长驱直入,但是谁也不敢回头去看大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大殿之中蓦然间佛号震天而起,竟然给人造成了一种成百上千名佛门高手同时运足内力高宣佛号的错觉。 “噗——” 守在门口的常珂口喷鲜血,连退了两步:“不行,打不进去……” “你是没出全力吧?”老三顿时暴跳如雷。 “他尽力了!”我沉声道:“刚才他等于是一个人跟整个大殿中的金身对抗,没当场毙命,就不错了。” “那怎么办?”老三目光投向了我身上的炸药:“要不然,咱们炸了大殿?” “不行!”我断然拒绝:“在这里动炸药,就算打开大门。地宫也会崩塌。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你吃得准吗?” 我说完之后,自己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大殿走不通。盛成王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还有其他密道?还是说,盛成王的功力已经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能单枪匹马对抗整个大殿的金身?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檀越忽然开口道:“老三,你能不能把人草地的鬼魂全都给引到这里来?” 老三抬眼道:“你想做什么?” 檀越分析道:“我敢肯定,这座大殿里的金身全都是死物。他们能把人引入轮回之境的原因,肯定是有术道高手在大殿里布置了法阵。” “凡是跟轮回有关的法阵,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能把闯进阵中的东西拖进六道轮回当中。阴魂就是最适合消耗轮回之力的东西。” 老三眼睛一亮,飞快地往人草地的方向跑了过去,没过多久。他就带着数以千记的阴魂转了回来。我远远看见一股形同狂龙卷地般的黑烟直奔着大殿冲击而来,立刻一转身,躲到了旁边。 我的脚步还没站稳,就觉得像是有成百上千人在我身边疾行而过。下一刻,大殿当中金光大胜、佛号漫天,一道道冤魂持续不断地涌向大殿,好像生怕慢了一步就会错过投胎的机缘。 檀越长舒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的判断没错!老三,你引来了多少冤魂?” “全都弄过来了!”老三咧嘴道:“我就不信耗不光里面的佛力!” 常珂冷笑道:“佛家讲求的是功德,超度亡魂就是功德之一。你投进去的冤魂越多,功德就越大。我跟你打赌,大殿里的轮回法阵不仅不会越来越弱,反而会越来越强,你信不信?” 老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会吧……” 檀越笑道:“他说的没错。但是,功德这种事儿,也需要去争。现在所有的金身都在争夺功德,还顾得上我们吗?走。进去!” “檀越……”我眼看檀越一闪身冲进了大殿,只能狠狠一跺脚,追着她冲了进去。 我追着檀越。在无数阴魂中间绕动了几圈之后,终于在最中间的那尊金身前面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大殿当中所有的金身都在闪动着金芒、口宣佛号超度亡魂。唯独我眼前的这座金身始终黯淡无光,就像一尊泥塑的神像,除了面色和蔼可亲之外。并没有半点儿显圣的意思。 檀越笑道:“我猜的果然没错,这就是阵心。现在,他把轮回之力分散到了其他金身身上。帮助超度亡灵,他本身就没了威力。常珂,该你了!” 常珂无奈之间只能开口道:“子曰……” 当常珂身上的浩然正气再次冲天而起时,对面的金身忽然发出一阵轰鸣,就像是承受不住常珂身上的浩然正气一样,从额头开始慢慢开裂,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就化成了一堆尘土。金身背后也跟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隧道。 “进去!”我毫不犹豫地跳进隧道当中,一路冲出将近百米,才在一座类似于小厅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厅的空间不算太大,前后都连着隧道,看上去就是专门供人歇脚的地方。 我前脚刚一停下,其他人就跟了上来。气急败坏的常珂紧盯着我:“李孽,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马上解除诅咒!” 我摇头道:“我从来就没下咒。” 陵云从后面走了上来:“我可以发誓,我只会破咒。不会下咒。我刚才为了引你上当,只是给自己下了点儿毒而已。” 陵云当着常珂的面吃下一颗药丸,她已经变得花白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变回了乌黑的样子,眼角上的血迹也被她给擦得一干二净。 常珂厉声道:“那我看到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儿?” 柳幻笑道:“你不知道我们都是青丘传人吗?青丘最擅长的就是幻术。刚才你看到的,全都是我和檀越联手弄出来的幻象。” 大康也走了上来:“我发誓,他们没有骗你。画面当中的那个女人,在我眼中没有面孔。大概是因为,在我眼里,没有觉得那个女人特别重要吧!” “胡说!”常珂还是不信:“如果那真是幻象,你看到的就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她又怎么会没有面孔?” 大康冷声道:“因为我和李孽一样,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她拼死不让盛成王吃我,那畜生就杀了她。当年要不是我师父把我偷出来,我早就被生吃了。” 老三上前一步道:“他门不是危言耸听。女人在盛成王眼里只是工具,有用的,才会被留下来,没用的,只能被清理掉。” 老三沉声道:“令堂应该跟你说过宋夜雨吧?那是盛成王最得意的女人之一,她帮着盛成王打下了半壁江山。她死之后,盛成王出手对付过李孽吗?没有!因为盛成王从没在意过她。” 老四也冷声说道:“你的立场我无权干涉,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现在不反盛成王,令堂早晚会死在他的手里。” “盛成王不允许有人对他有一丝不满,哪怕是不经意地表露了一点儿,也不行。你活着的时候,令堂说不定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如果你死在这儿,或是被盛成王当了点心,她还能无动于衷吗?只要她被盛成王看出有半点儿不满,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常珂的脸色连续变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我走上前,拍了拍常珂:“我刚才给你的选择,说不定,不久之后,你就得真真正正地选上一回儿了。言尽于此,你多保重。”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是敌是友 我伸手拍了拍常珂的肩膀:“兄弟,人在大事面前,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选错了,今生都不可能重来。好好想想吧!” 大康也从常珂身边擦肩而过:“兄弟,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算了,不说了。希望过会儿,我们不要为敌吧!” 我们几个扔下了目瞪口呆的常珂,大步向甬道深处走了过去。 我刚刚走了几步,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涌出了一股喜悦,恨不得马上仰天大笑,好抒发掉自己心里的情绪。 怎么回事儿?我脑袋里刚刚闪过一个念头,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阵笑声。 等我回头时,却发现大康正抿着嘴呵呵直笑。就像是有什么喜事儿,却不想让人知道,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在那儿笑。 他的面孔显得异常古怪。脸上的肌肉似乎尽可能地往原位拉伸着,却偏偏不受控制地往中间聚集,就好像是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 我震惊之间,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孔,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也一样在动。这下我不由得一惊:“大康,你怎么了?” “我想笑……哈哈哈……”大康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来。 大康的笑声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下引爆了其他几个人的情绪。十多个人顿时在甬道里笑成了一团。 檀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快……点我穴道!我启动……动……大悲……大悲天音……” 我伸手点向檀越的穴道时,后者虽然勉强止住了笑意,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扭曲颤抖着。 我正准备往檀越身上输送内力时,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九龙剑柄忽然发出一声龙吟,毫无征兆地从我身上弹射而出,向甬道深处飞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握,强行抓住了剑柄。却没想到。自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剑柄带得偏离了身形,半只脚迈进了甬道当中。 我仅仅一个侧身的工夫。眼前就不见了檀越的踪影。 “檀越!”我惊怒之间,檀越的声音也幽幽传来:“这里有法阵,我尽可能保住他们。你身上有克制法阵的力量,要是我没看错,应该是九龙剑的剑柄。跟着它走吧!你自己小心……” “你……”我还想再说什么,远处却传来了檀越的哭声,哭声隐隐带着一丝悲悯之意。难道这就是她说的大悲天音? 我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手中的九龙剑柄就拉着我往前疾行而去。 我直觉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在我心中疯狂变换。这条甬道好像每走一步,就会让人的情绪飞速转换。并且疯狂爆发,直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为止。但是每一种情绪都在没有直接影响到我之前就飞快地消失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九龙剑柄在护着我,还是因为我的速度太快。还没沾染到其中某种情绪,就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我被剑柄带着跑出去数百米之后,忽然听见老核桃怒吼道:“云破天,不要执迷不悟了……” 老核桃!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老核桃离我已经不远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我就猛地刹住了脚步,右手五指运足了内力,往剑柄上抓了下去。 刚才我让剑柄带着我走,是想看看它究竟要把我带到哪儿去,要做什么。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老核桃附近,就不能再跟着剑柄走了,否则,很容易一下闯到老核桃面前,扰乱了他的战场。 九龙剑柄在我的强压之下,猛烈一挣,想要脱出我的控制,我却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内力,将剑柄握得咯嘣一声。也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它:再不听话,我宁可让你粉身碎骨! 剑柄发出一声低鸣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我抓着一支空荡荡的剑柄,小心翼翼地往通道尽头挪了过去。等我走过去才发现。通道的尽头竟然是一座直上直下的天坑。 天坑正中间放着一只像是黑铁打造出来的囚笼。盘膝坐在笼子里的人,满头长发一直垂落到地面上,我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剑意。却让人望而生畏。 就算我现在离着对方有十多米的距离,也一样感到阵阵心悸,仿佛整座天坑都在他剑意的控制之下。 铁笼一左一右各有一座突出的岩石。老核桃像是坐在炕上唠嗑似的。一手盘着核桃,一手夹着旱烟,低头看向了坑底的铁笼。 老核桃对面那人虽然不言不动。却让人感觉异常阴冷,就好像是一尊地府鬼神,眼带杀气地窥视着两个活人。 老核桃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之后,淡淡地说道:“云破天,你就算修成了金骨玉肌又能如何?天道就是天道,没有人可以更改。当年,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吗?”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铁笼子里关着的人,竟然会是术道上公认的第一高手,云破天! 传说,他当年逆天失败之后,倒拖断剑、脚踩尸山血河黯然离去,从那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没想到,他竟然被人关起来了。关押他的人还是老核桃! 老核桃究竟是什么人? 坐在老核桃对面那人呵呵笑道:“云破天。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我手里拿着八仙之首吕洞宾的金骨,只要你点头,我立刻把金骨给你,让你补齐金骨玉肌的最后一点缺陷。然后,你我联手斩杀李子树,再携手伐天。将来术道,你我一分为二!你看如何?” 我心中顿时一颤。 云破天以剑道成名,吕洞宾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列入剑仙之列。况且,吕洞宾号称纯阳真人,纯阳在八卦之中为乾,也就代表天。 如果让云破天融合了吕洞宾的金骨,他的剑道不但会突飞猛进,甚至有可能号令其他七具金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坐在铁笼中的云破天轻轻抬起手掌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袖管里露出的几根如同无暇白玉般的手指,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那是玉肌!传说中,只有仙人才有的玉肌。难道云破天真的踏出那一步了? 好在云破天并没有答应那人什么,仅仅做了一个动作之后,就把手臂放回了原位。 老核桃冷笑道:“盛成王,你不用在那儿假惺惺。云破天融合金骨之后,仍旧是术道第一人。你会允许有人比你更强?你已经为权入魔了,权势、名利都是你的命,你会允许有人跟你分享?你真当云破天是傻子?” 盛成王? 那个坐在对面石崖上的人就是盛成王? 我强忍着不动,才算收敛了身上的杀机,静静地听了下去。 盛成王冷笑道:“无论我信守承诺与否,我和破天兄最终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挥剑伐天。破天兄,原名云翔,直到他决定挥剑战天时,才改名云破天,可见他心中伐天执念之盛!” “而你呢?赏罚殿大殿主,战圣·李子树。你的目的是护天!当年如果没有你暗中布局,破天兄会伐天失败?说到底,你都是他的敌人。只有我,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 我被盛成王的一番话给打蒙了。老核桃竟然是赏罚殿的大殿主! 我早就知道,赏罚殿一共有五位殿主共掌术道、代天赏罚,平时出来主持大局的,只有四大殿主。就像宫政,他掌握的就是刑殿。 传说中一直闭关不出的大殿主,始终都是术道上的一个悬疑。甚至有人觉得,所谓的大殿主,就是编造出来的人物。 大殿主真的是老核桃?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再说当年(上)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让我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能做的,却只有慢慢听下去。 云破天终于开口了:“李兄,当年你我虽是对手,但也惺惺相惜。说你我亦敌亦友,并不为过。我伐天失败之后,身受重伤,在你将我带走后的很多年里,一直处于假死疗伤的状态。” “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一直在暗中照料,我早已经化成一堆枯骨了。但是,从我醒来之后。你却始终不愿与我交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把我带进无天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老核桃深吸了两口旱烟之后,才缓缓说道:“破天,你我为敌,确实迫不得已。但是,我始终都很欣赏你,甚至有意让你继承赏罚殿。” “当年,你一怒伐天。最为痛心的人是我。我当年把你带走,就是不希望一代剑道至尊死得不明不白。你伤愈之后,一直在无天窟里走动,我也并没阻止,为的就是让你自己找出当年的真相。不知道,你这些年悟到了什么没有?” “真相?”云破天反问道:“你说的是轮回殿?我虽然有所推测,但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老核桃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讲一讲。” “很多年前,赏罚殿在术道当中并非一手遮天。比起传承数千年的的赏罚殿,轮回殿虽然是后起之秀,却隐隐带着后来者居上的意思,甚至打出了‘代天掌轮回’的旗号。 赏罚殿,代天赏罚! 轮回殿,代天掌轮回! 说它没有反天之意,谁会相信?” 老核桃说到这里,我才算弄明白了一件事儿。所谓的伐天,并不是攻伐上天,也和当今天下没有关系,而是指攻打赏罚殿,争夺代天行令的机会。 没有天意直达凡尘的情况下,能够代表天意行事、左右术道的,不是天,又是什么? 老核桃继续说道:“赏罚殿与轮回殿之间自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场大战。” “当年。轮回殿之所以能够雄霸术道,除了他们掌握着六道邪门之外,还有就是你现在所看见的无天窟。 无天窟就是当年轮回殿的总坛。你可以认为,没有轮回殿就没有无天窟。 你应该知道。早在千年之前,佛门就已经渐渐淡出了术道纷争。虽然术道当中还流传着诸多佛门降妖的手段,但是真正的佛门弟子早就不在术道上行走了;就算偶尔出手管一管阴魂作乱的闲事,也只是因为兴趣所致。 从我师尊对战轮回殿开始,他就一直在猜测,轮回殿的秘法究竟出自何处?但是,他始终都没有找到头绪。直到赏罚、轮回大战结束,师尊也没找到正确的答案! 当年,赏罚殿本以为轮回殿被毁,其中高手尽数被杀,从犯全部被关入无天窟,就等于是断绝了轮回殿的根基。 谁都没有想到。轮回殿会在多年之后死灰复燃,六道邪门轮番出现在术道当中,哪怕是我们把邪门摧毁,它也一样会再现人间。 最后。我们五大殿主想出了一个笨办法,就是每个殿主退位之后,必须带着其中一道邪门隐居山林,镇守邪门,不让六门重聚。而我,恰恰就应该是这一届的守门人。” 老核桃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当年,你并不知道我是赏罚殿主,毫无保留地把你准备伐天的事情告诉了我。而我却在暗中布局,一举陷落了你精心准备的力量。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想告诉你,其实,我当初并没打算让你全军覆没,我仅仅是想把你的手下全部抓起来,投入大觉寺而已。 没想到,后期战事失控。我不得不当机立断,除掉了你的手下。” 云破天双手握出嘎嘣一声轻响:“我傲剑堂八百兄弟死在你的手里?” 老核桃摇头道:“我不想解释什么,只能说,身不由己。” 老核桃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年。你跟我说要伐天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的理论究竟是从哪儿来得的!” “破天,按照你当年的说法。你的爱侣琴心,死在你的剑下,完全是因为命数使然。你曾经推算过很多次,包裹楚青丘都承认琴心命中注定要死在你的手里。你为什么还要伐天?” 云破天沉声道:“李兄。我只问你一件事。赏罚殿里有没有封神碑?” “有。但是……” 老核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破天强行打断了:“术道传言,屠尽赏罚殿,击毁封神碑,就能重封术道诸强;老天也会赏给初等封神碑的术道诸强一个向天请愿的机会。是也不是?” “你究竟听谁说的?”老核桃像是不打算去和云破天争辩传说的真假,直接岔开了话题,往后说了下去:“我调动了所有力量去打探你的过往,结果我发现,你在反天之前,曾经遇到过一个妖僧,或者说,是你认为的高僧。对不对?他对你做了什么?” 云破天沉声道:“他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前世就是我亲手杀了琴心。他告诉我,今生还是前世的重复,所有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中间的过程会变得有些不同。甚至会变得极为复杂,但是谁也逃不开前世注定了的结局!” “嘶——”我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颤。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难不成,云破天身上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云破天继续说道:“我不想来生一样如此,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地寻找改变宿命的办法。为此,甚至杀进了三大禁地之一的黑竹林……我也终于找到了答案。想要改变一切,就只能伐天,让自己成为封神碑上的一员。” 老核桃点头道:“和我猜测的大致差不多。当年,你战败之后,我就把你带进了无天窟,想让你看看,无天窟里也有类似能让人看见前世的法门。我是想让你清醒过来。现在看来,我想错了!” 云破天摇头道:“你是想说,所谓的轮回镜像,就是一场骗局对吧?我也曾经怀疑过这一点。自从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轮回镜像中的事情。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这些年,我看到过的前世已经不下百次了,每一次。我的名字都不相同,但是结果却一模一样,就是同一个剧本,被换成了不同的场景之后。还是不断重演。所以,我相信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核桃摇头道:“当年,轮回殿就是靠着这种手段,收拢了大批术道豪杰为其卖命。” “我也曾经仔细研究了轮回镜像。我得到的结果是,这辈子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结局是否相同;等到最后时,说不定那人已经没有说出真相的本事了!”老核桃狠狠地抽了口烟。 云破天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证据呢?” 老核桃使劲儿地搓着核桃,道:“我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迟迟不与你相见。轮回镜像里的东西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了没有哪个术道高手能看出破绽的地步。所以,我也没有任何证据。” 云破天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证据,难道就没有怀疑?” 云破天虽然是老核桃的敌人,但是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另外一种意思:他相信老核桃,哪怕对方是自己曾经的敌人,哪怕老核桃曾经狠狠地骗过他一次,他仍旧相信老核桃对某种事物的判断。 老核桃说道:“我曾经也怀疑过,甚至追查过,但是结果差强人意!” 云破天紧盯着老核桃,一字一句地说道:“怀疑过什么?”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再说当年(中) 老核桃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了盛成王:“我怀疑,当年轮回殿的余孽并没有被清剿干净,还留下了一批潜伏在术道宗门中的暗子。” “这些暗子,数量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六道邪门一再出现,跟这批暗子不无关系。” 盛成王冷笑道:“李子树,你说的暗子就是我的吧?我的确得到了一部分轮回殿的功法,比如三毒咒。比如地狱门。但是,我并不是轮回殿的人。” 盛成王不等老核桃说话就抢先道:“再说,就算我是轮回殿的传人又能如何?不也一样是为了伐天?” 老核桃冷然看了盛成王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云破天给打断了:“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去了青丘?” “没错!”老核桃点头道:“当年。青丘五姓虽然没入赏罚殿,却在赏罚殿中举足轻重,地位并不在四大殿主之下,甚至还隐隐犹有过之。当年,青丘吴氏为什么非要跟着你伐天?真是被你真情所感?不会那么简单吧!” 从老核桃的话里,我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当年云破天也不是单枪匹马地在对抗天道,而是纠集了大量的高手,起码,现在已知的两个势力,就有他本身的傲剑堂和青丘吴氏。 但是这其中又出现了一个时间差——青丘吴氏地位衰弱从百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而追随云破天征战却不足四十年。吴氏是为了转变自己在青丘的地位,才投向了云破天? 云破天说道:“你说错了一件事儿。青丘当年威震术道的只有四姓,而不是五姓。” 老核桃摇头道:“青丘是狐狸,吴氏就是狐狸中的狐狸。他们经过几代人的积累,已经培养出了一批绝顶高手,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老核桃的话肯定没错。黄泉出身青丘,也是吴氏当中的高手,吴氏能培养出一个黄泉。未必培养不出第二个、第三个…… 云破天冷声道:“我伐天的时候,吴氏出动数百人,却个个充当了敢死营的角色。他们的高手在哪儿?” “这就是让我奇怪的地方……”老核桃说道:“吴氏的高手,最后一个都没出现!本来我以为他们在观望,如果你伐天成功,他们就会出来扭转战局;如果你伐天不成,这批高手也会神秘消失。” “谁都会这么判断。但是,你说这是你本来的想法,是什么意思?”云破天抓住了老核桃话里的漏洞。 老核桃说道:“我的人跟踪过这一批吴氏高手。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全都死于非命了。死亡的结果是中毒!” 云破天双眉倒立,声音中杀气暴起:“出手的是谁?” “据我所知。是楚青丘!”老核桃说道:“我不知道楚青丘究竟是因为什么出手对付吴家长老,但是他的的确确灭了一支足以让术道侧目的高手。并且,他自己反过来充当了吴氏长老在伐天之战里的角色。” 云破天惊声道:“你说什么?楚青丘从那个时候就反天了?那时候寻梦不是还没死吗?” 看来,楚青丘逆转天数是在云破天失败之后。 那时,云破天已经被关进了无天窟,甚至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老核桃自然不会告诉他楚青丘逆天的经过。他也没有坐在地窟里就能看尽天下的本事,唯一的解释,就是盛成王给他带来的消息。 果然,盛成王接口道:“破天兄,我说的没错吧?楚青丘已经开始伐天了。当年你伐天失败,除了不占地利、人和之外。最重要的是缺了一个谋士。现在,术道第一的谋士楚青丘已经来了,你还在等什么?” 云破天像是没有听见盛成王在说什么。继续说道:“李兄,你接着往下说。” 老核桃说道:“当年,我为了探查楚青丘毒杀吴氏长老。又在关键时刻离开伐天战场的真相,化名李子木,出现在了术道上。” “我本名李子树。化名子木,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是假的,我才把名字去掉了一个‘对’字。我冒名混入青丘之后,本来已经快要接触到青丘核心了,青丘当中却传出了一个预言——‘诡鹰擒灵狐’。” “有人还言辞凿凿地说,‘诡鹰擒灵狐’就是说青丘早晚要毁在我手里。青丘那些人偏偏个个都相信命运,甚至信到了痴迷的程度。” “青丘自然而然地对我展开了追杀。我暴怒之下,连杀了青丘十多个长老,甚至还一举除掉了青丘的长老会首席。也正是在那场大战当中。我失手重伤了寻梦,才导致了楚青丘公然踏入伐天之列。” 云破天沉声道:“也就是说,你当年对青丘的判断是错的?” “或许吧!”老核桃摇头道:“我总觉得青丘当中有些不对。” 久不开口的盛成王忽然插话道:“其实。你早就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问题了。你把名字改成李子木,是你潜意识里认为这件事儿不对,才把树字去掉了一边儿。” “破天兄!李子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你觉得轮回镜像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很多人都已经验证过了!” “放屁!”老核桃破口大骂道:“谁能保证这些东西全是真的?” “楚青丘!”盛成王似笑非笑道:“我临来之前,楚青丘让我带给云破天带来一段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听听?” “你……” 盛成王明明就是在激将,但是老核桃却偏偏无法阻止。他若不让盛成王说话,就代表他做贼心虚,所以只能听任盛成王继续把话说下去。 盛成王拿出一部录音机,伸手点开了播放。那里面立传出了楚青丘的声音: 破天兄,别来无恙。 想必你现在非常好奇我为什么会出手反天,让我细细给你讲来。 我遇上寻梦之后。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想必这种感觉,破天兄也深有体会吧? 可是,有一次。寻梦缠着我,要我推算我们之前的缘分时,我却算出了我们将会一生一死。 我虽然强装笑脸骗过了寻梦,但是那支卦象却成了我的心魔。从那之后,我就不断地推算前因后果,终于,让我算清了前世种种——我和寻梦还有一个少年之前的恩怨纠葛,从上一世就开始了…… 那天之后,我就在拼命地想要逆天改命。当我得知兄欲伐天时,振奋异常,恨不得投入破天兄的麾下,为兄出谋划策。但是,我经过反复地推算,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兄毫无胜算。 吴氏想要改变现状,在你身上压上了他们一脉的命运,但是,我不能让他们暴露。一旦吴氏失败,整个吴氏都将会被赏罚殿诛灭。我推算到,寻梦的第三世将会投为吴氏,但是我算不出她是谁的后人。我不允许她的转世之身出现意外。所以,我亲手抹杀了吴氏长老团。 李子树入青丘,也在我的算计之中。我明知道李子树到来,却佯装不知,为的就是让李子树斩杀青丘首席长老。只有他死,我才能掌握青丘,才有为寻梦逆天的资格。 事实上,我的计划完全成功了,但是,我也忘记了“天定命数,不可更改,哪怕单纯地扰乱也绝不允许”!或者说,是我太过自负了,以为能骗过上天,结果老天却给了我一个狠狠的教训。 寻梦本来还有三年寿命,我们还能度过三年羡煞旁人的日子。结果,她却死在了李子树的手里…… 楚青丘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再说当年(下) 楚青丘的声音戛然而止,却给了老核桃一个说话的机会。 老核桃顿时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术道上,谁能推算出自己的前世?楚青丘哪儿来的逆天手段?” “哈哈哈哈……”楚青丘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仿佛盛成王手里拿着的不是录音机,而是一部手机,能让楚青丘直接听见老核桃在说什么。 楚青丘的声音带起了冷意:“破天兄,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应该正有人质疑我的推算吧?的确,凭我自己的力量,没法儿推算出前世种种;但是,血祭了青丘命道长老之后,就不一样了。” “疯子!”老核桃厉声道:“命道长老不仅是你的师尊。还是你的至亲哪!” 楚青丘继续说道:“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是,我的确做了。命道长老直到临死,也不敢相信我会把他凌迟祭天。” “我这么做。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印证我先前的推算是否正确。我楚青丘行事向来无往不利,想得到的东西,从未失手。就算老天让我失去寻梦,我也要斗天!” “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找到我会失去寻梦的根源。所以我一直在疯狂地推算失去寻梦的前因后果。为了弄清因果,我不得不杀人祭天。” “那之后,我也接触了轮回殿,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前世种种,和我的推算一般无二。” 楚青丘的话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了,老核桃想要接过话头,却被云破天挥手阻止:“李兄,让我想想。” 三大高手相对沉默时,我的脑袋也在飞快地转动。 楚青丘想要窥视前世,做出弑师祭天的事情并非没有可能。他能为了寻梦焚尽青丘,还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 但是,这当中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楚青丘既然知道檀越就是寻梦,他为什么会允许李缘轻薄檀越?他既然明知道寻梦已经投胎转世,为什么还是要去炼制三生三世丹,强行复活寻梦的尸身? 但是,这其中的故事,又不像是楚青丘刻意编造的结果。 如果楚青丘不动吴氏的原因,仅仅是想留下青丘的血脉,那么他为什么不选择楚氏,非要留下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吴氏?只因为他忌惮黄泉?不对。黄泉好像更为忌惮楚青丘! 他是害怕自己屠光了吴氏,檀越,或者说寻梦,不会原谅他的血腥手段。因为檀越就出身于吴氏。 楚青丘炼制三生三世丹的目的。究竟只是单纯地想复活寻梦的肉身,还是另有目的? 楚青丘很清楚,他不能让檀越恢复前世的记忆,一旦檀越得知往昔种种,她又会陷入前世的死局。所以,楚青丘在找一个能让檀越和寻梦同时存在的办法——分魂! 道家有“斩三尸”的说法,也就是断去人的三种恶念。也有传说,术道用到极致,可以让人的魂魄一分为二,甚至为三,成为两个不同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分魂术”。 但是。术道高手一向对分魂一说嗤之以鼻,就算有人觉得可行,这种法术也始终停留在理论的层面上,楚青丘不敢去试。不过。逆天之后,或许分魂就会成为现实。 两个不同的记忆,毫无瓜葛的檀越和寻梦同时出现,前世、今生的困局就不攻自破了,楚青丘的逆天之举,自然也就成功了。 或许,楚青丘当年所谓的逆转天数,就是在尝试如何分魂。他虽然做出了种种布置,却在分魂的过程当中,被迫停了下来,他的逆天之举,也就此失败了。 多年之后。他又重来一次。这一次,他更为疯狂……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我故意避开人间堂,避开邪异楼,跑出来找老核桃,就是为了远远躲开伐天之战。 我可以想象得到,伐天之战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血肉屠场,走进去,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我不想去蹚这趟浑水,却一头撞进了伐天之战的核心。 我眼前这三个人,每一个都关系到伐天的成败。而我,却偏偏把自己弄到了他们面前。 这就是命数? 这就是天意? 这就是注定了要重复前世的今生? 如果,这是真的……伐天之战,我想躲也躲不开。 为了檀越不死,我只能加入伐天之战,再次对决楚青丘。 如果,我能干掉楚青丘。至少我能保住檀越的今生。前世就会在我身上应验了。谁能保证檀越不会恢复前世的记忆,再一次疯癫? 如果,我加入楚青丘,去赌一赌他能不能伐天成功呢?伐天失败。我们都会粉身碎骨,前世我与楚青丘同归于尽的结局,就要再一次上演。 如果,伐天成功。或许真的会是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我抽身而去的结果,就是立刻抛弃老核桃。万一云破天和盛成王联手,老核桃必死无疑! 我能看着把我抚养长大的老核桃身首异处吗? 我正在挣扎时,云破天忽然开口道:“李兄,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轮回殿能洞悉前世的事情,究竟有几分可信?” 老核桃犹豫了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我也猜不到。想要探知轮回殿的真相。除非你我联手进入轮回殿的发源之地——黑竹林。时至今日,你还会与我联手吗?” 云破天摇头道:“不会!” 盛成王冷笑道:“既然重探轮回殿的事情走不通,那就按照你的本心去做吧!是战是和,都是你的选择。” 云破天沉声道:“李兄,昔年我纵横术道,未曾一败,但是,在我心中却始终都留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你的真正实力。传闻,你早已超凡入圣,才专修了凡人道。我很想验证这个传闻的真假。” 老核桃苦笑道:“有这个必要吗?修为到了你我这个级数,还需要争什么虚名?” “不!”云破天摇头道:“这无关于虚名。也无关于武道。我邀你一战,只是为了解开你我心中的疑惑。” 老核桃凛然一惊,道:“你前世……” 云破天笑道:“我不会说。至少,在你我胜负未分之前。我不会说。否则,必然会影响你的心境,你我自然也就没法儿作出正确的判断了。” 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里我能听出,云破天前世必然跟自己的挚友也发生了一场大战。 那一战的结果。是什么? 是云破天身死道消? 是对手葬身云破天剑下,他自己自尽而亡? 还是,两人握手言和,一笑泯恩怨? 云破天不说。就没有谁能猜到结果,只能看着他们分出胜负。 老核桃扔掉了手里的旱烟:“也好!那就动手吧!” 云破天虽然仍旧坐在原地,但是他身上已经自然地散发出了凛冽的剑意。暗红色的剑芒在他身上氤氲而起时,囚禁他的铁笼就像风化了多年的岩石,飞快地化成了细碎的铁砂,从空中飘落而下。 云破天沉声说道:“这是我与李兄之间的对决,我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打扰我们。” 盛成王笑道:“我当然不会打扰二位。至于别人嘛……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我顿时一惊,他们知道我在附近? 云破天果然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他虽然跟我距离了上百米之远,但是他眼中的杀意一样刺得我阵阵心悸。 老核桃淡然道:“不用看了。我想,那边的朋友应该懂得术道上的规矩,不会出来破坏你我的较量。况且,我们动手之后,也没有谁能横插一手。” 云破天别有深意地看向了老核桃。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有算计 不愧是当今术道上的三大绝顶高手,我虽然一再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他们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甚至怀疑老核桃已经知道潜在附近的人就是我,所以才会说出不必在意我的那番话来。 他们两个不在意我,并不代表盛成王也不在乎。盛成王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眼角上的冷意却已经暴露了他的意图。他没动手,就是在等待时机。 他在等老核桃和云破天交手? 我忽然想到这个可能,立刻站起身来,向外退去。 “站住!”盛成王冷笑之间飞身而起。直奔我藏身的位置飞掠而至。 “住手!”老核桃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阻止盛成王。可他正处在和云破天对峙的当口,两个人早已经蓄势待发。老核桃一动,云破天当即本能地出手。狂暴的剑气瞬间封锁了天坑,生生把老核桃给拖进了战团。 两人狂如飓风的真气瞬间封锁了整座天坑。我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边缘,看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岩浆在我眼前肆意喷发。 盛成王落在距离我十多米远的地方。倒背着双手,向我看了过来:“乖儿子,本座终于见到你了。你很不错!本座众多子嗣当中。能入本座法眼的,只有你和李缘。不过,李缘精于阴谋,没有大将之风;你倒是还有几分成色,适合作为先锋,给为父开疆裂土。” 盛成王理所当然道:“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磕头,吞噬你的兄弟,追随为父征战术道。将来为父证道,你就是天下第一。” “我呸——” 我破口大骂道:“就凭你一个毫无人性的畜生,也配谈什么证道!” 盛成王大笑道:“你说的没错,大道无情,证道者必然要抛弃七情六欲。我杀妻食子就是为了证道!跪下!” 我正想开口再骂,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盛成王为什么不直接出手。非要跟我一再废话? 他在刺激老核桃! 修为到了老核桃这个级数的人,就算在生死搏杀时,也一样能耳听八方。我和盛成王的一番对话,肯定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无论我是屈服于盛成王,还是被他当场斩杀,都会影响老核桃的心境,他对敌云破天就必输无疑了。 我放声大笑道:“盛成王,你还没成王成圣,我现在也是半步武圣了!既然你说证道,我今天就屠你证道!杀——” 我故意高声怒吼,就是为了告诉老核桃。我不会轻易被杀,让他安心对敌。 我声落之处,人已暴起数米。双手上的真气化成缕缕金芒,形同赤练,直取盛成王头颅。 “哈哈……”盛成王明知道我已经逼近,他的第一个动作却不是出手还击,而是伸手脱去自己身上的风衣。 生死相搏之下,他还有闲情逸致去整理衣衫,简直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眼看着盛成王袍飞身掠,双掌倏隐倏现,全都是从各个古怪的角度攻出。双手伸缩似电,劈斩拆拿之间又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 我却毫不含糊地出爪迎了上去。盛成王掌法精妙,老核桃教给我的诡鹰爪也不输于人。 短短刹那之间,我和盛成王的身形就转动成了两道虚影,在甬道中忽来忽去、忽分忽聚,刹时纵掠、瞬息交会。盛成王舞动犹如山云滚啸,而掌刃穿飞,凌厉流旋,更加无孔不入。 “杀——”我的身形一飞冲天,连串跟斗后又再翻落,掌影随着我身形的转翻。四散纵横,破空有声地攻向对方。 盛成王猛然后退,在他后退的同时。双掌也化成了手刀,力扫九牛般狂悍地飞削而来。一团乌影快速地飞向了我的头顶,变化之快。无可言喻。 “给我开!”我全身急泻,随着敌人这力可裂碑的一掌飘起半空,闪电般地在掌尖上打了一转,右掌向下,在刹那间分向不同方位反击而去。 盛成王双掌轮飞之间,飞快地截向我的手掌。我却在空中做了一个翻身的动作。就在我头下脚上地倒翻冲刺之间,我的鞋尖上忽然毫无征兆地迸出了一把三角型的钢刃。 老核桃在教我武功的时候曾经告诉我,当敌人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你手上时,你的脚就会成为杀人的利器。他不仅给我的鞋装上了一把三角钢刃,还在上面淬了剧毒。从我出道开始,从没机会施展脚上的杀招,我鞋里有暗器的事情,就连檀越都不清楚。 “杀——”我身形一折,弯弓似的踢向盛成王的掌背时。对方袖子里也跟着冷芒一闪,直接拍向了我的脚尖。我只觉得脚上传来咔擦一声脆响,剧痛顿时震动了我的神经。 等我再看时。我脚上的钢刃已经被拍飞了出去,我的几根脚趾大概也已经被对方拍断了骨头。 没等我落地,盛成王手上寒光再起。凛冽光芒擦着我的背脊飞转而上。他这一掌险些划开了我的脊梁。等我落地时,身后衣袍分裂,像是蝴蝶一样飘飘飞闪。 盛成王跟着逼近了我的身侧。我头也不回。一掌又挥迎向了对方的杀招。空气中顿时传出“啵”的一声抖颤,一股如同利箭似的尖锐力道斜削向后,疯狂激射时,我身后也随之惨号立起。 原本看似胜利的盛成王歪斜后退,他的左腰上被我一爪开出了五个血洞。 我身形倒旋,飚射到了重伤的盛成王跟前,低声道:“畜生,我拼着断去脚趾,撕你一块肉的滋味如何?” 盛成王眼神诡异,像是“嗤之以鼻”地望向我:“你白费心机。” “给我死!”我怒吼之间,两只手掌鲜血淋漓地扎进了盛成王胸前,他也同时一掌拍上了我的胸膛。 我们两个飞退之间,同时落向地面,眼中杀机四溢地看向了对方。 盛成王挂了彩,几乎成了个血人。 我两只手掌上鲜血乱滴。 盛成王咬牙切齿。 我也气喘吁吁。 我怒目而视,切齿道:“老畜生!滋味如何?” 盛成王面露狰狞道:“乖儿子!你好受吗?低头看看自己的连山袍!” 我看向连山袍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本天蓝色的连山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道灰色掌印,而且,掌印还在疯狂扩散。被灰色侵袭的连山袍在短短瞬间化成了飞灰,从我身上飘散落地。 盛成王的目标是连山袍? 我骇然看向盛成王时,后者却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破你的连山袍,你以为本座会让你触碰到本座的金骨玉肌?” “你融合了八仙金骨?” 盛成王被我撕开的血肉之中露出一层金闪闪的骨头,他破开的皮肉也在飞快地愈合。 盛成王笑道:“本座已经融合了曹国舅和汉钟离的金骨,身具雷火之力。要不是你身上还穿着连山袍,本座只要轻轻一掌就足够送你归西了。” 曹国舅在八卦中代表了震字,也就是雷霆。 汉钟离则是离字,也就是火焰。 盛成王刚刚没出全力? 盛成王笑道:“你在害怕?不用怕,我暂时不会杀你,我要等着你的那些兄弟过来。我总得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对不对?” 我沉声道:“你早算计好了?” “当然!”盛成王道:“本座学究天人,融合佛、道、儒、巫四家所长。无天窟虽然固若金汤,却挡不住本座。我不仅能来去自如,还把外围变成了我的地盘。你们几个逆子既然不愿意听从本座的安排,那我就只能让你们当着本座的面做一个选择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别忘了约定 盛成王倒背双手,道:“几个逆子,你们还不出来吗?” 短短几秒钟之后,大康他们就从甬道尽头走了过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盛成王斜眼看向大康等人:“你们当中最强的李孽也不堪一击,你们还想反抗本座?” 盛成王见他们都不说话,徐徐转身:“本座是你们的亲父。按照三纲五常,我就是你们的天,我意即是天意。你们想反抗本座,就是逆天而行。现在,本座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跪下来,向本座叩头。” 大康他们谁也没动。唯独常珂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三拜九叩:“常珂叩见父亲大人金安!” “嗯!”盛成王点头道:“你很不错,本座可以给你多一次机会。等这群逆子都跪下之后,本座会做九支生死签,你们谁抽到死签,就得被其他人分而食之。但是,你……” 盛成王犹如神祗,居高临下。面带施舍道:“看在你还算孝心的份儿上,本座可以作废一次死签,让你重新抽取一次。还不谢恩?” 常珂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到了极点,应该是盛成王的话打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盛成王见常珂不动,立刻沉下了面孔:“你还不谢恩?你也想当逆子?” 常珂脸色惨白道:“我我……” “哼!果然都是逆子!”盛成王当场翻脸:“既然如此,你们就都给本座做养料吧!” 常珂冷声道:“李孽说的没错,你是魔……不折不扣的魔!” “还废什么话,杀呀!”大康的脚步只轻轻一滑。人已魅影般移到了盛成王的右边,双掌不分先后,同时切到了对方颈边。 盛成王大喝一声,抛肩斜身,抡起一逆圆弧,右臂猛扫,将大康震开之后,抓住大康的手臂,旋风似的往外甩出。 大康明知不敌盛成王,却在反掌之间,从袖口上弹出一把匕首,对着盛成王的脸上滑了过去。刀锋过处,盛成王的面颊上顿时洒起了一溜血水,半寸长的口子清晰地挂在左颊上。 “死!”盛成王双臂暴挥,双脚环出,大康就在电光石火间被他摔向了远处。百多斤的身子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直奔山崖上碰撞而去。我当即出手接向了大康,双掌平推,强行破去了盛成王的力道。 大康被一掌打出去之后,连滚了几圈。才喷出一口血来:“你别动!我们给你争取机会……” “杀呀!”大康还在呕血不止,老三忽然席卷万千鬼魂,直奔盛成王冲杀了过去。 “不自量力!”盛成王身上浩气狂涌,瞬间杀灭了老三身上的鬼魂,把手伸进黑雾当中,抓向了老三的脖子。在两条身影倏然聚合的刹那,老三的身影蓦然倒弹,后跃二丈有余,身子一个踉跄,极其勉强地收势站住。他那冷狠深沉的面孔上也泛起了一片灰森森的铁青之色。 老三已经看见盛成王逼近了自己身前,就在他嘴角上露出一抹苦笑之后,整个人被盛成王举向了天空——他是想把老三撕成两半! “别忘了约定——”老三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忽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胸口,一股浓黑色的血液从他身上喷射而出,把盛成王从头到脚洗刷了一番。 黑血刚刚沾上对方的身躯。就溅起了阵阵白烟——老三早就服了毒药,他是以死搏命! “杀——”檀越怒吼之下,长鞭暴起,三四米长的鞭子瞬时在空中练成了直线,直奔着对方眉心上点了过去。就在对方准备出手相迎时,老四、老五、柳幻、陵云同时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聚向盛成王身旁,四把淬毒匕首不约而同地刺进了盛成王的要害。 “噗”的一声之后,四人立刻飞退。 盛成王连中了四刀,却发出了一阵“磔磔”的狞笑,狂飚似的错步上击。只见漫空的掌影、澎湃呼号的劲风,由四面八方涌合而去。宛若一串暴雷,袭向四人。 柳幻他们仅仅慢了一步,就被盛成王打飞了几米开外。前者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出手往檀越的方向攻杀了过去。 檀越决然傲立之间。头上的短发忽然倒竖而起,人也微微低头,将头顶对向了盛成王。 天魔解体! 狐族虽然不修魔功,但是却以“天魔解体”闻名于世。这一招,是把自己全身的功力都集中在身体的一部分,然后断去肢体,以残肢杀敌。 传说,断掉的肢体可以媲美剑道高手全力御剑时发出的一击。 檀越选择的是头发。但是天魔解体之后,她也一样会元气大伤,活不过十年。 “给我死——” 我暴怒之下,不顾后果地拦在了檀越和盛成王之间。我这样做,不仅要拦下盛成王。也要逼着檀越收招。 我出手时完全放弃了防御,步法暴烈疯狂前行,双掌如电闪雷击般不断暴起之间,气涌如山、厉啸连连。如一头发疯的猛虎,向盛成王逼迫而去。 “哈——”盛成王暴怒之下,双手上陡然涌起了一阵暴雷。狂暴的雷火席卷漫天时,滚滚雷声也跟着震颤四野。 “浑沌初开。大地雷鸣?快躲啊!”我身后的檀越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 我也把内息提高到了巅峰,全身上下火焰飞舞,整个人形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力迎盛成王双掌,发出全力一击。 事情的变化,快速得无可言喻。几乎如电光石火般的闪击后,我已经带着满身的火焰不断后退。我每退一步,身上的火焰就熄弱一分,口中鲜血就涌出一处,血迹跟着我的脚步洒落了一地。 盛成王也在连连倒退,不动明王火焰连带着凛凛雷光在他身边交相飞舞,没有人能靠近他半步。 等我脚下踩空,跌坐在地时,盛成王已经退到了天坑边缘,他的双脚也像是生根了一样,踩在了岩石边上。 “别忘了约定!” 嘴角上还挂着鲜血的老四、老五同时贴地急行。如同两条灵蛇窜向了盛成王的脚边,双手抱住盛成王的两腿,暴起身形,往天坑里扑落了下去。 不好…… 老核桃和云破天之战已经如火如荼。整座天坑都被他们的劲气封锁,现在不管谁掉下去,都和落进了绞肉机里没有任何区别。老四、老五是要跟盛成王同归于尽啊! “噗”—— 我眼看着一团血雾冲上半空,就知道老四和老五已经壮烈牺牲了……他们被剑气绞得粉身碎骨,就只剩下了一团飘荡着的血雾。 下一刻,盛成王忽然踏空而来:“蠢货!以为凭他们两个就能奈何本座?本座就算冲进战团又能如何?” 盛成王嘴上风淡云轻,实际上眼中已经露出了恐惧,身上至少多出了十多道伤口。全都是剑伤和爪伤——他在落下天坑时,受到了老核桃和云破天的联手夹击。 云破天早说过,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打扰他和老核桃的对决。从盛成王对我出手开始,就已经是在干扰老核桃了。 我虽然没见过云破天。但是传闻之中,云破天向来耿直,最瞧不起的就是阴谋小人。盛成王刚好在他的厌恶之列,落在云破天面前。云破天应该不介意给他一些教训。 至于老核桃,他早已经恨盛成王入骨,他能轻饶了盛成王? 我不等对方脚跟站稳,立刻动手甩出了白玉和灰灰。两只毒虫不分先后地扑向盛成王的当口,陵云手里也飞出一对金蛇,直插盛成王的双眼。 “开!”盛成王周身真气暴动之下,白玉、金蛇顿时被震成了粉末,只有灰灰被弹射到了远处。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彻底入魔 “别忘了约定……” 老六趁着盛成王后力不续的当口,爆射而起,合身往对方身上撞了过去…… “死!”盛成王脚踩虚空,往后连退两步,伸出手隔空拍向了老六。 老六还没到对方近前,就被盛成王的真气炸得血肉横飞,殷红的血迹瞬时间铺满了整座甬道。 盛成王脚踩血迹,狞笑上岸:“还有什么本事一块儿来吧!” “约定,算我一个!”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三次暴起阻拦盛成王的人,竟然会是常珂。 周身正气涌动的常珂,以他的血肉之躯迎向盛成王魔掌时,淋漓鲜血在他身上飞溅而起。我眼看着那道鲜血四溢的背影一步步接近盛成王时,后者的眼中终于涌起了慌乱:“你忘了三纲五常?” “那是对人说的!一起死吧!”常珂怒吼之下,拦腰抱住了盛成王。跟他一块儿滚下了天坑! 天坑瞬间传出了阵阵真气爆炸的巨响,三大高手的怒喝声也连连暴响。 大康在远处连连吐血,道:“李孽,你他娘不是半步成圣吗?怎么这么弱?” “么的!我一大半内力是从别人那儿弄来的,还没适应!”我现在只想骂人:“老畜生融合了八仙金骨……” 不对!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泥人也融合了八仙金骨,为什么他有化地为泥的本事。盛成王却只能把雷火化成内力? 如果盛成王真的融合了两具金骨,只要随手化出一道雷霆,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相信盛成王没有杀我的打算。 盛成王肯定没融合完全,我有机会把他的金骨打出来! 我陡然听见天坑下面的呼喝声少了盛成王的动静,就知道他应该逃出了战团,很快就会往我们这边来了。 大康笑道:“老畜生又要上来了。这一次,我来!” “不行!”我强撑着身子,拼命聚集内力:“让我出手!我动手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换成是你,说不准……” 我话没说完,浑身上下鲜血四溢、脸上被人抓掉了一大块皮肉的盛成王就形同厉鬼般的从天坑底部踏步走了上来:“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之情啊!我送你们……” “你们快走!”我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时,身边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妮圆圆? “妹子。你快走!”大康的脸色顿时变了! “化天地为一剑!”妮圆圆厉喝声中,甬道中的空气像是瞬间爆开,带着山海沸腾似的巨响往妮圆圆手指的方向狂涌而去。 那一瞬之间。我明显地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被一下抽取一空,强烈的窒息感刹那间扼向了我的咽喉。 我不知道眼前究竟是出现了窒息的幻觉,还是真真切切看到四周景物在向一个方向疯狂冲击。我最后听见的是妮圆圆在喊“化天地为一剑”,难道她真能调动天地大势。 那一剑仅仅出现在一息之间,我就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天地崩塌似的毁灭。等我回过神时,狭长的甬道已经化成了一个直达天坑底部的斜坡,大量的积土差点儿填平了整座天坑。 老核桃和云破天各自跌落在天坑一边,全身上下都是被血迹沾湿的泥土,虽然没有致命。但是已经没了再战之力,盛成王反倒不知所踪。 妮圆圆脸色惨白地跌坐在甬道中心,大康一点点地挪到她身边:“妹子。我不是说别跟着我吗?我能保护好大哥!” “滚!”妮圆圆一巴掌拍掉了大康的手掌:“保护个狗屁!我大哥呢?” 大康陪着笑脸道:“我还能把大哥弄没了啊?这不是在那边吗?” 我顺着大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才发现甬道的墙上好像有一个跟附近墙壁融为一体的人影。大康从身上抓出一个球形的东西,使劲儿往那边扔了过去。 圆球碰撞到墙壁之后,啪的一下冒出一片火星,那条人影的面孔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人看上去跟妮圆圆还真有八成相似,只不过一开始我没注意罢了。 那人咬牙切齿道:“姓魏的,你让我没法儿做人了!” 大康只当没有听见。我这才想起来,从盛成王开口喊人之后,老三、老四、常珂他们相继战死。唯独被封在墙里的人一直没有出手。 以术道中人的眼光看,那人的确没法儿做人了! 妮圆圆摇头道:“大哥,你一向面慈心软。我不让姓魏的封住你,第一个冲上去拼命的肯定是你!” 大康干脆拉住了妮圆圆的手:“你看,我说对了吧?” 那人咬牙切齿道:“把手放开——” 妮圆圆也一把打掉了大康的手掌:“规矩点儿!” 大康眼中的神色明显一黯,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的关系,我怎么看不明白了? 大康好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和圆圆曾经是情侣,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还好,我们没有跨过那一步,否则。还不追悔莫及。” 大康笑嘻嘻地道:“虽然只能做兄妹了,但我还是改不了动不动就占她便宜的毛病。老畜生害人不浅,这回总算是把他解决了!” 大康话音没落。天坑底部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我们转头看时,却看见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的盛成王,形同厉鬼般的从土层下面钻了出来。 盛成王全身的血肉被妮圆圆一剑削掉了近半。竟然还没死!更为可怕的是,盛成王身上的血肉还在以惊人的速度长合…… 大康骤然变色:“妹子,你快走!带着大哥走!” 在场之人全都没了再战之力,盛成王肉身愈合之时,就是我们几个的死期。 妮圆圆苦笑道:“走不了了。化天地为一剑,本就是逆天的功法,一剑挥出,我就功力全消,至少三个月之内,身体比常人还要弱上几分。我现在连动都动不了,还怎么跟人动手?” 妮圆圆说话之间,把目光投向了檀越。她应该是看到了檀越准备施展天魔解体。现在唯一还能跟盛成王拼命的,就只剩檀越一个人了。 我当然明白妮圆圆的意思,当即沉声道:“你不用看了。她一样动不了。” “哈哈哈哈……”盛成王冷声大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思互相攀比由谁出手?本座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你们都得死!包括你们的九族在内,统统诛杀!” “李孽,你不是张狂吗?我要让你亲眼看见,我把你的女人。变成我的女人,让她给我生子,再当着你的面生吃!” 盛成王被炸得骨骼外露的面孔越发狰狞:“李孽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我不会允许谁比我更强,哪怕他威胁不到我的地位也一样!” “本座一直都在融合八仙金骨。迟迟没有成功的原因,就是缺乏一记猛药。本座一再等待,就是要让你们九子争食,变成最强的人丹。看来,本座是错了。有了意识的孩子,就不会再听本座的命令了。” “不过,不要紧。这里还有四个天资不俗的女人,你们的子嗣,也可以当做人丹!一年的时间,本座还等得起!” 四个女人?盛成王是把妮圆圆也算进去了?他彻底入魔了! 妮圆圆厉声喝道:“丧心病狂!老天早晚会收了你!” “老天收我?”盛成王狂笑道:“本座已然要逆天而行,莫说天道不灵,就算有天,也一样逃不过本座的屠刀!” 檀越忽然道:“我不信没有人能破解八仙金骨!” 盛成王冷笑道:“八仙金骨并非无懈可击。但是能破金骨的人,却不在你们中间……”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轮回一刀 檀越正要开口说话,盛成王却抢先说道:“女人,别耍那些小聪明!你不就是想知道什么东西能克制八仙金骨吗?我可以告诉你!” 盛成王指着自己露在外面的骨头道:“八仙金骨,说到底还是术士的遗骸。当年那些术士身陨之后,他们的一身修为本来应该跟着他们同归地府,却被人强行给留了下来,甚至连他们的残魂都被封在了金骨里!” “想动八仙金骨,就得先消灭金骨上的残魂;同样,想灭金骨。就得送他们进轮回。这世上能破八仙金骨的,只有轮回一刀。你们当中有人会用吗?” 我趁着盛成王得意洋洋的时候,抖手打出了噬仙飞刀:“我有饿鬼门!” 飞刀落地,鬼门洞开,不计其数的地狱饿鬼尖锐嘶嚎着从门里狂涌而出。 盛成王面对疯狂涌进的饿鬼,双脚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右手轻轻一抖,将一串骷髅形状的珠子扔在了地上:“你有饿鬼门又能如何?地狱门在我手里!” 盛成王声落之间,一道白骨连接而成的大门从地面耸立而起,无尽烈火形同洪流般从门内倾泻而出,正对饿鬼门冲击而去。 万千饿鬼遇火狂焚,一道道鬼影在火焰中化作虚无时。盛成王仰天大笑道:“你手里的噬仙飞刀不全,只能引出低阶饿鬼。而我的地狱门除了火海之外,还有血池、恶鬼两重神通,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我静静地看着盛成王,道:“我有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我会轮回一刀!” “你说什么?”盛成王勃然变色之间,我已经从身后拿出了九龙剑柄。 盛成王仅仅一愣,就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你都相信?轮回一刀,只是一个名称,那是当年轮回殿主设想中创出的绝学。只不过,他仅仅是有了一个想法。并没有付诸实现。就算轮回殿主本人亲临,也未必能使出那一刀来。你行吗?” 盛成王眼带轻蔑地看向我:“就算你拿到了轮回殿的秘录,你现在连刀都没有。拿什么施展轮回一刀?” 我从地上坐直了身形:“有刀柄就足够了!” 盛成王不知道轮回一刀,并不是他的见识不够,而是没有人知道,始终停留在理论上的“轮回一刀”可以真正被人练成。 宫政给我的秘籍,前半部分全部都是刀法,只有最后一页才是轮回一刀。想要练成这一刀,必须具备四个条件: 第一,必须练成佛门正宗心法。我修炼的《不动明王功》正好就是佛门正宗。 第二,必须掌握至少一道邪门。轮回一刀的基础就是六道邪门之一。 第三,修炼者必须手掌代表轮回的利器。我们当初拼死争夺的九龙剑,恰恰就代表九九归一。执掌轮回。九龙剑身虽然已经毁了,但是这把剑的菁华却在剑柄,有剑柄在,就足够施展绝学了。 至于第四点,反倒显得可有可无了。秘籍中特意注明过,修炼轮回一刀的人。最好身具阴阳两气。我是被母亲用阳寿救回来的,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排斥不掉的阴气。 我不知道当初宫政把剑柄和秘籍交给我的时候,是否知道这一点,但是,那时我已经具备了前三个条件。至于宫政把轮回一刀交给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直到现在也没弄清。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杀盛成王! “杀——” 我拼尽全力暴起身形,手握着空荡荡的剑柄直上半空时。饿鬼、地狱两道邪门同时被我的刀势牵引,蓦然调转了过来,面向我身后全门大开,无尽鬼魂、暴烈火焰瞬间化成了一道洪流,向我的剑柄上汇聚而去。 我一刀下劈时,砍出来的不是刀气,而是一道飞腾咆哮的烈火,无数饿鬼脚踏火焰、顺势前行,向盛成王的方向砍落了下去。 “轮回一刀!” 盛成王惊呼未落,我的刀势已落,地狱怒焰瞬间掀飞了盛成王的皮肉,无数肉块带着火焰漫天狂舞之间;附着在刀型怒焰上的饿鬼同时狂笑暴起。凌空抓住漫天血肉,疯狂吞噬。 盛成王体内的金骨也在我的一刀之下离体而出,步步倒退着摔向远处。 我眼看着燃火的金骨在烈焰的灼烧之下被覆上了一层黑色。瞬息之后,原本立在原地的金骨轰然炸碎、散落四方,唯独一颗头颅飞上了空中。倒转翻滚着落向了远处。 金骨头颅刚一沾地,就砰然列成了两半,盛成王的魂魄从头骨中飞射而出,直奔他最先盘坐的地方逃窜而去。 盛成王要跑! 我连番大战之后,才在无意间得到了一次机会,没想到。还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激怒交加之下引发了内伤,我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了地上。 “快关邪门!”没等我站起身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柳幻的惊叫。 邪门肯定是失控了。先不说我的饿鬼门威力如何,光是地狱门溢出的火焰,就足够把天坑中的一切焚成灰烬。 我头也不回地把九龙剑柄甩了出去。剑柄飞旋之间。先是打中了地狱门的一角,击垮白骨门框之后,又从白骨上弹射而起,砸飞了一把噬仙飞刀。 两道邪门同时关闭之间,我忽然听见了盛成王的冷笑:“真有轮回一刀?交出秘籍,本座可以留你全尸!” 我抬起头时。却看见一副眼眶当中鬼火跳动的金骨,向我步步走来。 我明白了,盛成王所谓融合两副金骨,并不是把震、离双骨融为一体,而是逐个炼化。他本身潜在一副金骨当中,却把另外一副带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一旦他本尊失利,他马上就会舍去原来的身躯,逃进另外一副金骨当中。 他这招应该不是用来对付我的。我在他眼里,还没到足以逼他舍去肉身的程度,这应该是他准备用来对付老核桃或者云破天的后手。 如果,他和老核桃、云破天三败俱伤,谁能先恢复一部分战力,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就像现在的老核桃和云破天,不就是都在争分夺秒地给自己疗伤,甚至连他们身边的生死搏杀都无法看上一眼吗? 盛成王有金骨在,自然恢复得极快。只不过,他的后手没能用在老核桃和云破天的身上,反而用在了我身上。 这一次,我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成王向我步步逼近。 盛成王冷笑将起时,他脚下的土地却蓦然化成了一片泥沼。盛成王猝不及防之下,陷进了沼泽半截:“沈凝梦,你敢背主?” 沈凝梦?那个泥人就是沈凝梦?我不由得呆了一呆。 难怪我对泥人的眼睛那么熟悉。如果她是我的朋友或是敌人,我恐怕早就认出对方了。只有沈凝梦,这个非敌非友,却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雇主,才会给我那种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的感觉。 沈凝梦当初被人从酒店强行掠走,唐老板派出去两名海东青也惨遭毒手;那之后,阎骏逸虽然只身入川寻找沈凝梦的下落,却一样无功而返。沈凝梦的去向也就成了谜团。 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在盛成王身边,还继承了一副八仙金骨。 当初劫走沈凝梦的人就是盛成王!听他的口气,沈凝梦已经成了他的手下?是他把八仙金骨融进了沈凝梦体内? 沈凝梦厉声控诉道:“背主?你强行把我抓走,肆意凌辱,还把我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难道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修为还在 对沈凝梦当年的无故消失,我曾经有过很多怀疑,甚至怀疑过蓝灵儿为了引出吕洞宾金骨,再一次劫走了沈凝梦。 阎骏逸本人却对这个说法一口否认。沈凝梦本身确实极具灵性,如果有名师指点,她想成为术道上的一方巨擘并非难事。但是,想引出八仙金骨,同样的办法只能使用一次,沈凝梦对蓝灵儿已经没有价值了。她若硬要带走沈凝梦,就等于挑衅阎骏逸。 阎狂生与云破天、楚青丘齐名,虽然行事低调,但是狂生之名同样威震术道,蓝灵儿不会做这种傻事。也只有盛成王这种好色成性,又唯我独尊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我思绪飞转的短短瞬间,盛成王已经让沈凝梦给困在了泥沼当中。 沈凝梦一次次强压着拼命挣扎的盛成王,厉声笑道:“你不是最会控制女人吗?你不说,只要控制了女人的身体,就能继而控制女人的心,也就能让她死心塌地给你做事吗?来呀!你再试试控制我呀!” 沈凝梦的眼泪从眼眶中飞射了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主动请缨,让你把我炼成骷髅吗?是我不想再让你碰我的身体!你的一切都让我恶心!哪怕想起你的名字,都让我想吐!” “你觉得我已经爱你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对不对?我呸——我宁可事后吐得昏天黑地,也要强颜欢笑地服侍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你千刀万剐!” “这一天终于来了!你不是让我试探李子树吗?我不仅试探了,还跟他联手对付你!现在,你尝到泥沼的滋味了吧!” 盛成王忽然冷笑道:“沈凝梦,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八仙金骨是我给你的,我自然就有办法破解。” 我暗道一声“不好”时,盛成王已经伸手抓向了沈凝梦的面孔。沈凝梦竟然不避不闪地把自己的额头往盛成王手上迎了过去。盛成王利如钢钩的五指从沈凝梦头顶抓过之后,立刻在金骨上留下了五道指痕。 一击得手之后,盛成王反而惊声道:“你怎么……” 沈凝梦狂笑道:“我已经自己毁了灵源!现在。我没有致命的弱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盛成王大叫道:“你想干什么?” “毁你灵源!”沈凝梦厉声狂笑之间,伸手往盛成王胸口的位置上抓了过去。不过。她的手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时半会儿破不开对方的防御。两个人竟然僵持在了一起。 盛成王冷笑道:“你没了灵源,这身皮肉就再别想恢复了!从今之后,你就只能是一具披着泥浆的骷髅,想死都死不了!而我,还可以再换躯壳!” 沈凝梦死死地咬着牙不说话,拼尽全力挤压着盛成王的手掌,直奔对方胸口的位置抓了下去。 盛成王却戏谑地笑道:“整个术道只有我自己得了轮回殿的传承,没有我。谁也恢复不了你的躯壳。你想找阎骏逸对吧?你觉得,他看见一个泥人一样的人骨时,还会对你柔情蜜意吗?” “或许。阎骏逸一直也没把你放在眼里。他修炼的是无上剑道,无情道。他在拿你炼心!” “就算阎骏逸愿意为你放弃无情道,又能如何?阎骏逸是一方大豪,术道中人最要的就是脸面。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沈凝梦,他或许还会娶你过门。可你现在是什么?残花败柳而已!难道你还要用我调教出来功夫去服侍阎骏逸不成?哈哈哈……” 沈凝梦眼中的杀意明显一泄。盛成王的话正好打中了她心里最为脆弱的地方。高手相搏,最忌讳的就是临战分心。沈凝梦却偏偏不知道这一点。 “别听他的!他要反击!”柳幻厉声吼道:“盛成王,你也是一代高手,如此侮辱一个女人,你就不觉得脸红吗?” 大康嘿嘿冷笑道:“他都已经没脸没皮了,还知道什么脸红!” 盛成王对两个人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就算阎骏逸不会在乎你跟过别的男人,难道他连你不男不女也不在乎?你就没想想,我为什么给你张果老的金骨?” 张果老号通玄先生,在八卦当中是与坎水相通的兑泽。纯以八卦中的易数而论,八卦中的艮。即为少男,兑实是少女。 张果老为什么没有少女的形象,虽然不得而知,但是,我可以推测出,如果以女身融合八仙金骨的话,除了代表坤字的何仙姑,唯独张果老的金骨可以被少女融合。 盛成王自以为唯独女人最好控制,也只有女人才能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自然不会放心把金骨交给男性融合,他能选择沈凝梦融合张果老的金骨,也在意料之中。 盛成王大声冷笑道:“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谁能掌握好张果老金骨的阴阳之变!无论是谁出手,你都有九成九的几率变成一个老头子!” “你说。阎骏逸看见你从泥巴变成骨头,再从骨头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会不会当场吓疯?就算他不被吓疯。难道还会搂着一个老头子花前月下、柔情蜜意?哈哈哈……” 沈凝梦的目光陡然间呆滞了一下,盛成王眼中却是戾气爆闪! “不好……”我还没喊完,就见盛成王忽然出手,一掌震飞了失神的沈凝梦。他自己也借力之下,身形倒飞,从泥浆当中跃上了半空。带着一身泥水向外疾飞而出。 他是想逃? 沈凝梦虽然被他震开,但是战力未失,如果他还敢逗留,一样会被沈凝梦陷进泥浆当中,那时,沈凝梦未必还会受他蛊惑。 我强行站起来想要阻挡盛成王时。忽然听见老核桃喊道:“李孽出刀!” 老核桃在短短瞬间抛出了十二把噬仙飞刀,全都落在我身边不远处,饿鬼门也在这一息之间轰然洞开。我不等饿鬼完全涌出,立刻拼尽全力扬刀而起,牵引着万千饿鬼向盛成王身上砍了过去。 黑色的刀锋呼啸之间,化成了一道巨大的鬼影。凌空掐住了盛成王的双肋之后五指猛收,硬生生捏碎了盛成王的肋骨。 盛成王一身金骨顿时像是散架的标本,往四面八方崩散而出,每块金骨上都至少趴着三只利齿外露的饿鬼。他的骨头还没完全落地,牙齿啃咬骨骼的声音就在山洞里纷纭而起。 可就在这刹那之间,盛成王的头骨就脱开了饿鬼控制的范围,竖直冲上天空,居高临下地向我们几个瞪视了过来。 再有一刀!再有一刀,我一定能斩了盛成王! 我心中虽然狂吼不止,但是身上却没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跪在地上。 等我去看老核桃时,它已经口吐鲜血,栽倒在了一边儿。如果他不出刀,也许剩余的功力还能支持他疗伤,可是他拼命打出那一刀之后,他的内息全都乱了,就算不死,也一样会功力尽失。 盛成王的头颅飘荡在空中,森然冷笑道:“好!你们都很好!联手破了本座的八仙金骨。你们以为本座没了金骨,就不能杀你们了?” “本座的儒道修为还在,巫道修为还在,外面的不孝图也一样还在。光凭不孝图,我就能让你们粉身碎骨。本座今天就要亲眼看着你们几个逆子尸骨无存!” “天罚不孝,不孝图起!”盛成王厉声怒喝之间,山洞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鬼神怒吼。 藏在虚空中的鬼神,像是带着无尽怒意向我逼视而来,仿佛我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引动了天地之怒,唯有粉身碎骨才能平息鬼神之怒。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得意至极 盛成王极为自负,但是也相对心虚,他算计了我们九个,却偏偏留下“不孝图”作为后手,这或许是一种谨慎,也可以说,在他心里,其实害怕因果报应。 报应这种事情。可能一直不出现,也可能说来就来。如果把我换做是盛成王,也一样会万般小心。 盛成王无意间埋下的后手,不仅真的产生了作用,还把我逼到了死角。 鬼神怒号之间,我眼看着山洞里浮现出了成群的鱼影。冷不丁看上去,仿佛是我落进了水里,像沉尸一样睁着眼睛看鱼群在身边乱游。 怎么会有鱼? 我脑袋里飞快地转动了“不孝图”上的传说。很快,“逆子食鱼”的故事就从我脑袋里冒了出来。 传说,长溪人陈元,靠捕鱼为生。有一天父母来探望他,陈元仍去打鱼。还捕了一条大鱼。他得意之间,忽然想到有父母在家,一定会吃他的鱼,就找个托词。打发老婆送父母回家。老婆、父母前脚刚走,他就急忙把鱼煮熟,大嚼起来。不想,刚吃完,他的骨肉就全部化成了血水,惨痛而死。他吃的那条鱼,就是传说中的化骨鱼。 天上浮动的那些怪鱼,不会是…… “闭上嘴!别让鱼进嘴里……”我刚刚喊到一半,就见一条大鱼猛地向我这边游了过来,鹅蛋大小的鱼头正对着我的嘴唇冲撞而来。 我起手之间,十指并拢如钩,猛然一合,往两侧鱼鳃上抓了过去。 我的本意是扣住鱼鳃,把化骨鱼撕开,没曾想,化骨鱼竟然滑不留手,顺着我的指尖滑出了几寸远,直到我的鹰爪扎进了鱼肉里,才勉强把它停了下来。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刚刚掐住了鱼身。还没来得及发力,化骨鱼的肚子下面就忽然弹出了两只像是鸡爪似的爪子。两只细爪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我双手的脉门。 我只觉得两只手一阵发麻,手指上力道顿时减弱了几分。化骨鱼却趁机滑出了几寸,鱼头差点儿就贴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手里只剩下了一截鱼尾巴。 抓过鱼的人都知道,抓鱼不能抓尾巴,鱼尾最是滑不留手,也最容易被挣脱;就算勉强抓住,也要多付出几倍的力气,加上我双手被制、无法发力,抓着鱼尾就跟没碰到化骨鱼没什么区别。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咬住牙关,不让化骨鱼钻进我嘴里。 短短片刻之后,化骨鱼肚皮上再次伸出来两只前爪,双爪一上一下地扳住我的牙齿,狠狠地往两边掰了过去。我只觉得像是有人把撬棍伸到我嘴里,正使劲儿地撬动着我的牙齿。 我虽然在拼命抵抗。但是牙齿的力道能有多强?短短片刻的工夫,我就被那条鱼给掰开了嘴。化骨鱼的脑袋也伸进了我嘴里…… 蓦然,一道剑气凌空而来,紧贴着我的下巴。把化骨鱼炸了个粉碎。 我的舌头刚刚接触到一块咸腥的鱼肉,还没来得及张嘴往外吐,那块带血的鱼肉就在我嘴里化成了青烟,跟着我呼出的气体一块儿喷到了嘴外——刚才那一剑,不仅击碎了化骨鱼,连带着化掉了鱼身上的阴气,直接把化骨鱼打成了青烟,却偏偏没有伤到我半点。光从这一点上就能推算出。出剑之人对剑气控制之准,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哈哈哈哈哈……” 我听到盛成王纵声狂笑时,立刻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盛成王的头颅已经被打飞到了远处,眉心中间还留着一道剑痕。看样子,出剑的人在救我的同时,也选择了击杀盛成王,只不过,他那一剑力道不够。才没能破开金骨。 盛成王狂笑道:“云破天,你果然还留有余地!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择杀人速度最慢的‘逆子食鱼’吗?那是因为,我在等你出手!” “你云破天向来傲岸,知己极少,李子树却是你的知己。你只要还有余力,就不会看着他的传人骨肉化泥。现在好了,你连最后一道剑气也没了,我可以放心杀你了!” 我看向云破天时。对方果然嘴角溢血,半躺在了地上,只不过他眼中却带着浓浓的蔑视——就算他被盛成王所算,但是他也一样不屑于这样的对手。能被他放在眼里的。大概只有老核桃一个人了。 盛成王冷笑道:“如果,你刚才用最后一道剑气全力攻击我,或许还能破开我的金骨。可惜,你为了救人,分散了剑气。妇人之仁,也配成圣?我呸——” 盛成王冷笑之间,再不去看云破天,反而转过头来看向我的方向:“你刚才骂我畜生?你可知,辱骂父母者,该遭天打雷劈?今天本座就替天行道,雷劈了你这逆子!” 盛成王声落之下,山洞中风雷大作。道道金蛇漫天狂舞,犹如即将劈落的利剑,指向了我和大康几个人。 同样虚弱的大康手指盛成王,怒吼道:“骂你如何?我骂的就是你这个畜生!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要多骂你几句!畜生!畜生……” 盛成王却哈哈大笑道:“你骂啊!骂得越多,雷击就越强。本座还是第一次使用‘雷劈逆子’。我倒要看看,一道天雷之后,你会不会像传说之中的一样。脑袋缠在我的脚下,身子飞到几丈之外。” 盛成王脸色阴冷地看着我,道:“尤其是你!我会最后一个杀你,把你的无头尸体精准无比地劈到李子树身边。看看他能不能发狂发疯!” 传说中,常熟县有忤逆子区某,平时性情就乖戾暴躁,经常乱骂母亲,母亲都含泪忍受。 康熙元年五月二十三日,区某回家时见饭还没有煮熟,就又辱骂母亲。忽然雷声隆隆,闪电不断向他身体缠来。他心中发慌,害怕极了,急忙叫妻子搬口大水缸来遮盖他。妻子说:“我常常劝你对老人好一点,她到底是你亲身母亲,你却不听。现在祸到临头,恐怕大水缸也不管用。”话还没说完,电光一闪、霹雳一声,这忤逆子已身首断成两截,脑袋悬在母亲身边。身体抛在门外。 刚才我们几个都对盛成王破口大骂,一旦他启用雷击逆子图,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迟迟都不动手,肯定有他的目的。 我冷然看向盛成王:“你的屁放完了吗?放完了就赶紧动手吧!” 盛成王厉声道:“你想求死?我说了。你会最后一个死。或许,我还会把你留到李子树后面再杀。先杀你,还是先杀李子树,真是让人难以选择。” “李子树,云破天,呵呵……当今术道上最可能超凡入圣的,只有我们三个。现在,你们两个已经完了,唯一可以成圣的,只有我自己!圣王出,苍天逆!可惜啊,你们看不到属于盛家的时代了。” “呸——”云破天冷笑道:“你当年没有资格与云某齐名,以后也不会有!成圣,你更没有那个资格!” “呵呵……”盛成王摇头道:“想要求死之人还真多!本座就慢慢陪你们玩玩……或许,把你们留下来也未尝不可!本座让你们看看,谁能阻止本圣!” 盛成王的自称从“本座”改为了“本圣”,可见他已经得意至极了。 “我能阻你成圣!” 一个毫无征兆的声音陡然出现在山洞之中,把所有人都给吓得一跳。等我回头时,看见的却是一身白衣、仗剑而来的阎骏逸。 “阎骏逸?”盛成王的声音里终于带起了惊恐:“你来了又如何?你奈何不了我……雷劈逆子!给我杀!”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飘然离去 盛成王的第一反应是要杀人。天空中的金雷瞬间向我头顶击落,我就像是刑台上的死囚,除了闭着眼睛去等待那一刀,什么都做不了。 刹那,仅仅刹那,我就感到一阵电火迸在我的脸上,电火虽然把我的皮肤刺得生疼,但是。我心里却长长地松了口气——知道疼,就代表我没死。 等我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缠绕在我头上的剑气。银白色的剑芒在半空之中凝而不散,犹如一条条在雷电中舞动的狂龙。角爪狰狞,狂击雷电。无尽天雷虽然疯狂肆虐,却被狂龙死死地挡在身外,难以逾越半分。 阎骏逸手中长剑如虹,剑气纵贯数米,锋芒点在盛成王颅骨上被云破天一剑破开的裂缝当中,凝而不发。阎骏逸面色阴冷地道:“说,恢复凝梦的办法是什么?” 盛成王哈哈笑道:“本圣果然没看错你。你修炼无情剑道,却偏偏脱不开儿女情长。沈凝梦就是你的破绽。就算她死。你也破不了情关!” 阎骏逸杀气四溢:“你想死?” “你敢杀我吗?”盛成王轻蔑道:“天下术士,唯独你自己修炼大道,杀了我,你的无情剑道再无破绽。你马上就能证道成圣。但是,你不会杀我。天下除我之外,没人能救沈凝梦。” 盛成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只要你发下血誓,臣服于我,本圣便把侍妾赏赐于你。你是第一个能获得本圣侍妾的人,这份殊荣足够你骄傲了。” 阎骏逸手中长剑忽然剑芒狂炽:“这一剑,我必须刺!不为剑道,只为凝梦!” 绝世剑芒从阎骏逸手中流出的刹那间,盛成王失声惊叫道:“不可能!本圣从没……” “砰”——暴烈剑芒从剑痕缺口上长驱直入,在盛成王颅内轰然炸开。直到八仙金骨漫天崩飞时,从骷髅中爆出的剑气还在横空肆虐。 阎骏逸这一剑不仅击碎了八仙金骨,也彻底绞杀了盛成王的魂魄,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留给对方。 阎骏逸出手虽快,但是等他落地时,地宫中却再找不到沈凝梦。 阎骏逸扔掉长剑:“凝梦,我知道你还在!你出来,我有话要说!” 阎骏逸见沈凝梦没有反应,只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过去,我一直不肯见你,就因为你是我的情劫。那时。我与盛成王一样,想要超凡成圣,想要无上大道。” “直到你失踪之后我才知道,你比证道更为重要!无情剑道我可以不要。只要你回来!”阎骏逸说话之间,全身剑气轰然外放,周身上下同时爆出了无数道血箭。 “自毁修为?你疯啦!”在云破天的惊叫声中,周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的阎骏逸淡然一笑:“我已有情,何必再要无情道!” “骏逸……”沈凝梦忽然出现在了阎骏逸身后,带着一身泥浆想要扑向对方时,却强行停了下来:“我已经……” 阎骏逸缓缓转身,向泥浆中的沈凝梦伸出手去:“我不在乎!” 沈凝梦伸手擦去脸上的泥浆,露出了一副毫无血肉的面孔:“这样,你也不在乎?你不是说最喜欢我的脸吗?我想听真话!” 阎骏逸笑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治好你,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就算那里也不行,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相信我!” 沈凝梦终于伸出了手掌。阎骏逸紧紧地握着沈凝梦的手。走向老核桃,把一颗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直到老核桃醒过来,才说道:“李兄。我想借天道门一用。” 老核桃惊讶道:“你要进天道门?你可想清楚了?” 阎骏逸微笑道:“我想得很清楚!” “你的修为已经没了……”老核桃还想再劝。 阎骏逸挥手打断了对方:“我的修为没了,剑意还在。剑意也能杀人不是吗?李兄,我意已决,希望你能成全。” 老核桃沉默了片刻之后道:“这里叫八门岭,实际上只有七道天然石门,最后一道传说中时隐时现的石门,就是天道门。我画一张图给你,等你找到天道门。把自己的功绩写在纸上,投进门里就行。如果你的功绩足够,自然能打开天道门,不过进去之后……” “算了,我也不劝你了!”老核桃撕下衣服,用手沾着身上的血,在上面画了起来。 云破天却忽然开口道:“阎兄,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还请你不要隐瞒!” 阎骏逸笑道:“你我打了大半辈子,虽然各有胜负,总算惺惺相惜。现在分别在即,你想问什么,我自然知无不言。” 云破天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你当年也曾经想要伐天,最后是什么让你放弃了伐天之举?” 阎骏逸道:“我也曾经看到过自己的前世。上一世当中,我为情所困。自己修为尽废,爱人也生不如死。我想逆天改命的原因,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理解!”云破天点头道:“你现在不想伐天了?” “伐天?”阎骏逸摇头道:“前世今生,本来就虚无缥缈。伐天改命。我一样觉得并不现实。如果轮回的真相只是在不断地重复前世,那么,天道定下轮回的意思是什么?让人永远重复前世?那些所谓前世今生的故事,不就成了笑话了?” 阎骏逸一顿道:“退一步讲吧!就算前世今生反反复复好了。我伐天,是与天挣命;我想扭转今生的结局,也一样是在逆天行事。那我为什么要参与伐天?” “与命运争斗,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而参与伐天之战,不仅要面对赏罚殿,还要跟一群心怀鬼胎、各有算盘的人勾心斗角,就算伐天成功,还是要互相算计。我可不想,自己的名字还没刻上封神碑。就先被刻上了墓碑。” “这……”云破天不由得愣住了。 我忍不住说道:“既然你早就想要逆天,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和沈凝梦在一起,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阎骏逸道:“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我告诉你,等你到了我这个级数时,有些事情才会明白!” “从你出道以来,你从没真正拥有过自己的势力。而我却一直统领修罗堂。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你的资源都不如我。所以,我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甚至唐向晚也不知道。” 阎骏逸像是怕我不信,干脆解释道:“你以为修罗堂的实力只是和人间堂相当?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阎骏逸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早就知道有人在筹备伐天之战,并且不遗余力地想要把所有人都卷进来。我不想被人利用,才对凝梦若即若离,让人觉得,我只是把她当做情劫。我这样说,你大概可以明白了吧?” “我懂了!”我抬头看向阎骏逸:“布局的人是谁?” “不知道!”阎骏逸摇头道:“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布局的人把自己当成了天,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能恰到好处地找到无天窟,就是有人给我送了信。他想把我也搅进伐天之战。” “不过,他肯定想不到,我会走天门!”阎骏逸说完。从老核桃手里接过了地图:“多谢李兄,希望以后还能有报恩的机会。” 阎骏逸从身上取出一个包裹,扔到我脚下:“开启修罗门的修罗战图和堂口的令牌,都送给你了!有兴趣就留下。没兴趣就帮我扔了吧!” 阎骏逸带着沈凝梦飘然离去,甚至连他扔在地上的断剑都没多看一眼…… 剑道、江湖,从今都不属于他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还有传人 阎骏逸与沈凝梦离去之后,云破天目视长空,沉默半晌,忽然哈哈笑道:“我自负胜过阎骏逸一筹,对于伐天之战,看得还没他清楚。既然天数已经无法逆转,我也该闯一闯天门。李兄,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兴趣?” 老核桃笑道:“我就像一条老狗一样,给赏罚殿守了一辈子的门,总该有甩开绳子的一天吧?天门,我向往已久,走一趟又何妨?” “老核桃!”我急声喊道:“你要去哪儿?” 老核桃转过身来:“小鳖犊子,我该走了。以后如果你也能入天门,想着来看看我。别为我担心,我入天门,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寿元将尽,刚才一战又伤了根本,如果不入天门,必死无疑;走上一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由得心中一疼:“天门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核桃想了想,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但是这件事儿,你早晚也要知道。干脆就都跟你说了吧!” 术道中人,只知道天下有六道邪门,事实上,真正的邪门只有五道。天门本来不属于赏罚殿。 术士可以算是道门的一个分支。只不过我们走的是小路,从不修大道。所以,才有术士不成仙的说法。 无论修道,还是修佛,都该脱离尘世,寻求超脱。所以,修士一向力求不占因果,不惹尘埃。我们术士却不同,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要跟鬼魅较量,跟江湖争斗。种种因果纠缠不清,血债、情债不知欠下了多少,不下十八层地狱已是万幸,还谈什么得道成仙、荣升天界? 或许是老天觉得这样对术士并不公平吧。在无数年之前,有人发现了一道天门,它可以根据术士的功绩。给术士开辟一条通天之路,让术士得以脱离尘世。 传闻,天门始终把持在江山铁卫的手里,也就是说。只有江山铁卫才有资格踏天门。传说,当年的鬼八仙强行伐天,攻杀江山铁卫,甚至意图摧毁皇朝,一半是为了天门,一半是为了封神碑。 随着江山铁卫的消失,天门也不知所踪,直到我们征战轮回殿时,天门才再次出现。当年也有人推测,轮回殿是根据天门创造出了五道邪门,天门其实就是轮回通道的入口。 老核桃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了,我却生出了一股冷意:“天门背后是什么?” 老核桃摇头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让术士逍遥的地仙界。也许只是一个空茫的绝域,也有可能是供术士安息的坟场,只有走过去才知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也想踏天门的话,一定要等到成圣之后,那样才安全一些。” 我张了张嘴,强行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改成了:“有人试验过吗?” “有!”老核桃道:“当年,在征战轮回殿时受过重伤的几个长老,最后全都进入了天门,那之后,也就再没了音讯。甚至,连他们留下通讯的后手,也统统报废掉了。我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封闭了天门。和另外几个长老联手布置了迷踪大阵,完全掩盖了天门的存在。” 老核桃说完之后道:“好了,我也该走了!” 我看着老核桃,低声道:“你能等几天再走吗?我想跟你再聚几天!” 老核桃一愣,转头看向了檀越他们几个,哈哈笑道:“这里面有你的媳妇儿?要是有,我就多住几天!我这辈子什么酸甜苦辣都尝过了,就是没尝过儿媳妇儿伺候,孙子绕膝的滋味!” 我顿时蒙了。我想让老核桃多住几天,无非是想尽尽孝心,可老核桃怎么就给我弄出这么一出戏来? 事到如今,我只能眼巴巴地看向了檀越。后者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拜见师父!” “哈哈哈……好好好……”老核桃笑得合不拢嘴:“刚才我看见你要天魔解体的时候。就猜到你是小鳖犊子的媳妇儿了!好眼光,我没看错啊!” 老核桃拉起檀越,大笑着转身道:“老云,看见了没有?我有儿子,也有媳妇了!你比不上我!” 云破天撇了撇嘴,干脆扭过头去:“又不是亲生的!” “徒弟如子!”老核桃的胡子一下翘得老高。 檀越却在这时喊了一声:“爹!” 老核桃愣了半晌之后,越发开心了:“哈哈哈……看看,看看!老云,我说什么了?这么孝顺的儿媳妇儿,你有吗?走!回家!咱们好好喝一杯!” 老核桃不由分说地把云破天拉回了家里。我们前脚刚到家,部队的人后脚就找了上来——沈凝梦在山坡上弄出来的那场山洪实在玩得太大了,加上好几个科研人员失踪,他们不可能不查。 我把人给挡在了外面,悄悄给程明去了电话:“程明,这几天是我跟我义父最后相聚的日子,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等我义父走了,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谁敢来打扰我义父的天伦之乐,我会杀人!不论对方是谁!” 程明隔着电话都感觉到了我的杀意,吓得连连答应,赶紧把人调了回去。我看那些人离开了。才换上一副笑脸,回到了屋里。 老核桃自然也知道外面有人,只不过他装成没看见,坐在炕上跟檀越拉家常。看着大家里里外外地张罗晚饭,眼里尽是满足;晚饭时高兴得逢杯必干,直到喝得酩酊大醉。 等到妮圆圆带来了小仙儿,老核桃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虽然他知道小仙儿只是我找来应景的孩子。却还是把她举在脖子上,满山疯玩。 老核桃住了三天,也笑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晚上,老核桃才把我找了过去:“小鳖犊子。你对伐天的事情怎么看?” 我摇头道:“我已经看不明白了。不过,我不想参与。” 老核桃点头道:“你不参与是对的。伐天……算了,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告诉你太多。反而对你不利。” 老核桃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是我却没法儿往后追问。他不想说的事儿,我再怎么问也是白费。 老核桃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已经要走了。我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个时候,但还是接受不了,也没有心思再去问东问西。 老核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躲不开伐天之战的话。你会选择哪一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轮回之境的景象就像是一根刺,死死地扎在我心里。虽然已经有阎骏逸看破轮回,选择走上天路,但是。我不是阎骏逸,而且心里也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真的加入伐天之战,我究竟该选择谁? 我是老核桃的传人,身上已经打上了赏罚殿的烙印,按理说,该选择护天才对。但是,如果轮回之境的一切都是真的呢?我又该如何?选择伐天? 老核桃盯着我看了半天:“你看过轮回之境了?” 我点了点头,老核桃才叹息一声:“轮回殿害人不浅哪……不管你选择哪一方,都全力以赴吧!不过,如果你真的选择了伐天,就保证自己不死吧!” “现在住持赏罚殿的人,可以说,是你的师兄。我这一身绝学,你已经尽得武道真传,但是你不适合习练法术,法术一道,我传给了你的师兄。我跟他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情。如果,你伐天成功,你放他一条生路;如果,你伐天失败,他也会饶你不死!” 我没想到老核桃还有一个传人,而且正在住持赏罚殿。不过,想想也对。老核桃身为大殿主,怎么可能会完全把赏罚殿扔下,一走了之呢?临行前,他总得做好万全准备吧? 我开口问道:“我的师兄是谁?”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送行 老核桃失笑道:“我临行之前,告诉他自己隐瞒好身份,不到必要时刻,不要暴露。他化身成谁,就连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最后他肯定会出来跟你相认的。”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老核桃说过,赏罚殿已经被轮回余孽渗透,师兄不隐藏好身份。很可能会死于非命。隐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也是难为那位师兄了。 老核桃说着,推过来一包东西:“这里面还有十八把噬仙飞刀,都给你了。其实,噬仙飞刀一共有五十四把,可以打开三层饿鬼地狱。” “当年,我给你十八把飞刀,只能打开饿鬼地狱的第一层,也就是饿鬼地狱的边缘地带。你的术法修为不够,我怕把开启后面两层地狱的飞刀交给你,你控制不住,会先把自己葬进去。才告诉你,飞刀已经丢了。” 老核桃说得没错,光是第一层饿鬼门就足够我手忙脚乱了,一旦我开启后面两层。说不定自己就先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老核桃语重心长道:“盛成王的人骨手珠,我偷着收回来了。现在,你手里已经有饿鬼、地狱、修罗三门。六道邪门,你已经占了一半儿了。无论你加入哪一方,都有可能扭转战局。我觉得,大战进入胶着时,双方都有可能过来拉拢你。那时,你要小心!” 我微微一愣道:“除了我们几个,谁还知道我手里掌握着三道邪门?” 老核桃伸手往我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还是油梭子发白,短练哪!你跟盛成王鏖战时,我感觉到地宫里还有一个能隐匿气息的高手。要是我没弄错,他应该是出自玄衣舍。” 老核桃深吸一口气道:“天下能瞒过我这双眼睛的人,也就只有玄衣舍高手了。对方十分谨慎,阎骏逸出现时,就及时撤走了。” “等他看见我们出来,不难推算出你手里掌握着至少两道邪门。再说……”老核桃沉声道:“你的那几个朋友就完全可靠吗?” 大康、妮圆圆是否可靠,我不敢保证。但是,如果真有高手隐匿观战的话,除了徐稚柳。我不做第二人想。 徐稚柳先我一步到了李家村,但是直到大战结束她也没有出现,这本身就值得怀疑。更重要的是,徐稚柳的隐匿功夫极为高明。否则,她也不可能在血城安然无恙地安顿下来。 老核桃见我不说话,就自己说了下去:“你能跟当兵的说上话对吧?我走之后,你想办法炸了地宫!彻底灭绝轮回殿!” “当年,我以为轮回殿覆灭,不会再出来害人,加上我想研究轮回之境,才没把轮回地宫毁去。直到现在我才发觉自己想错了,轮回殿不亡,早晚都是祸害!炸了它,烧了它!一点儿痕迹都不要留下!明白吗?” “明白!”我点头道:“你放心,就算他们不帮我。我也会想办法毁了轮回秘境。” “这样我就放心了。”老核桃点了点头,道:“我走之后,你在山上给我造一座衣冠冢吧!” 老核桃看我愣神,才笑道:“我不是在咒自己。也不是在说这一走就真会命丧黄泉。你给我造了衣冠冢之后,就守在坟边儿上,谁来找你,你都说要给师父守孝三年。或许,还能帮你挡掉不少麻烦。”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老核桃却摆了摆手:“按我说的做!” “好!”我再次点头之后,老核桃笑了:“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很光彩!我跟你师兄之间虽然有师徒之情,但是他终究不是我养大的。我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不是登上术道巅峰,而是有了你!” “我为了术道。为了正道,为了国仇家恨,征战了大半辈子。打过妖魔,杀过鬼子,除过汉奸,斗过术道巨擘;刀山上了,火海也趟了。” “当年,说到我撼天雕李子树,没有人不心惊胆寒,可我也孤孤单单地过了一辈子,我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没了。老天让我在雪地里捡到你,或许就是他给我的补偿。” “别人都说我这个人铁血石心。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心肠太硬。打小鬼子那会儿,我遇上了很多被扔在死人堆里的孩子,那时,我连看都没去看一眼。我知道,我救不了他们,也不可能带着小孩亡命天涯。” “但是,我捡到你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把你抱在怀里时,我觉得很暖!真的,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好多年过去了,直到你不让我随便抱你时,我还记得第一次抱住你情景。” 老核桃说着,张开了双臂…… “爹——”时隔多年,我又和老核桃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短短片刻之间,我与他在过去十多年间的种种情景,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 我知道老核桃要走了,他临走之前,肯定会打昏我。或者干脆点住我的穴道,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离去的情形。老核桃不许自己流泪,任何时候都不许。 果然,老核桃的手指在瞬间点上了我的穴道。可他却在指尖发力之前,把手停了下来:“呵呵……我争强好胜了一辈子,临走还有什么好争的?走吧!送送我!” 老核桃倒背着双手,一只手里搓着核桃。一只手里拿着烟袋,弓着身子,慢慢走上了山道,我却一步步地跟在他后面。生怕哪一步跟丢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跟着老核桃在山里走的;时隔多年,这番情景再现时,却又是另一番滋味。我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核桃却笑道:“又淌猫尿?你这孩子。打小儿就爱哭,一哭还没完。等将来你有了儿子,就知道烦了。擦擦脸吧!别弄得跟送葬似的!” 我想听老核桃的话,却又强忍着不去擦脸上的眼泪——我怕自己把眼睛挡上之后,老核桃就一下消失了。他能干得出来。 老核桃一路走过砍头石,深吸了一口气,反身把两个核桃放在我手里:“留个念想……走吧!” 等他说话说完时,人已经落到了十多米之外。这一回。他破天荒地向我挥了挥手。 站在远处的云破天揶揄道:“撼天雕也能做出小女儿态来,真是稀奇!我真该把这一幕给照下来!” “滚你爷爷的!哈哈哈哈……”老核桃忽然之间放声大笑,与云破天并肩走进了深山:“记住,没成圣之前。不要来找天门!就算成圣,不到厌世时,也不要过来!保证吧!” 我双膝跪倒在地,对着老核桃离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爹——” “哈哈……我还是比你强!我有儿子送行,谁送你?” “滚你爷爷的!”这回骂人的是云破天。 我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才被檀越给扶了起来。等我回到家里,立刻擦干了眼泪,拨通了程明的电话。 老核桃让我炸了轮回殿,我就不能多等,否则,难免夜长梦多。程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听我说了好半天,才低沉道:“你先别动,让我想想。” 大概过了五六个小时之后,程老爷子才打来电话,直接给我调集了一个连的工兵,还特意从军区弄来了高燃炸弹。我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地宫炸成了天坑。 就算是这样,我还不放心,又让工兵往天坑里放了燃烧弹,整整烧了一天,连天坑附近的石头都被烧成了灰烬,我才算收手。 我这样做不是太过小心,而是我不想让所谓的前世,变成别人的梦魇。前世的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为何选我 我烧了地宫之后,就让工兵连在附近帮我盖了一栋房子,守着老核桃的衣冠冢住了下来。 我给老核桃立衣冠冢的时候,没让任何人跟来,坟里究竟有没有尸骨,就连檀越都不知道。檀越当然也没问这些事情。 大康他们先后离开了山里,最后留下跟我一起守坟的,只有檀越她们三个。 我在坟前住了七天之后,终于有人来了。我没想到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会是盛家人。那人我见过一次,是盛家的一个长老。对方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跟我回去,重振盛家。” 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是谁让你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能重振盛家?” 对方微微一愣:“这个你不需要管,你只要知道。重振盛家是你的责任就足够了!” 我轻轻挑动着一堆燃烧的黄纸:“你忘了我会杀人了吧?” 那人吓得倒退了一步之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气:“你还想怎么样?盛家因你而衰败,你父亲盛成王不知所踪,现在你就该回去!” “蠢货!” 我不得不说这个长老是蠢货。他连盛成王已经死在了我面前都不知道。就被人利用,跑过来跟我叫嚣什么重振盛家。骗他过来的那个人,除了让他送死,就只剩一个目的了——试探我有没有归隐之心。 如果我存心归隐。就不会杀人,最多也就是把对方送出去。按照术道上的规矩,一个人一旦决定金盆洗手,就不会再沾惹江湖恩怨,尤其是杀人这种事儿,更是大忌。如果出手见血,就会惹来无数仇家。那时,再想要安静,也安静不了了。 盛家长老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地找上门来,现在听说我要杀人,自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我也没给他多做考虑的机会,右手立掌如刀地横在半空,从对方身旁急掠而过之后,掌锋上的真气也跟着从对方脖下扫过,那人的首级随之翻上了半空。 我不等人头落地,就把首级给接在了手里,另一手抓住将将倒下的尸身,拖着走向树林外围。找了一棵挨着山道的歪脖子树,把人头给挂上去之后,几爪抓开树皮,用手指蘸着鲜血写道:打扰守灵者。杀无赦! 我扔掉尸体之后并没走远,而是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了下来。不久之后,我就发觉有几个盛家人偷偷摸摸地顺着山坡爬了上来。那几个人收了尸体之后,看着我挂在树上的人头,犯起了愁。 那几个人站在树下好一阵商量,内容大概就是争论要不要收了首级。换做别的地方,他们有可能会吵得面红耳赤,但在这儿,他们却偏偏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我听见了。 光看这几个人,我就知道盛家完了。一个血性无存的家族。最多也就只能把他们的姓氏延续下去,想要称雄江湖,绝无可能。 现在,术道上的势力基本上被搅进了伐天之战。自然没有人注意盛家;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盛家被术道上的那些虎狼之徒吞噬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我看着那几个争论不休的人,实在心烦,不由得开口道:“谁敢碰那颗人头,我就把他的脑袋也挂上去!” 几个盛家人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连尸体也不要了。撒腿就跑。我厉声喝道:“都给我滚回来!把尸体抬走,免得放在那儿碍眼!” 那几个人战战兢兢地摸了回来,七手八脚地抬上尸体之后,连看一眼我在哪儿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我知道还会有人过来,干脆就在衣冠冢前面坐了下来,等着对方上门。 没过多久,宫政就出现在了距离坟茔不远的地方。 我冷眼看着宫政,道:“你想死?” “你不会杀我!”宫政走到坟前:“你不会杀一个过来拜祭老殿主的人。” 宫政嘴上说着祭拜,眼睛却始终盯着我的表情,看样子是想从我的脸上看出坟里究竟有没有老核桃的尸骨。 我却没顺着他的话往下去说,转头反问道:“你当年把九龙剑柄和轮回一刀交给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宫政直言不讳道:“给你九龙剑柄,是为了找云破天。当年,云破天和老殿主一起失踪,我就猜到可能是老殿主带走了云破天。” “云破天修炼的剑术类似于万剑归宗。只要他在的地方,就能吸引灵剑向他身边聚拢。九龙剑柄刚巧就是一把灵剑。而且……” 宫政道:“老殿主失踪前曾经故布疑阵,让人觉得他远遁海外,甚至躲进了圣庭。要知道。当年圣庭曾经力邀老殿主加盟,而且当今圣庭第一高手对老殿主也已经钦佩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如果老殿主开口,哪怕是要躲进圣庭核心。也没有问题。” 我扬眉道:“你当年跟圣庭接触,就是为了让我带着九龙剑进入圣庭,寻找云破天?” “没错!”宫政点头道:“不过,后来因为你闹了那一出事儿,耽搁了谈判,赏罚殿与圣庭之间的交流也就暂时停止了。至于说,让你修炼轮回一刀嘛……” 宫政目光炯炯地看向我:“因为,你适合修炼!” 我微微一扬眉:“什么意思?” 宫政答非所问道:“你觉得是谁抛出了‘乾坤覆。六门聚,圣王出,苍天逆’?是我!” “鬼八仙先后伐天失败,被江山铁卫剥皮削骨、分别封印的秘辛,只有铁卫的密档中才有记载。能够接触到密档的人,也只有赏罚殿。” “很多年前,我就发觉了一股准备伐天的暗流,同时也发觉了赏罚殿已被轮回余孽渗透。所以。我抛出了八仙金骨。轮回余孽想要伐天,就必须聚集金骨。而我也正好可以借机把他们一个个挖出来。” 我扬眉道:“赏罚殿有情报组织?” “你以为赏罚殿会放任玄衣舍这样的情报组织肆意发展?”宫政略带得意地说道:“玄衣舍本就是赏罚殿第三殿·听风殿对外的名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你是第四个。” 我瞳孔猛然一缩:“玄衣舍魁首没有失踪?” “当然没有!”宫政道:“康婧怡那家伙一直都坐镇赏罚殿,从来就没出去过。她故意让玄衣舍内斗,就是想挖出潜伏在玄衣舍里的轮回余孽。效果还不错。” 我点头道:“你就那么肯定轮回殿的人会去找金骨?” “当然!”宫政说道:“轮回殿伐天时,只有佛门法术。我故意把代表道门的八仙金骨扔出去,就是让他们觉得,只有佛道并重。才可能伐天成功。他们可能不去尝试吗?” 宫政不等我发问就继续说道:“我抛出八仙金骨的计划虽然得以实施,但是后期却偏离了我的控制。八仙金骨的威力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曾经几次试图收回金骨,都没有成功。伐天盟反而日益壮大。所以,我只能选择利用轮回一刀克制八仙金骨。” 宫政伸手指向我,道:“就在我最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时,你出现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修炼轮回一刀。” “抛开修炼轮回一刀的苛刻条件之外,你还是老殿主的亲传弟子。我初次见你时,如果不是你的身法中有老殿主独门武功的影子,你早就死了。” “为了确定你和老殿主的关系,我特意调查了你的过往。直到我得知你能开启饿鬼门时,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你就是老殿主的传人。当年老殿主当着我的面带走了噬仙飞刀,这个秘密,没有人比我清楚。” 宫政道:“这个世上,谁都可能背叛赏罚殿,唯独老殿主不会。他的亲传弟子更不会。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定了你修炼轮回一刀。”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败宫政 我凝神看着宫政,想要看出他脸上的变化。他会不会就是我的师兄?可他对老核桃的称呼,又不像是弟子称谓师父。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既然你抛出了八仙金骨,却控制不了。你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 宫政道:“如果没有楚青丘,我的计划会是笑话?” 宫政咬牙道:“术道之上,数百年来无人成圣,八仙金骨正好是成圣的一个契机。按照我的计划,就算伐天盟聚齐了金骨,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成圣的资格,所有人都在打金骨的主意,这样的联盟,可能同心同德吗?我有足够的把握把他们引出来。各个击破!” 宫政的计划,确实可行。 我和伐天盟的人虽然没有太多接触,但是几个代表人物,我却都已经打过交道了。 盛成王。唯我独尊,而且生性多疑;蓝灵儿、曲末,心高气傲,普通人难入他们法眼;楚青丘。虽然看似彬彬有礼,但是却在处处算计,为达目的,任何人都可以被当做棋子。这样的组合。的确难成大事。 但是,盛成王带着金骨出现在轮回地宫的事情,却又让人极为费解。按照常理,伐天盟、赏罚殿大战正酣,八仙金骨作为顶尖战力,不应该轻离战场。 可盛成王却偏偏把它们带到了地宫,而且一下带来了三具。这不得不让我怀疑,有人在故意分化八仙金骨,甚至在摆弄盛成王。 盛成王的权力欲极为强烈,对圣王之位志在必得,他不挣到伐天盟主,会轻易罢手?既然他已成了盟主,就更不应该离开伐天盟!他若不是被人愚弄,成了棋子,又是什么? 我沉声道:“现在,伐天盟是谁在住持大局?” “楚青丘。”宫政的说法证实了我的猜测。 宫政道:“我猜测,楚青丘从多年之前就在布局伐天,他的预谋可能比云破天还要早,甚至,云破天举剑伐天还有他的影子。否则。他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整合了整个伐天盟,号令群雄。” 我瞳孔猛然一缩,宫政的说法有九成以上是真的。真正的智者在谋划一件大事,可能会用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布局,没有这种耐性的人,不配谈什么运筹帷幄、征天斗地。 楚青丘先前一直隐居幕后,直到最后一刻才露出獠牙。全力出手的楚青丘必然凶猛至极,赏罚殿只怕要支撑不住了。 我沉声问道:“这么说,赏罚殿大战失利了?” “不错。”宫政苦涩道:“赏罚殿连连失利,精锐弟子死亡过半。现在楚青丘已兵临城下……所以,我不得不过来找老殿主主持大局。” 我摇头道:“义父已经仙去,你走吧!” “不可能!”宫政反驳道:“老殿主英雄盖世,怎么会轻易离去?我不相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沉声说道:“义父与云破天决战,伤及根本。不久之后就离开了尘世。如果你有心,就给义父上柱香吧!” 宫政的脸色来回变换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要见见老殿主的仙蜕!” “放屁!”我勃然大怒:“宫政,要不是看在你跟我义父还有一段渊源的份儿上。我现在就杀了你!当着我的面说要开我义父的坟茔,你以为我不会杀人吗?” 宫政平静地说道:“如果老殿主真的仙去,我愿自刎坟前,向老殿主谢罪。如果,老殿主没走,还请他出来主持大局。赏罚殿不能毁于一旦啊!” “滚——”我怒喝之间,手指路口:“立刻滚!你再不走,我就让你走不出八门岭!” 宫政沉声道:“既然这样。我只能得罪了。我现在距离坟茔不足五米,只要我带着必死之心出手,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拦不住我。” 宫政说的没错。他如果不顾及我的攻击,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出手劈坟,在我格杀他之前,他必然能一掌炸开坟墓。那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冷声道:“我的确拦不住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敢碰坟茔上的一根草,我立刻带着饿鬼门赶赴赏罚殿。在大殿门口开启邪门,让赏罚殿鸡犬不留!” “你敢!”宫政双眉倒竖:“赏罚殿是你义父的心血!” 我杀气四溢地说道:“赏罚殿能挖我义父的坟茔,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全体陪葬?” “那我就先拿下你再说!杀——” 宫政挥掌之间,两只竖立的铁掌交织成一片凌厉而冷酷的影像。闪幻不定地轰向我全身十二要害! “找死!”我神色冷漠,身形“呼”的一声贴向地面,幽灵似的转向敌人右侧,就在他猝而站起之际。双爪狂飙旋回,五记杀招闪电般连续施出。 “好!”宫政已在瞬息间改变了四次方位,双掌如雷轰云滚似的逼到了我的眼前。我毫无犹豫地一掌接了过去。一连串的空气爆裂声中,宫政的掌式己致完全击溃;宫政魁梧高大的身形有如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歪斜踉跄地退出七步之外,双瞳里映出一股晦涩而无助的神色。只在这一刹那,强弱已经明显地分了出来! 我冷眼望着宫政急剧起伏的胸口和绵软垂落的左臂,淡漠道:“我最后再说一遍,看在你对赏罚殿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你走吧!” 宫政倔强道:“没见到老殿主之前,我不会走!” 我沉声道:“只要我再进一招,你大约就要尸横就地。你还不走?” “不走!我身受赏罚殿大恩,与其看着赏罚殿毁灭,不如先闭上眼!”宫政的嘴角上渗出了鲜血,显然是内腑已经受到了严重震荡。再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死!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都难以看破这一关,多少人杰都惧怯的一关。说来轻易,做起来又是何其沉重,何等艰难! 宫政为了赏罚殿已经不畏生死了!这一刻。我不由得佩服起了宫政的毅力。 我在内心深深叹息,口中却冷漠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上路!” 就在我声落的那一刹那间,宫政蓦然似疯虎般猛冲而至,抖右掌,迳劈我天灵,斜切颈肩,双腿飞起如电。连环不息地踢向我小腹丹田。在他的掌力中,早已倾注了全身所有的真力! “给我死!”我暴怒之下,身形闪移半尺,双爪上爆出的真气在空中呼啸而起,纵横交错的爪影有如鬼魅夺魂的利爪,直奔宫政的要害抓落了下去。 宫政掌腿猝然落空之间,我左手上成形的劲气已适时地贯穿了他的右腿,右掌也在他身上连击三下!宫政的身躯犹如被击飞的枯木,带着血线在空中连转了数圈才摔落在地。 宫政飞在半空中的那一刹那,我本来应该全力进击,再补上几掌,直接了断了对方的性命;而我却在这个时候,收回了掌力,眼看着对方扑倒在满地落叶上。这时,宫政的徒弟韩笑笑从远处冲了出来:“师父!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宫政在韩笑笑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你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徐稚柳说,如果没有老殿主在,找你出山也能对抗楚青丘。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信了。你会跟我出山挽回大局对吗?” 我摇头道:“义父说过,让我给他守孝三年,不能离开坟地一步。伐天的胜败都跟我无关。你走吧!别等到我改变主意!”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谁派你来的 我手指宫政,厉声呵斥道:“你还不走吗?” “不走!”宫政脸色惨白、嘴角溢血,全身都在重伤之下不住地颤栗,却仍旧不肯后退半步:“你没答应之前,我不会走!” 韩笑笑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师父,你别傻了!赏罚殿是他们师徒的。李孽自己都不在乎,你又何必非要搭上自己的命啊?” “你懂什么?赏罚殿一旦毁灭,术道就要改天换地,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啊!术道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宫政在对韩笑笑说话,眼睛却始终看着我。 我冷笑道:“别跟我说大义。我一个土匪,还在乎什么大义?” “不说大义,说私利呢?”宫政话锋一转道:“轮回余孽控制术道之后,肯定要对赏罚殿旧部进行清洗。而且,我敢肯定这场清洗会比当年赏罚灭轮回还要血腥、无情。他们不会给赏罚殿重演今日的机会。你是老殿主的亲传弟子。他们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 我眉头微微一扬:“那又如何?没人打扰我隐居也就算了。如果有人敢来,我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宫政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成圣了?” “还有半步之遥!”我没想隐瞒什么。而且,这些事情也瞒不住。 宫政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眼中尽是颓然:“说得对啊!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半步成圣的地步。加上有邪门在手,确实可以独善其身了。就算轮回余孽伐天成功,也未必敢来惹你。” 宫政抬起一只手搭在韩笑笑肩上:“我们走,带我回去!我一辈子都在赏罚殿,就算死,也得死在刑殿当中!” 韩笑笑扶着宫政转身时,忽然冷声道:“李孽,你别忘了,赏罚殿里还有封神碑。一旦有人登上封神碑,向天意乞求要你的人头,你还能独善其身吗?你一死,你的朋友绝无生路。” 我的身子微微一震。并没去接她的话。但是,我心里也在怀疑究竟有没有这种可能。 宫政本来已经有些露出希望的目光,在我冷漠的注视下又变得一片灰暗。摇头叹息道:“算啦!有些人,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知道什么是后悔。我们走吧!” 宫政黯然离去。可是他们临走前韩笑笑的那一番话,却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我心里。 八仙金骨、天门,这些在我的认知里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已经成了现实,谁又能保证,世上真的就没有那么一个封神碑呢? 天意如刀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天让人死。谁也逃不过那一劫。如果楚青丘抢占了封神碑,只要他随便派出一个能在封神碑上留名的人来,让对方取我性命。我就必死无疑。 我不知道楚青丘会不会真这么做,但是封神碑对我来说确是威胁! 那一刻,我竟会下意识地给程明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我打造一把不带刀柄的长刀。我想弄把刀,完全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觉得轮回一刀早晚会派上用场,有把刀在手里我更放心。 我知道。程明不可能弄出带有灵性的术道神兵,但是想要利用军工技术弄出一把削铁如泥的钢刀还不在话下。可是,当他派人把刀送过来时。我却愣住了…… 那把长刀上竟然刻满了符文——那明明就是一把法刀!程明是怎么弄出来的? 等我问他时,程明竟然说是我自己的要求。得到了这个答案,我并没多说什么。程明不是术士。很容易被术道中人蒙骗,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有人故意送了我这么一把刀,最近肯定还会有人来找我。我干脆撇开檀越她们,独自一个人守在衣冠冢前,等着对方上门。 入夜之后。我仍旧坐在衣冠冢前,看上去像是在守灵,实际上,却是在胡思乱想。 我脑袋里正乱成一团时,忽然觉得背后涌来一股阴气——有鬼魂在向我接近。 我抓起刚刚找程明打造好的长刀,刀锋向外地竖在了自己身旁。月光从刀身上反射出来的冷芒,立刻逼向了我身后阴气传来的位置。 “李孽,是我!” “吴杰克?”我豁然转身之间,看到的却是一条满身是血的鬼魂:“你不是在人间堂吗?” 我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住了。吴杰克的鬼魂满身是伤,看样子,他生前经历过一场苦战。他的实力不弱,加上还有张佑熙控制着畜生门,一般人应该伤不到他。他怎么会被人格杀? 吴杰克苦笑道:“人间堂参战了。本来唐老板不想出手,但是她妹妹陷在了赏罚殿里,她只能率部参战。” 我声音一沉道:“人间堂参战,好像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吧?你们都是轮回殿的人?” 吴杰克道:“唐老板不是!只有我们是轮回殿的暗棋。” 吴杰克的答案跟我想的差不多。修罗堂、人间堂虽然控制着两道邪门,但是绝不会和轮回殿沾上关系。否则,唐老板也不可能找赏罚殿晋级堂口。 张佑熙、吴杰克却一直都在躲躲闪闪的,从没有以堂口的身份正式出现在术道上;当初,他们选择听命人间堂。大概也有几分借着人间堂避祸的意思。 我冷声道:“人间堂参战,有你们的功劳在里面吧?”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吴杰克摇头道:“灵兽堂全军覆没,人间堂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我拼死杀出重围。是想过来找你去救唐老板。可惜,我只冲出来了一道魂魄而已。” 吴杰克从身上摘下一个包裹:“这里面是人间门和畜生门。唐老板说,无论你愿不愿意出手,这些东西都交给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檀越就从远处走了过来:“这话是唐老板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吴杰克眼神一凝,道:“你什么意思?” 檀越、柳幻、陵云同时出现在了三个方向,跟我一起从四面围住了吴杰克。 檀越冷声道:“不管是谁派你过来找李孽,我都只能说,那人不够狠。如果他用乱刀把你砍死,你还能演得更逼真一些。派一个生魂过来,就不怕穿帮吗?” 吴杰克的表情顿时变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生魂?” “凭眼睛!”柳幻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魂魄这东西。分为亡魂与生魂。亡魂,不用解释,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鬼。生魂,说白了就是在人的肉身没死的情况,脱离了躯壳的魂魄,只要施法过程中,躯壳没有被损坏,仍然可以回去。但是,这个过程极为复杂,而且术士也不会让生魂随便出窍,毕竟生魂不是修真小说里的元神,弄不好就得灰飞烟灭。 因为魂魄的性质带着共通之处,所以普通术士分辨不出什么是亡魂,什么是生魂。就像我看见吴杰克时,就直接把他当成了鬼。但是,少数修炼瞳术的术士却能看见生魂上的一丝阳气。柳幻大概就是这种人。 檀越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不用往边上看,现在就算有高手埋伏,也一样救不了你。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能在高手来援之前,抬手灭了你的生魂。” 吴杰克苦涩一笑:“是楚青丘。他只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邪门带到你面前,并且告诉你,唐老板和张佑熙被困的消息。” “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让生魂离体了。我怕你不肯出手救人,才隐瞒了楚青丘派我报信的事实。但是,有一点我没骗你,唐老板和张佑熙真的失陷在赏罚殿了。” 正文 第四百章 又有人来 吴杰克的生魂虽然无法流泪,但是悲伤的表情却溢于言表。如果他有躯壳,说不定已经急出眼泪来了。 我却轻轻一抬手,从指间上弹出一缕真气,炸开了地面上的包裹。那里面果然装着人间、畜生两道邪门。 我沉声道:“开启畜生门需要鬼灵六畜,你光把邪门交给我有什么用?” “不知道。楚青丘只是……”吴杰克惊声道:“楚青丘骗我!他……” 吴杰克话没说完,脚下就冒出了一层绿火,整个生魂在瞬间被烧成了火团。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快救人”,自己却先愣住了。生魂本身十分脆弱,我出手灭火的结果,只能是连带着吴杰克的魂魄一块儿拍得粉碎,还谈什么救人?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吴杰克被烧成了一缕青烟。他在魂飞魄散之前却还喊着:“救佑熙!求你……” 檀越她们一齐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似乎在等着我的决定。 换做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赶往赏罚殿。可是这一次,我却犹豫了。 我出道之后就一直在照顾我的唐向晚;像是邻家小妹一样古灵精怪的张佑熙。她们陷落战场,我应该立刻赶去救人。 可是。这明显是楚青丘的一个圈套。真正囚禁了唐向晚和张佑熙的人,究竟是赏罚殿还是楚青丘? 我觉得是楚青丘的几率更大一些。他让吴杰克带来两道邪门,却偏偏不让我得到开启邪门的关键。只不过是想告诉我,唐向晚她们其实是在他自己的掌握当中。 我相信,以楚青丘的心智,就算想要把唐向晚他们引进赏罚殿的埋伏,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是那样,我出手救人,就会被楚青丘当成攻打赏罚殿的先锋;他甚至可以利用我的身份大做文章,打击赏罚殿军心。 楚青丘等于给我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檀越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低声道:“李孽,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好一些。楚青丘布局总是环环相扣、后招不断,他很清楚,唐向晚和张佑熙未必能让你动摇……” 檀越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看。马上补充道:“我不是怀疑你的义气。换成楚青丘的角度而言,他肯定已经得到义父仙去的消息,也知道你在守坟。” “以他的心智。不难猜出你是根据义父的意思避世。既然如此,他就不会只用唐老板来逼你出手。你现在动身,只怕会因为看不到楚青丘的后手,而陷入被动。” 檀越话锋一转:“而且,我和唐老板分别的时候,也特意留下了传讯灵符。如果她真的遇险,一定会向我示警。唐老板的修为虽然比不上云破天,但是即使云破天出手,也不可能让她没有还手之力。求救、示警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我才说,让你先按兵不动。” 我这才放下心来。现在,静观其变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我心中的不安却变得越发强烈,总觉得,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 果然,仅仅过了五天之后,邪异楼的冷长老就找上了门来。 出现在我面前的冷长老,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锐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满面颓然:“少主,邪异楼颓了。” 我被对方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冷长老眼中蒙上了泪水:“楼主参加了伐天之战。邪异楼全军覆没,楼主失陷赏罚殿!” 我被这个消息弄懵了:“舅舅怎么会参加伐天?” 冷长老含泪道:“楼主早就有意参加伐天之战了,而且一直在寻找伐天盟的线索。小姐失踪。始终是楼主心里的一根刺啊,他一直想要找回小姐!但是……” “为了小姐,楼主曾经深入苗疆。寻找巫门高手,甚至不惜血战一门,为的就是能让小姐重返阳世。种种办法他都试过了。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封神碑上。” “自从得知曲末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伐天盟巨头之后,他伐天的心思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但是,楼主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冷长老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楼主纵横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宋夜雨能骗过楼主,完全是因为楼主爱屋及乌,觉得宋夜雨是小姐的闺蜜。才没往深处去想。李缘那点儿心思,怎么可能瞒过楼主的眼睛?” “楼主硬起心肠把你赶走,全是做给李缘看的。他知道李缘是条毒蛇,为了保护你,他宁可把李缘带在身边,带着他参加伐天之战。” 冷长老像是怕我不信,飞快地解释道:“我曾经问过楼主,为什么对你和对李缘的态度反差如此之大?楼主说,你的性格太像小姐了,倔强、重情,你才是小姐的儿子。李缘薄情,处处都像盛成王,他只是盛成王的儿子。” 冷长老说着话,作势要跪下来:“少主,救救楼主吧!他是你的亲舅舅啊!” 我上前一步。扶住了冷长老:“伐天战场,我一定会去!你先告诉我,邪异楼怎么全军覆没的?是不是楚青丘的刻意安排?” “不是!”冷长老说道:“楼主一开始也怀疑楚青丘会暗中下绊子。后来却发现,楚青丘是真心想要伐天,他甚至对伐天盟主的位置都不在意。如果不是楚青丘需要伐天盟的绝对控制权,他甚至不会去当盟主。” 行军布阵最忌讳的就是做不到令行禁止,尤其是大战更是如此,稍有疏忽就会满盘皆输。楚青丘志在伐天,出手之前必须先消除内部分歧,从这一点看,他应该不会对李重阳出手,冷长老的话还是可信的。 冷长老继续说道:“本来,伐天盟一路高歌猛进,打得赏罚殿毫无还手之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就兵临城下。如果不是赏罚殿防御强悍,伐天盟甚至能一举攻破赏罚殿总部!” “双方在总部胶着了几天之后,楼主亲率敢死队杀进了赏罚殿总坛,结果却当场中了对方埋伏。邪异楼精锐全部战死,楼主也重伤被擒啊!” 冷长老的描述虽然简单,但是我能想象得到当时大战的残酷。 我沉声道:“战事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冷长老摇头道:“楼主失陷之后,赏罚殿忽然奇招频出,连连大胜,短短几天时间就让伐天盟兵败如山倒。伐天盟攻打赏罚殿的四路大军,两路全军覆没,一路基本被打残,只剩下楚青丘亲率的主力军还在苦苦支持。”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心里震惊暗忖道:短短几天就能力挽狂澜,难道是我那个师兄出手了? 一直没说话的檀越忽然开口道:“他们还能支持多久?” “不知道!”冷长老摇头道:“我离开的时候,伐天盟已经被对方重兵分割成了两块,双方为了互通一次消息,就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代价,其中好多都是出了名的高手啊!” “楚青丘为了让我出来找你,特意安排了二十多个高手护送我,可是能杀出来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且……” 冷长老看了看我的脸色,才小声说道:“我怀疑是赏罚殿的人故意放我走的。截杀我的人,本来已经准备下杀手了,却在最后一刻忽然收刀。这不是放我又是什么?” 冷长老没想隐瞒什么。可他越是直言不讳,我就越是难以抉择。而且,我总觉得赏罚殿故意放走冷长老,应该另有用意。 檀越沉思了片刻之后道:“截杀你的人,在收手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说是暗示?” 冷长老猛然看向檀越:“你怀疑我?”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赏罚殿前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被楚青丘算计了。 陵云会莫名其妙地唱出一首歌来,已经摆明了告诉我,楚青丘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我想避世不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檀越变成怪物;而出手的后果,就是被卷入伐天之战。 我的师兄一再小心,一再暗示我可以不去战场,但是,我却被楚青丘逼得没了退路。就算明知道前面就是断头台,也得睁着眼睛走上一遭。 我本想一把火烧掉房子,带着檀越赶往赏罚殿。可等我拿起油桶时,却又犹豫了。 我站在屋子前面想了半晌,扬手扔掉了油桶:“不烧了,说不定我们哪天还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走吧!” 陵云和柳幻看着我大步离开,不约而同地跟了上来。 我知道她们会来,陪我走一趟赏罚殿。 赏罚殿作为术道至尊。却刻意避开尘世的繁华,将自己隐藏在了深山密林当中。如果没有陵云帮我引路,就算我是术士,也很难找到名震天下的赏罚殿。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当我真正见到赏罚殿之后,还是被它的恢宏深深震撼了。轮回地宫的规模已经极为宏大,如果把它搬到赏罚殿,最多也只能算是赏罚殿一个区域罢了。 我正站在赏罚殿附近山峰上凝视战场时,大珞小珞带着修罗堂精锐赶到了附近。两个丫头一改往日作风,极为严肃地向我行礼道:“大珞小珞,拜见堂主!” 我失笑道:“何必那么严肃?” 大珞正色道:“老堂主临走前已经交代下来,谁拿着令牌赶到修罗堂,谁就是下一任堂主,修罗堂上下必须听令行事!” “那好吧!” 阎骏逸也是一方枭雄,在修罗堂的威信早已经根深蒂固。这不是我一时半会儿能扭转过来的事情,况且,我也没想过要去扭转什么。干脆就由着他们去了。 大珞道:“我们已经按照堂主的吩咐,遣散了修罗堂低级弟子,全堂所有精锐人马全部到齐。请堂主下令!” 我摆手道:“不急,我还有一支人马没到。” 大珞也不再说话了,带领着修罗堂精锐,一言不发地站在山风当中,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命令。 我轻轻地整理了一下披在檀越身上的风衣,再一次转头看向了赏罚殿。 现在的赏罚殿虽然并没化成废墟,但是处处飘荡着血气。居高望气时,能够看见的只有一片又一片猩红的血雾。不知道有多少术道豪杰已经葬身于此了…… 我看了半天,才低声自语道:“奇怪!不是说伐天盟四路出兵吗?死气怎么会成直线排列?” 冷长老说。伐天盟分兵四路围攻赏罚殿。按照我的估计,他们应该是在不同的方向遭遇埋伏,大量人马伤亡造成的亡灵死气。应该是出现在四面才对。 可是,我看到的死气云团却是依次递进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伐天盟在一条直线上受到了四次截杀,每一次都损失惨重。 我正疑惑之间,身后忽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等我回头看时,柳幻已经带着大批金身护法赶到了山顶。 我离开八门岭时,让柳幻带着石和尚的令牌去大觉寺带走金身护法,没想到,她竟然能带来五百多人。这支足够横扫术道顶尖宗门的队伍,竟然一直隐藏在大觉寺里。当年江山铁卫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啊! 我淡淡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却显得杀气腾腾的金身护法,开口道:“柳幻,你帮我看看,下面是怎么回事儿?” 柳幻睁开神魔血瞳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赏罚殿看似方城,实际上却是外方内圆,类似于迷宫的建筑。无论从哪一个方向攻入赏罚殿,最后都会走到一条直线上,也就是赏罚殿的中心大道。” “原来是这样!”我点头之间挥手道:“我们走!” 大珞凛然一惊:“堂主,我们就这样下去?我们的实力还不够硬悍赏罚殿吧?” “既然光明正大而来。就得光明磊落行事。我们走!”我不以为然地走下山峰,柳幻、陵云带领金身护法紧随在我身后,一路向赏罚殿的方向走去。大珞小珞沉默片刻,才带着修罗堂弟子跟了上来。 我一路走到赏罚殿外城大门时,高达数米的城门在无人推动的情况轰然洞开,一具被套着绳子的尸体也被人从城头上推落了下来。 尸体被吊在空中旋动了几圈之后才停了下来,柳幻倒吸了一口凉气:“陈武!拳宗掌门人!术道有数的高手之一,竟然被悬在了大门上!” 我皱眉道:“他是哪方人马?” “应该是伐天盟的人。他受过楚青丘大恩,而且为人极重义气……”柳幻声音一顿:“看来,伐天盟确实惨败了,不然,陈武也不会被悬尸示众。” 陵云也低声道:“我看,赏罚殿大概也没有还手之力了,不然,用不出悬尸震慑的手段来。” “走!” 我一路向前,路上的血腥也变得越来越浓。再往前去,已经能看到散落在路边的尸体了,看上去大战双方全都没去收拾尸首,就任由着自己的同伴曝尸荒野。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了人间堂弟子的尸首;再往前几步,我看到的就是满眼身穿红衣的尸身——叶家财神卫! 我没想到,第一场血战竟然会发生在人间堂和财神卫之间。就算是金衫掌柜,都已经战死七人之多了,可见当时大战何其惨烈。 我快步走向一具身穿金衫的尸首。几下把人给翻了过来,对方身上满是被尖锐利爪划出来的血痕:“万蝠齐飞!” 唐老板的成名绝技!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唐向晚干掉了财神卫的金衫掌柜。唐老板是我的朋友,叶森也是我的兄弟。他们之间不仅生死相搏,也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 如果,他们在我面前动手拼杀。我该如何? 陵云在尸体上翻动了两下:“别担心!出手的不是唐老板。唐老板的蝙蝠不带毒,而这个人其实是死在了毒伤之下。我估计,出手的不是亦邪,就是唐向影!” 我这才松了口气,陵云却指着远处的一层迷雾,道:“那边有人布下了毒雾大阵。” 我抬眼望去,远处果然围绕着一层凝聚不散的雾气,迷雾之外还有阵阵兰花香气。 凌云道:“那是一座护阵。大阵当中可能保护着什么人!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必须看!”赏罚殿当中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一座护阵。 陵云拿出一个瓷瓶:“我只能带三个人进去。谁来?” “我们两个就够了!”我把檀越交给柳幻,自己吞下了陵云的解药,跟着她往大阵当中走了过去。 我虽然服下了解药,却一样小心谨慎地屏住呼吸,陵云却能在毒雾中向我传音道:“这片毒雾是亦邪的手法,他在保护自己!” 我心里不由得一震:亦邪可以说是楚青丘手下排名在前的悍将,连他都不得不拼尽全力地保护自己,伐天盟麾下势力的损失究竟有多大? 我差不多往前走了五十多米,脚下却忽然一滑。等我低头看时才发现,赏罚殿的青石地面上不知道怎么铺了一层厚厚的花泥! 我很快就发现平铺在地面的花泥里竟然凸起着大大小小的人形,看上去就好像是有数以百计的尸体被掩盖在了花泥下面,等我用脚去碰时,那些人形的凸起却全都化成了松散的泥土。 亦邪,把人活活毒成了带着泥土芬芳的花泥? “你看那儿!” 我顺着陵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一下子愣住了。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还债 陵云手指的方向出现了一片花海。奇怪是,那片花海中却只有还没盛开的兰花,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甚至会把它当成一片草丛。尤其是外围的那一层剑兰,花叶根根倒竖,仿佛是一排对外的防御,处处透着肃杀之气。 亦邪拥抱着一个女人,相依相偎地坐在兰花丛中,一动不动地目视眼前的花海;他们对面也一样盘坐着一个女人,同样目视花海,一言不发。 唐向晚?唐向影? 两个女人一模一样,无论是相貌还是神韵。都毫无差别。至少,我分辨不出对方是谁。 我走到花海之外那个人身边:“你是唐向晚?” 对方摇头:“我不能说!既然来了,就等一会儿吧!天大事情,也不用在意这一会儿。” 我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对方的身子轻轻一震,微微底下头去:“兰花开了。告诉我是什么颜色,是红色对不对?” “白色!” 难以计数的兰花在我眼前朵朵盛开,连绵起伏的绿叶像是托着云朵在风中摇曳。花海中的女人也露出了笑容,而我却在那一刻听见了眼泪落地的声音。 “你赢了!”我身边的女人倔强地抬起头来。她无论表现得如何强势,也难掩眼中的哀伤。在我眼里,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蝙蝠,虽然想要收拢双翼护住自己的伤口。可是蝠王的骄傲却让她不得不看向花海中满脸幸福的女人。 我知道,我身边的人肯定是唐向晚,她的神韵我再熟悉不过。 依偎在亦邪怀中的唐向影轻声道:“其实,你从来都没赢过。我们两个曾经形影不离,任何人都分辨不出我们究竟谁是向影,谁是向晚。” “当年,师父坚持让我作为你的影子,隐藏在幕后。但是,你却坚持要还给我自由。术道也才有了:诗酒书香隐红颜。” 我听唐向影说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愣。 我曾经一直以为“红颜”就是楚青丘的女人寻梦,没想到,竟然会是唐向影。 传说中,红颜一笑可以魅惑众生,但是谁都没有见过“红颜”的真正面目。所有人都说她能千遍万化,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红颜”就像是空谷幽兰,可以嗅到她的芳香,却永远寻找不到她的踪迹。 所有种种都像极了青丘狐族的手段。我一直以为那是寻梦或者是狐族其他的高手,唯独没想到跟唐向晚联系在一起。 唐向影继续说道:“你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都感激在心,哪怕是我遇上亦邪的时候。都一再告诫自己,那是姐姐的男人,我不能有什么奢望。” “可惜,有些事情是无法去控制的。哪怕是我想逃,都逃不掉。就算我故意被石和尚抓进大觉寺,他一样找来了……” 唐向晚沉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们有多恩爱吗?我已经看到了。让一个人去鉴别我们身份的游戏,我们已经玩了无数次。这是最后一次,你赢了。我愿赌服输,一定会信守约定,带你们杀出重围。” 我明白了,唐向晚与唐向影打了一个赌,就是让亦邪分辨他抱住的人是谁。如果亦邪认为是唐向影,花海中会开白花;如果是唐向晚,开的就是红花。 其实。这个赌局从一开始,唐向晚就输了。如果,亦邪真的分辨不出她们谁是谁,会选择抱住其中一个人吗?只不过。唐向晚身在迷局当中,没有看破眼前的现实罢了。 唐向影说道:“你想错了!这个赌局,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赢。把你拖在这里,只是不想你死在伐天战场而已。我们都欠你太多。最后,总要补偿一些。” 唐老板大惊道:“你说什么?” 唐向影再次微笑道:“姐姐……别忘了,我永远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参加伐天之战,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我,对吧?另外一半才是为了人间堂。” 唐老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唐向影看向了亦邪:“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我们两个的运命,只能是一明一暗、一生一死,其中一个人永远消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当年,师父选择了你,我嫉妒过。也恨过。不过,亦邪选择了我,也算是老天对我的补偿吧!” 亦邪轻轻地拍了拍唐向影,自己开口道:“我答应楚青丘助他伐天,就是要拧转你们的命运。可惜,这场大战的胜负难以预料,而且楚青丘的想法,也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 “我在大战正酣时把你困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你留一条后路。” 亦邪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块浮土:“赏罚殿医殿殿主凌妙手就藏在那里。你安心地等在这里吧!如果楚青丘胜了,你就割下他的人头去找楚青丘;如果赏罚殿胜了,你把花海中唯一的红花给他吃下去,他就能活。你自然也能变成赏罚殿的功臣。无论怎样,你都可以重建人间堂。” 唐向影接着说道:“姐姐,你不用再担心我们不能共存了,这个问题。以后不会再存在了。你的情,我们只能来生再还……” “不——”唐向晚站起身来,飞身扑向了花海深处。可她还没到花海中心,亦邪忽然弹出的两道指风又将她逼回了原处:“没用的。我的武功本来就比你高,过去我一直都在让着你。有我在,你冲不进来。” 唐向晚举步迈向前方,一只脚还没踩到花海边缘,亦邪已经开口道:“你就算走进来也没有用,我们早就服下了毒药。永远解不开的毒药!” “不可能,你是毒王!”唐向晚惊叫之后忽然转向了陵云:“陵云……” 亦邪傲然道:“不用喊她,她解不开我身上的毒。我一生有两个心愿,一个是成就毒王之王;一个是有红颜相伴,长眠花间。这两个心愿都已经实现了。” “无论伐天之战是谁取胜,我亦邪独战医殿群雄,毒杀五大医道绝顶高手,毒毙数百毒道精英的战绩,都足以在术道上传颂百年,甚至更久。百年之间,不会有人再超过我!” 亦邪踌躇满志地说道:“我毒毙如许高手,却只用一记毒牙——红颜。普通人接触到红颜,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常年接触毒药的人,却能被红颜引动积压在身体里的毒素,最后化成花泥。” 陵云变色道:“好厉害的红颜!” 亦邪长笑道:“玩毒之人,最后都会死于毒发,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就像是神话中的金翅大鹏迦楼罗,一生以毒龙为食,最后却会被积累在身体里的龙毒化成的火焰焚成灰烬。我只不过是让这种毒火提前爆发了而已。” 亦邪再次看向陵云道:“红颜,为我首创,也会随我而终。你如果再配出类似的毒药,也不能称为‘红颜’!” 唐向影轻声道:“我们都已经要走了,你又何必再这样霸道?” 亦邪点头道:“也对!我们走后,除了欠下向晚的情债,所有都会一了百了,我又何必执着。向晚,来生再见,希望来生,我不要再同时遇上你们两个。” 唐向影也说道:“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姐妹。我做姐姐,把这辈子欠你的眼泪,欠你的情,全都还你。但是,他,我不会还给你!” “不……不要——”唐向晚惊呼之间,亦邪和唐向影的身躯被忽然疯长的兰花覆盖在了花海之下,花瓣扬起时,花海中已经再也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花海之外,唐向晚掩面痛哭;陵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是我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问题:亦邪说到楚青丘时,没有说完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你凭什么 亦邪说他“越来越看不清楚青丘的打算”。楚青丘除了想要伐天,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与楚青丘交手的经过,他的做法确实矛盾重重。 楚青丘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布局伐天,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免开战,甚至给我造成了一种他与伐天盟素不相识的错觉。 尤其是在云隐城下,曲末、蓝灵儿力邀楚青丘加盟时,我曾一度认为他与伐天盟毫无关系;等到种种真相浮出水面之后,我才明白,楚青丘才是伐天盟的幕后魁首。是他一手策划了伐天之战。 可他在这之前的种种做法,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是他当时没有伐天的决心,还是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等我回头看时,陵云口中已喷出了一口鲜血,人也像是体力不支一样,双膝跪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边的唐向晚也变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虽然还在极力压制,但是嘴角却溢出了血迹。 毒!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们中毒了。 我刚一挪动脚步。腹内却跟着一阵绞痛,就好像是有人在我肚子里点了一把火,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都扔在火里焚烧。 我甚至觉得,那股火焰正在一点点地燎烤着我内脏上的血液,一旦我的血被烤干了,就会五内俱焚,从里向外的活活烧成灰烬。 “红颜的滋味如何?”满脸笑意的李缘倒背着双手从暗处走了出来:“我的亲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自从我知道邪异楼全军覆没之后,就一直在猜测李缘的去向。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伏击我。 “半步成圣,六道邪门?我呸——”李缘眼带轻蔑道:“就凭你一个连自己感情都控制不住的人,也能半步成圣?也配称王道霸?滑天下之大稽!” 李缘把手指向我,道:“从我看见你的那天起,就想着怎么能把你踩在脚下!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打不过你,就得在你面前小心谨慎。就得忍受你带着轻视的目光。你当时的眼神,直到现在都让我恶心!每每想起,都让我想吐!” 李缘义愤填膺:“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货色。也配让术道侧目?你凭什么?” 我冷笑道:“以前我只知道你是个小人,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心理极度自卑的小人。你享受别人的恭维,却憎恨别人的轻视,这本来没有什么,很多人都这样。” “但是,你被轻视之后又如何?连堂堂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玩阴谋、耍伎俩。你这种人永远上不了台面!” “放屁!”李缘勃然大怒道:“那是我没有你的资源。如果我有六道邪门,如果我有邪异楼的支持。我李缘早就能在术道上称王道霸了!” “盛成王那个笨蛋为什么要杀李重月?他不下死手,我就能借着李重月的身份,进入邪异楼。变成邪异楼的少主,成为一方之雄!” 李缘越说越气,胸口起伏地把手指向我:“我最想杀的人不是你。而是宋夜雨的儿子!” 宋夜雨曾经说过,他的儿子极为善良,甚至不知道什么叫争斗。李缘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恨之入骨? 李缘很快就给了我答案:“宋夜雨掌握着盛成王大半的势力,宋天赐那个王八蛋占尽先机,却不知道利用,白白浪费了大把机会!简直该死!该死——我每次看见他对宋夜雨的安排推三阻四,就想把他碎尸万段!那些东西要是给我,我早就功成名就了!” “我恨不得将宋天赐取而代之,自己变成宋夜雨的儿子。也总好过看着大把机会从我面前流失!” 我哈哈笑道:“正好,宋夜雨死了,你抹了脖子,再投胎一次,说不定就能成宋夜雨的儿子了。” “你敢嘲笑我?”李缘眼中煞气爆涌,手掌微微动了一下,却强行把冲杀过来的欲望生生压制了回去。 我冷笑道:“我已经中了毒,你还不敢过来杀我吗?就这点儿胆色,也想让我瞧得上眼?” “我不会像你这个莽夫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李缘摇动着一根手指。道:“你已经中了毒,我等着看你变成花泥,不是更好?” 我咬牙道:“畜生!”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看你生气暴怒的样子!”李缘大笑道:“当时。看你挖了自己的眼睛,看你在城墙上抓狂,我简直比吃了人参果还要爽!哈哈哈……” 李缘满脸戏谑地看向我:“李重阳那个白痴想要伐天。伐天好哇!只要成功了,我就能顺利夺取邪异楼,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那个蠢货居然败了,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还有楚青丘!什么多智如妖,什么算无遗策?我呸!”李缘咬牙切齿道:“本来大好的局面,被他弄成这副德行,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快被困杀了。” 李缘面露狰狞:“还好有你!现在,谁都知道你是过来伐天助战的人,赏罚殿甚至已经开始调动大军,进行防御了。你凭什么让赏罚殿忌惮?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师父!” 李缘的脸色忽然变得得意洋洋:“还好有你,你就是我的富贵啊!亦邪留给唐向晚的那条退路,我觉得对我来说特别合适。只不过,我用的不是什么医殿殿主的脑袋,而是你的脑袋!” “杀了你,我就可以拿着你的人头去找赏罚殿邀功请赏了!退一步来说,就算楚青丘还有后手翻盘,你的脑袋,也能让我在楚青丘面前争到不世之功。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富贵?” 李缘得意道:“从我无意间听见亦邪的计划,就开始在慢慢地谋算你。” “亦邪的毒功冠绝天下,除了医殿之外,就只剩下陵云能跟他过上那么三招两式了。他的毒阵,除了陵云,没有人进得来。而陵云恰恰又在你身边。” “有唐向晚和亦邪的恩怨纠葛在前,只要不傻,都能猜到亦邪的毒阵里可能会藏着唐向晚。你确实也不算太傻。我就知道你这个白痴会义无反顾地闯进毒阵看个究竟。只要你敢进来,我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缘笑意渐浓:“亦邪不愧是用毒奇才。他的毒阵,就连医殿长老也不敢靠近半步,尤其是红颜,简直是奇思妙想。” “但是,他不会想到,他的毒阵、红颜,全都成全了我。陵云最善于以毒攻毒,她的解药就是毒药。你想进毒阵,就得先服毒药。红颜一出,你必死无疑。” 李缘面色阴冷道:“我的计划如何?为了等你,我可是在这儿苦苦守了七天哪!” 我沉声道:“你不愧是盛成王的种,跟他一样变态!” 李缘摇头道:“我不是盛成王,起码我不吃人。盛成王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直到今日也让我受益匪浅啊!他说:为成霸业,生我者、我生者,皆可杀之。” “可惜啊,你永远领会不到这句话的真意!如果你能做到一半,我一定不敢招惹你;如果你能做到十成,我怕是看见你之后,会立刻调头就走,招惹你等于自尽。只可惜,你连一成都做不到。不要说是自己的亲人了,哪怕是一个没有血缘的朋友,都能让你拼死相助。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对手?” 李缘得意道:“我喜欢傻瓜,尤其喜欢你这样的傻瓜!玩弄一个傻子,其实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尤其是看见他悲愤无助的表情,就让人觉得无比舒畅!你怎么没发怒?”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兄友弟恭 我紧盯着李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不跟死人生气!” “你说什么……” 李缘蓦然变色之间,我已经穿行数米,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五指猛一锁紧,李缘脸色立刻变成了一片酱紫:“你……你没中毒……” 陵云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都中了毒。只不过,红颜已经解开了!” “不……不可能!”李缘双眼充血:“亦邪说过,红颜无药可救……” 陵云冷笑道:“武道上有一句话叫‘用名器者。必是名家’。红颜这种奇毒,只有在亦邪的手里才能发挥威力。你嘛……连自己拿到的是不是毒药都分不清楚,还敢在我面前谈毒?” “你们都错了!”唐向晚略带苦涩道:“亦邪比你想象的还要精明。一个傻瓜怎么可能在毒道上登峰造极呢?” 唐向晚说的没错。毒道高手每天都跟各种各样的奇毒打交道,光是去记清复杂无比的药性,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更何况,还有辩毒、炼毒、解毒那些更为复杂的东西等着毒道高手去慢慢研究。一个傻瓜绝不可成为毒道高手! 唐向晚幽幽道:“亦邪有一个习惯,就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本身就像是一条看似无害的毒蛇,等你想要把玩它时,它才会露出獠牙,那时,你想要松手也已经晚了。” “亦邪早就发现了你的意图,也故意把红颜留给了你。他嘴上说要让红颜随他而去,其实,他舍不得自己的心血化作尘埃。他知道你可能会用红颜对付陵云,所以故意改良了红颜。如果我没猜错,陵云现在已经辨清了红颜的药性,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她也能配制出红颜。我说的对吗?” 陵云微微一怔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对!” 唐向晚叹息道:“传闻亦邪很欣赏你。看来是真的。他以前一直说要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给一个合适的人,看来他最终选择了你!” 我看着面色平静的唐向晚,不由得低声叹了口气。最了解亦邪的人,还是唐向晚。 可是,世上的事,往往都是你越了解一个人,他就越是把你当做他的知己,越不会对你产生感情,即便有,也是友情。唐向晚会输给自己的妹妹,完全是输在了自己的善解人意上。 有时,世上的一切就是这么可笑。 我还在心里喟然感叹,李缘却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们说够了没有?你们想说什么?你们都在嘲笑我是不是,笑我自作聪明?李孽,你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你……” 我手掌微微一紧,直到把李缘掐得直翻白眼。才慢慢松开,等他缓过一口气来,马上又收紧五指,再一次把他掐得脸色通红。 “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你小时候玩过老鼠吗?我以前就是这么掐老鼠的!直到把它掐得四肢瘫痪。半死不活为止……”我并不是有意想要戏耍李缘,而是我有很多问题想要在他身上寻找答案。 但是,李缘和盛成王一样,属于临死还要想方设法去害人的家伙,我不把他折磨到精神崩溃,只怕是套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反而会一再跟他扯皮,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我几次松手之后,李缘眼中泪流不止,目光中却仍旧带着一股狰狞——这就代表着他还没达到崩溃的程度。 我正想再次出手时,李缘忽然趁着我松手的当口,抓住了我的手指。狠狠地往外掰去:“李孽,你杀不了我,永远杀不了我!谁让我们是亲兄弟呢?” “哈哈哈……”李缘声如夜枭似的笑道:“你看看我身上刻着的四个字是什么!” 我伸手往对方衣服上抓了过去,很快就看见李缘的胸膛上用泥金写出来的四个大字:兄友弟恭! 这四个字一出。我立刻感到一股浩然正气汹涌而来,胸前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掌,五脏六腑在腔内陡然翻腾之间,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涌向了我的喉咙。 “呃……”我嘴角上蓦然溢出了一丝血迹。掐在李缘脖子上的右手也跟着垂到了自己身侧。 李缘却哈哈笑道:“你没想到我身上还有儒道金笔写成的‘兄友弟恭’吧?” 儒家有“三纲五常”,也有“五伦十教”。十教当中包括了阐述兄弟关系的“兄友弟恭”,同时,也是儒家核心经意之一。 李缘笑声更烈:“李孽,我早就防备着你呢!你没读过多少书,我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兄友弟恭’如何?哥哥对弟弟友爱,弟弟对哥哥恭敬。” 李缘伸手点着自己的胸口道:“盛成王怕他的儿子反了他,查遍了典籍,终于弄出了不孝图。他不知道的是,我悄悄模仿着不孝图弄出了‘兄友弟恭’。只要这几个字在我身上,你们谁都杀不了我!” “古人说‘长兄为父’,就是说。家中的长子,应该协助父母照顾弟妹、主持家务;家中父母不在(外出、世故)时,家中的老大要担当起父母的责任,照顾好弟妹。尽扶养、教育之责。” “如果,你是我哥哥,杀了我,就是残害幼弟。死不足惜。如果,你是弟弟,杀了我,那就是大逆不道!我的‘兄友弟恭’虽然比不上盛成王的不孝图。但是也一样能引动鬼神!你敢碰我一下,马上就会遭到鬼神严罚!你不想死吧?哈哈哈哈……” 李缘仰天大笑道:“我们是双胞胎兄弟,你说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呢?无论你是兄,是弟,你都杀不了我,甚至连杀心都不能动!” “放屁!”我暴怒之下把刀在手,熊熊杀意从我身上狂泄而出。就在我准备劈杀李缘时。他却完全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气息,倒背着双手,站在原地:“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我扬刀在手时。天空中忽然卷起滚滚乌云,耀眼的血雷蕴藏在云朵之间,无数鬼神也将在同时降临。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被一群高居云端的鬼神紧紧盯住,只要我稍稍一动,就会毁灭在他们的雷霆之下。 李缘身上那四个字,难道比盛成王的不孝图还有威势?我暗忖之间,稍稍动了动手掌。天上的鬼神立即同声咆哮:“兄弟相残,当诛——” 鬼神怒吼犹如一道金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就算我功力深厚,也一样被雷声震得头晕目眩,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等我晃着脑袋恢复过来时,李缘早就捧腹大笑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李缘的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儒道金笔!对。就是儒道金笔。传说中儒修高手用来封存自己全部力量的至宝,竟然会落在李缘的手里! 李缘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只要自己不出手,让别人出手杀我就行了?别傻了!能杀我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手下,他们出手杀我的结果,比你自己动手还要恶劣,鬼神一样饶不过你的!” 李缘向我拱了拱手道:“我的亲兄弟,咱们今天就此别过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好好活着!” 陵云咬牙道:“兄友弟恭?我呸——鬼神为什么只针对李孽?难道他们不长眼吗?” “当然不是!”李缘摇着手指道:“有这四个字在,他杀不了我,我也一样杀不了他。但是,我跟他不同!我是孤家寡人,他有兄弟、有朋友,偏偏这些人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会一个个地弄死跟他有关的人,直到把他逼疯为止!李孽等着我啊!” 我看着走向毒阵边缘的李缘,把牙咬得嘎嘣一声。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你属于哪一方 走! 就这么让李缘走了,我不甘心! 而且,李缘就是一条懂得潜伏又手段无所不用的毒蛇,他没有任何顾忌,而我却不行。现在把他放走,后患无穷。 我现在又能做什么?我虽然半步成圣。但是一样难敌鬼神之威。我不怕死,我怕的是,自己还没伤到李缘,就先死在了鬼神手里。我控制不住地把嘴唇咬出了血来…… “想杀我啊?”李缘哈哈笑道:“你有这个本事,就来吧!我跟你打个赌,你的刀还没碰到我,你就得身首异处!要不要试试?” “我来试试如何?”柳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毒阵当中,缓步走到我和李缘中间:“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我能杀你!” “你?”李缘再次大笑道:“我不怀疑你能杀我,但是,我死之后,李孽一样要死。因为你是他的朋友,雇凶杀弟,或者弑兄,都是十恶不赦之罪。你想让李孽一块儿死吗?” “不赌怎么知道?”柳幻轻轻地在自己的左腕子上划了一刀。又拉起我的左手,一刀往我手腕上划了下去。直到我们两人的手腕全都流出血来,她才拉着我的手,把我们的伤口对在一起:“我柳幻发誓,与李孽结为夫妻,不离不弃!” “啥?”我顿时懵了,柳幻怎么忽然闹出这么一出戏来? 后来我才知道,柳幻的做法叫做:盟誓成婚! 在古代,儒家成形之后,成亲这回事儿,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讲究的,还有三书六礼等等繁文缛节。但是。再往前推进数百年,除了士族之外,寒门百姓中很多人就是盟誓成婚。过程跟柳幻弄出来的差不多。 誓言一成,我和柳幻在鬼神的眼里就是夫妻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柳幻笑眯眯地转向李缘时,后者的脸色一阵狂变:“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见过小叔啊!”柳幻仅仅一挪脚步,就面对面地站在了李缘身前。 “你……”李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眼中瞬时燃起了熊熊欲火,双手抓住柳幻的衣领奋力一扯,顿时把她的上衣撕成了两半。站在我的角度,正巧能看见柳幻雪白的脊背。 “啊——”柳幻尖叫之间,手捂胸前。蹲在地上失声痛哭:“鬼神在上,这头畜生调戏长嫂……” “不……我没……”李缘吓得脸色狂变:“是她!是她勾引我……不对,不是!是她用了幻术!我是受害者……” “当诛——” 空中的鬼神厉声狂啸之间天雷齐动。状如长剑似的雷电一道跟着一道的劈了下来,接二连三地打在了李缘身上。仅仅两个呼吸之间,李缘就被雷电劈得四分五裂。散碎的尸身燃着熊熊烈火,散落在地。空中乌云蓦然消散,四方鬼神也跟着无影无踪。 我不由得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柳幻闪身冲出毒阵,没过一会儿又穿着一件修罗堂弟子的外衣走了回来:“没什么,以礼法对礼法而已。古时候,虽然讲究兄友弟恭,但是调戏长嫂一样是不伦大罪,无论是从宗法,还是从律法上说。都难逃一死。” 我指着空中道:“鬼神看不出来你使了手段?” “这就是你不了解儒修的地方。”柳幻道:“真正儒修之道早就已经遗失殆尽了,现在儒门中人的手段,说到底还是偏向于术士。他们现在除了浩然正气。还剩下什么?” “盛成王的不孝图、李缘的兄友弟恭,其实都是打着儒门的幌子,用请神术请鬼神助战。但是。你自己想想,儒门中人成就鬼神的又有多少?他们能次次都请来?” “他们只不过是请鬼神按照儒门经意行事而已。那些鬼神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判定谁是谁非,照本宣科一看。喊声‘当放’、‘当杀’,然后拿了好处,一走了之。” 柳幻摊了摊手,道:“就算鬼神看出来我故意引诱李缘,又能怎么样?古代人遇上这种事儿,只能义正言辞地斥责。或者赶紧告诉长辈,绝不能顺水推舟地动手动脚,要不然。很容易被乱棍打死。从李缘动手开始,他就死定了。” “原来是这样!”我指了指手腕子:“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有个狗屁?”柳幻顿时炸了毛:“老娘自我牺牲,让你占了这么大便宜,你还唧唧歪歪!还有,你当鬼神是婚姻登记处啊?他们给你发证啦?就算发证了,不能离婚啊?” “大姐。你对了,我想多了!”我这才长吁了口气。 柳幻再次暴怒:“看你那忘恩负义的恶心德行!” 我正想解释时,眼中煞气忽然一动:“谁在那边?给我滚出来!” “打扰了二位的雅兴,罪过!”董靓倒背着双手,从远处信步而来。 我冷声道:“是你!” 董靓淡然道:“不用紧张,自己人。” 我瞳孔微微缩紧:“你属于哪一方的人?” “赏罚殿暗殿左使!”董靓理所当然道:“不用怀疑我的身份。轮回余孽既然能在赏罚殿安插他们的暗线,赏罚殿为什么不能在伐天盟布置暗子?我的任务,就是潜伏伐天盟。” 我虽然不知道暗殿的具体作用。却知道凡是跟“暗”字扯上关系的组合,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专门做不见天日的事情。自古以来,两军对垒,就少不了间谍的存在。赏罚殿有所布置,我并不奇怪。 但是,我却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亦邪的毒阵,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谁都能进出自如了?” 董靓笑道:“亦邪的毒阵早就自动解除了。现在围绕在我们四周的只有迷雾,没有剧毒。不信,你可以问问陵云!” 陵云不等我开口就解释道:“他说得没错。从兰花开放时,剧毒就被花香溶解了。” 唐向晚也开口道:“亦邪肯定会解开毒雾,不然,我……我们出不去。” 我这才对董靓冷声道:“现在该说说你的来意了!” 董靓说道:“有人想要见你,不介意跟我走一趟吧?” 我点头道:“头前带路!” 董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自己走在了前面:“大殿主早知道你要来,所以派我在这里等你。从大战开始,大殿主就一直在小心地保护着你的朋友和亲人。” “就像刚才的毒阵,我们并不是没有能力进来。事实上,暗殿的人已经进出过几次了,也知道其中的情况。大殿主一直不允许我们随意进入毒阵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唐向晚。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不置可否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大殿主是谁?” 董靓笑道:“你和大殿主早就认识了!如果我告诉你,他是肖尘言,你会不会惊讶?” “是他?”我的确被这个消息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曾经怀疑叶财神就是大殿主,却从没往肖尘言的身上的想。 我和肖尘言接触得不多,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能力较强的少爷,背景深厚,但是本人并不出类拔萃,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没有叶森和程明出彩。 现在仔细想想,我好像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肖尘言的背景,也从没试探过肖尘言的实力,只是从年龄和外表上把他当成了一个重义气、够朋友的权贵子弟。 董靓笑道:“被大殿主的外表骗了对不对?他的真实年龄足够当你的叔叔辈了,只不过,他比柳幻更善于伪装而已。” 我沉默之间,却发现董靓一直带着我在迷雾中穿行,从始至终都没走出雾气的范围;而且,跟在我身后的柳幻、陵云、唐向晚,也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再落阴谋(上) 董靓不仅有意甩开了柳幻、陵云,而且还带着我在重兵合围的情况下穿行。 我虽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但是我能感觉到附近迷雾中藏着很多人。那些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站在固定的位置上不言不动。他们除了还在均匀呼吸之外,就是小心地隐匿杀气——他们是在迷雾当中等什么人?还是在包围某一个地点? 走在我前面的董靓忽然停了下来:“你自己往前走吧,那里有人在等你!” “谁?”我刚说了一个字。董靓的身影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挡在我前面的雾气竟自动向两边褪去,我眼前也跟着出现了一座大门。 我明明知道自己应该退后,或者站在远处用暗器试探,可两只脚却不受控制地直奔大门走了过去。短短几步的距离之内,我的思维和身躯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分离了一样,脑袋里想着停下来、退后,身躯却做着相反的动作。 几秒钟之后,我的双手就放在了门上,全力推动了门扇。 大门开启的刹那间,我看到了竟然是一片林海——那扇门就像是被人修在了悬崖边上,门后除了悬空的石崖和崖下的茫茫林海,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却因为用力过猛,在推开大门的刹那之间,蓦然向前栽倒下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崖底扑落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在我耳边骤然响起时,我本来应该缩紧身躯,把坠崖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我却偏偏做了一个伸展双臂的动作。仿佛我不是失足坠崖,而是寻求一种解脱。 那一瞬间,我甚至失去了思维,只任凭着身躯往下坠落。仅仅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背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一样,陡然间传来一股拉扯的巨力,强行破去了我下坠的力道。 等我睁眼看时,自己已经挂在了一截从山壁上探出来的树枝上,正随着树杈的颤动上下起伏。 蓦然。一阵阵肝肠寸断的琴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等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却看见了白衣抚琴的楚青丘。 对方也抬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此情此景,是不是极为熟悉?” 轮回之境! 这不就是我在轮回之境里。与楚青丘最后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我们决战的地方吗? 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刀柄时,却强行停住了拔刀的冲动:“你把我引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这是你的幻境?” 楚青丘沉默了片刻,道:“我说,这才是真正的轮回之境,你会相信吗?” 楚青丘不等我再问,就继续说道:“我为伐天筹备多年,但是我始终知道。伐天一战必然会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楚青丘似笑非笑地说道:“很奇怪是不是?自从上次我献祭了自己的师尊,去探寻前世之后,就遭受到了天罚。窥视天机是罪。弑师、反天,更是罪中之罪。” “老天没让我死,却给了我一个比死更难受的惩罚。每当我决定一件大事时。心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你必败无疑。” “我做过无数次的试验,无论我的谋划怎么精细,我所做的事情,只能成一次、败一次。就像,我成功谋划了血城,但是炼丹却一败涂地。甚至还丢了一只眼睛。” 楚青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伐天盟一直保持着松散的状态吗?其实,就是为了抵消一次成败。如果我整合伐天盟失败,那么,我伐天一定会成功。” 楚青丘忽然苦笑道:“谁曾想,我整合伐天盟竟然成功了。所以,伐天一定会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楚青丘:“伐天盟兵败如山倒。并不是对手太强,而是你在后期没有尽心谋划?” “不只没有尽心,甚至还故意出了几个看似高明的昏招。”楚青丘不以为然道:“反正要败,还不如败得有趣一些。” 这很符合楚青丘的作风。换成是我,就算明知不敌,也会带人撤离战场,至少也要给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搏出一线生机来。而楚青丘却是可以负尽天下,唯独不负寻梦的人。只要寻梦没事,他不在乎会死多少人。 他弄出这么一个幻境来,肯定还有他的后手。 楚青丘再次说道:“我收拢败兵之后,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赏罚殿藏书阁。所有人都以为藏书阁只是存放档案的地方。其实,这里却住着一个怪人。” “传闻,那人一直在研究轮回秘境。却是唯一没有迷失的人。所以,我推测,当年被五大殿主、十二长老联手带走的轮回殿至宝轮回舍利。就被镇压在这座藏书阁里,那人也一直在以此研究轮回之境的秘密。” 我微微一愣。如果真像楚青丘所说的那样,我刚才掉下来的地方就应该是某个建筑物的房顶。下面的一切不仅可能是一座幻阵,也可能是更为可怕的轮回之境。 楚青丘好像并不在意我在想什么:“没想到啊,藏书阁的守门人。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神秘。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也是一个命数师,甚至比我更强!” 楚青丘伸手一翻,从袖子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制印章:“桃木印章!”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告诉我印章的材质,让我没想到的是,印面上刻着的竟然就是“桃木印章”! “桃木印章”是那个人的化名? 楚青丘道:“我进来的时候,这枚印章就倒扣在桌子上,下面还压了八个字,‘天命无常,轮回无相’。他竟然连我心中所想都能算到,这人是不是高手?” 我抱肩冷笑道:“就算他是真仙在世,能改变你的想法?” “不能!”楚青丘摇头道:“俗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进入了赏罚殿的核心,无论如何,我都要走完最后一步!” 我沉声道:“你又在算计我?” “没错!”楚青丘微笑道:“如果轮回之境的一切是真的。那么你我与前世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你我看到的只是一些片段,但是我看得出来:前世,我就在一次次地算计你;今生,你除了一腔热血之外,还是一无所有。所以说,前世今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 我先前一直都在怀疑,所谓的轮回之境只不过是某种阵法强加在我意识里的一个故事而已。现在,我不得不再一次怀疑轮回之境的真实性了。 楚青丘在二十多年之前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前世。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谁能预想到,楚青丘一定会遇上我? 谁能预想到,我和楚青丘一定会成为死敌? 谁又能把一个故事原封不动地保持二十多年,然后强行植入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的脑海里? 除了用宿命去解释我们看到了相同的故事之外,还有别的方式能说清我们为什么会看到相同的轮回吗? 楚青丘道:“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带来的人,大概也到位了。” 我凛然一惊道:“你做了什么?” 楚青丘慢条斯理地说道:“针对你的布局,其实从我们在云隐城交手时就开始了。我故意让董靓带来天魔女,诱杀石和尚跟驴和尚,就是算准了,以你的性格,最后一定会把他们全部带走。” “石和尚这个人,报复心理很重,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把大觉寺的底蕴交给你,让你报仇,自然就在情理当中了。换句话说,他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两个同归于尽,这样才符合他的性格。”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再落阴谋(下) 楚青丘看着我道:“石和尚交给你那块令牌,让你去大觉寺提取底蕴。换做任何一人都会觉得,所谓的大觉寺底蕴,就是金身护法。我说的没错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柳幻是你的暗子?” “可以这么说吧!”楚青丘摇头道:“你攻杀青丘时,柳幻、陵云、檀越统统被我所擒,而我也在她们的意识里做了一点儿手脚。必要的时候,她们都会为我所用。” “你着急赶来伐天战场,无暇分身去大觉寺提取金身护法,自然会选择别人代替。你身边能用的就只有陵云和柳幻。陵云唱出那首《白狐》之后,你就不敢再让她出手了,只能选择柳幻帮忙。而我的暗棋,恰恰就埋藏在了柳幻身上。” 楚青丘转过身来:“柳幻没去大觉寺,甚至没有离开八门岭,她只不过是在八门岭里转了一圈而已。” “你以为自己炸掉轮回地宫,就高枕无忧了?不对!俗话说狡兔三窟,何况是轮回殿这样的术道霸主,怎么可能毫无准备?你师父发现的地宫,其实只是轮回殿的一部分。就在距离地宫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轮回之境,那里面一样坐着八百金身。” 楚青丘似笑非笑道:“所以柳幻带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觉寺的金身护法,而是组成轮回秘境的两世金身。” 我惊讶道:“你是轮回殿的人?” “不是!”楚青丘摇头道:“但是,我却做了跟轮回殿同样的事情。” “盛成王以为自己拿到了轮回殿的传承,其实,他得到的仅仅是一点儿皮毛而已。云破天伐天之前,我就已经发现并且开启了轮回殿的传承之地。云破天之所以会逆天而行,就是因为我让他看见了轮回秘境。” 楚青丘说道:“当年轮回殿之所以要逆天,就是因为赏罚殿下面镇压着一处秘境。只要让轮回秘境吞噬了赏罚殿禁地的灵气,配合轮回珠,就能改天换地,让这个世界回到某一个时代。我现在做的,不过是继续轮回殿当年的事情而已。” 我皱眉道:“轮回殿想让世界回到什么时代?” “洪荒。战国,皇朝……谁知道呢?”楚青丘不以为然道:“无论回到哪个时代,凭我的本事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能不能找到寻梦。” 楚青丘轻轻敲打着身边的瑶琴,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奇怪,我为什么非要把你逼进战场?” 我沉声道:“是为了让我带来两世金身?”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吧!”楚青丘道:“伐天盟与赏罚殿的大战持续到现在,你就是取胜的关键。无论你加入哪一方,都会一战定乾坤。所以,赏罚殿不会阻止你进入战场核心。” “只有你带着两世金身,才不会造成金身的损失。”楚青丘指着远处,道:“你我说了这么多。想必外面的两世金身也已经布置到位了。轮回秘境马上就会降临。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决战了。” 我早知道自己一定会对决楚青丘,但是事到临头时。却又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楚青丘坐在瑶琴前:“上一世,你我相争,最后以同归于尽告终。我想试试这一世。会不会还是同样的结局。” 我轻笑道:“我现在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楚青丘点头之后,我才说道:“我想说的是,一旦轮回秘境启动,我们两个会怎么样?” 楚青丘直言不讳地说道:“当然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两个现在就在轮回秘境的核心,一旦两个秘境互相吞噬,大量记忆就会疯狂冲击我们的神识。说不定。我们的脑袋就会像充气过多的气球一样,砰的一下炸个粉碎。” 楚青丘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之后,才不以为然道:“如果,我们两个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让魂魄逃出去,争取到转世投胎的机会。要是运气不好。那就是魂飞魄散,除了还能被人记住名字,什么都留不下。” 楚青丘喟然叹道:“若干年之后,世上也就没人再知道楚青丘,没人还记得李孽了,我们也就彻底地从这世上消失了。” 我不解道:“你不是想和寻梦双宿双飞吗?你不想活了?” 楚青丘转身问道:“如果有一个五五之数的赌局摆在你面前,赌输了,檀越会灰飞烟灭,赌赢了,檀越可以陪你一世,但是今生之后,也会烟消云散。再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你会不会赌?” 我沉默片刻之后道:“不会!” 楚青丘点头道:“很好!跟我的想法一样!最近这段时间,我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举棋不定。所以一直在推算我们三个的前世今生。经过我的推算,檀越前世使用了某种秘法,才能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转世一次。从我身边离开,与你相逢。” “但是这种秘法的代价,就是透支了她的下一世。所以。她今生之后,很有可能没有来世了。为了保护檀越,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彻底消失。也就是魂飞魄散。你懂吗?” 楚青丘眼中放出一阵疯狂的光芒:“我选择在轮回之地跟你决战,就是在赌谁的魂魄能逃出升天!赌局这种事儿,只应该属于男人。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我的观点?” “同意!”我眯着眼睛看向楚青丘:“你故意让檀越化狐,就是为了逼我进入秘境?” “没错!”楚青丘道:“我伐天并不是要复活寻梦!复活寻梦就等于杀了檀越,这跟亲手杀死寻梦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伐天成功,就会求老天给檀越一个转世的机会,让她躲过劫数,我逃出去之后,会在下一世找到檀越。如果,逃出去的是你,那就得看你的机缘了。” 楚青丘喟然道:“来生没了你,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重不重复前世了。你说呢?” “你好像笃定了,只有你自己能逃出去?”我冷笑道:“如我们两个都在秘境中魂飞魄散呢?谁还能救檀越?” “檀越还是没事儿!”楚青丘笑道:“你听到陵云唱的那首《白狐》了吧?那首歌虽然不是出自我手,但是我却根据那首歌写出了一个故事。” “凄美的爱情。总会让人同情。只要千万人去传唱《白狐》,就会形成一股愿力,使檀越重新化成,转世投胎。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檀越都不会有事!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原来如此!” 术道中人从不去使用什么愿力,但是也明白愿力的强大之处。传说,愿力达到一定强度时,甚至可以逆转天意。只不过,这世上没有谁真能调动愿力为己用。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就算是宗教,也很难让数以千万计的人去向一个目标发动愿力。 楚青丘利用一个故事集中愿力,说不定真能给檀越搏出一线生机。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再无挂碍,拼死与楚青丘一战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直都提不起拔刀一战的打算。 不是我没有拔刀一战的勇气,也不是我畏惧接下来的秘境融合,而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结束。 楚青丘的解释虽然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是漏掉了某个关键的地方。可是,大敌当前,我一时半会儿又没有时间去寻找他话中的漏洞。 楚青丘重新坐到了瑶琴前面:“上一世,我们挖了双目;这回,我们不用玩什么互扔眼珠的把戏了,都少了一只眼睛,还是很公平的。准备好了,就请吧!”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等你多时了 “战——” 我冷声怒喝之间,将长刀缓缓扬起,刀映月光,杀气弥生;与此同时,左手连续投出三十五把噬仙飞刀,饿鬼门在我身旁蓦然成形。只要我再动一刀,鬼门就会开启,我也将会接引幽冥之下的亡灵鬼神重现人间。 “来得好!” 楚青丘大笑声中双手齐动,琴弦连续震颤的刹那间。我只觉得四周景物随着琴弦纷纭而动,仿佛他手中的琴正在让风云为之变色,鬼神为之哭嚎。 短短对峙之下。我只觉得心弦震颤的同时,清清楚楚地看到,楚青丘身后。死亡的黑纱自空中飘落,索魂使者的囚车自冥渺中无声驰来,黝暗的墓穴在自动地缓缓开启……就好像楚青丘正在引导着我一步步走向幽冥。走进轮回。 “法术!”我冷笑道:“楚青丘,你既然提出决战,我们就像武者一样来。依靠法术算什么本事?为了武者的尊严,动手吧!” 我冷喝之间,刀上的劲气已经排山倒海般地向对方猛压了过去。 “武者?既然是生死存亡之战,就该无所不用其极!你还是像前世一样天真!”楚青丘冷笑声中,一头白发无风而动,独眼中迸射的精光如同鬼火,幽然跳动;身躯像是隐没在幽暗中的鬼神,在我的视线当中变得时隐时现。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却更为危险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可以主宰生死的幽冥使者,很快就会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来掐住我的脖子。 “铮”—— 一声尖锐却没有节奏的琴音拔地而起时,从楚青丘身后狂涌而出的黑雾已罩天弥散。将楚青丘笼罩其中。我最后看到的,就是楚青丘那难以解释的笑容。 “雕虫小技!神魔血瞳,给我开——” 我明知道会与楚青丘一战。早就防备着狐族的幻术了,在假装给老核桃守坟的那段时间里,我再次跟柳幻修行了神魔血瞳。只不过,这一次,我直到最后才露出了血瞳的狰狞。 就在血瞳开启的刹那间,我的长刀也跟着卷起了一道浑圆的光影,向黑雾交叉而来的劲气急迎而上。在这虚幻的刀光中,成串的光圈有如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仿佛星月交辉。穿织泻舞!仅仅一个碰撞,就足足持续了十息时间。 “杀——” 我和楚青丘同时怒吼出声。就在两股罡气千百次的相撞中,空气像是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呼啸着往四周涌荡排挤;一阵闷雷暴响成片,漫天的砂石飞舞狂飚着肆扫。 这一次,我却被楚青丘给震开了半步。就在我单足退后的刹那间。楚青丘的琴声从高昂激愤变成了诡异绝伦。 杂乱的琴声,犹如成百上千的鬼魂,在黑夜中显出身形,凄厉哭嚎着对我大声诅咒。 那一瞬间,先前的景象蓦然变得光怪陆离…… 人间的喜怒哀乐,地狱的熊熊烈焰。纵横冲杀的修罗铁甲,凄凄哀鸣的家禽六畜,苦苦觅食的嶙峋饿鬼。甚至于逍遥云端的仙佛神明,无一不包。 楚青丘哈哈大笑道:“轮回秘境已经开启,你死定了!” 那纷纭叠沓而来。又充斥我瞳仁的种种异像,不就是六道轮回?外面的秘境在我和楚青丘决战时,已经悄然开启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往腰间的噬仙飞刀上摸了过去。 刹那,仅仅刹那! 我摸向飞刀的左手猛地缩了回来,双手紧握着长刀连换几个方向,猛然向楚青丘四周砍了过去。飞旋纵横的刀光瞬间封闭了楚青丘所有可能躲避的方向,我却忽然一下松开了长刀,双手收拢为爪,纵声狂啸着向楚青丘的要害上抓了过去。 “你……” 楚青丘终于失去了原有的从容与镇定,惨白的面孔就好像一张没了血色的鬼脸,除了震惊,就是绝望。我双爪却长驱直入地抓进了楚青丘的胸膛。 “你……”楚青丘说出第二个“你”字时。嘴里已经涌出了鲜血:“你是怎么看破的?” 我冷声道:“你一开始把这里布置成前世我们决战的地方,然后又以琴音引动法术,最后引来六道轮回的异象,只不过是为了给我制造一种心理暗示:不动轮回一刀,我不是你的对手。对吗?” 我看见楚青丘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是并没说出话来,我就接着说道:“我一直在想,你隐没在黑雾之前的笑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那时候,你看见我扔出了噬仙飞刀,觉得我一定会开启饿鬼门,使用轮回一刀!” “如果我没猜错。轮回秘境真正开启时,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两世金身、轮回一刀、轮回珠。缺一不可。你为了让我出刀,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沉声道:“你忘了一点!我本来就不擅长法术,决战时,怎么会选择最不适合我的东西呢?” 楚青丘勉强开口道:“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位置……是李子木?” 我冷声道:“我义父以前一直让我练一式毫无意义的武功,就是投出自己的兵器之后,再出爪杀人。这不符合武功的常理。直到我再次遇上他的时候。才知道,这招是专门对付你用的!滋味如何?” “噗——”楚青丘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老天对我不公……” 楚青丘话没说完就倒在了我身前。他最后想说的应该是,不该让他跟老核桃生在同一个时代吧?我觉得老核桃就是他的克星,就算老核桃已经离去,也一样能死死地吃住楚青丘。 我正要蹲下身去伸手试探楚青丘的脉络,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刺鼻的尘烟在我四周轰然卷动时,我立刻出手向烟雾中挥动而去。 等我几下扇开周围的灰尘暴土,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一面崩塌的小楼当中。楼外除了大批被废墟掩埋的尸身,就是一群煞气腾腾的黑衣武士,他们每个人胸前都佩戴着一个半是欢喜半是愤怒的人脸标记——那正是赏罚殿的独门标记。 等我再往远处看时,发现柳幻、陵云,包括唐向晚,全都被人给团团包围了。对方虽然没有出手擒拿她们三个,但是也一样把她们逼得动弹不得。 刚才我与楚青丘动手时,赏罚殿就已经包围了藏书阁?他们为什么不进来消灭楚青丘,非要等我们分出胜负了才打开藏书阁? 我正皱眉时,一个中年人已经走了过来:“请问阁下是不是李孽?” 我点头道:“没错!” 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请,大殿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指了指柳幻那边:“能不能先放开她们?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这个恐怕不行!”中年人的话虽然说得客气,可是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冷意:“他们当中有赏罚殿的重犯,大殿主没有开口之前,谁也不能放他们走。阁下还是不要让我难做的好!” 我冷声道:“她们是重犯,那我的女人呢?人在哪里?” 中年人道:“你说的是那个化狐的女人?她已经被医殿长老接走医治了,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对方不等我开口,就催促道:“大殿主已经等你多时了,还请阁下移步!” 我看了看远处的柳幻,见后者对我微微点头,才深吸一口气道:“带路吧!” 那人带我一路走过赏罚殿的废墟,直接进入一座空旷的大殿之后,我才看见了坐在大殿主位上的肖尘言。 我还没来得及往左右去看,就听叶森高喊道:“李孽,李孽!这边,这边啊!” 我刚刚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长相跟叶森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厉声喝道:“放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给我退下去!”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殿审 喝退叶森的人应该就是叶财神,否则,没有哪个人能让他那么老实。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叶财神,可他对我的态度却并不友好,喝退叶森之后,仅仅看了我一眼,就闭上眼睛,扬起头去,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站在他身后的叶森指了指身边的叶财神,又指了指我,大概是想让我小心叶财神。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肖尘言已经开口道:“师弟。进来说话。来人,看座。” “慢!”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白发老者忽然踏步而出:“李孽态度暧昧不明,此次进入赏罚殿的动机还未查清,现在就让他坐进大殿。未免为时过早吧?” 肖尘言脸色一沉,道:“难不成,本座连给师弟一个座位的权利都没有吗?” 老者强硬道:“殿主,现在是在赏罚殿之上。一切讲的是公义,没有什么私情!还请殿主三思!” 肖尘言举目望天:“本座就是要徇私情,你想如何?” “这……”老者脸色微变之间,眼中不由自主地透出了一丝惧意。 肖尘言冷声道:“看座!叶森。你去给师弟搬把椅子,顺道陪他一会儿。” 肖尘言让叶森过来,是有意让他给我传话。我坐下之后马上传音问道:“刚才那个老头是谁?” 叶森传音道:“是战殿殿主李青遥。这一次,他手下人马损失最多。差不多已经全军覆没了,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出,都快憋疯了,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别理他!” 我和叶森一问一答之间,被韩笑笑用轮椅推到大殿中间的宫政,已经拿出了一摞厚厚的文书,高声念道:“拳宗,助楚孽伐天,罪大恶极,余孽论罪当斩。” 肖尘言点头道:“行刑!” 片刻之后,全身黑衣的刑殿弟子就把数十个全身伤痕累累的俘虏给押到大殿门口,强行按跪在了地上。 “扬刀——” 宫政冷喝之间,几十把钢刀正对俘虏后颈高高扬起,刀映月光,寒芒暴射。 “斩——” 宫政再次怒吼之后。刀锋破空的尖啸刺耳齐鸣,刀刃砍开人体的怪声在大殿之前激荡不息。等我睁开眼时,断开了头颅的尸体已经横陈遍地,滚滚血腥扑面而来。 宫政猛一挥手。立刻有人把地上的尸体给拖了下去,滚在地上人头却被提到大殿附近,堆在了一处。看样子,刑殿是想把人头堆成一座景观,用来震慑术道。 宫政清了清嗓子,道:“人间堂,助楚孽伐天,并作为左路先锋,强攻战殿驻地,造成战殿子弟大量损失,罪不可赦。人间堂余孽论罪当斩,堂主唐向晚当凌迟处死。” “且慢!”我不等刑殿把人押上来。就起身道:“据我所知,是唐向晚的胞妹唐向影冒充堂主,调动了人间堂伐天。人间堂也是受害者。我觉得……” 我话没说完,李青遥就冷声说道:“李孽。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我针锋相对道:“赏罚殿不是代天赏罚吗?你们赏罚的依据是什么?就凭嘴唇一碰,就定罪论赏了?要真是那样,你们干脆把门口那只代表公正的独角兽给换成饕餮算了,除了一张大嘴。狗屁没有!” “放肆!”李青遥抬手指向我,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大放厥词?” 我冷眼看向对方:“敢说出真相,就是我的资格!” “哼!”李青遥冷哼一声,转向肖尘言:“殿主,李孽扰乱殿审,请殿主将其驱逐!” 肖尘言敲打着座椅扶手,道:“李殿主,既然是殿审。那就得让人说话。否则,还审什么,干脆直接定罪算了。” “殿主……”李青遥被噎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宫政却开口道:“李孽,你既然说。唐向影冒充人间堂主,那么就请拿出证据来吧!我说的是真凭实据,可不是你的空口白话。” 证据? 我哪儿来什么证据? 我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救下唐向晚。我甚至就连主观想要伐天的人是不是唐向晚都不知道。让我找证据。我上哪儿找去? 我当即冷声道:“那么,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主导人间堂参战的人就是唐向晚?你最好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赏罚殿就是草菅人命!” “这……”宫政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青遥上前一步,道:“以属下之见,对于伐天余孽,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否则,如何以儆效尤?” “愚蠢!”我冷声道:“你今天错杀一千,就等于再一次埋下了伐天的祸根。早晚有一天,你今天所种下的仇恨的种子会破土重生,将赏罚殿毁于一旦。” “危言耸听!”李青遥不屑道:“老夫今日斩草除根,哪还会有什么破土重生一说?” 我冷笑道:“赏罚殿够霸道!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么多人拼死伐天,难道都是为了登临封神碑?就没有在你们的高压之下。起兵复仇的意思吗?” 李青遥还要再说什么,肖尘言已经摆手道:“不要再争了。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出来主持大局,但是赏罚殿属下飞扬跋扈的事情,却没少听说。这次殿审,决不能出现任何不平、不公的事情,否则,赏罚殿难以面对术道同仁。” 肖尘言沉声喝道:“暗殿左右使者何在?” “属下在!”多日不见的陆仁贾从大殿的角落里信步走了出来。 如果董靓真是暗殿左使,那陆仁贾就应该是暗殿右使。 李青遥开口道:“陆右使,有些话,你可要斟酌着说啊!” 李青遥毫无顾忌地威胁陆仁贾,等于已经不把肖尘言放在眼里了。后者不由得一皱眉头。 陆仁贾却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径直走到大殿中间,道:“根据暗殿回报,率领部属攻打赏罚殿左翼的人,确是唐向影无疑。人间堂主唐向晚后期出现在战场。只不过是为了规劝其妹退出伐天之战,期间并没有参与过攻打战殿。” 李青遥冷声道:“就算如此,唐向晚也有督下不严、知情不举之罪!属下建议,将凌迟改为斩首。人间堂属下全数挑断手脚筋脉,变为废人,以儆效尤。” 肖尘言没去理会对方,直接开口道:“人间堂受人蒙蔽,而且精锐尽毁,受害颇重。我看,就责令人间堂解散吧。至于其他罪过,也就不再追究了。” “这怎么行?”李青遥高声道:“难道我战殿弟子的血就白流了吗?请殿主收回成命!” 肖尘言脸色猛沉道:“李殿主。你还当不当这是赏罚殿?本座的这个位置由你来坐如何?到时候,你想杀谁就杀谁!” “属下不敢!”李青遥的额角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叶森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高声喊道:“殿主英明!” 李青遥顿时回头向叶森瞪视了过来,后者也不甘示弱地反瞪了回去,两个人就像是斗鸡一样,紧盯对方,一言不发。 肖尘言也没去理会他们两个如何较劲,向宫政点头示意道:“继续吧!” 宫政微微一拱手,道:“邪异楼作为伐天主力,连破本殿外围堂口十一处,残害赏罚殿精锐弟子数百,匪首李重阳杀害长老七人,……,罪不可赦。邪异楼余孽全数凌迟处死;匪首李重阳当处剐刑,悬尸示众,并打散魂魄,使其永不超生。” “哈哈哈……”宫政话音刚落,李青遥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李孽,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李重阳是不是也有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邪异楼弟子是不是也受人蛊惑?你倒是说啊!”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功不抵过 李青遥的一席话,等于把我逼到了绝路上。 如果我不想看着自己的亲生舅舅被打得魂飞魄散,就只能选择杀出赏罚殿。 那一瞬间,我的手按上了刀柄,双眼杀机微露地看向了李青遥。后者冷笑道:“扶刀?想要拔刀,你也得有杀出重围的本事。你半步成圣又如何?这间大殿里。至少有三个人跟你不相上下,只要有一个人把你拖住,不要说李重阳了,就连你带来的那三个妖女也难逃一死!” “你威胁我?”如果说,我刚才仅仅是准备出手的话,现在我已经确确实实动了杀心。 “都住口!”坐在主位上的肖尘言沉声道:“李重阳虽然罪不容诛,但是赏罚殿中却有明文,可以论功折罪。李孽的功勋,完全可以抵消李重阳之罪。” 李青遥的脸色猛然一沉,道:“李重阳已经犯下滔天大罪,我就不信,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术道小辈。还有盖世之功不成!” 李青遥表面上是在对我说话,事实上却是在给肖尘言难堪。 肖尘言只当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淡然开口道:“陆右使,你来说说李孽都有哪些功绩?” 陆仁贾开口道:“李孽自出道以来,多次搜寻八仙金骨,为本殿引出轮回余孽,可记一功。” “无稽之谈!”李青遥冷声道:“李孽与屠神宗主曲末、拜仙门掌门蓝灵儿,关系暧昧不明,甚至称兄道弟。他搜寻八仙金骨的目的尚未定论,怎么能拿来作为功绩?” 宫政也开口道:“属下赞成李殿主的说法,这一点确实不能论功。” 肖尘言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 陆仁贾点头道:“李孽于轮回地宫截杀伐天盟首恶盛成王,炸毁轮回密窟,应记大功。” “笑话!”李青遥道:“盛成王死于轮回密窟不假,但是谁能证明他是死于李孽之手?况且,盛成王为李孽生父。弑父之人理应千刀万剐,还能记功?” 盛成王的确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但是,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谁又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青遥最后提出我弑父一说,等于是在逼我选择。 如果,我承认自己杀了盛成王,那么,也就坐实了我的弑父之罪。先不论赏罚殿会不会因此向我发难,光是术道中人的吐沫就足够把我淹死。 如果,我说出真相,那么,一件摆在我眼前的功勋就会白白流失。我还是救不了舅舅。 肖尘言冷声道:“我们现在是在论功,不是论过。” 李青遥不以为然道:“属下就是在论功啊!李孽拿不出他斩杀盛成王的证据,怎么能算立功?” 陆仁贾道:“关于这一点。我倒是能找到证人。玄衣舍徐稚柳,当时就在轮回密窟,她完全可以证实当时的情况。” 陆仁贾挥手之间。徐稚柳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李青遥冷笑道:“原来是这样。盛成王最后死在了阎骏逸手中,这根本算不上李孽的功劳!” 陆仁贾冷声道:“李殿主未免强词夺理了吧?没有李孽前期的浴血厮杀。阎骏逸能一剑灭魂?宫殿主,你怎么说?” 宫政沉默片刻之后道:“盛成王虽然不是死在李孽手中,但是李孽的功绩也不容忽视。李孽之功,可以将剐刑改为腰斩,其他刑罚不变。” 剐刑改腰斩?李重阳还是得死!最重要的是,魂飞魄散没被免去,轮回密窟的功劳等于白白扔掉了。 我正想开口时,陆仁贾却向我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李孽于藏书楼击杀伐天首恶楚青丘,此为盖世之功……” 陆仁贾话没说完,李青遥就冷声道:“这点算不上任何功绩。楚青丘本来就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铲除楚孽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殿主迟迟不肯下令总攻,怕是心中藏私了吧?” 李青遥这番话。等于是跟肖尘言撕破了脸皮。 肖尘言自然不可能再沉默下去:“李殿主,你什么意思?” 李青遥毫无退让道:“我战殿本来可以冲进藏书楼,斩杀楚青丘,殿主却一再拖延时间,反倒是让李孽占了便宜。殿主怕是早就想把这盖世之功让给李孽了吧?” 我眉头微微一动,眼角不自觉地看向了肖尘言。后者的脸色极为阴沉,看向李青遥的目光里也带起了一丝寒意。 那一瞬间,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自古以来。论功行赏,甚至战场立功都是一门学问。谁该立功,怎么立功。功勋奖赏,从来都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看似单纯的问题,背后可能会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甚至巨头之间的博弈。 就像清代康熙平定三藩时,原本周培公已经兵临城下,眼看就要灭藩王吴氏于弹指之间,康熙却一道圣旨临阵换将,硬生生地从周培公手里拿走平定三藩的不世之功,交到了八旗将领图海的手里。这其中牵涉到满汉之争、帝王心术,不是寥寥三言两句就能说清的东西。 肖尘言身为赏罚殿大殿主,也一样需要平衡五殿。他把诛杀楚青丘的功劳硬塞给我,八成也有一番深意。 果然,肖尘言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沉声道:“李殿主,我问你。楚青丘是不是死在了李孽手里?” “是!”李青遥道:“但是,李孽只不过是充当了一个刽子手的角色而已。自古以来,没有谁对刽子手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吧?” 肖尘言冷声道:“那好。如果我让你独战楚青丘,你能取胜吗?” “这个……当然不能。”李青遥道:“但是,属下率领战殿八大长老攻杀楚青丘。他必死无疑。” 肖尘言冷笑道:“你们击杀楚青丘之后,那八大长老能活下来几个?恐怕只有一两人能退出来吧?李孽杀楚青丘,等于救了战殿精锐。如果你不服,你现在去挑六个长老杀了,我把斩杀楚青丘的功劳全都给你战殿,你看如何?” “这……这简直……”李青遥显然没有想到肖尘言居然会耍起无赖来,被他一番话堵得好半天也没想出说辞来。 肖尘言冷然看了对方一眼道:“宫殿主,该你论功折罪了。” 宫政沉默了片刻道:“李重阳之罪可改斩首,其余刑罚不变。” 陆仁贾冷声道:“宫殿主,未免也太吝啬了吧?战殿的六个长老,难道还换不到一个免除打散魂魄的机会?” 宫政道:“首先,李孽出山的动机还有待商榷。其次,李孽击杀楚青丘是否彻底尚不清楚。折去李重阳腰斩之罪,我认为十分合适。” 李青遥道:“陆右使,你也是术道中人,按照我们的理解,斩杀楚青丘就该斩去他的魂魄。如果让楚青丘的魂魄逃走,只怕是后患无穷。那时,李孽有功有过,尚未可知吧?” 李青遥不等陆仁贾开口,就抢先道:“陆右使如果再找不到李孽其他功劳,我可要下令行刑了。战殿弟子的冤魂,还在等着李重阳血债血偿呢!” 陆仁贾微笑道:“向赏罚殿献宝也可以折算功劳。李孽身上的五道邪门只要随便拿出两道来,就足够抵消李重阳的罪责了。” 邪门,我不在乎,就算让我全都拿出来,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陆仁贾说话时却给我递了一个眼色,大概是不让我一下拿出所有邪门的意思。难道,赏罚殿还抓了别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有人说道:“他就算拿出五道邪门,也没法儿将功折罪。”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荆轲刺秦 我转头时,却看见董靓大步走了进来:“殿主,我可以证明,李孽击杀楚青丘的功绩并不完整!” 李青遥如获至宝地大喜道:“快说,李孽是不是在做戏?他其实跟楚青丘是一伙儿的对不对?” 董靓摇头道:“不是!李孽虽然击杀了楚青丘的肉身,但是却被他逃走了魂魄。楚青丘的魂魄已经被属下抓捕。” 董靓双手捧出一个桃木匣子:“楚青丘的魂魄就在这里。请殿主验看!” “不用看了。”肖尘言摇头道:“我信得过你。” 陆仁贾皱眉道:“这么算来……斩杀楚青丘的功绩就只有一半儿了。看来只能用邪门折算功绩了……” 李青遥冷笑道:“六道邪门,那可不是光有邪门就行,还得拿出开启秘法。按照赏罚殿的记功方式,没有秘法,只能按照一半功绩折算。” 肖尘言沉声道:“那就把邪门拿出来看看吧!” 我点头之间,把饿鬼门、人间门、修罗门依次拿了出来:“这三道邪门,我可以打开。畜生门必须张佑熙来了才行。至于地狱门,我没有开启的方法。” 李青遥冷笑道:“充其量只有三道邪门而已,还不够抵消李重阳之罪。” 肖尘言道:“不是还有一道畜生门吗?据我所知,张佑熙已经被本殿擒拿。把她带上来吧!” 站在外围的护卫去带张佑熙时,李青遥却上前一步:“殿主,我怀疑李孽和楚青丘有所勾结。既然董左使已经擒拿了楚青丘的魂魄。不如把他放出来问个究竟如何?” 肖尘言举目向天,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如此,董左使就把楚青丘的魂魄带上来吧!本座要亲审楚青丘。” 董靓手举木匣,一步步走上台阶时,肖尘言按在座椅扶手上的双掌也轻轻地攥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了董靓:“董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走到中途的董靓微微一愣:“大概二十年了吧……属下记不清了。” “二十一年!”肖尘言眼中露出一丝缅怀:“从师父把我安插在赏罚殿不久,我们就相识了。你是赏罚殿中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我曾经说过,等到我揭开身份,掌控赏罚殿时,你就是暗殿第一人。” “而今,伐天之战已经结束,术道将要安享太平,你却成了荆轲。我该如何对你?” 肖尘言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董靓:“你我相识二十余年,说我们互为知己。并不为过。你要杀人之前,往往都是平心静气,眼中不见任何一丝波动。” “从你进入大殿。我就知道你想杀人了。只不过,我一直不肯承认,你想杀的人是我而已。”肖尘言苦笑道:“等你走到我近前,就该是你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吧?” 董靓距离肖尘言还有十多步远,就算他暴起发难,也未必能伤到对方分毫。董靓苦笑之间,把木匣放在了地上:“说得没错!” 肖尘言注视了董靓片刻,道:“还记得你我曾经议论荆轲吗?” “记得!”董靓点头道:“你说,荆轲不是杀不了秦王。而是不想杀秦王。” 我眉头微微一动。荆轲刺秦的故事传颂千年,但是有一件事儿,我一直都在奇怪。荆轲作为当世有名的刺客。在精心策划之下,手持淬毒匕首,与秦王仅在咫尺之间。为什么连秦王的皮肤都没划破,仅仅割开了他的袖子?如果不是秦王有上天护佑,就只能说明荆轲没想刺秦。董靓也是如此。他应该也是一个出色的刺客,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机,就是故意在提醒肖尘言防备。 肖尘言点头道:“我记得,我当时还说过,站在荆轲的角度讲,太子丹其心可诛。他其实并没给过荆轲什么恩情,有的只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肖尘言说的应该是太子丹拉拢荆轲的故事。据说,太子丹在与荆轲宴饮时,曾请乐姬抚琴,荆轲见那乐姬双手雪白如玉、十指纤柔,仅仅称赞了一声:“好手!”太子丹就命人将乐姬的双手砍下,以玉盘盛之。送给荆轲。 这究竟是礼贤下士,还是虚情假意?起码,我不认为这是感遇贤士的品行。 董靓再次苦笑道:“虚情假意也好,大恩难还也罢!我已经做了荆轲,就没有回头路了。” 肖尘言沉默着侧过头去,挥手道:“你走吧!天下不再有董靓!” 董靓怔怔地看了肖尘言毫无表情的侧脸半晌。才深深一躬,转头向外走去:“欠你的恩情,我已经还了。这天换与不换都跟我无关。天下从此再无黄泉董靓!” 董靓就是黄泉?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董靓一心想杀肖尘言,并非没有机会。只不过,一面是恩情。一面是友谊,让他难以抉择而已。可以预见的是,就算董靓出手,最后死的也不是肖尘言,而是董靓自己——因为,他只有一死,才能让恩、情全消。 不过,最后董靓还是倾向于他和肖尘言的友情。如果,他最后那番话不是说给楚青丘的魂魄听,那就代表大殿当中还有轮回余孽。 董靓声落不久,被他放在台阶上的木匣就轰然炸成了碎片。楚青丘的阴魂搅动大殿四方元气呼啸而出,双手并拢如剑,直奔肖尘言眉心暴击而去。 “放肆!”肖尘言冷声怒喝之间,从右手袖口当中滑出一个金色的圆珠,用两只手指夹住珠子。往楚青丘的双手阻挡了过去。 短短一刹那间,金珠上忽然爆出六道轮回的异相,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黑洞似的圆圈。将楚青丘挡在了一尺开外。 轮回异相出现的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人狠狠拉了一下,差一点儿就从躯壳当中脱体而出。等我稳住心神时。却看见楚青丘的魂魄已经被轮回异相形成的黑洞吞噬了半截。肖尘言手里的那颗珠子竟然能吸收魂体!难道那才是楚青丘潜入藏书阁寻找的轮回珠。 我心电急转的刹那之间,轮回珠前忽然变故陡生。被吸进轮回珠的楚青丘不知道怎么忽然调过身来,把上半身脱开了轮回珠的束缚,双手往肖尘言的手掌上抓了过去。 我眼看着肖尘言的魂魄被楚青丘给拽出体外,跟他一起没入了轮回珠里。 陆仁贾虽然与肖尘言近在咫尺,也没想到会发成如此变故,等他回过神来,肖尘言已经进入了轮回珠。陆仁贾厉声吼道:“保住殿主!” 陆仁贾话音没落,徐稚柳忽然出手往陆仁贾身上打了过去。后者举掌还击之间,李青遥猛然振臂高呼道:“肖言尘赏罚不公,不配为赏罚殿主!大家跟我反了吧!” “你敢!”叶财神怒吼之间,率领金衫掌柜杀向了战殿高手。双方短短一个碰撞之下就打出了真火,一众高手接连倒地,但是谁也不肯倒退半步。 全场当中还没动手的就只剩下了我和宫政。 我手扶刀柄看向宫政,道:“你究竟是哪方人马?” “伐天盟!”宫政按着轮椅道:“你真以为,我前往八门岭是想请你出山?你虽然有几分成色,却还没被我看在眼里。我担心的是李子树没进天门!徐稚柳虽然受我命令,暗中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但是她慑于李子树的威名,不敢跟得太紧,很多事情无法确认,我只能自己走上一趟。” 宫政喟然叹道:“李子树无愧诡鹰之名。我本以为,赏罚殿没有李子树坐镇,根本不堪一击。没想到,他临走还留下了后手,仅凭一个掌握着他当年布局的传人,就让我们伐天盟土崩瓦解。” “所以,我们只能放弃强攻,刻意安排一场荆轲刺秦的戏码。而你,就是荆轲!”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出刀 从内心而言,我从没想过潜伏在赏罚殿里的人会是宫政。 宫政笑道:“没想到是不是?本来,我并不是伐天盟的一员,过去,针对伐天盟的大部分计划,也都是出自我的手笔。而且,我一直都在捕杀轮回余孽,最强势时,甚至在一天之内亲手杀了五十多人。” “自从我知道轮回秘法可以改天换地,让世界回归到某一个时代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宫政一指大殿之外:“你看看现在的世界,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哪里还有半点上古遗风?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改变这个世界,让天下重归清明,一手建造儒道国都!” “但是,这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轮回改天终于给了我一个契机。不管如何。我都要试试!”宫政眼中闪过了疯狂的光芒。 我沉声道:“你已经失败了。” “不!并没有!”宫政道:“你以为楚青丘的魂魄仅仅是一道鬼魂那么简单?自从我们调整了布局,彻底放弃伐天盟所有弟子之后,楚青丘就躲在藏书阁里自炼魂魄;他在出手之前,已经把自己炼成妖魂了。这世上除了轮回珠。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一瞬之间封印妖魂!如果肖尘言不想死,就只能拿出轮回珠。” 宫政淡然道:“所以说,楚青丘在刺秦这出戏里,并不是燕国地图,只是一把刺向秦王的淬毒匕首。而黄泉董靓更不是什么荆轲,充其量就是引起秦王注意的秦舞阳。真正的荆轲是你,也只能是你。” 宫政伸手指向门外:“轮回珠已经出世,五百尊两世金身都已经陈列殿外。现在。肖尘言和楚青丘的魂魄正在轮回珠里厮杀,赏罚殿所有高手都被拖住,没人再去阻挡你,只要你使出轮回一刀,这个世界就可以改天换地了。” 我冷笑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使出轮回一刀?” “当然!”宫政万分肯定地说道:“你以为李重阳现在还完好无缺吗?实话告诉你,他现在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医殿奇毒离魂散,无药可救。就算亦邪亲自动手,也别想救回李重阳。” “至于,你的心肝宝贝檀越,那就更不用说了。化狐秘法同样无人可解。” 宫政伸手指向了还被押在殿外的唐向晚:“还有唐向晚、柳幻、陵云,就连原先一直都在你身后的叶森,他们身上统统都带着医殿奇毒,只不过是发作的时间稍晚慢了一点而已。” “你的情人、亲人、友人,全部命在旦夕,如果没有老天给你的机会,他们全都会死!你还不去伐天吗?” “你……”我右手紧紧握住了刀柄。左手的五指指甲却因为用力过猛,扎进了自己的肉里。温热的鲜血顺着我的指缝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宫政微笑道:“其实,你和楚青丘是同一种人,可以为了一个‘情’字翻天覆地。只不过。楚青丘一生只有情,而你还有义。所以,你更容易控制。”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那有能如何?”宫政理所当然地说道:“楚青丘曾经说过,‘为心中挚爱,负尽天下又能如何’。在这一点上,你没有楚青丘那么光明磊落。你们做了同样的事,但是,你却不敢承认。” 宫政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你调集人马攻打青丘云隐城,你可曾把人命当做一回事儿?阎骏逸把他耗尽心血建立的修罗堂交给你,你却二话不说地把他们全部带入了伐天战场。你可曾把友谊当做一回事儿?既然做了,何必遮遮掩掩呢?” “楚青丘从没想过要君临天下。他要的只有儿女情长。他之所以毫无保留地出手攻杀肖尘言,就是因为我答应过他,逆天之后,可以替他向上天求一回恩赐。复活寻梦。同样的承诺,我也可以给你。” 宫政郑重道:“只要逆天成功,你就可以带着你的亲人朋友一起归隐山林、逍遥自在,无论将来如何。赏罚殿,不对,应该说是儒国中人,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宫政等于把我放在了一条横在悬崖间的钢丝上。无论我向左还是向右,都会万劫不复,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往前走。 我回头看向浴血厮杀的各路高手时,再一次握紧了刀柄。 宫政也不去催促我,就任由着我站在原地。 他刚才那番话声音不小,陆仁贾、叶森他们就算还在厮杀,也一样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劝我什么。 唐向晚、陵云、柳幻盘坐在大殿一角,双目紧闭,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她们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或者说,是在等待我最后的决定。 蓦然。落在肖尘言膝盖上的轮回珠爆出了一阵血红色的光芒。宫政的眼睛跟着一亮:“好!肖尘言和楚青丘,必然有一个人已经在轮回珠里魂飞魄散了。他们都是炼魂的高手,轮回珠已经被正式激发,该你出手了!” “啊——” 我怒吼之间。眼泪顺着眼角横飞了出去,嗓子里也被我吼出了血来。但我手中长刀却没有一丝停留,刀势瞬间引动了五道邪门。地狱门开,烈火狂涌时。难以计数的饿鬼、修罗、畜生顺着火流飞舞的方向往我的刀上集中而来。 我双手举刀指向天空,再一次纵声狂啸。只是,这啸声中所包含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了,而是牵动着赏罚殿中亡命厮杀的所有高手。 蓦然间,我转过身形,一刀往宫政身上劈了过去:“你敢……” 宫政大怒之下,从身上放出一只形如书简、通体碧绿的翡翠。我惊天动地的一刀劈向书简之后,无数六道幻影在我身边倒飞而起,我耳边也跟着传来了一阵阵儒家经文。 这一刀已经不是我和宫政的交锋了,而是轮回与儒道的碰撞。难以控制的力量在我们两人身边爆发之后,形同洪流地向四方排压而出。赏罚殿中足够两人合抱的红漆殿柱连连崩塌之间,大殿棚顶也跟着轰然砸落。 宫政不等大殿完全崩塌,已经回身往殿外箭射而出,而我则挥刀砍向了立在地上的五道邪门。五道刀气纵横肆虐之间,噬仙飞刀根根折断,人骨手珠崩飞四野,修罗图被生生撕成了碎片,人间门也跟着轰然崩塌…… 等我长刀逼近畜生门时,张佑熙却横身挡在了畜生门跟前:“不要毁了……” “走开——”我左手化掌为爪。抓向张佑熙,右手刀直奔畜生门砍落了下去。 “不能……” “轰”—— 张佑熙的呼声没落,大殿已经塌落了下来,我只能挥刀向天,击飞头上落下的房梁瓦砾,强行从废墟中冲了出来。我一手提刀,一手夹着张佑熙,站在满地残墙断瓦之间,泪流满面。 邪门毁了,轮回之境不可能重现,檀越他们…… 宫政声嘶力竭地喊道:“李孽——你为什么——” 我扬刀指向对方:“为了大义!” 宫政怒声道:“你一个土匪!谈什么大义?” “土匪又如何?”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我一直都在想,当年老核桃为什么非要让我称他是老北风的师爷。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老核桃一直都想告诉我一件事:大义,无关于身份!” “老北风是匪。匪为国不容。但是他却能为国杀敌、抵御外辱,虽九死不悔!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老核桃想教给我的是‘大义为先’。” 宫政双目刺红道:“为了大义,就该让我建立儒道国度,让这个世界重归道义天下……” “狗屁!”我厉声道:“儒道治国早就已经被历史所淘汰。就算天下退回当初,又能如何?能路不拾遗?能夜不闭户?你忘了,推动这个世界的是人心。人心永远不可能停留在你所想象的完美之境。就算让你建立了儒国。它早晚有一天也会崩塌,甚至无数无辜都要灰飞烟灭。你是在断华夏的根!” “你……你……”宫政脸色发白。 我冷声道:“我知道说服不了你,我也不想多说,让一切都结束吧!” 我怒吼之间,全力一刀向宫政劈了过去。纵横十数米的刀光呼啸裂空之间,宫政竟然闭上了眼睛,毫无反抗地迎向了我无坚不摧的刀风。 我眼看着自己的刀芒从宫政身上透体而过,宫政却仍旧端坐在轮椅上。那不是我没能杀掉宫政,而是我的刀风太快,他的尸身还没来得及一分为二。 始终站在宫政身边的韩笑笑直到这时才出手,用一面赏罚殿的大旗将宫政紧紧裹住:“李孽,从你破坏六道邪门时,师父就已经心死了。其实师父……算了,能让我带他走吗?” 我默然挥了挥手。宫政已经死了,我留下他的尸体也毫无意义。 而我也同样万念俱灰。我那一刀,等于砍断了所有的情,虽然是为了大义,可我也等于活活将自己斩杀在了那片废墟当中。 亲人没了,朋友没了,她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横过长刀,往自己脖子下面抹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真相 等我想要收刀时,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刀锋被某种力量拉扯住了。我睁眼看时,却看见肖尘言用手握住我的刀刃,成行的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流落在地,他却面带微笑道:“还没到最后!” “你是说……”我心里再一次生出了希望。 伐天既然能让上天赐下恩典,那护天是不是也能如此? 肖尘言随意扯下一段衣襟包住自己的伤口:“跟我走!” 肖尘言头也不回地往赏罚殿深处走去时,自顾自地说道:“我早就知道赏罚殿里的暗流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才布了一个局,想要引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我这样做很冒险。我在赌,赌师父的亲传弟子不是一个为了私情而忘记大义的人。好在我赌对了!” 我低声道:“说得轻松!” 肖尘言像是没听见我说话:“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你不适合做枭雄。甚至不适合成为一方魁首,因为,你经常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我甚至一度想要改变计划。因为那样做,太冒险了。” “但是,师父他老人家很好看你。我不得不说,他的眼光很准!”肖尘言自嘲道:“倒是我差点儿被楚青丘给留在了轮回珠里。还好,最后被打散魂魄的是他,不是我……” 肖尘言说话之间。把我领进了赏罚殿最深处的密室当中:“这里就是收藏封神碑的地方,也是只有殿主才能走进去的地方。那就是封神碑。” 我看向封神碑时,全身不由得一阵发冷。所谓的封神碑,只不过是一块又一块普普通通的石碑,那上面除了人名和事迹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不就是记录一个人生前功过的墓志铭吗? 我忍不住沙哑说道:“这是封神碑?伐天是一个骗局?” “不是骗局,而是千古笑话!”肖尘言道:“伐天这么可笑的事情都能想得出来!天是什么?我们又是什么?说白了,我们都是有些能力的凡人而已。不神不仙,也配伐天?” 肖尘言道:“世俗人都喜欢算命。其实,算命这种事情,只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一种希望罢了。越是失意的人,就越是笃信命运。仿佛有了一个精神寄托,他们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术道中人就把伐天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他们执着地相信。天道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改变的东西,只要逆天成功,就能改变那无可更改的命运。” “偏偏相信这种事情的术道高手大有人在,而且还有人不断地在为臆想自圆其说。渐渐地,一代又一代的人,就把伐天这个千古谎言当成了事实。” 我明明知道肖尘言所说的话是事实,却还不死心:“既然是这样,赏罚殿为什么不站出来澄清?” 肖尘言苦笑道:“澄清得了吗?一种事情在人心里根深蒂固之后,就算你极力澄清。他们也会觉得你是在愚弄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肖尘言深吸了一口气,道:“赏罚殿就是伐天成功的例子。第一代殿主知道自己上当之后。却没法儿去澄清任何事情,只能被迫继续护天。” 完啦……我像是被一下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肖尘言道:“不过。你也别灰心。封神碑是假的,但是这间密室里确实集中了数以百计术道大能的意志。只要你发誓镇守赏罚殿,我还是可以请出术道大能的残魂。帮你解决掉檀越他们的麻烦!” 我惊喜道:“真能这样?” “我可以对天发誓!”肖尘言道:“但是,你必须发誓镇守赏罚殿!” “好,我可以起誓!我李孽对天发誓……”我迫不及待地发誓之后,肖尘言对着封神碑深鞠一躬,封神碑上果然飘出了十多道淡绿色的光点。 肖尘言小心地把光点收了起来:“这些大能掌握着术道上久已失传的秘法,只要他们帮忙,就算檀越已经死了,他们也能把人拽回阳世。” 我一下站了起来,正想冲出门外。肖尘言却开口道:“你不能走!你已经发誓镇守赏罚殿了,所以,十年之内。不能离开这个密室。” “我……”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去找檀越,让我等十年,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肖尘言说道:“你必须等。这是你和赏罚殿的契约。你只要一离开这儿,檀越他们必死无疑。你不用担心什么。当时,你也看见了叶森没出手吧?我给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的亲朋好友。别见大殿塌了,我保证,他们一个都没被砸在里面!” “你赢了……”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了地上。 肖尘言笑道:“别灰心!檀越不会弃你而去的。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十年很快就会过去了。” 我抬起头道:“轮回境里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肖尘言摇头道:“我们虽然一直都在研究轮回境,但是始终没有弄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想要弄清真相,除非能找到轮回殿的发源之地——飘渺寺。” “等到十年之后,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找找。但是,我不建议你去冒那个险。你闭关的这段时间,曲末和蓝灵儿会帮你照顾好赏罚殿,等你出关之后,你就是赏罚殿的大殿主。” 我疑惑道:“他们两个是你安排的暗子?” “不是。他们是降将!”肖尘言道:“赏罚殿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了,该清洗的人,我会帮你清洗掉,该带走的人,我也不会留下。曲末、蓝灵儿已经发誓效忠于你,你就安心当你的殿主吧!” 肖尘言大笑之间,飘然离去。而我,却连站起来转转的心思都没有。 殿主……赏罚殿…… 我真想骂一句:去个狗屁,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可是,为了檀越,我也只能像是坐牢一样蹲在这间密室里。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之后,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送饭。对方把饭放下,起身就走,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密室当中暗无天日,我也只能按照送饭的次数计算天数。我大概在密室里住了七八天之后。蓦然在打盹时听见了一阵核桃磨动的声音。 “老核桃!”我一骨碌爬起来时,却看见有个人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搓着一对狮子头,在封神碑前面晃悠,好像是在看封神碑上的东西:“你是谁?” 对方连头都没回:“一个说书、讲故事的。” 那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下一个故事,该讲谁的呢?” 我沉声道:“你是桃木印章?” 除了藏书阁里神秘消失的桃木印章,我想不出有谁能在赏罚殿里来去自如。 对方点头道:“算是吧!我确实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一个桃木印章上了。印章丢在哪儿,我忘了。今天只不过是来看看有什么故事。你是李孽吧?你被肖尘言骗了。他在门口留了一行字,你可以去看看!” 我几步抢到门口,那里果然有一行字:“师弟,那个讲故事的老东西来了吧?你可以走了!守碑七日、接任殿主,是赏罚殿易主的仪式。当年师父也是这么骗我进来的,我守了赏罚殿二十几年,现在轮到你了。安心当你的殿主吧!为兄逍遥去了!” “当你个狗屁!”我风一样地从赏罚殿里冲了出去,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 檀越,应该是在家里等我吧?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等我封圣 大结局 当我接近别墅时,却愣住了。 往日的别墅只剩下了清冷和萧瑟。院子里没有檀越,也看不见其他人,只有排骨像是野狗一样趴在满地的落叶当中,半眯着眼睛看着门口。 “排骨!” 排骨看见我时,一下窜了起来,扑进了我的怀里,像是小孩儿一样不停地呜咽。 檀越没在? 如果她在,她不会看着满院子的落叶不去打扫,也不会饿到排骨。 肖尘言不是说能救檀越,难道…… 我推开排骨,快步抢进屋里。里面只有陵云和柳幻:“檀越呢?” 柳幻低声道:“她化狐了。” “混账!肖尘言不是说能救檀越吗?”我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陵云含泪道:“历代术道高手的魂魄,只能解开我们身上的毒,却救不了檀越。青丘化狐,决无人能解。” “檀越呢?”我的嗓音已经变得异常沙哑。 “不见了……”柳幻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化狐不久。就消失了。她大概是不想让你看见他变成了一只白狐。” “排骨!”我一下把排骨拎了起来:“给我找檀越,顺着气味找!” “没用的!”陵云哽咽道:“我们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人手,却一直找不到她。” 我蹲下身躯,紧紧地盯着排骨:“你一定能找到檀越!对不对?给我找她!” 排骨被吓得夹着尾巴躲到了一边。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陵云抱住了排骨:“别这样,它找不到檀越!你去哪儿……” “我去找檀越!”我毫无目的地走出了大门。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最后竟然走到了劳务市场。 那是我和檀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许,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能在最初相见的地方找到她,才会走到这里。 我正想往回走,却听见有人说道:“哎,听说前几天一直蹲在墙根儿那儿的狐狸被人给抓了。” “可不是嘛!正在那边儿卖呢!” 我凛然一惊,直奔我原先等活儿的那段墙根儿跑了过去。如果。那只狐狸真是檀越,她会不会也跑到我们最初相见的地方? 我远远看见那段水泥墙下面放着一个铁笼子,两个人正在那儿讨价还价。我三两步抢到笼子边上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只白狐的眼睛。 它的眼睛很像檀越!应该说,就是檀越的眼睛!她的样子变了,但是她的神韵却没有改变。 白狐看见我之后,仅仅愣了一下,就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用自己的尾巴把头盖了起来,就像是不愿意让我看见它,看见它的眼睛。 我心里一疼,轻轻蹲在笼子边上:“多少钱,我要了!” 我旁边那个穿着西装的买主顿时不高兴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了?” 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趁我没失去耐心之前,开价!” 卖家眼睛一转:“你们都想要,那就谁开的价高。谁得吧!” 穿西装那人也生气了:“你听不明白话……” 我霍然站起身来,从身后抽出匕首,左手一抓卖家,右手连着捅了对方三刀。才抽出血淋淋的匕首,指向了那个穿西装的人:“你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那人当场跪在了地上。 我伸手拎起地上的笼子,扬长而去。一路飞奔之后,才把笼子放在了地上:“我知道,你就是檀越。跟我走好吗?我找遍术道,也要把你变回来。如果你变不回来,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白狐一直把头缩在笼子里,不敢看我。 我伸手拉开了笼子:“如果你不是檀越,就走吧!我再去找下一只白狐,总有找到檀越的一天。就算今生不行,我还可以下地府去找她的魂魄!” 白狐总算站了起来,但是仍然没有看我。低着头钻出笼子,看向了远处的草丛。 我知道它要走了! 她会是檀越吗? 直觉上,我一直都觉得她就是檀越! 檀越喜欢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更不愿意去打扰别人。 可是我对她来说。是“别人”吗? 那一瞬间,我生出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就在我眼泪即将流下来时,白狐忽然转过身来,向我伸出了一只爪子。 那滴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却在眼泪落地的瞬间,握住了她的爪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们走,回李家村!” 我抱起白狐。飞身落向远处。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李家村,而是去了邪异楼。那里还有我唯一的亲人。 往日名震天下的异邪楼,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舅舅在邪异楼不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小山庄,带着几个不愿意离开的手下过起了隐居的日子。 他看见我时,随手扔给我一支鱼竿:“过来陪我钓鱼!” 我抱着檀越坐在他身边时,舅舅开口道:“那是檀越吧?” 我点头之后,舅舅才说道:“我李重阳纵横一生,只有两件遗憾:一是没能救下你母亲;二是,没能看见你娶妻生子。” 舅舅忽然一摆手道:“我不是要逼你如何!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跟檀越分开,哪怕她已经变成了狐狸。” “邪异楼没了之后,我想开了。天命不是人可以改变的东西。我已经决定归隐田园了。你要过来住呢?” 我轻轻摇头道:“不了,我想回李家村!那里有我很多回忆!” 舅舅眉头一挑:“你是想去踏天门吧?你还没死心?轮回……” “不提轮回!”我摇头道:“我一直都在想,轮回秘境里为什么只有两世金身?前世,已成过去。无可更改;今生,天已注定,不可强求。但是,来世呢?来世。还有无数的变数!所以,就连轮回殿也不敢说来世如何吧?” “而且,今生和前世也不一样,前世我和楚青丘同归于尽,今生死的却只有他一个。这辈子我才过了一半,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 舅舅皱眉道:“可是轮回已经注定!” 我转头看向舅舅:“就连伐天都可以是一个骗局,轮回为什么不能?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什么飘渺寺。术道、江湖,从此之后,都不再属于我啦!” “江湖从此非我土,闲云野鹤乐自由!哈哈哈……”舅舅大笑道:“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也能看得开,说不定还会增加不少快乐。走吧!有空来看看我!” 当我转身时,舅舅忽然开口道:“如果你想踏天门,一定要来找我!舅舅这把老骨头,还能陪你闯一闯天门!” “好!那你就等我成圣吧!” 我抱着檀越走向远方时,檀越蜷缩在我怀里睡着了。她在等我成圣,或者说,在陪我成圣。 虽然归隐江湖,多少有些不舍。不过,那个会讲故事的老东西,不正在写我的故事吗?如果,让我给这个故事起名,我会叫它《邪门儿》,不是邪门! 从我出道以来,应该说是出生以来,所遇上的每一件事都很邪门儿。我就像是在被人安排好的故事当中走了一圈,掀起过波澜,最后也让一个故事归于平静。 如果让楚青丘他们说这个故事,他们会说:这就是天命,天命已经注定的事情,我就只能走下去。 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我甚至觉得,那个老家伙在写我的故事时,不会去写最后的结局。他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破凡成圣。 也许,有一天我会成就圣道,重披战袍、再战术道,带着檀越踏天门、闯天关。去抢夺最后一丝希望。 也许,还没等我成圣,我和檀越就已经老死在了李家村。那时,一人一狐埋在一个坟里,说不定也是一段传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