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先生》 正文 第一章 我是试睡员(新书求收藏) 现在人点子多,靠新兴职业赚钱的也不少。但是很多时髦职业背后却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跟一些古老的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我,表面上是酒店试睡员,实际上干的是帮人驱邪抓鬼的买卖。也许,这些话说出去没有人信,但是你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了。 现在各种试睡员的噱头到处都。但是你想过没有?人家凭什么把试睡员请来,像伺候亲爹一样让你在自己酒店里住好几天,临走还得给封个几万元大红包? 就凭我长得帅,有气质,专业性强?还是要噱头?现在颜值高的小美女一抓一大把,我一个老爷们颜值再高能比上一个美女啊?再说,星级酒店经理的气质也是个顶个的强,还用我去得瑟么?说专业性强,我再强能强过开酒店的么?噱头就更不用说了,请个明星来,别说噱头,连绯闻都有了。 我能在试睡员这行里混下去,凭的就是驱邪抓鬼的本事。至于为什么要拿试睡员做幌子--我只能说,同行业竞争太残酷。 一家酒店在开工奠基的时候,你可以随便折腾,找高僧、找道士过来开道场,不但不丢人,还能显示出实力。可是一旦建好了,你再弄个道士过来开坛做法试试!有的是开酒店的同行能拿着这事儿做文章。你今天开坛做法,明天就能传得满世界都是。谁家酒店要是被传闹鬼,还能开得下去么?所以来捉鬼的人就必须换个名头。只有弄出一个高大上又时髦的名头来,才能把事儿办了,又不出什么负面影响。我干的就是这个活儿。 话说到这儿,有人就要问了。你说,新兴职业和老行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试睡员走的又是哪一路? 别人师承哪一派,我不知道。我的本事是家传的,我们老项家祖祖辈辈都是“地先生”。至于,地先生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以后慢慢再解释。 我三叔就是最有名的地先生--项镇南。他金盆洗手之后,我才借他的名号入了行。接的第一庄买卖就是给“花旗”酒店扫楼。 那时候,花旗酒店刚开业不久,客人就差点吓疯了一个。那人大半夜的在总统套房里撞门,直到撞得头破血流才从屋里冲出来。满走廊的疯跑,一个劲儿的喊有鬼。 酒店把人送到医院打了镇定剂才算消停。他说,自己半夜总能听见有人在天花板上笑,而且那声音越笑还越低,就像是有人背贴着天花板,从上面慢慢往下压,最后都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脸上喷气。他在屋里,想跑还跑不出来,吓得拿脑袋撞门才算冲了出来。 酒店经理老蓝好不容易在医院把事儿给平了下去,一回酒店,服务员就疯了一个。 后来一问才知道,那个服务员趁着总统套房没人,自己偷着开门住了进去,结果在屋里活活吓疯了。 老蓝不信那个邪,自己跑到总统套房住了一晚上。结果,只要进去就能觉得窗帘背后有人看他,他连着撩了几次窗帘都不见人影;等他一回身,就又觉得有人藏在窗帘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他背后,他甚至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人盯着他什么位置。他越是不敢往后看,那人就盯他盯得越紧,他走到哪儿,那人的眼睛就跟到哪儿,一步不离。 老蓝在屋里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差点精神崩溃了,也一样玩了命的撞门。要不是外面有人看着,他说不定也能疯。 老蓝从屋里出来之后就到处找人清楼驱邪,最后朋友托朋友的找到了我三叔那儿。那时候,正好赶上我吵吵着要出师,我三叔就让我去了。 老蓝头一次看见我的时候,还老大不高兴,话里话外的就差没明着说,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屁孩能干什么! 我当时就火了,拿着我家招牌跟他打了赌。等我从总统套房吊棚上夹层里翻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木头人之后,老蓝才算彻底服了。 不过,那老小子在履行了赌约之后,又给我加了一倍钱,让我把招魂人偶原物奉还给出手害他的同行。 我还真就看不上那种明着争不过人家,暗地里给人下绊子的货色。而且那货还伤及无辜,就更该死。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天晚上就装成顾客,给对方下了一剂猛药,没到后半夜就把那货活活吓死了。 当然了,花旗酒店这个事儿,只能算是一般生意,问题出在哪儿,一眼就能看出来,处理起来就看谁的手腕子硬,过程一点儿不复杂。但是有一些生意可就真是一波三折、步步惊心了。 其中一件事儿,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我跟老蓝认识不久,他就给我拉来了一桩生意,说是要让我帮他的朋友清理一个刚建成的原生态度假村。这种生意一般的术士都不愿意接,原因无他,就是吃力不讨好。 酒店一类的地方就算闹鬼,好歹还有个人气,人气旺了自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阴气,所以闹鬼也不会闹得太凶;而没有人气的地方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而且接生意的人还不能坐地起价,“趁人之危”是我们这行的大忌,容易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要不是看在老蓝的面子上,这样的生意我还真不打算接。 没想到,我一见到东家就惹了一肚子火。跟我见面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叫余琦。模样长得倒不错,说话那态度就不招人待见了。一张嘴就是:“在我们正式建立雇佣关系之前,我要确认你的专业水准!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人家要看货,我也不能反驳,只有点头的份儿。 余琦像是面试官一样:“你觉得,现代酒店竞争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怎么回事儿?”我脸色当时就沉下来了,转头看着老蓝道:“是你没说清楚,还是她没听清楚?她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我早就跟老蓝说过自己做生意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信不帮”。 这条规矩还是我三叔传下来的。跟我三叔一样,我从来不对那些不信鬼神的人解释什么?你不信,扭头就走,我没有那时间跟谁证明我不是骗子。 老蓝尴尬道:“项老弟,你听我说。这事儿,我原先不打算让小琦知道,她一个小丫头,胆子本来就不大,万一吓出个好歹来,我也没法儿跟她家里交代不是么?谁能想到,她做事这么较真儿啊!” 我听完之后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儿。毕竟老蓝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余琦愣了一下之后,马上也变了脸色:“蓝叔,你是不是又想用鬼神那一套东西解决酒店的问题?我早就说了,我不信这些……” “项开,你先别走!”老蓝满眼哀求的向我拱了拱手,才转头向余琦说道:“不是蓝叔说你,山庄发生这么多怪事儿,连着死了好几个人,警察、私家侦探都束手无策,你这么精明的丫头,就一点儿毛病都看不出来么?” 余琦一迟疑,老蓝就又加了把火:“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山庄要是再不正常运转,年底你拿什么上家族大会?你爹的脸往哪儿放?就算死马当活马医,有些事情,你也得试试吧?” 余琦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我道:“项先生,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在我们正式建立雇主关系之前,我要确认你的水准。” 正文 第二章 怪事连连 我脸色又是一沉:“这个没法证明,我也没时间给你证明。告辞!” “等等……”老蓝赶紧拉住我:“老弟,老弟,你先别走,先别走。小琦一直都没在山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样,我找个人跟你说说……” 余琦还要说什么,却被老蓝狠狠瞪了一眼。我看小丫头委屈得眼圈有点发红,这才相信,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老蓝看我不吭声了,才拉着我坐了下来,随后打电话找来一个经理:“老弟,这间山庄从建设到试营业,都是小赵一手负责的。你有什么事情都问他。” 赵经理脸色发白,眼睛里全是血丝,看上去像是几天都没睡好了,听说我是术士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才摸出一根烟来,深吸了两口慢慢说道: 山庄从开工那天开始就怪事连连。山庄原址是一座不大的山神庙,也就二十多平吧。 我们做生意的人都信这些,迁庙之前还特意摆了三牲祭品,许诺修一间更大的庙宇。可就算这样,还是出事儿了。我们挖开山神庙之后,从地底下挖出来一口大缸,缸里头摞着一大堆人头。 当时,干活儿的人都吓得不敢动了,工头却说没事儿。他说这种事儿,他以前也见过。在他老家闹捻军的时候,清兵抓到一群捻军,砍了脑袋,尸首堆在一块儿烧了,人头挂在城门楼子上示众,脑袋都要烂没了才给摘下来。当地老百姓也是把人头装在一起埋了,还给修了个庙,当成山神爷供着。这种庙挖开之后,好好迁个地方就行了。 那些工人还是不敢去动水缸,最后还是工头亲自跳进坑里把水缸搬上来的。结果,工头当天晚上就死了。死的时候,脸上全都是乌黑一片,像是被人抹了煤灰一样,脖子下面还有好几道子血痕。 警察把尸体带走之后,跟家属说,他是被蛇给缠死的。可这是东北啊!上哪儿找能缠死人的大蛇去? 余琦听到这儿惊呼道:“他们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我接口道:“不是他们不负责任,是他们知道这种事儿管不了。‘官府抓人不抓鬼’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你继续往下说。” 赵经理接着说道: 工头一死,那些工人就都不敢往下干了,天天折腾着要工钱,逼得我只好换了一个施工队。可是奠基那天,却从地下挖出来一锹血土。 那土就跟用血搅过一样,戳上一锹,就顺着铁锹边上往下滴血。这一下工人更炸锅了,我没办法,只好去请了一个道士来做法事。 那个道士杀了好多公鸡,装了满满一大桶鸡血,从奠基的那个血坑里开始往山下洒,一直洒到山底下一个岔道口上,他自己才站在公路边上使劲的摇铃。那时候,我就藏在工棚里,听见外面有好多人在走动,就像有好几百人成群结队的从血坑那儿出发,一直往公路上走一样。有人路过工棚的时候,还使劲往门上拍了两下喊:“还有没有人,赶紧走!” 我吓得不敢出声,在工棚里躲了整整一夜才出去。那个道士告诉我,他已经把冤魂全都送上黄泉路了,可以放心干活了。 我当时还乐得够呛,谁曾想,那之后又接连出了两次事儿。 一个是施工的工人,从架子上掉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看见他出事儿的人说,他就像是等死一样,面无表情的在架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别人喊他,他都不吭声。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天上忽然刮了一阵风,那人就像纸人似的,被吹得飞了起来,在天上连着翻了两圈后,才头朝下摔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洗手池里。那个洗手池只有一个脸盆这么大,怎么可能淹死人?我当时还特意去看了一下尸体,那个人两只手撑在洗手池边上,像是要趴下喝水一样把脑袋浸在水池子里,活活把自己给淹死了。尸体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被按着脑袋淹死的。可是谁能把一个大活人淹死,还一点声都不出啊? 工地上死了人,我只好又去找那个道士。那道士来看过之后,悄悄在工地正中间埋了一座九层铜塔,说是要镇住冤魂。 他走了之后,还真就再没出过事儿。直到酒店落成,都再没死过人。 我本来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向老板报告情况之后就开始试营业了。 没想到,住进酒店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踪了。就像是在酒店里被蒸发了一样,莫名其妙的变得无影无踪。我查过监控,也报过警。警察把整个酒店都翻遍了,可是别说人,就连尸体都没找到。唯一可以断定的,就是他们从来没出过酒店。 警察建议我先把酒店关了,等事情查清之后再营业。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干,可是那些顾客却说什么都不肯走,甚至,按三倍返还租金都没有人愿意离开,就像是非要在酒店里等着失踪一样。 我没办法,只好把对外的宣传全都停下来。可还是不断有顾客要求入住,我让保安挡着他们,他们就在酒店外面的树林里支帐篷住着。然后……然后莫名其妙的剩下一个帐篷,人却不知去向。 我想过再去找那个道士。可等我找过去的时候,那个道士也失踪了,整个道观就像是好几天没有人住似的,空荡荡的,连点儿人气都没有。 我也不敢再在酒店住了,就搬到了外面。后来我听说老蓝找到了一个厉害术士帮他解决了酒店的事儿,就联系上了他……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山神庙的事儿,倒是还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可后面的事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尤其是住客无缘无故失踪的事情,就连我也觉得奇怪。 老蓝看我低着头不说话,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弟,是不是不好处理?有什么难处,你直说,能办到的,哥哥绝不二话。” 我抬头看了一下,赵经理和老蓝正眼巴巴的看着我,余琦眼睛里带着恐惧,也有一丝不屑,看样子是认为我想坐地起价。 我也没心思跟她计较,干脆开口道:“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就是听着有点棘手。你带我到山庄看看。” 赵经理这才松了口气,开车带着我往山庄那边去。越往山庄去,我就越觉得不对劲,好像越往生态区里面走,气压就变得越低。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人总会觉得像是有块乌云压在自己心头一样,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止是我,老蓝也在车上一个劲儿扯领带,余琦的脸色也有点发白,还时不时的回头往我这边看上两眼。 等我看到酒店时,不由得又是一阵惊讶。 从正面看,酒店正好修建在一个山脚环抱的空地当中。从外面看上去,一左一右围过来的山脚就像是一个圆形的院子,而长方形的酒店怎么看都像是顺着放在院子当中的一口棺材。 如果真是口棺材,按照停灵的规矩,这么放肯定没错。棺材顺着大门放在院子中间,棺材头对着大门。一是方便往出抬,二是方便鬼魂往出走,要是横着放,鬼魂肯定走不出去。 可是盖房子绝对没这么个盖法的,尤其是酒店就更不能盖了。先不说把山墙对着山坳出口在风水上有没有忌讳,光是窗户对山就不利于采光。 我拍了拍赵经理的肩膀:“这酒店是谁设计的?瞅着怎么这么奇怪?” 赵经理连想都没想:“是集团的设计师和风水大师联手设计的。本来,我也觉得设计方案不对,但是他们坚持,我也没有办法。项先生觉得有问题?” 正文 第三章 谁上了我的床 “没事儿,随便问问!” 术道上的买卖也讲究个“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我问了赵亮不少,可是他给我提供的线索也不多。光凭问的,我拿不准山庄里究竟有什么。剩下的,我得自己看看才能知道。 赵亮开车带着我们几个绕着这座起名“绿苑”的酒店转了一圈,才带着我们走进了大门。 绿苑这个时候没有几个人在,整个大楼空荡荡的不见人气儿,走廊里的回音重到走一步就响一声的程度。有时候人都停下了,回音还不停,听着就像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赵亮走几步就往回看一眼:“项先生,接下来你怎么安排?” “先找个房间住下。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住在一个屋里……” 我的话没说完,余琦的眼睛就瞪了起来:“想得美!我有保镖,用不着你多事儿!赵亮,你就把他安排到以前失踪过房客的屋里好了。” “随意。”我也懒得去理余琦,进了客房之后,抬手关上了大门。 等我睡到半夜,忽然听见房门响了一下,有人从外面刷卡打开了房门,从门缝里探出半颗脑袋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谁?” “是我!”余琦抱着一个枕头走了进来,怯生生的道:“项开,我不敢睡,能跟你一块呆会儿么?” “可以!”我含含糊糊答了一句,就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感觉到余琦贴着床沿坐了下来,紧跟着贴着我胳膊躺到了我边上。没等我开口说话,她已经把一只手按在了我胸口上,顺着我前胸慢慢滑了上来。整个人也脸贴脸的往我身上贴了过来:“项开……” “别闹!”我轻轻把她的手从身上推了下去。 余琦的手马上又顺着我腹部往下滑了过去,等碰到我的裤带之后,才停了下来:“你睡觉怎么还穿裤子?” “太累,忘脱了!” “项开,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余琦看我没有反应,又把手挪到了我胸前,在我胸口上来回抚摸着道:“其实,我只是……只是……” 余琦整个身子都挤过来时,我就感觉到像是有一只带着纯棉手套的手从我胸前滑向脖子。我眼睛的余光里出现了一张褐色的面孔,对方从绿色头发中露出的半只眼睛也同时对上了我的视线,压在我脖子上的手指也跟着往我咽喉上收了过去…… 我不等对方手指收拢就从腿边上抽出来一把一尺多长的钩子,直奔对方脑袋上钩了下去。两边开着刃的钩尖,像是穿透了一层棉布,从对方鼻梁上穿进去之后,我的手臂猛一较力,向外疾扬了起来。 一米多高的人影立刻被我从身边甩了出去,头下脚上的撞到了客房窗户上,哗啦一声撞碎玻璃,直接飞向了窗外。人影仅仅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马上用手按住窗沿,像是狸猫一样窜到了楼上。 我手按着床沿,飞身跳出窗外时在空中猛然转身,手里的铁钩也跟着脱手而出,直奔楼上的窗棂飞击而去。等铁钩卡住窗棂时,我拽着连在钩子后面的铁索荡了回来,双脚在外墙上连蹬了两下,飞身跳进了楼上的房间。 我双脚落地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的余琦。 余琦这时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一直从她脚下盖到了胸前,只留着两只手,掌心向下的平放在身体两侧,脸上还被蒙上了白色的毛巾。乍看一眼,就像是一个躺在床上的死人。刚才被我追着的那条黑影从床边上一闪而过,拉开大门窜进了走廊。 “起来!”我冲到余琦身边,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盖在余琦脸上的那条毛巾飘落之后,她好像一下从梦魇里醒了过来,看着我愣了一秒钟之后,忽然捂着脑袋一声尖叫。 “闭嘴--”我抬手一个耳光把她的尖叫声硬给扇了回去,不由分说的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跑。等我追到走廊之后,跑在前面的黑影已经闪身溜进了走廊拐角。 “全出来--”我卯足了力气在走廊里喊了一声,就奔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老蓝和赵亮一前一后从屋里跑出来时,我已经拖着余琦跑到了走廊尽头。等我余光扫到他们几个人时,顺手把余琦往外推了一下:“你们看好她……” 我本意是自己去追那个黑影,没想到老蓝他们几个竟然也跟着我一块儿跑了过来。等我追到走廊尽头后,眼看着那条黑影拉开一道门钻了进去。 我一横手里的铁钩原地停了下来:“这是哪儿?” 赵亮喘着粗气道:“仓库的地下室。里面全是‘春天娃娃’。” “啊--”余琦死死的拉着我尖叫道:“别去,别下去!你刚才追的那个人就是一个春天娃娃,它肯定被鬼魂附身了!” “我必须下去!你们要是不敢在上面,就跟下来!” 我轻轻推开余琦,走进地下室时听见余琦在我身后颤声道:“蓝叔,我们怎么办?” 老蓝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哭腔:“跟着下去吧!老弟不在,你们敢在上面呆着么?” “你们慢点!”我顺着走廊射进来的灯光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绕着地下室围成了一圈的架子,架子空隙中间夹着一圈圆滚滚的脑袋。最顶上却是一排垂着双腿,像是小孩一样坐着的人影。 我站到空地上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十多道居高临下的目光一齐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就好像有人趴在货架子上,在往我们身上看。 余琦吓得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不放,老蓝也使劲儿往我这边靠了过来:“老弟,我怎么觉得那边有人,就是那边放着一个大娃娃的地方。” 我紧盯着地下室的一角,向赵亮喊道:“开灯!” “马上……”赵亮答应一声之后,地下室里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我刚才看着的地方,除了一个大号娃娃,什么都没有。 我刚想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就听赵亮在地下室外面喊道:“灯亮了没有?亮了我就下去了!” “啊--”余琦忽然一声尖叫,指着地下室楼梯拐角:“他他他……” 老蓝吓得连退了两步:“小赵,小赵……” 我回头时正看见赵亮脸色惨白的按着一个电灯开关,地下室外面的走廊里又传来赵亮的喊声:“灯亮了没啊?” 两个赵亮? 外面喊话的那个是人?还是屋里站着的这个是人? 赵亮扶着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老蓝……我……我……你后面……” “我后面?”老蓝吓得猛一回头。 我伸手按住老蓝的肩膀:“他的意思是,他刚才是跟在你后面下来的。” “没有!”老蓝使劲儿摆着手:“我刚才回头看了,我后面没有人。是不是丫头后面……” 余琦带着哭声道:“我不是走在你前面么?你下楼梯的时候,还拍了我一下,告诉我慢点。” “我前面是项老弟……”老蓝脸色一下白了:“刚才咱们是怎么下来的?” 这下全都乱了,谁也弄不清刚才是跟在谁身边下的楼。楼梯上面那人又喊了一声:“能不能下去了?” “下来吧!”我话一说完,余琦吓得一声惊叫:“你怎么让他下来?” 我把余琦挡在身后,提着钩子往楼梯口看了过去:“是人是鬼,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的话音刚落,地下室的大门就缓缓向外敞开了一半,一道漆黑的人影在门口晃了一下之后,忽然像是让人从背后打了一下,猛地一个踉跄,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正文 第四章 人没了 那人冲到地面之后,不但没刹住脚步,还像是快要摔倒了一样,低着脑袋直奔我身前撞了过来。我不等他接近,就往左忽一侧身,伸手抓住对方头发,把人猛地提了起来。谁曾想,我的手掌刚往起一扬,手心下面就传出来啪的一声--那人的头皮整个被我给掀了下来,血淋淋的提在了手里。冲到我身前的人,露着一个光秃秃的脑盖子,直奔我肚子撞了过来。 直到那人冲到我身前时,我才看见他后脑勺上的头皮已经整块翻了起来,像卷起来的红布一样反扣在头上,头皮下面却是一块像是被刷子刷过一样的,没沾半点血迹的头骨。 我忙一侧身,对方紧贴着我的肚皮撞向了我身后的老蓝。老蓝惊叫着往后一蹦,把他背后的货架子撞翻了一排,自己也被埋进了娃娃堆里。 我紧跟着挥起一钩,直奔着那人的后心钩了下去。蝎尾形的钩尖扎进对方的脊背之后,我猛力往后一拉,把人硬给拖了回来,左手跟着抓上对方头发,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没曾想,对方头上啪的爆出一声轻响,整块头皮顺着我发力的方向被我揭下来,血淋淋的提在了手里。他脑袋里的头骨却像是从皮里挤出来的葡萄,猛地一下从头皮里跳起来两尺之后,直奔着我的面孔反扑了过来。 我只觉得眼前鬼影一闪,白森森的骷髅就已经飞到了我眼前。千钧一发之间,我双膝一曲,身形后仰着跪在了地上,右手上的铁钩紧跟着从侧面扫向了骷髅的太阳穴。 锐利至极的钩尖像是扎进薄纸的锥子,毫无阻碍的穿进骷髅头部半尺之后,刻在钩身的符文陡然爆出一片红光。挂在钩尖上的骷髅像是被火燎烧的纸团,瞬间变成了一个火球。 我这才提着钩子站了起来,往地上的尸体上扫了一眼。从那人的衣服上看,他应该是余琦的一个保镖。那人恐怕是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遭了毒手;只不过,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那道人影身上,才没留意身后。 “老蓝出来吧……老蓝!老蓝!”我连喊了两声都不见有人答应,便赶紧伸手往娃娃堆里翻了过去。等我把一堆娃娃给翻到旁边,才看见货架后面开着一道门,而老蓝却已经不知去向。 “人没了?” 我当时也懵了。货架中间的距离只有五十厘米的高矮,就老蓝那个体型,想要从货架子中间钻过去,根本就不是几秒钟里能做到的事情,除非他像猫一样能缩骨。可是老蓝确确实实没了。 我甩掉挂在钩子上骷髅,抬手一钩子往货架子上砍了下去。钩上的刀刃在铁打的货架子上崩起一溜火花之后,顷刻间将货架一分为二。我紧跟着一步跨出了大门。 门外面就是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因为酒店没人,所以整个停车场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片。我往停车场出口的方向追了几步之后,就看见老蓝正顺着停车场的斜坡往大门外面走,临近门口时还回头向我摆了摆手,才跨出大门。 老蓝出门之后,大门四周的光线也跟着忽然一暗,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可仅仅几秒钟之后,月光和灯光就再一次从门口照了进来。等我追到门口时,外面已经不见半个人影--老蓝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直到这时,赵亮才拉着余琦从后面追了上来:“项先生……” “等会儿再说!”我冲回地下室之后,几钩子划开了尸体的衣服。 那具尸体除了脑袋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的平摊在了地上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致命的伤痕--他在被我击中之前,肯定让什么东西挖掉了颅骨,之后又换上了另外一颗脑袋。 我不等赵亮话说,就抓着带血的钩子厉声问道:“你说山神庙下面挖出来过人头,人头现在哪儿去了?” “还在山神庙下面……”赵亮吓得结结巴巴的道:“新的山神庙就在后沟的方向……” “拿上铁锹,带我过去!”我一拉赵亮,转身就往外走。 “现在?”赵亮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我们白天再去吧……我怕……” 我忽一转身,钩尖顶在了赵亮的下巴上:“怕个狗屁!到了白天,老蓝说不定连骨头都不剩了!马上跟我走!” “我去……我去……” 赵亮被我逼得没办法,只能同意带路。余琦又叫上了两个保镖,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往酒店后面的山沟里走。 我刚走到沟口就看见了一座只有十多平的小庙。那座被挪到山沟里的山神庙看上去不像是一座新盖的建筑,倒像是在那儿放了几百年的东西。要不是山神庙边上还有一块人工挖出来的池塘,我甚至会怀疑赵亮在撒谎:“这座庙是按原样盖的?” “对对……就是原封不动挪过来的。砖瓦木料都是原来的东西,只有右边的池塘和后面的土堆子是后来新弄出来的。” 赵亮忙不迭的点头道:“这个地方是集团风水师古大师的高徒过来选的,他特意选到了河沟后面,池塘和土堆也是他让弄出来的。” 余琦拉了拉我的衣襟:“他弄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左右打量着山神庙道:“按照风水上说,好的风水必须具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前面的河道代表青龙,后面的山丘就是白虎,朱雀是树林,玄武是池塘。这样的风水可以聚气,但是稍加改动也能变成困阵或者镇阵。那个所谓的古大师高徒,是想用四象镇压山神庙。” “所谓的高徒?”余琦抓住我的语病:“你是说,他没有真本事?” “半吊子吧!”我抬脚往那个山神庙里走了过去:“他这个困阵没做好。如果庙里真有阴物,凭他这点把戏,是镇不住什么玩意儿的。” 等我走进庙里,才发现山神庙的供桌后面立着一个空着的神台,上面除了一层浮灰,什么都没有:“原先的神台就是这样?还是你们没把以前的山神请回来?” 赵亮回答道:“原先山神庙的神台就是空的,我还特意问过古大师的徒弟,用不用请尊神明过来,在上面压着。他说,什么都不用动,就按以前的摆设来就行。那口水缸就在神台下面,你得把神台挖了才能找着。” “狗屁!” 如果那个二混子在跟前,我都想使劲抽他一顿。山神庙里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放!就算原先的神像没了,新起的庙宇也得重塑神明上去,光是一个土台子能压住什么? 那个不懂装懂的二货已经把原来的山神庙给毁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先把神台挖开看看再说。 我和赵亮轮着铁锹把黄土夯成的神台给铲了一大半之后,才看见一个像是下水井似的铁盖子。我一看见那个盖子就又想骂人:“你们是不是还在下面修了个井?神台用的也不是原来的黄土?” “对!是……” “又是那个二货说的对不对!”我狠狠瞪了赵亮一眼:“余琦,你往后去。” 余琦躲到远处之后,我才用钩子勾住井盖边缘,慢慢的掀了起来。左手拿着手电往里一照,立刻看见了一只宽口荷花缸,里面盛了满满一缸混着黄土的积水。除了一汪泛黄的水波,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过来搭把手!” 我和赵亮一人一边的抓住水缸的边缘,提上来之后,我飞起一脚踢在了水缸底下。 一寸多厚的粗瓷水缸被我踢开了一个缺口,夹着腥气的泥水顿时流了一地,水里也跟着浮现出一堆散落的人头。 那些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首级,早就已经化成了一堆白森森的骨头,可有些骷髅上偏偏带着浸过水的头发。 我伸手捞起来一缕头发,用手揉搓了一下:“姓赵的,你过来。原先水缸里的人头是不是跟这儿一样?” 正文 第五章 报警吧 赵亮伸头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是,原先的人头没有头发,也没这么乱。当时摆的很整齐。” 我厉声问道:“摆了几层?一共多少颗脑袋?” “不知道……”赵亮摇着脑袋道:“我就看见最上面是齐着水缸沿儿,按梅花型摆着五个脑袋。” “梅花形?” 我伸手把人头一个个捞出来,摆在地上数了数:“十二个脑袋,跑了三个。” 余琦惊问道:“什么意思?” 我抓起一个人头在水缸外面比划着道:“水缸都是口大底小,如果最上面排了五颗人头,下层就应该是按照依次减少的数目,呈倒金字塔形的排列下去,第一层五个,第二层就应该是四个……照这么算,水缸里应该摆着十五个脑袋。现在就剩十二个了,不是少了三个么?” “人头自己跑了?”余琦打了个冷战:“跑哪儿去了?” 我转身用手电往神台下面的井里照了一圈,果然看见岩壁上多了一个差不多有篮球框大小的窟窿。从水缸里出去的脑袋应该就是顺着那个地方溜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口缸,应该是过去某个邪道术士用来养‘人头煞’的法器。可是他的人头煞还没养成,就被其他人发现了秘密。” “发现人头煞的术士可能因为功力不够,才没一下把人头煞摧毁,而是选择了用山神庙镇压邪物的方式,慢慢去消耗煞气。如果煞气化尽,就算有人挖掉了山神庙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你们偏偏在煞气要尽没尽的时候,把山神庙挖开了。” 我咬牙切齿的道:“要是你们当时在水缸里放把火,或者拿去暴晒,也不见得就能出人命。可是那个傻逼风水师,不但把庙给移到了阴地上,还在下面修了口井。井能存水,水能聚阴,阴气聚集到一定程度,反而把垂死的人头煞给救活了一部分。他们那是出去找身子去了!” 余琦打了一个激灵:“你是说,他们会杀人?那地上这几个……” “失去控制的人头煞,不仅会杀人夺体,还会自己移动。刚才地下室的那个骷髅就是人头煞。他换掉了那个人的脑袋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继续夺取我的躯壳。结果,让我掀了头皮泄掉煞气,之后又挨了我一钩子……当时他并没玩完,估计是想等我走了之后,再出来夺体。结果,因为老蓝的事情,我在地下室耽误了一会儿。等我走了之后,他再想出来,残余的煞气已经不足以支持他行动了,所以才彻底死在了地下室。” 我把剩下的几颗人头往一起踢了踢:“至于这几个脑袋……你们不用担心!他们吸收的阴气不足,成不了事儿。等明天太阳一出来就报废了。” 我提着钩子看向赵亮:“酒店还有几个服务员?” 赵亮低声道:“十五个。” 我厉声问道:“酒店出了这么多事儿,他们几个怎么没走?” 赵亮低声道:“是我不让他们走的,他们都签了长期合同,我威胁他们赔违约金,才把他们给留下了。我想……” 我冷声道:“你是想,多几个人,先死的就未必是你了,对吧?” 赵亮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我也懒得去问他什么:“把人都聚到大厅!” 我把服务员聚集起来,为的就是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人被人头煞夺体了。可是等我看到被聚在客厅里的几个人之后却大失所望。那几个人除了精神状态不怎么好,身上连一点阴气的反应都没有。这就只能说明人头煞根本就没找过他们。 余琦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失望:“我们现在怎么办?” “报警吧!这里的尸体总得有人处理。” 酒店里毕竟是死了人,不找警方就直接处理尸体的话,将来怕是后患无穷。现在我也只能先选择报警了。 警察来了之后,赵亮就一直跟着警察忙前忙后。我把余琦叫到一间客房里:“我冲进你房间之前,你都看见什么了?” 我这么问余琦,是因为我敢肯定,我追的那道黑影绝对不是人头煞。当时人头煞很有可能正在余琦隔壁的房间杀人,我们出门之后,它才从我们背后跟了上来。我必须弄明白,在余琦房间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余琦差点哭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睡着之后,忽然听见卫生间的门在响。等我睁开眼睛,却看见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露出来一只圆滚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不放,眼睛后面就是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我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我看见一个差不多和人一边儿高的春天娃娃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看见那个娃娃在笑,就像人一样在笑。它走到我边上,掀着床单,一点点的盖到了我身上,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给压住了,想动都动不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我眼看着它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还对着我笑了一下。 等它用毛巾把我的脸蒙起来之后,好像还在我身边坐了一会儿,我感觉它是在穿我的衣服……再往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反问道:“春天娃娃?就是仓库里那些?” 余琦指了指桌子:“对!那是酒店的吉祥物。绿苑酒店主打的是环保和原生态,我们也就定了一批叫‘春天娃娃’的吉祥物。那边桌子上就有一个。” 我转头看过去,桌上的春天娃娃和之前在仓库里看见的大号娃娃一样,就是仿造非洲土著做成的娃娃,外表上是褐色的皮肤和绿色的草裙,头发也是绿色的毛线。 春天娃娃和人头煞是两种不同的阴物,按理说,它们应该各行其是,可是他们却偏偏在同一时间,迫不及待的向我们下了手。这不符合常理! 人跟鬼斗,其实就像人与人过招一样。在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之前,往往会互相试探几个回合。我以前遇上的鬼魅也差不多都是这样,一般都是出来吓你几下,试试你的深浅。他们在酒店里还有十几个人的情况下,忽然对新来的人下手,只能证明一件事儿--酒店里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阴物。 这就像是丛林法则,丛林中的顶级猎食者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外出觅食。春天娃娃、人头煞,在它眼里不过是只配吃虫子的小兽,所以它才允许那些低阶猎食者在自己的地盘上觅食,但是却绝对不会允许它们触碰自己的猎物。酒店里的人,应该就是被它打上了标签的猎物。所以,春天娃娃和人头煞才会拼命的去争夺新来的食物。 如果我的推理成立,那么酒店里就至少藏着三个阴物。带走老蓝的,才是阴物中真正的霸主。 “项开,你能把钩子收起来么?我看着害怕……”余琦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看着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钩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这把钩子叫亡命钩,是我三叔传给我的兵器,整个钩子全长一尺半,弯钩是五段连在一起的半燕尾形三角铁,两边都开着刃,后面才是钩身和手柄。乍看上去,钩子就像是一条炸起了背鳍、躬身蓄力的蛟龙。 亡命钩用鬼血开过刃,煞气奇重。我第一次看见亡命钩的时候,甚至不敢动手去摸,也难怪余琦会害怕。 我刚把亡命钩重新挂到藏在背后的钩子鞘里,赵亮就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到我跟前:“项先生,这位警官想和你谈谈。” 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他却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我叫沈旭,是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 “项开!”我不动声色的跟对方手掌轻轻接触了一下,立刻感到对方手上真气的波动。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正文 第六章 找人问问 沈旭郑重道:“我知道酒店连续发生的几起失踪案并不简单。我师父也曾三令五申的告诉过我,‘警察抓人不抓鬼’,遇上跟鬼神有关的案子,尽可能敬而远之。但是作为一名警察,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所以我接手了这件案子。跟我一起办案的,还有一个不相信鬼神的同事姚楠,也是在这间酒店里消失的顾客之一。” 沈旭再一次向我伸出手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或者说,我可以帮你!” 我伸手在对方掌心上拍了一下,拇指向上的跟沈旭握在了一起--这是江湖上表示可以合作的意思,同样也在告诉对方,我们可以用江湖人的身份接触。 沈旭知道,我是在意他警察的身份,不太愿意跟他合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才说道:“姚楠失踪那天,曾经跟我通过话,说他要走了。等我赶到酒店时,他客房里的大衣柜还敞着门,里面的衣挂被乱七八糟的摞成了一堆;床上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儿;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架着半根烟还没熄灭;可他本人却不知去向。” 我转头向赵亮问道:“以前失踪的客人也是这样?” “对!”赵亮咽了下口水:“以前失踪的客人,也或多或少的整理过房间,就好像……就好像是等着失踪一样。” “等着失踪?” 按沈旭的描述,还真有那么点意思。我可以想象到,房间里的顾客整理好自己随身的行礼,叠好被子,坐在茶几前点了根烟,慢慢的抽着烟,等着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情,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房间里。 沈旭接着说道:“这条走廊只有一个楼梯,我从楼梯那边过来,没看见有人出去。进屋之后,夹在烟灰缸上的烟还没烧多少,说明姚楠把烟放下的时间不长。扣除敲门的时间,应该是在我破门之前的几秒钟里消失的,我却没有听见客房里有半点声音。” 那个警察消失时的情景和老蓝差不多。当时老蓝离我也就两三米的距离,等于是在我眼皮底下失去了踪影,可我却丝毫没有发觉。 我点上一根烟道:“你继续说!” 沈旭道:“根据屋里的足迹显示,姚楠在消失之前曾经在屋里连续转了几圈。他有焦急的时候在原地转圈的习惯,我敢肯定他出事之前一定发现了什么情况。但是他并没有跟我联系,这一点却不像他做事的风格。” 沈旭接着说道:“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之后,直接走到了窗口,他的足迹也就消失在这里。局里负责监听的同事说,在姚楠消失之前,他身上的窃听器曾经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如果我没弄错,他应该在窗台上擦了一下。” 沈旭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窗台上没有脚印,这就说明姚楠在消失之前并没踩过窗台。但是,窗框上却留着一道反向抓过的指痕……” 按照沈旭的说法,姚楠应该是站在窗户前面的时候,被人抓住了头发,从屋里拉出去的,而后他就凭空消失在了窗外。 我大致用手比划了一下窗户的宽度:“你同事身材怎么样?” 沈旭凝重道:“姚楠身材魁梧,只有侧身才能通过窗户。也就是说,他出去之前肯定有一个转身的动作;要不然……就是在出去之前,全身的骨骼就已经完全碎裂了。” “如果是骨骼全断可就真麻烦了……”我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人的骨头最少能承受二百公斤的力道。什么东西能在一瞬间把人身上大部分的骨头捏碎,再把一个人从窗口拽出去呢?最关键的是,对方行凶的时候,沈旭就在门口,但是他却没听到任何动静。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亮忽然插嘴道:“项先生,你说酒店附近会不会存在空间裂缝之类的东西?要不然,人怎么能无缘无故消失呢?而且消失的还不止一个人!” “应该不会!”我摇头道:“术道上也一样存在着空间说,但是那种东西,对我们术道中人来说也是一种悬疑,即使从术士的角度也难以解释。而且那种事情出现的几率非常低。事情没弄清之前,不能妄下结论。” 沈旭试探着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笑道:“警察办案不都讲究找到目击证人么?咱们就找个看见的‘人’出来问问!” 沈旭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目击证人?你是说鬼魂?” “对!”我点头道:“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游荡的鬼魂,只要能跟对方联系上,不难让他们帮忙。赵亮,你帮我准备点东西,我要寻鬼问事。” 我让赵亮准备了一碗白饭、一碗鸡血、几件衣服和一摞子纸钱,自己拿着一根树棍在酒店前面的空地上画了一个没封口的圆圈,把东西放在圆圈中间,才绕着圈走了起来。 我嘴里念念有词的绕着圈,眼睛却始终盯着圈里的东西。没过一会儿,山里的阴风就贴着地面横扫了过来,扬着一层浮土,在我身边一个劲儿的打转。 我的眼睛也盯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不动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在我正面往我眼睛里看,准能看见一层暗红色的光芒。那是我们项家独门修炼的鬼眼,是专门用来看阴物的法术,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看上去却十分吓人。 站在我侧面的余琦看见我眼睛里泛起了红光,顿时吓得躲到了沈旭的身后。赵亮的脸色也有点发白,只是作为男人没有转身就跑罢了。 只有沈旭若无其事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跟游魂做点交易。”我淡淡的道:“四处游荡的鬼魂,大多是没坟没地的孤魂野鬼,自然也就没有后人拜祭。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很愿意跟术士交易。” 我指了指地上的东西道:“有些鬼想吃饭,有些鬼想要血食,还有些缺钱缺衣服。只要谈好条件,交易就能开始了。” 沈旭问道:“你怎么把东西给他们?” “烧了!”我简单的说道:“他们需要什么,我烧什么就行了。看见我画的圈没有,我画圈的地方鬼魂进不去,想要里面的东西就只能从我站的地方过去,等到他把圈里的东西拿走,就不得不告诉我消息了。” 我的话说完不久,一股山风紧擦着我的肩头刮了过去,挂在我腿边的亡命钩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振鸣。我伸手一按钩子,沉声道:“都别说话,来了!” 我回身的一刹那间,摞在地上的衣服忽的一下冒出了烈火,仅仅片刻之间,就烧成了火堆。猛烈的火光将方圆百米之内照成了一片暗红,所有人的面孔都在跳动的火影中显得明暗不定,甚至有几分苍白。直到火光渐渐熄灭,他们的脸色才算恢复了过来。 沈旭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 “鬼魂什么都没说!”我抬手指向赵亮:“但是他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事情!” “什么?我?”赵亮脸色惨白道:“项先生,你不要开玩笑。” “我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我冷声道:“酒店里能动的春天娃娃,其实只是被人操纵的阴魂傀儡。而操着他们的人,就是你!” 赵亮转头向余琦叫道:“小姐,你是了解我的,我对鬼神那些东西一窍不通,他是有意陷害我!” 余琦的脸上也露出了戒备的表情:“项开,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沉声道:“你马上就能知道我弄没弄错!” 正文 第七章 谁的安排 我转向赵亮冷声道:“春天娃娃是一种低级的傀儡,想让他行动,就必须有人在附近操纵。就因为你一窍不通,我才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你是术士。也正因为你不懂法术,才会做贼心虚的在这些东西里加了朱砂。因为你怕游魂揭穿你!” “是不是教你怎么操纵傀儡的人告诉你,朱砂能镇邪驱鬼,只要身上带着朱砂,就能不受阴气侵袭?”我说着话,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饭碗,白饭下面果然露出来一层暗红色粉末:“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我……” 我不等赵亮说话就厉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关节剧痛,精神恍惚;睡觉的时候,经常感到身体在剧烈颤动,甚至感到自己会轻飘飘的飞起来?我告诉你,那就是阴气入体的征兆。” “现在你阴气入体不深,等阴气聚集到一定程度,你的魂魄就能自己从躯壳里飘出来。等你悬在半空,回头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知道怎么回去么?” 我目视着赵亮冷森森的说道:“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回头去找你的主子救命。但是,我会让余琦随时看着你。如果她在你主子面前质问你的话,你觉得他还会救你么?别忘了,动法术害人可是商家的大忌!” 赵亮听完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你听我说,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混账!”余琦气得双眼含泪:“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害我……” 我示意沈旭安抚一下余琦,自己则走到跪在地上的赵亮面前:“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拔出体内的阴气。别跟我讨价还价,你没有那个资格。” 赵亮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说道:“这间酒店就像你怀疑的一样,有人故意在风水上做了手脚,也有人让我用春天娃娃吓人。但是我没杀人,那些失踪的人也跟我无关,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我沉着脸道:“信不信的,得等你交代完再说!” 赵亮不等我再往下问就开口道:“其实,酒店里的事情,是大小姐的安排!” “姐姐?”余琦不敢置信的惊呼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在爷爷面前争分?” 赵亮低着头不敢看余琦:“大小姐不想让你把生意做得太好,就联合古大师悄悄改动了酒店的设计,把这里给布置成了破财局。后来,她又觉得用风水影响你的财运,来得太慢,就又威胁我,让我在酒店制造闹鬼事件,把顾客全都吓走。” “开始,我还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后来顾客真的接二连三的失踪了,我就害怕了。我没想到自己装神弄鬼的,竟然碰上真鬼了。那东西真的在杀人哪!我给大小姐打过几次电话,想要洗手不干了,可是她抓了我的把柄,一再威胁我坚持下去。” “项先生出现之后,我本来还很高兴。可是后来想想,万一项先生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一样会被你处置,就铤而走险,用春天娃娃制造了两起闹鬼事件。只不过我没想到,项先生这么快就把我揭穿了。” 余琦气得一脚把对方踹了个跟头:“蓝叔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赵亮语无伦次的辩解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蓝不是我弄走的,跟我无关……” “老蓝不是他弄丢的,他还没那么大本事。”我拦下怒气冲冲的余琦之后话锋一转:“姓赵的,我问你。你一开始说施工的时候挖出来人头,又请道士帮着镇压鬼魂,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赵亮诅咒发誓的道:“那时候我跟大小姐和古大师联系过,那个道士还是古大师给介绍的。他一再叮嘱,让我把酒店给盖下去,要是酒店建不成,就不会对二小姐造成太大的损失……” 赵亮说这话,倒是十分可信。酒店盖不起来,余琦最多损失一块地皮的钱,并不能证明她没有经营的能力。只有把酒店盖好之后再整垮,才能让余琦失宠。所以那个古大师暗中帮他一把的可能性很大。 我转向沈旭道:“你看过那个工头的验尸报告没?他真是让蛇缠死的?” “你是说拆庙第二天死掉的那个工头?”沈旭见我确认之后才说道:“他的验尸报告我看了,他确实是被蛇绞杀的,不过凶手我们已经抓住了。” 沈旭解释道:“姚楠看过工头的验尸报告之后,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不能因为北方的蛇小,就把案子给推到鬼神的身上。所以他顺着工头的社会关系一路查了下去,最后发现他死在了合伙人的手里。对方杀人的工具就是他养的一条宠物蟒。” 沈旭十分自信的道:“嫌疑人杀人的手法虽然算不上高明,但是很实用。同样也是看准了死者挖开山神庙这一点,才选择了用蟒蛇杀人来混淆视听。现在嫌疑人虽然在逃,但是我们已经发了通缉令,他跑不了多久。” 我反问道:“你的那个同事姚楠,信不信鬼神?” “不信!”沈旭摇头道:“我和姚楠虽然是同班同学,毕业之后也跟了一个师父。但是他从来不信鬼神。甚至,还因为鬼神的事情跟师父辩论了好几回,次次都是不欢而散。” 沈旭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姚楠得了强迫症,凡是别人说跟鬼神有关的事情,他都要一查到底。就像这次,本来我打算自己住进酒店了解情况,他却非要跟我交换。如果换成是我,恐怕不会一点线索都不留。” 我歪着脑袋看了对方一会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跟阴物狭路相逢,你有把握在保护好他们两个的前提下,也保护好自己么?” 沈旭笑道:“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 我沉声道:“刚刚我请鬼问事,不是在装神弄鬼,是真的再找附近的游魂。可我发现,围绕山庄的十里之内,没有任何一个游魂存在!否则的话,只要在这个范围内的游魂,不管能不能跟我交易,都会过来。” “游魂不接近山庄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这里有强大到让他们无法靠近的镇魂法器或是风水大阵;另外一个,就是这里有让他们不敢随意过来的凶灵。我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我直视着沈旭道:“在山庄里住过的人,只怕都已经成了凶灵的目标,想躲也躲不掉。而你还没完全牵扯进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如果你想走,现在赶紧离开;如果你要留下,那就由你来负责余琦的安全!” 沈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合作是我提出来的,你觉得我会临阵脱逃么?” “好!”我向沈旭挑了挑大拇指道:“人头煞既然能混进酒店杀人,就说明他们有所依仗,也可能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后一个失踪案的目击者。只要我能抓住其中一个,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最近酒店附近有没有杀人案或是失踪案?” 沈旭摇了摇头:“没有,自从接手酒店失踪案之后,我就特别留意过这些事情。除了酒店施工前后的三起杀人案,没有一件命案。” 我眉头一扬:“尸体解剖了没有?” 沈旭点头道:“都已经解剖了!” 我一皱眉头:“这就糟了!如果那两个工人真是被人头煞夺体而死,你们解剖了尸体就等于逼着他另换目标。这下不好找了!” 正文 第八章 有黑曲吗 沈旭想了想道:“山区还少有人来,人头煞要找人夺体,说不定会下山。你到山下再招鬼问事试试,说不定能有线索。” “人烟密集处的鬼魂交易非常麻烦。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我在原地绕了两圈之后:“这附近有舞厅或者酒吧这些夜生活比较丰富的地方么?” 沈旭愣了一会儿道:“我带你去找!” 生态保护区往下去是一个县级市,市区的面积不大,娱乐场所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沈旭没费多大功夫就帮我找了一家舞厅,我带着沈旭坐下之后,把服务员叫了过来:“一会儿有黑曲吗?” 服务员看见坐在我边上的余琦,明显愣了一下:“你没问错吧?” 黑曲,说白了就是关上灯,男男女女在一起跳贴面舞。至于为什么黑灯瞎火,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但是黑曲这种事情在八十年代比较流行,放现在,只有老头子会去跳黑曲,况且我身边还坐着一个小美女,服务员能不纳闷么? 我当时就一瞪眼睛:“有没有直说,我就好这口儿。” “有!但是你得等会儿。”服务员脸色古怪的走了之后,我马上点了根儿烟:“余琦,你上沈旭边上坐着,一会儿不管出什么事儿都别出声。” 余琦脸上一开始还带着厌恶的表情,听我一说,马上乖乖挪了过去。 我自己夹着烟坐在沙发上等,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过来:“帅哥跳舞哇!” 我往烟头上瞄了一眼:“我想先歇会儿。” 我这是告诉她,没看上她,让她回去换个人过来。那女人白了我一眼走了,没过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个……不到十分钟的工夫我就撵走了五六个人,这下也没有人过来了。 我刚想要把烟掐掉的工夫,忽然看见烟头上闪出来一股子绿色的火星,赶紧一伸手掐了烟头,回身往边上看了过去,正好跟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打了个对眼。 那女人走到我边上:“帅哥,挺挑的嘛!我们跳个舞怎么样?” “跳什么啊?先聊会儿天!”我抓住她手腕往怀里一拉,直接把她按在了我腿上,身子就势往下一低,脸差点就贴在对方胸口上。 那女人轻轻推了我一下:“看把你急的,也不怕让人看见。” 我搂着对方的腰挪进了沙发里面冷笑道:“下回装人的时候多用点儿香水,别让人闻见尸臭味儿!” “你是谁?”女人脸色一变,立马就要站起来。与此同时,我右手摘下亡命钩,把钩刃贴在了她腰眼上:“别动!” “你敢乱来,我可喊人啦!”女人明显色厉内荏的叫道:“我要是死在你身边,小心你吃上人命官司!” “有本事你就喊,看看自己能不能来得及出声……”我右手往后一带,亡命钩直接切进对方腰眼子两寸。那女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我从背后绕过去的左手给搂住了胳膊:“法器切在你身上是不是有点疼啊?” 女人全身颤抖着道:“道爷饶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低声问道:“山上面出了两个人头煞,他们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女人一见我脸色发冷,马上说道:“我只看到过一个人头煞,可他后来去哪儿了,我真不知道……” 女人不等我往下问,就一直说了下去: 那天,我干完了活儿,本来想把借来的尸体送回去。谁想到,我刚走到殡仪馆后面的胡同口,就听见后面有声音。等我回头一看,胡同外面除了有家饭店还亮着灯,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转身往回去,就看见有一团黑影像是野猫一样窜到了饭店门口。我当时一好奇,就躲在胡同墙后面看了两眼。 我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地上滚了过来,一直滚到饭店门口才停下,用头发撑着地,一窜一窜的拿脑门使劲往门上撞。 饭店里面的人还以为是有人敲门,还在里面喊了两声。那颗脑袋一听有人回声,马上不撞了立在地上喊了一声:“吃饭的。” 饭店老板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那颗脑袋马上就地一滚,挪到了门口的黑影里。老板没看见人,立刻缩回去把窗帘给拉上了。 那个脑袋又滚回来继续撞门,老板躲在屋里一声都不吭。他越不出声,那个脑袋撞得就越使劲儿,把自己头皮都给撞破了,弄得大门上血糊糊的一片。 我当时还躲在暗处笑话他傻! 开饭店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半夜鬼吃饭的事儿,尤其是在殡仪馆边上开饭店,忌讳更多。那个老板不用门镜往外看,就是怕跟鬼魂对眼之后被对方迷惑,糊里糊涂的放鬼进门。人家从窗户侧着看灯光底下有没有人影,就说明对方懂行,你还使劲撞门,那不是找不自在么?一会儿把人惹急了,把家里镇宅的东西挪到门口,吃亏的肯定是他。 那颗脑袋撞了半天之后,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原地转了两圈就要往窗户上撞。那可是鬼魂进生宅的大忌啊!像这种饭店的窗口肯定在暗处藏了灵符一类的东西,我平时都不敢随便往窗户边上走呢。他要是一头撞上去,还不得先脱层皮啊? 我当时觉得,他肯定是让什么事儿给逼急了,才玩命的想要拖活人。我看着他可怜,就想上去帮他一把。 女人说到这儿,一看我脸色发冷,马上解释道:“我没想帮他杀人,就是想把他领进殡仪馆去,看看能不能弄个刚死的人帮他一把。” 女人这么说,倒是还有几分可信的地方。殡仪馆是鬼魂唯一可以自由进出的地方。那里阴气重,还不挂灵符、不设神位,怕的就是挡了刚死的新鬼。女人想把人头煞领进殡仪馆并不算难事儿。 我微微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女人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 我当时正想走过去,却忽然就感到街口那边打过来一道强光,就好像有人拿着探照灯往街里照似的,整个一条街都亮得看不见人影。那道光也就持续了两三秒钟,马上就被一片黑影给压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就像遇上了天狗吃月一样,一大片黑影把半条街都给盖住了,压着灯光一直往我这边冲了过来,吓得我赶紧退了回去。等我躲在墙后面再往外看的时候,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就连对面饭店的灯光都看不见了。那情景就像……就像有人在我和对面饭店横了一堵墙。 还没等我弄清怎么回事儿,就听见饭店门口那边有人在喊:“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声音应该就是地上那颗脑袋喊出来的。等他喊完这句话就没了动静,我眼前的那片黑影也一下不见了,地上那颗脑袋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虽然也是鬼,可是从来就没看过这么奇怪的事儿。一开始还以为有仙师过来收了那颗脑袋,吓得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起来。后来想想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要是仙师收人头,绝对不会做那种故弄玄虚的事儿。 女人说完之后,眼巴巴的看着我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道爷,你就饶了我吧!” 人头煞也不见了? 我有种直觉,人头煞消失的原因就跟老蓝他们一样,都是被某种东西忽然给带走了;而且那东西离酒店并不远,甚至还跟人头煞打过照面儿。 我沉声道:“对面山你去过没有?那里为什么没有游魂?” 正文 第九章 售票 “没去过,没去过……”女人使劲儿摇头道:“这附近的游魂野鬼从来不往那边山上去,去了的肯定回不来!我们也不知道对面山上有什么。有些人说,那里有强大的仙师,也有人说那里有凶灵。总之,那里没有鬼敢去就是了。” 我冷声道:“鬼魂在山里消失的事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人说道:“很久了,我到县城已经五十多年了。我刚来那会儿就有鬼魂跟我说过,我的一个姐妹还不信邪,往那边走了一会儿,结果再也没回来。” 我听完之后收了压在女人腰里的亡命钩:“行了,你走吧!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漏了肠子。” 我那钩子在她身上开的口子不短,我可不想被人看见一个拖着肠子的女人从我这边走出去。 那女人捂着肚子走了之后,余琦才松开抓着沈旭胳膊的手:“那女人究竟是什么?” 我重新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道:“你听说过画皮吧?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最低等的画皮--尸魅。她还没达到电影里那样穿上美人皮就能在阳间肆意行走的程度,但是可以附身在尸体上出来吸取阳气。” “这个世界上尸魅的数量远远比你想象的多。他们通常都混迹在夜店当中,伺机寻找下手的目标。尸魅都很狡猾,对术士也极为敏感。我进了舞厅之后不开鬼眼,就是怕把她吓走了。” 我说着话扬了扬手里的烟:“我一直盯着手里的烟看,是因为我在烟里加了东西,有阴气靠近,烟头上就会迸出一丝绿火。但是光凭着烟火儿,我还是判断不出来附近有没有尸魅,最后只能拿鼻子闻了。” 我指了指鼻子:“被尸魅附身的尸首,不论死了多久,身子都是软的,皮肤也富有弹性,甚至还带着温度。就算你跟他上了床也一样不会觉得他是死人。但是有一点他们掩饰不了,那就是身上的气味--尸魅身上都有腐尸的味道!有些尸魅为了减轻气味,还把尸首泡在福尔马林里,所以我才会往她身上闻。” 余琦听完之后打了一个寒战:“你知道她是尸魅,还放她走了?” “我为什么要杀她?”我笑道:“那只尸魅只不过是吸取了别人一点阳气而已,又没杀人。被她吸了阳气的人,最多也就是虚弱几天罢了。再说,尸魅往往是一座城市里消息最灵通的鬼类,将来有术士过来,说不定还要找她弄消息。只要他们没沾上人命,术士一般不会下狠手。” 我话锋一转道:“要是我没估计错,刚才被我逮到的那只尸魅,是偷了长期放在殡仪馆里的一具无名尸,所以她每次出来吸取阳气之后,都得把尸首再送回去。正因为这样,她才目睹了人头煞被黑影带走的经过。” “沈旭,你能不能通过派出所去问问那个饭店老板那天晚上的情况,看看能不能跟尸魅所说的对上号。” “没问题!”沈旭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没过多久那边就给了回音。饭店老板被吓得住院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跟尸魅所说的差不多,老板当时没敢往外面看,最后出现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我听完之后道:“现在看来,带走人头煞的东西,肯定还在山里,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却很难说。另外,它也不会随意杀人,否则饭店老板也一样逃不出它的毒手。想要线索,还得往回找。走,回去找那个姓赵的。” 跟在我后面上车的余琦忽然小声说道:“项开,我想……我想……” 我看了看对方:“有什么话直说。” 余琦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说道:“你说蓝叔他们还活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蓝叔他们已经没了,我们能不能离开酒店?我是说……酒店我不要了,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好。” 余琦的想法我不难理解,我和沈旭也一样知道失踪的人凶多吉少,甚至可以直接断定他们已经死亡。我们能留到现在,都是因为自己的职业的关系。余琦身上没有那种职业上的束缚,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我听完之后却摇了摇头:“现在,我不能让你走。就算走,至少也要等到七天之后。” 余琦的脸色一下白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凝重道:“我们是不是自己走进的酒店?是不是在酒店里住过一夜?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算是酒店的住客了。如果,山上的阴物是专门找住客下手的话,我们现在只怕已经成为它的目标了。” “一般阴物选择击杀目标的时间,都是三到七天之内,最晚不会超过九天。我现在判断不了你是不是它的目标,这个时候把你放走,你就成了落单的人,很容易被对方盯上。” “啊--”余琦惊呼一声,死死捂住了嘴,眼泪也一下流了下来。 我知道余琦被吓得不轻,正想安慰她一下,开车的沈旭却把车给停了下来。我抬头往前一看,沈旭已经把汽车给开到了生态保护区的收费口,他自己摇开车窗探出去半个身子准备缴费。 我却不动声色的把余琦拉到了身边,眼睛紧跟着盯住了沈旭抓着钞票的左手。 收费站里面没有开灯,只能看见窗户里伸出来一只穿着蓝布衣服的手臂,用指头尖夹着三张车票往沈旭手里递。 被我拉过来的余琦看清了那只手之后差点叫出声来--那只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关键是他穿着的那件衣服。那衣服的面料是七八十年代才有的“的确良”料子,现在就算有,也应该是褪了色的老古董了。可是收费员的衣服却偏偏是件新货。如果,他穿的不是压箱底的东西,就应该是从坟里带出来的玩意儿。 我不动声色的慢慢摇下车窗。沈旭在快要碰着门票的时候,忽然把手指尖稍稍往后缩了一下,对方举着门票的手也跟着往前探了一点…… 那人每往前一点,沈旭就跟着往后缩一次手,慢慢把自己缩回了驾驶室里。对方却跟着从售票处的窗口探出来半个身子…… “赵亮!”余琦看见对方的侧脸时,还是忍不住惊呼了出来。那人听见余琦的声音,忽然一下把脸转向了我们这边……那人就是被我们留在酒店里等消息的赵亮。 赵亮跟我对视的刹那间,我明显看见他的眼仁像是放大了几圈,整个眼眶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脸上却白得不见半点血色。整张脸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被人抠了两个窟窿的白纸。 “啊--” 余琦惊叫声中,赵亮忽然猛地往前一窜,从窗户里探出来大半个身子,把手里的票往车窗里塞了进来。已经坐回驾驶室的沈旭基本上避无可避了,干脆往后一仰,伸手按住了车窗按键。 驾驶室的玻璃慢慢升起来的刹那间,我也把手伸出了后窗,抓着亡命钩砍向了赵亮的手肘。对方明明看见亡命钩上激闪的寒光,却仍旧不避不闪的直奔沈旭扑了过去。 仰过身子的沈旭就在对方手掌要伸进车窗的刹那间,一脚踹上了车门。崩开的车门啪的一下撞上了赵亮的面孔,当场把他打得扬起了头来。 我挥出的亡命钩,却在他仰头的刹那间打空了。带着劲风的亡命钩直接劈碎了车窗,砍进车门里三四寸之后,卡在了门上。被撞起来的赵亮却趁机缩回了售票处。 我和沈旭同时推门跳了下去。我伸手抓住车门上的亡命钩往后一带,在金属摩擦声中把钩子抓在了手里,两脚点地顺着售票处的窗户跳进了屋里。 正文 第十章 死人开门 我的身形还没落地,就看见平躺在地上的赵亮伸出一只抓着三张票的右手对着我拍了过来。我人在半空,却挥起一钩,直奔着对方手上劈落下去。 亡命钩的锋刃从门票边缘掠过的刹那间,三张门票瞬时骤燃,亡命钩也在火光之中切进了对方指缝,眨眼间就把对方的半条手臂给劈成了两半。我顺势往赵亮的身上平压了下去。 就在我们两人即将接触在一起的一瞬间,对方忽然像是被泼在沙土上的水,在我眼皮底下渗进了地里。等我落地时,地上除了一股冰凉的冷气,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翻身站了起来,在售票处的值班室里扫视了一圈。屋里除了几台闪着雪花点的电视机,就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单人床。 没等我再有动作,外面就传来一声枪响。等我闪身从屋里冲出去之后,只看见沈旭站在车门外面,举着手枪指向对面的车窗,余琦趴在车里全身乱抖,碎开的车玻璃在她身边散成了一片。 沈旭听见我出来,头都没回的喊了一声:“人在车后面。” 我一步跳上车顶,围着汽车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对方的人影:“看看车底下。” 我话一说完,沈旭俯身就往车下开了一枪。我紧跟着往前一俯身,头朝下顺着车身滑了下去,倒吊在车身上看向了车底。没曾想,看到的却是沈旭指过来的枪口…… 我顿时一惊,手按着车门猛力往外一推,身子刚刚错开对方枪口的位置,一颗子弹就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灼热的弹头甚至在我腮边划出了一道弹痕。 等我从车上滑下来,一脸惨白的沈旭才从车尾转了过来:“你没事儿吧?我刚才看见赵经理趴在车底下,才开了枪。” “没事儿!”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才打开车门把余琦给扶了起来:“上车,往酒店开。” 余琦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别回酒店了!我怕……” “不回不行!有些事情必须回去才能确定下来。”我不由分说的把余琦给按在了座位上之后才问道:“沈旭,你刚才看清姓赵的手里拿的是什么没有?” “没看清!”沈旭摇头道:“当时,我一直都在盯着赵经理的眼睛,没注意他手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旭没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也有情可原。一般武者在对敌的时候,第一眼看的就是对方的眼睛,一是留意他眼睛里有没有杀机,二就是通过他的目光去判断对方想要攻击的位置。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赵经理从屋里引出来,让我看清对方的模样,已属不易。 我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等着他把车开回酒店。整座酒店除了灯还亮着,已经找不到半个人影了。整座大楼除了我们三个走路的回音,再听不见半点声响。 沈旭握着枪颓然道:“酒店的人全都没了,线索算是断了。” 我摇头道:“还有三条线可以追下去。一个是余家御用风水师,一个是设计酒店的设计师,还有一个就是赵经理请过来的那个道士。” “那个道士不是失踪了么?”沈旭头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道士。 “我看他未必就是失踪了。很有可能是发现酒店的事情棘手,自己躲起来了。”我摇头道:“想把他挖出来,还得你帮忙。试试动用一下警力,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出来。” “这个我来安排,但是需要一点时间。”沈旭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我转头看向余琦,后者犹豫了一下:“古大师跟我爷爷关系密切。我们要是没有证据就直接找上他的话,会很麻烦,起码我爷爷那关就过不去。” 余琦看了看我的脸色,支支吾吾的说道:“设计师……其实……其实……酒店不是集团设计师设计的。设计酒店的,是我的一个同学,我悄悄换了设计图。” 我诧异道:“你同学?” 余琦点了点头:“我大学念到大三时就退学了。但是,大学时期的一个闺蜜还在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习的就是建筑设计,我退学之后一直都有跟她联系。我知道她在实习之后,就让她设计了酒店,然后我偷换了集团设计师的图纸,我只是想要帮她打出名气……” 我皱眉道:“你的同学懂风水?” 余琦点头道:“国内学建筑的人多多少少都要学习一些风水方面的知识,现在很多老板都相信这些,你不懂风水会很吃亏的……晓影在风水上很有天赋。”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一皱眉头:“你能找到她么?” “本来我们还约定好,要一起来看她设计的酒店,可她前几天说有事回老家了。她老家我去过,就在省内,我带你们去找!” “马上走!”我让沈旭回去换了一辆警车之后,连夜赶往了晓影老家。 等到了村口之后,余琦先从车上跳了下来:“晓影父母脾气挺怪的,不太喜欢见外人。我先到她家去打个招呼。” “快去快回!” 我点上的一根烟还没抽完,余琦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人没见着,晓影父亲说她没回来。不过……不过我觉得老郭好像挺奇怪的。” 我一扬眉头:“怎么个奇怪法儿?” 余琦说道:“老郭当时只给我开了一条门缝,在门缝里露出来一只眼睛,说‘晓影没回来,你走吧’!我听着老郭的动静不对,顺口就问了一句:郭叔,你这嗓子是怎么了?老郭声音都有点儿发尖,说是伤风了,要发汗,让我没事儿就回去吧!” 我听完不禁一眉头。也许是余琦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一个在车边上玩的孩子顺口接了一句:“老郭家人总是奇奇怪怪的。” 我给沈旭递了个眼色,后者马上蹲到小孩边上:“你跟叔叔说,他家人怎么奇怪了?” “我昨天晚上出来撒尿,看见老郭头在他家鸡架上跳舞,这还不奇怪啊?” “什么?”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余琦,你刚才看见老郭的时候,他的瞳孔是不是特别大?” “好……好……好像是……”余琦结结巴巴的道:“他瞳孔好像散了!” “老郭已经死了!” 人在鸡架上跳舞--那是跳魂儿!人死之后,要是没有后人给他供上领路鸡,他的魂儿就走不了;想去阴间,就得自己惊死一只领路鸡,让它带着往阴间走。 我伸手一推那小孩:“你先回家,没事儿别出来。”我自己几步抢到老郭家门口,抬腿一脚踹了他家大门。我前脚刚一迈进屋,鼻子里就钻进来一股混着檀香的臭味。 再往里看,就是倒在里屋门口的老郭。 老郭的身子从门里探出来半截,左手抓着门框,右手按在外屋地上,五根手指都已抠进了地里,两条腿却伸得笔直。就像是有人拖着他的腿使劲儿往回拽,他要拼命往出爬,两边正较劲儿的当口,老郭却不知道怎么就死在了地上。 我抢上去一步,往屋里看了一眼。屋里拉着窗帘,但是也能看清炕上的情景。 老郭太太穿着一身寿衣横着躺在炕上,脑袋对着大门,手里还抓着一只老郭的布鞋。 鬼缠脚?不能啊!按理说,遇上鬼缠脚,他们两个应该死在一块儿才对…… 我正迷糊的工夫,忽然听见一阵像是敲玻璃的动静。等我回头一看,却看见斜对着大门的炕柜镜子上,露出来一张人脸。 老郭太太! 镜子里的老郭太太就像被困在了镜子里一样,一边往死里砸着镜框子,一边拼命往自己嘴上指。 正文 第十一章 老郭家(新书求收藏) 嘴?舌头! 我擦着老郭的尸体站到了炕沿边上,伸手捏开了老郭太太的嘴往里一看,她的舌头像是被烧了一样,乌黑乌黑的在嘴里缩成了一团,把她喉咙都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一侧身蹲到老郭边上,伸手把他脑袋扳过来,往他嘴里一看。他嘴里的舌头也跟老郭太太差不多,只不过他的舌头全被烧断了,轻轻一碰就从嘴边上滑了出来。 被火烧了舌头的鬼魂不会说话。老郭的舌头已经断了,那刚才跟余琦说话的人是谁? 没等我想明白怎么回事,窗户口那里忽然扫进来一丝光亮。 “别拉窗帘!” 我刚喊了一声,但是已经晚了,赶过来的邻居,从外面拉开窗户,把窗帘给挑了起来。阳光扫到了镜子上之后,困在镜子里的老郭太太脸上陡然冒出一片火光,白惨惨的老脸像是被点着了的黄纸一样,卷着边儿的冒起了火光。仅仅几秒钟的工夫,老郭太太的脸就被烧得一干二净,像是被风撕裂的纸灰一样,飘得无影无踪。 “妈呀--”外面那人吓得转身就跑:“快来人哪!老郭家死人啦!” 没多大一会儿,村里的三老四少就把老郭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村长拉着我问了一堆事儿,看着像是了解情况,其实我知道,他那是怕我杀人之后跑了。我也没去点破,就那么站在那儿等着,直到警察来了,村长才把我放开。 沈旭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之后,我们三个一起跟着村长去了趟派出所,问了半天的话,他们才把我放了。临走的时候所长还特意告诉村长,老郭都已经死了四五天了,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村长弄得挺不好意思,非要请我们几个在村里吃饭。我吃饭吃到一半,找了个借口偷着溜了出来,从墙外翻进了老郭家院里,蹲到他家鸡架边上使劲往鸡架上拍了两下。 老郭能自己出来找领路鸡,就说明的他的鬼魂没被困住,不是躲在鸡架底下,就是猫到水井之类背阴的地方。 我连拍了两下之后,不光鸡架下面没有动静,就连里面养的鸡也没出声。我往鸡窝里瞄了一眼,里面那几只家鸡就像是遇上了黄狼子一样,一个个脑袋挤在鸡架里面全身直哆嗦,连个声都不敢出。 老郭肯定还在鸡架下面,要不也不能把鸡吓成这样!我从身上抽出一张黄纸,用打火机点了,再用两只手指头夹着伸到鸡架底下晃了两下,又一点点的往回抻。 我眼看着一只手紧跟着我撤回来的黄纸伸到了鸡架外面,右手取出藏在背后的钩子,抬手一钩穿透对方的手掌后,扯住钩柄使劲儿往外拉了几下,像是钓鱼一样的把老郭从鸡架下面拽了出来。 老郭一出来,就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向我打躬作揖。我使劲一提钩子,把他给拽到屋里,冷着声音问道:“今天开门跟余琦说话的是不是你?” 老郭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我又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死的?” 老郭往炕席边上指了指。我伸手把炕席掀起来一看,那下面压着一张火车票:“晓影回来过?她在四天前回来了,还把你们杀了?” 老郭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拼命摇了两下脑袋。大概是说,晓影确实回来了,但是他们不是晓影杀的。 我问道:“你会不会写字?” 老郭听完使劲摇了摇脑袋。 这下要命了!老郭舌头没了说不了话,生前又大字不识两个,就算让他写,也写不出一个子午卯酉来。我就只能这么瞎猜了…… 我正为难的工夫,老郭突然使劲往自己身上指了指,然后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下面狠狠抹了一下,做了一副鬼脸。 我想了想道:“你是说,你让一个鬼给杀了?” 老郭使劲点了点头,我又问道:“当时晓影回来没有?她怎么样了?” 老郭使劲弄了几下头发,跑到炕沿上低着头坐了下来,然后慢慢回过头来,眼神冰冷的看向了里屋门口。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晓影当时坐在炕沿上,看着你们死的?” 老郭咬牙点了点头,又狠狠的挥了两下拳头。那意思好像是在恨晓影见死不救。 我想了想道:“你被冤鬼索命?你以前得罪过什么仇家么?” 老郭使劲摇了摇脑袋,走到门口表情木然的一步步走进屋里在炕沿上坐好,然后又返回门口轻飘飘的飘了进来,蹲在他刚才坐着的地上,捂着嘴嘿嘿冷笑了几声。 我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鬼是跟着晓影进来的?进来之后就蹲在她后面?” 老郭又使劲点了点头。 “晓影被鬼缠了?”我脑袋里飞快的转了几圈:“缠着晓影的是男鬼,还是女鬼?长什么样儿?” 老郭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往脸上盖了两下,然后摆了摆手。大概是说,那个鬼魂的头发太长,他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儿吧。 我看老郭身上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干脆告诉他:“村长说了,过几天村里帮着你们发送,你在家里等着就行了。要是村长不动弹,你就往他家显形几次。” 我说完转身要走,老郭却忽然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衣服,两只手连着比划了几下,又使劲指了指车票。大概是告诉我,让我去学校找晓影。 等我不动声色的回到村长家,村长已经喝得大了舌头,话匣子打开之后就收不住了: 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老郭家那丫头可不是一般人,打小就奇怪。 老郭家是绝户,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个女娃子养,也就是郭晓影。咱们这儿以前还流行定个娃娃亲,老郭贪财,就把丫头许给了一个算命瘸子家的小子。 成亲那天,瘸子婆娘本来很高兴,可她看到晓影的时候,马上就变了脸色,风风火火的冲进屋里,揪着李瘸子的耳朵,把他给拉了出来:“你个死老头子,打了一辈子家雀,临了让家雀给啄瞎了眼!你自己看看这闺女能要么?” 李瘸子开始还挺生气,可看见晓影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右手连着掐算了好半天,狠狠往地上一跺脚:“姓郭的想坑死老子啊?老子跟他没完!” 李瘸子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跑。没多一会儿,就从屋里拿出来两件衣服,红着眼睛往自家儿子和晓影身上套。等他把衣服套男娃子身上时我才看见,他给男娃穿的是一件电视里才能看见的蓝布褂子,还往男娃头上扣了一顶瓜皮帽。 晓影身上那是一件暗红色的花袄子,脚底下还给套了一双用红绳绑在一起的绣花鞋。晓影的脸白,穿上那身衣服,看着就跟电影里的死人差不多,我看着都害怕。可晓影却一点都不怕,还抖落着挺老长的袖子咯咯直笑。 前院的婶子说了一句:“哎呀妈呀,这成亲咋还穿寿衣啊?这不是……” “可哑不了你!”她话没说完,就让自己家老爷们抽了一嘴巴,生给拽回家了。喝喜酒的人也一下子跑了个精光。 李瘸子第二天就把晓影给老郭家送回去了,自己也连夜搬了家,搬到后面半山腰上之后就再也没下来过。 晓影被老李家退婚之后,也就再没有人家敢要了。老郭两口子觉着养她养赔了,一天到晚那嘴就跟念经似的,不闲着的骂人,动不动还打上晓影一顿。我们村里的人都看不过眼,可晓影呢!骂她,她就听着;打她,她就挨着;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看着老郭。 你们没看见,她看老郭的那眼神儿,就跟看死人一样,瞅着让人心里直冒寒气。 正文 第十二章 半夜上山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小丫头越长越水灵,十里八村看上她的人也多了,老郭就不想让她念书了,一门心思想让她赶紧嫁人。可是,附近的人家都听说过晓影配娃娃亲的事儿,谁也不敢娶她。老郭就寻思着往远处找人家,晓影不愿意,他就捆着丫头往远处送。 晓影就跟被扔出去的猫一样,不管你扔出去多远,她都能自己找回来。回来之后,不管老郭怎么打,她都坐在炕沿上挨着,一动不动。偏偏她许了亲的人家还不过来找。 人家不来找,老郭心里没底儿啊!等了好几天之后,还特意备上礼物跑亲家那儿去赔罪。等他回来之后对晓影的态度也就变了,百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我听他说完,不由得问了一句:“最开始跟晓影定娃娃亲的老李家还活着么?” “咋就不活着!”村长指了指后山:“就在后面半山腰子上,你们往那儿走就能看见!不过,那家人都不怎么愿意跟外人接触。” “活着就好!”我顺着村长手指的方向,往山上看了过去。 沈旭不由得惊讶道:“你想上山?” 村长被沈旭吓得酒醒了一半:“你可别去……” 村长神秘兮兮的说道:“老李家是干什么的?那是靠算命、请神过日子的人家,常年住在深山沟子里,都住得跟鬼似的。去他家,说不准就能把自己走丢了。” 我知道跟他拌嘴没用,直接把话给岔了过去。当晚我把余琦留在了村长家,跟沈旭一起摸上了后山。 我边走边问道:“沈旭,你接手案子的时间比我早,有没有听当地人说过关于山里的传说?” “没有!”沈旭摇头道:“我也打听过这些事儿。除了山里曾经闹过土匪,一点像样的传说都没有。偶尔出现一两个,也是老人编出来吓唬小孩的。” 我不由得问了一句:“土匪后来哪去了?” “解放的时候都被剿灭了。档案馆的文献记载得很清楚,甚至连姓名、籍贯都有记载。”沈旭问道:“你的意思是,山里的阴物,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东西?” 我点头道:“绿苑酒店的确刚刚建成不久,但是生态保护区的山脉却已经形成了千百年之久,靠山吃饭的人祖祖辈辈都在山里打食。为什么酒店没建成之前,山区附近没有任何人口失踪的事情?” 沈旭扬眉道:“你是说,那个黑影其实跟酒店有关?” “这只是我的猜测,就当这种猜测成立吧……”我继续说道:“那么能在酒店上做手脚的人,就被限定在几个人里。设计师、风水师和建筑工,驱鬼的道士当然也可以。” “风水师善于败人气运,但是轻易不会滥杀无辜;建筑工里出身古老宗派的瓦匠、木匠也一样可以招鬼,但是仅限于招鬼吓人,没有深仇大恨也不会置人于死地。所以,我才把注意力放到设计师身上。没想到,设计酒店的郭晓影本身就带着一种神秘。我想弄明白的是,李瘸子当年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 沈旭低声道:“你是说,娃娃亲穿寿衣的事情?” “对!”我沉声道:“寿衣是唯一一种不用焚烧就可以跟随鬼魂穿梭阴阳的衣服。它除了可以替死者掩体之外,还能把附在人身上的阴魂引出体外。” 我拉着身上的外套做了一个外引的姿势。如果当时郭晓影是被阴魂附体的话,李瘸子应该可以用同样的手法,把阴魂从她身上拔出来,用寿衣包裹好再慢慢处理。但是,从他第二天就把郭晓影送回了郭家这件事儿上看,他不仅没这么做,还选择搬离村子,远离是非。 我敢肯定晓影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也只有见到李瘸子才能解开。 沈旭急了:“那快点去啊!老郭一家都被杀了,说不定对方还能对李瘸子下手!” “不急!慢慢走!”说我现在不急那是假的,可就算把我急死,也不可能一下就走到李瘸子家里--当村长说到去找李瘸子的人可能会迷路时,我就猜到,李瘸子很可能在去往他住处的路上布了一个迷阵。 现在看来,我的猜测一点儿没错。从进入半山的树林开始,我就生出一种即将迷失方向的感觉。要不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转进哪个岔路,调头走到别处去了。 现在看来,李瘸子应该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命数师,他想推算什么事儿,就像常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所以他才能随意把自己想见的放进来,不想见的挡在外面。 我正瞄着脚下的山路一步步往前挪动时,身后的沈旭忽然喊了一声:“前面有灯光!” “别往灯上看……”我话音没落,沈旭就凭空消失在了我眼前。 糟糕!目障阵! 我心里也跟着一突。刚才我不让他往灯上看,是觉得那点灯光八成是李瘸子迷阵中的杀招,只要有人被灯光吸引,往亮灯的地方挪步,就可能被迷阵左右,转向岔路。 让我没想到是,沈旭仅仅是挪了一下脚步,就从我眼前消失了。除了能挡住别人视线的目障阵,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沈旭在我眼前无故消失。 “鬼眼,开--” 我猛然睁开了鬼眼,向迷阵中心的灯光怒视而去。刚才我一直不开鬼眼,完全是出于对术道朋友的尊重。在别人门前开法眼看阵,在术道中人看来,就是准备破阵的挑衅行为。 可沈旭失踪我就不得不冒着跟对方撕破脸皮的危险,直接打开鬼眼了。天知道,李瘸子的目障阵之后藏着什么东西。万一阵法后面跟着的是一条悬崖绝路,沈旭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谁曾想,我鬼眼上的血光刚刚穿过密林之后,山林后面就响起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外面是哪位同道?快点进来帮忙!事后李峰必有重谢!” 遇险了?我刚要挪步,却慢慢把脚收了回来:“朋友的迷阵怎么走?” “你……”对方气得声音一息,最后还是强压着怒火道:“从你现在的位置先往左三步,再往前直走……” 他指点的位置跟我事先判断出来的差不多。我按他所说的办法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已经能清晰地听见远处传过来的打斗声。 我再往前了一步,猛然感到有一大片阴影盖向了我的头顶。等我仰头看时,却看见了一道长方形的黑影从高空中往我站立的位置猛地撞了过来。 我脚下陡然连错了两步,拼着陷入迷阵的危险,把自己挪到一边,后背贴着一颗大树停了下来。黑影迎头撞断了我原先位置上的一个小树,带着隆隆巨响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刚才撞下来的是一个连着底座的石狮子。 等我顺着狮子飞来的方向往上再看,李瘸子摆出来的迷阵已经被砸开了一个缺口,现在一眼就能看见他家的院门。 院子外面趴着一个全身穿着寿衣的人,看上去像是刚从院门里跑出来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给打倒在了地上,脸下的泥土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那人就算没死,也活不了太久了。 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老太太伏在篱笆上,被削出尖头的篱笆正好从她肚子上穿了过去,从背后透出了半尺。那老太太偏偏还没断气,一只手抓着篱笆把身子撑起来一点,另一手拼命的往我这边抓挠:“救……救他……” 正文 第十三章 灭门之祸 银子生日快乐! 院子里土坯房的窗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举着个拐杖正在跟谁打斗。我拔出亡命钩直奔土坯房的大门冲了过去,没等我冲到门口,就听身边轰隆一声巨响,土坯房的外墙不知道被什么巨力给从里往外的撞塌了一面。我的余光看着墙上一阵暴土飞扬,成片的黄土坯子像是被火药炸开了一样漫天乱飞。 我隐隐约约看见一道像是棺材型的黑影从屋里撞了出来,紧贴着地面飞快滑行了几米,直到撞碎了外面的篱笆才算停了下来。 我已经踏进门槛的一只脚马上又收了回来,贴着山墙连挪了两步,顺着破开的山墙探头看向了屋里。土坯房的前后两面墙上已经破开了两个透亮的窟窿,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人呢?等我回头再看的时候,果然看见外面篱笆上卡着一口棺材。 仅仅一息之后,棺材里就传出来一声巨响,两寸多厚的棺材盖子被人从里面给顶飞了起来,砰然落在两米开外。我刚刚看见棺材里伸出一截断开了的拐杖,就感到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劲风。好像有一个庞然大物凭空出现在我背后的空屋里,又以惊人的速度向棺材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的突袭,让我来不及多想,就本能的往后倒跃而起。就在我双脚离地的刹那,一道像是墙壁似的黑影也在我身前疾驰而过。黑影带起的劲风,竟然推着我向外飞动了半尺。 等我落地时,那道黑影已经碾过棺材,冲进了山下的树林。我眼看着卡在篱笆上的棺材被生生切成了两段之后,以黑影为界,一左一右的崩上半空,带着飞溅的血雨滚进了草丛。 我眼看着黑影就要消失的刹那,甩手打出了亡命钩。铁钩离开我指尖之后,立刻化成一道飞旋的流光,向黑影尾部横削了过去。 我眼见成片的火光在视线里迸射而起,眼皮也跟着在火星照射下眨动了一下。等我睁开眼睛再看时,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亡命钩却落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几步抢了过去,提起钩子一看,亡命钩的尖端上扎着一块刚刚被削下来的黑铁。那块大概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片上还带着金属碰撞之后的热度。刚才从我身边冲过去的黑影里应该藏着什么金属打造出来的东西。 我收起亡命钩之后,顺着黑影穿过的地方往前追了两步,却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从半截棺材里慢慢退了出来。他应该就是刚才被黑影拦腰斩断的李瘸子。 李瘸子从腰部开始断成了两截,就算我是神仙也一样救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他没断气之前,赶紧问他两句话:“刚才那东西是什么?” “钩子……”李瘸子的眼睛死死盯在了我的亡命钩上:“亡命钩!” 我刚从李瘸子的眼睛里看见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恨意,他就忽然抓住我握着亡命钩的手腕猛地往上一挑,钩尖直接从他两肋之间扎进了胸腔,钩子前尖就算没碰到他的心脏,大概也不会太远了。 “你干什么?”我惊怒道:“你想附身我的兵器?” 李瘸子阴冷的笑道:“我死之前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寄魂。从现在开始,我会无时无刻的跟着你,你要是敢不替我报仇,我就活活缠死你!” “妈的!”我使劲往下一压钩柄,尽可能不让钩尖触碰到他的心脏。他想寄魂在我的兵器上,就得让钩子沾上他的心头血,钩尖不伤到他的心脏,他就完成不了寄魂的最后一步。 我按着钩子冷声道:“看在同道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现在马上松了我的钩子,否则,我让你灰飞烟灭!” 李瘸子手劲大得出奇,托着我手里的亡命钩一点点往自己胸口里扎了进去:“同道?我呸!我全家都死了,我不报仇死不瞑目,我不信同道,只信自己……” “那你死吧!”我冷笑之间握着钩子的手心里忽然迸出一股劲气,亡命钩上忽然发出一阵龙吟,弯过去的钩身在我手中劲气的催动之下,在李瘸子体内绷成了一道直线,钩背上的刀刃瞬间切开了李瘸子的脊背,从他后心上透了出来。 亡命钩本来就是几片刀锋连成的钩子,在劲气的催动下能出其不意的绷直成一把匕首。这本来是我临敌时的杀招,现在却变成了李瘸子的催命符。 李瘸子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我掌心里透出的明黄色劲气,颤声道:“项家?你是项家人?” “我三叔是项镇南……”我眯着眼睛转动钩柄,生生在对方胸前搅开了一个窟窿。 我痛下杀手不是我心狠,而是我不能给他半点附身亡命钩的机会。一旦让一个因恨成狂的鬼魂附在亡命钩,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说不好,就能控制亡命钩给我来上一下,干掉我之后,再想办法去控制别的寄主替他报仇。 “难怪……”李瘸子颤抖着身子道:“去查郭晓影,她所有的事情都别放过……” “是郭晓影在杀人?”我一愣神的工夫,手底下也不自觉的慢了一点。 “她回来过……她……”李瘸子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就在他握着钩子的双手失去力道的刹那间,我忽然觉得亡命钩跟着发出一阵轻颤,马上毫无犹豫再次爆出了蓄势待发的劲气。 刺进李瘸子胸口的亡命钩轰然震鸣之间,在我手心中连续飞旋了几圈,生生把对方胸腔破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我这一下不但绞碎了李瘸子的心脏,也顺道打散了他的魂魄。 “妈的!” 我抽回亡命钩之后狠狠跺了一下脚。这个李瘸子简直疯了,临死一刹那还想着要附身亡命钩,逼着我去绞碎他的魂魄。这下就算我想把他的鬼魂招出来问点事情都不行了。 我心里的怒气还没消散,忽然感到背后有人逼近,那人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是直奔着我的背心扑过来的。我立刻往前跨出一步,回身一钩扫向了身后,人也跟着猛然转过身去。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亡命钩上的冷光也化成了一道弧线,从我身后急扫而过。我余光中,一个老太太的鬼魂被我的钩子扫成了两截,飞起来的上半截身子在空中轰然爆成了一片绿色的磷火。等我脚步站稳时,被我砍断的鬼魂已经炸成满地跳动的火点。 “一对畜生!”我不用想也知道,从我背后偷袭的鬼魂,肯定是李瘸子的老伴儿。她看见我绞碎了李瘸子的魂魄,就立刻蹦出来报仇,结果也在我手下灰飞烟灭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两口子。他们明明死在了一个阴物的手里,却偏偏要控制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报仇,控制不成反过来还想杀我。 我干脆提着钩子大步往第三具尸体边上走了过去,打定了主意让他全家魂飞魄散。可是等我走到那具尸体跟前时,却发现那人的魂魄早就散了,就连一丝线索的都没留下。 我站在尸体边上想了一会儿,转身走进李瘸子家里,把他家所有的箱子柜子都翻了一遍。果然看见其中一个柜子里摆着整整一摞的寿衣,厢房的土炕上,还放着一对儿纸扎的童男童女。看样子,李瘸子的儿子应该是一直都穿着寿衣过日子,那对童男童女也是给他准备的东西。 我正低头沉思的工夫,沈旭已经跑了过来:“项开,刚才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冲下来,结果到我附近就没影了?” 正文 第十四章 鬼影再现 我不由得一愣:“你看见那个黑影了?” “对!”沈旭咽了下口水:“我站在山坡下面的时候,看见一道黑影直奔着我冲了过来。可没等我看清冲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被狂风吹过来的土给眯了眼睛。” “黑影带起来的气流像是刮风一样把我推得连退了好几步,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往后飘。我本来以为这下完了,没曾想,那道黑影在快要碰到我的时候,一下消失了!就像在我眼前钻进了另外一个空间似的。” “消失了?” 如果换一个场合,我不会去相信沈旭的话。但是我刚刚也看见那道黑影凭空出现在了李瘸子家里。它的出现的确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空间,事先毫无征兆。它既然能凭空出现,为什么不能凭空消失? 沈旭看我不说话,先开口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收获?” 我指了指箱子:“这里面的寿衣,从小到大不下三十件,说明李瘸子的儿子,从小就一直穿着寿衣过日子。他有可能是在骗鬼。” “寿衣压阳气”的事情谁都知道,寿衣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穿。寿衣店的裁缝给人做衣服全凭眼力,没有让人穿上试试的道理,谁敢这么干,准能让顾客大耳刮子抽死。因为把寿衣穿上就等于要往黄泉路上走,就算不折寿,也得倒霉好几年。 但是术士却能利用“寿衣压阳气”这一点,让鬼魂把穿着寿衣的人当成同类。鬼魂会找活人报仇,却很少会触碰自己的同类。因为人一死,就等于在阴间留了姓名,鬼差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带进地府,他一生的功过都由地府来评判,一般的鬼魂不敢在鬼差手底下夺人。 没进地府的新鬼,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穿着寿衣。人刚死的时候,亲人还没焚化别的衣服给他们,他们就只能穿着寿衣,等到亲人烧了他们生前的衣服之后,鬼魂才会换装。所以,一般的鬼魂不会去碰穿着寿衣的鬼,当然,积年厉鬼,或者修炼过的强鬼除外。 沈旭听完之后不由得反问道:“按你的说法,这世上就不该有鬼了,死人都进了酆都城,外面哪还会有鬼?” 我被他气得只想翻白眼:“你有点常识好么?鬼魂进酆都城不假,但是不代表,他们进去之后就再也不出来了!你见过谁在出生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直到老死为止?” 沈旭接着又来了一句:“那有没有人死之后,不被鬼差带走的情况?” “有!”我点头道:“而且有很多情况可以造成死者不入酆都城。最简单的就是,死者本来阳寿未尽,在不该死的时候,突然横死。阴司那边没发现生死簿的变化,自然不会先派鬼差去接引亡灵,他们只能等着有过路的鬼差把他们带走。” 沈旭像是问答似的又冒出来一句:“那你说,有没有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你还有完没了?”我差点被他气疯了:“等有空,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慢慢给你讲。现在咱们先顾着眼前的事儿行么?” “我这不是想问问清楚,再帮你分析分析么?”沈旭讪笑了两声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说,李瘸子一直让自己儿子躲着某个鬼魂?” 我点头道:“按现在的情况看,的确如此。而且,李瘸子临死前还特意跟我说,让我去查郭晓影。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有些事情还得落在她身上。” 我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院子道:“这堆烂摊子,你想收拾好需要多长时间?” 沈旭想了想道:“我们出来的时候,瞒过了村长一家子。如果没有其他人看见我们进山,咱们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把这里扔给当地警察收拾。如果,我们选择自己报警,按照程序,我们在警方没有排除嫌疑之前,不可能离开这儿。” “那就不管了。先回去,等天亮马上离开这儿。我现在必须尽快找到郭晓影,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变数。” 我带着沈旭悄悄赶回了村里,刚进院子就听见余琦寄宿的屋里传出来一声尖叫。 我和沈旭仅仅对视了一下,就不约而同的向厢房冲了过去。我踹开房门冲进了屋里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抱着身子蜷缩在墙角的余琦。 她看见我们两个不仅没动,反而又发出了一声尖叫。这一下把村长一家全都给吵醒了,村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屋里闯:“你们这是咋地啦?” 余琦看见村长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有鬼!刚才屋里有鬼!” 沈旭也跟着说道:“我们刚才听见她喊,才冲进来看看。” 村长顿时不高兴了:“大半夜的瞎说什么玩意儿,也不怕说啥来啥!你不是睡魔障了吧?” “不是……不是……真的有鬼!”余琦的脸色白得吓人,除了尖叫,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试着走到炕沿边上坐下来道:“没事,你不用害怕……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余琦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刚才听见有人敲门……” 那人敲门的声音不大,但是一下下的很有节奏,我以为是你们在外面,还问了一句:“是谁?” 我见外面的人没出声,就从炕上坐起来往门口看。我看见大门欠了一条缝,好像有人站在门口往屋里看,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盯着的就是我…… “谁?”我吓得又喊了一声之后,眼看着门被推开了,门缝里伸进来三根手指头,好像扒着门框要开门一样。我吓得不敢出声了,到处去翻你给我的那张护身符。 我明明记得护身符就被我压在枕头下面,可是我把枕头都给掀到地上了,也没看见护身符在什么地方。我以为附身符夹在枕套下面,就低头往炕沿下面看。我一探头,就看见炕沿下面趴着一个人…… 我吓得往墙角躲,那人却手抓着炕沿下面爬上来了。他的脸一直都贴在炕上,一只手挣着身子往我这边爬,一只手里还举着几张纸,好像是要把手里的纸递给我一样,使劲往我这边伸手。 我躲在墙角吓得拼命尖叫,你们就闯进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是站在门口的黑影…… 余琦说到这儿又哭了起来。我倒没觉得怎么样,村长却一个劲儿的往炕洞底下看,那样子像是想趴地上看看炕洞里究竟有什么玩意儿,又害怕一低头真看见个人。 沈旭不由得皱眉道:“你看什么呢?” 村长勉强笑了一下:“我我……我看看,炕洞下面是不是有大仙。那个,警察同志,你胆子大,要不你帮我看看……” 村长说的炕洞大仙,就跟南方讲的床下藏鬼差不多。东北这边的炕洞里冬暖夏凉,不少东西都喜欢往里钻,平时不烧的时候都是堵着的,要是没堵好,钻进去个猫狗什么的还好说,要是钻进去个别的什么东西,说不准就能出现半夜有人影猫在炕沿下面的事儿。 但是,我知道,余琦刚才看见的肯定不是什么大仙。酒店里的阴物八成已经跟着我们过来了,他把第一个下手的目标选在了余琦的身上。 沈旭这时候已经拿着手电往里面照了两下:“什么都没有,小丫头说不定是做恶梦了,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村长擦着冷汗想往外走,我却在后面喊了一句:“大爷,你家有寿衣么?” 我盯着村长道:“要是有,你卖我两件,要一男一女的!” “啥?”村长顿时吓得一激灵:“你问这干啥?” 正文 第十五章 火车 “穿!”我的这个要求说起来有点吓人。我正合计着该怎么跟村长解释,他却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你……你……你要穿寿衣?你是人是鬼?”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我当然是人!只不过我长了一双阴阳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稍稍把鬼眼打开了一点,眼珠里立刻闪过了一抹血光。村长吓得惨叫一声,爬起来就想要往外跑,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沈旭给拎了回来:“那个……别害怕别害怕。我兄弟能看见鬼,他管你要寿衣,是刚才你屋里的那个鬼魂要的,我说的对吧兄弟?” “嗯,差不多!”我现在也只能接着沈旭的话往下说了。 村长这才擦了把冷汗:“早说啊!你要什么样儿的寿衣?” “普通的就行。你看着帮我掂对两件,就按他们两个的身形弄,我按三倍的价钱给你!” 寿衣这种东西在农村不难找,很多老人都早早就把寿衣备好了屯在箱子里,免得有了什么意外,还得跑出去现找衣服。 村长没过一会儿就从家里给我翻出来两件寿衣,给余琦和沈旭穿上大小差不多正合适。我把寿衣打了个包扔给他们两个:“你们拿着,白天不用穿,天一黑马上换上。” 余琦颤着声音道:“你让我们穿寿衣?” 我只能如实说道:“咱们已经被阴物盯上了,白天他们一般不会出来,到了晚上可就难说了。我让你们穿寿衣,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别怕,寿衣我已经处理过了,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余琦听我说完,才把寿衣收了起来。 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火车站,余琦估计,郭晓影没回家就肯定在学校。郭晓影这个人性格孤僻,不喜欢说话,大学期间跟她聊得来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余琦就是其中之一。她除了家跟学校,没去过别的地方,所以她回学校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我们三个到车站的时间太晚,好不容易买到三张坐票,却不在同一节车厢。我干脆让余琦和沈旭坐在一块儿,自己去了另外的车厢。 上车不久,我就靠在了车座上睡着了。可我越睡就觉得身上越冷,肩膀头上好像还湿了一块。不能是我旁边的人也睡着了,哈喇子淌我身上了吧? 我睁眼一看,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这时,车厢不知道怎么变得一片漆黑。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坐在我右边,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手指头上的水把我的肩膀给打湿了一片。 女人把脑袋往我脸上贴了过来,鼻尖对着我的鼻尖:“我最不喜欢你这种找死的人!” 她要杀我?我想去拔身后的亡命钩时,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想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一点点把手伸了过来…… 女人冷冰冰的右手贴在我的脖子上,拇指正好按着我的咽喉,手指肚顶着我的喉结使劲往里按。我越来越喘不上气儿,眼睛像是要从眼眶子鼓出来一样,使着劲儿的往外突。两只手想往上抓,手指尖却麻得抬不起来。 我眼前发黑的时候,背后的车窗上忽然闪出一片光来,掐着我的女人忽然一下松开了手,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我吓得心都已经要跳出来了,哪还顾得上去找她。一只手捂着胸口,整个人仰在座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儿。 坐在我对面的人觉着不对,赶紧喊道:“乘警,快过来!这个人心脏病犯了,你看他脸都白了。” 我估摸着,我肯定是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满脑门子冷汗,所以才让人当成了心脏病发作。我不仅没跟他们解释我没事儿,还干脆直接躺在了车座上。我就是希望多过来几个人,身边有人我才觉得安全。 “我看看。”乘警过来看了看我:“没事儿,就是晕车。马上到站了,我带他下车透透气儿。” 乘警不由分说的把我从车上弄了下去,扶着我坐到站台上小声跟我说道:“兄弟,你刚才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由得愣住了。 乘警指了指火车后面:“你八成是身子骨弱,过隧道的时候,才看见过路的朋友了。” 原来火车刚才进了隧道,难怪那女人大白天的能冒出来。肯定是刚才出隧道口的时候,她让太阳光照了,我才躲过一劫。 乘警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截红布条一撕两半,把半截递到我手里:“一会儿系在裤腰上。这东西就跟灯差不多,过路的朋友看见了,就知道那边有人,也就不往你边上坐了。过会儿,我上车跟人说说,把你换到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边上,有他的阳气镇着,也就没事儿了。” “这能行么?”我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我一个正牌术士,还有让外行照顾的一天。 而且红布这种东西,在辟邪上并没有多大作用。很多人去殡仪馆参加葬礼的时候,都会在身上悄悄带块红布,要是红布能辟邪,殡仪馆还不早就闹翻天了。红布无外乎就是起到一种明灯的作用,告诉附近过路的朋友“这里有人”,别冒冒失失撞上了。 “怎么就不行?”乘警有点不高兴了:“我们这些跑长途的,什么荒山野岭没走过,没个三两下子,还不早就吓死了。你上车可别乱说啊!别把车上的人都吓跑了。” 我听着有意思,不由得升起逗逗对方的心思:“你说的这些是长途汽车司机才干的事儿吧?火车上哪有那么多说道?” 乘警一下被我勾出了话头儿:“跑别的线儿,还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偏偏跑这条线儿出的事儿多。要不,我怎么一眼就能看出你撞邪了?你看看我手里这条红布。” 我低头看了看,乘警手里的红布差不多快要有一张手绢大了。一般人带红布,也就手指头粗细那么一小条。他弄这么大一块儿,难道是准备随时往下撕? 乘警不等我说话,就往下说道:“我跟你说,这条线儿这些年还算太平的。以前老辈人可告诉我来着,山那边那条线上,还丢过火车哩!” “一辆拉着二三百号人、外带两截货车皮的火车,跑着跑着,说没就没了!当时官方调了一个营,满山遍野的找了半个多月,连火车影儿都没找着,最后只能封锁消息了。” 我听他说完之后,脑袋里由不得轰的一下,好多事情一下子都想明白了。赶忙从兜里掏出那块被我从黑影上削下来的生铁:“哥们你看看,这是火车上的铁不?” 乘警看了一眼之后:“这不是货车上的角铁么?客车外面有油漆……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在月台上捡的。”我一说完就赶紧上了车,快步往沈旭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尸魅所描述的,她在殡仪馆外面看见的情景,不就跟火车在夜里进站时一模一样么--先是一道强光,然后月台上的乘客就会被进站的火车挡住视线!而我在李瘸子家门外遇上黑影时的情景,跟火车在身边高速开过的样子又何其相像? 赵亮出现在售票处时,穿着的那身衣服,不就是八十年代列车员的制服吗?他伸手想要交给我们三张纸,八成就是三张车票。余琦在村长家遇鬼时,鬼魂手里举着的东西,应该也是车票,只不过余琦太过紧张才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敢肯定的是,鬼魂杀人的先决条件,就是受害人必须先拿到车票! 正文 第十六章 608的车票 等我赶到地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拿着三张车票,脸色惨白的余琦。她边上的沈旭像是傻了一样,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车票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我挤在余琦边上坐了下来。 “是蓝叔,是蓝叔来了……”余琦发疯似的尖叫道:“他给了我三张车票,他要带我走!” 整个车厢里的人一下子全都站起来看向了余琦:“她怎么了?不会是疯了吧?” 刚才在车下给了我一块红布的乘警也赶了过来:“她怎么了?” “没事儿,受了点刺激!”我搂着余琦道:“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跟我到乘务车厢!”乘警把我们领到乘务厢之后道:“你们怎么回事儿?” “是蓝叔……”余琦还没等我说话就惊叫了起来:“刚才火车过隧道之前,坐在对面的那个人说要上厕所,就起身走了……” 火车进了隧道之后,我模模糊糊看见对面坐下了一个人,我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也没太在意。没想到,那个人坐下不一会儿,就伸手过来抓我的手。 那人的手就像是带着一层胶片手套一样,不仅冷冰冰的,还带着褶皱。我刚想喊,他就往我手里塞了三张车票,跟我说让我把车票拿好,他会回来接我上车。 “那个人是蓝叔!肯定是蓝叔……我认得他的声音……”余琦忍不住抱头哭了起来。 “什么车票?给我看看。”我还没说话,那个乘警已经先开了口。 余琦下意识的把车票往起一扬,那个乘警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一下跳了起来:“别往我手里放!你拿着就行……608次,真是608次!你们赶紧下车,马上下车!” “站住!”沈旭见乘警要跑起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你们赶紧……”乘警话说到一半就咽了下去--我的亡命钩已经压在了他肩膀上:“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立刻割断你喉咙!说!” 乘警吓得一个哆嗦,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这附近失踪过一辆列车么?那辆车就是608次!” 乘警缓缓说道: 我以前不是乘警,是火车司机。我刚上班的时候,带着我的师父就给我讲过关于608次事情。他说,从608失踪不久起,附近好几条线上的火车就都能看见给人塞车票的鬼,他们会想尽办法把608的车票塞进别人手里,被他们盯上的人,想不接都不行。 谁要是接了608的车票,不出三天肯定会没命,有些人甚至会立刻死在车上。我师父说,那是608的人在找替死鬼,而且还是乘客找乘客,司机找司机…… 我开始还以为我师父在吓唬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可我有一天真的遇上鬼了。那天我跟师父打完替班,顺着车厢往休息间走,刚走到车厢门那儿,就看见一个乘务员低着脑袋,捂着肚子蹲在车厢门口。我以为她是肚子疼,就上去问她怎么了,她让我拉她一把。 我上去一拽她的手就把她整个给拎了起来,我当时觉得她轻得像个纸人似的,一点分量都没有。我下意识的往地上一看,我的天哪,她的脚没沾着地,就那么脚尖冲下的垂在半空里。上半身飘得跟我脑袋一齐,可我偏偏就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儿,只能看见脖子上那一层像是被水泡皱了的皮。 我当时那心就跟被鬼抓了似的狠狠揪了一下,眼睛一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车厢里的乘务全都在一节车厢里,车厢里面还有一个乘务员捂着脸在哭,哭的那个惨哪! 我师父看我醒了,就悄悄告诉我,那个乘务员接着车票了。大家伙儿都知道她快死了,可是谁也不敢过去劝她,就那么看着她发疯似的哭。 我把师父拉到一边,把自己碰上的事儿跟他说了。我师父说没事儿,那个鬼穿着乘务员的衣服,她只能找乘务员,当时肯定是找错人了。 我还是不放心,就悄悄躲在车里看动静。车停下一站之后,那个接了票的乘务员就下车了,我当时看见她像是傻了一样站在站台上一动都不动,直到车开走了,还没看见她动弹。 那天是我开车,我清清楚楚的记着,火车开到后半夜的时候,那个乘务员一下从火车道上冒了出来,张着手往火车头迎。 我头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她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比火车跑的还快吧?怎么还能超到火车前面去了? 可是,当到火车开近了我才看清楚,铁道上的人真是那个乘务员。我眼看火车就快撞上去了,使劲的拉笛……可她还是一步步的迎着火车往前走。 我师父也赶过来了,拉着我让我别看。可我怎么也回不了头,两只眼睛就像是跟那个女的对在了一起似的,想转头都转不过去,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火车给撞得四分五裂,弄得满地都是血…… 那次之后,我就不敢开车了。后来勉勉强强开了一年车,家里就活动着把我弄去当了乘警。 乘警说完才点上一根烟使劲吸了两口。 我皱眉道:“你既然吓成这样,怎么还在铁路上,就没想过转行?” “转行?”乘警苦笑道:“我是接了我老子的班儿,才能在铁路上混口饭吃,转了行我能干什么?” 那个乘警大概有五十多岁,也只有他那个年龄段的人才有可能赶上接班这种事儿:“你说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 乘警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我才十多岁!” 我追问了一句:“你当了乘警之后,有遇上过这样的事儿么?” “再没遇上!”乘警道:“其实我也纳闷,怎么会没遇上!十多年前,我去看我师父的时候,喝多了,又问起他这事儿。他说,我碰鬼那会儿,已经很少发生鬼送票的事儿了。有段时间,确实闹得挺凶。按他那话讲,说不定是608的鬼魂拉人拉够了,就不再出来了。” 我正低头想事儿的工夫,余琦颤着声音问了一句:“那接着票之后,就没法破解么?” “有人说,有办法破;有人说,没有办法。谁知道呢!”乘警摇头道:“说破不了的人,指天发誓的告诉我师父,他看见一个接了票的人都跑进庙里了,结果还是没躲过去,最后,死在了庙外的山坡子上。” “不过,我师父说,他听人说,鬼送票可以破。只要你能把票再送出去就行。608的鬼魂,是要找替死鬼,他们可不管死的是谁。只要身份对上了就行!” 沈旭插口道:“有人这么干过?” 乘警摇了摇头道:“我也这么问过我师父,他说不知道,他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是,我倒是觉着这个事儿有点靠谱!” 我开口问道:“那些接了票的人,最后都死了。没有人失踪?” “没听说!”乘警再次摇头道:“我听说的那几起事儿,都是有尸首的。” “哦!”我答应了一声道:“你放心,该下车的时候,我们自然会下车,不会连累别人。再说了……” 我扬了扬手里车票:“你自己看看这车票!你说的608次至少应该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的车票都是一小张硬纸板的东西,有现在这种带条形码打印票么?说不定,咱们遇上的不是一个东西呢!” 乘警愣了一下道:“说的也是啊!那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到哪站下车,跟我说一声!” 正文 第十七章 日记 乘警走了之后,沈旭和余琦就一起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先不用紧张,目前我还没法判断,我们接到车票的事情是不是真跟608次有关。还是按原的计划去找郭晓影吧!” 沈旭接口道:“那608的事情我们就不查了?” “查是得查,但是我们不能亲自来!”我挠头道:“这件事儿过去的时间太久了,要是按那个乘警的年龄来推断,608消失的时间至少应该是70年代左右,甚至更早。想查证三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非常麻烦,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沈旭,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关系,去调一下以前的档案。我们慢慢等消息就行。” 在我看来,608的消息可以慢慢等,但是追查郭晓影的去向却刻不容缓。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不管问谁,都告诉我不知道郭晓影去哪儿了;她们系主任干脆看见我就躲,怎么喊他都不出来。我大老远跑来找人,却没人搭理我,气得我眼睛里直冒火。 “你不见我是吧?咱们总有见面的时候!”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狠狠的指了两下,转身就往出走。 系主任却被我那一声勾起了脾气,从屋里走出来冲着我喊道:“你威胁是不是?” “威胁你?”我冷笑道:“我可没威胁你。我是说,我干的是在殡仪馆给死人化妆的活儿。说不准,咱们哪天就见面了。你也别急着生气,真到咱们见面的时候,不管你是多大的领导在我们面前都得趴下。” “你……放肆--”系主任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再不走,小心我叫保安了!” 我抱着膀子冷声道:“你倒是叫啊!” “项开,别这样!”沈旭把我拉开之后,从兜里掏出了警官证递给了系主任:“这位先生,我们现在正在查案,希望你能配合。” 沈旭把警官证一拿出来,我就知道要糟。大学里的那些个知识分子,不怕官面上的事情,说理说法,你都说不过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怕你?他们打怵的就是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因为孤魂野鬼没有顾忌,也不喜欢讲道理。这回事情怕是难办了。 果然,系主任看见警官证之后,就来了精神:“配合?我是嫌疑人么?你有传唤证么?我凭什么配合你?你的警号是多少,我要投诉你!” 系主任说着话还真就把电话拿起来了。事情闹到这步,我们想走,走不了,想留还得看他一张欠揍的臭脸。我心里那火压不住的往上窜,干脆一摔门出了办公室。 没等我走到教学楼大门口,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就在一楼大厅那儿把我和余琦拦住了:“请问,你是余琦么?” “我就是!”余琦见对方不信,还特意把身份证给她看了一下。 那个女生从包里拿出来一本日记:“晓影说,如果你来找她,就把她的日记交给你!”对方把日记塞在余琦手里后转身就跑了,我连喊了几声,她却连头都没回。 余琦拿着日记本道:“你说,这本日记里会不会有晓影留下的线索?” “叫上沈旭,我们回去研究!” 我们赶回酒店之后,翻开了郭晓影的日记,那本日记里除了记述了郭晓影的感情经历之外,似乎找不到一丝关于鬼魂的线索。余琦不由得沮丧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里有线索!”我拿着日记道:“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郭晓影在日记里用a和b代替了两个男人,郭晓影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处在一种a和b怎样取舍的纠结中。” a不仅在她最为难的时候向她伸出过援手,而且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所以郭晓影从内心里对她有一种依恋。但是,a却不在他身边。看她的日记: “a很久都没来信了,可我越是没有他的消息就越想他,就算在b的身边也一样如此。a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b,可是他对我百依百顺,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去做,就算我故意为难他也一样。错过了他,也许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了……” 我指着郭晓影的日记道:“郭晓影对a的感情还不止如此,a应该在她最为难的时候,无私的帮助过她。所以,她对a甚至还有一种愧疚。你再往下看……” 日记中继续写道:“b太霸道了,什么事情都要按他的意志为主导……可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他的霸道,难道我喜欢这种被征服的感觉么?还是说,我就是一个天生的小贱人……” 我翻过一页日记道:“郭晓影本人不断的把a和b进行对比、选择,可是越对比就越难以取舍。她甚至在内心里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鄙视……” 余琦看着我道:“这能代表什么?” “代表我们可以去找那两个人!”我笑道:“如果我没弄错,a应该就是郭晓影第一次被逼出嫁时的男人。按时间上推算,那个时候郭晓影不满20,不可能办理结婚登记手续。所以他们自己除了民俗之外,没有任何法律约束。” “郭晓影能回家,大概是因为得到了a的帮助,a甚至还威胁或者给老郭施加过压力,所以郭晓影才能顺利考上大学。这也是a没在郭晓影身边的原因。” 沈旭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说,郭晓影当年忽然找回家,不是因为什么灵异事件?” “当然不是!”我摇头道:“在农村,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如果当时真是因为什么灵异事件,村长不会什么都不说。” 我话锋一转道:“现在我们有两个人可以找,一个是刚才把日记交给你的那个女生。郭晓影能把日记托付给她,说明对她非常信任。说不定,她手上就有郭晓影的消息。另外一个就是日记里的b。” 沈旭为难道:“现在整个学校从老师到学生谁都不理我们。上哪儿找人啊?” “我去见见那个系主任就行了!” 我们离开学校的时间不算太长,现在赶回去正好能赶上学生放学。我混在人堆里远远的看着系主任走出了教学楼,就一直跟在他后面拐出了学校大门。 我眼看着对方走进了一个没人的胡同,几步冲上去,伸手抓住他脖子,把人给推在了墙上。 系主任一看是我,立刻张嘴想喊,我没等他出声就把匕首按在了他脖子下面:“别出声!” 系主任强叫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 “闭嘴!”我反手一刀扎在了他大腿上。 系主任低头一看,一股子血水已经顺着他的裤管淌到了地上,顿时吓得身子一软,顺着墙滑坐下去。我没等他落地,就伸手抓着他的脖领子,把人给拎了起来:“我问你,郭晓影的男友是谁?不说实话,我就再让你尝尝滋味!” “是高乐!你别乱来……我告诉你他的地址……” 我拿到地址之后,又掐着系主任的脖子问道:“我问郭晓影的情况,你们为什么谁都不跟我说?” “不是我们不说,是不敢!”系主任哆嗦着道:“她身上的事情太诡异了……” 系主任话没说完,我就听身后有人喊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我回头瞄了一下,看见两个警察已经举着枪对准我的腿部。到了这会儿,我总不能挟持人质吧?只好乖乖放了系主任,举起双手让警察给铐回了派出所。 正文 第十八章 话剧 我被带进派出所之后,办案民警立刻沉着脸道:“老实交代,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无所谓的说道:“我帮自己妹子找她以前的同学。那个四眼儿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好吓唬吓唬他!” “胡说八道!”办案民警一拍桌子:“被害人说你持刀抢劫……” “你可别瞎说!”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持刀抢劫,首先我得有刀才行,我有刀么?” “这是什么……”民警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我拿的那把刀就是把高级仿真道具,刚才民警没看出来,现在用手使劲儿一握,还能不知道真假么? 民警稍稍停了一下:“就算是假刀,他腿上的伤是什么回事儿?” “你把他裤子脱了看看,哪儿来的伤?”我笑呵呵的道:“我说了是吓唬他。你自己看看假刀前面是不是有根针,我是用针扎他。至于血嘛,那是红药水!” 民警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所长走进来之后才又指着我问道:“被害人说,你威胁他拿钱!” “别一口一个被害人,我又不是抢劫犯!”我说着话,从兜里掏出手机扔了过去:“自己听听刚才发生的事儿,有录音呢!” 所长手一动,我就立刻补上了一句:“最好别把录音删了,小心我告你。” 所长听完之后脸色彻底黑了。我这么干确实不算抢劫,如果往宽点说,扰乱社会治安的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一个罚款,外加批评教育。 所长也知道教育我没啥用,干脆把我给放了。 我跟系主任一前一后走出派处所,双手插着兜跟在他后面一两米的地方溜达,他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没跟多一会儿,就把他给盯毛了:“你究竟想干什么?小心我报警!” “报呗!”我无所谓的道:“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警察来了还不许我走路哇?” “你……”系主任终于服软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冷声道:“不干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不敢提郭晓影的事儿!” 系主任脸色顿时白了,蹲在地上想了好半天才咬着牙道:“我告诉你!” “那就坐坐吧!”我伸手指了指路边的饭馆:“我请你!” 系主任坐下之后连喝三杯啤酒才算把情绪稳定了下来:“我们不敢提郭晓影,是因为凡是跟她有关的人,全都消失了。我怕惹祸上身哪!” 郭晓影那孩子多才多艺,学校的文艺汇演哪次都少不了她,在学校里也很有人缘,很多人都喜欢她,也包括我们这些老师,所以每次她组织活动,我们都会全力配合。 就在半年前,我们学校本来组织了一次话剧比赛,剧本由学生自己完成。那次比赛的剧本就是郭晓影写的。不过,我们这些老师不知道的是,她除了写出一本让我们刮目相看的青春励志剧之外,还写了一本灵异剧。 郭晓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所有人都帮着她隐瞒老师。有老师指导的时候,他们就排练青春剧,我们一走,他们就悄悄演灵异剧。 本来这就是学生们的一场游戏,如果不公开参赛,让他们在学校里演出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老师知道了,顶多也是一笑了之。 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凡是跟那场话剧有关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离奇失踪了。 一开始,我们没发现学生失踪的事儿,只不过当成学生旷课来处理;可是后来连续失踪了五六个人之后,才引起了学校的警觉。 我们一路排查下去之后,终于发现他们都是那场话剧的演员,警方也把线索锁定在了郭晓影的身上。可是那时候就连郭晓影自己也不见了踪迹,就连警方也找不到她。 从郭晓影失踪之后,学校里的失踪案就越闹越凶。最大的一回,在一天之中就失踪了三个人。甚至有人亲眼目睹了,失踪者是被郭晓影牵着手领出了学校大门的。可是等保安追出去之后,他们就全都不见了踪影。目睹这场诡异事件的人,也在第二天消失了。 直到参演话剧的人全都消失了之后,失踪案才停了下来。算下来,话剧社已经失踪十二个人了。整个学校都弄得人心惶惶的,校长不得不下令,让我们挨着个找学生做工作,严禁他们谈论失踪事件。可是这些事儿,想禁是禁不住的…… 后来,系里的一个老师想出了一个歪招儿--他自己放出去一个消息,凡是偷偷谈论话剧社的人,晚上绝对不能往话剧社排练室那里走,要不然也会被人领进话剧社,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 那个老师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再制造一个恐怖故事出来,把原先的谣言给吓回去。我们谁也没想到,他制造的恐怖故事居然成真了,他本人也成了第一个受害者。有人看见他走进了话剧社的排练室,就再也没出来过。 而后,真的有出现了几起学生消失在话剧社的事情……所以,我们没有人敢去谈论这件事儿。 系主任说完之后,脸色虽然变得一片惨白,却让我觉得他明显是松了口气。我给他倒了一杯酒:“那你现在怎么敢说了,难不成就因为这是在学校外面?” 系主任惨笑道:“能找个机会说说也好!这些事情已经在我心里憋得太久了,再不说出来,我会发疯的!你知道么?话剧比赛是我提议的。从出事之后,学校老师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每个人都躲着我走,就像我是瘟神一样。你知道我最近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么?知道吗?” 我等他情绪稳定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你说,郭晓影以前有个男朋友叫高乐,他也出事儿了?” “不知道!”系主任摇头道:“高乐家里很有背景,从学校出事儿之后,他就不来上学了,他家里人也给他办了休学手续。当时我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上多问什么。不过,我估计高乐并没有失踪,否则的话,高家人不会那么安稳。” 我点了点头道:“给我说说高乐吧!”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高乐和郭晓影的事情,整个学校都知道。他们两个啊,一个是星,一个是花,除了家世之外都很般配。对于他们的好事儿,我也乐见其成,所以没太关注什么。听学生说,他们已经同居一段时间了。” 我听完又问道:“你给我的那个地址真能找到高乐?” “应该可以吧。”系主任含糊道:“那是他家的地址,我没跟他联系过,不太清楚。” 我听完之后问了一句:“今天有个女生给了我一本郭晓影的日记,她会是谁?” 系主任脸色一下子全白了,颤着声音道:“谁?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儿?” “瓜子脸,大眼睛,穿了一身白裙子……”我尽可能回忆了一下道:“她左手背上有一小块胎记!” “我的天哪!那是张婷婷!她已经失踪了,她是学校第一个失踪的人!”系主任的眼睛一下瞪了起来:“你是不是在一楼大门的镜子前面看见她的?” “对!” 系主任的嘴唇发青的颤抖道:“有人说,张婷婷失踪之前,看见她一直在那儿照镜子;她失踪之后,也有人看见过她出现在镜子里……你……” “你怎么了?”我猛然看见系主任的瞳孔放大了不少,鼻子里冒出了血迹,急忙伸手往他手腕上按了过去。可我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脉门,他就砰的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正文 第十九章 遇上警察 我的指头一搭上系主任的手腕就知道糟了,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赶紧把人给翻了过来,看见他面孔时就又是一惊。这人不仅七窍流血,脸上甚至已经冒出了尸斑,说明他已经死了至少超过五个小时了。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在我离开学校之后就已经死了。 我刚才一直在跟鬼聊天,可我怎么就没感觉到他身上有阴气呢? 不能让人看见他死在饭店里了! 不管是大街上的监控,还是饭店的服务员都看见他跟着我一起走了进来,要是他死了,我出去之后用不上几个小时就得被警察找到。就算我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也得在警察局待上一段时间,这中间的变数实在太多。 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转动了一下之后,我马上从兜里掏出黄纸,画了一张控尸符塞进尸体嘴里,再伸手拿住尸体的背心,慢慢把他拉了起来。 想要完全控尸,至少也得准备七天时间,起码得保证尸体不腐不僵才能把它收为己用。我现在最多只能让他跟着我走上一段时间,但是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只要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饭店,跟我分手,再随便找个路段让车撞一下,后面的事情也就跟我无关了。 我正用一只手按着尸体后背,一只手掏钱结账的时候,原先审过我的那个派出所长带着两个警员,正巧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边上的小警察看见我,头一句话就是:“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吴教授,他是不是又在威胁你?” “谁威胁他?”我立刻顶了回去:“你是警察还是东厂太监,逮谁都想栽赃陷害怎么着?他瞅我好看,非要跟我喝酒不行啊?你睁开自己狗眼睛看看,现在是谁结账!难不成是我威胁着他跟我喝酒哇?” “你……”小警察被我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偏偏没法反驳。 所长脸色一沉:“我没问你,我在问他!” 糟了!我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我不会腹语,肯定没法装着让尸体说话;而且也不能让他看清尸首的眼睛,现在尸首瞳孔都散了,谁还看不出来他是死人。 “那你问呗!” 我不动声色的把手往上推了推,用内力推着系主任的脖子往旁边一扭,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不愿意搭理对方。 按我的想法,一般人要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肯定会转身就走。没想到,所长却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往我胳膊上推了过来:“你先把手放开。” 不好! 我的手暂时还不能离开尸体,否则他马上就会失去控制,倒在地上。可是所长动作太快,几乎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想处理也来不及了。我干脆一收手,对着所长肚子上就是一拳。 他也没有想到我会忽然打他,在毫无防备之下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拳,立刻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我跳起来,从他身上跨过去,出门就往人堆里跑,等我跑出去二三十米,两个小民警才追出了饭店。可他们再想找我,我也已经从他们眼皮底下溜了。 我跑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余琦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应该有警察去找你们了解情况。他们要是抓你们,就让他们抓,千万别找律师往出捞你,最好能在看守所之类的地方先住下来。” “你说什么?”余琦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飞快的说道:“我是说,我这边惹上了一点麻烦,警察很快就会找你们打听我的去向。我暂时回不去,所以你们最好先躲进警察局,那里有正气,一般的阴物不敢去,应该能暂时保护你们的安全。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去捞你们。” 余琦急了,一连串的问道:“项开,你搞什么鬼?警察怎么会抓你?你要去干什么?”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你听我的就行!”我说完之后立刻挂了电话,趁着夜色溜回了余琦他们入住的酒店,离着老远就看见酒店门口停了两辆闪着灯的警车。 我看见余琦上了警车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退进了一条胡同。等我离开了警察的视线范围之后,却忽然听见有人厉声喊道:“站住!把手举起来,靠墙站好!” 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一高一矮两个戴着大盖帽的人并排站在路灯的阴影下面,其中一个人还举着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口从阴影里露出来一半,正好悬在了灯光下面。 警察?五四手枪?我第一眼没看清那两个人的长相,却先看清了那把手枪。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个人肯定不是警察,五四手枪因为威力过大,早已经不再属于警用,如果倒退二十年的话…… 我心里顿时一突,不动声色的把手举了起来,人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阴影下面的人看我后退,紧跟着调转了枪口,握枪的手也跟着慢慢挪到了灯光下面。 绿色警服! 我看清了警服的颜色之后,脚下忽一发力,整个人向街角的方向侧扑了过去。没等我身体落地,耳边就传来两声枪响,手枪子弹划出的红光刚刚与我擦身而过,我也紧接着一下扑在了地上。 还没等我爬起来,就感觉眼前暴起一片光亮,等我抬头看时,却看见一列火车从胡同的阴影里冲出来半截,滚动的车轮直奔我身前碾了过来。 那列火车的出现太过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去分辨这穿过了阴阳阻隔的火车是真是假,就不得不翻身而起,向胡同外疯狂逃命。 我逃命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常人,可是身后那种巨物临身的惊悚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越来越强。车身在胡同墙上刮起的摩擦声在我耳边划过的刹那,一片被车轮溅起的碎石也跟着打在了我背后。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下,一个踉跄从胡同口里冲了出去。就在我立足不稳的瞬间,我眼前忽然冒出来一辆警车。 我两只手本能的往前一伸,砰的一下拍在车上之后,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也顺势往车头方向滚了过去,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追在背后的火车也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上了警车。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拽着一节车厢的火车头从我面前飞驰而过,而原先挡在胡同口的警车却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那辆警车应该是听见枪响之后,想开过来看看情况的,却无意中替我挡了一次灭顶之灾。可是,警车去哪儿了?它没被火车撞飞,就只能说明,冲过来的火车不是实体,而是一道类似阴魂的虚影……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闪过,眼前的那列火车也已经开进了胡同对面的绿化带。我眼看着庞大的车头在冲进树荫的那一瞬间忽然消失了半截--那辆火车就像是陡然撞碎了我所在的空间,一下开进了阴世一样,一截截的消失在了我眼前。 等到最后一段车厢从我面前开过去之后,原先消失的警车却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可是驾驶室里的警察却换成了两个穿着绿色警服,面无表情的鬼影。 我刚刚看清对方的面孔,鬼影立刻发动了汽车,往我身上撞了过来。 我跟警车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两米,只是眨眼的功夫,警车就已经冲到了我眼前。我从地上跳了起来,踩着机箱盖蹦到车顶,再从车尾跳下来,撒腿就往酒店的方向跑了过去。 就这么冲出十米开外后,正好看见一个人骑着摩托车从对面开了过来,我想都没想,飞起一脚就把人踹到地上,自己则骑上摩托掉头往远处开去。 正文 第二十章 高家别墅 那辆警车拉起警灯,在我身后穷追不舍,逼着我把摩托开上了主干道。那辆车的警灯一响,附近巡逻的警察立刻往我这边赶了过来。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我身后就出现了七八辆警察,还有人不停的向我喊话,让我靠边停车。 我抢来的摩托不是赛车,速度根本提不上去,就算不让警察追上,用不了多久,也会被闻讯赶来的交警用路障给堵在道上…… 尸魅血! 就在我急得不行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瓶我三叔以前收集到的尸魅血。 三叔教过我,干我们这行的,说不定哪天就能跟警察撞上,尤其是对上活尸的时候,弄不好就得被通缉。 因为警察只能判断尸体死亡的时间,却鉴定不了那是不是阴物。要是碰上一个死了十天八天的活尸,被警察抓住也还好解释;要是被警察看见你拍死一个刚刚被阴魂弄死的活尸,那你就算一身是嘴,也只能被当成杀人犯了。 所以说,术士想要活下来,不仅得跟阴物玩命,还得懂怎么跟警察周旋。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逃命;若是碰上来不及伪装的时候,就赶紧把尸魅血抹在脸上。 只要尸魅血一上脸,警察也好,摄像头也罢,看见的、拍到的,就都会变成尸魅活着时候的面孔。这种把戏,就跟尸魅画皮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是把自己装成活人,而我们是把自己装成死人。 我一手抓着车把一手伸进挎包里,使劲一下捏碎了装着尸魅血的玻璃瓶,也顾不上手里还粘在玻璃碴子,就直接往自己脸上抹了两下。趁着摩托开过交通岗时,还特意抬头往摄像头上看了一眼,确定它把我拍下来之后,才猛地一脚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往道口的路障上冲了过去。 前面堵我的交警没想到我开着一辆摩托,还敢去撞路障,就在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从车上跳了起来,直奔着离我最近的一个交警扑了过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能跳那么高,可能在他的意识里,不会出现所谓的武林高手,可我偏偏就是一个练过轻身功夫的人。还没等对方回过神来,我就已经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夹在了胳膊弯儿里,右手顺势从身上拽出一把匕首压在对方脖子底下:“谁都别动!” 后面追上来的警车从四面八方往我身边围拢了过来,我顺势往左右扫了一眼,却没看见被鬼影操纵的警车。那两个鬼魂应该是在警车围上来之后就趁机溜了。 我不等下车的警察围拢,就拉着人质退向了街边,直到退到一家饭店门口,才使劲儿把人往前一推,自己则原地跳了起来,凌空一脚抽碎了饭店玻璃,顺势跳进饭店屋里之后,一直冲到后窗的位置,才把双手交叉在身前护住面孔,砰的一下撞碎了后窗跳出屋外。 饭店后面就是楼群,我在楼群中连续拐了几下之后,窜到一面围墙边上,抽出亡命钩勾住围墙下面的下水井盖往起一带,自己反身条跳了下去,两脚撑着水井墙壁,手托着井盖藏在了里面。 我刚藏好不一会儿,大批警察就搜了过来,在附近转了好一会儿才往远处去了。我听见人走远了,就脱下外套扔进下水井,悄悄爬出来溜进附近的公厕,洗掉脸上的尸魅血之后,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我刚才劫持人质的时候,故意让人看见了我的脸,只要我洗掉尸魅血,就会马上变回原来的面孔。就算有人觉得我的衣服有点类似,也不会怀疑我是那个正被警察追着的人。 我也确实跟好几个警察打了几次照面,好在警察局那边还没因为那个倒霉的系主任的事儿对我发通缉令,我也就无惊无险的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那之后,我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按着系主任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高家的别墅,在那附近躲到天黑,才从后面翻进围墙,悄悄躲在客厅的窗户外面。 还没等我仔细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听见屋里有个女人怒声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认识什么项开,也不需要你来保护,现在请你马上出去!” 她对面有人心平气和的说道:“高女士,嫌疑犯项开昨天的确打听了高乐的消息,我们警方有理由怀疑他会对高乐不利,所以希望留下来。” “出去!”屋里的女人已经拍桌子了。 “那好吧……”警察总算站了起来:“如果有什么发现,请及时跟我们警方联系。” 警察走出别墅大门之后,屋里的女人忽然沉声道:“窗户外面那位朋友,出来吧!” 我从窗户下面站了起来,反身跳进了客厅。 屋里的女人看见我之后,明显愣了几秒钟。而我也仔细的打量着对方,她虽然已经人过中年,但是气质相貌却都堪称一流,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 “你是项家人?” “你是高姨么?” 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开口之后,又各自停了下来。最后还是我先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黄金打造成的鳞片形挂坠:“我三叔是项镇南。” 高思媛看见我手中的挂坠时,先是一愣,眼睛里随即蒙上了一层雾气。等我说出项镇南是我三叔时,她才松了口气。 那个挂坠是三叔留给我的信物。三叔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积累了不少人脉,很多达官贵人都欠过他的人情或者受过他的大恩。三叔给我这个挂坠的同时,也给了我一本通讯录,让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找这些人还他的人情;但是,每个人只能找一次,不管那个人帮不帮忙,都不许再找第二次。 除了那本通讯录上的人之外,他还特意让我注意过几个人,而我面前的这个高思媛就是其中之一。三叔说,他走江湖的时候,欠的情债不少,其中他还不起的只有三个人,这个高思媛就其中之一,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找她。 其实,我也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从系主任那里知道高乐的地址之后还特意问他能不能找到高乐,就是因为我知道那是高思媛的住所。 高思媛沉默了片刻道:“你和你三叔长得很像,如果不是我知道他有一个侄子,说不定会把你当成他儿子。” 我笑了笑:“我三叔终身没娶,怎么可能有儿子!” 高思媛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淡淡的问了一声:“他还好么?” “我三叔身体不错,就是好喝两口……” 我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老板,那些警察又回来了,说是看见院墙外面有人留下了脚印,怕是不安全。” 高思媛冷声道:“你去处理,明确告诉他,他要是再出现,我马上找律师告他!” “明白了!” 那人走了之后,高思媛才笑道:“你的本事是跟你三叔学的?不过,比起他来,你差远了。换成是他,就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笑着坐了下来:“我这不是想着,有高姨照顾,不会出事么!” “这点你跟他倒是很像,不管自己做的对不对,只要别人说自己不好,都会下意识的反驳几句。”高思媛站了起来,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给我倒了一杯。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东北的烧刀子,三叔最喜欢喝的酒。不过,你忘了往酒里泡蛇胆了。” 我知道,高思媛对我还有防备。但是我说出烧刀子泡蛇胆之后,她的戒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是谁装神弄鬼 高思媛重新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道:“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千万别告诉我,是你三叔想找我……他永远不会那么做!”她嘴上是这么说,可是眼睛里却明明带着一丝期待。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谈她和我三叔之间陈年旧事的时候,只能装着没看明白她的意思,把我的来意说了一遍。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高思媛的神色,果然看见她的眉头越走越紧,到了最后,脸上竟然带起一阵惊恐:“我知道小乐撞邪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跟我走吧!” 高思媛边走边说道:“小乐撞邪之后,我就一直把他关在地下室里,我以为只要让他躲过七七也就没事儿了。后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我跟着高思媛一路往地下室走,眼睛也盯着走廊两边的墙壁,从客厅到地下室的路上到处都挂着灵符和辟邪的物件。布置这些东西的人,大概是想弄出一个禁阵,阻挡外面的阴物侵入。但是布局的人明显是个半吊子的术士,符箓、法器不但有真有假,排列的方位也是杂乱无章。给我的感觉是,那人好像是准备以量取胜,不惜重金的堆死外来的阴物。 我走到一半之后,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布置的?” “是我!”高思媛轻声叹息道:“我和你三叔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是他的雇主。他走了之后,我一直都在研究法术。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想看看他的世界罢了……不说这些!” 高思媛嘴上说着不说,话题却还是转到了我三叔身上:“我以前问过你三叔,如果有一天我再撞邪,又找不到高手帮忙怎么办?他跟说我,只要把自己四周摆上足够的法器,在里面坚持七七四十九天,基本就没事了;要是还不行,再想办法联系他。可是,那家伙却从来没告诉我怎么联系他。” 我三叔明显是在敷衍高思媛。术道上是有“藏身避祸”的法门,但不是这么个玩法。要是谁都能拿一堆东西搞定鬼魅,那我们这些术士还找谁挣钱去? 高思媛继续说道:“我虽然一直没有入门,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已经算是高人了。所以,小乐出事儿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高思媛把我带到地下室门口,指着里面的一口棺材道:“小乐是哥哥唯一的儿子,他把小乐托付给我照顾,我不能让他出事儿。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桃木棺材? 高思媛还真是淘到了一件好玩意儿。 谁都知道桃木辟邪,一般人绝对不会用它去打棺材,但是术士却有用桃木棺材救命的办法。只要桃木棺材雕刻得当,活人躺在里面,既能不让阴物靠近,也能阻止阴差拘魂,绝对是一件保命用的法器。据我所知,桃木棺材的制作方法早就已经失传了,现在能找到的都是以前术道上流传下来的老物件。高思媛能淘换到这么一口棺材,不能不说是一种运气。 我走到棺材边上,伸手拍了两下:“里面那位,出来吧!” 趴在棺材里看杂志的年轻人坐起来之后,也没正眼看我,扭头就跟高思媛说道:“小姑,我还得躺到什么时候啊?” 高思媛指了指我:“你问他,他说让你躺到什么时候,你就躺到什么时候。” “他?”高乐这才往我身上打量了起来。 我抱着肩膀道:“把你装鬼的好事儿,跟我说一下。” 高乐顿时不高兴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我能救你的命,这就是我的资格!”我沉声道:“我很忙。你最好把你那少爷脾气收起来,惹急了我,老子扭头就走,你就在棺材里躺一辈子吧!” “你走哇!”高乐斜了我一眼之后,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乐!”高思媛忍不住训斥道:“你怎么跟项开说话的?人家好心好意来帮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小姑!”高乐叫道:“你可别被人骗了!他根本就不是在帮我的,他是来找小影回去结婚的!” 高乐转头就指着我叫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自以为在别人有难的时候帮过人家一次,就挟恩图报,还要硬逼着小影嫁给你这种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你会毁了小影,你知道么?” 我愣了一下:“你能联系外面?” 高乐从棺材里翻出来一个手机,对着我扬了一下:“知道什么是智能手机么?你玩过么?乡巴佬一个!” 我伸手把高乐的手机给抢了过来,一只手按住想要爬起来抢手机的高乐,另一只手往手机屏幕上划了过去,没几下就翻出了微信里的照片,照片上拍的正好是我在跟系主任叫板。拍照的人只拍了我的样子,却没拍到余琦和沈旭。 我拿着手机道:“照片是谁发给你的?” 高乐冷笑道:“怎么?做贼心虚了是不是?你趁早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高乐,你够了!”高思媛终于忍不住叫道:“我只跟你说一遍!项开,是我请来的客人,以前一直在东北,他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小影。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就别认我这个姑姑了!” 估计高乐从来就没见高思媛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下子蔫了,好半天才小声说道:“我同学不会骗我,说不定……” 高思媛厉声道:“别跟我说不定!我见过的骗子,比你认识的同学还多。项开是不是骗子,我能看出来,现在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反驳。” 我抬手示意高思媛先别说话,自己转向高乐道:“这条微信是谁发给你的?” 高乐冷笑道:“你还想去报复……” “闭嘴!”高思媛真急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回答项开的问题!” 高乐没好气来了一句:“张婷婷。” “你恐怕是在跟一个鬼聊微信。”我的话一说完,高乐明显哆嗦了一下。 我也没管他的反应,转头向高思媛说道:“高姨,麻烦你去查一下张婷婷,回来告诉我答案。” “不用,我就在这儿查。”高思媛拿出电话拨了过去,没过一会儿,电话那边就给出她答案:“张婷婷已经失踪了,连警方都没有她的消息。” “不可能!”高乐叫道:“她一直都在跟我聊微信,怎么可能失踪?” 高思媛沉着脸道:“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那好,你自己打电话找人问,问学校、问警察都可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高乐一把从我手里抢过手机,连着拨了几个电话出去,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在跟他说学校失踪案的事情。 高乐听完之后长吁了口气:“小姑,你不用大惊小怪的,他们几个去哪儿了,我都知道。” 高乐说完又往我身上一指:“这个人就是借着学校那点事儿跟你装神弄鬼的,你还真信他?” “你……”高思媛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行:“你现在给你刘叔打电话,问问他,是谁装神弄鬼。” “没必要!”高乐摇头道:“我们年轻人的事儿,你就别参合了。” 高思媛气得拍了桌子:“你必须打!今天你要是不打,我马上找你爸回来管你!” “别别……我打还不行么?”高乐嬉皮笑脸的应付完高思媛,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才把电话拨了过去,笑呵呵的跟对方说了半天之后,带着一阵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说道:“你们没去滨河山庄看看啊?”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剧本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也被气得不轻:“去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说什么?他们没去山庄?你们查入住记录了吗?那里……什么都没有……”高乐的脸色一下白了。 “我干了半辈子刑警,用得着你教我么!”电话那边的人显然也来了火气:“那些人根本就没进山庄!” “那山庄的照片是哪儿来的……”高乐的手一抖,手机啪的一下落进了棺材里。 连手机都不敢去捡,脸色惨白的颤着声音道:“张婷婷真的失踪了……话剧社的人也不见了……不对!说不定,说不定她的手机在别人手里!或者是……或者是她只是躲起来了!” “别那么多猜测。”我冷笑道:“你既然能相信自己见鬼,怎么会不相信跟死人通话这回事儿?除非你撞鬼的事儿是假的!” 高乐苦着脸道:“我撞鬼的事儿,确实是假的。那是我瞎编的……” “你骗我!”高思媛顿时火冒三丈。 我伸手拦住高思媛:“高姨,你先冷静一下,让他往下说。” 高乐摸出一根烟来狠狠吸上了几口,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情绪:“前一段时间,小影在话剧社里说要写一篇灵异剧本在校园里演出,大家知道这件事儿之后都很兴奋,一起帮着她写剧本……” “等等!”我听到这儿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是说,郭晓影的人缘很好,跟别人相处很融洽?” 我记得余琦跟我说过,郭晓影很孤僻,也没有什么朋友,跟她谈得来的只有余琦一个人。可是,系主任和高乐的说法却完全不同。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会转变得这么快! 高乐点头道:“那当然,小影人长得漂亮,为人也很热心,很多人都喜欢她。” “嗯!”我皱了皱眉头:“你继续往下说。” 高乐接着说道:“我们连着写了十几个剧本,但是总觉得没有真实感,没什么吸引力。毕竟,我们都没遇见过灵异事件,写这些东西总是有些空泛。后来,我们想出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让我回来找小姑,告诉她我遇鬼了,看看她会怎么处理,用来补齐剧本遇鬼之后的情节。” “第二个办法就是……”高乐看了看我才说道:“我们人为的制造一起灵异事件。我们的计划是,先对别人说,小影他们晚上去坟地里找灵感,然后他们再陆陆续续躲起来,让别人以为他们莫名其妙失踪了,说不定能激发出其他人的创作灵感。” “我们约定好,装成失踪之后,就躲到滨河山庄去,我已经跟那边打好了招呼,让经理帮我们瞒着警察……张婷婷确实去了,她还在山庄给我发过好几张照片……”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乐道:“那些照片都是在晚上拍的吧?” 高乐顿时打了个激灵:“你怎么知道?” 我冷着声音道:“你手机里有没有张婷婷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高乐翻出一张自拍照递了过来,那上面的确就是在学校塞给我日记的女孩。我把照片放大了几下之后,顿时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一股死气:“她的瞳孔已经散开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别别……”高乐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后躲。 高思媛看自己侄子被吓得够呛,不由得责怪道:“你怎么跟你三叔一个脾气?芝麻大点儿的事儿都想着报复一下。” “嘿嘿……”我干笑了两声道:“没事儿,就是让他确认一下,免得又说我招摇撞骗。” 我放下手机道:“让你回来的主意是谁出的?” 高乐小声道:“是小影。” 我想了想:“郭晓影也写过剧本?她的剧本你能记住么?” “原稿就在我手里,我给你找!”高乐这回学乖了,直接从笔记本电脑里弄出来一份文档。 “《幽冥特快》!”我看到剧本名字之后,眼睛不由得一缩。 剧本的开篇就是描述一辆火车莫名消失的过程。按照剧本的讲述,当时那辆火车在转弯的时候,拐进了一条从没出现过岔路,而后,火车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列车上的乘客无一生还;其实,还有一个幸存者。他因为在下车抽烟的时候被火车给甩在了一座小站上,才得以幸存。可是等他回到家里之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是谁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他去派出所求助,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而他的户籍信息也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最后,他被当成神经病扔进了医院。等他逃出来之后,只能隐姓埋名的躲进一座山村…… 故事写到这里之后,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抬起头来向高乐问道:“后面的故事呢?” “后面因为写得不好,被她给删除了。”高乐道:“我看过她的手稿,后面好像是说,幽灵列车在几十年之后再次出现了,仍然在想办法收罗乘客。只不过,这一次它不是在等乘客上车,而是主动的挑选乘客。列车的第一站就是我们学校,被它选中的学生,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那些学生离开时都像是准备假期回家一样,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带着行李消失……”高乐越说声音越小:“小影写的那些故事……不会是真的吧?” “不知道。”我想了想道:“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故事里消失的人,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我是说,他们是在活着的时候失踪了,还是死后尸体失踪了?” “是活人,是活人……”高乐肯定道:“我敢肯定!故事上还写着,那些人并不是失踪,而是被安排到某个地方躲起来了。因为火车进站的时间还不到,所以他们不会立刻被带走……” “直到某一天,火车即将到来的时候,他们才会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聚集到学校的站点里,等着一起上车。对了!那个站点好像就是话剧社的排练室。” “有点意思!” 我听完之后道:“你有没有话剧社成员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有!”高乐从电脑里翻出一张照片之后,顿时吓了一跳:“照片怎么了?” 我凑过去一看,那张十多个人的合影,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已经变成了黑白色的,看上去有点像是老式相机拍出来的遗照。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的高乐就站在那群人中间,因为周围都是黑白的,他的样子就显得异常鲜明,乍看上去反倒是他显得有点吓人。 “不用怕!”我按住了高乐肩膀:“把照片给我放大点儿,我想看看他们都长什么样儿。” 高乐连点了几次放大,照片上那些人的五官却全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还不如原来的清晰。 “缩小!” 等高乐把照片还原之后,那些黑白色人影却变得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每个人的五官都像是被人擦掉了一样,变成了一块白点。 “怎么会这样……”高乐声音发颤道:“我什么都没动,不是我p的。” “我知道!你转过来,看着我。”高乐转身看向我当口,我出其不意的打开了鬼眼,往他眼睛上平视了过去。高乐吓得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高思媛赶紧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你又在干什么?” 我紧盯着高乐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手机里那张照片究竟是不是张婷婷?” “是!好像是吧……”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我需要揍他一顿 “这个……这个……”高乐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说道:“我想应该是吧……” 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的事儿一会儿再说。高姨,我来你这儿之前,惹上了一点麻烦,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高思媛好像早有预料一样,拿起了电话:“多大的麻烦?” 我平静的说道:“你先帮我问问警方现在是什么态度吧。” 高思媛打了一个电话之后,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那人在和你见面之前,至少已经死了七个小时了,警方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就把案件当作悬案处理。” “我暂时不能见警方!”我摇头道:“你能不能通过关系,让警方先把我那两个朋友给关押起来,最好能先关进监狱里。然后再让警方大张旗鼓的找我,但是别真抓我。” “嗯?”高思媛不由得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平静的看着高思媛:“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总之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好吧!”高思媛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我点上一根烟坐到了高乐边上:“我不相信,你的记忆力会那么差。” 高乐脸色微变道:“你什么意思?” 我冷眼看着高乐道:“喜欢文字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对他喜欢的作品,看过一遍之后,就算记不住完整的文字,也会记住当中绝大部分情节。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把一个月之前的东西忘了个干干净净么?” 高乐脸色一沉:“你在质问我?” “狗屁!老子最烦你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但是你很幸运,有个让我三叔欠了人情的姑姑。” 我抓着高乐的衣领把他从棺材里拎了出来:“你给老子听好了,要不是看在你是高姨侄子的份上,你死不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再给老子耍少爷脾气,我先一顿耳刮子抽死你!” “你别乱来!”高乐被我吓得走了声调。 我冷声道:“郭晓影的剧本里是不是写着,某个人为了能顺利凑齐乘客,想尽各种办法把学生一个个骗到的学校外面,再干掉?” 高乐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冷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们话剧社的人一个个离开学校,是不是跟剧本的情节很像!” “让我来做一个假设!首先,你和郭晓影定下假失踪的计划,最先知道的人,绝对不超过四个。仔细算算,差不多就应该是你,郭晓影,张婷婷三个人。” “而后,你先藏了起来,留下他们两个。紧接着,郭晓影又躲了起来,仅仅留下张婷婷;张婷婷则是不断制造各种各样的假象去吓唬话剧社的成员;等到他们人心惶惶的时候,张婷婷再在适当的时告诉其中一个人事情的真相。” “人嘛,不管多大年纪,都有恶作剧的心理,尤其二十多岁的人更是如此。换成是我,我也会想,老子都被吓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多吓唬别人一下。这么一来,知道秘密的人,不但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还会主动配合张婷婷演戏,继续吓唬其他人。” “至于这场恶作剧的后果,你们从来就没担心过。因为你们当中应该有几个人的背景不错,有足够的把握平息事态。我说的对么?” 高乐憋了好半天,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冷声道:“正是因为你们的背景,才让你到了现在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觉得那些人的失踪,只不过是找了一个警方找不到的地方躲了起来。对么?” “对!”高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厉声道:“难道你看到照片之后,还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高乐轻蔑道:“你念过几年书?你知道什么叫化学反应么?你知道什么叫近景魔术么?我们以前也不是没玩过这样的游戏,用点药水就能把照片上的颜色去掉。要不是我怕我小姑继续管着我,不让我出去,我早就告诉她真相了。” 我冷笑道:“那么,你不记得张婷婷长什么样,也是顺着我的话说的咯?” “废话!我跟张婷婷做了四年同学,会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么?”高乐说着说着,声音一下小了下去,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算了,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 一是我不想跟高乐继续斗嘴;二是有些问题,我自己也没确定。 我正要再跟高乐说话的当口,高思媛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揍他一顿!”我指着高乐道:“高姨,你自己经历过这些事情,应该知道,术士最怕的不一定是鬼魂,而是雇主不肯配合!现在,他不相配合我。你看,应该怎么处理?” 高思媛狠狠瞪了高乐一眼,拿起电话拨了过去:“李叔,麻烦你下来一趟。” 她的电话放下不久,地下室外面就走进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头。我跟对方足足对视了五六秒钟,才各自挪开视线。 高思媛介绍道:“李叔,这位是镇南的侄子,项开。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帮我处理小乐的事情。小乐就交给你了,以后全部的事情都听项开安排,小乐要是不服管教,你就狠狠收拾他!” “项镇南的侄子?”老李看向我的目光里带起了一股敌意。 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刚才我与他对视,并不是因为我们互相怀有敌意,而是出自一种本能。就好比两头猛兽在不期而遇的时候,都会本能的互相对视,并保持一定的距离,直到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后,才会各行其是。 但是,他听到我三叔的名字之后再看我的目光,可就是发自内心的不爽了。看来我三叔当年欠下的烂账,还是有人在意的。 高思媛看到我们两个的表情之后,不由得干咳两声:“李叔,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这次可是关系到小乐……” “哼--”老李冷哼了一声之后才点头道:“小姐放心,我晓得分寸。” 高思媛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们要是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吧!” “高姨,我先走了。”我本来还想跟高思媛客套几句的,没想到老李却一把拎起高乐的领子把他给拽了出去,我也只能匆匆跟到了外面。 老李把高乐塞进汽车之后,才面无表情的问道:“去哪儿?” 我坐进后排之后,用胳膊顶了一下高乐:“按照剧本上的内容,随便找一个有人应该在那里失踪的地方,带我过去看看!” 高乐一拉车门:“我要下车!用不着!” “嗯?”老李一瞪眼睛,顿时把高乐给吓住了。 高乐这才不情不愿的道:“去华阳村吧!按照剧本里写的,赵健在出事儿之后,马上返回了华阳村,那里有一个仙姑是他亲戚,他去找人救命了。” 高乐低声道:“小影写剧本的时候,为了力求真实,和很多人讨论过他们家乡的民俗,还特意问过他们家乡人遇鬼之后会怎么办。当时赵健说可以找仙姑,他们村里就有一个,他还亲眼见过仙姑请神来着。小影就按照他说的,编了一段剧情。” 我靠在座上问道:“剧情里是怎么写的?” 高乐道:“剧本上写的是,赵健回家之后,的确见到了那个仙姑,后面的事情是空白。” “照实说!”老李又怒了。 “真是空白!”高乐好像很怕老李:“仙姑请神那段编得不够精彩,她就先给空下来了,说是等到有灵感的时候再写。” 老李这才冷哼了一声,调头往华阳村的方向开了过去。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寻仙不遇 老李刚把车开进山区,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下意识的顺着车窗往外一看,才发现汽车已经开进了一片相对狭长的地带。 “这里能住人?”我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按照风水上的说法,华阳村应该是处于山阴的位置。一般来说,山阴处容易汇聚阴气,就算不能滋生阴物,也会终年寒气不断,不适合有人居住。 老李笑道:“华阳村以前是煤矿,从华阳村后山的位置打矿井离矿脉最近,当时矿工为了上工方便,就在附近建了住所,一来二去这里也就渐渐成了一个村子。当时的人也知道,山阴建村对人不好,才给这里起名叫华阳。” 这下就解释通了。华字,有光华的意思,阳字,代表阳气。用地名驱散地气,倒也是个好办法。 难得李老有谈性,我就多问了一句:“你说这里以前是煤矿,那现在呢?” “煤都采光了,就封了呗!”老李头也不回的说道:“采煤的人走了,但是那些老户却舍不得自己开出来的那点土地,也就在这儿扎了根。” 高乐也在旁边补充道:“我听赵健说,华阳村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留下的不是老年人就是妇女,加上这里背阴,所以总闹邪。谁家闹了邪,就去找村里的仙姑,只要她一到,保准没事儿。” 我反问了一句:“仙姑很灵?” “赵健说很灵!”高乐道:“听他说,那个仙姑很有名,不少外乡人还特意来找她帮忙。我还特意问过他,见过仙姑做法没?他说仙姑不做法,都是请神上身,跟冤鬼谈条件。一般谈妥了,烧些纸钱、衣服什么的,也就没事儿了。” “嗯!” 按高乐的说法,华阳村里的那个仙姑并不是什么高阶的术士,也就勉强能达到通灵问鬼的程度。但是,也不排除她性格柔弱,不愿意跟冤魂正面冲突。 汽车拐进村里之后,我就看见有人在往院门里面躲,好像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 老李也跟着方慢了车速,一点点往村里蹭。我们两个的余光一齐扫向了后视镜,镜子里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小孩从院子里探出脑袋来,向我们这边张望,可没一会儿就被家里的大人给拉了回去。 老李低声说了一句:“村里有古怪!我以前当兵的时候,去过不少相对闭塞的地方,那里的人,除非心里有鬼,要不然肯定能出来看热闹。看样子村里出事儿了!” “应该是出事儿了!”我指着路边的大门:“你看那上面的门神明显带着灼烧过的痕迹。我要是没看错,门神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肯定跟外来的阴气碰撞过。” 老李往外看了一眼:“好几家的大门都这样,你别告诉我是全村都闹鬼了。” “现在还不好说!”我一捅身边的高乐:“你那同学说没说过到哪儿能找到仙姑。” “没说!”高乐摇了摇头:“你们等我,我下车打听打听。” “你……”我刚想说不行,就被老李拦住了:“让他去没事儿,他的沟通能力比你强多了。” 没过一会儿,高乐就脸色古怪的回来了:“刚才那人说,村里有四个会跳神的大仙儿,都是女的,问我找哪个。赵健也没说那仙姑姓什么叫什么啊……” 我向高乐说道:“没事儿,你下去雇他领道,咱们慢慢找。” 高乐把领路的人弄上车之后,他就把我们领向村头的一户人家。 我坐在车里往那家门口看了一眼:“不是这家,再找!” 高乐愣了:“你连车都没下,怎么就知道不是这家。”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老李却嗤笑道:“干他们这行的,门口一般都有标记,只不过咱们看不出来就是了。这家门口没做标记,说明就是个蒙事儿的,但是他觉得都是混这碗饭的,不能给人说破就是了。” 我明知道老李说的是真话,但是他这么随便破坏江湖规矩,还是挺让我生气的。到了第二家,我明知道对方也是个谣门,还是下车进屋转了一圈。 直到把华阳村里四家大仙儿全都转完,我才发现,华阳村里连一个正经的术士都没有,最好的一个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半吊子。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老乡,你们村还有仙姑没?” 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摇头道:“没了,就这四家。要是不行,你就得去外面看看了。” “辛苦了!”老李打发了领路的之后道:“还有一家在山上面。” “嗯?”我顿时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三叔!”老李顿时来了火气:“当年想滚蛋就滚蛋吧,还他妈的说了一堆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屁话,弄得自己像是多无辜,多多情似的。我呸!提上裤子不认账不说,还胡搅蛮缠!” “他走了之后,媛媛像是疯了一样,到处找术士,想要学法术,好能走进他的世界。全省有名、没名的术士,我都见了个遍,谁是骗子,我比警察还清楚!” “唉……”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又是三叔惹的祸啊!怪不得,他听说我三叔是项镇南的时候那么大的敌意;也怪不得,他知道华阳村的来历。 我在心里苦笑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半山腰还有一个仙姑,村里人怎么不知道?” “嗯?”老李猛地一脚刹车停住了:“对啊!当年可是村里人带我上去的,那个仙姑名气不小哇!难不成是死了?小乐,你下去问问。” 高乐从车上蹦下去,钻进一户人家不大一会儿就返回来了:“他们说半山腰上没有人住。说是山腰上除了一个花子洞,连间房子都没有,哪儿来什么仙姑。李爷,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不可能!”老李断然道:“那个仙姑就住在花子洞边上,我绝对不会记错。当年媛媛跟她聊天时,她就说过,自己早年流浪到这里时,就住在花子洞里,后来村里人看她会请神问鬼,才帮她盖了房子。她还带我们进花子洞看过,那里还有她早年垒的灶。” 我沉着声音道:“上去看看!” 老李这次再不犹豫,直接把车给开到了山腰一座山洞前面才停了下来。我站在洞口往里看了一眼,所谓的花子洞,就是那种临近村落,能让叫花子容身的天然山洞。这座山洞地势较高,内部干燥,刚巧符合叫花子容身的条件。看样子,我们并没有找错地方。 老李在洞口外面转了几圈:“不对啊!他奶奶的,这里明明有个房子来着。一个房子还能平白没了不成!” “房子被人拆了!”我指了指洞外面的路:“外面那条路通到这里就断了,山上又没有废弃的矿井,说明这里原先肯定经常有人来,而且坐车来的居多,所有才会有人修了一条能通上来的大路。” “对啊!”老李使劲一拍大腿:“那个老太太以前挺有名的,来找她的人都在外面站排等着,那条道还是有个老板出钱修的!” 高乐反问道:“那村民怎么都说有没这个人?” 我没去回答高乐,而是反过来问了一句:“高乐,现在我问你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系到你的生死,你必须如实回答我!郭晓影的剧本中,到底写没写赵健到了华阳村之后的内容?” 高乐低着脑袋不敢看我:“好像是写了吧……” “混蛋玩意儿!”老李真没惯他毛病,上去就一巴掌:“给我好好说话!”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蛇盘缸 高乐挨了一下之后老实了不少,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道:“小影就是因为写得不好,才把那段空着的,她写不出仙姑请神的真实感,怎么看都像是混编乱造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回去找我小姑体验生活……” 我沉着声音道:“你躲进别墅之后,郭晓影和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高乐摇头道:“我们都约定好了,消失之后不随便联系,免得被警察找着。” “行了,我知道了!”我指了指山洞:“今天晚上咱们就睡在这儿。老李,你去弄一口水缸回来。” 老李冷声道:“要去你去,我得留下陪小乐。” 我摊了摊手:“我不会开车,你要是不怕我耽误事儿,我去也行。”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老李警告了我一声之后才走。等他带着一口大水缸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高乐抓过去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确实看不出什么之后,才像是护犊子的老牛一样松开了高乐。 我笑呵呵的把高乐拉了过来:“今晚,你睡水缸里!” “你说什么?”高乐差点儿蹦了起来。 “听他的!”老李也跟着暴怒道:“他没把你当成雇主之前,怎么胡闹都随你。等他把你当成雇主之后,他说什么你都得听,要不然,就只能等死了。” “李爷,我……”高乐本来还想反驳两句,却在老李的怒视之下,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乖乖让我塞进了水缸里。 我在水缸上压了一块石头之后,就在远处坐了下来,到了午夜之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我能感觉到山间的阴气正在不断聚集,可是山林里却偏偏静得出奇,不仅方圆百米之内听不见一声虫鸣,就连在夜间觅食的小兽也好像故意绕开这一片区域。这一带就这样变成了一片除了风声之外,完全陷入寂静的死地。 老李慢慢走过来站在我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小子,你是不是准备拿小乐当诱饵?别急着否认,这种事儿,你三叔可干过不少。” 看来,老李对我三叔了解的不少。我三叔那个人,最喜欢弄出一个诱饵吸引鬼魂上钩;我小时候就经常被他当成诱饵抓鬼,他用的那些手段,有时候就连我都想揍他。 我抬眼看了看老李:“我跟我三叔不同,我不太喜欢做陷阱。再说,你看见我在水缸附近放过东西么?” “不太喜欢做,不代表不做!”老李脸色阴沉的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别出声!”就在我跟老李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山洞前面忽然刮起了一股疾风。我下意识的一闭眼睛时,就觉得一片沙尘从我背后急行而过。等我再一睁眼,却看见自己被一股旋风给围在了中间,四周全是凌空卷动的沙土和树叶,根本看不见老李的方位。 我的手刚按住亡命钩时,耳朵里忽然听见一阵鳞片摩擦瓷器的声响,老李也跟着声嘶力竭的喊道:“项开,快出来!快点,蛇盘缸,蛇盘缸啦!” 蛇盘缸,是东北地区的一个传说。这边很多人相信大仙,大仙当中又以狐、黄、常三家为最。在山上混日子的人,就算遇上了狐狸、黄狼、蛇也不会轻易去碰;尤其,长虫更不能轻易去打。 传说,很久以前有个少年人上山的时候,打死了一条大蛇,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做了个梦。梦见一条白花大蛇,在自己家门口打了个滚之后,变成了一个两眼通红的女人,指着自己说:“你把我当家的打死了,我饶不了你!” 等他醒了之后越想越害怕,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奶奶。老太太听完之后吓了半死,说是长仙要来报仇啦!急三火四的找了村里的大仙儿。 大仙儿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办法--把那少年藏进水缸里,用石头压住缸口,只要长仙找不着他,就能躲过一劫。 晚上他家人就这么做了。等到半夜,门口果然爬进来一条白色大蛇,一家人吓得又是烧香又是磕头。可是那条大蛇却根本没理他们,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就绕着水缸盘成了好几圈,像是蛇缠树一样来回来回的绕着水缸转了老半天,才从他家里爬了出去。 等它一走,那家人赶紧打开水缸往里一看,那个少年早就死在里面了,全身上下都是乌黑乌黑的血印子,看着就像是被蛇给缠死了一样。 那家人气不过,就去找大仙理论。结果大仙说了,是他家的缸不结实,让长虫给缠裂了,要不然,那小孩肯定死不了。那家人回去一看,水缸上可不就有一个裂纹么? 那家人后来怎么样了也没人再说,但是蛇盘缸的传说却传了下来。蛇盘缸说白了就是跟长虫赌命,谁能坚持住,谁就能赢。 老李显然是听过这个传说,才会在旋风外面一个劲儿的喊我:“项开,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早看出来这里有长仙,才让我买的水缸?你让我弄水缸出来,你倒是动手哇,水缸就要裂了!” 我确实也听见山洞里传过来咔吧咔吧的声响。老李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你个王八蛋”之后,掉头往山洞里跑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山洞里就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听上去应该是老李已经跟什么东西在洞里动了手,可是围着我的旋风却一丝一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仍旧像是一道黑色的围墙一样,把我死死的围在中间。 “项开--”老李喊我声音已经变了腔调,看样子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我按在亡命钩上手掌,猛然一紧拔出亡命钩站了起来,双手持钩往旋风上劈了下去。红光爆射的亡命钩像是一把砍上了牛皮的钢刀,从旋风顶部一下划到了地面,被亡命钩划过的旋风就像是一张被火烧着了的黄纸,从钩尖划过的地方开始,同时向两边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一瞬间,我就像是站在了一片卷动的纸灰中一样,四周除了飘动的火影,再看不清其他的景物。 我试着在火光中往前踏出一步,脚下却忽然传来一阵擦地疾行的沙沙声响。没等我往脚下看去,地上忽然蹦起来一条蛇影,张嘴就往我大腿上咬了过来。 等我想要后撤时,那条蛇的两颗毒牙已经结结实实的扎进了我的左腿。与此同时,我右腿肚子上也传来了一声针扎皮肤的动静。等我回头时,另一条从我后面窜出来的毒蛇也已经盘在了我的腿上。 我抓起亡命钩前后两下把两条毒蛇给斩了成四段之后,抓着断开的蛇身,硬生生把死蛇从身上扯了下来,另一手按着腿上的伤口,慢慢蹲了下去。 没等我稳住身子,就觉得一道黑影从远处的草丛里往我身后走了过来,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好像是专门在等着我的蛇毒发作。 我虽然看不见背后那人的面孔,却隐隐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我身后那个人应该是个女的。 这时,我眼睛的余光里忽然瞥见一条被拉长的黑影。那道站在我身后的影子好像并不知道我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朝我慢慢抬起了手臂,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匕首,双手举过头顶之后,往我背心上瞄了过来。 我立刻感觉到一种像是针扎似的错觉,顺着我的脊梁一点点移动到了我脊梁附近。她是在瞄准我后背最薄弱的位置,务求一刀扎穿我的脊背,直刺心脏。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常仙上身 我知道背后有人拿着匕首贴近了我身后,却抬头往山洞里喊了一声:“老李,右手下移三寸!” 这时,老李正被一条手臂粗细的蟒蛇给缠在了水缸前面,从他两臂之间探出来的蛇头,距离他面孔只有三五寸距离,蟒蛇张开的獠牙正好悬在他眼前,稍往前一点就能咬上他的面孔。好在老李练过鹰抓功一类的功夫,两手死死的钳住了蛇身,才没让它得逞。 但是,再这样坚持下去,谁死谁生就难以预料了。我让他把右手往下三寸,就是看准了那条蛇的一块鳞甲受过重伤。 我的话一喊完,站在身后的那人立刻收起匕首,从我身后一跃而起,冲进了山洞。 那人前脚刚一进洞,老李卡在蟒蛇身上的十指已经同时穿透了蛇鳞扎进了蟒蛇七寸,原来还在他手里死命前冲的蟒蛇,一下子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老李抖着一双血淋淋的手掌站了起来,冷然看向了那个蒙着脸的女人。 “你……”那人转身就想往外跑,却被我给堵在了洞口。当她看见我时,眼里明显闪过了一丝惧意:“你怎么没中毒?” “项家人,不会玩毒,但是也不怕毒!我就算站着不动再让那条蛇咬几口,也毒不死我。”我冷笑往前走了两步:“把面巾摘了吧!让我看看你是谁?” “做梦!”那个女人忽然一躬身,像蛇一样趴在了地上,扭动着身躯往我脚下窜了过来,两只手直奔着我的脚踝抓了过来。她手掌离我还有两尺时,我就感到一股阴气穿透了我的裤管,像是刺骨寒风一样扫进了我的骨缝。我的两只脚顿时一阵发麻,脑子里想往后退,双脚却不听使唤似的慢了一步。 就在这短短刹那之间,对方两只手掌已经凶狠的抓上了我的小腿胫骨,十根手指直接穿透了我的裤管,抓进了我绑在腿上的护腿。 她手指抓住护腿的刹那间,我明显感到铁打的护腿在她手里变了形状,突起来的铁板直接顶在了我腿上。要不是我的护腿绑得不紧,被她一下扯了下来,我的两条腿肯定会被她给生生捏断。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人又忽然从地上直立了起来,像是一条竖起来的毒蛇,昂着脑袋往我胸前猛撞了过来。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间,我也正好对上她脸上那双毒蛇一样的暗黄色的瞳孔。 常仙上身! 这个词在我脑袋里闪过之后,我人也跟着往后一仰,倒翻一圈之后,脸向下的趴在了地上。 从我跟对方打过一个照面之后,已经能肯定,对手是一个善于请神上身的术士。她让常仙附身之后,身体马上会变得七分像蛇三分像人。所有攻击的手段都跟毒蛇大同小异。 我要还站着跟她交手,肯定会吃大亏,干脆一下趴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挥动亡命钩,往对方身上迎了过去。 我手里的亡命钩连续两次就要碰到对方手臂要害的当口,不仅都被她给巧妙的躲了过去,还被她抓住机会向我反击了过来。我不管对方来势如何凶猛,都死死的守着洞口不放,硬是把他给挡在山洞里面。 远处观战的老李看我久战不下,就想冲过来帮忙,我赶紧喊了一声:“别管我,看好高乐!” 我那一声喊过之后,那人顿时掉过头,直奔着水缸的方向冲了过去,老李看见对方掉头攻向自己下盘,本能的想要抽身急退,却一下撞在了水缸上。 他停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拼上了自己的双腿不要,将两手弯成鹰爪,猛的躬身往对手后脑狂击而下。 那人却在老李指尖即将接触到她要害的一瞬间,把头给缩了回去,从地上弹起半个身子,不可思议的将身躯扭动了半圈,从下方伸出手来掏向了我的腹部。 他要跑! 我在抽身急退的当口又一次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请神上身这种术法,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把一个人的战力提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却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每次请神都等于在大量消耗自己本身的体力和精力,一旦仙家离去,术者本人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甚至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那人已经跟我缠斗了好大一会儿,应该快到她承受的极限了,所以才想要声东击西,引开我的注意力之后,想办法夺路而逃。 她一招落空,身上顿时杀机上涌,嘴里跟着发出一阵丝丝的响动,像是要情急拼命。 我紧紧抓着亡命钩挡在了洞口前面,与她对峙在了相距不到两米的地方:“老李,要是我挡住不,你马上攻击她背部,千万不能让她跑出去!” 我说这句话不是无的放矢。如果对方不是善于请动常仙的术士,我也不会硬堵着洞口跟她拼命。要是我守不住洞口,让她一下窜进外面的草丛,我再想追她就比登天还难了,我先前所有的布置也都会付诸东流。所以我必须再赌一场。 对方听见我喊话之后,先是一愣,马上又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往我身前扑了过来。这一回她虽然没有趴在地上,却比原先的攻势更为猛烈了几分。整个人忽然在地上旋转成了一道直立的虚影,带起来的劲风力量在周围方圆两米激荡起了一阵轻啸,卷动着地上的沙土四周旋舞飞溅,整个山洞到处都充斥着沙土击打岩石的沙沙声响。 仅仅眨眼的功夫,对方就贴近了我身前一米。我眼看着沙土甩出来一道像是蛇尾般的黑影,直奔着我的脸上抽了过来。 “开--”我一脚点地的身驱宛如一片树叶,在这惊涛骇浪般的风啸当中急穿而过,抖手三掌,狠命的拍向了对方抽过来的鞭腿。 对方没有料到,她自己抽过来的一腿还没伤到我,我就反攻而来。也同样没有料到,一直不跟她正面交手的敌人,会硬碰硬的接向自己足以开碑碎石的一击。但是她仍旧劲力如啸的抽向了我的手臂。 短短一瞬之间,我的手掌就拍上了她的小腿,震耳巨响也跟着在山洞里连爆了三响。我被对方一腿扫向了洞口,整个右手震得垂在身边抬不起来,而对方的一条左腿却被我拍成两截,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那人猛的挺起半个身子往我身上看了一眼,马上就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她请神上身的时间应该是已经过了,否则,我那一掌还不至于让她昏迷不醒。 我正想走了过去看看,老李却上前一步踩住对方咽喉,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目露凶光的盯着我道:“你究竟是谁?项镇南都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手,他也不可能教出你这么一个高手!” 我失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我三叔不一样。他身手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 老李还是不肯相信,仍旧小心翼翼的道:“你一开始明明能跟她硬拼,为什么不下杀手,非要拖到现在?” “这个怎么说呢?”我抬了抬手里的亡命钩:“我的大部分功夫都是用来斩鬼或者杀人的,可我偏偏不想杀她,有些事情我需要验证。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老李死死的盯着我的钩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声抱歉,松开踩在对方咽喉上的脚尖,退了回去。 我的亡命钩不管怎么看都是杀人的利器,使用这种兵器往往都是出手不留余地的招式。作为一个高手,他自然能看出兵器里的门道,自然也就相信了我的话。 我走到那人身边,揭开了她蒙在脸上的面纱……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鬼替身(求收藏) 我看见面纱下的那张脸孔时,眼前没来由一阵恍惚,对方的脸似曾相识,可我却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见了一个多年不见的熟人,依稀还能记得我们认识,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我不动声色的打开了鬼眼之后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跟老李说道:“你把高乐找来,看看这个人是谁?” “高乐?”老李也是愣了一下之后,才把高乐从水缸里拽了出来:“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不?” 高乐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半天:“好像是认识,可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再仔细想想!”我催促道:“你能不能想起她是谁非常重要。这不仅关系到你自己的生死,还关系到郭晓影能不能回来!” “这个……这个……” 我越催高乐,他就越是想不起来,没一会儿脑门上就蒙上了一层汗珠,两只手也在那儿搓个不停:“我真想不来了!我怎么觉着,以前从来就没见过她!” 老李听完顿时皱了眉头:“你好好给我想清楚,这个人我都觉得眼熟,你怎么能没见过?” “我不认识,真不认识!”高乐一下慌了。 “放屁!”老李暴怒道:“你小子什么熊样儿我还能不知道,什么事儿一着急就都来个一问三不知,现在是办正经事儿呢!你给我……” “他没撒谎!”我向老李一摆手道:“你们自己看看!” 这时,那个女人的面孔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的样子。这下她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儿?”高乐结结巴巴的问道:“她的脸怎么变了?” 我冷着脸一把从他身上抢过手机,扔给了老李:“这个人就是你的张婷婷!你是不是偷着给她发过信息?” “我……”高乐还想反驳,老李已经虎着脸一巴掌扇了过去:“败家玩意儿!要不是项开发现得早,咱们全都玩完了!” 高乐被打得不敢犟嘴了:“项哥,项哥……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冷着声音道:“术道上有一种早就失传了的法术,叫做‘鬼替身’。简单的说,就是施术者必须长时间跟一个人待在一起,最好能是同吃同住、亲密无间,不断从她身上套走她的秘密;等到了一定时间之后,施术者就会变成被害人,而被害人会被所有人忘记,当然也包括他的父母、亲人。” 高乐指着地上那个女人:“你是说,她……她……她替换了张婷婷?” “没错!”我沉声道:“这个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换掉了张婷婷。当初话剧社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失踪,只怕跟她脱不开关系!” 高乐听完脸上已经变得一片惨白,我却没打算就此放过的他,故意压着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把张婷婷给睡了,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了?连我一再的警告你都不听,还偷偷摸摸的给她发信息。” 老李顿时怒了:“你睡她?她少说也得有四十岁了!” “四十岁?她最少六十岁了,甚至七老八十也不一定。”我冷笑着开口道:“你到现在还猜不出来她是谁么?她就是华阳村里的那个仙姑。” “啥?”老李差点没蹦起来:“我十多年前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得有七十了!” 高乐哭了,不仅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还趴在地上吐了个翻江倒海:“太恶心了!我不活了--” 老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指着我怒骂道:“你个小王八犊子,跟你叔一个熊样儿,芝麻大的事儿,也想着报复回来!小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老李扶着高乐劝道:“你哭个屁!不就是睡了一个老太太么!多大个屁事,天还能塌啊?” 老李显然是不会劝人的,这一下把高乐劝得吐了一地,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我看再让他们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儿,干脆上去推了老李一下:“行啦!别劝了!过几天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做个心理辅导什么的,才是正经事儿。现在,咱们得好好问问这个人。” 我抬脚往那个女人受伤的腿上踩了一下,硬是把她给疼醒了过来之后,才蹲在她身前道:“你的鬼替身是哪儿弄来的?谁是你的同谋?” 那个女人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我。我冷笑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想不到!你能控蛇,也能请常仙上身,说明你兼备一南一北两种术道的传承。但是,以前你并没学会鬼替身。起码,在认识高思媛之前,你不会。” “你认识高思媛时,她不仅年轻漂亮,身世显贵,而且急着想要了解术道。只要你略施小计,她就能成为你最好的替身对象,哪怕她身边有高手护卫,你也一样能替换对方。你十几年前不这么做,偏在十几年后,挑选了一个身世、相貌都比高思媛差了好几个等级的人动手,只能说明,那时候你还不会鬼替身!” 我的话一说完,老李就打了一个冷战,脸上跟着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 我紧盯着那个女人道:“都是混在术道上的人,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你现在不开口,我无非就是多费点儿手脚而已。不过,那么一来,你身上的滋味可就不怎么好受了。” “我来!”老李阴沉着面孔蹲了下来,像是握一根树棍一样平端着握住了那女人的一条胳膊:“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开口,我立刻把你这条胳膊拧成三节。多一节,少一节,都算我学艺不精。” “一--”老李一开口,眼睛里就跟着闪出了凶光,如果不是他刻意压制,在这一刻,我绝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杀机。 “二--”老李第二声出来之后,两手已经跟着猛然握紧在了一起,十根手指全都在一瞬间渗进了对方的肉里。接下去可就是直接拧开她的皮肉,拧断她的胳膊了。 “我说!”女人虽然开了口,语气却极为平静,听上去不但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带着一种心死般的淡漠。 女人缓缓开口道:“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华阳村里的仙姑,你可以叫我何宁。我能御使毒蛇,是因为我母亲跟南派术道多少有些联系,也传给了我一部分御蛇的本事,而我父亲却是东北的萨满。至于我的人生,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只能说,自己走的是萨满一系的路子。” “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像其他人一样,在华阳村里度过余生。可是不久之前,却有一个人找到了我,她说可以传给我鬼替身的秘术,让我替换掉一个年轻女孩。条件是,我必须在她指定的地方选人。” 我眉头一挑:“她让你在学校里找人?” “对!”何宁点头道:“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她的条件。不久之后就有一个叫张婷婷的女孩,到我这里求问姻缘。我哄骗着把她留下来之后,对她施展了鬼替身。” 我冷声道:“你不仅替换了张婷婷,还吸取了她的寿元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年轻这么多。” 何宁苦笑道:“我爹跟我说过,人的贪欲一旦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太贪婪早晚会害死自己,他的话果然应验了。要不是我夺了张婷婷的寿元,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先查到谁 何宁见我不说话,又惨笑了一声道:“就算我和那个女孩替换了身份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风烛残年,一样活不了多久。我想换一种生活,就只能去夺阳寿。” “夺人阳寿就跟吸毒一样,想停都停不下来。我总想再年轻一些,只要再年轻一些就收手不干了。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让自己再年轻一点!终于遭了报应。哈……” 何宁的眼里透出了一股恨意:“鬼替身的法诀里有一段夺人阳寿的秘法,可是那个人却没告诉我,夺寿太多,自己就会变得不人不鬼。我连夺了几个人的阳寿之后,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阴物……” “我虽然还活着,却再也不能见光,只要在阳光底下,全身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的疼。如果只是那样,我也能像是找个理由活着的尸魅一样,活在晚上。可我却发现,我周围除了当初在话剧社的那些人之外,其他人已经开始逐渐看不见我了;就算偶尔能看见,也会把我当成鬼魂。哈哈……”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那你为什么要把日记给我?” 何宁冷声道:“我怀疑郭晓影就是把鬼替身交给我的那个人,所以,才在她失踪之后,拿走她的日记。我知道,话剧社人员失踪的事儿,早晚能引起术士的注意。我自己找不到郭晓影,就想借着别人的手去找她。” “你出现在学校之后,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术士。我也想赌一下,试试你能不能看到我,结果我成功了。我把郭晓影的日记交给你,可你却偏偏第一个就查到了我头上。” 我在脑子里捋了一下何宁的话:“现在,我问你说。第一,话剧社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何宁点头道:“我需要寿元就必须杀人。失踪的话剧社成员,除了郭晓影之外,全都被我杀了!但是,假失踪的事情却不是我想出来的,那件事儿的主谋是郭晓影。” 我听完之后看了看高乐,后者对我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何宁的说法。 我继续问道:“第二,你凭什么认定郭晓影是当初给你鬼替身的人?” 何宁冷哼道:“就算她不是那个人,她也肯定用过鬼替身,只不过她的后遗症比我要轻很多。自从有一次,我无意间看见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忽然变黑开始,我就怀疑,她也用过鬼替身。”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留意她。我越来越发现她的行踪很诡秘,总是偷偷摸摸的出去做什么事儿,见什么人。有几次,我甚至已经快要发现她秘密去见的那个人了,结果,她却在我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何宁反问我道:“我是术士,可以请仙家跟在她附近追查她的行踪,可是她凭什么本事甩掉我?” 我冷笑道:“然后,你就把主意打到了高乐身上?” “对!”何宁点头道:“我知道郭晓影很爱高乐,打从骨子里爱。所以,我想把高乐抢过来,用高乐做筹码跟她谈条件。” 老李忽然插嘴道:“你怎么知道项开会去找高乐?” “哈哈!”何宁嘲笑道:“整个话剧社除了高乐和郭晓影,全都成了死人,他不去找高乐,还能找谁?可惜啊!我没想到一向霸道的高大少爷,会是个软蛋,一见他姑姑就熊了,连个门都不敢出。要不然,我早就抓住他了!” “你……”高乐气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示意老李去安抚高乐,自己又问道:“那个系主任,是不是你杀的?” 何宁摇头道:“我没杀系主任。” 我相信何宁没说假话。既然她已经承认自己杀了其他人,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件事儿上骗我了。 何宁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我用了鬼替身?又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这个得感谢我三叔!”我沉声道:“我三叔是项镇南。” “鬼狐项镇南?怪不得!”何宁苦笑道:“术道中人都说项镇南通古博今,我还不相信。这回算是心服口服了。” 何宁没说错,我三叔不见得是最顶尖的术士,但肯定是对术法最了解的术士之一。他曾经告诉过我,要是把他脑子里的东西全都写出来,肯定能编成一本术道辞典。如果我不是得了三叔的真传,也不会想到鬼替身。 从我知道华阳村的人全都忘了有一个仙姑之后,就开始怀疑有人用了鬼替身。能让一村人集体忘掉一个人,除了官方发过禁口令之外,就只剩下鬼替身这种秘法了。 何宁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别人说项镇南奸诈如鬼、狡猾如狐,我看你也不比他差多少。你守在这里不动,为的就是等我上钩吧?” “不。”我摇头道:“其实是有人在引着我来找你。” 我说道:“按照你的想法,我看了郭晓影的日记之后,肯定会先去找高乐,从高乐那里查找郭晓影的线索。那么一来,我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郭晓影的身上,你自然可以跟在我后面去找郭晓影。” “但是你没想到,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郭晓影性格孤僻,不喜欢交际;你也没想到,系主任会跟我说,你已经失踪了。这样一来,你的嫌疑反倒比郭晓影大了!” 何宁咬牙切齿的道:“对!你从学校出去之后,我就请动了仙家跟在你后面,你跟系主任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 我又继续说道:“等我找到高乐之后,他先想到的是赵健提过的华阳村仙姑,结果,我第一站就到了你的老巢。这下你慌了,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你怕我万一发现了什么线索,就会把矛头对准你。” “如果,我返回学校找你,你未必就能在一个人员密集的地方施展手段把我干掉。所以,你必须在这里动手。这就是我让老李弄口水缸,先看住高乐的原因。” 何宁瞪着眼睛道:“可我没看见你们串通!” “那是你年纪大了!”我晃了晃手机:“我们这些常玩手机的人,不用看着键盘,用一只手在裤兜里也能发短信。” “你……”何宁被气得直翻白眼。 我冷声道:“被你杀掉的那些学生的尸体都在哪儿?” “哪里都有!”何宁指了指山上:“张婷婷和赵健的尸体在山上的废矿洞里。还有一个人被我沉到水库底下了……” 何宁一连串说了好几个人之后,我才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高乐:“话剧社的人全了么?” 高乐红着眼睛道:“都在,他们都死了……” 要不是老李使劲拉着高乐,那小子绝对能冲上去把何宁活活掐死。 我站起身道:“你们认识郭晓影这个人多久了?她究竟是不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 何宁摇头道:“不是!” 高乐却说道:“我认识郭晓影两年多了。她比我大三岁,我入校时,她已经快要大四毕业了。我听她以前的同学说过,她过去就跟得了自闭症差不多,很少跟别人交流;大四之后,才开始变得开朗,很多人都说她像是换了个人……” 高乐越说声音越小,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郭晓影,该不会是也被人替换掉了吧?” “有这个可能!”我沉声道:“甚至她在剧本里写过的幽灵列车也确实存在。” 我转身看向何宁:“我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辆莫名其妙消失在铁路线上的火车?车次是608!” “没……没听说过!”何宁差点尖叫了起来:“我从来没听说过!”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重新认识一下 何宁忽然情绪失控,说她跟608没有关系,鬼才相信。 我一弯腰,抓着她的领子把人给拎了起来:“告诉我那辆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要不然,我让你……” 我的话没说完,就觉得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那感觉就像自己站在火车道的铁轨上,有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正在向我身前冲进。可是火车冲过来的方向却偏偏是山洞底部。 我回头看向洞底时,老李和高乐也一块儿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他们也一样感到地面在震动。仅仅几秒钟的工夫,洞顶就落下了一片细碎的砂石,整个山洞都像是随着滚滚车轮在剧烈的震颤。 下一秒钟,洞底的山壁上忽然打出了一道强光,圆形的车头也紧跟着从岩石上冒了出来…… “跑!”我甩开何宁之后,一把抓起高乐的胳膊,老李也同时架住了高乐的另一只手,我们两个把高乐架在半空里,撒腿就往外跑。 “救命啊--”何宁声嘶力竭的喊道:“救我!我告诉你……” 临到洞口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趴在地上呼救的何宁,已经被漆黑的火车给碾进了半截身子,两只手却还举在空中,像是拼命要往出爬。可仅仅刹那之后,她整个人就被卷进了车底。 “快跑!” 我和老李飞也似的顺着山道发足狂奔,从山洞里冲出来的火车也一路从山上追了下来。这一回,我已经不敢再回头去看身后的动静了,可是即将被巨物从身后击中的感觉,却越发清晰。 “跳下去!” 我看着前面山道上出现了一道转弯之后,一刻也没犹豫的冲向了弯路边缘。老李也片刻不停的跟着我从山道上纵身跳了下去。好在山道下面不是什么万丈深渊,而是相对平缓的山坡,我们三个人从山坡上滚下去几米之后就停了下来。 我还没起身,就觉得头上压过一道阴影。等我抬头时,只看到两排凌空滚动的车轮。 跟在我们身后冲出山道的火车,越过我们三人头顶,笔直的飞向了远处。 我躺在山坡上,眼睁睁的看着飞在空中的火车对着天上的圆月直冲而去;片刻之后,就像是撞碎了我们所在的空间,从车头开始没入皎洁的月影当中,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眼前。我这才感到被冷汗浸透的衣服上传来了阵阵凉意。 躺在我身边的高乐结结巴巴的道:“火……火车……开进月亮里了?” “那不是真的火车,应该只是一个影子。”我从地上爬起来又跑回了洞口。山洞里的何宁已经不知去向,整个山洞除了被覆上了一层沙土,跟先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列火车。 等我在洞里转了一圈之后,老李也背着吓瘫了的高乐赶了过来:“项开,咱们现在怎么办?” “各走各的路吧!”我脑子里正想着火车的事儿,几乎是无意识的回答道:“你们又没接到608次的车票,应该不会有事儿。” “我有车票……”高乐带着哭腔,从兜里掏出一张车票:“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我当时就是一愣。高乐手里的那张车票,正是已经被淘汰不用的硬板票,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608次”。 我一把将车票抢了过来:“这票,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郭晓影给我的。”高乐哭着道:“我以前看见她用两张这样的车票当书签,就问她怎么会有这么两张票?她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还把其中一张给了我。” “妈的!”我狠狠一跺脚:“被耍了!我们赶紧回去。” 我坐上老李的车之后问了一句:“你们高家的势力,比起余氏集团怎么样?” 老李皱眉道:“也就半斤八两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要是能有一拼,你就打电话给高姨,让她想办法把余琦给扣住,我找她有事儿。” 老李看了我一眼之后,让高乐给高思媛拨了电话,对面一口答应了下来。可是等我们赶回城里时,警局那边却只剩下了一个沈旭。 接待老李的警察一再解释道:“我们本来是想多留余琦一会儿,可是人家来了好几个大律师,说什么都要保人。再说,余琦连个嫌疑人都算不上,我们也没法儿强留不是?” 老李气得想要揍人,却被我给拦了下来。事到如今,就算把人揍了也没什么大用,我们只能先带着沈旭回了高家。 等进门之后,我才点上一根烟,不紧不慢的对坐在我对面的沈旭说道:“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 沈旭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夹着烟笑道:“别往别处看,有我和老李两个人一块儿看着你,你跑不掉。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旭无可奈何的从身上掏出一本证件扔在了桌子上:“机密六处。” 我看过证件之后,眼睛不由得一缩。三叔跟我说过,从古自今,“官场不跟鬼打交道”都是明面上的说法;事实上,每朝每代都有一个秘密机构在处理鬼神案件。其中流传最久的就是六扇门。 很多人都知道传说中的六扇门,是官府针对江湖人设立的机构。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六扇门捕快之中还有一个针对江湖术士设立的特殊旁支,这些人被统称为冥捕。 六扇门不管流传多少代,只要他们的传承还在,名号就都会加上一个“六”字。同样,只要六扇门还没绝迹,冥捕也就仍然存在。 我把证件交换给了沈旭:“你是六扇门的传人?” 沈旭道:“六扇门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叫六处。酒店失踪案早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所以上峰才会派我过来。不过,我很奇怪,你怎么会怀疑到我?” 我平静的说道:“从我知道你对涉及鬼魂的案子感兴趣,我就怀疑你不是普通的警察。” 现代的很多职业当中,还有师父带徒弟的说法,而且越是传承久远的职业,就越重视这些。就像警察这个行业里,刑警就是过去的捕快,法医就是以前的仵作,所以这两个职业必须有人一对一的带徒弟、传规矩。一般的刑警都不会傻到明知道有鬼,还非要凑上去见鬼的程度。沈旭的出现,本身就让人怀疑。 沈旭摇头道:“你就凭直觉怀疑我?那你的疑心也未免太重了一点。” 我笑道:“从我们见面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你虽然表现出一副对术士一无所知的样子,但是很多事情,你都没有觉得惊讶,这可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你的演技甚至还没有余琦好,看来你演戏还学得不到家啊!” 我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小子不够意思。我没点破你,你却反过头来陷害我!我因为系主任的事儿,被抓进派出所之后,那里的警察明显有针对我的意思,甚至还打算删掉我手机里的录音!那些事儿,是你让他干的吧?” 我不等沈旭说话就又沉声道:“我把刀架在系主任脖子上的时候,跟他的距离还不到半尺,如果那时候,我都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活人,那也太打师父的脸了。” “从那家伙死在我面前之后,我就在想,究竟是我的鬼眼出了问题,还是我对阴气的感觉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对一个近在咫尺的阴物一无所知?等我发现自己没有问题之后,那么我只能说,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我沉声道:“那个系主任根本就没死吧?我很想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我错把一个没死的人,当成已经死了几个小时的人?” 正文 第三十章 继续合作 沈旭呵呵笑道:“那个系主任进了派出所之后,我让人给他倒了杯水,自己悄悄在水里加了一点僵尸散。” 僵尸散,这种东西我听说过。那是术道中人用来装死的药。服了僵尸散的人,不仅会气息全无、不见脉搏,身上还会出现类似于尸斑一样的斑点,乍看上去就跟死了几个小时的人差不多。 我当时在饭店里,一心想着别让人发现对方是跟我在一起时没了命,所以并没有仔细去看他的情况。要是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我也不会误以为自己在跟尸体说话了。 沈旭看着我笑道:“话说回来,我这种做法还真是有点冒险。我没想到,你还会一些御尸的手段。如果你当时用的不是控尸符,而是用金针灌顶的办法控尸,那人可就真死在你手里了。” 我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吧?死人讨不回来的债,说不定,我会帮他讨!” “呵呵!”沈旭向我拱了拱手道:“这次算是兄弟做得过了,我先给你陪个不是。我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想让你先离开几天,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再放你出来,给你摆酒赔罪。” 沈旭的意思很明显:他也在怀疑余琦被人替换掉了。而且,不打算让我参合到这件事儿里。 我冷声道:“你的做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余琦究竟有没有被人替身,你吃得准么?” 沈旭愣了一下:“余琦被人替身,是肯定的!郭家的事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老郭两口子,应该是在余琦去敲门的时候,就被她给干掉了。然后,她烧了鬼魂的舌头,留下两个哑巴鬼故布疑阵,让我们觉得是郭晓影干掉了老郭两口子。而后,又在我们上山之前干掉李瘸子一家三口。难道这些还说明不了,余琦就是郭晓影么?” “这个说明不了什么!”我摇头道:“你是几品术士?” 沈旭愣了一下:“八品。怎么了?” 术士虽然不是官,却偏偏喜欢拿古代的官阶来划分等级,一品最高,九品最低。九品之下就是不入流的术士。 我笑道:“我的品阶跟你差不多。你觉得,郭晓影一个没有门派的术士,能有多高的品阶?她能在三品,还是四品?有什么本事,能超越到我们前面去,把事情统统给办利索了?” “这个……”沈旭由不得一时语塞。他想了几秒钟之后才开口道:“如果不是郭晓影替换了余琦,还能是谁?按照她的说法,当年的郭晓影和余琦是一对闺蜜,郭晓影有替换掉余琦的条件。” 我点了点头,把自己跟何宁遭遇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之后,才慢慢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我可以做这样一个推理。” “当年,郭晓影和余琦互换之后,郭晓影因为心存愧疚,所以并没有对余琦痛下杀手。而余琦在自己变成了郭晓影之后,也在万般无奈之下,用郭晓影的身份继续活着。这样一来,就能解释,郭晓影性情大变的原因了。” “但是,余琦并不甘心自己这样被人替换掉。而且为了自保,她开始不断的展示自己,把自己弄成校园里的公众人物,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无声无息的干掉。同时,她也在想办法找回自己的身份。” “经过长时间谋划,她想到了一个引起术道注意的办法。那就是,不断制造学生失踪事件。所以,她用鬼替身的秘法引诱何宁上钩,让她换掉张婷婷;何宁也果然中了她的圈套,用了鬼替身。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用种种办法,一步步引出何宁的贪欲,何宁自然也就干出了杀人夺寿的事情。” “余琦又找了一个恰当的时间,让自己失踪,她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个剧本和一本日记,在那里面给我们留下线索。只要术道中人拿到其中之一,就不难发现现在的余琦是个冒牌货。” 沈旭听完之后使劲一拍手:“太对了!合情合理!” “合理个屁!”我呸了一声道:“第一,我们只知道术道上有鬼替身这种秘法,但是,谁真正用过?谁又知道,替身之后会发生什么后果?起码,跟我们在一块儿的那个余琦,就没有惧怕过阳光。” “第二,如果学校里的郭晓影真是被换掉的余琦,那她手里根本不可能有鬼替身的秘法,秘法应该是在我们保护的那个余琦手里。她拿什么给何宁?” “第三,我从派出所出来,就被一列火车连续追杀。郭晓影跟那列火车有什么关系?剧本里的幽灵火车又是怎么回事儿?这些全都是疑点!” 我吐了一口烟道:“我说完这一堆事情之后,你还觉得合理。我合你一脸!” 沈旭愣了半天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希望我们把你刚才的那个推断,当做最合理的推测?然后让我们找上余琦?” 我反问道:“你觉得呢?” 沈旭眼睛一亮:“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找余琦?” “找是肯定要找的。但是找人的是你,不是我!”我冷着脸道:“我可没有你身上那张虎皮。要是我自己冒冒失失的找上余氏集团,先不说能不能见着她本人,就算勉强潜入进去见到了余琦,只要她喊上一声,我马上就能被警察抓起来。然后,你再不捞我,我不得把牢底坐穿么?” “我哪能不捞你呢!”沈旭陪着笑道:“我想让你暂时不插手这件事儿,自然是有原因的。都是混术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大家多理解理解吧!” “那也不行!”我再次摇头道:“我现在正在被那列火车追杀,我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儿随便开玩笑。找人是你的事儿!” 沈旭苦着脸道:“项哥啊!你别以为六处是锦衣卫,想抓谁抓谁,想办谁办谁。六处手里的权力小得可怜。你自己想想,咱们活着的这个世界,是人做主导的,跟人打交道的官才有权有势;跟鬼打交道的,除了撞鬼的人,谁认识你是谁啊!我要不是扯了一张省刑侦的外衣,想在派出所随便走都做不到,更别说让地方帮我抓大财团的千金了。这事儿,还得你来!” 我盯着沈旭看了一会儿道:“合作可以。但是有一点,你再跟我玩花样,别怪我不认人!” “不能,绝对不能!要不,我先给你敬杯茶,陪个不是!”沈旭这人倒是能屈能伸,说着话就要给我倒茶。 我冷声笑道:“敬茶就不用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师承是地先生。你明白什么意思就好。” 沈旭脸色顿时变了,好半天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郑重的端起茶杯:“失敬了!” 沈旭不是怕我,而是怕“地先生”。 地先生未必是最顶尖的术士,但肯定是最记仇的术士,而且没有之一。被地先生惦记上的人,绝对不会好受。所以,沈旭不得不服软。 我选择继续跟沈旭合作,不是我大度,而是我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资源。郭晓影和608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想要查清608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离了沈旭还真不行。要不是我现在要用他手头上的资源,我准能一顿巴掌把他抽得满地找牙。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正准备去接沈旭手里茶,高思媛却带着老李一块儿走了进来。 高思媛坐在沈旭对面,冷然看着对方道:“你们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我警告你,项开是我的子侄辈,现在也正在保护我高家的独苗。你要是再敢跟他耍花样,高家不会饶你!就算你们六处出面,也一样不行。” 沈旭顿时懵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相亲不成 沈旭的眼睛都直了,盯着我看了老半天,嘴角也动了好几下。看那样,好像是打算问我“怎么会跟高家搭上关系”。 还好那家伙没问。他要是问了,我除了一嘴巴子抽过去,没别的答案了。我能跟他说,高思媛跟我三叔有一腿么?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沈旭为什么害怕高思媛,后来才知道,老李说高家跟余氏之间半斤八两,那是比较谦虚的说法。余氏有钱不假,但是底蕴却比高家低了好几个档次。要不然,沈旭也不会害怕。 不过,那时候我没心情去关心这些事儿罢了。 我看沈旭已经服软了,干脆就转身跟高思媛说道:“高姨,这回余琦躲回了余家,怕是轻易不会再跟我接触了。我有一个办法能把她弄出来,你看,是不是能让高乐配合我一下?” “他?”高思媛转头看向高乐:“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嘿嘿笑道:“俗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高思媛到底是聪明人,我的话说到一半儿,她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立刻给当地一个头面人物去了个电话,直接告诉他,自己的侄子高乐,自从看见余琦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非要跟余琦交往,想让他帮忙给介绍一下,最好双方能见面相个亲。 对方一听,满口答应下来。毕竟这种成人之美的事儿,谁都乐意干,当场在电话那边打了包票,让高思媛等他消息。结果,没到半个小时,那边就给回话了,听他的意思,余氏听说高家想要相亲,态度也很积极。高思媛顺势邀请对方吃饭,时间就订在了第二天上午,至于地点,就是高家名下的一间饭店。 以高思媛的交际能力,就算是个假安排,也被她弄得诚意十足,余氏那边自然十分满意,当即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高思媛带着高乐先一步到了酒店,甚至跑到门口去等人。结果余家只来了一个老头,余琦硬是没露面。 那老头一下车,介绍人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老余他们是不是在后面?路上塞车了?” 那个老头搓着手道:“王先生,高女士,那个……那个……小琦小姐有点不舒服,今天怕是不能来了。老板让我过来跟诸位陪个不是。” 这下别说高思媛了,就是中间的介绍人脸上也挂不住了,不等高思媛开口就冷着声音道:“小琦怎么了?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这个做叔叔的得去看看啊。” 老余干笑了两声道:“小琦小姐,小琦……就是有点不太舒服,没有住院。” 介绍人这下子火气更大了:“老余怕是看我不舒服吧?” 高家、余氏、介绍人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就算余琦排斥相亲,那也得过来坐坐,再婉言相拒。就算相亲不成,也得给人家面子不是?余琦自己不出现,他父母过来说上几句好话,也算是给高家面子。可是,余氏就派了一个管家过来,那抽的可就不止是高家的脸了,就连中间那个介绍人的脸也已经被抽肿了。 高思媛冷笑一声道:“余氏的架子不小么!”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 介绍人王先生狠狠瞪了那个管家一眼,掉头往高思媛那边追了过去,临进门的时候还特意跟自己的保镖说了一声:“那个王八蛋要是跟进来,你们就打断他腿,给我扔出去!” 我和沈旭化装成高思媛的保镖,一直都跟在她身后,自然把事儿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从高思媛进门之后,我就一直在给她递眼色,高思媛干脆快走了几步进了会客厅。 老李稍停了一步之后,很有礼貌的把介绍人王先生拦了下来:“王先生,请稍等一下。小姐想要补个妆,马上就能出来。” 王先生被弄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尴尬的站在了门口。 高思媛进门之后就急声道:“余琦怎么没来?会不会那边出现什么变故了?要不要……” 沈旭想了想道:“余氏最近的生意怎么样?各方面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高思媛摇头道:“项开昨天说要见余琦,我就一直在收集余氏的情报。余氏最近一段时间不仅风头正劲,而且每方面都是步步为营,没有什么问题。” “余氏那边应该是没事儿!”沈旭解释道:“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只要财产达到了一定程度,身上就会出现财气,甚至会出现贵气。有财气临身的人,一般的术道手段伤不到他们,余家应该是还没出事儿。我看,余琦不敢露头才是真的。” “不对!”我马上否定了沈旭的说法:“这几天余琦一直都在你的眼皮底下,你都不知道我和高家有关系,她怎么会知道!说不定,余琦在昨夜就失踪了。” “嗯?”沈旭一愣,猛然看向我道:“真有这种可能啊!余氏能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总不会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除非他们想跟高家撕破脸皮,要不然,绝对不会连余琦父母都不露面。如果,真是余琦失踪了,他父母因为着急找女儿才不出现,就能把现在的事儿解释通了。” 我转头道:“高姨,你想办法探探余氏的底儿。” “好!”高思媛站起身来,在眼睛上使劲儿揉了两下,才走出门去。见到王先生之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王哥,让你久等了。” 王先生看见高思媛眼圈发红,眼里立刻闪过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心疼。仅仅几秒钟之后,那种心疼就化成了熊熊怒火:“妹子,你别生气。这件事儿,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王先生不等高思媛说话,就掏出电话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对着话筒怒吼道:“余洪亮,你小子搞什么名堂?你当我王怀宇是傻子,还是故意想要抽我的脸?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对头!要么你把我玩死,要么我就玩死你!” 余洪亮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王哥,我家小琦昨儿晚上失踪了……” “放屁!一个大活人,还能在自己家失踪?”王怀宇顿时火冒三丈:“就你家那防盗设备,比他么监狱还严,一个小丫头能从你眼皮底下溜了?就算你手下那帮蠢货没拦住你家女儿,从早上到现在都7个小时了,你还找不着人么?” 我和沈旭听完之后,立刻对视了一眼,沈旭给了我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后,我才听见王先生破口大骂道:“你女儿被鬼带走了?你他么怎么不说你女儿让飞碟带走了!你当我是傻子啊?” 王先生喊完之后,很快就沉默了下去,没一会儿就放下了电话,转身向高思媛道:“妹子,老余家可能真出事儿了。余洪亮这个人,我了解。他是那种大部分时间都不发火的笑面虎,他能在电话那边跟我喊,说明他已经乱了方寸。我去他家看看……” “等等!”高思媛叫住了王先生:“我听你刚才说,余洪亮的女儿被鬼带走了?” 王先生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妹子,你怎么一听这些事儿就又来兴趣了?我跟你说……” “等上车再说!”高思媛强行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拉着对方上了一辆加长版的奔驰。 王先生自己坐下之后,一看我和沈旭也跟了上来,立刻就想要赶我们下去:“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儿?这是你们坐的地方么?都给我到后车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看相断命 那个王怀宇肯定对高思媛有意思,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绝对不会因为高思媛红了眼圈,就要跟人撕破脸皮。 我估计他是准备上车之后跟高思媛说些软话,我们这么一跟上来,他可就什么话都不能说了,不火冒三丈都怪了。 我和沈旭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一屁股坐到车座上,把麻烦扔给了高思媛。 王怀宇刚想发火,却看见高思媛默许了我们两个的举动,只能强忍着把一腔怒火给压了下去,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问高思媛要不要些饮料。 我看着王怀宇小心翼翼样子,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高思媛这个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眼前这个人,可比我三叔强多了。 王怀宇为了维护高思媛的面子,忍住了我这种类似于挑衅的举动;要是把他换成我三叔,一脚把我和沈旭踹下去,那都是轻的。他可不会管揍了高思媛带来的人之后,她脸上能不能挂得住,只要自己那口气吐出去就够了。 老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和我的想法差不多。 我和老李的反应一点不差的落在了高思媛眼里,后者稍稍皱了皱眉头,就轻轻开口道:“王哥,其实我应该跟你道歉。刚才的事情,是我一直在利用你……” 高思媛一开口,我就是一愣。这些事情,一开始的时候不告诉王怀宇,现在说出来,不是摆明了在抽王怀宇的脸么?高思媛这是想干什么?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听见老李叹息了一声。这一下,我全都明白了。高思媛这是做给我看的,她心里还有我三叔,所以不想让我误会她跟王怀宇有什么暧昧。只不过,这么做对王怀宇来说,还是太残忍了点。 高思媛把事情说完之后,还故意点出了我项家人的身份。王怀宇也略带惊讶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当我跟他对视的时候,从他眼里看到一丝黯然。 他眼里除了难过,没有其他的东西,这让我对他又高看了一眼。换成我三叔的话,就算不对我动杀心,也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可是,王怀宇不同,起码他没把我当成敌人。 仅仅几秒钟之后,更让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王怀宇不仅收起了难过的情绪,竟然还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很高兴认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顿时愣住了,甚至不知道怎么去接他的话。 老李再也忍不住了,冷着脸开口道:“项家小子,你觉得小王比起你三叔怎么样?” 没等我开口,老李已经继续说道:“要是小王是你三叔,打死我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跟他握手,握完了之后,说不定这只手就没了。因为你三叔睚眦必报不说,而且报复起来还不择手段。” “但是小王不一样!在他眼里,他的情敌是你三叔,不是你。就算要争,他也会堂堂正正的来。这就是好汉,知道么?” 我苦笑了一下,老李说的一点不假,我三叔就是那个性格。 高思媛脸色一红,怒声道:“李叔,你的话太多了。” “我……”老李还想反驳什么,却被王怀宇给打断了话头:“项先生,我跟余氏很熟,无论是生意上,还是私交都不错。如果需要,我可以作为中间人,帮你和余氏沟通。毕竟,小乐的事情才是大事。” 王怀宇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转移老李的注意力,同时也化解了高思媛的尴尬。 说实话,我当时还真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但是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啊,只好顺嘴来了一句:“余氏集团里有个古大师,你对他了解多少?” 王怀宇想了想道:“那个古大师,名叫古扬。余洪亮和余家老爷子都说他在风水上造诣很深。尤其是余老爷子,简直对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但是,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 “哦?”我立刻来了兴趣:“那人怎么个古怪法?你仔细说说。” “我对风水、道术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也接触过一些大师……”王怀宇说话的时候,有些心虚的看了高思媛一眼。 我能看得出来,以王怀宇这种刚直大气的性格,绝对不会对术道上的事情感兴趣。他所谓的兴趣,八成是因为高思媛的原因,接触那些东西说不定就是为了能跟高思媛有些共同的话题。 王怀宇看高思媛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继续说道:“风水师做事大部分都讲究中正平和,留有余地。但是,古扬的风水布局却非常霸道。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能把对手逼得无路可走,完全不顾及这些做法会不会给事主带来什么麻烦。” 我听完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如果像王怀宇说的那样,古扬说不定真有问题。风水术太过霸道,强夺了别人的气运,事主一定会遭到报应。古扬总是这样用风水行霸术,究竟是为了余氏着想,还是跟余氏有仇呢? 沈旭忍不住插嘴道:“余氏两代人是命硬,还是命里财重啊?” 沈旭这句话问得很在点子,俗话说的好,“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如果一个人命里注定只有一百万的财运,但是他非要动用术道手段,强行弄来几百万的钱财,要么,会一下破财,把多出来钱财全都败出去;要么,就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财运,发生意外,一命呜呼。 尤其是用霸术风水得益的人,等于一下把周遭所有的气运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如果命不够硬,他自己就会先承受不住气运,不等破财就得丧命。 王怀宇听完不由得摇头道:“我没见余洪亮算过命,不知道他命数怎么样。但是,我研究命理的时候,曾经跟他开过一次玩笑,要给他算算命。结果,算出来他是小富即安的命数,命里没有大财。” “当时,在座的人不少,他们都说我喝多了,算得不准。余洪亮都已经是这片数一数二的富豪了,保守估计也是几个亿的身家,这要是算小富,那什么才是大富?” 我眼前一亮道:“你还记不记得他的生辰八字?要是有他照片就更好了。” “生辰八字,我记得不太清了,我没记住是什么时辰。他的照片我手机里就有,是最近拍的。”王怀宇把手机递给我之后,又报了余洪亮的生日。 “推算一下!一人六个时辰,快点!”我和沈旭一起动手开始推算余洪亮的命格,没过一会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是王怀宇报的生日没错,无论余洪亮生在哪个时辰,都不可能大富大贵。 我又把手机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命学里有个说法,八字不足的人,如果面相大好,还能把不足的地方补回来。但是,我没看出来余洪亮是富贵相。你看呢?” 沈旭扫了一眼道:“狗屁富贵相!就余洪亮那长相,差一点就是多灾多难了,还富贵?古扬用什么办法,强行改了余洪亮的命数?” 我抬起头问道:“余洪亮他爹是什么面相?” “跟余洪亮差不多!就跟照片翻版似的。”王怀宇说道:“以前,我还跟他开过玩笑,说他一看就是他爹的亲儿子,跟克隆的差不多。他说,他家男丁都这样,女儿都像妈,只要是男孩,都跟自己爹一模一样,要是他爷爷还在,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七老八十的时候是长成什么样儿。” 沈旭惊讶道:“照这么说,他爹也不是富贵相!”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惊魂 沈旭的猜测让我对古扬更好奇了。他究竟是欠了余家多大的人情,才能让他不惜冒着天谴的危险,把两代都没有贵相的人,硬给拔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家族。或者说,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和沈旭之间的对话,高思媛虽然不见得能听明白,但是也能感到古扬的重要性,干脆拍了拍司机的后座:“快点,不要管什么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余家。” 司机头也没回的道:“老板,前面要进隧道了,想快也快不起来啊。等出了隧道,我保证把速度提起来。” “隧道!”我不知道怎么会一听见隧道,就从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就像是认定了一进隧道就会出事儿。 高思媛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顿时脸色一沉呵斥道:“现在前后都没车,怎么就快不起来?” 她说话的当口,司机已经把车速给放慢了下来,看样子像是准备在路中间停车:“老板,你别看玩笑了。前面那么多车,我真快不起来!” 我和沈旭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往隧道的方向看了过去。前面除了一条黑漆漆的隧道,整条路上的确是一辆车都没有。司机怎么会说有车? “鬼眼开!”我猛地睁开了鬼眼,沈旭也取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了两滴水抹在自己眼睛上。 等我们再往前看时,隧道外面果然是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奔驰前面至少停了三十几辆轿车。只不过那些车子全都只有一尺高矮,四个轮子轻飘飘的浮在天上,车子四面全都是发亮的玻璃纸,车里的人影差不多塞满了整个车厢。乍看上去,就像是把一个成年人,强行塞进了小孩玩的玩具车里,偏偏那人还在车里活动自如,一点儿看不出拥挤的状态。 “纸车!”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旭干脆转头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殡仪馆?” “有哇!”司机伸手往窗户外面指了指:“就在咱们刚过来的那个岔道口上,往里再走了个二三百米就是了。” 高思媛被沈旭一句话给吓蒙了:“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你问项开!”沈旭干脆把球踢给我了。 我回头往高思媛他们几个身上看了一眼,却看见他们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黑气,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个很难解释。你们谁开车技术好,到前面把司机换下来。”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不过头七时,阴差会允许他们回家去看望亲人。但是那时候的新鬼,虽然不怕阳光,却不能像进了地府的鬼魂一样,穿墙进屋,来去自如,还得像人一样赶路。有些亲属烧了纸车给鬼魂,为了尽快赶路,开纸车出来,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这条靠近殡仪馆的路上,才会聚集这么多的纸车。 前面那个司机,在没开阴阳眼的情况下就能看见纸车,还把他们当成了真车,就只能说明,他离死不远了。而且,还是他寿命将近,解无可解。 如果,我不是术士,如果,我今天没在车里;那个司机会一路拉着高思媛他们开进隧道,然后在某个时间段上忽然猝死,轿车自然也会失控,那时,高思媛他们必然非死即伤。 我让人换掉那个司机,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但是我也等于给高思媛他们化去一劫。术道上助人化劫的后果,就是自己必有一难。 这一难不论大小都势必发生,而且没法用道术推算,我就是想躲都躲不过去。这就是沈旭不愿意开口解释的原因。 老李看了我一眼,打开车门把司机给替了下来。那个给换下来的司机,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手足无措的站在路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至极。 高思媛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吧!” “老板,我……”司机满脸委屈,他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尽心尽力的开车,怎么就被人给赶下来了。 “你先回去!”高思媛又说了一遍。 我开口道:“高姨,先让他上车吧!” 高思媛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还是点了点头:“你上来,就坐项开边上。” 司机上车之后,一言不发的低着脑袋坐到了我边上,等到老李踩动油门之后,才叫了起来:“前面有车!” 他的话没喊完,老李就开着车冲出去了三四十米。那个司机一下子懵了,在他眼里,老李是一路像压着纸片一样的压过了挡在路上车子,把车开进了隧道,换成是谁都会被吓得目瞪口呆。 我那时却没有心情去给他解释什么。从汽车开进隧道之后,我就开始一阵阵的心悸,仿佛预感到了某种危机正要到来:“老李,快点开!冲出去!” “知道了。”老李话音没落,我就看见隧道的地面上在车灯的照射下反出两道银白色的寒光,隧道两侧的灯光紧跟着忽然熄灭,整个隧道除了我们的车灯还在闪动,其他地方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糟了!”见过一次608的老李,没用我多说就猛的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奔驰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去十多米远。我只觉得奔驰整个车身都在剧烈颤动,就好像是汽车在压着铁轨上的枕木一路向前。 等到老李再想加速,汽车背后已经打过来一道强光。 “呜--” 等我回头看时,拉着汽笛的608已经向奔驰后面猛压了过来。 “全趴下!”我回手一钩子砸碎了奔驰的后窗:“沈旭放灵符!” 沈旭也跟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灵符,扬手往外面打了出去。飞扬在空中的灵符顿时燃起了一片火光,在空中首尾相连着化成了一道盘旋的光影,犹如被人甩动着的鞭子,向火车的方向狂卷而去。 就在灵符即将跟车头相撞的一刹那间,608又是一声长鸣,从火车烟筒里迸出来的蒸汽,像是巨鲸喷水一样的从车顶直起数米,打在了隧道顶棚上之后,变成滔滔雾气从天而降,仅仅刹那之间就掩盖了整列火车。 冲进了蒸汽当中的灵符,就像是明火遇水一样,瞬间熄灭了火光,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地上。下一刻,来势汹汹的火车就冲开了烟雾幕帐,直奔我们的车尾狂冲而至。 “开!”我从身上抓出一把桃木符箓,抬手扔向了窗外。 符箓落地不久,火车前轮也紧跟着碾压而至。车轮与桃木接触的刹那间,暴烈的火光接二连三的在车底轰然炸起,整个隧道都在火光中变得乍明乍暗。穷追不舍的火车却仅仅停顿了片刻之后,就再度追了上来。 “快点……快点……”早就已经脸色惨白的高思媛一个劲的催促着老李加速。可是加长奔驰本身就不可能开得太快,再加上枕木的阻力,被火车追上就仅仅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准备跳车,听天由命吧!”沈旭喊着站了起来,做好了跳车的准备。 我略一犹豫,从身上拿出了当初收起来的车票,塞进了那个司机的衣兜里,拉开车门,把他给推了出去。 司机摔在地上之后,身体本能的滚动了两下才撞上了隧道墙壁。等他想往起爬的时候,飞驰的火车已经在他身边停顿了下来。 仅仅几秒钟之后,火车就再次加速撞向我们的车尾。我眼看着608的车头就要碰到车尾时,本能的抬起手臂挡在了自己眼前。 那一刹那间,我只觉得一阵刺骨寒风在我身边疾驰而过。 短短的一瞬之间,我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寒气扎进了我全身骨缝,所有关节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硬邦邦的想动都动不了。别说是跳车,就算想发灵符护体都是千难万难。 完了!就在我几乎万念俱灰的一刹那间,刺眼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向车身上直射了进来--轿车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间从隧道里冲了出来! 原先从背后追着我们的火车,骤然停在了隧道的阴影当中。藏在黑暗中的车头,像是一条蜷缩在洞穴里,紧盯着猎物的毒蛇,稍稍往前挪动了一下之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仅仅几秒钟之后,整列火车就像是淡化了的虚影,由实转虚,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条黑漆漆的隧道。 直到这时,我才松了口气。从打开的车门里滑到外面,足足靠在车窗下面歇了五分钟,被冻结的关节才算在阳光下活动开了。 我揉着肩膀问了一句:“你们都没事儿吧?” 缓过神来的老李从驾驶室蹦了下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项开,你个王八蛋!为什么把小刘踢下去?为了让你自己活命?你就跟你三叔一样,都是狼心狗肺的货色!” 本来我还想解释两句,但是听见老李辱及我三叔,立刻就火冒三丈:“你他么给我闭嘴!老子忍你很久了!我三叔跟你有什么恩怨,是你跟他的事儿。现在是老子拼了命救你们,你再唧唧歪歪,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怒出手 老李顿时也火了:“你真当天下就你一个术士?少了你个臭鸡蛋,老子还不做槽子糕了?跟你这样的术士在一块儿,我们早晚得让你害死!下一次你想活命的时候,说不定又得拿谁填命!” 老李差不多喊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高乐早就像是见鬼似的,躲得远远的。王怀宇侧着身子挡在了高思媛前面,看着我的眼神里不是戒备就是不屑。 我这下火气更大了,伸手一拉沈旭:“你想找术士,这里就一个,老子不伺候了!” 我说完之后转身就想走,老李却一侧身子挡在了我面前:“想走!先给让你害死的小刘一个交代再说!” “想动手?那老子今天就称称你有几两重!” 我抻出亡命钩,快如雷霆般的削向了对方咽喉,同一时间,左掌斜劈对方小腹,趁着老李后退的当口,又跟着上前一步,伸脚扫向对手的足跺。 我那时确实快被气疯了,出手就没留余地,一招三式,猛狠俱备,老李随便挨上我哪一下,最少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你狠!”老李冷笑之间,在一段极小的范围内,连着晃动了几次身形,躲过我的攻击之后,翻起双爪,向我反迎了上来。 短短一瞬之间,我和老李就再一次互换了十多招,狂暴的劲气顿时在我们两个周围卷起了一阵旋风。然而这旋风的速度却跟不上我们两个的行动,每次在风声扫过之前,我们两个就已经抢先出手,打向对方的要害,出手的速度已经到了,想停都不敢停顿的地步。只要我们谁稍微停顿一下,下一秒钟,就可能会被对方打中要害。 “别打了--你们都给我住手!” 高思媛气得脸色煞白,大声尖叫着想要冲过来把我们拉开,可她自己却被王怀宇给拖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王怀宇,你给我松开!不能让他们再打了……” 王怀宇把高思媛交到了高乐手里:“你看好她,我想办法把他们分开!” 我和老李虽然打得难舍难分,但是也能听见王怀宇他们的对话。我实在弄不明白,王怀宇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把我们两个分开。 片刻之后,王怀宇狠狠跺了下脚,钻进了汽车,在路上兜了半圈,把车头对准了我们的方向:“你们两个注意了,再不分开,我就开车撞过去了!” 我估计,王怀宇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在只有一个人的情况,想把两个打架的人分开,还要不偏不倚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插到他们两个中间去。自己虽然会挨上几下,但是,打架的双方肯定再不好意思动手了。 他要是自己闯进我们两个中间,肯定会当场丧命;但是开车过来,我们两个就不能不躲,只要躲开了,也就把我们分开了。 我和老李看见王怀宇开车过来,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速度,等他加速前进时,我和老李也同时往后跳了过去。老李紧贴着车不远的地方站了下来,我倒跃的同时却甩手把亡命钩打了出去。蝎尾似的亡命钩在天上划出一道冷芒之后,直奔着老李眉心劈落了下去。 这时,他再想变招却已经晚了,眼睁睁的看着亡命钩往他眉心上扎了下去…… “啊--” 就在高思媛掩口惊呼的一瞬间,我拼命一拉连在钩子后面的绳索,把亡命钩又给拽了回来,倒提着亡命钩冷声说道:“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今天想杀你,你绝对活不过明天。” “王八犊子!”被我吓出一身冷汗的老李气得满脸通红,两手一按汽车顶棚就又想蹦过来跟我拼命。 “李叔,你够了!”高思媛冲过来挡在了老李前面:“你太冲动了!项镇南虽然对敌是凶残狡诈,但是对雇主却能舍命相救。他们项家人一旦接受了雇佣,哪怕遇见刀山火海也绝对不会退缩,这是项家的规矩!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项开会对我,或者对小乐怎么样!” 老李不服道:“那小刘呢?他就该死么?没有项开推他那一下,他会死么?” 高思媛转过身来对我说道:“项开,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我冷声道:“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你们本来也不是我的雇主,信不过我,我马上就走。” “项开不推他,他一样要死!”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旭,看见我们之间又是剑拔弩张,不得不站了出来:“项开其实是冒死救你们……” 沈旭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高乐恍然道:“刘哥确实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前几天我看见他在偷偷吃药,他还特意求我替他保密,他怕小姑知道他得了心脏病之后,会辞退他。” “胡闹!”高思媛狠狠瞪了高乐一眼:“心脏病开车,有多危险你知道么?就算不让小刘开车,我也会给他安排别的工作。乱发善心!” 老李愣了一会儿之后,小声道:“就算小刘快死了,他也不应该把人推下去,这种行为就是不对!” “李叔,你少说两句吧!”高思媛把我拉到一边,说了半天好话,我心里的火气才算消了下去,跟着高思媛重新上了车。 这回我刚坐下没多久,沈旭就开口道:“我刚才看见你把车票塞进刘司机身上了。你现在是不是没事儿了?” 他的话刚一说完,王怀宇他们几个看我的眼神就又不对了。如果说刚才他们心里只是对我有些芥蒂的话,现在可就真的是戒备了。 我不由得狠狠瞪了沈旭一眼:“你觉得,这种强悍的阴物,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唬弄过去么?” 我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车票:“我塞进去的,是高乐的车票。要是我没弄错,那张车票应该已经回去了。” 高乐哆哆嗦嗦的在怀里翻了半天,真的翻出了那张旧车票:“真在我这儿!它怎么又回来了?” 我冷声道:“我一直觉得那列火车应该不是随随便便抓人的,所以才试验了一下。”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火车不是毫无目的随便带人的,只是我一直没弄清它的目的和规律。 我刚才那种做法,就像是沈旭说的一样,是想看看,火车会不会根据车票的转移而调换目标。现在看来,那列火车每次出现都会有一个特定的目标,这一次的目标就是我自己。 所以,我才会在进入隧道之前,预感到火车会出现。沈旭那个在山庄里失踪的同事,在出事之前大概也有这样的预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感到焦虑,才会在房间不停的走动。 只不过,这些事情在我没确定之前,还不能说出来。 可我越不开口,老李他们几个就越是觉得我有问题,看向我的目光也越发不善。我懒得去跟他们解释,干脆抱着肩膀倚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直到高思媛叫我,我才跟着他们下了车。 我第一眼看见余家别墅的时候,就感到一阵不舒服。 余家别墅正好建在一座山顶上,背靠山峰,面向平原,居高临下的颇有几分帝王之气。从别墅门口往下再看,就是成排的别墅群,当你面向山脚时,甚至不用旁人指点,就能感到一股恢弘之气。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代帝王在俯视脚下的臣子,山脚下的别墅区,恰恰就是那些侍奉王者的臣子。难怪王怀宇会说,余家的风水术过于霸道。 余家的主人余洪亮显然没想到王怀宇会带着人跑到他家来,一开始还以为王怀宇是来兴师问罪的,犹豫了好几次之后,才算忍着火气把我们一行人给让进了屋里。 王怀宇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道:“老余,你在电话里说,小琦撞了邪,我就让思媛妹子帮忙找来了一个高手。” 王怀亮指着我道:“你别看这个小兄弟年轻,那一身本事可不一般。你也知道,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生意的人里,真正懂这些的,除了高家妹子就再没别人了,能让她推崇备至的人,会是简单人物么?” 余洪亮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王哥,这个事儿……古大师正在亲自操持,要是……我怕古大师会不高兴……” 余洪亮话没说完,余太太就红着眼睛道:“洪亮,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固执?古大师是高明,可是多个朋友,总会多一份力不是么?我觉得还是让这位小兄弟先帮帮忙吧!” “也好!”余洪亮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我女儿是昨晚失踪的……” “先不忙着说这些!”我打断了余洪亮的话头:“能不能先带我到你女儿的房间去看看?” 我没兴趣知道余琦失踪的过程,而且那些事情,只要有时间,我可以掉过头来听他慢慢说。我需要的是进入余琦的房间,看看那里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线索。 余洪亮显然对我的做法不怎么高兴,转头往王怀宇那边看了过去,见后者一直笑着不开口,余洪亮才勉强点了点头,带着我往二楼走了过去。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大权旁落 我走进余琦的房间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挂在墙上的一幅航拍图,从地形上看,应该就是当初我去过的生态保护区。 我指着航拍图道:“这是什么地方?” 余太太解释道:“小琦那孩子从小就争强好胜。前一段时间,我公公想考校一下小一辈做生意的能力,小琦就在这间酒店上花了不少心血。” 我把手按在一条红线上:“这是要修什么?” 余洪亮见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一张图上,不由得大为不悦,冷着声音道:“那就是一条有轨电车的铁轨,她打算在保护区修一条观光通道出来。” 我还想再问两句,却听见高乐在我身后“啊”的喊了一声,屋里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被他给吸引了过去。 高乐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道:“我就是不小心崴了脚,不好意思。” “小心一些!” 高思媛正要致歉,却听见门外面有人冷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怎么跑到小琦房间里来了?” 我回头时,正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谁让你们进来的?” 余洪亮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古大师,您老别生气,是我让他们来的。这位高女士心急小琦的事情,特意帮我请来了一个高手。” “高手?”古扬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道:“你是几品术士,也敢自称高手?看你这样,怕是还没入流吧?” 我背手冷笑道:“高不高手的,这个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您老要是比我有本事,还用问我的品级么?” “放肆!”古扬双目圆睁的怒喝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见了前辈还敢大放厥词!你的家教呢?” “你的脸皮呢?”我反瞪眼了回去:“别倚老卖老!王八岁数也不小,我进了菜市场看一王八,还得上去鞠躬叫前辈啊?” 古扬当即火冒三丈:“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行!” “放肆!”这回是余洪亮怒了:“你给我出去,余家不欢迎你!” “老子还不爱进你这狗窝呢!”我话一说完,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余家别墅。 等一上车,我就向高乐道:“你刚才喊那一声是怎么回事儿?别告诉,是你真崴了脚。” 高乐咽了咽口水道:“我看见余琦房间里的照片了。那是郭晓影!” 我和沈旭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没看错?” “绝对错不了!”高乐点头道:“我跟郭晓影相处了好几年,还能看错么?” “这下有意思了!”我拍了拍前排的车座道:“老李,先别会回去,绕着这座山转一圈。” 老李开车绕着别墅区转了大半圈之后,沈旭才开口道:“你看出什么没有?我觉着这一片像是立地封王的风水,可是细看又不像,总觉得有点似是而非。” 我指着山腰上一条银杏树组成绿化带道:“要是没有那一排银杏树,还真是立地封王的格局。但是你仔细看看,那条银杏带像什么?” 沈旭深吸了一口气道:“鞭子?够霸道!” 银杏树叶下面带着白色,风一来就会在山上翻成一道白色长痕,看上去确实像是一道鞭子。 一般来说,坐在王座上的人不可能持着一条鞭子。但是,鞭子大势一成,本来尊贵平和的风水就会变得异常霸气,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抽打奴役山下的臣民。 山下别墅区的建筑恰恰又是高低错落,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在皮鞭下劳作的奴隶。这样一来,山上的余家就能抢夺别人的气运,为自己所用,他们想不显赫都困难。 我又指了指山上:“你再仔细看,是谁握着鞭子。” 所有人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也跟着解释道:“从侧面的角度上看,余家别墅并不是在山顶正中间,而是向左偏了不少,这根本就是大权旁落的表现。真正实权的人物,是挤开了余家别墅的那个院子。那里住的应该是古扬吧?” “高明!古扬竟然想出了这种点子!”沈旭由衷道:“从现在的格局上看,余家别墅就像是一个傀儡君王,古扬的别墅就是朝中权相。这样一来,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古扬,而作为傀儡的余家,也就无所谓能不能承受住气运了。因为有古扬替他们挡掉了绝大部分气运之威,他们只要安安心心的享受富贵也就足够了。” 我冷声道:“所以说,咱们得会会这个古扬!” 沈旭听过之后眉头一扬:“你想怎么会古扬?” “当然是哪里致命,就往哪里去咯。”我眯着眼睛看向了山腰:“高姨,王先生,你们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联系到山上的别墅?位置越靠近余家越好。” 沈旭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准备断了余家的风水?你下手也太狠了!这么干绝对不行。先不说余家究竟有没有错,就算他们十恶不赦,你断人家风水,肯定会祸延余家子孙。绝对不行!” 我冷眼看向沈旭:“你还有更好的办法逼古扬出来么?再说,我也不一定要断他家风水,只要踩在地脉上,就足够把古扬逼出来了。” “那也不行!”沈旭再次阻止道:“你要找他家地脉,肯定要把地道打进余家别墅底下。就算你是高阶风水师,也确定不了地脉外层有多厚吧?只要一锹挖偏了,地气肯定会外泄,余家一样是大厦崩塌的结果。” 沈旭摇着脑袋道:“人家聚集这万贯家财也不易啊。再说,他们未必就不是受害人,你怎么能拿他全家性命跟古扬赌斗呢?这不合天理。” “术士讲天理?”我看着沈旭冷笑道:“你是术士么?” 沈旭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悻悻的闭上了嘴。王怀宇看我的眼神却更加不善了几分,最后干脆闭着眼睛躺在了车座上。或许在他看来,我这种做事不择手段的小人,根本就不值得他正眼相看。 高思媛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道:“李叔,马上调集资金,一定要在今晚之前,买下一栋别墅,花多少钱都不要紧。” “不用了!”王怀宇又坐了起来:“我以前就买过一栋别墅,离余家不远。可以先给你们用。” 王怀宇看着我道:“你不用说什么,我这是为了帮思媛。如果是我自己,我宁可自己面对鬼魂,也不会找你帮忙!” “希望你没有用到我的那天!”我干脆把双手垫在脑袋后面,往车座上一仰,给王怀宇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他给气得牙根发痒,好半天才顺过一口气来:“老李,往那边走……” 王怀宇的别墅占地面积不小,别墅下面还修了酒窖,我就在酒窖里开了一个窟窿,用老李弄来的开矿设备,往余家别墅的方向打了几米。 我从来就没想过真把地道打到余家地脉下面。先不说,那么干的工程有多大,光是山区的地质也可能让我在短短一夜之间,打出一条几百米的通道来。 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敲山震虎,摆明了告诉古扬,我已经看透了他的风水局,再不出来见我,我就要玩真格的了。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是,我把地道打通了没多远,前面的岩层就轰隆一下塌了下去,差点把我给活埋在里面。等我灰头土脸的从碎石堆里钻出来,却发现自己塌方的岩壁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工建造的地下大厅。大厅的面积已经差不多跟余家别墅一样大小了,正中间的地方,修着一座三层高的祭坛,祭坛顶端放着一把足够两个人并坐的龙椅。 “龙椅?”沈旭几步跳上了祭坛:“这张龙椅是真的!虽然我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东西,但是我敢肯定,这是一件古董。” 我眯着眼睛道:“古扬不错嘛!这种办法都能让他想到!” 龙椅,这种东西存在着唯一性,天下只能有一张龙椅,绝不会出现第二张。就算是改朝换代,做为前朝皇权象征的龙椅也会被人销毁。这张龙椅,十有八九不是皇朝龙椅,而是某个造反称帝的草头王留下来的东西,也只有战乱之中的假龙椅才有保存下来的可能。否则,没有任何人敢在定鼎天下的开国大帝眼皮底下,把前朝的龙椅藏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古扬从什么地方弄到这张龙椅,但是,按祭坛的位置上看,龙椅的正上方肯定是余家别墅,也就是说,余家人等于是坐在了龙椅上。 这样一来,余家内外的风水格局就连成了一体,立地封王的气运也就牢不可破了。而且,有龙椅镇压,外面的气运也绝对伤不到余家人分毫。这就像是一个王朝一样,只要王朝根基不破,就算是龙椅上坐着一个白痴,也能享尽荣华富贵。 这也就是,古扬能强行改变余家的命数的根本原因。 沈旭盯着龙椅看了好一会儿:“项开,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有什么不对(求收藏) “等我再看一下……”我已经绕着龙椅转了两圈:“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 我说话的时候,无意中转了身,正好背对着龙椅停了下来:“沈旭,你到我的位置看看,这个大厅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沈旭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们刚进来时候,都以为这间大厅是一个四方形的建筑,可是真正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往前看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大厅是前窄后宽的样子。 我脑袋里飞快的想象出了一个图案。如果,以我正前方那道大门为起点,划出一个“人”字形的话,那我现在所站的祭坛,正好就是在人字一撇一捺交汇的位置上。 我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沈旭,你坐过老式的火车没有?火车道中间有没有指挥塔一类的东西?” “好、好像是……有吧!”沈旭结结巴巴的道:“我知道火车能并道,在并道之前,好像是得有人拿着一红一绿两支旗,给司机指示方向……你不会是说……” 我和沈旭同时看向龙椅背后时,高思媛和高乐他们也跟了进来:“怎么样了?” “别过来!赶紧退出去……” 我的话没喊完,大厅背后忽然灯光暴起,冒着白烟的车头一下子从墙壁上浮现了出来。从它出现时开始,我就觉得一阵狂风似的气流从大门的方向,往密室凶猛涌入。我和沈旭猝不及防之下,同时被气流给掀了起来。我们俩人在半空时,本能的伸出手来往椅子背上按了下去。 长达几尺的龙椅却被我和沈旭撞得翻倒在地。我们两个失去支撑之后,也跟着滚下了祭坛。 我在地上连滚了两圈之后,紧擦地面暴卷而起狂风,却把我的身子给吹了起来,推着我往火车出现的方向飞了过去。就在身体离地的刹那间,我猛然抽出亡命钩,抬手钩进了祭坛的水泥台阶上,拼了命的抓着钩柄,才算控制住了身形。 没等我再想出办法自救,我身边的沈旭却猛地一下抱住了我的双腿。我们两个就像是狂风中的一只风筝,被风力牵扯着浮在了半空。 等我勉强抬起头看时,被风力卷起来的老李、高思媛、高乐,已经接二连三的从我面前飞了过去。高家两个人全都不会功夫,几乎毫无抵抗的从我面前疾驰而过。老李却在接近我的刹那间,伸手扣住了祭坛边缘。 我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扯住了老李。随后而来的王怀宇却一刻没停的飞向了狂奔而至的火车。 就在王怀宇即将撞上车身的一刹那间,列车车门忽然洞开,有人从里面伸出一只穿着蓝色制服的手臂,抓住王怀宇的胳膊把他强行拉进了车里。 就在王怀宇消失之后,我才发觉,整个密室当中的气流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汇聚,最后变成了无数道卷动沙尘的狂风,形同江河入海般的卷进了车厢。 它在抽取地气! 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冒出来不久,那列火车已经往我们这边移动了过来。 已经从墙里出现一截车头的火车,正像是进站一样缓缓的往祭台的方向移动了过来。密室的狂风变得越来越急,仅仅几秒钟之后,我耳边就刮起了尖锐的风啸。 火车在抽取地气! 我只觉得火车每次往前一点,风力就跟着增强一分。我感觉好像是火车的每一个门窗都在抽取地气,只要火车从墙里露出来的越多,它吸取地气的速度也就也快。我的身体在风力的禁锢下也就越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车开向自己身前。 就在车门快要贴近我前面的时候,抱着我腰部的沈旭,忽然吼道:“低头!” 我脑袋稍微向下一垂的工夫,就感到什么东西贴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等我再抬头时,车门里轰然爆出一片火光,铁制的车门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塌进了车厢,密室当中卷动的狂风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原来还在缓缓行进的火车,却在瞬间突然加速,撞碎了密室的大门,从我们面前飞驰而过,一节节的消失在了密室外面的夜色当中。 就在最后一节车厢快要冲出密室的当口,车门陡然扑出来一道人影。那人在地上连续滚动了几圈,才算停了下来,火车也跟着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等我赶向趴在地上的人影时,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直到她转身我才看清,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就是高思媛。 “小姐,你没事儿吧?”老李惊喜交加的冲了上去,一把扶住摇摇欲绝的高思媛。 高思媛紧紧握着拳头盯着火车消失的方向,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小姐?”老李声音发颤道:“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思媛眼带寒意转向我道:“项开,我要找到那列火车,救出王怀宇和小乐!你想怎么做尽管开口,我不惜一切代价!” 从我认识高思媛以来,从没发觉她有如此强悍的气场,站在她面前,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很久之后,我才从老李嘴里得知,高思媛轻易不会发怒,但是一旦动了火气,就会陷入一种难以控制的疯狂当中。在他的印象里,高思媛不顾一切的发怒只有两次,一次是因为我三叔,另一次就是因为王怀宇。虽然,那时候高思媛没说,她上车之后发生过什么,但是我估计,应该是王怀宇拼死把她给推下了火车,她才逃过了一劫。 我看着高思媛,缓缓道:“我需要关于608当年的全部资料,你能找到么?” 高思媛冷声道:“李叔,马上安排人手去找,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那些资料挖出来。项开,你还需要什么?” “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余琦开在保护区的酒店。你们安排车,我去去就来。” 我也没管高思媛怎么安排,抬腿就跑向了余家别墅。 余家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客厅的茶几上,咖啡甚至还冒着热气,本该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人却已经不知去向。我又赶向余琦的房间,经过的地方到处都能看见有人活动的痕迹,却找不到一个人影,应该是那列火车带走了余洪亮的全家。 等我从余琦客厅里摘下航拍图赶回去时,高思媛安排的车也到了山下。高思媛根本不顾老李的阻拦,自己坐进驾驶室,开车赶向了酒店。 这一路上,各种资料也陆续传进了老李的手机。 我拿着资料看了半天之后,沈旭才问道:“你看出什么没有?” 我摊开了从余琦房间里带出来的航拍图:“当年608消失的时候,曾经出现在了保护区附近。” “按照当年608所走的路线,他应该是从青石车台站出发,穿过这座山之后,到达松树台车站。两个车站中间正好是可以经过酒店的位置。” 沈旭看了一眼之后:“不对,你说的大致方向没有错。问题是,酒店并不在火车正常行驶的路线上。如果,火车想到酒店,必须在中间转过一个弯儿才行。” “你说对了!” 我从老李的手机里翻出一张铁路的设计图:“你再看看,当年这里有一个岔道口,从岔道口转过去,就是一个紧急避险车道。” 所谓的紧急避险车道,就是一段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为了避免两列火车相撞,可以让其中一列火车开进去的铁路分岔。当然,这条铁路绝对不会修得太长,一般情况下,能容纳几节车厢也就够了。 我指着设计图道:“从资料上看,608出事那天是由北向南行驶,在同一天晚上,还有一趟特快列车是从南向北行驶。如果两列火车真的在同一时间开上了同一条铁轨的话,那么只能是608开进避险车道,给特快让路。” 我敲了敲设计图道:“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当时608以难以控制的速度开上这条避险车道之后,它会不会一下从铁路上冲出去,顺着山势一直开到山下。你再看看,车道下面是什么位置。” “酒店!”沈旭猛然看向我道:“你的意思是说,当年608冲出铁道之后,掉进酒店附近了?当时那么多人搜山,怎么可能找不着一列火车?” 我摇头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608肯定落在了酒店附近,甚至于,它就在酒店的下面。” 我不等沈旭发问就解释道:“在你没出现之前,酒店的经理赵亮曾经跟我说,他雇了一个道士过来做法,当时他就藏在工棚里,听见外面有好多人在走动,就像有好几百人成群结队的从血坑那儿出发,一直往公路上走一样。有人路过工棚的时候,还使劲往门上拍了两下喊:‘还有没有人,赶紧走!’,你说,那时候的情景像不像有人在上火车?” “像倒是像……”沈旭摇着脑袋道:“如果赵亮说的是实话,酒店里那些鬼魂应该已经被引走了,怎么还能出来作祟?这不合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赶火车 “合不合理的,总得看过之后才知道!” 我拿着笔在航拍图上画了一个红圈:“你仔细想想酒店的设计。一开始,我仅仅觉得那是一口棺材。可是现在想来,酒店更像是一台车头,或者说,是停放火车的车库。” 沈旭叫道:“对呀!那赶快走吧!咱们赶紧去酒店!” “我不去酒店!”我一拍车座:“老李,加快速度往这个方向去。” 沈旭立刻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笑道:“就算我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鬼魂。等我们赶过去,十有八九得扑空,我们不如赶到前面去等它。” 我不等沈旭说话就抢先道:“不管那个酒店是车头也好,还是车库也罢!火车总得从里面出来吧?按照余琦一开始的设计,火车出来之后,应该会按着环山单轨车道方向,绕着酒店转上半圈,然后开往这个方向……” 我把手指顺着地图一推:“这里应该就是当年那段避险车道的位置,它是想从这里回去,继续往他当年该走的地方走。” 沈旭懵了:“不可能吧!火车已经成了阴物,它想怎么走不行,干嘛非得走铁轨?” 我冷声道:“你以为几次出来追杀我们的,就是608的本体?你作为一个术士,不会连魂体这种事情都没听过吧?” 术道上有一种说法,就是某种东西在特殊地方埋葬若干年之后,虽然不一定能成精成妖,但是也会产生跟它一模一样的魂体。 魂体,就跟人的鬼魂差不多,说白了也是一种阴魂,但是它未必就有意识。比如猫尸埋在阴地里,可能会产生吃人的猫魂。若是一辆车埋在阴地里,虽然也能生出魂体,但是本身并不会移动,还需要有另外一个阴魂去操纵它。 一直在追杀我们的608,不过是一个被人操纵的魂体。等到608的魂体回归之后,要动的,可就是火车的本体了。 沈旭摇头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咱们别冒险了,还是中规中矩的往酒店去吧!万一你猜错了,我们肯定会错过救人的最佳时机,到那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相信自己不会猜错!”我回了沈旭一句之后,拿着地图向老李喊道:“往这个方向开,一定要快!我们必须赶到火车前面去!” 沈旭继续摇着脑道:“不行,这太疯狂了!先不说你能不能反超到它前面去,就算你真赶到它前面了,你拿什么截住一列火车?难不成,你想拆铁轨?” 我冷笑一声:“我拆铁轨干嘛?我要进火车!” “你疯了吧!”沈旭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你害怕,可以不来!老李,快点儿!”我使劲拍了一下老李,后者猛地一脚油门,风驰电掣着往山顶冲去。 “项开,你再想想,这样太冒险了……” 沈旭话没喊完,吉普车的挡风玻璃上就蒙起了一层水雾。老李刚伸手擦了两下,成行的水流就顺着玻璃淌了下来,我们眼前仍然是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路在哪里。 “怎么回事儿?里外全是雾,雨刷也坏了。”老李顺手把车窗给摇了下来,想把车里的水汽放出去。哪曾想,车窗还没大开,一阵刺骨的寒风就从外面吹了进来,挡风玻璃上顿时蒙上了一层白霜。 “现在是夏天……水箱在漏水!”老李差点急疯了。 “祸不单行。”我沉声道:“这附近有人布置了咒术。看来,对方是要给火车扫除一切障碍。” 老李踩着油门叫道:“那怎么办?” “你什么都别管,只管开车!”我从背包里抽出几张正方形的“福”字,抬手贴在了汽车的四面玻璃上之后,又往高思媛手里塞了一张。 我的福字刚一接触车窗,玻璃上的白霜就化开了巴掌大的一块。化水的区域也开始顺着福字四周越扩越大,仅仅几秒钟之后,玻璃上的白霜就被一扫而空。 恢复了视线的老李眼看着汽车正奔着一处悬崖狂奔而去,吓得使劲儿一打轮,硬是把汽车给拉了回来,去势不减的开上了山道。 沈旭看着窗户上的福字惊叫道:“洪福齐天?你也会咒术?” “地先生,什么都会一点。”我敷衍了对方一句之后:“老李,快点开!我的咒术坚持不了多久!” “坐稳!”老李仗着车好,也不管山道上有没有障碍,横冲直闯的往山顶上开了过去。我连千斤坠的功夫都用上了,身子还是被颠得东倒西歪,沈旭的脑袋直接撞在玻璃上,疼得哇哇大叫。 没过多久,老李就操纵着方向盘喊道:“前面没路了!” 我勉强稳着身子往前面看了过去,车头前面的大树恰巧在我眼前动了一下,不偏不斜的挡在山路中间,像是一下把山路给一分为二,汽车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直接撞在树上。 “山精拦路!”我紧盯着前面的大树:“撞上去!” “啊--”老李怒吼之间,本能的低下脑袋,做好了撞得头破血流的准备;而汽车却在一瞬间从树干上穿行而过,毫无阻碍的开向了山顶。 老李睁开眼时,不敢置信的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车后面却是空空如也,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颗大树。 “哈哈……”老李还没来得及高兴,我们座下的吉普车却猛然一震,整个从地上弹起来,飞行了两米之后才砰然落地。我眼看着一个车轮从地上弹了起来,在车头前面跳了两下之后滚进了草丛。吉普车也跟着往旁边一歪,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颗树上。 “下车!”我一推车门,丢开了还在冒烟的吉普,飞快的跑上山顶,在一座悬崖上停下不久,老李也拉着高思媛跟了上来:“赶上没有?” 我指了指山下:“时间刚刚好!那不是来了么!” 老李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时,果然看见一列满是锈迹的火车,冒着白烟从远处慢慢开了过来:“我们怎么办?” “看好高姨,剩下的事情别管!”我往悬崖边上走了几步,低头往下看了看。这座悬崖不算太高,如果火车从悬崖下面经过,我只要下落三四米的距离,就能落在车上。但前提是,山崖下面的火车必须是它的本体。 沈旭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急得连连跺脚:“项开,不能冒险哪!你自己看看距离,那辆车离咱们也就百十米,你听见铁轨响了么?那不是鬼车的本体!你这样跳下去,说不定就中圈套了。” “是不是,我都得试试!”我紧盯着开过来的火车:“只要接了生意,就算十八层地狱,也得往里闯。这是项家的规矩!” “你……”沈旭被气得七窍生烟:“愚蠢!固执!明知道是死,你还往前冲。就不知道‘谋而后动’么?” 沈旭说话的工夫,火车的车头已经从悬崖下面开了过去,我助跑了两步之后,起身跳下了悬崖。我往火车上落下去时,听见老李在我身后声嘶力竭的喊道:“项开,你跟你三叔不一样!” 等到老李话音一落,我也站在了火车顶上。 我身形刚一站稳,马上顺着车身往后跑了几米,拔出钩子撬开了火车上面的气窗,一下跳进了车厢。 亮着灯的车厢里坐满了面无表情、不言不动的乘客。从他们的衣服上看,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几十年前的人物,他们应该都是最近才登上火车的。 我顺着车厢走了几步之后,沈旭也跟着跳了下来。他刚一落地,我就听见广播里有人说道:“既然来了,就请过来一叙吧!我在餐车等你。” 我向沈旭比了一个跟着我走的手势,拎着钩子就往下一个车厢走了过去。我刚一踏进空空如也的车厢,就觉得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有鬼! 我本能的打开鬼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车座上的人影;等我再仔细看时,却发现,每个人的肩膀上都钉着一颗桃木钉子。钉子穿过他们的肩头之后,钉进了车座,把鬼魂牢牢的给钉在了靠背上。那些鬼魂就像是被线拴住尾巴的蜻蜓,能飞能动,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儿几尺方圆。 我刚走一步,靠在过道上的鬼魂就伸出爪子往我脸上抓了过来。我想都没想的抬起钩子,往鬼魂脖子下面扫了过去。亡命钩的寒光闪过之后,鬼魂的脑袋也跟着飞起来半尺,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绿火。没了脑袋的鬼魂在车座上烧成了一团人形的火光。 我伸手往车座上一拍,原先还能凝聚成形的磷火,顿时被我拍得火星四散。我紧跟着一步,故意从磷火中走了过去,让飘落的火星挂在自己身上。 我这种做不是故意耍酷,而是为了一寒鬼胆。鬼魂看见一个沾着满身磷火的人,就和普通人在街上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差不多,不管对方身上的血是谁的,都会本能的往边上躲躲。毕竟,谁也不想跟一个敢杀人的亡命徒挨得太近。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话当年(上) 我带着一身磷火,一路走到餐车,都不见鬼魂再敢出头拦我,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等我看见餐车里的古扬时,他正坐在一桌酒席前面,伸手向我虚让了一下,然后往餐车后面喊道:“给这两位朋友填一双碗筷。” 我坐到他对面时,消失了几天的余琦也从车厢那边走了过来,给我添上了一套餐具。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道:“我是应该叫你郭晓影,还是余琦?” “余琦。”站在古扬身后的女孩低声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了。 我昂着头道:“那郭晓影呢?为什么不出来见个面?” “那就出来见一面吧!”古扬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表情,似乎准备好欣赏一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跟我猜的一样,余琦和郭晓影果然是一对双胞胎!” 走出来的郭晓影扎着一个马尾辫,而原先站在外面的余琦却是披着头发。除此之外,我实在看不出她们两个有什么区别。 古扬冷声道:“你是故弄玄虚吧?” 我笑道:“我本来没怀疑余琦什么,是你们自己把戏做得太多,才让我产生了怀疑。” “我见到余琦时,她就一直在故布疑阵,想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春天娃娃和人头煞上。我不得不说,她当时做得很成功,我一直都没怀疑到她身上。只不过,当时有人玩错了一招棋--弄走了老蓝。老蓝的失踪,跟春天娃娃和人头煞挨不上任何关系,我自然得往别的地方寻找真相。” 古扬点着头指向沈旭道:“说的没错,晓影在执行命令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再加上他忽然闯进来,我为了保住608就在酒店地下的秘密,只能抛出晓影,把你们给引开。” 我点了支烟:“你抛出郭晓影,这一招的确非常高明,但是你却又出了一个画蛇添足的昏招,这才让我怀疑余琦。郭晓影身上疑点重重,足够吸引我们的视线。但是,你为了增加我的疑心,又在火车上跟我玩了一招鬼魂恐吓的把戏。你是为了加深我对郭晓影的怀疑吧?” 古扬皱眉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我笑道:“你这么玩,虽然能加深我对郭晓影的怀疑,但是也直接证明了,有人潜伏在我身边。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品级低,就好糊弄,连身边有没有鬼魂都不知道?要是没有一个术士在旁边掩护,没有鬼魂可以随便接近我。” 古扬点头道:“这个倒是我的疏忽。” 我继续说道:“在郭家的时候,你又犯了第二个错误。那就是,对老郭下手的人,既然有本事烧了他的舌头,为什么不直接打散他的魂魄?散魂可比烧鬼舌头容易得多!你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多留线索吧?” 古扬听完以后,狠狠瞪了郭晓影一眼:“你还是心慈面软!我不是告诉过你,打散那两个家伙的魂魄么?” 见郭晓影低着脑袋不敢出声,古扬才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 我笑道:“不过,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一件事儿。那就是,既然余琦和郭晓影长得一模一样,那为什么余琦跟着我到学校之后,没有人认出她来?” 古扬得意道:“晓影早晚会离开学校,当然要抹去她曾经留下的痕迹。鬼替身这种法术当中还有一个法门,就是能让别人渐渐忘记自己的长相,最后甚至忘记她的存在。如果不是何宁那个贱人搞出那么多事儿来,无形中加深了学校师生对晓影的印象,你们过去时,他们绝不会想起还有一个郭晓影。” 我三叔跟我讲过,鬼替身虽然诡异莫测,但是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怕被别人忽然叫破身份,那样一来,鬼替身的所有法术都会一下子消失。就像当初的何宁,不就是在被高乐否定了身份之后,变回原样的么?所以,想要替人,就得先让人忘记自己。 想要做到被人遗忘,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如果,施法者所处的环境里,没有人对他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用不上多久,他就会被人遗忘。比如何宁,就成功的让全村人遗忘了自己。认识她的人也只记住了她的新身份--张婷婷。 但是,一旦有人对施法者产生了执念,他就随时都有被人破法的可能性。传说中,就有一个使用鬼替身逍遥十多年的人,最后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认了出来,不但破了法术,还上了断头台。所以,鬼替身最怕的,就是被人念念不忘。 学校里那些人,虽然未必有多在意郭晓影,却早就陷入了何宁弄出来的恐怖事件当中,他们是因为害怕自己也变成下一个失踪对象,才记住了郭晓影的名字。这也就阴差阳错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如果他们连郭晓影是谁都不记得了,就等于一下掐断了学校里的线索,我又会毫无头绪的转来转去,能不能再找出线索,还是一个未知数。 “高明!”我向古扬挑了挑大拇指:“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当初酒店经理赵亮请来驱邪的那个世外高人,应该就是你假扮的吧?你搞出这么多事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发动这列火车?” 古扬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件事,还得从四十年前,我坐上608的时候说起。” 古扬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道:“那时候,我很年轻,也是个一腔热血的出道术士啊!当然,那个时候的术道很难混。可我除了一身术道上的本事,几乎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就想去南方那边试试,看看有没有出路。没想到,我却坐上了一趟要命的列车。 一开始,我还没在意这趟车有什么不对。但是后来渐渐发觉,这趟车不但不按站点停车,想停在那儿就停在哪儿;而且一停就是几个小时不动,直到某个人走上车来,才重新启动。 最奇怪的一次,是停在一座荒无人烟的荒山附近,坐在车座上甚至能看见满山遍野的荒坟。那些坟茔,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去管了,上面全是荒草不说,有些地方的坟地甚至已经被雨冲得露出了棺材。 可我却亲眼看见,有人从荒山里面走出来,登上了列车。那天我也是因为好奇,满车厢转了几圈,想去看看从荒山上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我偏偏就没找到那个穿着灰布中山装的人在哪儿。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留意这列火车。 我渐渐发觉,这列火车只有人上,没有人下;而且不论停多久,都没有人着急,甚至连问都不问。那时候,火车上可没有按时供饭的说法,可是每到吃饭的时候,都有列车员推着餐车过来送饭。火车上有人吃,也有人不吃。 我还特意观察过那些不吃饭的人。那些人,不但不吃火车上的饭菜,自己也不买饭,甚至连一口水都不喝。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麻烦大了,自己跟一群死人坐在了一列车上。 我想过要跳车逃跑。可是,我每有这样的举动,都会被列车员给挡回来。 那群家伙就跟鬼魂一样,不管我藏得多隐秘,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我敢动,他们就会无声无息的冒出来,把我抓回车里。” 古扬说到这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才算把情绪给稳定了下来。 我又点起烟道:“你就没想过要反抗?你不也是术士!” “反抗?”古扬冷笑道:“我反抗得了么?我那时候,只是一个低阶的风水先生。你见过风水师能跟人正面过招?” 我听完不由得笑了一下。能跟人正面拼杀的风水师不是没有,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没到那个级数。 古扬冷笑过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跑不出去,就试着在车厢里转悠,希望能找个机会逃出去。结果,让我惊讶的是,每节车厢里都有一个跟我一样的人。我们彼此自报家门之后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低阶术士。”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挑:“火车上的术士不止你一个?” “一共有九个!还包括那个从坟地里走出来的人,他叫曲少哲,是一个养尸人。他自己说,他是修炼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捡到了一张车票,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上了火车。” 古扬沉声道:“那九个人里,除了我之外,都是因为拿到车票才上了车。 那之后,我们干脆就坐到了一起,不停的琢磨着怎样才能死里逃生。可是,还没等我们想出自救的办法,608就出事儿了。 当时,608忽然调头,发疯似的冲进了紧急避险车道,那种速度简直就没法形容。要是非得比喻一下的话,我只能说,它像是受惊的野马。对,就像是受惊的马,除了疯跑,连路都不看一眼,就算前面是悬崖,它都直接跳下去。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话当年(下) 我们几个当时还特意往窗外看了一眼,那时候,我们看见一列火车从608后面开了过去。那列火车整个都冒着红光,我甚至看见光芒当中藏着一头老虎。” 古扬说这话时,眼里露出无限向往。 他说这话,我一点都不怀疑。按照资料上看,608的确是为了避让一列特快,才冲上了避险车道。古扬之所以从车上看见了血光和虎形,肯定是因为当时的车上坐了一位大人物,而且至少是个有实权的将军。只有一国气运加身的将军,才能让鬼神惊惧。 按理说,设计人员在设计避险车道的时候,肯定会考虑到车道长度,如果608匀速行驶,绝对不会出现栽进山崖的情况。只有“608当时受到了惊吓,因为速度过快,刹不住车”,才能解释它当时坠崖的原因。 古扬叹了口气道:“我当时还是太年轻了,要是趁着608冲上调头的时候,砸开玻璃跳车,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古扬继续说道:“火车坠崖之后,我们几个都活了下来。可就在我们想要爬出车厢逃生的时候,我们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口棺材…… 后来,我回头想了想,608虽然是列客车,但是后面却拉着两节货车车厢,那口棺材应该是一直都藏在后面的车厢里,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罢了。 当我们看见那口棺材时,本来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可是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却给我们开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那就是,传给我们《鬼替身》秘法。” 古扬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我也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古扬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笑容怪异的看着我道:“小子,你吃过苦么?知道为了明天有没有饭吃发愁是什么感觉么?你不明白!” 古扬冷声道:“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鬼替身是邪术,只要我们修炼了鬼替身,就肯定会走上邪路,再回不了头。可是那时候,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心里拒绝这种邪术。” 古扬叹息一声道:“我们都早生了几十年啊!放在现在,光凭着我一身风水堪舆的本事,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谁还会在乎它那点诱惑。可是当时,我们万万做不到啊!我们九个人统统修炼了鬼替身,也答应那口棺材,在我们拿到了荣华富贵之后,再回来找它,帮它重走一次这条铁路。 我们临走的时候,九人联手在那列火车附近布置了迷阵。当时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们九个从没合作过的人,会如此默契,虽然谁都没说,却都在暗自做着手脚,生生把一个迷阵给做成了困阵。不仅不让别人找到火车,也把火车困在山谷里不让它出去。 我们从这儿出去之后,坐在一起商议了很久,都觉得要是这样各自回去,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我们乘坐过608。为了不惹麻烦,也为了我们各自的私心,我们几个约定在原地修炼好鬼替身之后再离开。 那时候,他们都在拼命的修炼鬼替身,而我对鬼替身的事情知道得比他们多一些,所以我多留了个心眼,并没去碰那套秘法,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渐渐的,我发现只要离开他们一会儿,就会忘记他们的样子,只记得火车坠崖的事情;他们也知道自己修炼鬼替身的第一步成了。 而后,我们就各奔东西,发誓永不相见。 我们分开之后,我想看看鬼替身究竟有什么效果,就悄悄跟在了一个叫徐兵的人身后。我知道那个徐兵很重情义,肯定会回老家去看看他的家人,结果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他在几番挣扎之后,还是回了老家。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认识徐兵了,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我亲眼目睹了他的痛苦,也亲眼看见他换掉了一个人,以他的身份活了下来。我在跟踪他时,和他打过几次照面,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被他发现了,没想到,他却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也就安心在他身边留了下来。 徐兵一开始过得还算惬意,可是没多久,他就吃尽了苦头。他开始怕光,开始怕人,有时候还会像野狗一样到处乱窜,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他变得不人不鬼,最后迫不得已带上所有积蓄,又回到这里找那列火车。 他就没想想,当初我们九个人联手布置的禁制,光凭他自己打得开么?最后,他死在了禁制外面,死的时候,苦不堪言哪! 徐兵既然已经出了事儿,另外那七个人能什么事儿都没有么?肯定不会!不然的话,那口棺材里的东西,怎么敢肯定我们一定会回来? 我当时拿走了徐兵的财物,又割了他的脑袋装进水缸里,然后在附近等着其他人。他们果然全都回来了,他们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把他们统统练成了人头煞,埋在山谷外面把守大门。” 古扬说到这里,得意洋洋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追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扬笑道:“当然是为了完整的《鬼替身》。如果,鬼替身真有那么多后遗症,当初就不会成为术道的噩梦了。他们接连死亡的原因,肯定是修炼的秘法不全!” 古扬炫耀似的说道:“你听过鬼替身的传说么?” “听过一些!”我抱着肩膀往后坐了坐:“传说,千百年前的术道邪门‘替天教’,曾经用鬼替身秘法横行一时,被教徒替换的人不计其数。而且被替身的人,全都听命于教主,丝毫不敢有任何反抗。如果,替天教没被术道各派联手剿灭,他们甚至能改朝换代。” 古扬用来炫耀的资本,被我抢先说了出来,脸色立刻变得异常难看,好半天才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古代的帝王自称天子,替天教的意思不就是改天换日么?我既然知道了这个传说,怎么会不动心呢?” 古扬微笑道:“那七个人死了,知道鬼替身秘法重新出世的人,就剩下我一个了。想要得到全部秘法,我就得想办法把那列火车弄出来。可是想让它重见天日,不仅需要大量人力财力,也需要时间来冲淡608消失的秘密。而我这个人最不缺的,偏偏就是耐心。” 古扬悠然的喝着酒道:“我用风水术扶植起了一个余家,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敛财,让他们帮我去弄出那列火车。现在我做到了,不仅让608重新出世,还让它往原来的方向行驶!” 一直都没开口的沈旭,忽然插嘴道:“你干嘛非要把火车弄出来?直接把那口棺材弄出来不就完事儿了么?” 我没等古扬回答,就接过了沈旭的话头:“那是因为,他早就把那口棺材干掉了。甚至,还灭了火车上原来的那些冤魂。” 我看着古扬渐渐变色的面孔道:“虽然我猜不到他是怎么弄掉了那口棺材里的阴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没有得到完整的《鬼替身》。鬼替身的法门肯定还在火车走的这条路上。” 古扬沉声道:“你就那么肯定?” 我冷笑道:“这不难猜。当年的608在棺材的控制下不断杀人,为的是什么?应该是为了让火车聚集足够的阴气吧?只有积累了一定的阴气,它才能打开某种禁制。可是它还没到达目的地就掉下了悬崖。” 我指了指火车道:“这列火车虽然被你们给困住了,但是里面的冤魂却没有消灭干净。那口棺材有四十年的时间去控制里面的冤魂,你想对付它,就得先把里面的鬼魂干掉。这才有了,你装成道士在附近引魂的哪一出好戏。” 我似笑非笑的道:“那之后,你就干掉了那口棺材里的阴物,自己控制了608。后期,火车在不断的杀人,为的也是聚集阴气对么?” 古扬面沉似水却没有出声,沈旭则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到的?” “有一件事情,我还真就没猜到!”我看着古扬道:“你故意把郭晓影和余琦这对双胞胎分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古扬笑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让她们体验生活。她们都是我的女儿,我故意把其中一个留在余家,另外一个送到唯利是图的穷困人家里,每隔一段时间,再让她们换过来。为的就是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天差地别。” “她们两个不像我,从小就不像!”古扬摇头道:“人,想做大事儿,就得生得出狠心,下得了狠手。可是,我那个死鬼老婆却偏偏连只虫子都不敢杀!我怕她们跟我老婆有一样的妇人之仁,就把她们分开了。这样一来,她们就会知道,维护自己人上人的日子,有多重要。” 古扬得意洋洋的道:“事实证明,我的做法很正确!她们不是帮我设计了酒店么?不是出了很多点子,骗着余氏集团董事会同意修建单轨电车么?我的这两个女儿还是很聪明的,略施小计,就悄悄把单轨改成了铁轨,还跟原来的铁路连在了一起。要不然,608怎么再回原路呢?” 正文 第四十章 互相拆台 我点头道:“你当年送走郭晓影的时候,肯定是在她身上下了某种咒术,一旦有人想要伤她,就会被咒术诅咒。娃娃亲这种事儿,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强迫郭晓影,所以,当初李瘸子一家才会在看见郭晓影之后大惊失色,甚至全家都搬到山上避祸。李瘸子夫妻俩也是术士,有办法护体,但是他儿子不行,所以他们才会让自己儿子穿着寿衣过了半辈子。” 古扬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我不想节外生枝,早就出手除掉那个瘸子了。敢打我女儿的主意,该死有余!这边的事情一成,我马上就动手弄死了他们,现在他们就坐在车厢里。” 我沉声道:“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我只想知道,后来上车的人死没死?” “没有!”古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这辆车里需要九个活人,最好是九个术士。但是,我没想过要凑九个术士上来。” 我冷笑道:“你怕重蹈覆辙?” 古扬脸色一沉:“你嫌自己命长……” “杀--” 我忽然爆喝一声,伸手按向了桌面。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在我双掌的震动下,忽然携带劲风凭空飞了起来,如同旋转的电锯一般扫向了古扬的手腕。 古扬仅仅一撤手的功夫,我按在桌子上的手掌就紧跟着滑向桌沿,平推着桌面往古扬身上切了过去。 “开!”古扬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回手掌,反推圆桌。 两只手掌同时较力之下,实木的圆桌在我们中间轰然炸碎,上百块碎木崩飞向空中。 我和古扬也同时往后退了出去,我连续往后退了五步才算稳住了身形。沈旭却趁势从我身边冲出两步,举拳打向了古扬的前胸。 在他看来,古扬无外乎就是一个风水师,论近身搏杀的话,不可能比自己更强。但是他忘了,古扬曾经说过“我当时确实没有跟鬼魂正面对抗的本事”。 古扬说当时没有,不代表现在也没有。起码我们刚才互换的那一掌就足以表明,他的功力不会比我低。 就在沈旭抢上去之后,古扬不但轻描淡写的拍出两掌,推开了沈旭的拳头,而且还扭头向余琦和郭晓影喊道:“你们两个去后车。” “不好!项开快……” 沈旭喊我增援的时候,我已经退到车厢门口,推开门跳进了后面的车厢。沈旭一愣神的功夫,古扬的双掌已经呼啸而至。 “项开,你个王八蛋!” 我离开车厢之前看到的就是沈旭破口大骂着冲向古扬。等我退到餐车外面时,车厢里像是闷雷的爆响已经炸成了一片,紧接着,陶瓷餐具在车厢里炸碎的声音,就像雨点似的响了起来。看样子,两个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我仅仅在车厢里停顿了几秒,就踩在车座上站起身来,一拳捣开了气窗,顺着窗口爬上车顶,飞快的往车尾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我踏上餐车顶部时,脚下的炸响声已经轰然而起。餐车两侧的车窗,一块接着一块的纷纷炸裂,雪白的玻璃像是泼水一样飞出了车身。 爆裂的车窗就像是在追着我步步前移,我每跑一步,下面的人都会跟进一分。我虽然弄不清,是古扬在跟着的脚步后退,还是沈旭在追着他往前;总之,下面打斗的两人,从没离开我太远。 我猛然往前一步,飞身跳了起来,一跃几米之后重新落回车顶上时,车厢里的两个人也紧追了上来。沈旭还在车里使劲喊道:“项开,快点去前面拦住那两个丫头!” 他话音落下不久,我前面的气窗就轰然飞上了半空,古扬先从气窗里探出一只手来,紧跟着整个人就跃上了车顶。沈旭紧随其后,从一扇窗户里侧着身子爬上了车顶,正好落在了我们两人中间。 他们身形还没站稳,我马上倒退几步,从车上跳了下去。我不等身子落地,就伸出一只手扳住了车顶,另一手抽出亡命钩砸碎玻璃,顺着窗户又爬回了车里。 等我猫着着身子像是一只狸猫一样飞速窜向后车时,也没忘了多喊一句:“队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说……”沈旭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呼啸的掌风给截断了话头。 我趁着两个人再次交手的功夫,连着窜出去几步,终于追上了余琦和郭晓影。她们两个像是知道我要过来,平静的站在车厢里,而两个人身边就是被并排绑在车座上的高乐和王怀宇。 余琦像是没看见我一样,低下头去在脸色惨白的高乐头上轻吻了一下:“救你的人来了,走吧!希望……希望你不会忘了我!” 郭晓影看着余琦的眼神里分明带着嫉妒和犹豫,她大概也想那么做,而最后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前面马上要上坡了,火车会自动减速,这是他们唯一可以跳车的机会。” 郭晓影说完一拉余琦,一左一右的站到过道两边的车座上,给我让开了一条路。我从她们中间走过去之后,她们两个人从我身后跳回了过道上。 她们是想帮我挡住古扬? 我并没有怀疑两个女孩的用心。如果她们想对我不利,刚才就已经动手了,何必又要摆出这种姿态来? 我快步走到高乐和王怀宇身边,抬手两钩斩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快起来,跟我走!” 高乐起身之后就不动了:“项开,带上她们两个,我求你了!” 郭晓影惨笑道:“我们走不了了,你走吧!不要忘记我们就好……” “项开,救救她们!你是术士,你三叔也是有名的术士,你一定有办法……”高乐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迟疑道:“我没办法。或许……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吧!你们先走。” “站住!”古扬掐着沈旭的脖子从外面闯了进来:“谁敢动,我就先杀了他!” “别过来!”余琦和郭晓影不约而同的挡在了古扬身前。 “给我滚开!”古扬暴跳如雷:“你们想死么?”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之后,一言不发的挡在了过道上。 “你们……”古扬气得两眼充血,却对两个女孩无可奈何,只好冲我喊道:“你敢把人送下去,我立刻杀了他!” 古扬手掌一紧,沈旭立刻被他掐得脸色发紫,嗓子里一个劲儿咯咯乱响,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冷然盯着古扬道:“你敢动他一根汗毛,就算上天入地,我们六扇门也要把你抓出来千刀万剐!” “六扇门?”古扬果然愣了一下:“你诈我!” 我冷笑道:“诈不诈的,你不会自己看么?” 古扬抬手一下撕开了沈旭肩膀上的衣服,他的背上果然露出了一个“捕”字的纹身。那是六扇门冥捕的独门标记,术道中人没有谁不知道。 我就在古扬一愣神的工夫,拉起王怀宇冲到了车厢门口,一脚踹开车门,趁着火车减速的当口把他给扔了下去。我眼看着王怀宇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满脸是血的爬了起来,才算松了口气,伸手又去拉高乐。 高乐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车座:“我不走!我要带小影一块儿走!” “松开!”我被高乐气得放声大吼的当口,古扬也跟着怒吼道:“你敢放人,我立刻杀人!” “有本事你杀!” 我吼声没落,古扬已经从身上翻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了沈旭的大腿。雪亮的刀尖顿时从沈旭大腿前面露出来两寸,成行的鲜血顺着刀尖喷出,片刻之间就染红了沈旭的裤管。 我顿时一愣,双目圆睁的怒吼道:“古扬,你再敢伤他一下,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看我敢不敢!”古扬冷笑之间抽出匕首,对着沈旭腿上又是一刀。 古扬第二刀刺下去之后,我明显感到火车震动了一下--火车开始加速了。 “你们快走!”余琦和郭晓影同时抢到古扬身边,发疯似的抓向了他的胳膊。 “滚开!”古扬暴怒之下,抬手两掌把两个女孩扇飞了出去。 “小影!”高乐一急,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我趁机把高乐抓起来,抬手给扔到了车下。 “你敢……” 古扬怒吼没落,我已经先跳了起来,扬起亡命钩直奔古扬杀了过去。古扬就算再傻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沈旭的性命,暴怒之下抬手把沈旭往我这边扔了过来。 我眼看沈旭飞过来之后,左手翻起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沈旭的胸口上,又把他给打回了原位,自己则紧追着沈旭倒退的身形逼近古扬。 古扬现在出招攻击沈旭,沈旭必死无疑,但是古扬自己也会陷入后力不续的尴尬境地,绝对躲不过我接下来的致命一钩。而我要的,也就是这种效果。 让我没想到的是,古扬抽身飞退的同时,竟然伸手拉过了旁边的余琦,往沈旭身上推了过来。 这一下,我和古扬之间就间隔了两个人,不管是谁先出手,都不会被对手击中。 就在我稍一犹豫的时候,被我推出去的沈旭忽然一个回身,双掌齐出,拍向了余琦的胸口。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背后捅刀(求收藏) 余琦在惨叫声中仰面向天的横飞了起来,口中的鲜血一直喷上了车棚。沈旭自己则一侧身子倒向了旁边的车座,几乎跟余琦在同一时间落在了地上。 这一下,我和古扬立刻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古扬猛然上前一步,踩在余琦身上向我猛攻了过来。他的掌风没到,我就先听见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他那一脚肯定踩碎了余琦的肋骨。 “畜生!” 我的骂声没落,车厢里的空气就已经在古扬的掌力下激荡而起。狂暴的劲气在两米方圆内回旋狂啸的瞬间,古扬的身子像是一条噬人毒蛇,闪电般的向我怀里冲了过来,浑厚的掌力也跟着扑面而至。 “怒闯刀山,杀--” 我怒吼声中几乎无视了古扬翻飞而至的双掌,欺身逼近对方之后,手中的亡命钩化成银色的充斥着整个车厢的光雨,向对方覆盖而去。 古扬明知道我这一钩杀心凛然,却仍旧推掌而进。我们两个都清楚,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当中,没有机会去辗转腾挪,谁不要命,谁才能占据上风。 仅仅刹那之后,古扬的掌风就已经透过我的衣服,接触到了我的皮肤;而我手中寒光暴烈的钩影也悬在了古扬头顶半尺之上…… 千钧一发之间,古扬终于承受不住利刃悬空的压力,本能的偏转身形,想要躲过我的致命一击;而我却偏偏迎着他的掌风往前冲进半尺,紧追着古扬的身形,一钩劈落而下。 “啊--”古扬在惊叫声中收回手掌,整个人往后躲了过去。我的钩子却从他眉心上一扫而过,锐利至极的锋芒划开了古扬头皮之后,扫掉了对方的半个鼻尖。 我一招得手之后,手掌翻转之间横起一钩往古扬肋下扫了过去,逼得古扬再退了一步。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古扬退出半米之后,竟然双目圆睁着停了下来。 我几乎没有考虑的调转了从古扬身前划过的钩尖,反手一击,钩向了古扬的右肋。半尺长的钩尖顺着古扬的肋骨间缝隙扎了进去。 可还没等我再次发力,古扬就已经形同疯虎一般,挥动着双掌往我头顶上拍了过来。我还不及拔出亡命钩,就立刻抽身往后连退了五步。等我站稳时,古扬已经挂着亡命钩转向了身后。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他的背心上插着一把匕首。 郭晓影! 站在古扬身后的只有郭晓影一个人,除了她,没人能偷袭到古扬。 果然,古扬指着脸色惨白的郭晓影,声嘶力竭的喊道:“你杀我?” 郭晓影一步一步往车厢门的方向退了过去:“我不想做别人,我只想做我自己!更不想帮你杀人!所以,我把鬼替身的秘法送给何宁,又一再给他们留下线索……这件事,连余琦都不知道。我应该早点告诉她……如果她也知道我的计划,就不会被你活活踩死了!” “你找死--”古扬狂怒之间,发疯似的往郭晓影的方向追了过去,后者一转身跑出门去,古扬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车厢门上。铁制的大门在他重掌的轰击之下,横飞起来,轰然砸向了郭晓影的背后…… 两个人一追一逃就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等我赶到古扬背后,没跑出多远的郭晓影顿时被铁门砸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我也顾不上去看郭晓影如何,抬手一掌推向了插在古扬身后的匕首。 原先只刺进古扬背后一半的刀刃,这下完全没入了古扬体内。古扬在声嘶力竭的惨叫中,全身抽搐着扑倒在了地上。 我怕古扬不死,赶上前去一脚踹在了古扬后脑勺上。这一回,他彻底不动了。 我弯下腰去,试探着摸向古扬的动脉,确定他已经死透了之后才走向沈旭:“伤得怎么样?” “你他么真够狠的!还不帮我包扎一下?”沈旭冲着我骂了一句:“人都救出来了,咱们也赶紧跳车吧!” “我为什么要跳车?”我趁着沈旭不备,忽然出手卸掉了他双臂的关节。 沈旭疼得厉声叫道:“你他妈疯了吧?” 我站起身来拎住沈旭的衣服,拖着他往车头的方向走,一直走到郭晓影被车门砸倒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盖在郭晓影身上的车门已经被翻到了一边,郭晓影也早就离开了车厢。从地上那几个带血的脚印上看,她应该是往车头的方向去了。 我把沈旭给拎了起来:“你的人埋伏在哪儿了?” 沈旭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拖着沈旭继续往前走:“冥捕里面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笨蛋?你师父就没教过你,不管做什么事儿,头一条就是必须沉得住气么?” “从你出现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干刑警的人我也认识,但是他们当中没有谁明知道案子里牵扯了鬼神,还要拼死弄个明白的。可你不但这么做了,甚至还能得到警察的支持。那时候,我就怀疑你出身六扇门。” “我当时想的是,六扇门就六扇门吧,反正是一场合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你小子越玩越不地道,竟然对我下手了!” 沈旭不等我说完,就喊道:“误会!绝对是误会!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付你啊!” “是吗?”我沉声道:“火车上那个给我讲608的乘警是怎么回事儿?你敢说那不是你们的人?你安排这么一个人出来,无非就是想额外给我一些资料,让我顺着608的方向去找线索。” “不过,你自己想过没有,一个乘警会随便逮个人,就给他讲自己撞鬼的事儿么?这件事儿,本身就透着不合理。” 我看沈旭不说话,就接着说道:“我说你沉不住气,还真一点儿不冤枉你。每次你遇到点线索,就自以为是钓到了大鱼,想要一脚把我踢开,然后自己独享功劳。” “第一次,是在学校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所以干脆在系主任身上动了手脚,想用警察把我逼走。结果,我却利用高家人帮我化去了一次危机。” “你没能得逞之后,又在我找到余家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煽风点火,想让高家人和王怀宇对我产生反感,然后再想办法把我气走。只不过,你没想到高思媛会不顾一切的力挺我,所以你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了。” 我越说越压不住火气,干脆停下脚步,对着沈旭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脚:“你个王八犊子,干的最蠢的一件事儿,就是在我追火车的时候给我下绊子!山道上出现的咒术‘祸不单行’是你们的人弄出来的吧?你他妈的还让人猫在草稞子里打飞了汽车轮子,你当我听不见动静是吧?” 我连着踹了沈旭两脚才算消了点火气:“我跟古扬动手之后,你还不忘给我添堵。你小子喊的那一声,不正是提醒古扬我正在往车尾跑么?” 沈旭这下再也绷不住了:“你是故意让古扬对我动刀对不对?” “对!”我冷笑道:“老子就是小心眼儿!要不是老子需要帮手,在高家别墅里,我就能一顿嘴巴子抽死你!古扬没一刀捅死你,算你捡着了!” 沈旭眼珠子瞪得通红:“项开,你现在离开,我保证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要是再待下去,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吃你奶奶!”我抬手一个嘴巴抽了下去,拖着沈旭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骂道:“少拿那个什么机密六处的虎皮吓唬人!你们六扇门冥捕从出现那天开始,就是一个半官方的组合,传了多少代都是一个德行。老子现在让你杀,你敢么?” 沈旭口气一下软了下来:“项开,这件事儿真不是你应该参合的,赶紧走吧!反正你的生意都已经做完了,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好奇啊!当年608之所以要走这条线,肯定是这附近有它想去的目的地。而你只怕早就怀疑到608藏在山庄里了,只不过你没有证据,所以不敢随便向上面报告。” “后来证据有了,你才不断给我制造麻烦,准备自己找到608的确切目的地,立上一个大功。现在,你们的人应该就跟在火车附近吧?” 沈旭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就赶紧下去。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将来的功劳肯定也有你一份儿。要不然,等他们上来,没你好果子吃!” “让他们都来啊!”我无所谓的笑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这列火车的玄机。当年的那口棺材和现在的古扬,之所以不停的杀人,都是为了让这列车积攒足够的怨气和阴气。” 我伸手指了指火车车厢上的几个符文:“这些符文就像是管道一样,往车头方向输送阴气。现在这列车估计还在用燃煤作为动力,等到了特定的地面,它就会以阴气为动力继续前进。只要这列车里再上来一个人,我马上就销毁车厢上的符文,咱们大伙儿一拍两散好了!” 各位朋友,地先生已经十万字了,请各位喜欢的本书的朋友不吝收藏一下吧!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爱过就好 “别!”沈旭被我给吓住了:“有话好说,千万别激动!” “那你就赶紧把嘴给我闭上!”我拖着沈旭快步走向车头,果然看见郭晓影站在驾驶室里,吃力的往炉子里填煤。 她看见我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是来抓我的?” 我把沈旭扔到地上:“你继续。需要帮忙么?” 郭晓影想了想之后,把铁锹递给了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太清楚。”我往炉子里加了两锹煤块,才直起身来向车窗外面看了过去:“快到人字路口了吧?” 郭晓影听完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我笑着说道:“我仔细看了一下这条铁路的设计图。那条人字路口的左边,有一条没修完的隧道。如果火车在那里转向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应该可以在脱轨之后冲进那条隧道。你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吧?” 郭晓影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沉声道:“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郭晓影摇了摇头:“我曾经悄悄带人去勘查过那条隧道,在那些专家看来,那里只不过是因为山体过于脆弱才被放弃的一段工程。但是古扬却说,那里能找到完整的鬼替身秘法。我想,那里应该是一处秘葬;而开启秘葬的关键,应该就是这列火车。” 我皱眉道:“按照你的说法,当年引诱古扬他们上火车的那口棺材,也没得到完整的鬼替身?” 郭晓影点头道:“我听古扬说过,那口棺材里的人,其实也是一个修炼过鬼替身的术士。因为秘法不全,他也像我们一样变成了不见天日的怪物,所以只能躲在棺材里。他想活下去,就必须继续寻找鬼替身的全本。” 郭晓影冷笑道:“古扬从棺材里得到了鬼替身的上卷之后才发现,当年棺材交给他们的秘法,连上卷的一半都不到,所以鬼替身的后遗症发作得更快。” 我好奇道:“那你修炼了多少?” 郭晓影惨然道:“上卷中的一大半。古扬每次都只教给我们一段,这样一来,我和小琦就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了……” 我站在锅炉旁边没有说话,郭晓影却自顾自的说道:“我不想给你讲什么故事,那些事情说出来,除了让人觉得我在博取同情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告诉你,我必须进入秘葬,谁也别想阻拦!” 郭晓影说话的时候,我明显从她身上感到了一种决绝的杀意。她是个有心计的女孩,现在,能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跟我侃侃而谈,只能说明她身上还有杀招,甚至,可能与我同归于尽…… 我笑了一下之后,岔开了话题:“你的那本日记里提到过两个男孩,其中一个是高乐。你留下那本日记,是有让我保护他的意思吧?那另外一个人呢?他不需要保护?” “他已经不需要有人保护了……他死在了古扬的手里。”郭晓影的眼圈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当年,我被郭家卖给了他家,他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虽然我们格格不入,但是他对我的心却是真的。” “他甚至不惜跟自己家人翻脸,以死相逼的把我送走,还替我教训了老郭。我恨老郭,所以我才要亲手杀他!” 郭晓影惨然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他不会再回来,我也未必就能做回自己……如果……算了,现在说那些没有意义。” 郭晓影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沈旭靠着车厢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低着头在想什么。火车就在我们三个人的沉默当中飞快的往那个人字入口前进。 郭晓影的眼睛紧紧盯着上方,一只手伸进了怀里,不知道是打算往出拿什么东西:“项开,你能不能打中信号台那边的变道杆?” 我伸手往外面比了一下:“差不多!” “往左打!快--”郭小影急切的喊道:“打偏那里,我只有一次机会!” 我伸手抓起身边的铁锹,像是投矛一样的扔了出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击中了变道杆。铁轨忽然改变了方向之后,火车也开始全力向右边的铁路上冲了过去。 我眼看着火车冲向了一个急弯,如果再不减速,它马上就会冲出铁轨,冲下山坡…… 就在火车即将接近弯道时,铁轨两边忽然飞出十几只飞爪,不分先后的扣住铁轨之后,两边的树林里也跟着传来一阵机械发动的声响--沈旭的人终于出来了,只不过他们没打算上车,而是想要拆毁铁路。 我回头看了看坐在那里阴笑的沈旭,后者不慌不忙的道:“别担心,他们就是想让火车冲下山坡时更顺利一点而已。你也别忙着对我动手,我身上的窃听器可是一直开着呢!杀了我,你会很麻烦。” 确实,如果铁轨不断,火车的前轮必然是先别开铁轨之后才能着地,那么一来,火车可能会侧翻。相反的,拆除了铁轨之后,火车反倒会更为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沈旭刚说完不久,两条铁轨就在机械的巨力拉扯下,崩开了铆钉,向铁路两边飞了出去。飞驰的火车也跟着冲出弯道,掉头往山坡下猛冲了过去。山地上的泥土砂石在火车四周分卷而起,火车两侧瞬间被卷动的泥土遮挡得暗无天日,只有车头在扫雨器的作用下还能看到一点前面的景象。 等我看到山坡下面的隧道时,身后也跟着传来一阵鬼魂的哭号,那是难以计数的冤魂在车厢里齐声大哭的声音,差点刺穿了我的耳膜。我下意识的用手去堵耳朵的当口,驾驶室的后门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 我只觉得像是有人在我身后猛地推开连通幽冥与阳世的大门,难以形容的阴气从我身后汹涌奔来时,就像是在车厢里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刮得地上的煤块漫天乱舞。 郭晓影抓起驾驶台上的锤子,使劲两下敲碎了挡风玻璃,滔滔阴气瞬时间冲出车外,把原先还在车厢前飞卷肆虐的泥土一扫而空。 这一回,我才算完全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就在火车正前方隧道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浮现出了一座楼台似的虚影,火车越往前去,虚影浮起的速度也就越快。短短十秒钟之后,我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大殿几乎占据了整个山体,建筑物上明黄色的瓦片就像是覆盖在了山尖上一样,顺着山势一直倾斜而下。山下那条没有修好的隧道恰恰就是大殿的正门,可是往门里看时,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幽冥之路。 我无意间抬头往隧道上面看了一眼,却看见大殿正中闪烁着“黄天殿”三个大字。 我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什么地方?” “哈哈哈哈……”郭晓影忽然间发疯似的狂笑了起来:“我们机关算尽,最后还是算不过老天!没用了……我打不开这道大门,你们快走吧!别跟我死在一起……” 沈旭愣了一下之后,用身子顶开了车门,两脚在地上乱蹬了几下之后,侧着身子滚下了火车。 我想去拉郭晓影,她却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古书塞进了我手里:“快走!” 我也不知道郭晓影当时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下把我从车里给推了出去。我摔在地面上之后,连着往外滚出去几圈,才爬了起来。同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火车钻进隧道之后,整条隧道也随之轰然崩塌,把前面几节车厢整个埋了进去;山上出现的那些幻影也紧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壁,再也找不到半点黄天殿的影子。 我还想跑过去看看,却听见有大批人员在向我这边飞速靠拢,只好顺势钻进了路边的树丛,悄悄躲在远处观察动静。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有人在清理隧道,直到差不多一天之后,才看见他们从隧道里抬出来一具尸体。从那尸体穿的鞋子上看,那应该就是郭晓影。 等我再回到高家时,高乐已经在那儿等了我两天了。他看见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们怎么样了?” “已经去了……节哀……”我能看出高乐对郭晓影的感情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在生死关头还非要等她们一块儿走。 高乐红着眼圈道:“我爱上的人,究竟是郭晓影,还是余琦?” 我拍了拍高乐的肩膀:“这没有区别!她们本来就是双胞胎,互相之间应该存在着心灵感应,所以她们都爱着你。爱过就好,没有必要去分辨得那么清楚。” 高乐点了点头:“你能帮我,把她们找回来么?我还想再见她们一面……” “这个恐怕是不行。”我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她们的鬼魂没有任何反应。要么是她们不想出来,要么就是已经飞灰湮灭了……等等吧!如果她们还在,说不定以后会回来看你。”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我没空 我不等高乐说话就抢先道:“这次的生意已经做完了,我也该走了。回来就是跟你和高姨告个别,既然她不在,你就帮我转达一下吧。” 高乐见我执意要走,只好点头道:“我送你!” 我们两个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几辆黑色轿车从远处开了过来。沈旭从车上下来之后带人拦住了我的去路:“项开,现在我们有事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很忙,没空。” “这个恐怕由不得你。带走!”沈旭一声冷喝之后,他身边的人马上掏出枪来指向了我身上。 高乐顿时急了:“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沈旭看了高乐一眼:“高公子,这件事儿不是你能参合的,请你不要阻碍我们办事。” 高乐正要说话,老李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朋友,口气不小嘛!小乐不能参合,那我参合参合行不行?” 沈旭跟老李接触的这段时间,知道老李在高家的地位十分超然,某些时候,甚至可以替高思媛做出决定。他这个时候站出来,由不得沈旭不皱眉头。 很快,沈旭就把脸沉了下来:“把人带走!” 老李冷笑道:“你们带人试试。只要你们敢碰项开一根指头,我就能保证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沈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姓李的,你最好别威胁我,免得给高家惹祸?” “是吗?” 这个时候,高思媛已经脸带寒霜的走了过来。要是我没弄错,她应该是正好听见了那句“免得给高家惹祸”。 高思媛站到沈旭面前:“我倒要看看,李叔能给高家惹什么祸?” 沈旭明显不敢与高思媛对视,嘴里却仍旧强硬道:“我知道你们高家很有能力,但是,我们这种机密组织也不是你能惹的!” “屁的机密组织!”王怀宇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我从火车上下来之后就开始查你的底了。从国安到部队,就从来没有人承认机密六处属于官方。你以为随便拉张虎皮就能吓唬人么?” 王怀宇的这句话,等于是告诉沈旭,我们这边早就在想办法对付他了。沈旭脸色一变,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微微冷笑道:“我这几天的确没回来,不过打个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我打电话的时候,顺便把我们两个在火车上那段录音也发过来了。” 高思媛眼带寒光道:“我高家的独苗命在旦夕,你还敢阻碍项开救人。你当高家是泥捏的么?” 王怀宇也跟了一句:“老子这辈子最恨别人耍我!我们之间的仇,算是结定了。” 沈旭脸色一变再变之后,才勉强道:“对于这件事儿,我日后一定会登门道歉。现在,我必须带走项开。” “我没兴趣听你道歉。”高思媛冷笑道:“我劝你还是等上几分钟的好,免得一会儿还得把项开再送回来。” 沈旭刚想说话,他的一个手下就拿着电话跑了过来:“队长,长官让你马上接电话。” 沈旭刚把电话拿过来,那边就有人大吼道:“沈旭,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去抓项开干什么?” 沈旭小声道:“您听我解释,火车撞毁之前,只有项开跟郭晓影单独接触过。我怀疑,鬼替身的秘笈就在项开身上。” “怀疑?你有证据么?”电话那边明显放松了口气。 沈旭憋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没有。” 电话那边立刻炸锅了:“没有?没有你怀疑个屁!给我滚回来,马上!别他妈的跟我废话,省得老子连给你擦屁股的机会都没有!” “是!”沈旭满头是汗的放下电话时,双腿明显有些颤抖,等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才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今天的事儿没完……我们走!” 高思媛看着沈旭道:“你说的没错,今天的事儿,肯定没完。我们高家会慢慢跟你玩。” 沈旭哆嗦了一下之后,快步上了汽车,一溜烟的跑了。 沈旭的怀疑还真没错,当时郭晓影塞在我手里的那本书确实是鬼替身的秘笈,只不过,他没有证据而已。 我看沈旭走了,正想转身告辞,高思媛却忽然开口道:“项开,你能带我去见一见镇南么?” 我就知道高思媛不会轻易放我走,没想到王怀宇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也想见见项镇南。可以么?” “见我三叔?”我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王怀宇想见我三叔,我可以理解。把他换成我,我也会觉得不甘心,肯定也想看看,我三叔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能让高思媛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不过,高思媛没有反对,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 我在他们两个脸上来回看了好半天,才点头道:“那好吧!” 老李又把我们几个让进了一辆车里。王怀宇坐好之后,才开口道:“能冒昧问一句么?项镇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三叔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时候还真说不清楚。别看我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可我始终觉得,我不了解他。 高思媛看我不说话,才岔开了话题:“你三叔不是说他不收传人么?怎么会把他那一身本事传给你了?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这一路上,我就这么跟他们讲着自己的过去…… 我从小就没见过爹妈,一直都是我三叔在养活我。但是,他却一直拿我当鬼养。 三叔每天子时都会把我往坟地里埋上一个时辰,只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有时候土坑子挖得松了,我的脚在里面乱动,还能蹬着坟里的棺材。他埋我的时候,还专门挑那些土葬的老坟,有骨灰盒的坟,绝对不埋。 每到初一、十五,他都用插香的米给我做一碗白饭,连参在里面的香灰都不洗。有好几回我都看见,他往饭碗底下埋了一张像是浸过血一样的红纸人。等我拼着命的把饭扒拉完了,那张纸人也不见了,就好像是化在了碗里一样。 我觉得,他把我往坟里埋、给我吃死人饭,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但我三叔这个人脾气很大,我不敢随便问他,问多了肯定挨揍。我只能憋着一肚子疑问,跟他一起满世界乱跑。 那时候,我只知道三叔是专门给人家守坟地或者守荒地的。每次干的时间都不长,一座坟地,他最多守上两三个月就不干了。 他守的那些坟,就没有实行火化后的新坟,全都是解放前埋着棺材的老坟;而且,看派头,那些坟地主人的地位都不低。按理说,看这样的坟地都得晚上起来巡夜,防着有人盗墓。但是他晚上从来不出去,一到天黑就坐在屋里喝酒,喝得两眼通红也不挪地方。 有时候,他还特意给我灌上两口酒,让我睡觉。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能听见有人拍门,但是我三叔就像没听见一样,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可等我第二天睡醒了,身边不是多了一串子烧纸用过的金元宝,就是多出来一摞子纸钱。有一天早上,我身边干脆多出来一个纸扎的小孩儿。我一睁眼睛就看见一张扑了红粉的白纸脸,那小孩的眼睛还冲着我眨了一下。 我差点儿没吓得蹦起来。我问三叔那是怎么回事儿,他说是有人求他烧的,他昨晚喝多了,顺手就给扔床上了。可我总觉得他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儿。既然是有人求他烧的纸人儿,那纸人脸上怎么还能沾着泥呢? 三叔看我不信,干脆照我屁股上踹了两脚,直到把我踹得不敢说话了,他自己才拖着纸人到外面去烧了。 他烧完纸人的第二天,就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坟地。临走的时候,我好像还听见有人在坟地里骂人。骂什么姓项的不守信用,说话像是放屁一样,不是个东西。 我估摸着那人是在骂我三叔,我还特意往坟地里瞅了几眼,结果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从那以后,我跟三叔一起的时候就留上了心眼。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偷着喝他的酒,一来二去的,也就把自己酒量给练出来了。等三叔再给我灌酒的时候,也就不知道醉了。 从那之后,我才发现,我三叔总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只要我三叔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肯定是去鼓捣人家的坟地。不是扒开别人坟头,把里面的破东西弄出来修好,再重新放回去;就是故意往人家坟里弄东西。有一回,我甚至看见他灌了满满一葫芦黑狗血,又把葫芦扎上眼儿,才埋进了坟地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说,我三叔在坟地里干的那些事情奇怪,不出门的时候就更怪了。只要他半夜不出去,肯定是在鼓捣小人,泥人、木头人、纸人样样都做,有时候还会做个糖人、面人。他哪回做小人的时候,都顺带着做个笼子、夹子什么的。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我三叔那人(上) 每次我三叔准备好东西之后,就往我边上走,先是拿手推我两下,不管我醒不醒,他下一个动作肯定是用手指头往我身上点一下。我被他点完之后,眨眼功夫就能睡着,而且一觉睡到天亮。等天亮之后,我再想找他昨晚做的东西,肯定找不到了。 就有一回,我无意中看见房子后面扔着一个被拦腰砍成了两截的泥人儿,那小人眼睛下面还挂着两道红印,就跟眼眶里淌出来的血差不多。我刚想捡起来仔细看看,我三叔就上去一脚把泥人踩了个稀碎。踩完之后,他还特意往上面碾了几脚……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我三叔是不是半夜三更的把小人做好,早上天亮之前再给毁了。不过,我一直都没敢问他。要是让他知道我偷摸着看他干什么,准没好果子吃。 我八岁那年,我三叔的一个朋友,叫歪嘴的,过来找他,说是要让他接一笔大生意。一开始我三叔死活不同意,说那是缺德的事儿,做完了是要遭报应的。两个人为着这事儿还大吵了一架。后来,歪嘴拿出以前的人情逼三叔,三叔才算勉强同意了。带着我住到了那个东家“赵老板”的祖坟边上。 我俩住在坟地边上那几天,我三叔非说要给我去火,天天用银针扎我的手指头放血,每次还都把放出来的血用一个试管装了藏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隐隐约约觉得,他肯定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儿。直到有一天晚上,三叔又给我灌了酒之后,我趁他出门,悄悄爬起来跟在了他后面。 我远远的看着我三叔背着一个麻袋往坟地里走,那麻袋好像还套了一个像是猴子似的东西,有脑袋、有四肢。 他走到主坟边上停了下来,我不敢靠前,就找了一个坟堆子爬了上去,猫在坟头后面悄悄看着他。 他在坟地里隆起来一堆火,就坐在火堆边上喝酒。我三叔的脸白得吓人,眼珠子在火光底下瞪得通红,嘴唇子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嘟囔什么,满嘴的酒气,我离着老远都能闻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麻袋里掏出来一个死孩子,摆弄着他的胳膊腿儿,让他盘腿坐在主坟前面的供桌上。他自己用兜里掏出来的那个全是血的试管,用手指头沾着血,往死孩子脸上画了过去。 我三叔第一下从孩子眉毛愣子上画了过去,那小孩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珠子像猫似的,泛着绿幽幽的光。 我三叔马上沾着血,又往他嘴上画了两下。那死孩子一张嘴,就像是野猫猛一阵尖叫,嘴角下面甚至还露着两根尖牙。那还是人么?我吓得死死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出来声来…… 我三叔却一掐那死孩子的腮帮子,把一试管的血全都给倒进他嘴里了;完事儿,抓起那孩子脑瓜盖使劲一下,把他给扔进了地上的一个土坑里。 那孩子一落地,就跟掉进水坑里的耗子似的,玩了命的往出窜。我三叔从地上的麻袋里抽出一根树条子,对着那小孩就是一顿乱抽,他上来一次,我三叔就把他抽下去一次。一连几回之后,那小孩再不敢往出跑了,就躲在坑里撕心裂肺的嚎丧。 那动静就跟受了伤的野猫似的,听着让人心里直发毛。我趴在远处的坟头子上,看不见坑里怎么回事儿,可那哭声却一下下的直往我耳朵里钻,听得我心脏一揪一揪的,像是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 就在我被那哭声搅得一阵阵头昏眼花的时候,那孩子忽然不哭了。可还没等我喘上一口气儿,就觉得整个地面都在颤动,而且还越颤越厉害。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掀动着地面,从背后向我这边横冲直撞的扑了过来。 我吓得一回头,却看见地上隆起来了一条大土垄子,好像有东西从地下顶开了土层,直奔我趴着的坟头上冲了过来。 我吓得差点儿喊出声来。没曾想,那道隆起来的土丘冲到坟头跟前时,猛地一转,从坟包边上绕了过去,紧贴着我趴着的坟头窜向了我三叔那边。 土垄子从我身边冲过去那会儿,我只觉得一股狂风从我身上急扫而过,被风刮起来的沙土漫天乱飞,打得我脸上一阵生疼。 等我捂着脸往我三叔那边看的时候,那条土垄子已经到了他跟前。土垄子前端跟着炸开了花,一股像是蟒蛇似的黑气猛地从地里钻了出来,在地上立起来两米多高之后,前头弯成钩子的形状,直奔着我三叔头顶扑了下去。 我三叔飞快的一伸手把土坑子里的死孩子抓了出来,几步跑到大墓跟前,伸手把死孩子给扔进了墓门里,自己就地滚出几圈,远远的躲到了一边。刚才还追着他的那股黑气,却猛一调头往墓门里钻了过去,三两下的功夫就钻进了那座大墓。 那股黑烟钻进墓门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条像是蛇尾巴的东西在墓门那晃了一下。可还没等我看清怎么回事儿,我三叔就拿着一块石板把墓门给堵了。 三叔堵上墓门之后,马上从身上抓下酒壶,使劲儿灌了好几口,才一回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怕他看见我,赶紧顺着坟头往下爬。 我刚趴到地上,就看歪嘴从我后面跑了过来。他看见我趴在地上也没理我,直接跑到我三叔面前,说我三叔干活不利索。结果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这回我听明白了。歪嘴给我三叔介绍的那个东家,是想让我三叔破了人家的风水害人。我三叔虽然接了生意,但是没把事儿做绝,仅仅破去了对方的运道,最多也就是让那家人没了权势钱财,不会伤了他家里人的性命。可是歪嘴找来的那个东家非是不依不饶,要让我三叔把那家弄得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但我三叔说什么都不同意。 两个人吵到一半儿的时候,坟地就让人给围了。带头过来的人就是雇我三叔的东家赵胖子,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三叔动手。 三叔当时冷着脸狠狠瞪了歪嘴一眼。把歪嘴瞪得不敢抬头,一溜烟的躲到了人堆后面,他才说了一句:“别碰他,我服了。” 我三叔告诉那些人,想让对方死绝户,就得把风水宝穴变成凶地。他已经引来一条有点火候的毒蛇进了墓地,只要把那条蛇的凶气激出来,事情就算完了。 想让那条蛇发狂,只要找四根铁管子,分几个角钉进坟头四周,然后杀鸡往管子里灌血。一只鸡只灌小半碗血,多了不要;什么时候灌不下去了,什么时候完事儿。 赵胖子逼着我三叔进了坟地,又把我双手捆了吊在树上看着我三叔干活儿。赵胖子手底下人不少,做事也快,没多大一会儿就把东西弄好了。成笼子的活鸡,一只只被割开脖子往管子里灌血,鸡血放完了之后,就扔进坟地边上的土坑里。 那些断了脖子的鸡,开始还在坑里扑腾两下,后来死鸡越堆越多,连扑腾都不扑腾了,成堆摞在坑里,鸡血把地面都染得通红一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坟地的四根铁管子那儿,我却影影忽忽的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土坑子那边咽吐沫。我侧着脑袋一看,却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土坑边上,捧着里面的血往嘴里喝。 那人好像也知道我在看他,阴森森的转头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还咧嘴笑了一下,鲜红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直往下滴。我吓得想喊我三叔,却被那人狠狠瞪了一眼--他那是告诉我别出声。 我不敢吭声了,可也不敢往土坑那边看,只能拼着命的往边上扭身子。土坑那边咽血的动静就一直没停过,直到我三叔过来接我,那人影才算没了。 那天晚上我被吓得不轻,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劲儿问我三叔,要是赵胖子明天找来咋办? 我三叔说了一句:“他来不了了!”就不再吱声了。 第二天赵胖子没来,警察倒是来了,他们看我是小孩,说话也没背着我。我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赵胖子昨晚上死了,就死在自己家老宅里。据说内脏都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光剩下了一个空壳。一块儿死的还有他好几个手下。 我一想起三叔昨晚说的“他来不了了”,就吓得两条腿直哆嗦。赵胖子不会是被我三叔给弄死的吧? 警察问了我三叔半天,最后认定他就是看坟地的,也就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歪嘴后脚就到了,一见我三叔就跪在地上使劲儿的磕头。我三叔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喝酒,直到歪嘴把脑袋磕得全是血,我三叔才叹了口气,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你是活不成了,想不祸延家人,就把自己埋了吧!有什么话,回去跟家里人交代一下,晚上过来找我。我就在这儿待一天,过了今晚就不等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我三叔那人(下) 歪嘴失魂落魄的走了,等到晚上又乖乖回来了。我三叔等他来了,才扛着两根木桩子,把他领到自己白天时候在坟地里挖的一个大坑边上,又把木庄子钉成一个十字架,插进土坑里面,回头跟歪嘴说:“上路吧!” 歪嘴一下瘫了,苦苦哀求了我三叔老半天,我三叔还是摇着头告诉他:“你带着外人逼我,坏了道上规矩已经够你死了。就算我不计较,八方鬼神也会把我血引恶鬼连杀人命的这笔账算你头上。你不死,保准祸延家人,他们得比死还惨。你自己选吧!” 歪嘴听完之后,颤颤巍巍的跳进土坑里,抓着十字架上的绳套,自己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三叔也跟着跳了下去,用毛巾把他的嘴给堵了,又把他两只手平伸着捆在木桩子上,在他两个手心里各放了一盏点着的油灯,才从坑里爬出来,抓过铁锹一下一下往坑里填土。 我看到一半就吓得坐地上了。我三叔那是要活埋人哪!虽然我那时候数岁不大,可也知道杀人犯法。想要让我三叔别弄了,可又不敢说话,只像是傻了一样的坐在地上,看着我三叔埋人。 没多大一会儿,歪嘴就被埋上了多半截,只剩下半个脑袋露出在外面。他那两只眼睛就像是待宰的鸡一样,可怜巴巴的往外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把脸下面的土都打湿了一片。 我三叔看着满眼是泪的歪嘴,犹豫的好半天,才一狠心又跳进了坑里,把他嘴里的毛巾取出来,往他嘴里塞了根管子:“叼着,我把你埋上一宿,不管遇上啥事都别动。要是能把鬼神骗过去,就是你造化;骗不过去,你就别怨我了。” 歪嘴流着眼泪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三叔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飞快的把他给埋了起来,就留着两盏油灯在外面。等他把活儿干完,才把我拉了回去。 我三叔那晚上一句话都没说,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带着我去把歪嘴挖了出来。歪嘴虽然没死,但也哆嗦得不行。我三叔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临走时告诉他:“你找个地方出家吧。要不,谁也保不住你。” 我当时清清楚楚的记着,我三叔一边灌着酒一边往回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跟我说:“还是修炼不到哇,心太软!以后,你可不能学我!” 我当时看见三叔的眼泪就含在眼圈里。他的朋友不多,但是他却很珍惜这里面的情谊。就歪嘴这么一个差点儿把他卖了的人,我三叔最后都没忍心杀他。 我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高思媛:“我不知道,我眼里的三叔跟你眼里的项镇南,是不是一样。在我看来,我三叔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 我说完之后,干脆抱着膀子仰在车座上,假装睡着了。其实,我脑袋里却一直在回忆我和我三叔的事儿…… 从那天之后,我才知道我三叔是术士,是专门替东家清坟场的术士。 按他的话讲,从古到今,埋人都讲究一个风水,但是风水越好的地方,就越不容易埋人。因为风水灵穴下面有地脉,能聚地气,活人想占、死人想占、神神怪怪的东西也想占。风水穴没埋人之前,各路人马都在抢,谁强谁就能占上,可占住地方的不一定就是人;埋了人之后也能抢,抢不着还能逼着坟里的人诈尸……各种事情五花八门,要是一一细说,那得说多了去了。 总之一句话,想牢牢的占住风水穴,就得先找个人把附近的东西全都清了;而且占上几年之后,还得再找人重新清上一遍。要不然,祖坟里说不定就能冒出什么事儿来,破了风水是小事儿,要是祸害人命,哭都没地方哭去。 干这种活儿的人叫地先生。地先生也分好几个支脉,我们老项家就是其中一支。 项家先祖相信黄龙可以镇土,就对外自称黄龙卫。这个名字叫得挺响亮,干的却是玩命儿的活儿。我们老项家祖祖辈辈都是地先生,也几乎都死在了这个行当里。 按我三叔的说法,地先生是术道里的偏门,做事儿也亦正亦邪。抓鬼的事儿我们干,祸害人的事儿一样干。而且,地先生不像别的术士不能反过头来收拾东家。东家凡事跟地先生好说好商量,但谁要敢跟黄龙卫耍横、玩狠、斗心眼,我们反手就能玩死你。 他说这话,我一百个相信。因为我三叔那人就跟老李说的一样,特别记仇、特别小心眼,谁要是得罪了他,他真能下死手弄人。 我就亲眼见过他跟一个东家闹翻了。对方以势压人,非得诬陷我三叔偷了他家的东西,还报警把三叔和我全都抓了。我那时候还小,吓得在看守所哭了一晚上,三叔实在看不过眼,才跟人家服了软。 其实,他服个狗屁呀!那是憋着火准备弄人呢! 我三叔出去之后,低眉顺眼的在对方祖坟里住了两个来月,暗地里动手把人家的地脉给改了,那家人没到半年,全都进了监狱。我三叔还特意领着我去监狱看了那个东家,直言不讳的告诉我:“他让咱爷俩蹲一天大牢,我就让他蹲一辈子大牢!黄龙卫做事儿,就得有这一股子狠劲儿。” 那个东家当时就气疯了,跳着脚要告我三叔。 结果我三叔来了一句:“你再嘚瑟,我就把你家地脉改成绝户坟。” 当时就把那人吓哭了,跪在地上求了我三叔好半天,我三叔才吐了他一脸吐沫走了。 看完那人之后,我就忍不住问我三叔,我爹是不是也这么狠?要不,怎么不要我了? 我三叔气得给了我一个耳刮子。 他跟我说,我爹是他那辈里最厉害的黄龙卫。可我爹却在干活儿的时候失手了,他挣着命爬回来,就是为了看我娘一眼。 我爹撑着一口气儿看见了我娘,却也给家里带来了煞气。 那时候我娘正怀着我,被我爹身上的煞气给撞了个正着。当时,我三叔和四叔联手保我,才算把那股煞气化去了一大半儿。可我娘也因为难产死了…… 等我出生之后他们才知道,我爹带回来的是“剥皮煞”。我生下来的时候,没有人皮,全身红得跟没长毛的小鸡崽子差不多。 当时,谁都以为我活不长,甚至有人打算把我溺死算了,省得把剥皮煞给带进家里。可我三叔却把我给要了下来,从黄龙卫的古籍里面找了个“借地气化阴煞”的办法,在我身上试了一下。 他一直用土埋着我,就是给我补地气。可这也等于坏了黄龙卫的规矩。因为把我埋进人家祖坟里,等于是让我抽走了人家的地气。 我的命算是救下来了,可是他也遭了报应,全身冷得跟死人差不多,不喝酒就能活活冻死。 我三叔说他自己都没想到,把我往坟地里埋,却给我埋出了一身罗刹骨。 他当时指着我的牙告诉我:“不信,你摸摸自己那四颗虎牙,看看是不是比别人的长?” 我下意识的往嘴里摸了摸,好像我的牙真比别人长一块,还特别尖。 我三叔这才跟我说:“长了罗刹骨的人,能伸手抓鬼,但是骨头没长好之前,也最招鬼。我就寻思着,拿你赚点钱养老。我每次把你灌醉之后,都往你身边布置陷阱,等着鬼魂自己上门。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也就不用掖着藏着了。以后,你就醒着帮我引鬼吧!只当练练你的胆儿,免得以后遇上什么事儿,吓得尿裤子。” 从那以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三叔利用我把厉鬼引出来,再一个个干掉。那回,我床上冒出来一个小纸人,就是他跟坟地里的鬼说,要拿我配冥婚,把一个厉害婴灵骗到我身边来给收了。要不坟地里的鬼魂能骂他缺德么? 他利用我的办法有很多,有些个我听完之后都想揍他。好几次,外面进来的厉鬼都要把我掐死了,他才跳出来动手。 最可恨的一回,他给我灌了假死药之后,往炼人的炉里塞。我喝了假死药不假,可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外面那司仪扯着喉咙喊什么“西方大道走”,我都听得真真的。我躺在棺材里面连哭都哭不出来,就那么听着外面一步步把我往炉子里送。后来司炉工都要点火了,我三叔才算动了手。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司炉工眼皮底下,把我从棺材里弄出来,又把那个厉鬼钉在假人里送进的炼人炉。但是,我特么记得我吓尿了,尿了一裤子!气得我好几天没搭理他。 可三叔却嬉皮笑脸的跟我说:“项开,你也别怨我利用你。咱们老项家出的就是文术士,可是,死也死在这个‘文’字上。我不拿你钓鱼,就拼不过那些厉鬼,你先委屈一段时间,等你四叔弄到了武术士的传承回来,咱们爷俩一块儿学。”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新生意 我三叔说,术士大体上能分成两种,一种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尽可能跟鬼魂商量着办事儿的文术士。另一种,就是上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跟鬼魂玩命的武术士。 武术士很简单。人强,人就斩鬼;鬼强,人就填命。拼的就是谁手腕子硬。 文术士却相对复杂了很多。跟鬼魂打交道时,能说得通就说;说不通的时候,坑、蒙、拐、骗、偷,什么招数都往出使,什么缺德玩意儿都敢用。 就像我三叔,就是专门喜欢布置陷阱的文术士。按他的话说,鬼跟人一样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心头好,只要你抓住了他的心思,就不愁他不跟你走,就不怕坑不着他。 但是有一条,文术士办事儿之前,什么都得想到,差了一点,就能把自己搭进去。 因为,我们老项家祖辈上不小心把黄龙卫的武诀给弄没了,所以就只能在文诀上下功夫。好在项家人聪明,才把黄龙卫这一脉给传了下来。 可是,人再聪明,也不见得次次都能骗得了积年老鬼,所以项家死在这行里的人也最多。就像我爹他们本来有兄弟四个,现在就只剩我三叔和四叔了。 我三叔后来也失手了。那是他唯一一次没把我当成诱饵,而是跟我四叔一起,瞒着我出去干的活儿。 他们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可是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个,而且还废了一条腿。 那次我三叔带回了一本秘籍,他说那是他和我四叔拼上一条命才抢来的“亡命钩”的传承。我四叔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没了,他自己也废了,想练也不行,这套功法就只能传给我了。 三叔不等我反对,就冷森森的说道:“你别不愿意学。我可告诉你,你想活命就得走这条道儿。要不然,等不到你骨头长成,小命儿就得交代在厉鬼手里。” 我被他吓住了,只能拼了命的点头。 我三叔干脆就找个小镇隐居了起来,白天专门靠给人刻石碑来养活我们爷俩,到了夜里就教我东西。那十多年里,他唯一做的事儿,就是往死里操练我,文的武的一样不落的逼着我学了个遍。 等我学亡命钩的时候才知道,亡命钩本来是一个术道的流派,虽然不是武术士里最强的门派,但绝对是最狠的一个。亡命钩不光斩鬼,也杀人。而且亡命钩的招式也有一半以上是用来杀人的。 我本来不想学那一半的招式,但是我三叔却逼着我去练。按他的说法,有时候,术道里杀人的招式比斩鬼用的还多,不练不行,练得不精也不行。 我三叔嘱咐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坟里埋的不一定是鬼,你见着的也未必是人。但是有一条,不管你遇上的对手是人是鬼,你都不能手软,该杀的时候别犹豫!”我没办法,就只能按着他的意思来。 我跟三叔学艺的那些年,也在念书。虽说念了高中,也考上了大学,但是大学却压根儿没去报到。三叔说我火候不到,冒冒失失的到了一个新地方容易惹上麻烦。 等我二十岁刚满,三叔就把我叫到了身边,从一个木匣子里拿出来一把钩子:“这个就是亡命钩!你拿上。等你用鬼血给它开了刃,你就能出师了。” 我当时用一头僵尸给亡命钩开了刃之后,三叔又跟我说:“过阴阳,睡棺材,娶阴妻,生鬼子,埋自己,是黄龙卫的五个劫数。黄龙卫的传人运气再好,也得碰上一个,你爹遇上的就是生鬼子。你以后走江湖一定要小心这五件事儿!” 我还想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他就又把我踹了一顿。至于,他遇上的是什么,他压根儿就没跟我说过。 我带着亡命钩离开他之后,一路就在术道上混到了现在。只不过那五件事,我一件都没遇上…… 我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被高思媛给叫了起来:“项开,你看看是不是到了。” 我伸头往车外面一看,正好看见了一座光秃秃的荒山,山上到处都是竖起来的石碑,有些刻了字,有些却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我抬手指了指碑林后面的一间瓦房:“我三叔就住在那里面。你们自己上去吧!” 我给他们指过了路,就一溜烟的跑了。三叔要是知道,我把他的老情人和素未蒙面的情敌给弄来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我觉得赶紧开溜才是正经事儿。 我从三叔那儿跑了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溜回王怀宇的别墅里,顺着地道跑到余家别墅下面,把他家那张龙椅给顺走了。 那可是个好东西,就算我将来不用,留着也能卖上不少钱。我做一趟生意,总不能一毛钱都不赚吧! 等我把龙椅运回家之后,就躺在上面研究起了郭晓影塞给我的秘笈。 鬼替身的秘笈里,关于替换别人的那段东西,我肯定不会用。但是另外有一部分还是挺实用的。 鬼替身里有一种叫“改头换面”的法门,很像是古代的易容术。只不过,易容术是用来骗人的,改头换面却能用来骗鬼。 改头换面,就是用别人的指尖血,在自己脸上画一道符,等到符箓成了,施术者的样子也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管是谁,就连鬼魂都看不出来。这种法术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追杀雇主的鬼魂误认为术士就是他的目标,这么一来,术士就能省去保护雇主的环节。这对我们来说,还真是挺实用的一个东西。 但是,改头换面也有一个弊端,就是被取了血的雇主,必须藏起来,不能见阳光,否则,法术马上就被破了。 至于说,鬼替身其他部分,我就没去看了。我做自己做得挺好的,从来就没想过去替换谁。 就在我研究着改头换面怎么玩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好一顿敲门。等我打开门一看,外面竟然是个老熟人。这家伙叫宇文苑,以前跟我打过几次交道,也给我介绍过几笔生意。 宇文苑这家伙挺有意思,因为大学毕业之后没找着什么正经工作,就突发奇想的跟刘宸和李妙妙联手,在网上弄了一个糊弄人的东西叫“见鬼大师”。 说白了,就是在网上弄个微博,不断的发鬼故事,向别人证明这世上有鬼,唬弄那些个好奇心重的人见见鬼。宇文苑就是引导他们见鬼的大师。 宇文苑能当大师,是因为他爷爷给他留了一本叫《话鬼》的书,那里面记载了好多事儿,拿着一看就跟鬼事百科全书差不多。那老头以前就拿着那东西到处骗人。因为宇文苑看过《话鬼》,说起一些禁忌来头头是道,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当仁不让的成了大师。 其实宇文苑自己也一直对世上有鬼的事情半信半疑,但是这不妨碍他们骗人。只要顾客有见鬼的想法,他们就会提前做好准备,把人带到偏僻的地方,把握好时机,再让扮相还不错的刘宸和李妙妙从犄角旮旯里往外一钻,这事儿就成了。据说,好几个顾客被他们吓背过去气去之后,还成了他们的铁粉儿。 但是,大师嘛,也不能光让人见鬼,不帮人抓鬼不是?万一遇上要求他们去驱鬼的人,宇文苑就会把活儿扔给我,这么一来就是双赢的局面,我也乐得挣点小钱儿。 所以,我看见宇文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宇文大师,这是有生意要介绍给我啊?” 宇文苑从外面挤进来之后,惨白着面孔道:“项开,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撞鬼了!” “嗯?”我仔细一看,宇文苑身上果然缠着一股不弱的阴气:“怎么回事儿?仔细说说!” 宇文苑连着抽了两根烟之后才说道:“你知道,我爷爷给我留了一座老宅子吧?” 宇文苑说道: 我家老头临走的时候,就给我留了一套老得不能再老的宅子,还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我,不能做这不能做那的。什么房梁不能上,水塘不能填,灶台不能挪……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我现在都记不清了。 老头临咽气之前,跟我说:“你二十四的时候,必须回来住一年。切记!” 他走了之后,我整整四年没回去老房子住过。可是老头的话却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磨着我想回老宅子看看。 前几天我回去了,一半是因为老头的话,一半也是因为粉丝越来越少,要交不起房租了。 我为了挣钱,在微博上编了一个古桥凶灵的故事,就带着刘宸和妙妙回了老家。我老家那里有一座古桥,正好适合把故事继续下去。 等我带着人给老宅子装好网线,就已经折腾到了下午。本来我是想趁着天黑去老桥那边拍几张照片,可是白天收拾房子把我累得够呛,结果就一觉睡过去了。 我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觉得刘宸在喊我,我连眼睛都没睁,告他们先走,我随后就到。等我这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我们等着你 我屋里屋外的转了三圈,哪儿也找不着他们,心想着他们两个不会是还在河边等我吧,就赶紧收拾了东西往河边跑。 我赶到河边就远远看见,河边的卧牛石上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白衬衫,背对着我坐在石头上,看着河面一动不动。 等我走到近处才看清那是刘宸:“刘宸,你干什么呢?妙妙呢?赶紧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我拿着黄纸黄香一件件的往河边上摆,刘宸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只手夹着根点着的烟,两只眼睛盯着河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连喊他几遍,刘宸都没个回音。我当时就有点火了:“你死人那!还干不干活儿了?” 刘宸慢悠悠说道:“头儿,你说,人要是装死人装多了,会不会真变成死人?” “你喝了吧?”我看刘宸的脸色有点不对,才放缓了口气:“咱们现在就是一个过渡,等这段日子过去了,咱们也就不用骗人了。” “其实现在也不用骗人了……”刘宸转过头往我这边看了的过来。他的两个黑眼仁像是一下子扩大了几圈,把眼球占了三分之二,眼珠子空洞洞的,一点生气儿都没有,就像黑窟窿似的,看一下感觉都能陷进去。 “你眼睛怎么了?你……”我话刚说到一半就冒出来一身冷汗。 我跟刘宸说话说了好几分钟,他手里的烟就算没吸也该灭了。可是那根烟不仅一点儿没见短,烟头上还冒出了一丝绿火。 我的天!《话鬼》里说过,烟夹在手里不灭,那不是人在抽烟,那是在用烟敬鬼,鬼来了对着烟抽上一口,烟火马上就会变绿。 刘宸,他不会是…… 我本能的扑棱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之后才看见,刘宸的头发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贴在脑袋上,头顶上还开着一道几寸长的口子,伤口边缘像是小孩儿的嘴一样往外翻了一层,可里面除了白花花的骨头,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刘宸,你……” 刘宸慢慢抬起头来:“我和妙妙要叫你一起走,你说让我们先走,你随后就来。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刘宸你别吓唬我!玩笑开大了,可就不是玩笑了。”我脸色往下一沉,拳头也跟着攥了起来。 刘宸嘿嘿冷笑道:“头儿,我以前也不信世上有鬼,现在不信不行啦!你回头看看后面。” 我一边防备着刘宸,一边回头飞快的往河岸上看了一眼。好像有人趴在河岸上,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只在河滩上露了两条穿着蓝色运动裤的人腿。 蓝裤子!我头皮一紧,刘宸穿的就是蓝裤子,他还光着一只脚。 刘宸开口道:“头儿,我的鞋没了。河水太凉了,冻脚。你给我找找邪呗!” 半夜千万别说“找鞋”,尤其是在河边上、林子里更不能说“找鞋”。那是要招邪啊!就算鞋真丢了,也只能说摸鞋,那是“莫邪”的意思。谁要是半夜说找鞋,邪事儿马上就能跟上来。 我以前就拿这事儿吓唬过妙妙。可刘宸现在却让我给他找鞋? 刘宸嘿嘿笑着道:“头儿,没鞋可走不了路哇!你要是不给我找鞋,那我就得跟着你啦!” 我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怎么想了,转身就往回跑。可还没等我跑多远就觉得身上一沉,背上紧跟着就被水浸湿了一片,那感觉就像有个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人,湿漉漉黏腻腻的蹦到了我背上。 下一刻,就有人一手按着我的肩膀,把脸顺着我耳朵边上贴了过来,冷飕飕的在我耳边细声细气的开口道:“老大,我说了,没有鞋我走不了……” 我身子跟着一僵,出于本能的想去抓他的手腕,可我碰到他胳膊时却突然抓了个空,刘宸的两条腿却像是蛇一样,冷冰冰的顺着我的腰间缠了过来。 我两脚使劲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往后倒着跳起来,背向地面平拍在了河滩上。就在我后背跟鹅卵石接触的一刹那间,我眼睛的余光清清楚楚的看见我身后躺着一个歪着脑袋的人影。那条人影就像是一张毯子一样被我压在身子底下,但是两条腿却仍旧死死的缠在我身上。 我伸手往地上一按,就地往旁边滚了出去,像滚地灭火一样往一个方向连着滚动了好几圈;缠在我腰上的力道刚刚一松,我的半边身子就浸到了水里。 他想弄我下水!我刚想往回翻身,就觉得手腕上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抓住了我的手腕子,拼了命的往水里拽。 我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往水里挪。我头一次感到河水那么冷,冻得我全身都在打颤。可我越抖,身上就越没力气,片刻之后就没进水里一大半了。河水从我头上一直流了过去,我全身都被浸得一片冰凉。 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抓起一块石头往水里砸了过去,石头一入水,我不知道怎么就能动了。我起身就没命的往回跑。 没等跑出去多远,就看见刘宸从河水里爬出来半个身子,咧着嘴向我招手:“头儿,你可说了,随后就到。我和妙妙等着你呢!” 我连看都没敢再看他一下,玩命似的跑回了老宅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起桌子上的啤酒仰头灌了半瓶,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挺大一个宅子现在就剩我自己了,附近一里地以内又没人家,往窗户外面看一眼都是黑漆漆空洞洞的一片,一点亮光都看不着,我还越看越觉得外面有人。 我几步站起来拉上窗帘,这下屋里能亮就是剩下一台电脑了,那是我临出门的时候,为了发微博方便打开的。现在微博后面全是留言,不是“跪求更新”,就是“磕头求更”…… 这要放在以前我能乐死,可现在我就想跳脚!再更?再更我能把自己更死!谁能想到,骗点小钱还能弄出这种事儿啊?现在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电脑!我还有电脑哇! 我赶紧翻出一个妙妙注册来准备当托儿的账号,把今天的遭遇给发了上去。没过几分钟,就有人回复:“问宇文大师……” “宇文大师求解!” 让我自己问自己?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要是有解,还弄这些干什么? 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再碰碰运气了,干脆就又发了一条信息:“宇文大师不在,急求解决办法!” 没一会儿的功夫,后面就蹦出来二十多条回复: “到女厕所,找草莓小面包砸他。” “那是见我生财啊!赶紧去买彩票。” “念六字真言。” “六字真言怎么念?” “就念六字真言。跟我读:六字真言。” “哥们,别怕!等你成鬼了,反过头去撸死他。” 我看着几十条五花八门的回复,欲哭无泪。我以前也看到过类似的求救信息,但是我从来都没当一回事儿;不是拿自己账号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诌,就是换一个账号去开对方玩笑。 如果对方真的撞了鬼,该有多怕,该有多急?而我不但没能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帮到他们,反而告诉他们一些臆想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现在轮到我自己了,除了等死,我还能做什么? 老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起老头。也许人在临死前都会把以前的事情想一想吧。 老头是在我上大学之前走的,走的时候身无长物。他连一件寿衣都不让我给他买,却唯独告诉我给他买部手机,放骨灰盒里,别忘了按月续费。等到我没人说话,或者遇上麻烦的时候,给他发个信息,但是别打电话。 我每个月都给他续费,但是从来没发过信息。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给老头号码写了个短信:“老头救命!” 没过一会儿,我竟然收到了一条信息:“狗蛋子,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的天!”我差点喊出声来。除了老头,没人叫我狗蛋子!这条短信不会真是从坟地里发出来的吧? “老头,是你么?我见鬼了。” 没过一会儿,那边就给我发回了信息:“他说今晚已经见过一回了肯定没事儿,明天天亮了再说!” 我在屋里猫了一晚上,天刚亮,我就跑你这儿来了。 宇文苑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虽说电话那边是老头,可那也是鬼啊!我害怕呀!项开,你一定要帮我,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 我刚想答应,忽然眼珠一转:“让我帮你也行。不过,你得听我的。” 宇文苑差点就给我跪了:“你说什么都行,让我叫爹都行!” “我可养不起你这败家儿子!我要你点血。”我抱着试试改头换面的想法,拿着宇文苑的血在自己脸上画了一道灵符,然后把他留在我家里,一再嘱咐他不能出去,自己也赶向了他家的老宅子。 宇文家的老宅子在一座山尖子顶上,我赶到山下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准备在山下的杂货铺里买点吃的。铺子里的老头先跟我打起了招呼:“小圆子啊,进来进来,好些年没见你了。咋啦,不认识你于爷啦?” “哪能呢!这不是没戴眼镜,没看清是谁么。”宇文苑跟我说过,开杂货铺的老于头跟他家老头是老相识了。宇文老头活着的时候,总上他这儿骗酒喝。 老于头一看见我就絮絮叨叨的道:“这么些年不回来,也不知道上我这儿坐坐!” 我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这不是收拾老宅子,没忙开么。” “啥?”老于头的声音一下拔高了好几度:“你还敢回去住啊?老宅子闹邪你不知道?你回来,就没人告诉你么?”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故作惊讶道:“闹什么邪?我怎么不知道?” “缺德啊!我就知道村长不是个玩意,知道你回来,也不告诉你一声。你家那老宅子死了好几个人那!”老于头连连跺脚道:“这帮鳖犊子,看见你回来也没人跟你说一声!” 我这才想起来,我刚进村的时候,好几个人看见我之后扭头就走了,像是躲鬼一样的躲着我,他们应该是躲宇文苑才对。我不动声色的道:“于爷,你跟我说说咋回事?” “这个……”老于头也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又硬是给咽了回去。 我装成慌了神儿的样子:“于爷,我家老头生前没几个朋友,能跟他论上哥们儿也就是你了!有啥事,你可别瞒着我啊!” (求收藏)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凶险老宅 “行!”老于头一咬牙:“等我把店关了,跟你好好说说。” 我帮着老于头七手八脚的把店门给锁了,他才叼上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你走了之后,有个老板看上了你家老宅子的风水,说什么都要弄过去。村长当时也活心儿,就找我们几个老人打听怎么联系上你。” 老于头叹息道: 当时,我们村子里的几个老人都找过村长,告诉他,你家那宅子不是一般人能动得起的。动了,那就要出人命啊! 可是村长不听,村里的年轻人也不听,都一门心思的想把你家老宅子卖了,好拉老板投资。后来,有人干脆就提议,别找你,等把宅子卖了,再由村里给你补偿块地,重新再盖一个宅子。为了这事儿,还特意弄了个村民投票。 我当时急得不行,一本心思的想要找你。可你走了以后,连上哪个大学都没告诉我,我上哪儿找你去? 后来村长真把你家宅子卖了,那个老板还特意带着个风水先生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过去看热闹。那个先生拿着个罗盘,在你家宅子外面转了好几圈,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好好……” 等他要往院子里进的时候,就出事儿了。他前脚刚迈进去,身子就往后一仰,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那先生站起来之后,盯着你家大门瞅了好半天,后来一咬牙又往里走。这时候,你家大门里面忽然刮出来一阵旋风,那风贴着地皮,把土卷起来一尺多高,被风卷起来的砂砾子都围着先生的腿直转哪! 那先生一下就不敢动了,拿着个罗盘在那儿一个劲的嘟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嘟囔个啥,就看见那风顺着他的腿越转越急。 当时村里的会计就站在先生边上,伸手想过去拉他,结果也一下被风卷进去了。那风绕着他们转了好大一阵子才停下来。 先生倒是没怎么样,会计当时就站不起来了,两条腿跪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就吵吵着自己腿疼,可是把裤管子撩起来,腿上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风水先生跟村里人说,会计是让邪风刮了,回去多喝点红糖水,好好发发汗就没事儿了。村里人倒也没在意,安排几个人把会计送回家之后,就继续看热闹了。 风水先生站在那儿把老板叫过去,跟他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半天,老板就找村长说:“先生说了,这个大门风水不好,要在别的地方开个门。找几个小年轻帮着给推下墙。”当时还开出价了,谁要是帮忙,他一人给一千。 这个价往出一扔,好些个人差点没打破头。后来,还是风水先生挨个问了八字,才挑出几个人来。 村里的小年轻,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的命硬,我还不知道么? 那几个小子,可都是找了大树、石头,认了干爹干妈的人。他们要是不认石头当干爹,认大树当干妈,自己的亲爹妈早晚得让他们克死,命硬得不行啊! 我一看他们几个出来,就知道要出事儿,赶紧过去拦着。可他们都不听我的,还有人要揍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心还喂了狗,干脆也不管了,倒看看他们能不能作出大天来。 那个风水先生绕着院墙走了半圈,拿着朱砂笔在墙上画了一个门,指着墙:“就往这儿砸!” 有人二话没说就抡起锤子往上砸。谁知道,他锤子刚落下去,院墙上就崩起一块石头,不偏不斜的正好打进他眼睛里,把他眼珠子都给打出来了。 那些小年轻全都吓得不行,谁也不敢再动了。那老板一跺脚:“把院墙推了,一人给五千。” 那几个小年轻一听有钱,不管不顾的就开始往墙上招呼,三两下的功夫就把墙给砸塌了。可是谁能想到,那墙不往里倒,竟然往外倒哇? 当时就把一个人给压底下去了。等旁边人把他扒出来一看,脑袋都给砸开瓢了,人都已经断气好一会儿了。死者家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那个风水先生却说:“动土见了红,不能再动了,得明天早上再来。” 老板把秘书留下跟死者家属谈赔偿的事儿,自个儿就带着人走了。 他们第二天再来的时候,还没走到院墙近前,就看昨天砸出来的那个豁口上坐着一个人。等村长走近了一看,那不就是昨天砸墙的人么? 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死在豁口上了,被看见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瞅那样儿,像是在墙边上坐了一宿,头发上都粘着露水呢;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到死都没合上;也不知道他临死前看着什么了,那脸都吓得变了形了;嘴张得挺大,合都合不上。 村长当时就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也没看出个什么头绪,法医说要把尸首带回去解剖,把人给装上车就走了。 这回,那个老板给多高的价钱都没有人往院子里进了,逼得没辙,只能先回宾馆去了。当天晚上,村长就挨家挨户雇人进院子,最后价钱都喊到了三万,才总算有人答应天亮去看看。 可是,第二天天一亮,院子外面就又死了一个人,死的还是那天砸墙的人。死法跟上一个人一模一样,都是盘着腿坐在地上死的,死不瞑目,也合不上嘴,脸拧得快看不出人样儿了。 他家人一边哭一边说,那天院墙外面死人之后,他家里人就告诉他出去躲躲,他一口气躲到五六十里之外,还是没躲过去,最后一样死在了院墙外面。 这下村里人才真害怕了。说什么也不让老板再去动你家的老宅子,签了合同也不行。 老板仗着财大气粗叫了不少人过来,要强推了你家宅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人刚走到山根底下,就全都回去了。 有人说,他们远远瞄见,老板身边的保镖,好像把西装脱下来盖在一个人的脑袋上,把他弄上车以后他们就都走了。那个被盖了脑袋的人,好像就是那个风水先生。 村里人等他们走了之后,连夜就把你家院墙修上了,在院墙外面烧过纸、杀过羊……可不管怎么拜祭,该死人还是死人了……那几个砸墙的人,一个都没跑,最后全都死在院墙外面了。 后面死的那几个人,倒是没盘腿坐着。他们就像约好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吊在院墙外面的那颗大柳树上,正对着院墙,耷拉着脑袋悬在树上动都不动,就像是在那儿低头认罪似的。 那些人的家属都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家里出去的,有些个连门都没碰就没有影儿了。等他们再找着人的时候,人都已经吊死了。 直到那些人都死光了,这事儿才算完。你家那老宅子,也就没人敢再去了。 对了,还有那个被风刮了的会计也没落好。他回家之后,两条腿就开始掉皮。那腿啊,拿手一抓,就能连皮带肉的抓下来一层,就跟有鬼揭他皮似的,就算他不碰,过一夜也得掉层肉下来。最后到底是去医院把腿给锯了,才算保住一条命。 我听老于头说到这儿,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宇文苑告诉过我,宇文老头跟他说过,老宅子里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其中,就有门前不能用罗盘,外墙不能沾锹镐。那些事儿只要做了,肯定得出事儿。 宇文苑他们刚回来的时候为了拉网线,在屋里墙上钻了个眼儿,干那活儿的就是刘宸和李妙妙啊!他们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出的事儿吧? 我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于爷,你是说,那些人是因为动了我们家老宅子才死的?” “可不是么!”老于头点了点头道:“你家那老宅子,是长个脑袋就能住的么?住在那儿的都得是大仙啊!” 我听完之后心里又画了个圈儿。东北人说的大仙儿,要么是指跳大神的萨满,要么就是指胡黄仙家。老于头怎么能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句来? 我无所谓的笑道:“于爷你说笑了。你看我像大仙儿,还是俺家老头像大仙儿?” “啥说笑?”老于头眼睛一瞪:“你当你家老头那是肉眼凡胎啊?还是你把什么事儿都给忘了?” “那老宅子,原先不是你家老头住的。以前的主人也姓宇文,可他是个老光杆子,一辈子也没个老娘们。你家老头是后来的。 我爷活着的时候就说,宇文家的人不一般,让我们没事儿别往宅子边上凑合。 那宅子从来都是死一个人,来一个人。前一个宇文老头死了,用不上几天,就能再来一个他家偏亲把宅子给接了。以前,宇文家的人都不跟村里人接触,也就到了你家老头那会儿,才时不时下山走动走动。” 我听老于头说到这儿,不由自主的问道:“我家老头也是后来的?他怎么没和我提过?” 老于头瞪着眼睛道:“我还能胡说八道咋地?你家老头五十多年前接了宇文家的老宅子。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老头的短信 于老头絮絮叨叨的说道: 那时候,我只有十来岁吧。我爹说,你家老头来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人就像是被风刮来的一样,他走到哪儿,风就刮到哪儿…… 村里人看着他进了老宅子,可是谁都没敢过去问怎么回事儿。他进去之后,你家老宅子里的哭声就没停过,隔着一两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全村鸡鸭鹅狗吓得都不敢起来,全都躲窝里直哆嗦。有胆子大的人,说看见你家老宅子里一直都在冒火,那火光从棚顶上窜起来好几尺高,绿色的火苗子把半边天都照得惨绿惨绿的,看着都渗人! 你家那老头子也邪性。村里人都说,他来的时候长啥样儿,临了的时候还长啥样,从来都没变过。别人一问他多大岁数,他总说自己九十九。可村里人估摸着,他怎么也得有一百五六了!” 老于头语重心长的跟我说道:“小圆子啊!要我说,你家老宅子,能不要就不要了吧!那不是人住的地方。你家老头肯定是大仙儿,才能在那住下。你没看他五弊三缺都要占全了么?你还年轻,将来还要老婆孩儿呢,可别往大仙儿那条道上赶啊!” 老于头后来说什么,我没听,嘴里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难道老宅子还会杀人不成?” 老于头以为我吓着了:“小圆子啊!你要是害怕,就别回去了,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一早赶紧走吧!” 我笑了笑:“看您老说的,那是我家,就算有鬼也不能害自己家里人不是?你放心,我出不了事儿。” “这孩子……”老于头狠狠一跺脚也不拦我了。我这边打开门一溜烟儿跑进了老宅。 我刚一进屋,手机就响了,上面是一段宇文老头发过来的信息:“准备准备,先把今晚上给避过去再说。” 我随手给宇文老头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是老头么?” 我知道宇文老头死了,宇文苑告诉过我,是他亲手给老头换的衣服,亲自把他送到火葬场,又亲手接过的骨灰。除了他和宇文老头,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坟里埋了手机。如果那些信息真是从坟地里发出来的,除了鬼,不可能再有其他解释。一部手机埋在地里四年,别说是没充电,就算是电池,也该烂光了吧? 但是,老宅子的事儿,实在是太奇怪了。万一给我发短信的不是老头,是别的鬼呢? “去你奶奶的!”老头的短信发回来了,开头就是一句他的口头禅:“不是我,还能是外鬼呀?当初你埋我的时候,我让你在骨灰盒边上埋八块石板,你记得不?我让你把烟袋和酒葫芦放我右手边上,你记得不?我告诉你月月给手机续费,你小子去年7月份却没交钱,你记得不?” 真是宇文老头儿! 这些事儿,宇文苑都告诉过我,跟信息上一点儿不差。看样子,对方应该不是别的鬼。可万一呢…… 我试探着发过去一条信息:“我现在该怎么做?” 老头那边回了信息:“你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现在什么都别问,先把命保住再说。” “你说,我听着呢!”我紧紧盯着手机,生怕看漏了什么东西。 “你现在走到门口,把门槛卸开,下面有五枚大钱,屋里正对大门的地方还有五枚大钱,你都给弄出来放身上。” 正对大门口挂着大钱,我进门的时候看见了。但是他说门槛下面还有大钱儿? 我拿着平时防身用的匕首把门槛撬下来之后,果然从土里翻出来五枚快要锈死了的铜钱。这东西能干什么? 我正纳闷的功夫,短信又响了:“你现在去厨房,我以前挂笼屉的地方。把笼屉给摘了,那下面有头发,你拔三根下来之后马上回卧室。别害怕,不会有事儿。” 宇文苑说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想过要当天开伙,真就没收拾厨房。厨房以前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当初挂在墙上的笼屉还在,就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旁边还结了蛛网。 我抓着笼屉伸手往下一摘,一大团子黑呼呼的东西顿时从笼屉后面掉了下来,顺着墙面一直垂到地上。 头发!从墙上垂下来的竟然会是人头发,头发根还生在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上,乍一看就像是人的脑瓜顶。我只觉得有人站着被砌进了墙里,唯独把脑袋露出来一块,让头发顺着露出来的脑瓜片往外长。 我手机又响了:“不用害怕,它伤不了你,你放心拔头发就是了。你还要命不?” 我捏住一根头发使劲拔了下来,借着灯光往发根上一看,头发根上还沾着一块白花花的头油。 这是从活人脑袋上拔头发才有的东西。那墙里…… 我捏着头发的功夫,手机上就又接到了两条短信。 “床沿子下面有三个铜环,墙上还有三个铜环,就是你小时候挂东西的那三个。你把头发两边绑在铜环上绷直了,自己躺下面放心睡觉就行了。” “晚上不管遇见什么事儿,你都别起来,就睡头发下面,千万别碰断了头发。把铜钱放在伸手能碰到的地方,万一头发挡不住鬼,你就拿铜钱打它。” 我赶紧回了一条信息:“这就行了?” 宇文老头不高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按照老头说的,用嘴叼着手电,拿头发在铜环上缠了几圈,再慢慢拉向床沿,从下面的铜环里穿过去绑成了一条横在空中的斜线。三根足有一米多长的头发正好跟墙和床连成了三个三角形,我紧绷着身子侧卧在三角形的空档里,贴着墙一动不动。 我躺在那儿怎么都觉得床底下有动静。一会儿觉得有东西在床底下倏倏的来回乱爬,一会儿又像是能听见有人在床底下喘气。隔上一会儿,木床又像是被人踢了一下,砰的一下颤得让人心里直打激灵…… 床底下有东西,肯定有东西!我身上的冷汗一点点顺着脊背渗了出来。嘴里也不知不觉的冒出来一句:“床底下有鬼!” 可是我的话刚一说完,就听见床边上有人在说话:“谁说鬼非得躲在床底下?” “谁?” 我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却看见李妙妙穿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沾着河泥的污水顺着她的发梢一滴滴的落在了床单上。 我刚想起来,又硬生生的躺回去,本能的把身子给贴在了冷冰冰的墙上。 墙冷,李妙妙更冷,就像坐在我眼前的冰雕一样,全身都在冒着寒气。 李妙妙侧过半张脸,用眼角盯着我道:“头儿,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去河边肯定会出事儿,才故意来晚的?” “不……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去河边会出事儿,打死我也不让你们去。” “你会不知道!”李妙妙尖叫道:“我们都死了,你却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刘宸说要方便一下,结果他回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死人了。他捂着我的嘴,把我一点点拖进河里,你看见我的尸体了吗?我现在还躺在河里,头发上还捆着一块石头。” “刘宸把我拉进水里,用石头压住我的头发,然后就蹲在水里看着我一点点的淹死。他一直都在看着我笑,我还看见带着脑浆的血水从他头顶上冒出来,一片片的飘散在水里。” “我死之后,就跟刘宸一起蹲在水里,看着自己的尸体哭。看着自己的尸体就像看见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一样。它对我来说就是一件旧衣服,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扔掉了又好可惜,我以前是那么喜欢这件衣服!” 我明明看见了李妙妙眼角的寒意--她在恨我,她想杀我。我也跟着攥紧了手里的铜钱。 李妙妙忽然哭了:“头儿,我那么喜欢刘宸,我们都计划好要结婚了。可你为什么要害我和刘宸?你知道河里有鬼对不对?你想赚钱,所以骗我们去死?你的微博粉丝又多了吧?他们在求你更新吧?你把我们拍下来,就会赚很多钱吧?” “不……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一种内疚感,就像真是我害死了他们似的。我攥着铜钱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放开了一些。 “你有!”李妙妙厉声喊道:“我们三个人里,只有你懂这些东西。你明明就知道装鬼装得多了,会沾上阴气,会折阳寿。所以你从来都不装鬼,都让我们去干!” 李妙妙猛地把头转了过来,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道:“上回有个老板要看水鬼,你就让我穿上寿衣躲在水里,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从水里浮上来。现在,我真的死在水里了……都是因为你让我扮水鬼,我才会死!” 李妙妙尖叫着向我伸出手来:“你还我和刘宸的命来!” “我……” 我眼看着李妙妙苍白的手掌往自己脸上抓了过来,却偏偏提不起反抗心思。脑袋里反反复复的就是一个念头:他们在讨债,我欠了他们的命,我该死。 正文 第五十章 一叶障目 生死一线的瞬间,我忽然看见李妙妙手底下冒出一条燃烧的火线。那根头发丝竟然像是点着了的绳子一样,拦在了李妙妙手上。 没等我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就听啪的一声,绑在铜环上的发丝同时崩断开了。断开的发丝像是崩断皮筋一样往李妙妙手上反向缠了过去,眨眼的功夫就在她手掌上连绕了几圈,顿时把她的手给烧成了一个火团。 李妙妙像是被火烧了的耗子一样,尖叫着蹦了起来,天上地下到处乱窜,最后一头撞上了房门,嗖的一下串门而过,消失在了屋里。 走了!直到这个时候,我心里的那种内疚感才完全消失。我刚才肯定是被鬼迷了!有些鬼魂专会没理辩三分,把它的责任硬是推到别人身上,让对方心生内疚,提不起反抗的意识,等对方反应过来,它没准就已经掐上对方的脖子了。要不是刚才那根头发丝,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李妙妙掐死了。 李妙妙是走了,可我也不装了,起来给老头发了个短信。 没过一会儿,老头就给我回了信息:“暂时没有事儿,至少七天之内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现在,你还斗不过他们。这七天,你得办几件事儿,事情办成了,你还有一线生机。先睡觉,等天亮再找我。” 天亮之后,我没给老头发什么短信,而是爬到了附近的山坡上。 我本来是想从高处看看老宅的全景,却没想到不管我怎么变换角度,都只能看见一半的宅子,另外那部分不是被山挡住了,就是被树挡住了。就算我爬到树上,也一样看不见老宅的全貌。 怪了!难道说,是遇上风水上的一叶局了? 一叶局取的是“一叶障目”的意思。说明白了就是一种隐秘风水灵脉的手法,为的就是防止外人看出这是风水宝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一叶局是一种双方局,不仅从外面看不清龙眼的风水,就是站在龙眼附近也看不全外围的地貌,可以说是加了双保险。 但是,一叶局主要是用来隐匿阴宅的,隐匿阳宅的事儿,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而且,一叶局用得最好的人,恰恰就是我们地先生。 难不成遇上同行了? 我脑袋里又画了一个圈儿。我三叔可是说过,地先生一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得罪同行。就算同行不在场,遇上了他们布置的阵、局,也不能轻易去碰。有时候,甚至还要在外围加固一番,表示对同行的尊重。 如果真是那样,宇文家的这桩生意可就真有意思了! 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掏出电话给宇文苑拨了过去:“宇文,我想看看你家老宅的全貌,在哪儿才能看见?” 宇文苑想了想道:“我家那老宅子被山坡给挡住了。听老头说,想看全貌,得爬到北边的一个崖子上,那里有棵歪脖树,只有爬到树杈子上才能看见。” “我知道了!”我调头往大宅北边一看,那里果然有一座像是鹰嘴型凸起的山崖。不过,山崖上可没有什么歪脖子树,只有一个大坑。看样子,原来长在那儿的树,被人给强行挖走了。 这回,我已经可以肯定,确实有地先生在宇文家布置了一叶局。地先生都有一个臭毛病,就是布局的时候,非要留下一线瑕疵,取的是“天残地缺”的意思。至于,外人能不能发现,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山崖上那颗歪脖树肯定就是布局的那个地先生留下的漏洞。现在,树被人挖了,一叶局的最后一丝破绽也就没了。除非我现在跑到老宅去,强行打开对方的布局,不然的话,就算我站在山崖上面,也一样看不清老宅的全貌。 不过,有人破坏了一叶局,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参合到这件事儿里的理由--作为地先生一脉,看见别人坏了同行的布置而出手惩戒对方,不但不是坏规矩,那位同行还得感谢我。 主意一定,我就乐呵呵的背着手,从山上走了下来,往村里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看穿一叶局之后,还往这事儿里参合的心态,确实有几分见猎心喜,争强好胜的意思。 宇文苑虽然跟我没有过命的交情,却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不会见死不救。另外一方面,就是我三叔总说地先生如何如何,当我碰到同行一定要小心。可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不服气。同行又怎么样?都是地先生一脉,他们会的我也会,我会的他们未必会。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见得会明刀明枪的跟他们拼命,但是,小事上跟他们掰掰手腕子,就算我三叔知道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嘛,我知道老宅跟地先生的关系之后,不但没打怵,还有点高兴的意思。 我一路上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溜达回了村里。村里人一看见我,就跟看见鬼子进村一样,不是调头就跑,就是赶紧躲屋里关门闭户。 我有心想问问村部在哪儿,居然连一个敢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找着。等我好不容易转悠到村部门口,却看见村部里也没人了。 我踮着脚尖探头往村部一看,头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滚圆滚圆的屁股。也不知道是谁,像是被人追得无路可逃的野鸡一样,把脑袋藏在了桌子底下,光露着一个大屁股在外面。 我当时就让那傻子气乐了,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对着他屁股上踹了两下,那人才从里面爬出来哭丧脸道:“我说小圆子,老叔可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家啊!我当这个村长也不容易,我总得替村里人着想吧?” 我本来不认识这个二货,现在还好了,他自报家门了,也省得我再去试探:“老叔,你看你说的。我家那个老宅里,闲着也变不成钱花,要是能卖个好价钱,我还乐不得的呢!” 村长刚松了一口气,我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但是,你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想动手拆我家房子,太过分了吧?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以前都是干什么的?” 村长差点哭了:“我哪儿知道哇!村里老人也没跟我说过这个……要是早知道这么邪性,打死我也不敢啊!”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把你吓的。我家的房子,只有我自己家人才能卖。你还能不能联系到上回想买房子的那个老板?我想跟他谈谈。” 我不等村长说话,就赶紧道:“你放心,这个事儿肯定不能让老叔白干,就是谈不成,也少不了老叔的好处费。要是谈成了,我给你提一成房钱。” “好,好!”村长眼睛顿时亮了,差点没把我夸成一朵花,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就给那个老板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跟对方约好了晚上在镇里的酒店见面之后,我才回了老宅。 自从我看出来老宅有地先生布下的一叶局之后,就一直在奇怪,那个老板究竟是怎么看出老宅是块风水宝地的?我一个正统的地先生都没看到老宅的全貌,他有什么神通能在不动一叶局的情况下,看准老宅的风水? 除非,崖子上的那棵树就是他给挖走的!可是,那样又解释不通,他贸然去拆老宅的事儿。既然他已经看穿了一叶局,那就不该用蛮力破局,起码也得表现出对地先生的尊重吧? 我越是往后分析,就对那个老板越好奇,所以才想要去见他一面。 等到下午四点左右,村长就打电话告诉我,他开车在山下等我,让我赶紧下来好去赴约。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就跟着村长去了镇子。那个老板的保镖早就等在了饭店门口,一看我们过来,立刻把我和村长让进了包间。 我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半眯着眼睛坐在主座上,那家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几眼,才漫不经心的道:“你就是宇文苑?” 我开椅子坐了下来:“没错!不知道老板怎么称呼?” 那家伙显然是对我不请自坐的态度很不满意,我屁股刚一挨着椅子,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年轻人真不懂规矩。” 我笑道:“我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来见长辈的。难不成,还得先给你鞠躬行礼,才能开口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闵老板起码也得跟你爹一个数岁了,鞠个躬叫声叔叔、大爷的咋啦?”村长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闵老板,乡下孩子野惯了,不懂规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闵老板撇了撇嘴道:“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不过,我也得给他讲讲做人的道理。这做人呢,得有分寸。没分寸的人,不仅惹人讨厌,也容易把自己玩进去!” “哈哈哈……”我笑道:“闵老板又不是和尚,何必玩暗藏机锋这一套。你一上来就想给我个下马威,无非就是想告诉,别狮子大开口。谁都不是生瓜蛋子,何必玩这一套呢。”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说风水 “小圆子,你少说两句!”村长吓得脸都白了。 闵老板却饶有情趣的看着我笑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一个老板而已!”我不以为然的笑道:“你什么来头,村长早就跟我说过了。我承认,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具有惊人的威力。但是,这里不是阎王殿,你也不是阎罗王,我何必要害怕?” 村长这下急了:“老板,老板,你听我说,他这个人不会说话,他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他就是想说,看着你面善……” 村长这边吓得直冒虚汗,闵老板却哈哈笑道:“好,你有种!我好多年都没听见这种刺耳的话了,也很久没见过这么有种的年轻人了,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来,上菜,咱们边吃边谈。” 酒菜上来,闵老板先端起了酒杯,用平辈论交的姿势,向我扬了扬杯:“喝酒会吧?先干三杯再说!” “三杯不行,我还得回敬三杯!”六杯酒下去,我俩少说也喝了一斤半,却都像没事儿人一样,稳稳当当的坐在原地。 闵老板这下更高兴了,干脆挪到我边上:“好!爷们儿么,不仅敢作敢当,还得能吃能喝!咱们直来直去,你那老宅子想要多少?我保证不让你吃亏!” 我笑道:“我想问问,你把老宅子买下来想做什么?” 闵老板拍着我的肩膀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上了岁数反倒胆小了,就怕自己哪天赔个屌蛋精光。所以说,都特别信命、信风水。我就看上你家那风水了。” “风水?他么狗屁!”我拍着桌子道:“谁要说老宅子风水好,我就呸他一脸!” 我见闵老板一呆,顺势说了下去。 “你是不是看老宅子下面那座山像个乌龟,所以才觉得风水好?” “我告诉你,要是那座山后面没连着岭,直接下来,那确实是好风水。你在上面修个圆形宅子,就是金龟负子;修个聚宝盆形状的宅子,那就是鼍龙送宝。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风水。但是!” 我看闵老板点头,马上就话锋一转道:“但是,乌龟后面还连着一座山呢!站下面看,就能看见半个乌龟的身子。而且乌龟脑袋还是低着的,一看就跟让大石头给砸死了差不多。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我声音一下拔高了几分:“那叫古岳镇龙知道吗?鼍龙是啥?鼍龙就是大乌龟,等到修炼了一定年限,就能脱了龟壳化龙冲天那!现在好了,还没等动呢,先让石头砸了。住在那儿的人还能落好么?” 闵老板脸色顿时青了:“不能吧?” “不能?风水宝地的作用是什么?无外乎就是发财,发权,发子孙。” 我嗤了一声笑道:“你买我们家宅子之前,打听过我家来路吧?那地方要真是风水宝地,我家能三五辈子连一个芝麻官都没出过?能都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多子多孙就更别提了,我现在要是一咽气,宇文家马上就绝户了。你怎么看出来,我家是风水宝地的?” 我这边是说痛快了,村长那边脸都绿了,眼珠子差点没眨巴掉下来。看那样就像恨自己的腿太短,没法在桌子底下给我一脚。 闵老板的脸色变了好几次,还是有些不信的说道:“老弟啊!你也懂这些个?” “我不懂?”我指了指村长道:“你问问他,我爷爷是干什么的?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好吧?要不是当年我挣着命的要去上大学,现在肯定也靠这行混饭吃呢!” “他说的是真的么?”闵老板跟村长说话的时候,可就不那么和颜悦色了。 “这个……这个……”村长吓得冷汗直流,估计现在早就在心里把我祖宗八代都骂遍了。 “说!” 闵老板一拍桌子,差点没把村长的魂儿给吓出来:“一点没错,一点没错。宇文老爷子就是那行的。当年在这一片名气还不小。” “我当时要买宅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闵老板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 “你不是也没问么?”村长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说了这么一句。 “滚--”闵老板抓起桌子上的酒杯,一下砸了过去。村长也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顿时被砸了个头破血流,捂着脑袋一溜烟的跑了。 闵老板坐在椅子上喘了好半天,才尽可能平静的道:“老弟,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今天就算做不成生意,我交你这个朋友了。来,咱们再喝。” 我看得出来,那家伙有点心不在焉,顺势说道:“行!今天遇上个老哥,我也觉得痛快。我别的本事没有,算个命什么的还算在行。我给你算算怎么样?算得不对,你就全当听个哈哈笑儿了。” “行!”闵老板也来了兴趣:“你用什么,我给你准备。老哥我身边的家什儿全着呢!” “什么都不用,我随便拿个钢镚就行。”我随手从兜里掏出来三个一块钱硬币,往桌子上扔了几下:“老哥,年轻的时候遇上过牢狱之灾吧?这事儿,还跟女人有关。不过,那是你吃亏了,本来做的是好事儿,结果自己却遭了灾。” 我见闵老板脸色一僵,马上说了下去:“不过,老哥那趟祸事也不算吃亏,起码最后也抱得美人归了不是?你当年是为了救嫂子,才吃的大牢饭吧?” “啊……是啊!”闵老板眼睛瞪得溜圆,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接着又说道:“老哥现在的家业,得来的不易啊!你身上起码沾着两条人命,虽然不是你自己下的手,但是死去的那两个却把账算到你头上了。嗯,他们应该是,被你逼死的。” 闵老板脸色一下就白了:“我没杀人!那是我跟他们竞争的时候,他们破产自杀的。我也没想到……” “老哥现在气运鼎盛,他们倒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稍有一点气运不济的时候,那两位可就得找机会报仇了。”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道:“最近老哥的运气就不怎么好,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有血光之灾。” 闵老板脑门上的汗珠子一下就淌了下来:“老弟,你可别吓唬我!” 我笑道:“我没必要吓唬你!我看你也是胆大的人,以前肯定干过半夜趟坟地的事儿吧?那时候你没见鬼,是你身上阳气旺,贵气足;但是现在肯定不行了。要不,你晚上把车停在十里路口,拿张纸钱蒙眼睛上,从纸钱窟窿里往外看,试试能不能看见鬼!” 闵老板摇着脑袋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没事看那个做什么?” “试试气运哪!”我站起身道:“等你信我了,再来找我。我就住在老宅里。” “老弟你等等再走……” 我根本没理那闵老板,抬腿就往外走。他手下的保镖一看闵老板要留人,立刻往我身前一伸手,想把我拦回去。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他的手一抬起来,我的手也伸了过去,对着他的腕子狠狠弹了一下,那个保镖立刻惨叫一声,捂着手退到了一边。 等到闵老板从屋里追出来时,我已经躲到了走廊尽头。就听闵老板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惨叫道:“人怎么没了?” “老板,那人肯定是个练家,身手好得很!难怪他一点都不害怕……”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显然他们也不想让人听见。 我一开始就对这个的闵老板的动机有所怀疑。宇文家老宅所在的那座山,就像我说的一样,不破一叶局,从外面看就是一处凶地。闵老板想花大价钱把它买下来,明显就不是奔着风水去的。 就算他没看出来风水里的道道儿,换成一般人,也不会在接二连三的死人之后,还想再买那座宅子。可是,闵老板却偏偏要把我约出来谈价钱,他的动机也就更令人怀疑了。 我故意说给他算命,就是想探探他的底。现在看来,这个人并不是术士。因为地先生不是算命先生,我虽然说不上对算命一窍不通,但是也不可能算得面面俱到。我能唬住闵老板,是因为我一直在跟他背后的鬼魂说话,也就是那个把人命账算在他头上的鬼魂。闵老板连自己身边跟了一只鬼都看出来,怎么可能是术士? 他最多也就是一个马前卒,而是还是随时都能被人放弃的马前卒。如果,他背后的术士真的重视他,也不会看着一只冤魂跟在他身边慢慢消磨他的气运,也不伸手去管。 我估计他被我吓了一下之后,很快就能去找他背后的主子。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他走。可最要命的是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宇文老头十有八九又要给我发来信息了,我不回宇文老宅的话,很可能会错过重要线索。 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感到势单力孤。但是,又不能不去做个选择。 我站在酒店的走廊上权衡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老宅。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钓鬼 我刚进门不久,手机就又响了。我拿过来一看,果然是宇文老头发过来的短信:“我想过了,你不能等在那坐以待毙。想要解决那两个缠着你的鬼魂,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去找他们。” 我回了一条信息:“怎么找?” “你去仓房,那里有我以前用过的鱼钩,墙角那边还有一炉子香灰。你都给找出来,带着这些东西去河边。然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钓鬼? 我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词来。钓鬼这种事儿,我虽然没干过,却不知道听人说了多少次。那是专门吃水上饭的术士经常干的事儿。 在水上讨生活的术士,不是从水里往出捞尸体,就是从水底下往出弄水鬼。他们干活儿的手法,就跟渔民打鱼差不多,外行人遇见了也会以为他们是在打鱼。钓鬼是他们最常用的法术之一,但是在其他地方混饭吃的术士却不怎么会用。难不成宇文老头还是水上的朋友? 我按照宇文苑告诉的地方找到仓库之后,在里面翻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根桃木做的鱼竿和一个柳条编成的鱼篓。等我背着这些家伙走到河边之后,又给宇文老头发了一条短信:“我到了,现在该怎么做?” “先扯点柳树条子下来,然后找块石头,越大越好,咬破自己的食指尖,在石头上写一个山字。写好之后靠着石头坐下,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别起来。” 宇文老头这是让我布置一个最简单的靠山局,让我有所依靠。 等我把石头虚拟成山,就能请动附近的山神护佑。只要不遇上特别难缠的精怪,我就不用担心有鬼从背后过来偷袭,只要专心对付河里的东西就行了。 我这边刚坐下,宇文老头就把信息发过来了“坐好了没有?坐好了之后,就拿香灰在自己身边洒一圈。记住了,那个圈的位置,就算水把香灰冲跑了,也不用害怕。你坐在圈里,千万不能出来,尤其不能把脚伸出来。明白没有!要是你把脚伸出来,让鬼抓了脚脖子,谁也救不了你。” “我画完了,然后还干什么?” 没过多久,宇文老头就把短信发了过来。 “我以前不是教过你编草人吗?你用柳条子编一个草人,把你的头发也编进去,然后扔水里,像钓鱼那么往上面钓鬼。记住了,不管怎么样都别松钩。” 我拿着柳树条编了一个草人扔进了水里。没过多久,我就感到鱼竿猛的沉了一下,水面上也紧跟着爆出了一道人字形的波纹。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潜在水里的大鱼,拖着鱼钩猛地游向远处。 我只觉得手里的鱼竿往下一沉,身子不由自主的前挪了一下,差点就被鱼竿给拉到圈外。我整个身子往后一仰,用脚撑住地面连蹬了几下,才算稳住了身形,背靠在石头上,用力抓着鱼竿,跟水里的东西较起了劲。 一把粗的鱼竿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被绷成了弓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鱼线在空中拉得笔直,却丝毫没有断裂的征兆。现在就看我和水下那东西,谁的力气更大了。 我跟对方僵持了五六分钟之后,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背后冒了出来。我虽然看不见后面有什么,却觉得像是有人蹲在石头后面,从石头上探出来半个身子,伸出手往我后脑勺上抓了过来。 我刚听见一阵像是鱼鳞在石头上擦过的声音,就觉得有东西碰到了我的头发。那东西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贴上我的头皮,到了那时…… 我本能的腾出一只手来,伸向挂在腿边上的亡命钩。就在我手指将要碰到钩柄的一瞬间,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只觉得像是有人贴在我耳朵边上使劲喊了一声,脑袋里嗡的一片空白之后,下意识的松了手。我手里的鱼竿顺着手心滑出去两三尺时,我才反应过来,两手抓着鱼竿使劲往后一拉,总算在鱼竿脱手之前,把它拉了回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对方这一次挣扎的力气大得出奇,竟然一下把我从地上给拉了起来。我赶紧把身子往下一沉,一条腿半蹲在地上,另一条腿使劲往地上蹬了几下,才算稳着身子退回了原位。 没等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就看见地上的香灰圈子,让我蹬开了一个缺口。 “糟糕!”我刚觉得事情不妙,河里忽然像是被煮开了一样翻滚着白浪,冲上了滩头。仅仅几秒钟之后,狂涌的水波就没过了半边河滩,往我脚下冲了过来。 我不知道缺了一块的灰圈还能不能挡住水鬼,干脆从河滩上站了起来。还没等我站稳,就感到手里的鱼竿忽然一松,往我这边反弹了回来。我整个人顺着鱼竿的来势往后倒退了一步,差点仰面朝天的摔在地上。 等我站稳了身子,才看见鱼线那头浮在距离我只有一米多远的地方打悬儿,鱼漂下面却是一片被河泥给染黄了的污水,虽然隐隐约约能看见水里有一团黑影,却分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姿势。 水鬼自己游过来! 刚才鱼竿之所以会忽然反弹,肯定是因为水鬼往我的方向游过来造成的结果。他是不想跟我较劲了,准备过来拉我的脚。 我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抬脚窜到石头顶上。我两只脚刚一站稳,汹涌的河水就拍上了我脚下的岩石,白花花的水珠从我脚下一跃而起,在我眼前晃成一片银白色的光点。我眼睛里除了纷纭扑落的水幕,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股寒气也直奔着我脚跟的位置,猛扑了过来--后面有鬼! 我猛一抬脚的工夫,就感到有一只手掌贴着我的鞋底擦向了我的鞋尖。藏在我后面水鬼应该是想从后面掐断我的脚筋,却没想到我会在关键时刻抬脚,才会一击落空,把手伸到我的脚底下。 我不等他收手就狠狠一脚踩了下去。我踩着对方的手掌站在石头上时,脚下也跟着冒出了一阵像是烙铁烫在肉皮上的嗤嗤声响,带着焦糊味的黑烟从我脚掌四周丝丝而起。我身后也跟着传来一阵像是猴子似的吱吱惨叫。 我的鞋尖上有刀片,鞋底下也藏着符箓,一脚下去直接踩住了我身后的那只水鬼。按我三叔的话讲,在术道上想活命就得不要脸,你把自己当大侠,凡事都要光明磊落,人家可不见得跟你讲仗义。所以,跟人交手时,什么阴招都得用上。为这,他还特意给我做了这双鞋。只可惜,我刚才那一脚没踩着水鬼的脑袋,要不然一脚就能让他了账。 饶是我没伤到水鬼的要害,这一脚也让他疼得不轻,在我脚底下连扯了几下之后,才刺啦一声拽断了自己的胳膊,逃了出去。 我见水鬼跑了,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身前,一只手抓着鱼竿后面的线轮猛打了几圈,重新绷紧鱼线之后,水里跟着冒出来一团乱糟糟的头发。沉在水里的鱼钩就像是钩在了头发顶上,提着它从水里冒了出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我就把对方从水里拽出来半截。被我钩住的水鬼就像是上钩的大鱼,仰着脑袋,仰面朝天的躺在水里,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两只脚还在水里拼命的挣扎。 看样子,我扎的那个草人已经是滑进了他的喉咙,要不然的话,他拼上豁开自己的嘴唇应该也能逃生。 钓过鱼的人都知道,凡是遇上大鱼,不能一下收杆,不然大鱼肯定会因为过于疼痛而猛烈挣扎,强行撕开自己的嘴唇逃脱。最好是举着鱼竿在水里来回晃上几次,牵着鱼在水里游,直到把它累翻白了再捞上来。 我现在一样不敢贸然把水鬼拉上来,只能也像遛鱼一样,慢慢晃着鱼竿,拖着他在水里游动。我牵着水鬼在水里来回游了好几圈,直到把他弄得不再挣扎,仰着肚皮浮在水上了,才慢慢抬起鱼竿。那只水鬼也跟着从水里站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那是一具穿着白色寿衣的女尸。女尸的面孔虽然已经被泡得浮肿发白了,但是从寿衣和尸体的腐烂程度上看,他应该刚死没几天。要是我没弄错,她应该就是装鬼不成,反而死在了河里的李妙妙。 我连忙又回头往石头上看了一眼,那上边还留着一截被撕成了两段的猴爪子。看样子,刚才想从身后偷袭我的东西,应该是一只河里的水猴子。 水猴子?这一下我有点迷糊了。 水猴子是落水溺亡的人的怨气化成的鬼类,但不是每一个水鬼最后都能变成水猴子,往往是很多因素交杂在一起才会出现水猴子这种恶鬼。 按理说,配合李妙妙将我置于死地的应该是刘宸才对。他也是一只刚死的新鬼,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水猴子。 这只水猴子是怎么来的? 刘宸的鬼魂跑哪儿去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水池藏尸 两个问题在我脑子里连转了几圈之后,漫过河滩的河水也已经退了下去。我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宇文老头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把鬼钓上来了,现在怎么办?” “牵着她往回走,回去时小心些,当心她从背后扑你。你把鱼竿折成两截,一节牵着她,一节拿手里。她要是敢往你身上扑,你就拿鱼竿打她,听明白没?” “知道了!” 我倒不担心水鬼会偷袭我,就算我站在那儿让她扑,她也伤不着我一根头发。让我奇怪的是,宇文老头为什么非要让我把她带回去?要知道,李妙妙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万一被人遇见,我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把鱼线给放长了几米,像是放风筝一样,远远的拉着李妙妙往回走。一直到了老宅外面,故意停了一会儿,才又给宇文老头发了一条短信:“我到家了。” “把水鬼扔到院子后面那个鱼池里,然后就不用管了。” 我飞快的发了一条信息:“什么?把她扔池子里?她要是再爬上来怎么办?” “放心,她爬不上来。七天之后,她自然也就散了。但是,你注意,她不往上爬,你也别靠近池子看。要是你忍不住好奇低头看水,被她抓着头发拉水里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知道了!” 宅子后院的鱼池子我倒是看见过,那里面除了浑水就是成团的水草,而且里面的蚊子崽都连成片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化煞驱鬼的地方。 就算那里以前刻着什么符箓、困阵,这么多年没人去管,应该也早就废得差不多了。水鬼扔下去不可能不往出爬,除非……除非那池子底下还养着什么能把尸体啃光了的东西。 我把尸首带到了池子边上,自己找来一根竹竿使劲往池子里搅合了两下,看那里面除了一堆水草什么都没有,才把牵着李妙妙的鱼线往自己手上缠了两圈,又抓着尸首往前一推,把她给扔进了池子。 尸体落水之后,立刻像是一条进了水的大鱼,使劲扭动了两下身子,钻进了水草里面再也不出来了。我又拿着竹竿往水草里捅了捅,却一下子捅到了池子底儿,李妙妙的尸体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又抓着鱼线使劲儿往上提了提,没想到鱼钩竟然被我顺顺当当的抻了出来。那鱼钩就像从来都没勾住过尸一样,连一丝阴气都感觉不到。 我故意蹲在池子边上等了一会儿,见李妙妙迟迟不露头,才站起身来往四周看了过去……夜幕中的老宅到处都是紧闭的大门,每一扇大门的背后,都像是隐藏着一种未知的危机。看得久了,甚至会让人从心里发寒,就好像那些门随时都会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推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慢慢挪动脚步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可就在我刚要迈出一步的当口,我身后的水池里忽然爆出了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忽然破水而出,凌空跃起,一下挡住了从身后照过来的月光。我只觉得乌云压顶似的黑暗向空中掠起之后,马上就化成一股劲风砸向了我的后脑。 躲闪?还击? 两种念头在我脑袋里互换了一下之后,我的身体立刻向前一曲,用双手顶住地面往前翻滚了一圈之后,贴地转身,半蹲在地上用手按住了亡命钩。 就在我抬眼去看空中的一刹那间,半截人影也跟着砸进了池子,混着青苔的水花从池子里蹦起几尺之后,水池再度恢复了平静,除了漾漾浮动的水波,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蹦出过什么东西。 我盯着池子冷笑一声,转头回了卧室,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我睡醒,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人敲门。等我出去开门一看,却看见几个警察站在了宅子门口,其中一个人指着我问道:“你就是宇文苑?” 我一点没跟他们客气:“我是,你们是谁?” 跟我说话的那个警察,拿出警官证对着我晃了一下:“我们是警察,跟我们走一趟,有件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没工夫,我还要睡觉呢!”我抬手就要关门。 警察急了:“我们是警察!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 “你要是土匪,我马上劈了你!欺负我没念过书是吧?我有义务配合调查?我还有权利拒绝呢!没有传唤证,就哪凉快哪呆着去。”我说完之后,砰的一下关了大门。 就在我纳闷警察为什么要找我的工夫,大门又响了,这回外面的警察多了一个:“宇文苑,跟我们走一趟,这是传唤证!” 我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着宇文苑的名字。还没等我把传唤证交回去,那个警察就打算拿铐子铐我。我抬手一下,把手铐打到了一边:“我是犯罪嫌疑人么?你凭什么铐我?没定性之前,你要是敢铐我,我马上告死你!” “你……”那人被我气得干瞪眼,最后还是把手铐收了起来,拉着我的一只胳膊上了警车。 等到了派出所,一个警察直截了当的问道:“刘宸,李妙妙,你认识么?” “认识,他们是我同学,也跟我合伙开网站。” 警察又问道:“他们家人,报案说他们失踪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么?” “不知道!”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前几天,刘宸和李妙妙因为结婚的事儿吵了一架,李妙妙一生气走了,刘宸去追她,也没回来。我这两天还在找人呢!” 警察飞快的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坐没坐车?” “我刚回来那天吧!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左右。坐没坐车,我不知道,我当时也没跟着他们。” 我早就防着有人来找他们两个,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词,对方问得再快我也一样对答如流。 警察却步步紧逼道:“有村民反应,当天傍晚曾经看见她们两个有说有笑的去了河边。你怎么解释?” “解释?警察叔叔,您谈过恋爱么?你不会是让人包办婚姻了吧?小两口拌个嘴,还得动刀动枪啊?人家两个追上了,在那儿唠两句和好了,还不许他们找个地方溜达溜达啊?”我故意这样,其实是想打乱对方的节奏。 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生气:“既然他们和好了,怎么不回去,非要连夜离开?” “不好意思回来呗?”我自然而然的回答道:“他们俩为啥吵架?还不是因为刘宸挣钱少,妙妙她妈不同意她们结婚么?一开始,刘宸让我给加工资,我说现在生意不好,加不了。结果,妙妙觉得刘宸没跟我与理据争,才生的气。” 我继续说道:“其实,他们早就想要分出去单干了,只是好几年的朋友,不好意思回来跟我撕脸,俩人就走了呗。这还需要解释么?” 那个警察冷笑之间忽然话锋一转道:“可是,有人看见,昨晚李妙妙跟你回了家。刘宸去哪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装出一副受了侮辱样子:“我警告你,说话得负责任!什么叫李妙妙跟我回了家?你这也太侮辱人了。” 警察显然是想给我施加心里压力,慢悠悠的说道:“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找你。你再好好想想。” “用不着想!没有影儿的事儿,我想什么想?”我马上把话给顶了回去:“你要是有证据,现在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看看这是什么?”警察打开电脑放了一段视频。 从画面上看那应该是公路上的一段监控,里面正好拍到我在沿着大道往回走。等我从镜头走过去之后,李妙妙果然出现在了视频里。从她走路的姿势看,就像是低着头跟在我后面,一点看不出来她是个死人。 还好视频光是拍到了我夹着一个鱼竿,并没拍摄到我和李妙妙之间那根鱼线,要不然,我可就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指着视频问道:“你们说这个人是李妙妙,我怎么不认识?” 警察反问道:“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我干脆一口否定道:“你这话问的……我又不是土地老!谁走大道上,能把自己附近的人全都认全了?” 警察拿笔点着桌子道:“你不用嘴硬,等我们从你家搜出证据,希望你还能是现在这个态度。” 糟了!鱼池的位置太明显了,只要是个警察都能想到那里可以藏尸,万一……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个时候,审问我的警察反倒不慌不忙的拿起来一根烟:“要不要来一根?” 我当时就一瞪眼睛:“你电影看多了吧?是不是觉着,谁都是抽完一根烟,马上不打自招哇?” “好心当成驴肝肺!”那警察自己点上烟抽了起来,他那一根烟还没抽完,身边的电话就响了。那人拿着电话“是是”了两声之后,站起来一拉身边的同事:“带上他去指认犯罪现场!”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搜查老宅 旁边那警察看着我冷笑道:“怎么样儿?事发了吧?坦白从宽吧!” 我一梗脖子:“坦白个狗屁!你们今天要是不弄出个子午卯酉来,只要我有一口气,出去就搞死你们!” “不见棺材不掉泪!走!”两个警察夹着我,把我推上了警车。 这一路上我都没说话,因为我知道,要是李妙妙的尸首真被翻了出来,我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李妙妙是被淹死的,而且我昨天晚上确实就站在鱼池子边上。只要法医一验尸,李妙妙的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包括附近的脚印等等等等,全都会把矛头集中在我身上。那时候,我怎么办? 我看了看身边的两个警察,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两个家伙的实力之后,却强行压住了跳车逃跑的冲动。 我现在用的可是宇文苑的脸,要是我真跑了,那货马上就能变成通缉犯,不仅他有麻烦,我更麻烦。不到最后关头,我不能走这一步。 我正胡思乱想的当口,警车已经停在了老宅门口。我往门里一看,院子里至少站了四五十号人,有人还拿着抽水机从鱼池子里往出抽水。看样儿,他们还没发现李妙妙的尸首。 一个老警察走了过来:“你就是宇文苑?这个鱼池子的事儿,你怎么解释?” “养鱼犯法啊?”我眼睛当时就瞪了起来。 “你等着……”警察招了招手:“那边加把劲儿,快点!” 不到二十分钟的工夫,鱼池子就被抽干了,里面的水草也被人用耙子给划拉一个溜儿干净,我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有人喊道:“快点!下面有骨头!” 押着我的警察过去一看,脸色马上变了:“什么玩意儿?” 我趁着身边的警察不留神,一下挣开了他的手掌,几步跑到池子边上往里看了一眼之后,呼天抢地的嚎开了:“警察同志啊!我有罪啊!不该吃个狗,还把骨头扔池子里啊!你们枪毙我吧!” 这下一院子人全都傻眼了,那个池子里除了有几块狗骨头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个带队的警察冷着脸道:“你差不多行了。挺大一个小伙子还寻死觅活的,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们一大早上带人把我弄局子里不说,还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你们让乡里乡亲的,怎么看我?我还有脸做人么?我告诉你,你们要是不给我恢复名誉,我明早上就上你们那儿跳楼去!不迸你们大门口一下子血,我就不是爷们儿!” 警察的脸顿时绿了。如果他们有证据,也不怕我闹。但是没有证据就贸然搜查我家,只要我去告,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想了一会儿道:“昨天的事情还在调查,如果能证明你无辜,我可以公开道歉。” “道歉有用,还要法律做什么?”我立刻掏出手机:“喂,电视台吗?” “等会儿!等会儿……” 我一看警察急了,拿着手往后退了两步:“干啥,想抢手机啊?” 警察无奈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别弄得弓拔弩张的!” “第一,我要求道歉!”我也不依不饶了:“第二,我家这个鱼池子,你们给排空了,我要求给我恢复原样。” 警察明显松了口气:“我可以给你道歉。至于,把池子恢复原样,我们可以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你自己……” “别!”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对方:“我不是贪小便宜的人,我一分钱不要,你们把水给我注回去就行。” 对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老宅子盖在了山顶上,偏偏又没接自来水,喝水得到山下去挑。想把水池子注满,就得用消防车往上运。要是他们去协调消防队,估计这脸也就丢光了。 那人刚想说话,旁边有个警察却走了过来,拿着自己手机给他看了一眼。那人马上话锋一转道:“你的要求,我们同意了,明天就帮你把水池注满。” 我抱着肩膀道:“那现在你是不是得把我这院子收拾一下?” 那人一挥手:“马上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收队。” 我嘿嘿一笑,找了把梯子爬到房盖上坐了下来。那些人,还以为我故意戏弄他们,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其实,我是在上面打开了鬼眼,悄悄注意着各个院门的反应。 只要院子里面藏着阴物,多多少少也能在警察经过的时候,跟他们身上的正气血气碰撞产生反应,可我足足看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半点异样。老宅子仿佛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我正纳闷的工夫,忽然看见一个人走进了厨房,好像是打算进去找水洗手。 不好,厨房里还有头发! 我这几天在老宅里一直都很老实,除了跟宇文老头用手机联系之外,没有探查老宅的秘密,也包括厨房里的那一节头发。如果,真要被他们看见? 我赶紧从房顶上蹦了下来:“哎哎……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我大老远挑点水上山容易么?你们说用就用啊?刚才挖我家的时候,怎么没看你们这么干净?都憋着!” 进了厨房的那几个人,脸色当时就沉了,有个年轻人想要张嘴跟我对付几句,话到嘴边硬给憋了回去。 带队的警察背着手进来了:“你一个大小伙子,何必那么小气呢?不就是用你点水么?你让他们先用着,等会儿我让人给你挑一缸上来。” “那可不行?”我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万你们把我水筲偷跑了呢?” “谁像你那么没出息!”那个小警察终于忍不住了:“你丢一个水筲,我赔你十个!” 我乐了:“不用!我就是信不着你们给我挑水,谁知道你们半道上能不能往我水筲里撒泡尿。” “你……”小警察气得没声了。 队长呵呵笑道:“我看你是不想让我们进厨房吧?厨房里藏什么了?” “你职业病犯了吧?你不都搜过了么?藏没藏东西,你们还不知道么?”我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职业敏感。 “啥职业病!你是对我们这行有抵触吧?”对方说着话进了厨房,我又不能硬往出撵人,事情做过了可就是欲盖弥彰了,傻子都能怀疑厨房有问题。我也只能看他在厨房里转悠。 那人往水缸里看了一眼之后,又漫不经心往水缸下面踩了两脚,看下面没有异常,才背着手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墙上的笼屉上:“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穿得挺干净的,怎么就不知道收拾收拾屋子呢?看这笼屉脏的,我帮你收拾收拾。” “不用!”我想阻止却晚了一步,对方已经伸手把笼屉给摘下来了。 我顺势往墙上看了过去,笼屉后面的墙上,除了一大块发霉的痕迹,哪有什么头发? 警察笑了笑:“你看你懒的,墙上都长毛了,也不知道刷刷?” 我脖子一梗:“我打算种蘑菇,咋啦?” 那个警察被气得不轻,终于冷哼一声走了。 我一直在老宅里躺到半夜,才跳进了没水的鱼池。 白天的时候,我虽然侥幸躲过了一难,但是我始终都觉得鱼池里的尸体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我落进池子里之后,就拿着一把铁锹慢慢敲向池底的石板,等我一块块儿敲过之后,终于在一块石板下面敲出了空声。 我往后退了一步,举着铁锹在石板上连敲了三下,马上就停了下来,停过三息,接着又敲了三下。 我用的这种手法叫“敲棺问鬼”,是地先生一脉特有的礼节。地先生虽然也挖坟,但是很少盗墓。一旦遇上不得不开墓的情况,通常会在棺材上敲几下,意思是,问问棺材里有没有僵尸或者厉鬼。如果棺材里真有阴物,通常也会有所回应。 盗墓的土夫子却从来不这么干,不管他们出自哪一脉,都没有先敲棺材的习惯。他们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赶紧打开棺材拿走冥器,对他们来说才是正经事儿;至于,开棺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都不在他们负责的范围之内。就算是真从棺材里开出一个害人性命的僵尸,那也是别人收拾残局。 地先生却不然,我们这一脉最讲究的就是自己惹祸自己收,哪怕拿命填,也得把阴物送回去。所以,我们每次开棺之前都非常谨慎。 我连着试了三遍之后,见石板下面没有反应,才用铁锹卡住石板缝隙,慢慢往上撬了起来。石板刚刚掀起来一点缝隙,那下面就忽然涌出来一团乱蓬蓬的头发。铺在地上的乱发,在短短一瞬之间,就像是捕食的海蜇一样,沿着脚面缠住了我的双脚。 不好! 我刚想松开铁锹,脚底下就忽然传出一声掌击石板的巨响,百十斤重的石板,一头向上飞了起来,带着万钧之力打向了我的下巴。 我猛一仰头之间,竖起来的石板就贴着我的胸口扫了过去。等我把身体扳回原位时,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质紧身衣的女孩斜提着一杆方天画戟,站在我眼前。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赏金术士 “你……” 我话没说完,她手里的长戟就掀起一道耀目的寒光直奔我头顶上劈落了下来。 对方攻势迅猛,而且我脚下还缠着一团乱发,对她攻杀过来的一击避无可避,只能扬起亡命钩,硬碰硬的迎了上去。 一钩一戟凌空相撞的刹那间,我直觉耳边像是暴起了一声炸雷,刺眼的火花紧跟着在两件兵器之间纷纭飘落。对方显然没想到我能临危还击,顿时被我震退了两步。 我虽然挡开了对方的攻势,但是也被她这一记偷袭给震乱了内息,如果再次交手,我肯定会落入下风。我当机立断的趁势挣开了缠在脚上的头发,转身往宅子外面跑了出去。那人也紧跟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只要我能冲到山腰,就有机会躲进树林。到了那里,她的长戟就不管用了,反倒是我的亡命钩会占很大便宜。 对方显然也看清了我的意图,没等我冲出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枪响,我立刻往旁边一侧身子,一碰铁砂紧跟着从我肋下擦过,轰然嵌入了大门。 对方一枪没中,第二枪又接踵而至。她就像是算好了我会再往右躲闪一样,第二枪打过来的位置恰恰就是我的小腿。 好在我三叔曾经教过我,用枪的高手大多数会计算目标的下一个动作,所以我在迈步的时候,下意识的多往外跨出了半尺。没等我两个脚跟站稳,一碰带着火光的铁砂就从我两腿之间飞了过去。 我当时就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脚下跟着一晃,像是只蛤蟆似的平爬在了地上。到了这会儿,我也顾不上去考虑自己是什么形象了,赶紧就地滚出了两圈,翻身跳了起来。 我自认为自己的反应不慢,可是在早就丧失先机的情况下,仍旧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没等我脚步站稳,对方手里的长戟就已经化成了一片层层重重的寒芒刀山,毫无间隙,也毫无空档的卷土而来。我还没看清对方的杀势,长戟带起的呼啸声就已经震乱了我的思维。 我明明知道对方那一下可能是虚招,却偏偏举着亡命钩迎了上去,等到我手臂伸出一半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不能去碰虚招!可我再想变招,却已经晚了。 “血染寒刃--”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死中求活。我一瞬间放弃了所有的侥幸,拼着被对方重伤,整个人急掠向前时,亡命钩里的拼命杀手也跟着暴展而出。 亡命钩上千百条绚灿明亮的寒芒,在同一时间参差不齐,却又错落有致的迎向了对方的兵刃。我们两个人的兵器像是在空中炸开的光球,搅动着皎洁的月光,也带着无限杀机,向四周飞射掠舞。从我们四周爆出的每一道寒光里,都隐藏着致命的利刃。 亡命钩与方天戟连续凌空交击之间,我和对手也同时放声怒吼,两把兵器如同两条银龙横空纠缠,寒光银芒相映夜空,寸步不让的疯狂相撞。 可我偏偏在这时才发现,对手的功力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悍,甚至比我低了一线。如果,在第一次交手时,我没有误中对方的埋伏,说不定,我已经能把她当场擒拿下来了。 “原来你就这点本事!”我扳回平局之后,眼中煞气顿现,在亡命钩的强烈抖动中,上身蓦地偏斜,亡命钩在我斜身之际扬冲而起。 “对付你足够了!”对方以为我要扬钩下劈,立刻横起方天戟往我的兵器上架了过来。 我却在钩刃指天的刹那,猝然收手,把亡命钩向我身后甩了出去。半圆形的钩子顺着我背后连滚了两圈之后,从左臂之下反穿而出,直奔对方咽喉打了过去。 “开--” 对方双手抓着方天画戟的长杆往两边一分,一柄长戟就在我眼前一分为二,左手以长柄格挡亡命钩的同时,右手上的短戟却直奔着我的面孔横扫了过来。 我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会如此迅速,猝不及防之下,被戟尖在我鼻梁上一扫而过。她那一下虽然没伤到我的皮肤,却让我的脸上好一阵剧痛。 我只能抽回亡命钩,退向了远处。等我想要出手再战的时候,对方却抓着方天戟停了下来,直视着我的面孔道:“你不是宇文苑?” 我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面孔时,却看见对方的长戟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符文--符兵! 对方肯定是术士!一般的武者不会用刻着符文的兵器,只有常年跟阴物打交道的术士才会用这种东西。刚才,她那一戟扫过我鼻梁时,符文就发挥了作用,直接破去了我脸上的“改头换面”,才让我露出了本来面目。 我干脆也不装了:“黄龙项家,项开。你又是谁?” “黄龙项家?”对方低估了一句之后才反问道:“你是地先生?你跟宇文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冒充他?” 我冷声道:“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了么?在你问我之前,是不是也应该自报一下家门!” “赏金术士,酒舞!”对方从身上抓出一块令牌,往我眼前晃了一下。 赏金术士? 术道上,赏金术士受雇于官方,虽然不成宗派,但是流传的时间却比任何一个宗派都长。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冥捕的不足。六扇门冥捕人数众多,但是高手却寥寥无几;赏金术士恰恰相反,他们人数不多,却卧虎藏龙。 赏金术士,来这儿做什么? 宇文老宅里忽然出现一个赏金术士,着实让我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些人不但无利不起早,而且完全受雇于官方,很少去接私人生意。 难不成,宇文老宅还牵扯到了什么案子? 酒舞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宇文苑是什么关系?” 我自然的回答道:“他是我的雇主,雇我帮他清理老宅。” 酒舞不信道:“宇文苑能雇得起地先生?”酒舞会怀疑我,也在情理之中。地先生出手的佣金不低,像宇文苑的身份绝对承受不起。 我淡淡道:“宇文苑也算我的朋友。” 这一回,我不等酒舞开口就反问道:“你问了我这么多,总该轮到我问你一句了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老宅,为什么偷袭我?” “我以为你是宇文苑!”酒舞看我脸色不善,马上说道:“我接手了一桩连环谋杀案,几番调查之后,所有线索全都指向了宇文苑。” 我听完之后顿时有些发蒙:“宇文苑是嫌疑人?还是跟嫌疑人有关联?” “目前掌握的证据上看,他和嫌疑人有密切关系。但是我个人觉得,他本人就是凶手。”酒舞说话时眼睛始终注意着我的表情。 我明知道她对我怀疑,却装出无动于衷的表情:“不可能吧?宇文苑会是术道高手?” 宇文苑这个人的确很聪明,说他做过几件高智商犯罪的案子,我还能相信。但是牵扯到赏金术士的话,只能说明他也是术士。我几乎没有考虑就反驳了过去。 酒舞摇头道:“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术士。这些仅仅是我的怀疑。” 我眉头一动:“那么说,警察会找上我,全是你故意安排的?” “没错!”酒舞直言不讳的道:“我原本一直在跟踪嫌疑人。没想到,对方故布疑阵,耽误了我好几天时间。等我追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儿了。” “那时候,我刚巧看见你带着一具女尸返回老宅;包括你把女尸扔进水池的过程,都没逃过我的眼睛。要不是考虑到实力悬殊的问题,我当时就会动手抓你了。” “我故意让人把你弄到警察局去,就是想在老宅里找证据。可是水池里的女尸却偏偏失踪了。所以,我才临时起意,藏进水池里埋伏。” 酒舞的解释倒是很合理,不过最后一句话,却把我给气了个半死:“我本来是想打草惊蛇的,没想到,草稞子里蹦出来一只蛤蟆。这下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你说谁是蛤蟆?”我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 “淡定,一个比喻而已!”酒舞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 我冷哼一声道:“你我素未蒙面,你一见面就跟我说了这么多,不怕我也是坏人么?” 酒舞笑道:“你没听说过我,不过,你的鼎鼎大名,对我来说却是如雷贯耳。” “你听说过我?”我真有点纳闷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术道上还大有名气。 酒舞笑道:“这个你得感谢沈旭。那家伙被你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听说,他回到六处之后,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不说,还动手揍了人。结果,被六处的老大直接关了禁闭。” 酒舞话锋一转道:“沈旭虽然被关了,但是你身上带着鬼替身秘法的事情,却已经在术道上传得沸沸扬扬了。凶手上次犯案的时候,你正跟沈旭卿卿我我的,离着案发地点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是凶手。”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细微的差别 酒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刚才,你脸上那东西应该就是出自鬼替身的秘法吧?” 我冷笑着反问道:“你也对鬼替身感兴趣?” “我对那种把自己变成别人的秘法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可不想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 酒舞笑眯眯的道:“我看你的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联手做一趟生意?” 酒舞的这个提议着实令我心动,而且宇文苑的这趟生意,也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一个人单干力不从心,仅仅考虑了十多秒就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酒舞伸手在我掌心拍了一下:“合作愉快!” 我把酒舞让到屋里才问道:“你说怀疑宇文苑就是凶手,有什么证据么?” 酒舞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以这里为中心,在周边几个城市连续发生了几起离奇的杀人案件。每一个案发现场都跟被水洗过一样,半点线索都找不到。杀人凶手甚至还嚣张的留信挑衅警方。” “警方虽然火冒三丈,却对凶手毫无办法。要不是有一个老刑侦,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一小节讯香,谁也不会怀疑,这件事儿跟术道有关。” “后来,警方把案子移交给了六处,偏巧我最近又没有生意,就把案子接了下来。一开始,我也没有任何头绪,不得不用了最笨的办法,通过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挨着个追查曾经出现在附近的人。” 我挑了挑眉毛:“你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那也没有办法啊!”酒舞也有些懊恼道:“对方狡猾得很,每次作案都挑了没有监控的路段。要不是最后一起案子,有个沿街的商户,临时装了摄像头,我连这点线索都没有了。” “光是挨个找人,就找了差不多半个月。让我没想到是,在案发现场附近停留时间最短的宇文苑,竟然嫌疑最大。我调取了宇文苑的出行记录,每次凶杀案发生时,他都在命案发生的城市。” 我听完之后不以为然的道:“就凭这个,你就怀疑宇文苑?你没查过他是做什么的吧?” “听我说完!我会笨到不查宇文苑的职业么?”酒舞叫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他因为那个什么见鬼大师的身份,经常会到别的城市带客户见鬼对吧?” 酒舞道:“我曾经联系过他,装成客户让他带我见鬼。他的那些把戏,就是让李妙妙和刘宸装鬼是不是?” 酒舞见我点头立刻说道:“可是,他那几次出门根本没带上那两个手下。更重要的是,他的聊天记录显示,那几次,确实有人出钱雇他见鬼!” “他自己也能做到?”我眉头一动道:“你不会告诉我,那几次的死者都是他的客户吧?” 酒舞摇头道:“你猜对了!那些人的确是他的客户。除了最后一次杀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是死在他离开七天之后。” “嗯?”这一回,连我都觉得宇文苑有问题了:“这倒是真的巧了。” 酒舞无奈的捂着额头道:“总算是遇上一个跟我观点一样的人了。从我查案到现在,别说是那群警察,就连我的那些同行都不相信我。说我那是胡思乱想。” 我接过话头道:“他们是因为没发现宇文苑有术士特征才觉得你在瞎猜吧?” “对啊!”酒舞敲着桌子道:“所以,我才不得不试探宇文苑。昨天上面通知我了,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要是我再找不出线索就要换人了!要不然,我能冒险试探你么?” 酒舞见我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立刻鼓起了腮帮子:“你别笑!要是我被换掉了,最有可能接替我的人就是沈旭。到时候,你们两个就好好恩恩爱爱吧!” “你能不恶心我么?” 我话是这么说,但是心里着实觉得恶心。地先生这一行讲究的就是有始有终,哪怕事后翻脸弄死雇主,也得把生意做完。要是沈旭真来了,我只怕又得跟他不停的玩心眼,那实在太恶心了! 酒舞觉得自己吃定我了,一直笑眯眯的没有说话。而我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转动着无数个念头。 本来宇文苑这桩生意就让我觉得扑朔迷离。 宇文老头为什么非要让他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回到老宅?是为了守门,还是为了避祸? 宇文苑回来之后,马上就遭遇了厉鬼,而宇文老头又恰恰在这个时候发来短信教他如何逃生!世上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么?如果说,宇文老头真能未卜先知,让宇文苑回到老宅避祸,那么,老宅当中为什么又会有那么多限制? 闵老板又恰巧在这个时间段上,打起了老宅的主意,甚至在连续死人之后,还不肯放手。 我遇上的每一件事儿,好像把矛盾都集中在了这间老宅上。可是,酒舞的出现却把事情从老宅里给剥离了出来,反倒让宇文苑成为了重点。 这样一来,我就得从头再考虑种种疑点…… 我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沈旭?” 酒舞的眼珠子顿时亮了:“你想坑沈旭?说说你有什么计划!” 这时候,我对酒舞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说到坑人,不仅一点就透,甚至还有些兴奋。要不是混得不熟,我说不定能大笑一声“吾道不孤啊”! 至于沈旭那个家伙,本来我已经不打算再找他麻烦了,这小子居然自己作死,滚回去了还想给我添堵。对这种记吃不记打的货色,不再整他一顿都是我手懒。 我笑道:“我想把他弄进老宅来。你听我这么安排……” 当天夜里,酒舞就带着“重伤”赶回了警局。值班警察二话没说,赶紧把她弄进了医院,等她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我已经打昏了值班大夫,自己穿上白大褂等在屋里了。 等酒舞过来之后,我拿着手电往她眼睛上照了两下:“瞳孔开始散了,没有抢救的希望了。” 酒舞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说了一声:“我要见局长……” 跟过来的警察急了:“病人还能说话,你赶紧抢救!” 她能不能抢救,我心知肚明。再说,要是真的把人推进急救室,我可就先露馅了:“这是回光返照,患者随时都可能死亡。” “那也得治!”警察这下真急了。 “咳咳……”酒舞很是时候的咳嗽了两声,把那个警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项开……项开在老宅……” 酒舞说完,脑袋一歪再没了动静。 我马上把手搭上了酒舞的手腕:“记录,病人于凌晨3点17分停止心跳,确认心脏死亡。” 我这边还在装模作样的让护士填死亡登记表,跟过来警察已经狠狠跺了跺脚,赶回去汇报去了。 我叫过两个护工,推着“尸体”进了太平间之后,才找机会溜了回去。看见从停尸床上下来的酒舞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找到合用的尸体没?” “找到了!”酒舞从太平间弄出来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跟我身材差不多,我刚才招来了她的鬼魂,她自己说,她的家属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把她领走。我都已经跟她谈好价钱了,你快点吧!” 酒舞最后一句话,我怎么听都不对味,可我也没有时间去计较那些。 我吩咐酒舞道:“赶紧把她伪装成你的样子!” 酒舞手脚麻利的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把尸首弄成了自己的样子之后,我抬手又对准尸体连劈两掌,震碎了女尸的内脏,又用亡命钩在她身上划了一下。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我才带着酒舞悄悄溜了出去,藏进了医院附近的旅馆,悄悄观察医院方向的动静。 刚到第二天中午,就有几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医院。拿着望远镜盯着大门的酒舞立刻喊道:“项开,你算对了,真是沈旭带队过来的。他还真直接奔着太平间去了。” 我笑道:“把你留在太平间里的窃听器打开,听听他们说什么?” 酒舞打开窃听器之后,沈旭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尸体解刨了没有?” 有人回答道:“今天上午已经解刨了。死者像是受到强力撞击,内脏大面积出血。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腿上留下的一道划痕。从伤痕的角度上看,应该是受到了匕首一类的利器在近距离上的攻击……”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沈旭冷笑道:“这个人不是酒舞,酒舞的胸比她大!大很多!” 胸!我下意识的往酒舞胸口上看了过去。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酒舞咬牙切齿的道:“沈旭这个王八蛋!等老娘找着机会,看不把你脱光了扔大道上!”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沈旭在太平间里哈哈大笑道:“如果不出所料,这具尸体被人易容了!通知二队、三队过来会合,我们马上出发去山顶老宅。” 酒舞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计划能成功么?” 我得意道:“放心,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话音刚落,就听窃听器里有人说道:“队长,既然这不是酒舞的尸体。那她说出来的情报会不会是假的?”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万年公墓 沈旭摇头道:“应该不是假的。我来之前曾经调查过宇文苑,他跟项开是朋友。项开在老宅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假设,酒舞追查宇文苑的时候,碰上了项开,两人大打出手,酒舞就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几率被项开杀掉。” 那人还不死心:“可是,项开杀人之后,把尸体秘密处理掉不是更好么?何必多此一举?” 沈旭笑道:“你以为酒舞那丫头那么容易死么?那个丫头比鬼还奸,逃跑的本事更是一等一的。所以我才说,项开只有一半的机会杀她。说不定,她从项开手里逃出去之后,为了摆脱项开的追杀,才故意弄出一具易容的女尸来。查一查太平间里的尸体,看是不是少了一具。” “的确少了一具尸体!” 沈旭得意道:“这就对了!另外两队人来了没有?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见项开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在老宅里修炼鬼替身。” “已经到了,随时都能出发……”窃听器里的说话声越来越远,沈旭应该已经离开了太平间。 酒舞长吁了一口气:“沈旭上当的也太容易了吧。” 我笑道:“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等到了老宅那边,他还是会跟着我的意思走,你信不信?” 酒舞白了我一眼:“你还是小心点吧!别把沈旭当傻子。” 我胸有成竹的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和酒舞退房之后,远远的跟在沈旭后面,抄近道上了老宅的后山。等我们两个找好位置之后,沈旭已经带着人堵在了老宅门口。 酒舞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道:“老宅里怎么会有阴气?昨天我怎么没看见?” “那是我昨晚布置的聚气阵,只不过我聚集的是阴气而已。” 从我们的角度往下看,老宅围墙内侧的确围着一道像是浓烟似的阴气。浮动的气流就像是刚刚被倒进杯子里的水,虽然一遍又一遍的沿着杯子四周起伏,却永远无法挣脱束缚。 但是,站在墙外的人,肯定不会和我同一个感觉。他们会觉得老宅已经完全被阴气笼罩住了,甚至阴气当中还暗藏着杀机。 没过一会儿,沈旭就拿着一个喇叭喊道:“项开,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投降……” 我笑道:“怎么样,沈旭心虚了。他不敢随便进去。” 沈旭在外面连喊了几声之后,院里的聚气阵也跟着进入了高速运行的状态,整个前院都被笼罩在乌云般的阴气当中,甚至不需要动用灵眼一类的法术,都能看出院子上空的阴霾。 守在门口的沈旭叫唤得更欢了。这货八成是觉得我在闭关练功,准备用打扰我修炼的办法,把我给逼出来。如果,我真在老宅里练功,他这么干确实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毕竟术道上还没有能隔绝声音的法术,一旦把我闹腾烦了,我不想出来也得出来。 我想要的,恰恰就是这种效果:“行了!按照沈旭的性格,他至少能在门外闹腾两天,等他冲进去,还得折腾上一两天。这回咱们有时间调头去查宇文苑了。” 酒舞看着我道:“你费这么大劲儿,不是单纯为了坑沈旭?” “当然不是!这间老宅当中有秘密,也有危险。如果宇文苑真有问题,他就不会无缘无故把我弄到老宅来。让沈旭在这儿守着吧,我们回头去找宇文苑。” 我带着酒舞悄悄从后山绕了下去。我们两个还没上车,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上面有一条宇文老头发过来的短信:“老宅子里是不是进去外人了?” 短信结尾连着打了三个问号,看样子,对方是真的急了。 我没急着回信:“酒舞,你能不能通过关系,锁定这个手机号,看看它究竟是在哪儿发的短信?” “可以,但是你得和他保持通讯。”酒舞马上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我这边慢慢给宇文老头回了信:“现在没进来人,但是有人把老宅给堵了,说要抓人!” “怎么弄的?”宇文老头气急败坏的回了信息。 我尽可能拖延道:“我找了一个朋友帮我抓鬼,那些人好像是来抓他的……” “糊涂!你要是按着我说的去做,保证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把外人领进来就惹大祸了!”宇文老头甚至发过来一个愤怒的表情。 我装着宇文苑的语气道:“可我真的害怕呀!想找我的是鬼,不是人哪!还有,你让我把尸体扔进鱼池子里!那尸体已经没了,她是不是爬出来了?万一她要是等在宅子里,我怎么办?” “放屁!”宇文老头终于爆了粗口:“就算那个女尸半夜爬出去了,也不挨你事儿。你怕什么?我还能害你么?现在老宅子进去人,麻烦才真大了!” 我试探着回了一段:“老宅里,也没啥吧?估计他们转上一圈,也就能走了。” “你知道什么?” 宇文老头沉默了好半天之后,才又把信息发了过来:“你在老宅里活了那么大,除了咱们住的那三间房,我从来不让你去别的地方!那是因为有些地方进去了,会出人命!” 我马上问道:“怎么回事儿?” “我们宇文家的人,曾经被人下过毒咒--每逢二十四必遭大劫。那间老宅就是宇文家为了避祸,建造的避难所。我一直逼着你回来,为的就是保住你一命。” “但是,在很多年前,宇文家先祖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到破除血咒的程度,就举族离开了老宅。没想到,我们宇文一族在离开老宅不久,就惨遭横祸。全族上下只剩我一个人逃回了老家。” “我父亲临终前,曾经告诉过我。当年我们举族迁移的时候,先祖为了留一条退路,曾经在老宅里留下过禁制,防止外人侵占了老宅!” “可是,等我回来之后,却发现有人对老宅动了手脚,整个宅子鬼魅横行。当时,我为了抢回老宅,与鬼魅血战一场,自己也差点被打废了功力。那以后,我就一直躲在老宅里休养生息。但是,我能活动的范围也只有三间瓦房那么大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连我都不敢进去,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琢磨老宅。后来,我终于发现老宅其实就是一座堡垒。随处都有可以使用的法器,但是那些法器,每次用过之后,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隔上一段时间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宇文家人当年就是靠着老宅的神异,一次次躲过了大劫。” “你虽然只是我领养来的孩子,但是终究是姓宇文。我怕你也会沾上宇文家的毒咒。才让你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哇!你真的碰上劫数了!如果,你按我的说法去做,差不多就能度过一劫。可你偏偏把那些外人弄进来了,这么一来,劫数可就变了呀!” 我看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宇文老头的这番话,听着很有道理。可是很多地方都十分牵强,甚至在故意模糊。他究竟是在隐瞒什么?还是自己也没弄清老宅的情况? 我连忙把信息给回发了过去:“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就先在后山山洞里躲一段时间吧!隔三差五的悄悄看看老宅怎么样了。等到那些人走了,你再回去。”宇文老头发过来一条信息之后就不吭声了。 我回头向酒舞问道:“锁定对方的位置没有?” 酒舞拿着电话道:“应该是在万年公墓里!” “万年公墓?我家附近?”我脸色一变:“快走,马上赶回去。” 我家确实是住在万年公墓附近,而且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洋楼。当年,那块地还是个小居民区,后来有个开发商看中那里的风水,准备买下来建公墓。 我房子的上一任主人非要多占点便宜,说什么都不搬,后来开发商一怒之下,把他家给绕过去了。那栋房子也就是成了公墓里唯一的人家。 公墓一开工,那家后悔也晚了,自己住他害怕,往出卖还卖不出去。后来,被我用很便宜的价钱给买了下来。 我跟宇文苑认识,也是因为他把宇文老头给埋在了万年公墓里,扫墓的时候正好跟我遇上了,闲聊了几句。当时我还纳闷,宇文苑老家本来就是住乡下,为什么非要把人往公墓埋,他家不会连个祖坟都没有吧? 我好像记得宇文苑当时跟我说,他家老头说在乡下住腻了,想要进城享享洋福,才把半辈子积蓄拿出来买了公墓。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那老头不让宇文苑把他葬在乡下肯定别有用意。 我在路上向酒舞问道:“你说前天晚上在跟踪我,看见我把尸体扔进池子里。那你后来看见尸体去哪儿了么?” “没看见。”酒舞摇头道:“我当时看见尸体从水里跳起来想要抓你后背,但是被你给躲过去了。只是后来尸体落水的姿势很奇怪,好像是被人拽着脚硬给拖进去了。” “你走之后,我怕贸然潜进去会被你发觉,就先退走了。第二天我带人去抽水的时候,也奇怪那具尸体去哪儿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两个指纹 酒舞看着我说道:“本来我还想往老宅其他地方搜一下,后来发现那些门全都是从里面反锁了,才没强行破门。只是躲在池子里准备埋伏你。” “从里面反锁?”我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池子里?” “我带人把水抽光之后,曾经发现池子底下有人爬动的痕迹。怎么说呢?那痕迹就像是某个人被什么抓住了双脚往后拖,他自己把手抓在披上拼命爬,最后虽然被拖走了,但是也在石板上留下了几道抓痕。我当时故意把抓痕抹了,就是想让你怀疑尸体没处理干净,这么一来,你肯定要下池子看个究竟……”酒舞说完吐了吐舌头。 酒舞见我面无表情,马上又接了一句:“你难道就没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么?” “我还心有戚戚呢!别废话了,赶紧找你那个朋友,继续锁定宇文老头的手机号。” 我快到公墓外面的时候,又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老头,外面那些人进老宅了,现在就在厨房。我该怎么办?” 没过一会儿,那边短信就回了过来:“不用管他,只要没出人命,你就不用联系我,等出了人命再说。” “要是家里出了人命,那还不麻烦了?警察肯定得找我啊!”我已经看出来了,宇文老头明显是不愿意跟我多说话,如果酒舞再不快点,我说不定就会失去信号的准确位置。 宇文老头那边很不耐烦的回了一条信息:“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就算他们全在老宅里死光了,也不关你的事儿,耐心等着吧!没死人之前别烦我!” 这回宇文老头再也不给我回话了,那边在联系熟人的酒舞也放下了电话:“大致的区域确定了,就在公墓最中心的位置。” “什么?” 我记得当初宇文苑好像是跟我说过,他因为没钱,只给老头买了一块最普通的墓地,位置也有点靠边。公墓中心的位置是最好的墓地,而且还是一个家族墓,一块动辄十几、几十万,宇文老头会在那儿? 酒舞可没考虑哪些:“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哇!”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去分析这些事情的时候,赶紧和酒舞一块往墓地中心跑了过去。我们两个还没接近那座家族墓,就看见主坟后面跳出来一道人影。 那人不仅穿着一身现在早就没人穿的黄布军装,而且身上还别着一杆铁锅的烟袋,让人一打眼就是觉得他是个老头。 “站住!”我喊完之后,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调头往墓地深处跑了过去。 “站住--” 我第二声喊过之后,人也跟着一跃而起,从空中伸出手来,抓向了他的后领。就在我手掌将要碰到对方的时候,那人忽然一个转身,抬手一掌直奔我胸口打了过来。仓促之间,我只能变爪为掌,跟他硬碰硬拼了一击。 就在我手掌跟他接触的刹那间,我明显感到一股浑厚的掌力在我手心里连震数次,人也跟着往后倒飞了两尺才站住了脚跟。 我没等对方站稳,就从身上取出亡命钩,直奔那人杀了过去。一尺多长的铁钩在我手里如同风车一般连环斩出之后,对方忽然抬起手来,用两手小臂挡向了我的兵器。 “当--”足以切金断玉的亡命钩砍在对方身上,竟然如同剁上了铁砧,在阵阵金戈交鸣的巨响中激得火花四起,却未曾伤到对方分毫。 他带着铁护臂!我一击不中,顿时勃然大怒,手里的亡命钩顿时被我挥成了一片寒光,十六道像是熊熊烈焰一样疯狂跳动的钩影,几乎不分先后的连成一道白色光幕,狂暴之极的笼罩在了对方头顶。逼得对方以双臂护住脑袋,连连向后退去。他退一步,我就逼近一尺,手中的亡命钩精准绝伦的砍上了对方手臂的同一个位置。 从远处看,我的身形就像是隐藏在了一条连天接地的光龙当中,催动狂龙的利爪在暴击对手。只有贴到近处才能看见,对方的钢铁护臂正被我一分一寸的层层砍裂,用不上几下我就能将对方的手臂砍断,直取对方首级了。 就在我马上要把对方逼入死角的时候,忽然有一团巨大的黑影从远处滑翔而来,往我头上落下。 我手里的攻势虽然没停,却在强攻之间往天上看了一眼--那团黑影就像一张没做好的风筝,四边呈不规则的方形,前后没头没尾,却还不时的像蝙蝠一样扇动两下翅膀,之后停在了我头顶上方。 等我第二次再抬头看时,那团黑影已经像是一张兜住风的黑布,四角下沉,中间呈半球状突起着,直奔我们俩落了下来。 “小心!” 在远处给我压阵的酒舞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一杆双管猎枪,几步抢到我身边,背靠背的跟我贴在一起之后,对准天空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我只觉得头顶上的阴影忽然为之一空,等我再往看上时,却看见一大块着了火的黑布从我头上向我身后的方向滚落了过去。就在短短刹那之间,我挥出去的一钩也像是砍进了空心铁块里一样,噗的一声扎进了对方的护臂。 不好! 对方的护臂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一块中空的地方,那里面不是藏着暗器,就是藏有毒烟一类的东西。我正打算抽回钩子的一瞬间,对方的手臂上忽然冒出来一股黄烟。 我连亡命钩都来不及收回,就抓着酒舞往后抽身飞退。等到我退出五六米之后,才使劲一抖连在亡命钩后面的钢丝,把钩子给扯了回来。 这一切看似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是对方的反应速度却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等我收手时,他却已经跑出了十多米…… 酒舞眼看着对方就要消失在墓碑后面了,立刻追上去对准那人后背抬手一枪,那人却在枪响的一刹那躲到一块墓碑背后,猎枪的子弹除了蹦起一片碎石之外,没有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混蛋!”酒舞狠狠一跺脚,从我身边一跃而出,往墓碑的方向追了过去。我也从另外一个方向绕向那块石碑,可是等我们两个包抄过去时,那人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向附近扫了一眼:“刚才那家伙是从哪座坟后面出来的?” “主坟!”酒舞不用吩咐的转身奔向了主坟:“这里有个窟窿。” 那座最大的坟茔后面,不仅被人给打开了一个足够成年人钻进钻出的大洞,而且还有人特意绘制了一块跟坟茔砖纹严丝合缝的木板。 要不是那人走得太过匆忙,忘了把木板放回原位,我和酒舞说不定还得找上一会儿,才能看见这个缺口。 我趴在缺口上往里看了一看,坟里除了一个骨灰盒之外,还有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落在地上。我钻进去之后,先把手机给拿了出来,又盯着骨灰盒看了好一会儿:“这个骨灰应该不是原来墓主的。” 酒舞一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对!这个骨灰盒的市场价格不会超过一千五,算是比较普通的货色了。能买得起顶级墓地的人,怎么会用这么简单的一个骨灰盒。我看,八成是有人悄悄把墓主的骨灰给换了。” “谁会干这么无聊事儿……”我心里一动,连忙转身往宇文老头的墓地跑了过去。我凭着印象找了好半天,才在一块不起眼的墓碑上看到了“宇文磊落”四个字。等我把墓地抠开之后,果然从墓室里翻出来一个玉质镶金的骨灰盒。 “有人调换了骨灰……”酒舞灵机一动:“拿你手机给宇文老头打个电话。” 我试着把电话拨过去之后,刚才被我从坟里掏出来的那个手机果然响了。 “有人在冒充宇文老头给我发短信?”我敢肯定,刚才从我手里跑掉的那位,绝对是人不是鬼。 酒舞摆弄着手机道:“这个人很奇怪,他每次给你发过一条信息之后,都会把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删掉。” 我皱着眉头道:“先别玩这个手机了。你把它装起来,找人提取一下上面的指纹。” 酒舞道:“你手里要是有现场勘查箱,我自己就能把指纹提出来。” “我家里有!”我家里还真就有一整套的现场勘查设备,只不过我很少去用而已。 我和酒舞到家之后,直接去找了现场勘查箱,谁也没去找宇文苑。因为我们知道,宇文苑现在肯定不会在我家里了。 我那套设备就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才拖熟人弄来的,自己从来都没用过。但是酒舞用起来却非常熟练,没一会儿的工夫就从手机上提取出了一个指纹。 我把酒舞让到自己电脑前面:“宇文苑这个人没有电脑活不了,他肯定会用我的电脑上网。你试试能不能找到他的指纹。” 酒舞很快就从电脑桌上提取了指纹:“两个指纹是一个人的!给你发短信的不是什么宇文老头,而是宇文苑本人。他为什么要玩这么一出?他被鬼魂附体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生无可恋 “不对!”我摇头道:“刚才我跟宇文苑交手的时候,没发现他身上有阴气,被鬼附身的可能性不大。就算被鬼附身的话,只要不在我家,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他为什么非要爬进坟里去?这个不符合常理……” 我忽然灵机一动:“马上查宇文苑的所有记录。” 酒舞道:“我已经查过了。宇文苑从上大学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很聪明、很认学的好学生。平时基本不离开学校,但是每年假期却从来不跟人联系,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我扮成宇文苑进村时候,老于头曾经说过,四年没见过他,这就说明宇文苑假期的时候,应该没在老宅附近活动。等等……” 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老于头跟我见面的时候,好像是头一回看见宇文苑……” “那怎么了?”酒舞也跟着反应了过来:“那间杂货店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宇文苑要是回了老宅,老于头不可能没见过他。” “而且老于头跟我说话的时候,对刘宸和李妙妙只字未提。”我沉声道:“这只能说明,在我进入老宅之前,没人见过宇文苑带着两个人回家。也就是说。刘宸和李妙妙很可能在没进老宅之前就被杀了。” 酒舞扬眉道:“凶手是宇文苑?” “未必!”我转身坐到电脑前面,伸手往键盘上敲了几下:“你会玩电脑么?能不能看看宇文苑这几天做过什么?” “我不行,但是有人行!”酒舞给人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对电脑做了一个远程控制。没过多久,对方就帮我们打开了好几个软件。 酒舞把宇文苑的聊天记录调出来之后:“宇文苑这几天一直没闲着,他还在微博上给人讲什么见鬼实录。咦……原来宇文苑在网络上不止有一个身份,你看这个。” “宇文苑化名张白鹤,摇身一变成了风水大师,还在网上给人看风水赚钱。嗯……风水说得头头是道。论专业知识,已经能达到低阶风水师的程度了。” 酒舞不断翻动着记录道:“这个是什么?好像是个自杀群,看记录,这里面好多人都有自杀倾向。宇文苑在这里面叫‘生无可恋’,从他跟别人的对话上看,宇文苑的自杀倾向十分严重。你看他写的这些东西……” “谁都说生命是美好的,可是我看不见。哪怕一丝一毫的美……” “人活着就像是一条狗,只有死了之后才像是人。起码他们会把你当成人尸,而不是一条死狗……” “他们在逼我,所有人都在逼我。我像是一条狗一样在讨好着所有人,摇尾巴、舔手心、翻跟头……我用所有的尊严去换片刻的安宁,可是没有谁在乎狗的情谊,没有……只会一脚把他踢开,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从来就不是人。” “我拼命维护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小段宁静的时光而已。让我安静一会儿吧!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可我所做的努力全都被人碾得粉碎,没人理解我现在的痛苦,没有……” 我顺着记录往下看了一段。“生无可恋”在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一种难以压制的抑郁。他明明是想把自己心里的郁气发泄出去,但是说着说着倒适得其反了,不但没有发泄掉自己的负面情绪,反而加深了自杀的想法。甚至跟他对话的网友也在他的影响下,扼杀自己对人世的最后一丝留恋。 我能看得出来,“生无可恋”的所有对话都发自他的本心,绝不是一种文字上的游戏。可是,我的印象里,宇文苑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无意动了一下鼠标,却看到了宇文苑跟网友最后的一段留言,他跟人约定了要一起自杀,地点就在本市:“马上查宇文苑的去向!快点……来不及了!我去招魂问事,你继续看看还有没有线索!” 我跑到外面招出一群游魂之后,酒舞也赶了过来:“你先别着急。我看了聊天记录,如果他想死的话,昨天就已经死了。还有就是,他用张白鹤的身份,跟别人约定要去给人看风水,时间就是明天。” “我得先确定一下宇文苑究竟死了没有。刚才墓地里的游魂告诉我,确实看见宇文苑出去了,却没有游魂看见宇文苑回来,他们只看见了一个老头。走,咱们跟着宇文苑出去的线索找找。” 我拉着酒舞跑到了公墓附近的公交车站,看时间的话,应该能等到最后一班公交车。 酒舞东张西望的道:“你自己没有车么?要是我的银雷在这儿,哪用这么麻烦,坐上就能走了。” “我没买车……”我看着来车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撞的说道:“银雷是什么?摩托?” “哈雷摩托!”酒舞说话的工夫,一辆公交车已经慢慢悠悠的开了过来。 我上车之后第一眼看的就是投币箱,这辆车的投币箱内侧贴着一张红纸,开车的司机把反光镜给蒙上了,车前视频关了,两只眼睛也一直盯着前面,对我和酒舞看都不看一眼,这肯定是最后一班车。 很多人都说,末班车不但有人坐,也有鬼坐。而且,这趟车还必须经过公墓,有鬼乘车的几率就更高了。所以,不管是哪个司机在开末班车之前,都得做三件事,往投币箱里面贴红纸,蒙上反光镜,关了视频;而且绝对不看上车的乘客。 投币箱里贴上红纸,就不怕有鬼往里投纸钱了。红纸的意思是说:我明白怎么回事儿,别往里投纸钱吓唬我。所以,司机也不看乘客是不是投币。 蒙上反光镜和关视频其实是一个道理。司机看反光镜就是一种习惯,万一要是抬头一看,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还不把自己吓死了。所以干脆就给蒙上了。 我和酒舞上车之后,坐到了最末尾的一座,故意把我们中间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我点上一支装着犀角粉的香烟抽了一口之后就夹在了手里;又把右手垂在身边打了一个法诀。没一会儿的工夫,我们两个人中间就冒出了一道鬼影:“项先生,找我有事儿啊?老规矩!有事儿直说,不还价。” 这个老鬼是这趟车上的常客,也是一个专靠卖情报赚钱的游魂。我也没跟他客气,从手机里翻出宇文苑的照片道:“见过这个人没有?” 老鬼仔细看了看我手里的照片道:“没见过。” “没见过?”我脸色一沉:“有鬼魂说,他从我家里出去了。” 老鬼一拍大腿:“你说从你家出去的那个人啊?那人我见过!可是他跟你这照片长的也不是一个模样啊。” 我和酒舞对视了一眼道:“从我家里出去的人,后来去哪儿了?” 老鬼说道“那人前天晚上也是坐的末班车,到水库那站下的车,一直往水库边上走了。当时他手里拎着一个包,里面好像装着一堆纸钱什么的。” 老鬼看了看我的脸色:“当时,我以为他是要去水库边烧纸,就让一个手下跟着他,看看能不能闹两个零钱。结果,我派去那人没回来。” “哦?”我斜眼看着老鬼道:“他去的地方,应该是水库边上的小木屋吧?你们又在那儿耍什么把戏了?” 老鬼一下慌了:“没,真的没!那里有项爷您下的禁制,我们怎么敢随便动。就算他真的去了,我的手下也不敢往里跟哪!” 我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那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回来!”老鬼摇着脑袋道:“他去了之后,就再没人看见他回来了!” “怪了……”我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以前有个画家在水库那边建了一座专门用来写生的木屋,结果他自己吊死在了屋子里;后来也不知道哪个二货玩意儿,根据画家的死,编了一个凄美的鬼故事。再后来,竟然有不少人跑到那间屋子里自杀去了。 我搬来以后,曾经去那屋子转悠了两趟,把那附近的鬼魂全都清了,又在木屋里的横梁上布置过凝神咒、清心咒,还特意留下警告,严禁附近的鬼魂进去。 这么一来,进去寻短见的人也就少了很多,起码最近几年都没添过新鬼。宇文苑要是约人在那里自杀,应该是死不成才对。 老鬼看我不说话,以为我生气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项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纸钱我会烧给你。你走吧。”我打发掉了老鬼之后,也下了车。 赶到木屋之后,我先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本来是想看看自己留下的禁制有没有被人破坏,却在屋子背阴方向的窗户上看见了一根手指。 那根显得有些纤细的指头从窗户底下伸了上来,指尖向外的勾在窗台上,就像是有人侧躺在窗台下面,想要抓着窗台爬起来却没了力气,只能这么吊着一只胳膊,向人求救。亚央肠血。 我伸手开了已经被人砸碎的窗户,往那根手指头上拍了两下,窗台下面马上传出一阵虚弱的声音:“救……救救我……” 我向酒舞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绕到了正门,我自己却抱着膀子站在窗户前面。 正文 第六十章 钉魂术 片刻之后,酒舞破门而入,端着猎枪往窗户这边走了过来,伸手往窗台底下一抓,轻而易举的从下面提起了一具女尸。 那具女尸的四肢已经完全被人打断了,脊梁上好像也被人捏成了几节。整个人就像是一具木偶一样被酒舞拎在半空,连脑袋都抬不起来,只能轻轻发出一阵阵求救声:“救救我……” “先把她放下!”我拉开窗子跳进了屋里。整个屋里除了一个装着木炭的铁盆,剩下的就只有一堆还没烧完的纸钱和两碗沾了灰的白饭。 酒舞把尸体靠墙放好之后,用猎枪抵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给抬了起来。女尸的一双眼睛正好跟我对视在了一起。我知道她是在看我,可是她的眼球却偏偏不能转动。看上就像是一个瞳孔被放大了几倍的玩具娃娃。 “钉魂术?”我伸手撕开了尸体的衣服,果然看见她肩膀上钉着一根木橛子。 钉魂术,分成两种。一种是用于诅咒对手的邪术,一般用钢针或者木箭钉杀人偶,以达到诅咒对方的目的。另外一种,就是用木橛子把死人的魂魄钉在尸体里,不让他出去。 鬼魂附在尸体上的情况,借尸还魂是一码事儿。被钉在尸体里出不去又是另一码事儿。魂魄要是不离体,永远都会处于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不论对尸体做什么,鬼魂都会感觉到,却没有办法去表达什么,只能眼睁睁的忍受自己的尸体慢慢腐烂,一点点的被蛆虫啃食。这种痛苦可能会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这对死者来说。甚至堪比阳火炼魂。 如果我不是术士,也不会听见鬼魂的求救。这个人有可能还会这样倒在窗台下面,直到有人发现她为止。 我蹲在女尸身前道:“你是谁?怎么会死在这里?”亚央肠技。 “救我……救我……呜呜……”女尸立刻哭了起来。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身上的木橛子是术士的手段。如果我不救你,就算别人拔了木橛子,你也一样没法离开尸体。你不想尝试被扔进炼人炉里炼成灰是什么滋味吧?” “救我……”女尸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一个劲儿的向我求救。 我故意冷笑道:“你看见过炼死人么?炼人炉其实没有多高。大概还不到半米吧。尸体扔进去之后被火一烧,全身都会抽筋。很快就能坐起来,那时候脑袋会在炉子顶上磕得粉碎……你想试试那种滋味吗?” “求求你救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实在受不了了。”女尸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我跟女尸对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她的面孔。她虽然在跟我说话,但是五官表情却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跟一个能智能问答的玩具对话一样。看来把她钉在尸体里的人修为不低。 我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儿?” “我叫徐意,几天前跟一个网友约好要来这里自杀……” 我打断了对方道:“你的网名是不是叫‘不要来生’?” 女尸惊声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冷声道:“别那么多废话,你继续往下说。” 女尸不敢反抗,就继续说道:“我不知道约我来的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网名是‘生无可恋’。他把我领到这儿之后,就用胶布把门窗全都封死了。然后,就在地上点了木炭。我就坐在墙角看着盆里的火苗。他却一张张的往盆里扔黄纸。” “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管他,死了之后也得自己管自己,先给自己烧点纸,免得死了之后没有钱花。” “我当时也没注意这些,光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没过多久,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但是心里却很清醒。过去的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来闪去,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事情,我忽然不想死了……” “可是那时,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就只能去看生无可恋。那时候,他就坐在窗台下面,用两只手捂着脸,好像是在哭……他的确在哭,我当时看见他手指缝上有眼泪。” “我刚想喊他的时候,生无可恋忽然站了起来,抬手一拳头打碎了玻璃。我还以为自己得救了,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生无可恋就转了过来……” “他的脸变了,变成了别人的脸。五官歪歪扭扭的,像是挤在了一起,整张脸上全是杀气,看上去很吓人。” “他狠狠的盯着我喊道:是你,是你找他出来自杀的是不是?他不等我说话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那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木橛子钉在了我身上。他把我钉住之后还不够,一边骂我,一边掐断了我的喉咙,打碎了我的骨头。他不是人!他是鬼!” 我听到这儿,打断了对方的尖叫:“你怎么知道他是鬼?” 女尸尖叫道:“他说话的声音变了!那不是生无可恋的声音,我敢肯定!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就像是屠夫!” 我皱了皱眉头:“他钉你用的木橛子是从哪弄出来的?” 女尸指了指房梁:“他从那上面抓下来的。” 我抬头往上一看,房梁上面果然被人给抓下来巴掌大的一块木头。仔细算算,那块木片砍成钉住女尸魂魄的木橛子应该足够了。 我向房梁上指了指:“酒舞,你上去看看,能不能弄到指纹。” 酒舞点头之后跃上了房梁。我靠近女尸:“把你和生无可恋在企鹅上对话,给我重复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女尸战战兢兢的把对话复述了一边,虽然不是字字原句,但是大致的意思却一点不差。酒舞这时候也弄完了指纹,从上面跳了下来:“需要我查一下她么?” 我点头道:“查查也好!” 酒舞打了一个电话之后,那边很快就给出了结果:“她的家人至今没有报案。” 我听完之后,慢慢拔出了女尸上的木橛子:“我建议你先不要进入地府,多看看你家人。你不是在企鹅上写过一句‘如果我停住了生命的脚步,谁会为我哭’么?你可以留下来看看,那个为你哭的人是谁。” 女尸惨笑道:“我失踪了好几天,他们连问都不问。谁还会在乎我?” “你也不在乎多留一天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说完之后,丢下女尸反身走出了木屋。 跟在我后面的酒舞追上来问道:“你刚才在怀疑那个女尸说谎?” 我一边走一边:“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法解释。比如说:老鬼的手下一直跟着宇文苑,但是他肯定不敢进屋,他只能是在屋外被人干掉了。干掉游魂的人是谁?” “还有,宇文苑在生死关头忽然爆发的样子,其实很像是冤魂附体。可是,附身宇文苑的冤魂是谁?他又怎么破开了我留在外面的禁制?” 酒舞眼睛一亮:“你是说,还有一个人在跟踪并且控制宇文苑?” “有这个可能性!咱们快走,去找那个约了张白鹤的人。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定能把张白鹤堵住!” 我和酒舞跑回公路边上拦了一辆车,花高价雇司机把我们拉到了滕文公司。按照宇文苑的聊天记录,他和雇主约见的地点就在滕文公司。 结果,我们刚到公司门口,就被保安给拦了下来。我抬手推开了那个保安挡在我面前的胳膊:“我来找你们老板!” 保安斜眼看着我道:“这大半夜的你找老板?你脑子没事儿吧?” 我冷声道:“我再说一遍,马上把你老板叫过来,否则后果自负!” 保安还真被我给唬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电话:“宝哥,有一男一女要见老板,说话狂的吓人。你看这事儿……是,我明白了。” 保安撂下电话:“这位先生,你稍等一会儿,老板的助理马上就到。” “嗯!”我脑袋里还寻思着怎么对付那个助理,可一看见他,立刻就乐了。那个助理宝哥,就是被我在饭店里打得抬不起胳膊的保镖。他的老板不就是那个挣命要买老宅的闵老板么? 宝哥上下打量我两眼:“请问,你找我们老板有何贵干?” 我伸出手去做了一个屈指的动作:“兄弟,手腕子还疼么?” 宝哥立刻警觉道:“你是谁?” “在酒店里弹过你一下的人。”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当时还跟闵老板说过一段石头和乌龟的事情。” “你是宇文苑?”宝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次之后,忽然伸手往我肩膀上抓了过来,我跟着一侧身子,还像上次一样,蜷起手指弹向了对方的手腕。只不过,这一次的力道要小得多。 宝哥被我弹得捂着手腕退出去两三步之后,终于确定了我身份:“你想要干什么?” “别那么紧张!”我表情上风淡云轻,嘴里却故意危言耸听的说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们老板,让他买老宅的风水先生,其实是想要他的命……”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煞星,救星 让我没想到的是,宝哥听完之后,脑门上居然冒出了冷汗:“赶紧上车跟我走!” 宝哥也顾不上自己的手腕子还带着伤,叫上司机开车就往外跑。等汽车上路之后,宝哥才跟我说道:“你也是大师对不对?你也在打那座老宅的主意?” “可以这么说吧!”我没弄明白宝哥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含含糊糊的先应下来。 “是就好。是就好!”宝哥擦着冷汗道:“老板很信这些东西,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听见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事儿,就像没脑子一样的往上冲。所以嫂子,也就是我们老板娘一直都让我看着他,别让人给骗了。但是,三天前,我们老板遇见一个要饭的,一好心给了他一百块钱,那人非得给老板算命,说是不欠老板人情。” 宝哥顿了一下道:“那个人算得太准,连我这个一向都不信命的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插话道:“你怎么知道他算的准?说不定,对方早就收集了你们老板的资料。故意过来蒙你们呢!” “不是,肯定不是!”宝哥道:“你知道隔箱猜物吧?那个人隔着保险柜,都能猜到老板往里放了什么!你说灵不灵?” 我不动声色的道:“说下去。” “那人算过!说我们老板三天之内必遭血光之灾。他说,这三天之内,肯定会有两个人来找他,一个是他的煞星,一个是他的救星。说完人就走了。” 宝哥说道:“那人临走的时候连钱都没要。他说,三天之后他再来,老板要是活着。他就收钱。老板要是不在了,他也不会去干管死人要钱的事儿。” “后来,老板追着他问,煞星救星究竟得怎么看?他被老板缠得没办法,才说了一句‘煞星一点黑,救星一点红’。” 宝哥不等我说话。就飞快的说道:“那人走了之后不久,就有一个人跑过来找老板讹钱。那人脸上长了一个黑痣。老板以为他就是煞星,特意不动声色的跟他聊了好半天,才把他弄走。那人走了之后,老板就一直都不太高兴。” “后来,老板也不知道怎么了,上网跟一个风水大师聊了半天,还特意邀请他见面。那人来了之后,老板看见他背包上挂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以为他就是救星,可乐坏了。特意跟他请教了怎么改命的事儿。那个大师说,要改命,先得改风水。老板听了他的话。就把他给带到自己祖坟那边去了。” 宝哥说着说着就急了:“你来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个风水先生哪是什么救星啊?那是煞星,你才是救星!” 我和酒舞对视了一眼,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救星?” 宝哥说道:“老板带着那个大师进了停车场之后,刚一开车门,停车场就停电了。整个停车场当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想去扶老板,谁曾想,一伸手就抓着了一只凉冰冰的手。我从来就不知道哪个活人的手能那么凉。我一碰着那只手,胳膊就像受风了一样抬不起来了……” “我捂着胳膊刚蹲下去,停车场就来电了。老板看我实在疼得受不了,就没让我跟去。可我送他走的时候,看见那个大师隔着车窗对我笑,笑得鬼气森森的。现在想想,都让我心里直发毛!” “当时,公司保安扶着我回去的时候,我特意问了一下时间,当时是下午一点零三。要是这么算话的,停电的时候,不就是一点么。那不是一点黑是什么?” 宝哥扬着胳膊道:“刚才我想抓你的时候,其实是习惯性用的右胳膊。结果你弹了我手腕子之后,我的胳膊就不疼了!我可是拔了好几次火罐都没好利索啊!你看我手腕子上这个红点,那是你弹出来的,这不就是一点红么?” 我看着宝哥手腕子上的那个红印,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术道上,这种暗藏玄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术士讲究的就是不能泄露天机。但是,你不泄漏天机,那还混个屁啊?人家算命,就是为了知道将来怎么样,你上去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然后各种装十三,除了能挨一顿大嘴巴子,还能得着什么? 所以,算命的先生要么给你说一半儿,要么给一段像是谜语似的说辞,这么一来既显得高深莫测,又能让对方心痒难搔。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回头再想想:“算得真准!” 敢这么玩的人,不是骗子,就是堪称神算子的判命高手。神算子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他能推算未来,而是他能故意留下破局的人。 神算子算命,其实更像是他在与天道博弈。他们会在天道的死局当中,悄悄留下一颗可以激活全盘的棋子。当然,这颗棋子能不能发挥作用,不仅要看神算子的功力,还要有很多的巧合。如果,当时给闵老板算命的人真是一个神算子,那宝哥就是他留下来破局的棋子。 宝哥能在最后关头想出我是闵老板的救星,但是未必就能带着我及时救出他的主子。他能把我及时带过去,他才是神算子留下的一招妙棋,反之,他就是个臭子儿。 我现在倒不在意宝哥是不是妙棋,而是觉得我这桩生意越来越奇怪了。好像每一件事儿,都有人在故意给我线索,而后又故意把线索掐断。就像是一个大人在手里攥着一块糖忽悠小孩,故意拿到他眼前一张手,让小孩看见他手里有东西,然后再飞快的把手握起来:“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不幸的是,我就是那个小孩。虽然在一刹那间看见了大致的轮廓,却偏偏不知道他手里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正思忖的工夫,司机已经把车给停在了一个山脚下的农家院前。宝哥跳下车道:“两位快点跟我换车。” “换车?”亚央狂血。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宝哥就急三火四的说道:“老板的祖坟在山顶上。按他的财力,想往上修一条大道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是老板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山上的路不能轻易动,动了就容易变了风水。他就光把路给平了,没往宽了修。上山都得骑摩托,摩托就在院里……” “别往前走!” 我跟着宝哥刚进院不久,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立刻一伸手把他给拉了回来。我自己提着亡命钩,往前走了几步,刚到车库门口,就看见库门下面流出一行殷红的血迹。我用脚顶开车库的大门往外轻轻一拨,门里立刻倒下来一具无头尸体。 再往里看,车库里一共倒着三具尸体,每一具尸体上都没了人头,整个车库就像是被血给洗过一遍,到处都是刺眼的血红。 宝哥吓得脸色惨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走进去抓起一具尸体看了一眼,尸体脖子上的断口十分平整,凶手杀他的时候不仅只用了一刀,而且挥刀的速度十分惊人。 酒舞指着棚顶道:“你看上面!” 我抬头一看,却见车库棚顶上沾着一块圆形的血印子,印迹四周却是一片迸溅的血点:“凶手应该是在高速冲进的情况下,一刀砍掉了死者的脑袋。首级被刀崩飞之后,撞在了天棚上又落了下来。” 酒舞反驳道:“首级没落地!应该是在半空的时候就被人给接住了。你没看地上没有落痕么?杀人的是一个高手。” 我一拉宝哥:“玩命的时候到了!你敢不敢带我上山?” 宝哥一咬牙,从车库里推出来一辆重型摩托:“老板对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走!” 我伸手拍了拍宝哥的肩膀:“一会儿万一有事,你不用管我们两个,自己能逃命就行。” 酒舞把车库里最后一辆摩托推了出来:“我带着你,快走!” 宝哥两脚踩着了油门,一马当先的往山顶上冲了过去,酒舞驾着摩托紧紧的跟在了他身后。两辆摩托一前一后打着大灯往山顶冲进时,我借着灯光看见山路上崩起一道绳子:“绊马索,小心!” 前面的宝哥使劲一把车把,把摩托给立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前轮落地,路旁的草丛里就飞出了一支长矛,不偏不斜的卡进了车轮中间。 摩托前轮带着长矛转动了半圈之后,咔嚓一下把长矛给搅成了两截,车轮也跟着崩飞了出去。坐在车上的宝哥当时就被掀了下来,倒立在地上滚了两圈,直奔着我们车下撞了过来。 “坐稳!” 我正想跳车的工夫,却听见酒舞喊了一声,马上伸手抱住了酒舞的腰。 酒舞猛的一转车把,让摩托前轮压上了一块石头之后,带着我凌空飞了起来,从宝哥头顶一跃而过,等摩托落稳才转动车身看向了身后。 直到这时,摔得满脸是血的宝哥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撑着身子:“往上去!上面就是老板的祖坟,拜托……” 他话没喊完,我就看见宝哥身后的山路上冒出了三道黑影……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奇才 等我看到那三个人影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三个人全都骑在马上,每人身上都穿着一副铮明雪亮的铠甲,头顶带着黄铜色的豹纹盔,尤其是他们手里那把寒光流动的长刀,隐约还能看到一丝血芒。 “小心--” 我话没喊完。三人却已经同时加速,其中一人的长刀快如雷霆般的从宝哥身前一闪而过,他的人头也跟着飞上了半空。直到杀人骑士伸手接住了人头,还带着喷血声的无头尸体才缓缓栽倒在地。 对方催马、杀人、接头、停步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尤其是在杀人之后,能立刻收住奔马,就算一般的牧民也难以做到,骑术之精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酒舞使劲儿一拧油门:“一会儿我会全力跟他们周旋,你不要出手,找机会冲进坟地找闵老板就行。” “你小心点……”我话没说完,酒舞忽然一转车头加速往山顶冲了出去。 我尽可能的搂住酒舞时,却听见身后阴风乍起,马蹄声也接踵而来。听声音,对方应该是呈倒品字形往我们两人身后包抄了过来。守在我们两边的骑士已经开始渐渐贴近了摩托。 “前面有东西!”我顺着酒舞的肩膀看见山路中间横着的一截大树时,高速行进的摩托已经贴近了树干两米,就算想躲也来不及了。 酒舞却直奔着树根猛冲了过去。就在我以为我们两个要被掀上半空时,却感到身下猛地一震,整个摩托竟然腾空飞了起来。与此同时,追在我俩右侧的骑兵,也纵马跃上了半空,人在空中伸出一只手臂,抓向了我的肩头…… 对方手臂乍起时。酒舞也伸手抻出了双筒猎枪,直指对方肋下扣动了扳机。火光、硝烟在我耳边暴起的刹那间,墨绿色的磷火也在我眼前迸溅而起。 等我转头看时,被酒舞一枪炸成两截的骑士,已经连人带马滚到了路边,却仍旧没有停下来意思。断开的尸体带着闪动的绿火连连翻滚之间。身上的铠甲砰然炸成了碎片,包裹在甲胄里的尸身也紧跟着烧成了火团。一圈圈钢丝状的东西在熊熊火光之中露了出来。 纸人接魂! 被酒舞一枪点着的骑兵。明显就是一个在铁丝骨架上糊了锡箔纸做成的纸人。对纸人施术的人,肯定是先扎好了傀儡,布阵引来古时的军魂,才能让一代骁兵悍将重现人世。 我想到这时,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块飞蝗石对准纸人弹了过去。带着劲风的石头正好打在纸人身上,一时间把它打得四分五裂。我也透过火光看见火堆里燃烧着一块像是鸟类的画图。等我再想仔细看时,酒舞却已经带着我落在了地上。 摩托前轮刚刚着地不久,从左面追上来的骑兵也已经绕过了地上的断木,飞快的往我们身边靠拢的同时,右手也跟着拔出了马刀。 酒舞明明看见对方想要斜斩我们两人的首级,却仍旧开着摩托极速前行。直到我们视线里出现了一座汉白玉拱门时,酒舞忽然加速。几乎贴着骑士横扫过来刀尖,冲出五六米远,再一次把那骑士给甩在了身后:“一会儿,我转向,你就跳下去!” “明白了!” 我以为酒舞转向的速度不会多快,没想到重型摩托竟然在她的控制下,神龙摆尾一样猛的调转了一圈,正对着追上来的骑兵定在山道中间。这个时候,就算我不打算跳车,也一样是在惯性下被甩上了半空。 我人在空中连翻了两圈才算落在地上。没等我脚跟站稳,就看酒舞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被她拆成了两截的方天画戟。酒舞双手各持一截往中间一并连成一杆长戟时,疯狂冲进的战骑也已经持刀对准酒舞头顶疯狂劈落。酒舞双手平端着长戟反迎了上去。 “当--” 一声金戈交鸣的震响之后,对方的长刀再度扬起,酒舞却双手持戟平躺在了车座上。骑士仅仅一震就再次挥刀劈落,而酒舞却仍旧没有起身…… “小心--” 我已经拔出亡命钩准备抛钩救人时,却看见酒舞突然把腿架在了车把上,用脚心瞄向了骑兵前胸,下一刻,她空出来的右手已经勾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别在腿边上的双筒猎枪。 我只看见一道火光从她脚边暴击三尺,正对酒舞的骑兵就被连腰带背的撕成了两截,他上半身飞上半空之后,断开的尸体当中才喷出一股肉眼难见的黑气。直到那股黑气泄尽,还立在马上的尸体才开始燃起了熊熊火光。 刚才,酒舞击毁第一个骑兵时,我并没看得太清,这一回却看了个真真切切--制造骑兵的人,不仅仅是召唤了古时凶魂附身傀儡,而且还在制造傀儡时,在里面封存了一股类似于煞气的东西。 普通人就算持枪对准骑兵连射,也未必能一下耗尽傀儡里面的煞气。只要这股支撑骑兵运行的煞气还在,就算在骑兵身上多开几个窟窿也难以将其摧毁。 酒舞的子弹里肯定是加入了朱砂一类的纯阳材质,才会在无意间成为了傀儡的克星。否则,她不可能轻易就将傀儡给炸成两段。 直到这时,酒舞才从车上坐了起来。最后一个骑士也提着长矛缓缓逼近了酒舞。和前面两个傀儡不同的是,这人的马蹄在山路上敲击出了咚咚声响,听上去就像是一匹货真价实的战马,在向酒舞缓步逼近。 人头?我瞥见骑兵腰间挂着三颗人头之后,不由得急道:“小心!这个傀儡已经快要完全融魂了!”亚央狂巴。 古代军队以首级记功,兵士斩获的首级越多,功劳自然越大。他们通常喜欢把首级挂在腰间,或者是挑在长矛上炫耀武功,就算他们成了凶魂之后也一样如此。 最后过来的骑兵腰间一共挂了三个首级,就等于吸收了三个死者的血气和怨气,这些东西都能促使凶魂与傀儡加速融合。 凶魂和傀儡完全融合需要一个过程,融魂成功后,傀儡的战力就会翻倍增长。他一直没有冲上来,应该就是在完成融魂。 “不用管我!”酒舞一手提着方天画戟,一手控制着摩托,在石门前的空地上跟对方兜起了圈子。对方也不急于进攻,同样拨动着马头,在空地上慢慢移动,像是在寻找冲锋的最佳时机。 我往酒舞这边看了一眼,看她根本就没在意我的去留,估计她是有办法应付对方,才转身往祖坟的方向跑了过去。我跑出十多米之后,忽然听见身后车声、马声同声暴起,两种对冲的巨响在一阵金戈交鸣之后又归于死寂, 我正想回头看看情况,却听见酒舞一声长啸,才放下心来,冲向了闵老板的祖坟。 等我冲到坟茔面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瞪着眼睛坐在坟前的闵老板。他整个人就像是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祖宗的坟头上,就连我走到他跟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伸手在他鼻子下面试了试鼻息,确定他还是活人之后,才打着手电往他眼睛里照了一下。闵老板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抓过身边的铁锹:“你是谁?” “救你的人!”我抬手打掉了他手里的铁锹。 “救我?救我啊--”闵老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道:“救救我!这里闹鬼,闹鬼啊!” “鬼在哪儿?” 闵老板指着身后的坟茔:“就在坟茔里面!就在坟茔里面……他把人拖进去……我亲眼看见!他把人给拖进去了……墓碑,墓碑下面有个窟窿……” 我拉着闵老板往前走了几步,确实看见墓碑下面有一个能容下一人进去的窟窿:“你往后点,我看看下面怎么了?” 我低头往下看时,忽然一错步,抬起胳膊,用手肘直奔身后撞了过去,手肘不偏不斜的撞在了闵老板的咽喉上。对方捂着脖子连退了几步,脸色憋得一片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等闵老板反应,抬手又是一拳重重打在对方肚子上,趁着对方捂着肚子低下脑袋的当口,手掌跟着往下一落,拍在了闵老板的后脑勺上,把他给打昏了过去。 我刚用绳子把他捆好,提着方天画戟的酒舞就从下面跑了上来:“这个人是谁?” “要是没弄错,应该是宇文苑。”我把闵老板翻了过来,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使劲在他脸上抹了两下,蹭掉了闵老板脸上的黑泥之后,果然露出了宇文苑的面孔。 “这是易容术?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酒舞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差不多吧!他这种把戏,我也会玩。只不过他练得没有精而已。”我嘴上含含糊糊的对付着酒舞,心里却异常震惊。宇文苑用的是“改头换面”,要不是其中画错了一笔,让他左右脸显得不太协调,我还真看不出来他是假的。 这个家伙仅仅看我用了一次“改头换面”,就能在没看过秘籍的情况下学得八九不离十。我不等不承认他是个术道奇才!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押口玉 我把宇文苑捆住之后,还觉得不放心,干脆又让酒舞用银针封住了宇文苑的穴道,才把他暂时扔在一边,自己重新看向了被人掏开的墓穴。那里面除了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无头尸体之外,唯一没死的就是被堵了嘴的闵老板。 我抓着闵老板的一只手把他拖了出来。对着他脸上连扇了好几个嘴巴,那家伙才回过神来,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大哭:“兄弟--不,恩人哪!从今之后,你就是我闵保民的救命恩人……” 这闵老板快要吓疯了,不让他发泄一下,这家伙真容易变得疯疯癫癫。我干脆就让他在那儿哭,自己对酒舞说道:“死了这么多人,怕是不好收拾。你在警局那边有门路么?” 酒舞想了想:“那得跟六处联系才行。可是这么一来……没事儿,我能处理好,你放心,我这就去跟六处那边沟通。” 酒舞把事儿安排好之后,闵老板那边刚好哭得差不多了。局里调过来的警车也开到了山脚下。我把闵老板拉了起来:“走吧!有些事儿,我还得找你问问。” 我带着他们往山下走时,也跟闵老板表明了身份:“跟我说说你上山之后的事儿。” 闵保民说道:“我带那个张白鹤上山之后,他在我家祖坟里转了好大一圈,然后指着外面的山坡跟我说:你家这个祖坟确实是块宝地,占了这种风水穴的人,家族三代就算全是傻子也吃穿不愁,如果出个稍微像样的人,也不难博个金山银山;但是。除了第一代人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早晚也是坐吃山空……” 闵保民叹息道:“他那一句话,可算说到我心坎子里去了。我能赚下这么一份家业,全是自己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可我那两个儿子。虽说不是败家子,但是我总觉得少了点狼性。办什么事儿都求四平八稳,一点儿不像我啊!” 我顺势往山下扫了一眼:“他是不是说,你家这个地方,是占城局,但是没有点将台;占上一城一山当个草头王还行,但是家族不出大将,没法开疆裂土?” “着哇!”闵保民使劲一拍大腿:“老弟高明,高明!当时我就问张白鹤,怎么才能改改风水局。他说,既然这个地方没有点将台,那就修一个呗。他还给我点出了修点将台的地方。” 我伸手指了指一片有点往外突出的山坡子:“是不是那儿?” “对对对!”闵保民道:“张白鹤那个鳖犊子,骗我说。光有点将台还是不出大将,想要出人才就得先借将气。那鳖犊子就拿着一堆钢丝、金箔纸什么的,扎了三个古代的骑兵,那骑兵扎得就跟真人差不多。” 闵保民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把三个骑兵弄到一起之后,还做了一段法。那三个骑兵不知道怎么就一下活了,纵马提刀直奔我们这边杀了过来,一刀就把我保镖的脑袋给剁下来了,那血足足喷起来一米多啊!我那些保镖全都吓傻了,像放羊似的跑得满山都是,那三个鬼就在后面追着杀,他们谁都没跑了……” 我看着对方道:“他们没动你?” “本来有一个鬼是要杀我,后来,让张白鹤给骂走了。张白鹤那个鳖犊子,自己动手把我捆了,还逼着我自己挖自己祖坟。我把祖坟给抠开一块之后,他就命令那三个鬼把死人全都往里扔。他嘴里一个劲儿的叨叨着什么‘不够,还不够’。” “后来,那三个鬼就听他的命令往山下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好几个脑袋,那可都是我手下人啊!” 酒舞听到这儿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家祖坟是用青砖水泥砌出来的,你能弄得开?” 闵保民比比划划的道:“外面那层是后修的,真正的祖坟在里面。这就像……就像是在馒头外面扣上一层罩。你懂么?” “套间儿?我明白!” 套间儿,其实挺常见的。很多人发迹之后,都想重修祖坟,但是又怕伤了地气,干脆就像是修碉堡一样,在原先祖坟的外围上修一个中空的大墓,把原先的旧坟给罩在里面。那些蒙事儿的风水先生都说这种修法叫“墓中墓”,但是谁心里都知道,那东西比正经百八的墓中墓差得远了。所以我们都管这种做法叫套间儿。 修套间儿的人一般都会故意留个墓门,为的就是将来维修方便。有人留的是活门,拿钥匙就能打开;有人留的是死门,想进去就得挖两下。闵保民估计留的就是个死门。 闵保民看我能听明白就继续说道:“后来,张白鹤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我捆起来塞进坟里不说,还把我衣服给扒了。他自己穿上我的衣服,划破我手指头往他脸上乱七八糟一顿画……再后来,你就来了。”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祖坟里埋过什么东西没有?” 闵保民支支吾吾的道:“也没埋过啥!就是埋了点老物件!” 我脸色一沉:“说实话,要不然我救不了你。你以为张白鹤是吃饱了撑的,非得到你祖坟里玩这么一手?他肯定是打算要你祖坟里的东西。我告诉你,这世上能出一个张白鹤,就能出第二个。别留着东西给你自己惹祸。” 闵老板憋了好半天才一咬牙道:“兄弟,我信你。你要是真把我祖坟弄开了,可得帮我再选一块好地方。” “行!”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要说特别的东西,也就是一块勾玉。”闵保民道:“那块勾玉是我爷爷很早以前从旧货摊上淘过来的。那时候家里不是穷么,我爷爷还就爱摆个派头,非要在嘴里含上一块押口玉,才淘了那么个东西。” 我紧盯着闵保民道:“这件事儿还有谁知道?” 闵保民尴尬道:“我没发迹之前,就怕别人瞧不起,一个劲儿跟人吹我爷爷那块押口玉怎么怎么了不得,很多人都知道。不过,那块勾玉除了刻了一个字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闵保民拿着树杈在地上写了一个字,酒舞低头看了一眼:“这是古篆,应该是阴字。那不是勾玉,应该是阴阳玉的一半儿。” 勾玉是东洋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逗号,据说在距今两千年前的弥生时代墓葬中非常流行。如果把华夏古代的阴阳玉一分为二的话,形状上跟勾玉极为相近。闵保民会把它误认为勾玉也不奇怪。 “走!回去!”我赶回了闵保民的祖坟时,法医已经把坟里的尸体清理得差不多了。我带着闵保民钻进大坟里,指着坟堆子道:“你家老爷子下葬的时候,头朝哪边?” “应该是在这个位置!”闵保民刚比划了一下,我抬手就往坟头子上抓了下去,几下就在坟头上抠出来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我把手伸进土里,慢慢试探了几下,感觉手背的地方冒着一股刺骨的寒气之后,反手一下往寒气涌动的地方抓了过去。 我的手掌刚刚推进了半尺左右,就觉得手里像是握住了一个冰块,关节的骨缝上像是针扎的一样剧痛刺骨。我伸手一下把握在手里的东西拎了起来,甩手扔在了地上。 那东西落地之后,坟茔里顿时涌起了一阵白色的水雾。墓穴里本就显得严寒,就算把一块冰扔在地上,也不可能激出水汽。那块白色的勾玉明明寒气四溢,甚至将墓穴的温度也拉低了不少。 酒舞拿着手电照向白璧无瑕似的勾玉道:“闵老板,你不是说这块玉上面有字么?字呢?” 闵老板立刻摇起脑袋:“不对,不对!我爷爷那块押口玉是黄玉,而且色儿还不正,看着就像是河边那种黄石头似的。再说了,那块押口玉要是冷成这样,人家还不得当宝贝供起来,还能让我爷爷用二十个大子儿买过来啊?” 酒舞还想问什么,我却抬手示意她不用问了。当年贩卖这块勾玉的摊主,肯定也是个外行,没看出来勾玉上面包过浆。 包浆也叫上妆,是古时候镖局走暗镖时常用的一种手段。就是把珠宝外面包上一层不值钱的外壳,堂而皇之的带在身上,或者是混进一堆不起眼的货物里;如果不是事先走漏了风声,就算镖被劫了,对方也不见得就能打主镖的主意。 有时候,术道中人也会玩玩包浆的把戏,而且用得比镖局更为高明。就像是这块勾玉,落在闵老头的时候,不仅是被人包过浆,而且还在上面下了禁制,隔绝了勾玉本身的寒气,硬是把法器给变成了普通货色。亚央狂才。 宇文苑扮成的张白鹤在祖坟外面连续杀人,用人尸垒主坟,八成是为了用某种术道手段逼勾玉自行出土。这块勾玉穿破土层时刮掉了上面的包浆,自然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但是,勾玉破土的过程还没完成,就被我中途打断了,这块勾玉也没完全露出真容。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人格分裂 宇文苑大费周章的跑到闵保民的祖坟来找这块勾玉,不可能没有目的。接下来的事儿就是怎么审宇文苑了。我让酒舞找法医要了一个保温桶,把那块勾玉给装进去之后,带着宇文苑进了当地的警察局。 宇文苑在审讯室看见我之后,立刻就急了:“项哥,你干什么啊?这是哪儿?” “警察局。”我阴沉着面孔道:“你没看我边上有警察么?” 宇文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项哥。你把我弄这来干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装!”我抬腿一脚踹在了宇文苑胸口,把他连人带椅子踹得翻了一圈:“你再他么跟我装,老子今天打死你!” 摔得满脸是血的宇文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项哥,你究竟是干什么啊?我哪儿得罪你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宇文苑不太对劲,他好像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了一眼酒舞,后者叫过一个警察:“找审讯专家来,给他上测谎仪。” 专家在审问宇文苑的时候,我和酒舞一直站在外面看着,可是越看越觉得宇文苑不像是在撒谎,他身上很多反应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酒舞低声问道:“你说他刚才会不会是让阴魂附体了?” “应该不是!”我摇头道:“我打昏他之前,还特别留意过这一点,他身上没有阴气。还有,张白鹤去找闵保民的时候。正好是正午,那时候阳气最足,什么冤魂能在中午顶着太阳出来?” “这就怪了……” 酒舞正皱眉时,屋里的专家也走了出来:“根据仪器显示,他并没有说谎。” 我转身向专家问道:“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杀人凶手。你觉得,他是怎么骗过仪器的?” 专家沉吟了片刻道:“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嫌疑人是个心理学高手。在我们审讯他之前,他已经对自己进行了自我催眠。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没有说谎。但是自我催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打断了专家的话:“他没有自我催眠。他被抓之前,曾经被我重击后脑昏过去。我对自己出手的轻重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不可能那么快醒过来。” 专家点头道:“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他是人格分裂症患者。” “人格分裂?”我和酒舞对视时,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惊诧。 专家解释道:“人格分裂,简单点说。就是人受过某种强裂刺激后,会衍生出另外一种人格。就好比。两个不同的灵魂,寄居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体里。说不定哪一个灵魂,在什么时候,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让患者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追问道:“会有多大改变?” “这个很难说!”专家沉思了一下道:“有些患者只是简单的改变了性格。有些却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包括说话的声音、语气、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全部都会改变,甚至样子也会有所改变。” 酒舞惊讶道:“样子也能变?” 专家苦笑道:“这个虽然不太好解释,但是确实存在过类似的案例。患者性格改变之后,五官上也出现了畸形,如果不看衣着,完全可以把他当成独立的个体。” 专家的解释我倒能听明白几分:俗话说的好。相由心生。以前有个书生善于画钟馗,不知道怎么,画着画着,自己的脸就变成了钟馗的模样。后来,他找到了一个高僧。高僧告诉他,让他画一千张弥勒佛之后,才愿意出手帮他。结果,书生在寺庙里画了一千张弥勒佛之后,他的面孔不仅不药而愈了,而且还变得更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高僧告诉他,他之所以变得面目狰狞,就是因为画钟馗画得太久,心里已经有了钟馗的影子,模样自然也就越来越像钟馗了。他让书生话弥勒佛就为了让他心境平和。 木屋里那个女尸也说过,宇文苑曾经在一瞬间,改变了自己的样子。那会不会就是另外一重人格出现之后的结果? 我转头看向酒舞道:“马上找人去闵保民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提取到那个神算子的指纹。” 酒舞马上安排了下去,我转头向专家问道:“你说,宇文苑可能是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有没有什么依据?” 专家稍稍思忖了一下道:“要确定他是不是人格分裂,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我现在仅仅是怀疑。” 专家拿出一组测谎数据道:“一般来说,人格分裂的人,不应该完全忘记另外一重人格所做的事情。但是,那些经历在他印象里却十分模糊,就像是一个没被记全的梦。当然,我指的是只分裂出一重人格的人。也有些人分裂出了多重人格。人格分裂得越多,记忆也就越模糊。” “我在询问宇文苑的时候,他曾经对扎纸人这件事儿,产生过轻微的情绪波动,这说明,他不是完全没有印象。我本来还想继续顺着这条线问下去,没想到问了几句之后,他的波动也就消失了。” “麻烦了!”我本来想把专家打发走,没想到,他离开不到十分钟之后,又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个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的女孩一见面,就主动伸出手道:“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丁汝汝,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合作?”我斜眼看着对方道:“我没说过要和任何人合作,而且也不需要合作。” 酒舞也伸手虚拦道:“这件案子现在由六处负责,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汝汝笑道:“其实,你们只是觉得我在这里,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做吧?不要紧,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我沉着脸道:“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跟人合作,请你马上离开。”‘亚丰吗巴。 汝汝仍旧不愠不火的道:“嫌疑人是人格分裂者,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以,我也可以通过关系,让六处把案子移交给我。你们需要我证明一下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没说话,汝汝就先开口道:“你放心,我没有打算插手你们破案的意思。只不过,我最近在研究人格分裂犯罪,需要掌握材料而已。” 这个汝汝前面一句话,等于打了我的软肋。现在宇文苑已经进了警察局,她要是横插一手,我还真没有办法强行把人要回来。毕竟我本身不是六处的下属,酒舞对六处的影响力也未必有多大。 汝汝后面那一句也等于向我表明了立场,一番软硬兼施逼得我不得不就范:“那好吧!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参与。” 汝汝转身向那个把她带来的专家说道:“麻烦你了。你放心,我拿到资料之后,一定在第一时间复制给你。” 她嘴上说的很客气,可是那个至少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的专家却丝毫不反驳,最后只能咬着牙,恋恋不舍的走了。他走之后,汝汝就笑着向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们继续。” 她没进来之前,我一直都在画符,现在也画得差不多了。我让酒舞把值班的警察全部支走以后,自己拿着一堆灵符进了关押宇文苑的房间,先往房间四周贴了一圈符箓,又把宇文苑给捆在了椅子上。 宇文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吓得一个劲儿大叫:“项哥,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 “闭嘴!”我按住宇文苑之后,又往他身上贴了十八道朱砂灵符,才退到了门口:“酒舞,东西弄来没有?” “弄来了!”酒舞扛着一个煤气罐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就拧开了阀门,白色的煤气像是喷水一样从罐子里丝丝带响的喷了出来。 宇文苑吓得脸色发白:“你们要干什么?要杀人哪?” 我和酒舞一转身出了房间,随手锁住了大门,拿出透明胶条把门缝给贴了个严严实实。等我们回到审讯室隔壁的时候,屋里的宇文苑已经喊得声音走调了:“项开!我*你妈的!你不得好死!” 酒舞看着拼命挣扎的宇文苑:“项开,你这招到底行不行?” 我头也没回的道:“宇文苑的人格里,肯定有一个保护者,保护他不会自杀。现在我故意制造一个密闭空间的自杀环境,说不定就能把他逼出来。” 汝汝插口道:“你怎么确定保护者会出现?万一,保护者已经出现了,你却不知道呢?” “宇文苑现在是被我捆在椅子上,那把审讯椅又被焊在了地上,他想自救,就必须挣断绳子。宇文苑自己肯定做不到,但是那个保护者的身手很强,想要挣开绳子不成问题。” 几分钟之后,捆着宇文苑的麻绳已经把他身上磨得伤痕累累,殷红的血迹都顺着麻绳润了出来,却迟迟不见宇文苑有什么变化。 我脑门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细汗,两只手也不自觉的握了起来:要是耽误久了,宇文苑真被煤气熏死……那可就不仅仅是断了线索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咬牙切齿 短短几分钟之后,宇文苑挣扎的幅度开始越来越小,最后哇的吐了一地,人也跟着不动了。 “不好!” 我正想救人,却被汝汝伸手拦了下来:“先别动,他还能再坚持几分钟。煤气中毒。五至十分钟会陷入昏迷,十到十五分钟才会死亡。我一直在看着表,按时间上算,他不会有事。” “可是他已经不动了。”我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亚丰吗亡。 汝汝指了指窗口道:“他还没完全陷入昏迷,现在正是逼出他另一重人格的关键时刻。再坚持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我顺着汝汝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宇文苑的手指确实还在攥动,就好像是在拼命压制着某种情绪。 “好像有门儿……”我跟汝汝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大概又过了半分多钟:“不能在等了!” “等等!”汝汝再一次拦在了我面前。 “还等什么?”我顿时火了:“我不是要杀人!” “再等一下……” 汝汝话没说完,审讯室里的宇文苑忽然爆出一声怒吼,崩断了身上的绳子,抓住椅子靠背,单手把焊在地上的椅子给掰了下来,抡起椅子直奔着窗户砸了过来。 等到椅子马上要接触到玻璃的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右手一沉强行收住了去势,五十四斤重铁制座椅被他单手擎在了半空,椅子腿骤然停在了距离窗户一寸的地方。光凭这份控制力,就足以让一般武者望尘莫及。 宇文苑收手的一刹那,我也和他对视在了一处。宇文苑的面孔果然变了,他脸上的肌肉好像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扭曲变形,活生生把相貌还算清秀的宇文苑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莽汉。 宇文苑仅仅跟我对视了一眼,立刻转身跑向了大门。我和酒舞没有审讯室的钥匙,出门时仅仅是把门带上而已。就算宇文苑只是普通人。也可以轻而易举的逃出门外。 “追!”我和酒舞一前一后冲进走廊时,宇文苑已经踹开大门冲了出来。我只觉得一道卷着煤气味儿的人影在一瞬间窜到了自己眼前,下一刻,带着呼啸的拳头就已经打向了我的面孔。 我本能的往后一侧身子,躲闪对方重拳的同时,也伸手捣向了对方肋下。按照常理。我这一拳打过去,足能让他暂时失去战力。却没想到,我的拳头接触到对方肋骨时,就像是打中一条游水的大鱼,不可控制的滑向一边。宇文苑也在咫尺之间与我擦身而过。 等我回头时,正好看见在我背后堵截宇文苑的酒舞,被宇文苑给撞偏了方向。宇文苑几乎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滑了过去。 我和酒舞同时转身的瞬间,宇文苑伸手抓掉了门上的把手,转身砸向了棚顶的节能灯。 “不好!”我与酒舞互击一掌之后,同时撞向了走廊两边的房门。我趁着身体落地的当口,猛一翻身,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身后也跟着传来一声巨响--煤气爆炸的火光从走廊汹涌卷过之后。半条走廊上的窗户同时崩碎,燃火的木片散落满地。火灾警铃像是发疯一样,满大楼的尖锐呼叫,只要还在值班的警察,几乎全都冲了出来。 我起身往走廊里一看,宇文苑早就失去了踪影:“妈的,让他跑了!” 我正气得连连跺脚,却看见汝汝用枪顶着一个人的脑门,从安全门里退了出来。等他们两个站到走廊上时,赶来救火的警察也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举枪指向了被汝汝逼住的宇文苑。 两个警察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给宇文苑上了手铐,宇文苑却忽然变回了他原来的模样:“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我开的煤气,是项开,是项开!你们凭什么抓我?” 走廊里的警察立刻面色不善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汝汝收起手枪:“不用看他。这件事儿,我会亲自跟局长解释。先把嫌疑人带到五号审讯室。” 警察押着宇文苑下楼之后,我压低声音向汝汝问道:“你知道他会往哪儿跑?” 汝汝撩了一下额前的短发:“这很简单。如果把我换成宇文苑,我也会顾忌你们两个的身手。要是硬打硬拼,就算打得过你们两个,也跑不了多远。想要脱身,最好是能制造混乱。” “屋里的煤气就是制造混乱最好的东西。一旦煤气爆炸,冲击波就会直贯整条走廊。但是,躲进走廊拐角却能躲开爆炸的冲击。拐角那边的安全通道不就是最好的逃生路线么?所以,我先过去等他。”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汝汝:“你能制住宇文苑?” 汝汝笑道:“论身手,我不如你,但是论心理学,你不如我。宇文苑表现出来的这重人格,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他不会硬撞我的枪口,至少,在没有把握躲开我的子弹前不会。而我只要需要拖延那么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佩服!”我心里真有那么一点挫败感。 汝汝笑道:“所以说,跟一个有文化的人合作,还是有好处的!” 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说我没文化是吧?” “你可以这样理解。”汝汝的表情十分严肃,可是她越认真也就越气人。 我气得憋了一路,一直走到审讯室外面,才算稍稍缓过点劲儿来。 跟在后面的酒舞走进来时也带来了一份指纹报告:“刑警那边从滕文公司的保险柜上提取了神算子的指纹。现在可以确认,那个算命先生就是宇文苑。” 我不由得自语道:“宇文苑究竟有多少人格?现在就我知道的,已经出现六个了--见鬼大师宇文苑,有自杀倾向的生无可恋,保护宇文苑的莽汉,风水师张白鹤,宇文苑的爷爷宇文磊落,算命先生。如果再算上那个到处作案的杀人狂……宇文苑身上至少出现了七重人格。” 我看向汝汝道:“我听说人格分裂症患者,一般都会有一个主人格,也就是宇文苑自己。你能不能确定哪个才是他的主人格?” 汝汝摇头道:“这个很难说。也许,你们经常看到的宇文苑也不一定就是他的第一人格。通常来说,人格分裂患者,都是在幼年或者少年时期受到过严重刺激。他的第一人格因为刺激过度而隐藏了起来,换上一个对他最有利的人格,来适应他所处的环境。” 汝汝继续道:“按你的说法,宇文苑至少有七重人格,我是说至少……那么,他的第一人格可能隐藏得很深。想要找出他的第一人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那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进行引导、发掘才行。” 我正皱眉的时候,汝汝才说道:“你能不能把宇文苑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这样我才能进一步确定哪个才是他的第一人格。” 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宇文苑找我驱鬼之后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和汝汝说了一遍之后,才说道:“我觉得,除了生无可恋和莽汉之外,他其余的人格都在围绕着宇文家老宅活动,有人在极力的想要让宇文苑回到老宅,也有人在拼命阻止他。他们就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对一样。” 汝汝听完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我越来越糊涂了!按照常理,他体内的多重人格应该各行其是才对。为什么会有几重人格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还特意阻止,这不符合人格分裂的症状。会不会是你们术士常说的鬼上身?”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不是术士却跟术士接触最多,那就只有医生了。 上古时期,没有医,只有巫,巫师不仅沟通神明,驱散邪魔,也给人治病。巫在逐渐演变的时候,出现了医。古医当中的祝由科,就是介乎于术士与医生之间的特殊职业。祝由之法,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疗法等等诸多神妙的手段,也包含着很多禁忌。 心理疗法广义上也在祝由科之内,所以汝汝能在第一时间想到鬼上身也就不奇怪了。 我摇头道:“我把宇文苑捆起来的时候,在房间里贴上那么多灵符,就是为了验证有没有鬼魂附体宇文苑。如果,鬼魂是从外面进来的,房间四周的灵符马上就会燃烧示警;如果,那些鬼魂事先就藏在了宇文苑体内,那么贴在他身上的灵符也会有所反应。直到宇文苑冲出来,灵符都没有示警,也就排除了鬼上身的可能性。” “这就奇怪了!”汝汝沉思道:“会不会还有人跟在宇文苑附近,给他提示,或者控制他?”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可能性不大。”我摇头道:“我这个人虽然文化不高,但是还算机警。如果,真有人跟着宇文苑,我早就能察觉到了。” 汝汝再次认真的说道:“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谢谢夸奖!”我再一次咬牙切齿。 一直没有说话的酒舞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宇文苑很可能是中了一种早已失传的法术……”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禁神窟 “法术?”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酒舞。 酒舞轻声问道:“你知道有种秘法叫‘禁神窟’么?” “禁神窟?”我骇然看向了审讯室里的宇文苑时,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丝冷汗。 禁神窟的事情,我比酒舞更清楚,只不过,我一直都没往那方面想而已。 我三叔曾经跟我说过,地先生当中有一个分支。号称麒麟阁。麒麟主土徳,为祥瑞。麒麟阁门人的身份也极为尊贵,门派秘法层出不穷,曾经在术道上风头一时无两,就算黄龙项家在鼎盛时期也要让他三分。只不过,麒麟阁也没能经受住大浪淘沙,最后一样消失在了术道发展的长河之中。 如果不是项家典籍中曾经专门记载过麒麟阁,可能甚至连我三叔都未必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三叔曾经跟我说过,既然项家还有传人,那么其他几个支脉也不会轻易断绝传承。如果将来一旦跟麒麟阁的传人为敌,那么见面就必须下狠手,在他困住你之前,先干掉对方。 我也问过三叔,为什么非要痛下杀手。 他跟我说:麒麟阁的人。自以为是麒麟传人,所以脑袋有点问题,一直信奉“麒麟不杀生”这一点。所以,他们的手段基本上是用来生擒对手。不过,被他们抓住的人,会生不如死。 麒麟阁最奇怪的秘法就是“禁神窟”。这种秘法,说白了就是建一个监狱,把人永远囚禁在里面。监狱的主体不一定会是什么东西,可能是一个盒子。也可能是一个竹筒,甚至可能是个夜壶,只要能把人魂囚禁起来的东西,都有可能被他们变成禁神窟。 如果,禁神窟单单是把人魂关押起来,还不至于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会把几个人关在一起。麒麟阁有一个很奇怪的理论,叫做“三人即地狱”。 简单点说。麒麟阁就是利用人性的坚持,给他们的囚徒无尽的折磨。他们把甲、乙、丙关在一起,甲乙想联手越狱,丙肯定会拼命阻止;乙和丙想要说话,甲会想方设法的打断。总之,三个人肯定出现“我不做事,也不让你做;我不舒服,也不能让你安生”的心理,最终互相把对方折磨发疯。 根据典籍记载,禁神窟里最多能关押九个人,所以也叫九人窟。项家典籍对九人窟的描述只有七个字:“九人窟里鬼神哭。” 所以,我三叔才说:如果真被麒麟阁的人抓了。那你最好能把身边的人全杀了,那样也能少受点罪。 我盯着宇文苑看了好一会儿,才跟酒舞说道:“你的意思是,宇文苑的身躯就是一座九人窟?”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禁神窟呢!害得我说话还加了小心,生怕被你说我胡编滥造。宇文苑不见得是九人窟,说不定只是七人窟。”酒舞见我知道禁神窟,不由得松口气:“我觉得宇文苑现在的情况,很符合禁神窟的特点。还有就是……” 酒舞说道:“我们一直没有察觉到宇文苑身上有阴气,他却在不停的变换身份。是不是可以用‘人魂占据身躯’来解释这件事儿?” 人魂与鬼魂不同。鬼魂是人死之后出窍的魂魄,不管他的阳寿到与没到,人死之后,姓名立刻在生死薄上有所显示,鬼魂自然会生出阴气。而人魂却是在人没死之前就被术道高手抽出体外的魂魄。人魂虽然离体,但是因为人的肉身没灭,或者肉身处于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他的魂魄就不会成为鬼魂,更不会带有阴气。 我沉声道:“如果说,宇文苑体内真的藏着人魂,那么宇文苑多重人格互相牵制,灵符不见反应的事情,也就能解释得通了。”亚丸岁弟。 酒舞兴奋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我摇了摇头:“我三叔曾经研究过禁神窟的事儿,他当时也想到了从外面破解禁神窟的办法。但是,那也仅仅是一个猜想而已,能不能行得通还是未知数。” 我说话之间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行得通,那当然是万事大吉;行不通的话,宇文苑就必死无疑。那样的话,我不是在牵连无辜么?” 我话刚说完,就听门口有人冷声道:“你牵连无辜的事情做得还少么?” 我和酒舞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见到脸色铁青的沈旭从外面走了进来:“项开,我不管你是不是牵连无辜,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抱着肩膀冷笑道:“交代?我给你什么交代?你脑袋没让驴屁股夹着吧?” “放你娘的屁!”沈旭勃然大怒道:“你对我有怨气,可以冲我来!想单挑,想赌命,我都奉陪!你和酒舞联手设计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牵连了我的兄弟就不行!” 酒舞冷笑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联手设计你来着?” 沈旭立刻把矛头对准了酒舞:“你故意装成重伤,昏迷之前还特意喊了项开的名字,引我到宇文家老宅围堵项开!难道不是设计我?” “我呸--”酒舞呸了一声:“我重伤,那是因为我跟冤魂交手时受了伤。我喊项开,那是因为当时项开拼了命护着我冲出重围,自己却陷在了老宅里。我喊他名字,想让人救他,不对么?你自己脑袋进水去抓项开,怨我啊?” “你……你胡说八道!”沈旭差点没跳起来:“你跟什么冤魂交手?又被谁重伤了?” “跟一队骑兵交手,就伤在他们手里,怎么啦?”酒舞立刻把事情推了个干净。 “你……”沈旭被气得浑身乱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件事儿上,他确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旭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才转头往门外喊道:“刘处,你给我们评评理!” 酒舞根本没把外面的人当一回事儿:“还把老头子带来了。你带天王老子来也没有用,没理就是没理,老头子还能帮你栽赃我啊?”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门外走进来一个表情尴尬的老头,看见酒舞才特意板起了面孔:“酒舞,闹差不多就得了,毕竟人命关天!” 酒舞一点不怕那个老头子:“老头子,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再说了,你的人陷在老宅子里,你不去救人,却跑来跟我扯皮,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谓的人命关天啊?” 那老头显然不是头一回被酒舞抢白,干咳了两声之后,转向我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项开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平西兄后继有人,镇南兄绝技得传哪!” 我不禁愣了一下。这人要是认识我三叔,我倒不觉得奇怪,但是他能认识我爹项平西,就让我没法不行晚辈之礼了。 我刚要行礼,酒舞却从旁边拦了一下:“别让这个老东西骗了!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刘千芳。别看他跟你提了一堆前辈,说不定,你三叔当初还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呢!” 酒舞这么一说,我倒真有几分警觉了。刘千芳是机密六处的二号人物,号称“不吐人骨”,在术道上的名头不比我三叔小多少。不过,他那名头是好是坏,可就真不那么好说了。 刘千芳被酒舞气得七窍生烟:“死丫头,你再编排我,小心我直接找老酒鬼收拾你!你不喜欢我这个徒弟沈旭,我知道。你平时多收拾他几回,我也没意见。可是,你这回玩得过了!” 酒舞一仰脑袋:“你有证据么?” “老子不需要证据!”沈旭火气马上冒了出来:“你们两个今天要是不出手,我就拼上命也要替我那些兄弟讨个公道。” “闭嘴!”刘千芳转头对沈旭呵斥道:“还嫌不够乱哪!你给我滚出去冷静一会儿!” 沈旭眼睛瞪得通红,死死的盯着酒舞一动不动,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找她拼命。 刘千芳转身一脚把沈旭给踹了一个跟头:“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出去!听见没有?” 沈旭的眼泪一下淌了下来:“师父……” “滚--”刘千芳背对着我和酒舞又吼了一声,沈旭才咬牙走了出去。 刘千芳重新转过身来:“舞丫头,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也没有证据找你公事公办。不过有一点你得承认,我那徒弟虽然功利心很重,但是对自己的兄弟却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你说是吧?” 酒舞板着脸点了点头:“你想说什么?” 刘千芳正色道:“沈旭这回是真被逼得没有办法,才会舍了脸皮来求我出面。舞丫头,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就帮帮沈旭吧,好不好?我给你鞠躬了……” “别--”酒舞一下扶住了刘千芳:“你这一下我可受不起。再说了,能帮你的人,也不是我!” 刘千芳马上转向了我这边,我没等他说话就开口道:“这件事儿,我可以处理。但是,我需要调用你们的人手。” “没问题!”刘千芳拍着胸脯道:“我们六处的人力、武力随你调遣,就算我也听你的!”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老宅全貌 我答应刘千芳之后,才听见酒舞一个劲儿的在我身后嘟囔:“又被骗了!还是修炼不到……早知道就让那死老头给我鞠一躬!每次都这样……” 我这才回头看向了捋着胡子的刘千芳。那老家伙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眼睛里还是带着一丝笑意。我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岁数大了也是一种优势,光凭他那一下巴胡子就能让你吃个闷亏。我跟刘千芳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情去跟他计较什么。地先生一诺千金,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刘千芳,就算明知道被他骗了,也得出手。 我招手把沈旭给喊了进来:“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陷在老宅里的。” 沈旭咬着牙道:“我以为你在老宅里……我在老宅外面喊了两天,见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才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就带着手下的兄弟冲了进去。” “没想到我们冲进去之后,整个老宅就掀起了滔天大雾。凭我的眼力在两三米之内也看不见人。我当时一个劲儿的喊:开手电! 我本来以为手电的穿透力强,可以让我们找到彼此的位置。谁曾想,雾气里的手电光竟然多出来整整一倍,随便转个头都能看见成片成片的光点。 我立刻觉得不对劲儿了。那些光点有高有低,有强有弱,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部分人站着用手电,还有一部分人蹲在地上照亮。 当时有一个光点离我也就一步左右的距离,我就伸手往那面抓了过去。我抬手的方向本来是朝着对方面孔的位置去的,可我抓过去之后却被人用什么东西给挡了一下,我顺手往后一扯,竟然抓过来一个连着杆儿的白布灯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四面八方就响起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就像是有一群人带着脚镣子在我身边来回乱走。 我当时就急了,扯着脖子喊了两声:报名! 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那些兄弟的位置。只要听见他们报名,就能冲过去救援。谁知道,我喊了两声之后,就听见有人拉长着声音喊:王海生-- 紧接着,大雾里就传出来一声惨叫。我听得出来,那是王海生的声音。他肯定是遭遇不测了。 我刚想冲过去救援。却被一个兄弟给挡了回来,他可能也是误打误撞才冲到我这边的。我当时看见他全身都是血。身上开着好几道像是木棍抽出来的口子。他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快走,我们中埋伏了。 那个兄弟拼了命喊人,其他的兄弟也拼死往我这边冲。我除了能听见他们在喊,听见木棍破风的声音在响,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不走不行,只有我冲出来,才能带人回去救他们。 我当时玩命的往外冲,铁链响动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就像是有很多恶鬼在我身边抖着铁索抓人。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兄弟,被从迷雾里甩出来的铁索给缠住脖子。硬是拉进了大雾里。 我想救他,真的想救他! 我当时抓着他的手使劲往外拖,却被他把手拽进了白雾里。那时候我就觉得,好像是有一把刀直奔着我的手腕子砍了下来。就在我一收手的工夫,明明听见一声快刀砍断了骨头的声音,还有那个兄弟的惨叫……” 沈旭说到这里时,眼圈已经红了。不管这个家伙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人怎么样,至少他现在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道:“难道宇文老宅,真是一座监狱?不应该啊!” 破阵跟破牢,是两回事儿。要动手之前,我必须弄清楚宇文老宅究竟是什么格局,万一准备错了,耽误事儿是小,惹怒了老宅的凶魂,杀了沈旭的手下就糟糕了。 我虽然没看过宇文老宅全部的格局,但是从内部上看,那不应该是一个监狱。可沈旭的描述,却跟古代的大牢没有什么分别。 古代大牢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犯人处斩之前,会有一个人打着白布灯笼走进大牢,给死囚送上最后一顿断头饭;如果是放人出大牢,狱卒就会打红灯笼。而且,大牢的狱卒,只有少部分人佩刀,多数人使用的是水火棍一类的软家伙。亚丸岁号。 这一切都跟沈旭遇见的事情极为相近,再加上麒麟阁的人在宇文苑身上加了一道禁神窟,不能不让人往大牢的方向联想。 酒舞忽然开口道:“项开,你说宇文老宅会不会是一座死囚营?你还记得我们在闵保民家祖坟那里遇上的三个骑兵么?我在击杀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在他身上看见了一个滴血雄鹰的图案!” “滴血雄鹰?宇文?骁果军!” 骁果军,就是隋朝的御林军。因为是皇家近卫,所以匹配的都是汗血马,装备骑枪和马刀,身穿明光铠甲,头戴赤金豹头盔,左臂上刺有血鹰。这跟我们在山上遇上的那三个骑兵装束十分相近。 有传说,骁果军之所以骁勇善战,是因为从死囚中挑选了强壮者捡入,朝廷许其生路,才会悍不畏死。但是死囚入伍之前,通常都会被人像是熬鹰一样反复折磨,不仅要磨掉他们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狂劲儿,还要让他们明白这条生路来之不易,他们才能死心塌地的为朝廷效力。所以无论哪朝哪代的死囚营都像是一个监狱,有些甚至比监狱更为恐怖。 更重要的是,隋末最后一个统领骁果军的人,就是宇文化及。宇文苑同姓宇文,这应该不是巧合。如果,宇文苑真是宇文化及的后人,那么宇文家能模拟出一个骁果军的驻地就不奇怪了。 我再一次看向了审讯室里的宇文苑。短短几天里,他已经带给了我太多的谜团,也有太多的震惊。或许,这种震惊还会继续。 我眯着眼睛看了宇文苑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给我准备一批高手,要善于近战格斗的高手,至少也要一百人。另外,我还需要一些工兵,或者炮兵,能安排么?” 沈旭脸色顿时变了:“你想干什么?还要往老宅里填人?还有,你要炮兵做什么?我告诉你……” “你给我闭嘴!”许久不会说话的刘千芳一声怒吼,硬把沈旭没说完的话给憋了回去:“项开,我可以给你调配人手,但是希望你能谨慎使用。” “师父!”沈旭一着急,连师父都喊出来了:“你不知道,项开这个人报复心理极重,要是他再使什么坏,把我们的人给陷进去,我们六处的精锐可就全都完了!我们总共也只有这点人手啊!” “闭嘴!”刘千芳沉声道:“除非你想放弃老宅里的弟兄,否则,只能一赌。项镇南的确有点小心眼儿,但是他在大事上从来不会出格。我相信他的传人也一样如此。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出了什么事儿,我负责。” 刘千芳转身道:“我可以帮你把部队调过来。至于人手,你得给我点时间,最多三个小时,我就能把人集中到老宅附近。” “好!我等你!”我向刘千芳挑了一下大拇指,转身出了大门。这一次,我不光带了酒舞,也把汝汝一块儿带去了老宅后山。 等刘千芳调集的部队赶来之后,我才让人在后山那块山崖上支了一个升降梯:“听我指挥,调整好升降梯的方位。” 我带着酒舞、沈旭站在升降梯上慢慢的伸展到了悬崖外面,让驾驶员连续调整了几次位置之后,总算是看清了老宅的全貌。 整个宇文老宅从上往下去看,就像是一个平铺在地上“凹”字。我先前活动的院子正好在“凹”字陷落的那一部分当中。老宅的后院就是一个长方形的院落,里面并排盖着三排平行的瓦房,这是典型的兵营式建筑。看来,酒舞的猜测并没有错。 沈旭趴在护栏上看了好一会儿:“项开,这就是一座兵营啊!护卫前院的白雾是从哪儿来的?” “附近应该有阵法!”我嘴里回答着沈旭,眼睛却一直在来回扫视着老宅:“可是阵法究竟在哪儿呢?” 按沈旭的描述,他们进入老宅之后,整个老宅都被罩进了白雾,肯定是有大型阵法覆盖了老宅。可是,从我现在的角度上看,别说阵眼,就连一丝布阵的迹象都没有。 酒舞也说道:“老宅的格局不大,不像布置了大型阵法。沈旭,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们?” “放屁!”沈旭跳脚道:“我沈旭虽然不堪,可也不会拿自己的兄弟骗人……” 她们两个一吵,我忽然像是抓住什么东西:“酒舞,你前面说什么?就是你说沈旭骗人之前?” 酒舞不吵了:“我说老宅的格局不大,不像是布置了大型阵法。” 我猛地一拍脑门:“格局!对!就是格局!现在术道中人布局的眼光越来越小,甚至把布局缩减到一个房间里的程度;但是古代的风水先生,可是动辄就是方圆数百里啊!宇文苑的爷爷都没进过老宅深处,说明老宅肯定不是出自他的手笔,说不定就是过去哪个大师的布局。沈旭,帮忙调一架直升机,我要航拍图!”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百里山河 部队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的从我们头顶飞了过去,航拍图也紧跟着传到了我的手里。可惜,每一张都让我大失所望:“什么都没有!” “还是没有!” “再高一点!范围再扩大一点……” 沈旭这个时候也急了:“项开,你是不是弄错了?” “再试一次!这次,把我们也拍进去!” “嘶--”最后的一张照片传到我手里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手笔!” “布阵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使出‘百里山河’?”酒舞拿着另外一张照片愣在了那里。 “给我看看!”沈旭一把抢过酒舞手里的照片,仅仅看了几眼之后,脸上的血色就褪得一干二净,甚至嘴唇都有些发紫。 百里山河也是早已失传了的风水秘术。传说能用出这种风水大阵的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调动以阵心为圆点的方圆百里之内的风水大势,江河山川皆能为其所用。 但是,就现在的风水师而言,百里山河早就已经成了神话般的存在。就算是现在的一品风水师,也不可能控制百里地脉,能达到五六里也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我拍了拍沈旭的肩膀:“还要继续么?” 沈旭仅仅考虑了五秒钟,就咬牙道:“必须继续!六处总共就这么一点儿家底了,我不能让六处败在我的手里!” “那就继续!”我拿过航拍图仔细研究了起来。 沈旭几番犹豫之下,终于还是没忍住:“项开,你有几成把握能救出里面的兄弟?” 我没去回答沈旭的问题。而是指着航拍图道:“那个风水阵,是利用老宅周围的两山一河,布置了‘三绝陷仙阵’。” “距离老宅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两座并排的山峰,看上去像是关起来的大门。本来这个不算什么,但是以老宅为中心布置八门的话,这两座关门峰正好堵住了生门,也就让这座山变成双鬼守门的凶局。但是……” 我话锋一转道:“官方正好在两座山之间硬给开出了一条公路隧道。这就等于给双鬼守门留下了一线生机,也无形中削弱了绝阵的三成威力。” “这就好。这就好……”沈旭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我又拿着红笔在老宅背后的河道上连画了几下:“这条河道呈现出环抱状态,说明当初有人动用大量人力,改变了河道的方位。水在五行中是黑色,如果没有这几个点,这条河不算什么,但是加上去之后。整条河对于老宅来说,就变成黑蟒盘道。切断了老宅的所有退路。” 沈旭指着图道:“河道上不是有桥么?算不算断了黑蟒?” “算!但是并不彻底!”我解释道:“当年布局的人也许并没想到,在经过若干年之后,可以凭借人力在水流湍急的河道上修筑大桥,所以对河道上的布局并没太用心。这就给我们机会了。” 我直起身道:“你让上游水库把水憋住,尽可能减少河水的流量。等水流小到一定程度,河道上那六七座大桥,就能发挥威力,一举破去黑蟒盘道。我们的机会就会再增三成!” “好好……我这就安排!”沈旭马上派人去了水利局。 我却在这个时候点起一根烟停了下来,把沈旭急得连连跺脚:“项开,你干什么呢?赶紧往下说啊!” 酒舞却慢悠悠的说道:“项开,如果你的推论成立,那山脚下面的一镇两村。不是全都被封在死地里了么?怎么还能有活人?” 我吸着烟回答道:“这就是那个风水师最高明的地方--既布置了一个针对老宅的风水绝阵,又不让其他地方受到影响。只要这里逐渐有了人烟,这座孤零零的老宅子也就不再显得那么扎眼了,说不定,还会逐渐被人遗忘。这就叫大隐于市,懂么?” 沈旭急得一个劲儿的跺脚:“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想急死谁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条件随便你开!” 我伸手往照片中心的位置敲了敲:“我虽然达不到那个风水师的高度,但是也能猜到,那人肯定是在老宅里放了一个可以吸引地脉大势的东西,说不定就在这间屋子里。” 我抽着烟说道:“所以说,宇文老头才给宇文苑定了那么多规矩,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的,就是怕他无意间破坏了格局,造成老宅没法吸引地势的结果。” 沈旭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下来:“如果,让你走进去,你有几层把握破掉风水大势?” “绝对把握!”我胸有成足的笑道:“如果,外围的风水不破,我还真不敢这么肯定。但是,咱们有了足够的人手,足够的资源,我就能一举占据老宅中心!” 我伸手一指照片上我们所在的位置:“这就是,三绝陷仙阵,最后一处绝地。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形同虎势,突出来的这块悬崖正好是虎头。” “虽然,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往下看,看到的是老宅的侧面。但是,老宅中心的这间屋子,却把大门开向了我们现在的位置,这就成了‘白虎压正堂’的凶局。” 沈旭冷声道:“白虎压正堂,一岁几人亡。看样子,那个风水师是打算连宇文家一块儿干掉啊!” “所以么……”我缓缓说道:“我们只要在这里埋上炸药,一举炸断虎头,就完全破去了最后一个凶局。三个凶局,一破,一残,一缺;光凭里面剩下的那点凶魂,还能挡得住我们么?” 沈旭往自己手心里狠狠砸了一拳:“行!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联系工兵连!” 被我给绑在旁边的宇文苑忽然开口喊道:“等一下……” 他一出声,我们三个就同时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宇文苑也知道自己露了马脚,不由得泄气道:“你们早知道,我不是宇文苑?” 我笑道:“我从警察局出来,就一直在观察宇文苑,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我说风水的时候,你的眼睛才开始往我这边看。而且,你也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是谁?张白鹤?” “我是张白鹤!”对方一口认了下来。 我给汝汝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上去跟他交谈了起来,差不多五六分钟之后,汝汝才说道:“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张白鹤。” 我抱着肩膀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不破风水阵的理由?” 张白鹤道:“当年麒麟阁修筑了这座禁神窟,实际上是为了镇压一个人。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生魂。我和阴十一、血牛那些人却是被镇压在这里的生魂。” 我紧盯着张白鹤的表情道:“说下去!” 张白鹤苦笑道:“这件事儿,说起来其实很可笑。我们三个虽然是囚徒,但是肯定有一个人是狱卒!只不过,我们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狱卒。所以,一直都在互相猜忌。直到我们的肉身完全腐烂,我们却还在猜想谁才是狱卒。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往下猜想。直到我们钻进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我沉声道:“既然你们全被关在了老宅里面,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都得感谢宇文磊落那个家伙!”张白鹤冷声道:“就算我当年遭了麒麟阁的算计,被他们给关进了禁神窟,我也一样佩服他们的算计。” “当年,被关进禁神窟的只有三个人,没法形成他们最强的九人窟。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又会有两个人进来。最后竟然生生把一个三人窟,硬是给填成了九人窟。这一下,我们就更弄不清谁才是真正的狱卒了,就只能这么呆在里面。” “直到五十多年前吧!我们忽然发现压制着禁神窟的地脉开始松动了,我们这才动起了逃狱的心思。当时我们约定,各自想办法松动禁制,然后九个人联手检查,谁要是出工不出力,剩下的八人就联手把他击杀。” “终于有一天,我们打开了一个缺口。争前恐后的从九人窟里冲了出去,结果,却一头撞进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哈哈……没想到,我们聪明一世,却全都被麒麟阁给骗了。真正的狱卒根本就不在九人窟里面,而是在外面。” “宇文家的后人,不仅是狱卒,还是连环窟,只要他们活在老宅,他们就是现成的九人窟。我们只要从里面出来,就会被宇文家的人重新囚禁在身体里。” 我静静听着张白鹤继续说道:“更绝的是,我们被关进他体内之后,竟然发现,宇文苑的身体里已经囚禁了两个生魂--一个是他爷爷宇文磊落,还有一个就是自称宇文苑的家伙。那个白痴,一天到晚的就想自杀,我们拦都拦不住,只能轮流盯着他。一旦他想死,就赶紧让血牛把他抓回来,自己占据宇文苑的身体,把他救下来。”以圣呆划。 我笑道:“你们让他死了不是更好么?这么一来,你们不就是阴魂了?”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先控制他抹脖子了!”张白鹤恨得牙根发痒:“他的身体是牢房,你懂么?牢房塌了,里面的人还能活么?”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出来说话 张白鹤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们几个现在就是被关在房子里的囚徒,没跑出来之前,房子就塌了,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目视着张白鹤道:“你说的那个于文怨也是生魂?” “不是!”张白鹤摇头道:“我敢肯定于文怨不是生魂,他好像是宇文小子自己。可又不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原来,汝汝的猜测没错,宇文苑确实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患者。只不过,他仅仅分裂出了一个人格--就是有自杀倾向的于文怨。以圣贞扛。 我没去跟张白鹤解释这些东西,直接问道:“你们控制宇文苑到处骗人、看风水、算命,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放出九人窟里的一个女人!”张白鹤咬牙切齿的道:“我们这些人被关押了那么多年,其实就是麒麟阁术士闲极无聊的游戏。他们建立这座老宅,为的是镇压一个女人,那个人就在九人窟底下。” 我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这就解释通了!” 从我听到张白鹤他们被囚禁在九人窟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如果,麒麟阁仅仅是为了囚禁他们几个生魂,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做什么“百里山河”--想要关押九个生魂,只有一个九人窟就够了,再起百里山河大阵。完全是多此一举。原来,宇文老宅底下还镇压着另外一个人。 我抬头看向张白鹤:“你继续说!” 张白鹤道:“我们这么多人,费了无数心血都没能逃出九人窟,我们早就自认没有那个神通了。但是,被镇压的那个女人却不一样。如果我们能把她弄出去,说不定就可以跟她做个交易,让她破开九人窟,放我们逃出去。” 张白鹤没用我多问,就接着往下说道:“问题是。我们几个人都觉得以自己的办法放出那个女人,才是最正确的。” “血牛,觉得应该用蛮力破开禁制,但是他做不到。最后就领了看守于文怨的任务……” “宇文磊落,觉得应该从老宅本身入手,但是又不想把宇文小子自己陷进去。所以。他想找另外一个术士参与进来,阴差阳错的就把事情落到了你头上……” “阴十一。本身就是邪修,他觉得,积累阴魂炼制鬼兵,跟老宅里的凶魂决战,一举攻破老宅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只要有机会,就会控制宇文小子出去杀人。而我……” 张白鹤顿了一下道:“我觉得,破开禁制的方法就在那个女人身上。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阴玉。我能看出来,那块阳玉不仅绝非凡品,而且是半块阴阳玉。我觉得找到阴玉,让两者共鸣。才能破开禁制。所以,我装成了一个不露面的风水大师,在网上指点别人风水之术,还特意提出勾玉可以镇压气运的说法,最后,无意间找到闵保民。” 我听完之后转口问道:“那个神算子是怎么回事儿?他好像是故意在拆你的台吧?” 张白鹤苦笑道:“就因为我们谁都认为自己的办法最正确,所以都不愿意让别人参与进来。因为破禁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我们就只能灰飞烟灭。所以,只要觉得别人的办法有危险,就会中途出手破坏。” “神算子那个混蛋,就是觉得我的办法太冒险,所以,他才借着自己放风的时候,给你们留下了线索。要不然,宇文小子也不会让你抓住。”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厉害的麒麟阁!” 麒麟阁的传人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弄进九人窟的生魂,每一个都有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生魂的性格缺陷无限放大,甚至达到了偏执发狂的程度。 就像是宇文苑身体里的这几个人,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共识,也永远不可能把一件事做完。就算我没在闵保民祖坟拦住张白鹤,他也不可能成功的把勾玉带进老宅--因为神算子不允许他这样做。 同样的,阴十一的鬼兵计划也不可能成形,因为也有人在破坏他炼制鬼兵,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宇文老头。这样一来,他们永远都没法打开禁制放出那个女人,而他们自己也必定会继续被九人窟折磨,直到烟消云散。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转头问向汝汝说道:“你有没有办法,放出于文怨?” 汝汝还没回答,张白鹤就先开口道:“没有这个可能,我们一直在联手压制他。如果你想换别人,还是可以的。” 我张口道:“那你就换阴十一出来!” 张白鹤脸色一变:“你还是想炸开白虎崖,强攻老宅?这样不行,绝对不行!那个女人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你贸然破坏禁制,我们就没有跟她谈条件的机会了!” 我冷声道:“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无关。” 我很清楚张白鹤的如意算盘,他是想继续给那个女人希望,但是又不打开禁制,争取从她那儿得到最大利益。如果炸开白虎崖,他能得到的东西也就少了。 张白鹤脸色忽然变得阴沉无比,整张脸就像没了生气的死人一样僵硬铁青的对着自己肚子笑了两声,阴气森森的道:“看风水的,你还是回去吧!现在有人愿意听我的,还是让我来吧!” 我冷眼看向对方:“你是阴十一?” “没错,我就是阴十一!”阴十一嘿嘿笑道:“小子,你很不错,起码比那个软蛋强了不少。只要我能出去,马上收你当入室弟子,你对我的胃口!” 阴十一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们这些人,比起老宅里的那些凶魂可差远了。不等打到老宅正中心,你们就得先死一半!想要一战而定,就得听我的。” 我沉着声音道:“你说怎么办?” “你们装皇帝!”阴十一道:“骁果军毕竟是隋朝的精锐,当年要不是宇文化及那个笨蛋,骁果军也不会轻易哗变,但是骁果军却觉得愧对隋炀帝。你们装成隋炀帝的话……” 我转头看向了沈旭:“有把握么?” 沈旭想了想道:“可以试试。我马上联系剧组的人,看看能不能弄到衣服。但是万一不行……” “不行还有她!”我伸手指了指汝汝:“她可是心理学博士,还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鬼说到底也是人变的,心思跟人没有什么区别,就算咱们有点小破绽,她也能圆回去。” “这……”沈旭不禁有些犹豫了,毕竟汝汝不是他们六处的人,而且这一趟走的还是玩命的活儿,汝汝能同意么? 没想到,汝汝狠狠白了我一眼道:“算你有眼光!” “好!”沈旭狠狠一拍手,往门外喊道:“叫一组最能打的人过来,拼了性命也得保护丁博士的安全!” 汝汝偏着头看向沈旭:“你这个人虽然虚伪,但是比起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强多了。” 我干咳了一声装着没有没见:“阴十一,我想问你,当时跟着宇文苑回来的那两个学生,是不是你杀的?” “没错!”阴十一不以为然的道:“宇文苑睡着了之后,我就控制着他悄悄溜到了山下,趁着那个丫头换衣服的时候,把那个姓刘的小子按在水里,用石头砸开了他的脑袋。” “最好笑的还是那个丫头,干什么不好,非想装成水鬼,还潜进水里试水深。我只好成全她,把她给弄成了真鬼。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咬着牙道:“我想说,你是个王八蛋!” 阴十一听闻不仅不生气,还呵呵笑道:“如果我是王八蛋,那么那个连自己孙子都坑的老东西又是什么?哈哈……” “宇文磊落?”我不禁一动。 阴十一嘿嘿冷笑道:“我说那个叫宇文的老头,你是不是该出来见见你孙子的朋友啊?告诉他,你当初怎么做的计划!” 阴十一喊了半天之后才冷笑道:“原来那老头还要点面皮,不肯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仰头看着阴十一道:“你好像跟那老头挺熟么?老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头发、铜钱是怎么回事儿?别等我进去之后,还没搞定骁果军,就被老宅给坑了。” “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阴十一本来还想拿捏两下,可是看见我脸色发沉时,还是主动开了口:“宇文家,说白了就是这个大牢的门房,他们的任务就是看着兵营里那些凶魂,不让他们出去。至于屋里那些玩意儿,还不是他们为了给他们应手,才放得到处都是么?” “你自己想想,要是你这边做着饭呢,一个凶魂突然冒出来,你怎么对付?现找法器?还不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那老头自己说,以前宇文家的老宅里,就连水瓢用的都是铭文葫芦。只不过,宇文家一代不如一代,才把一些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 阴十一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宇文家当初被弄来看老宅子,也是迫不得已……” 正文 第七十章 装皇帝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眉头一扬:“难道关于宇文家受人诅咒的那件事儿是真的?” “狗屁诅咒!”阴十一道:“他们所谓的诅咒就是麒麟阁。麒麟阁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就是看不惯悖逆弑主的人。只要让他们找到这种人,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诛对方九族。” 阴十一嗤笑道:“这个宇文支脉,正好是宇文化及的后人。如果。他们不是走了术道,麒麟阁也许还会顾忌一下,可是当年威名赫赫的宇文门阀,竟然出了一个术道分支。这一家,可是这被麒麟阁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他们走不出宇文老宅不完全是因为什么诅咒。那是因为他们也是囚徒。麒麟阁让宇文家看守禁神窟,为的就是赎罪!” “赎罪?赎什么罪?弑君之罪?”酒舞冷笑道:“麒麟阁还能是杨广的后人哪?” “不可能!”我摇头道:“麒麟阁其实也是一个家族,据说是姓闫。” “那我就不知道了!”阴十一摊了摊手:“剩下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我走了。” 阴十一说走就走,躲进了宇文苑的体内之后再没出来。 沈旭那边也联系到了剧组,只不过答案并不怎么乐观:“剧组那边说了,隋代服饰他们确实有。但是能不能还原隋代服饰的原貌,他们也没有把握。” 酒舞泄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拍戏还能跟真事儿一模一样啊?群众演员的服装看上去整齐就行了,谁有心思去琢磨隋代服饰究竟是什么样儿?观众好骗,隋代的那些老鬼还能骗过去么?” “这个不是问题。”我接口道:“衣服差不多就行。大不了往上泼点血。当年骁果军哗变杀入皇宫,隋炀帝随身侍卫多数战死,弄一身烂衣服也能糊弄过去。关键是,隋炀帝身上的龙气怎么办?” 沈旭眼睛一亮:“六处有一块末代皇帝的随身玉玺,你看合用么?” “可以!” 隋炀帝是隋朝最后一个帝王,在位时整个皇朝都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就算身上有龙气,肯定也极为衰弱。末代皇帝恰巧和隋炀帝的情况如出一辙,拿他的随身私人印章佩在身上。正好合用。 我抬头看了看天:“沈旭,你马上准备!今晚午夜,发动总攻!” “午夜?”沈旭诧异道:“你为什么不选择午时!” 人跟鬼的作息时间是颠倒过来的,人间的午时,就相当于阴间的子时。午时阳气最重适合术士行动,而且鬼魂在这个时候。就跟人在黑夜里一样,视觉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我们既然假扮隋炀帝。自然应该选择鬼魂视线最糟糕的时候。沈旭的提议完全是站在最有利的角度考虑。 我摇头道:“午时确实是进攻老宅的最佳时机,但是我们不能用。别忘了,我们扮演的是鬼魂,不是活人。午时出现,根本不合常理。想救你的那些兄弟,咱们必须冒险。” 沈旭咬了咬道:“我这就去准备!” 沈旭安排人手在白虎崖上定点爆破,等到子时一过,六处派来的一百多人精锐术士就全都集中到了老宅正对面的山林里。 我抬头看了看山崖:“计算好时间,那边炸药一响,咱们马上冲击老宅。一定要掐好时间!我们现在都是鬼,鬼魂就不能直接走正门,最少也得穿墙而过。要是咱们一开始就露了马脚。就只能跟他们硬拼了。” 沈旭使劲儿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心里的冷汗:“准备--放--” “轰--” 白虎崖上顿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长达十多米的山崖在冲天的火光当中一折两段,带着隆隆巨响顺着山势滚落而下。 六处的精锐同时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远处的炮兵也跟着挥动了指挥旗。五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啸声越过我们头顶,向老宅外墙上落了下去。 呼啸的炮弹在我们头顶滑过之后,所有人同时张开了嘴。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炮火就在距离我们两百多米的地方掀起了一道红黑相间的火墙。 被炮弹掀起的沙土如同暴雨般倾落之后,所有人几乎同时起身,脚踏着还在微微震颤的山地,向硝烟未散的老宅疯狂冲进。 我跑到中途,一手抱着汝汝,翻身跳上了被六处组员抗在肩上的龙椅,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龙椅中间时,前排组员也已经跨过院墙废墟,站在了老宅中间。 如果现在有人从正面看的话,我们这些人就是一群从硝烟里走出来的恶鬼,不仅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而且自然的散发着阵阵阴气。 前方组员刚刚站稳脚步,老宅后院也忽然间雾气蒸腾、阴风怒号。一群像是被阴风吹来的骁果军鬼魂,在一瞬之间杀气腾腾的在距离我们十多米的地方严阵以待。 汝汝尖细着声音吼道:“大胆!见了陛下还不下跪!”以向役扛。 “陛下?”骁果军的气势明显为之一泄。 我刚才之所以把汝汝抱上龙椅,就是怕她激烈运动之后造成气喘。万一她一时半会儿调整不了呼吸,我们可就真的露馅了。现在看来,我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装成了太监的汝汝见骁果军不动,立刻怒斥道:“大胆,你还想再悖逆弑君不成?” 汝汝话音一落,我马上一个法诀打在了玉玺上。一股残存的龙气从玉玺上翻滚而出时,我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末代皇帝玉玺上残存的龙气本来就不多,我也没敢轻易试验。 没曾想,清代国力衰败之后,玉玺上留下的龙气也带上了颓然的病态,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奄奄一息却还在垂死挣扎的病龙。这能唬住骁果军么? 就在我的手掌伸向腿边的亡命钩时,骁果军里却有人高声喊道:“臣等死罪--拜见吾皇万岁……” “拜见吾皇万岁……” 直到骁果军成片的跪倒在我们面前,我和汝汝才算暗暗松了口气。 汝汝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在庆幸自己“歪打正着”的躲过了一劫。那些骁果军里肯定有隋炀帝没死之前就已经送命的军士,只有鬼魂才能清楚的感觉到常人无法感知气息。那时候,他肯定是看到过隋炀帝身上已经衰败的龙气,所以才误以为玉玺上的气息就是来自于隋炀帝本身。 汝汝沉声道:“谁是主将?这里有多少骁果军军士?” “骁果军备身张孝鹏,率一千骁果军将士参见陛下!” 张孝鹏话音一落,不说沈旭顿时满眼惊骇的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就连我自己也一阵心悸。 如果对方只有百十来人,我们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是面对十倍以上的对手,我们能不能逃出升天还是一个未知数。更糟糕的是,老宅院墙已经被我们完全轰塌,三绝陷仙阵也已经遭到了破坏,一旦我们不敌对方,让这群凶神恶鬼冲到外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这边队伍里,已经产生了细微异动。还好那些骁果军全都低着脑袋跪在地上,要是他们抬头看见六处组员大部分在回头看我,那还不马上穿帮? 放在古代,哪个侍卫敢随便回头去看皇上,就算是面对士兵哗变,他们也只能背对皇上,拼死一战。突然回头,那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可我现在偏偏不能说话。我要是一张嘴,满嘴的普通话,立刻能把自己卖个干净。我一直让汝汝说话的原因,就是觉得太监的声音应该都差不多,她就算学得不像,也不至于一下暴露。 我心里一急,抬手往龙椅上狠狠一拍,跟着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本意是提醒沈旭他们冷静一点,没想到却把张孝鹏吓得一个哆嗦。 沈旭马上心领神会的转过了身去,汝汝也不开口了,整个院子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骁果军作为隋朝禁卫军,所受的皇恩不是一星半点。如果不是隋炀帝当年执意迁都,骁果军思乡心切,也不会轻易哗变。但是在古人的思想中,他们虽然哗变,内心深处却仍然带着对皇权的敬畏,甚至是愧疚。现在,他们曾经宣誓誓死效忠的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骁果军心理之复杂可见一斑。 汝汝不肯开口,应该就是想要通过骁果军那种复杂的心态,增加他们的心里压力。 我虽然知道,汝汝是要跟整个骁果军比拼耐性,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额头上也跟着冒出了冷汗。 现在不是两个人在比拼心理素质,而是成百活人和上千鬼魂在无形博弈。 骁果军心里紧张,六处组员就能稳如泰山么? 鬼魂心虚,不会产生任何生理上的反应。但是活人过于紧张的话,不仅会满头是汗,心跳和呼吸全部都会加速。万一谁控制不住情绪,被对方听见心跳声…… 我正想悄悄给汝汝一点暗示,却看见跪在我前面的张孝鹏悄悄把头抬了起来。 他是受不了心理压力,想要试探一下我的反应?还是已经看出了破绽?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送鬼 到了这步,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不仅是我,所有看见张孝鹏抬头的人,全都绷紧了神经,手掌死死的押着刀柄,两眼紧盯在张孝鹏的身上。像是蓄力待发,也像是在压制拔刀冲动。 “哼--”我抬手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的同时,忽然打开了鬼眼,往张孝鹏脸上瞪视了过去。 我的鬼眼本身就是瞳术当中的邪派,否则也不会从瞳孔里放出血光,加上我脖子上还特意缠了一段白绫,乍看上去,就跟吊死鬼没有什么区别。 历史上的隋炀帝究竟是在宇文化及的逼迫下自缢身亡,还是被他派人勒死,说法不一。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送他归西的就三尺白绫。 隋末的天下虽然民不聊生,烽烟四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骁果军并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杀了隋炀帝。所以。后人是用了“哗变”而不是“起义”来定性骁果军。 按照汝汝的推断,骁果军当年仅仅是想逼隋炀帝返回大兴,而不是要支持宇文化及弑君登基;在宇文化及弄死隋炀帝之后,他们心里必定对隋炀帝怀有愧疚。所以,她才特意让我带着一段吊死鬼绳子出现,为的就是激起骁果军的愧疚之心。以向役血。 果然,张孝鹏看见从我脖子上扬起的那一截白绫时,不自觉的挪开了目光,像是不敢跟我对视。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围在我身边的六处组员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掌拍龙椅,是在提示他们动手,前排十多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把佩刀拔出来一半。明光晃晃的刀刃离开刀鞘的刹那之间,一股锐利至极的阴气也紧随着刀身喷薄而出。 这倒不是说六处人马的手段多强,而是他们在临行之前。在兵器上做了手脚,他们能让自己身上散发出阴气的秘密其实就是在刀身上。他们拔刀的一瞬间虽然气势惊人。却是装样子糊行家的玩意儿,要是真动了手,马上就能自己露底儿。 现在我偏偏还不能说话,只好使劲往空中挥了一下手。 汝汝听见我手掌上带来的风声之后,才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了!把兵器都收起来,陛下没想跟他们计较什么。” 汝汝话音一落,张孝鹏顿时嚎啕大哭着磕头不止:“陛下……陛下……臣等有罪!臣等有罪呀!” 汝汝扬声道:“既然知道有罪,那就该将功折罪。陛下当年倾注心血培养你们这批皇家禁卫,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哭天抢地的!” 张孝鹏眼睛一亮:“陛下,臣等前天刚刚抓了一批生人,待臣等吞噬了他们的魂魄,就能夺体为人了。臣等愿为先锋。替陛下再战天下!” 我听完之后顿时一惊:这些凶魂已经修炼到噬魂夺体的程度了?要是让他们夺体成功,一千可以行走光天化日之下、可以不断改换身躯的阴物,足能给人世带来一场大难。 “忠心可嘉,却愚不可及!”汝汝冷声道:“大隋江山早已烟消云散,陛下的嫡亲也早不在人世,甚至陛下本人也不能再见天日……就算夺回江山,又有什么用?” “臣有罪!”张孝鹏再一次哭拜在地。 汝汝冷声道:“陛下虽然对阳世的江山已经不做奢望,却能在阴间再建我大隋版图。陛下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收拢当年遗留在世上的忠臣良将……” 张孝鹏不等汝汝说完就跪地高呼道:“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 张孝鹏宣誓效忠,骁果军也一呼百应。千条凶魂齐声怒吼之间,阴冷至极的煞气直卷云霄,我身边那些六处精锐不由得一阵颤抖。 这时,按照常理应该是隋炀帝站出来勉励几句,我却仍然像是泥塑一样的坐在龙椅上不言不动,骁果军的呼声也跟着越来越低…… 我不知道,一群待罪之人,在向主子表达忠心的时候,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他们的心里会出现什么想法。但是有一点肯定,那就是万一处理不好,他们会狗急跳墙。果然,有些骁果军已经把手伸向了身边的兵器。 汝汝等他们全部安静下来,才悲声道:“当年,你们也像现在这样宣誓效忠陛下。可是陛下遇害时,你们誓死效忠的勇气到哪里去了?真正称得上骁果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宇文成都!骁果军里只有他为陛下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汝汝面对羞愧难当的骁果军吼道:“你们可知,陛下为什么宁可一言不发,也不肯摘掉脖子上那三尺白绫?” “这三尺白绫是宇文化及那个叛逆强加给陛下的耻辱,也是你们骁果军的耻辱!陛下,要等找到宇文化及那天,当着所有骁果军,把那三尺白绫系在宇文化及的脖子上!你们懂么?” 汝汝声音一落,张孝鹏顿时打了个脊梁。他能做到骁果军郎将,绝对不可能是个笨蛋。 汝汝刚才那一番话,等于告诉他,当年宇文化及是当着骁果军的面,弄死了隋炀帝。显然,骁果军当年的忠心,是给了宇文化及,而不是隋炀帝。 隋炀帝却要在重临天下时,再看一看,骁果军会在他和宇文化及之间选择谁?当然,这一次的游戏,可就不像当年那么简单了。 可是,张孝鹏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甚至有些觉得汝汝的这番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汝汝摸透了骁果军的心思,还是她模拟出来的性格,与隋炀帝本人完全相符?一定是其中之一,否则,张孝鹏不会出现这种表情。 汝汝不等他们再说什么,马上向六处的人挥了挥手,四个扛着一张黄布卷的组员大步走了出来,两人一边的拉住布卷,往左右伸展开来。 片刻之后,一张画着朱砂符箓,长达五米的布幔就横在了骁果军眼前。等他们抬头看时,整张画布变成了一座缓缓开启的朱漆大门,正在以一种近乎于野蛮的力量,强行推开阴阳之间的屏障。刹那之后,肆意狂啸的阴风立刻从门内汹涌而出,一张黄布就这样变成了勾连阴阳的隧道。 汝汝郑重喝道:“郎将张孝鹏,速速率领骁果军进入幽冥安营扎寨,等待陛下御驾亲征。” “末将遵命!”张孝鹏站起身来,率先踏进了幽冥之门,一千骁果军也紧随其后,缓缓走向了大门。这一千骁果军虽然能在阳世间横行无忌,但是到了阴间,面对数以百万计的阴兵,他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骁果军虽然中计,但是我和沈旭却仍旧紧紧的攥着拳头,不敢有一丝懈怠。 我们两个人都知道,这张大型的“通冥符”,是活生生累昏了三个六处的符道高手才弄出来的东西,但是因为时间仓促,也导致了这张通冥符并不完善,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要是一千骁果军没完全走光,幽冥之门就自行封闭的话,我们还是得动手跟对方拼命。 我眼看着通冥符化成的大门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震颤,就知道它已经开始承受不住阴气侵袭了,不由得伸手往汝汝身上拍了一下。 汝汝厉声道:“你们还不快走?大兴已经没了,当年的关中也不复存在,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们留恋的东西?想找家乡,想找当年的亲人,只有进入阴间才有机会。” 汝汝话音一落,骁果军一个个低下头去加快了脚步。因为汝汝的话正好触到了他们的痛处--思乡心切。 家乡没了,亲人没了,还有什么值得思恋的东西?难道还要将当年思乡心切哗变的事情,再演一遍不成? 大队骁果军消失在大门之后,一群身穿粗布军服,手里提着鞭子、木棍的鬼魂,也陆陆续续走进了门里。这些人应该就是兼备狱卒与骁果军双重身份的军士,他们走了,老宅的鬼魂也就彻底干净了。 直到最后一个恶鬼走进大门之后,我才算松了口,抬手摘掉脖子上的白绫:“总算走了,咱们也走!” “等等!”沈旭一挥手,六处组员一下把我和酒舞给围在了中间。 我冷眼看着沈旭道:“你什么意思?又旧病复发了?” 沈旭淡然道:“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打开这里的禁制而已。毕竟,你也是地先生一脉的传人,相信打开麒麟阁九人窟的事情,你比我在行。” 我冷笑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宇文苑的生意到了这步,也不能再算我没做完。我没有义务帮你处理后面的事情。” 沈旭抱肩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帮我打开禁制,放出那个女人,我可以对你欺骗六处的事情既往不咎。” “用你的话讲,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话没说完,就忽然收回了半句。 我看见六处的几个组员已经把宇文苑给押了过来,立刻脸色一沉道:“沈旭,你想用他威胁我,还是准备滥杀无辜?” “都不是!”沈旭摇头道:“滥杀无辜的事情我不会做。但是作为六处的下属,我有权强行销毁宇文苑体内的阴魂,免得对别人造成什么危害。只不过嘛……”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猛将归来 酒舞顿时勃然大怒:“刘老头!你给我出来--” 酒舞连喊了两声也不见刘千芳出来,看来,刘千芳等于是默许了沈旭的做法。酒舞冷然看向沈旭:“沈旭,今天的事儿,我记下。醉仙一脉,从今往后跟你没完没了。” 沈旭不以为然的道:“那是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我现在只问项开,愿不愿意合作?” 从沈旭的态度,我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儿--刘千芳不止默许了沈旭的做法,甚至还在背后全力支持,否则的话,他不会这样有恃无恐。 我冷声道:“你已经没有必要跟我合作了。宇文苑身上想打开禁制的人多得是,随便找上一个就可以跟你合作。” 我故意拖延时间,沈旭却以为我是拉不下面子点头,当即不以为然的笑道:“那好,那就请你多呆一会儿吧!万一他们有什么疏漏,还请你指点一二。” 沈旭说完向汝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丁博士,麻烦你了。” 汝汝看了我一眼才转向了宇文苑,她背对着我做了几个手势之后,宇文苑嘴里果然冒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阵心其实就在鱼池下面,只要多往下挖一挖就行了……” “动手!”沈旭一声令下。十多个六处组员立刻跳下鱼池,把下面的石板全都给掀了起来:“组长,下面有口井!” “好,快挖!”沈旭兴奋道:“挖的时候注意点,别把井口弄塌了。” 我踮着脚尖往鱼池里看了一眼,那下面果然有一口压着石板的八角古井。 井,可以聚集阴气,也可以当做困阵,镇压凶魂。井口压石板就是典型的镇阵。看上去的确像是阵眼,可是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脚下本能的往旁边挪动了几步。 我挪出去的脚跟还没站稳,井口里就忽然爆出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白光。十多个躲闪不及的组员,在白光的冲击之下,像是被乱刀砍中的豆腐,一瞬间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怎么回事儿?”沈旭用胳膊挡着飞溅过来的血肉往后连退了几步。井口上也紧跟着浮起了一件像是铁叉状的兵器。 “鬼眼。开--”我用鬼眼压住了兵器上爆裂四溢的凛凛寒光,才算看清了那件兵器的全貌。兵刃正中间是一尺多长的利刃枪尖,枪尖两边分出两股如同凤凰展翅似的偏锋。 “凤翅鎏金镗?宇文成都?不好……” 我惊呼未落,水井背后附近的空间就在飘扬的血雾当中炸开了一道缺口,仿佛就像是有人用鬼神的蛮力,强行撕开阴间与阳世的屏障,下一刻,一条穿透了幽冥的手臂就凭空出现在了水井上空,张开五指往凤翅鎏金镗的手柄上抓了过去。 兵器入手的一刹那,我分明听见了一声嘹亮的凤鸣,一股我从没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杀气。顿时从凤翅镏金镋上狂飙而起。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件兵器,而是在面对一尊从尸山血河中踏步而来上古魔神,几乎提不起一丝一毫反抗的勇气。 距离阴阳缺口最近的几个组员,这时已经跪倒在了井口边上,全身颤抖的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稍抬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快起来--”沈旭的声音已经走了腔调,人却片刻都没犹豫的冲向了井边。 “回来!”我伸手抓住沈旭的肩膀,把他给拉了回来。 就在我们两个一拉一扯的当口,凤翅镏金镋忽然横空而起,卷动银河倒挂似的暴烈寒芒扫向了地上的组员。仅仅眨眼的工夫,五六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就在我眼前飞上了半空,蒙蒙血雾像是洒出去的染料。瞬间弥漫了我的视线。 “兄弟……” 沈旭两眼通红的挣开我的手掌,想要上去跟对方拼命。我却再次出手,强行把他给按在了原地:“老实点,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我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天上的血雾已经散去了大半,天空中的阴阳缺口却像是比原来增大了几分。藏在里面的武将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把穿着铠甲的手臂完全伸出来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一次缩回了原位,只留下了半条胳膊。 这时,脸色发白的汝汝抢到了我们几个身边,指着缺口喊道:“他不好意思出来!” 从来没见过流血厮杀的汝汝,显然是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善用凤翅镏金镋的武将只有宇文成都一个人,那尊想要穿破阴阳的鬼神,必定是宇文成都本人。 现在,阴阳缺口已经宽达一尺,里面的鬼神只要侧一下身子,就能横着走出来。但是,宇文成都作为隋朝第一大将,他毕竟有自己的骄傲。他不会侧身走向敌人,更不会像是低阶的游魂一样,化成青烟飘到我们面前。猛将归来,自然要带回当年纵横百万军中的威风霸气,如同鬼神一般炸开虚空,踏破阴阳,才是宇文成都应有的英姿。 我眼看着宇文成都再一次举起的凤翅镏金镋,冲霄杀气也从镏金镗正锋上四溢而出。在场之人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觉得自己像是被镏金镗锁定了要害,无论怎么移动,都像是在锋刃之前尺度游走,不仅被暴烈的杀气逼得呼吸不畅,甚至觉得镏金镗上的凛凛寒芒已经碰到了自己的皮肤。 在场的人,除了我和酒舞、沈旭之外,全都跪了下去,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宇文成都身上的杀气也同时往我们三个身上集中了过来。 “杀--” 酒舞首先忍受不住那种致命的压力,举起方天画戟直奔对方劈了过去。她这一动,我和沈旭也不可能再沉默了,我的亡命钩,沈旭的佩刀,也同一时间往各自前方狂战而去。 我明明只是看见凤翅镏金镋微微颤动了一下,就感到自己的兵器像是撞上了鬼神之力,不受控制的往天上疾飞而起,钩柄直接划开了我的虎口,带着一串鲜血飞向了远处。我连着向后倒退了六七步,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整只右手也像是被震断了一样,垂在身边怎么也抬不起来。以纵亚才。 酒舞和沈旭的兵器已经被打成了两截,人也跟着倒出两三米,摔在了我附近。就在他们正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宇文成都暴烈如狂的杀机也同时锁定了我们三人。 沈旭惨笑道:“我对不住你们了,等到了那边,我再给你们赔罪吧!”他话没说完,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镋上掀起的劲气,也再一次向我们狂卷而至。 千钧一发之间,近处的一个组员忽然一下挡在了我们三个身前,直面如刀劈落的劲气,往前大步走出。仅仅一瞬之间,我就看见宇文苑的身躯被凤翅镏金镋劈成了两半,一左一右的飞向两边。那人身上喷出的血雾还没散尽,凤翅镏金镋上的劲气也跟着暴卷而起,裂缝之前凭空出现了一道一凤翅镏金镋正锋为中心的黑色漩涡,一瞬间生生那个组员的魂魄,血气,统统抽进了阴阳裂缝。 本应该落向地面的两半尸体,在凤翅镏金镋的牵引下,蓦然停在了半空,直到尸体上血液被抽取一空,已经变得发白的尸首才砰然落地。 “兄弟--”我身边的沈旭声嘶力竭的喊过一声之后,就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师父说过,我的性格早晚会害死我,他说的一点没错!” “性格?”我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仰起头来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哇,堂堂隋朝第一大将,活着的时候,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肯低头,死了之后却心甘情愿给人当狗!” “你说什么?”宇文成都暴怒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都倒飞了起来,摔出两米多远才落在地上。 我也顾不得胸口的剧痛,嘴里飞快的喊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知道现在困住你的阵法叫什么名字么?我告诉你,那叫狗门阵!” “宇文成都,你白做那么多年鬼魂。像你这样已入阴间的军魂,不可能在没有阎王赦命的情况下,自己打开虚空走进人世!同样,阳间的术士也不会轻易把你的魂体接引过来,因为他们没有挑衅阴司的胆子!” “所以,当年布置这个阵法的人,才想出了一个花招。那就是,既把人血当成了开启大门的引子,又让它成为你回归阳世的绊脚石。他是用凤翅镏金镋把你召回,让你替他杀人。你每次杀人之后,人血就被阵法吸收,逐渐扩大阴阳裂口,却偏偏不把裂口完全打开,只让你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却不能出来,你想出来,就得再杀人。” 我话锋一转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把这里的人全都杀光了,也一样出不来!你要是不信,可以侧身往外走走看。我敢保证,只要你敢把脑袋伸出来,你马上就会被大阵给绞成两截,你敢不敢试试?”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石门背后 我在赌,赌宇文成都的骄傲,赌我的命。 在我的印象当中,宇文成都傲性天成,无论是历史还是演艺中都是如此。历史上的宇文成都最终力战而死,除了忠君二字之外。更多的是作为大隋悍将的骄傲。这样的人绝对不甘心受人愚弄,更不能容忍有人将他视为守门家犬,即使是隋炀帝也一样不行。 我敢肯定他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愤然离去!但是离去之前呢?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我泄愤?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我额头上的冷汗也像是流水一样淌了下来。我出道之后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是一个待斩的囚徒,不仅眼睁睁的看着刽子手的鬼头刀悬在自己头顶,甚至能感觉到刀锋上的森森寒意,却连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心里唯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高喊一声“刀下留人”。可就是因为心里还有那种近乎于渺茫的希望,才会被反复折磨。我没法去形容那种滋味,却感觉比挨上一刀还要难受。 凤翅镏金镋动了。我眼看着兵器的正锋向我指过来时,蓦然之间万念俱灰,整人不自觉松懈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的瘫坐在了地上。不是我不想躲,不想反抗,而且躲不过去。 下一刻。凤翅镏金镋带起的寒光在我眼前急转直下,正锋转向地面的井口之后,忽然一击入土。八角形的石井在凤翅镏金镋的冲击之下轰然崩塌,八块井沿同时向四面八方轰击而去时,插在土里的凤翅镏金镋又紧跟着连镇了三次。井下的泥土在劲气的冲击之下,以兵刃为点,接连向四周翻滚狂震,顷刻之间就在地上掀开了一个方圆数米的大坑。躲在阴阳缺口之后的宇文成都冷笑一声,丢开凤翅镏金镋,退回了幽冥。 死里逃生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坐在了地上。沈旭则像是傻了一样,瞪着眼睛喃喃自语道:“这就是鬼神之力……” 我足足坐了五分多钟才算缓过劲来。还没等我站起来,原先趴在我身后的酒舞却忽然一跃而起,飞快的跑到土坑边上,抓过凤翅镏金镋紧紧的抱在怀里,满眼警惕的看着我道:“项开。你是用短兵器的。这把凤翅镏金镋给我好不好?我会付钱的,你开个价吧!我绝不还价!” 要是放在平时,我能让酒舞那种带着紧张的语气逗乐了。可是现在,我却一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你喜欢就拿着吧,反正我用不着。我现在就想快点离开这儿!” “谢谢!”酒舞眉开眼笑的向我鞠了一躬。至于沈旭,酒舞根本就没搭理他。 沈旭低声道:“项开,我们是不是……” 我当时差点就被气疯了:“别是不是!老子没心情!你愿意挖就自己挖,想死别拖着我!” 沈旭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一个爬到土坑边上的组员忽然开口喊道:“队长,这里有道石门!” 我和酒舞同时下意识往他那边看过去时,却听见对面山坡传来一声震天巨响,等我回头看起。山坡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光。 “有汽车爆炸了?”一辆汽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炸了个粉碎,我甚至看见一只带火的车轮从硝烟当中飞上了半空。 沈旭气急败坏叫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沈旭话音没落,第二声爆炸就传了过来,暴烈的火光差点就烧红了半边山坡:“你们还不过去,想等着山被烧光么?” “宇文苑--” 我转身想去看看情况的当口,眼角余光里忽然映出了了宇文苑的影子。 他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正悄悄的往水池的方向凑了过去,等我喊他时,宇文苑在忽然加速之间两脚点地跳了起来,整个人往水池下面的石门里落了下去。以纵亚亡。 “拦住他!”回过神来的沈旭看见宇文苑凌空跃起,本能拔出枪来想要射击,我飞快的往他胳膊上了拍了一下,沈旭枪口一偏把子弹给打向空地。等他再想瞄准时,宇文苑已经跳下了石门。 “该死!”我狠狠一跺脚,紧跟着往宇文苑的方向追了过去。等我追进了石门之后,才发现门里居然是一个连楼梯都没有的深坑。 可是我一只脚已经踩了进来,就算想停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睁着眼睛跳了下去。没曾想,我前脚刚一着地,就看见宇文苑背着双手站在离我十多米的地方,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等着我往下跳。 我忽然反应过来,仰头喊道:“别下来!” 可我话音没落,就见十多个人已经陆陆续续跳进了石门,那些人刚一落地,我们脚下的地面就像是被压翻了井盖,以宇文苑站着的地方为中心忽然翻转了过来。 二十几人猝不及防之下,通向仰着身子往后栽倒了下去,我在倒地之前,身体猛然往前一扑双手变爪,狠狠抓向地面勉强稳住了身子。 这时宇文苑却顺着地面倾斜的方向大步跑了过来,紧贴着我的身子疾行而过,我还没弄清他究竟想干什么,整个地面已经翻了一圈。 原来石门之下的地面,就是一个能够翻个盖子,没人碰他的时候,它就以中轴上保持平衡,但是只要其中一边的重量达到一定程度,地面就会以中轴为圆心翻转一圈,把上面的人统统掀进地底。 仅仅几秒钟之后,六处的组员接二连三从空中摔落了下去,只有少数几个像是我一样及时抓住了地面的人,才凭着臂力吊在了空中。 我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听见四周连续暴起了几声咔咔巨响。 “有机关!翻板被机关封死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闪过,我四周就连续亮起了火光。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自己是被困在了一个圆形的山洞当中。 洞顶是那只机关翻板,洞壁上亮着三圈油灯,把整个山洞照得灯火通明,洞底确实一片冒着白雾水潭。先前消失的宇文苑就站在一个像是托盘似的东西上,仰头看着我们几个。 宇文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托盘:“一个个下来,注意点千万别跳错了地方,要是没落进盘子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正说话之间,那托盘已经轻轻浮动了起来,带着阵阵水声挪到了我们附近,我看了看吊在我附近的酒舞:“我先下去!你们自己小心。” 我话一说完,马上腾出一只手来拿出亡命钩刺进翻板,自己拉着钩子后面钢丝落向了水面,等我站在托盘上之后,宇文苑才微笑道:“原来是个海钩子,难怪的下盘那么稳。把你的朋友接下来吧,现在不是猜忌和杀人的时候。” 宇文苑说完,又有一个像是荷叶似的托盘往我这边飘了过来,这时我才才看清,那只托盘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宇文苑指定的位置,而是下面有一具尸体在举着它走动。 我看清了,举着托盘的尸体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妙妙!” 那具尸体正是当时被我扔进水池的李妙妙,她怎么会成了受了驱使役尸?而且还出现在了一个完全被封闭的空间里? 宇文苑看到我惊讶表情,不由得笑了一下:“不用猜了,那具尸体是从别的地方走进来的。咱们头上的石门,如果没被宇文化及击破,谁都别想进来。” 宇文苑的话值得相信,如果我们头上的石门可以随便进出的话,酒舞当初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躺在石板下面伏击我,要知道酒舞可不是躺了一时半会,而是躺了几个小时。只要下面的石门稍有异动,她肯定能够感觉得到。 我和宇文苑对话的这会儿工夫,酒舞他们已经陆续落了下来,沈旭在托盘上站稳之后,立刻指着宇文苑质问道:“你把我的兄弟弄到哪儿去了?” 宇文苑冷声道:“你自己不会扫开雾气看看么?” 沈旭诧异之下挥动掌风扫空了一块水雾,马上就看见了先前落下来组员,那些人全都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浮在水面上,他们虽然已经没了声息,却始终睁着一双眼睛,眼角上甚至还带着丝丝血迹。 “你……” 沈旭拔枪想要动手,我却伸手把他拦了下来:“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看看他想干什么?” “还是他比较明智!”宇文苑微笑之间往托盘上跺了两脚,托着他的尸体马上转了个身,往山洞深处走了过去。我们脚下的尸体也跟着动了起来,但是始终都跟宇文苑保持五六米的距离。 宇文苑头也不回的说道:“往前一点就是真正的九人窟,我们兄弟想要交易的人就在那里。我故意把你们引进来,其实就是想让你们帮个忙。” “想要跟那里面的女人交易,首先得把她从棺材里弄出来才行。但是,对于开启棺材的办法,我们却始终没有统一的意见,后来有人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那就是找几个外人过来选择,你们刚好就是那些所谓的外人。”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囚牢 沈旭听完不由得冷笑道:“你觉得,我们会听你的么?” 宇文苑淡然道:“不听我的也无所谓。你们可以选择像我们一样,死在这里。” “实话告诉你们,这里能跟外界连通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你们翻进来的天窗,一个是压在那个女人棺材下面的地道。” “天窗么。活人能进,鬼魂能出。当初我们几个的魂魄就是顺着天窗出去的。至于地道,就是死人能进,活人能出了。你们脚下的那些尸体,全都是从地道进来的。不信,你们可以查一查,最近这些年是不是有很多人在河里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都是因为他们死掉之后,顺着地道进了禁神窟。” 宇文苑说道:“有两点,我必须告诉你们。” “第一,别指望外面的人能炸开天窗放你们出去。这座禁神窟出自麒麟阁的手笔,你们能想到的办法,他们也能想到,强行打开天窗的结果。就是整个禁神窟一块儿崩塌,把我们统统埋进来。所以,咱们的动作必须快一点儿,免得外面的那些二愣子真把天窗炸了。” “第二么,就是这个禁神窟饿不死人。呆的时间长了,你们就会发觉,自己没有了饥饿感。这个并不是你们得道成仙了,而是吸入太多的毒气,内脏全部腐化了的原因。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是一群还有意识的尸体了。除非尸首腐烂,否则,你们别想变成鬼魂从天窗飘出去。” “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在这里,尸体腐烂的时间,异常漫长!”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沈旭他们也跟着沉默了下去。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去尝试一下身体慢慢腐烂的滋味。 就在我们沉默的片刻之间。托着我们的役尸已经穿过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把我们带进了另外一座溶洞。这座溶洞虽然不算太大,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洞中的积水虽然没有雾气,却变成了暗红的颜色,不仅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血池,而且还顺着逆时针的方向缓缓流动。我顺着水流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见一座洞口,洞里的流水应该来自那里。溶洞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坑坑洼洼的石堆,石堆上方却埋着半截竖着的棺材。只不过,那口棺材显得异常宽大,就算并排躺进去两个人也不会拥挤。 宇文苑指了指那座棺材:“那个女人就在棺材里!你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我又仔细在洞里看了一遍:“这座山的外形是一个被斩断了的乌龟,流水的岩洞恰恰就在山背的位置,也就是龟背的正当中。这么看的话。就可以把溶洞中的流水看成血液,所以可以把这里当成风水困杀阵。” 我见宇文苑皱了一下眉头,就接着说道:“抛开风水不说,从溶洞里流出来的水,其实带着山间的阴之气,所以才会变成红色。这里也可能是煞气阵。” 我又一指石堆:“那座石堆下面也藏着玄机,否则,也不会在带着煞气的水中浸泡数百年还屹立不倒。真正的困阵,也可能是石堆本身!” 我说完之后,又抬起头往头顶上看了一眼:“岩洞上方的石块显得非常平整,说明当初肯定有人在那里做了手脚。说不定,真正的阵符就被藏在了岩洞顶上。毕竟镇压类的阵法,从上而下会更有效果。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宇文苑冲我挑起了大拇指:“好眼力!我们几个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其他人都不敢轻易让别人去尝试。因为破禁的机会只有一次,万一失败了,我们注定有死无生。现在,破禁的难题就交给你们了!”以女向划。 “一次机会!”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宇文苑似笑非笑的道:“所以,我们才会犹豫不决。现在总算达成了协议。这次机会就交给你们了。” 宇文苑说完干脆盘膝坐在了托盘上,不再说话。 我的眼睛从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之后,沉声问道:“宇文苑,你现在是谁?” “沐阳。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下,时间有限,早做决定。”对方说完之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道:“我说,困阵肯定是风水,没有什么比调动天地大势更能镇压邪魔。我身上带着炸药,只要崩掉那边的溶洞,让山水改流就成功了。” “胡说八道!”有人反驳道:“要是风水镇压,光用这个溶洞就够了,还弄什么石头堆子?我看阵点就在石头里面。” “在石头里?你喝多了吧?”有人冷笑道:“要是光用石头就能镇住阴物,咱们全都改行当石匠算了。要我说,镇阵就在头顶上。” “放屁……” “够了--”沈旭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不由得怒吼道:“统统给我把嘴闭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窝里斗!” 那些人虽然不说话了,但是眼睛里却都带着不服,憋着一口火,等着随时反驳。 沈旭看向我道:“项开,你说怎么办?” 还没等我开口,就有人反驳道:“组长,你怎么能问他?他是什么人?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兄弟。咱们没找他算账就已经不错了……” “我再说一遍,把嘴闭上!”沈旭火冒三丈:“他出自地先生一脉,见识比你们高得多!” 我把头抬了起来,看着天棚道:“你说,禁制会不会放在最难碰到的地方?” “对啊!”沈旭恍然大悟道:“这四周的岩壁滑不留手,就算借住工具也很难爬上去。阵眼放在上面的确最难破解。” 一个组员眼睛顿时一亮:“我带着手雷,岩洞再高也就是一二十米,找好角度差不多能扔上去。” 那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坐在远处的宇文苑忽然嗤笑道:“地先生也就这么点见识么?” 我回过头时,正好看见宇文苑的面孔变成了张白鹤的样子:“大阵笼罩镇魔是不错。但是你自己看看上面,那里除了一个光板还有什么?既然有大阵,为什么要掩饰?按我说,那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平顶,破风水才是正经事儿。” “对!”先前说要拿着炸药炸开出水口的人,这回连话都没说,调头就往出水口那边去了:“我就说不能相信那小子!看我破了风水……” “你给我回来!”沈旭连喊了两声都不见那人回头,干脆拔出枪来对天放了一枪:“给我站住!” “队长,你也不相信我?”那人急得连连跺脚。 其他几个人却一块儿拔枪指向了对方,有人冷声喝道:“别他么抽疯。再冒冒失失的,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那人顿时也来了脾气,拔枪反指了过来:“谁怕谁?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们都疯了--”沈旭火冒三丈:“都给我把枪放下!” “队长,你就让我试试吧!炸了风水阵肯定行!”那人急得直跺脚,手里的枪却始终没有放下的意思。 沈旭勃然大怒:“把枪放下--” “砰……” 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睁睁看着那个组员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喷血的弹孔,死不瞑目的栽在了水里之后,才不约而同的往枪响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组员杀气腾腾的握着手枪,目光冰冷的往沈旭这边看了过来:“队长,你别怨我,老五性格很冲动,不阻止他的话,说不定他就能拉响炸药,把咱们全都埋在这儿。” “好吧!我不怨你……”沈旭转身的时候,忽然抬手一枪把开枪那人打进了水里。 “啊……”其他组员刚发出一声惊呼,沈旭就已经怒吼道:“全都把枪给老子扔了--谁再拿着枪,老子毙了谁!” 那些人一下子懵了,拿着枪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行动。沈旭再一次吼道:“快扔--” “我扔!”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扔掉了手枪。 沈旭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向我说道:“项开,究竟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看向了沈旭:“你不觉得,我们自己都已经陷进九人窟了么?” “啊!”沈旭一下反应了过来。 我平静的说道:“我们现在就跟陷进九人窟的囚徒没有任何区别。麒麟阁在这里留下了四处明显的破绽,每一处破绽却又似是而非。破禁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会引发什么后果,不得而知。”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风水、阵法、符咒样样俱全,每一个人又都认为自己的判断最正确。无论谁想破阵,都会有人出手阻止,甚至会发生厮杀。 生死当前,谁都想动,却又谁都不敢动,就只能慢慢干耗下去。时间一久,就算能达成协议,内脏也会被这里的毒气侵蚀。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自然会放弃逃生的打算。最糟糕的是,他们的内脏已经腐烂掉了,但是意识还在;意识在,就代表着他们会互相埋怨,永无休止的敌视。某种意义上,这比酷刑更为可怕。 麒麟阁的九人窟,与其说是一种秘法,倒不如说是人性的监狱。”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猜测 我话一说完时,目光已经从在场之人的脸上一一扫了过去:“想要打破九人窟,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们愿不愿意配合?” 沈旭眼睛一亮:“对啊!你说过项镇南前辈曾经研究过九人窟,你肯定有办法,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你们全都不动。听我的就行。能做到么?”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旭。这件事情听上去十分简单,但是做起来太难,毕竟他们等于把命交在我的手上,万一我失败了,他们全都得跟着陪葬。 沈旭脸色阴晴不定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向他那一帮兄弟跪了下去:“各位兄弟,过去咱们沟里火里一块儿走过来,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今天我就不是人了!万一项开失败了,我到了那边再给你们赔罪!” 十多个人愣了一下之后,一言不发的放下了戒备姿势,默默站在了原地。沈旭这才红着眼睛站了起来:“项开,你动手吧!我保证他们不会乱动!”以女反巴。 沈旭说话的当口,手掌一直按在腰里的枪柄上。他知道,有些人可能会在最后关头忽然反悔,为了保全更多的人。他也只能像自己说的一样“不是人”了。 我向那个说要扔手雷的组员伸了伸手:“把你的手雷扔给我,我要用用。” 那人面带喜色的把手雷给我扔过来时,还不忘向我挑了挑大拇指。我抬脚往托盘上跺了两下,示意行尸托着我往后移动。我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张白鹤声嘶力竭的叫道:“你是不是疯了?我警告你,炸天棚我们可就全都完了!停下……赶紧给我停下!” 我根本没去搭理对方,而是一个劲儿往后倒退,手上还不时对着棚顶比划。 “你给我停下!老子杀了你!”张白鹤忽然间变得面目狰狞,从托盘上一跃而起,脚踩着水面向我这边飞驰而来,没到近前就举掌往我头顶狂击而下。 酒舞、沈旭惊呼一声,马上把枪口调转了过来。我单手抓住亡命钩往对方身上反迎了过去,同时厉声喊道:“不用管我!全都想办法炸天棚!” “不行……”宇文苑此时的声音已经变成了那个莽汉血牛,但是他的双手却在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再次发力,向我双肩上压了过来。看样子,他是打算擒住我之后。用来威胁沈旭。 我却在他停顿的当口。忽然一转亡命钩,往自己脚下的托盘上斩了过去。钩锋闪过之后,托盘立刻被一分为二,就连下面行尸的脑袋也当场被我劈开了一道口子。行尸顿时一撒手,把两半托盘给扔了出去。 我踩着其中半边倒退的时候,跟着飞起一脚把另外半边托盘给踢飞到了远处。 我虽然会点轻功,但是远远做不到漂在水面上的程度,没滑多远就栽进了水里。血牛却在狞笑声中,站在了行尸的肩膀上。 “项开--” 酒舞的惊呼声没落,我已经从水里趴了起来,半蹲在底下,狠狠一钩扫向了行尸的腿弯。亡命钩扫过之后。行尸的一条左腿顿时被我砍成了两截,身子跟着一歪,栽进了水底。行尸肩膀上的血牛连着挥了两下手臂,也紧跟着掉了下来。 我却在血牛入水的一刻,飞快的退向了远处,举着亡命钩与站在水里的血牛对峙一处:“这里的水,毒不死人。那个叫沐阳的一再故弄玄虚,就是为了限制我们的行动,对么?” 血牛脸上的横肉从他入水之后不久,就渐渐舒展开了,最后连声音也变成了沐阳。他挑了挑大拇指:“聪明!” 我沉声道:“你是狱卒?” “是!也不是!”沐阳无奈笑道:“按照我的推论,这里没有狱卒,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狱卒。只不过。没有人赞成我的想法就是了。” 沐阳微笑道:“血牛虽然是个莽汉,但是非常怕死,所以他一落水就缩了回去。趁着我现在还占据着身体,你赶紧动手吧!” “你们动手炸天棚!”我说话之间,沐阳忽然动了,双手如剑的往我咽喉上刺了过来。 “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手。杀--”我在怒吼声中破开水面向他反杀了过去。 “绝魂天罗。”我平顺缓和的一钩,却似已涵括四面八方,将每一个可能退避的角度完全笼罩在钩锋之下。 “混账!”沐阳已经看出我这一钩的意图不在杀人,而是为了将他困住,立刻做出一个抽身暴退的姿势。正当我欺进一步准备再次困住对手时,沐阳却在退后的同时转位反攻,并成手刀的双掌同时飞斩如虹。浑厚的掌影顿时凝为匹练,长旋横卷着挡向了我攻杀过去的钩锋。 我们两个同时挥出的寒芒和掌影,在一瞬之间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的碰撞在了一起。横飞的劲风在瞬时间将我们身边的积水卷上空中。我们两个也在纷纭击落的水花里交换了方位。 “我来帮你!”旁边观战的酒舞忽然跃入水中,挥动她刚弄来的凤翅鎏金镗向沐阳猛攻而至时,却被沐阳反手一掌震到了一边。 凤翅鎏金镗太长,酒舞行动不便! 酒舞的方天画戟看似很长,实际上后面安着的是一个机关活杆,可以根据地形改变长度。这柄凤翅鎏金镗却是仿造了宇文成都的兵器,虽然没有评书里的三百斤重量,但是长度却超过了两米,以酒舞的身材根本掌握不了。 “酒舞过来!”我躲开沐阳一击之后,反手一钩砍向了酒舞,后者横起鎏金镗架上我的亡命钩时,木制的长柄咔嚓一声被我砍成了两截。酒舞扔掉半截长柄之后,跟我交错身形,再一次向沐阳杀了过去。 我在直面沐阳时,开始以守为攻,稳札稳打,身法矫捷、动作神速的在他附近飘忽游移,紧紧拖住了沐阳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延绵不断的招式。 酒舞的兵器就像一条活龙,翻腾狂吼之间搅动数米水面风起云涌,几乎不顾一切的往沐阳身上招呼了过去。短短几次交锋之后,沐阳的脸色就开始渐渐发白。 我看得出来,宇文苑本身并不会武功,沐阳的攻势之所以迅猛异常,只不过是生魂附体的便宜。但是生魂的力量毕竟有限,一旦得不到恢复,他很快就再无还手之力了。 沐阳喘息道:“你们真下杀手?别忘了,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为了活命,谁还在乎朋友!”我冷笑之间又是一阵快打快攻。 “你……”沐阳忽然阴森一笑,抬起手臂往我的亡命钩上硬挡了过来。这一下要是打实,宇文苑的手臂立刻就会被砍下来。 我眼看快要砍中对方时,马上收回兵刃,人也跟着倒退了一步。 沐阳狂笑道:“你嘴再硬又能怎么样,上了真章还不是顾忌你的朋友?有本事一钩子砍死我!我倒要看看海钩子杀神七绝的本事,你学了几成!” 沐阳不要命似的往我身上扑了过来,把我逼得连连倒退。追在后面的酒舞也因为一时迟疑而放缓了攻势,导致沐阳的杀招一记一记的接踵而至,三两下的工夫就把我逼得应接不暇。 我连退了两步之后,忽然怒吼道:“沈旭,你还等什么呢?” “你敢……” 沐阳的话没喊完,我们头顶上已经传出了一声巨响--沈旭扔出去的手雷轰然爆炸之后,洞顶岩石也紧跟着被掀下来一块儿。 沐阳大惊之下刚一回身,我就用右手两指夹着一只钢针刺进了沐阳胸口。沐阳顿时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封你体内生魂……”我冷笑之间出手如风,接连拍出八只钢针封向了宇文苑的身躯。 我三叔在研究九人窟的时候,曾经推理出了一个理论。那就是,九人当中肯定有强有弱,只不过各自为战,互相牵制才能让他们达到某种平衡。 想破九人窟,就必须干掉其中某个人,让他们再度恢复平衡。如果干掉一个不行,那就多干掉几个,总之能让剩下的达到某种平衡就好。一旦两方势均力敌了,那么就都会做出让步。关键就看你干掉的是谁! 我三叔的理论只是针对普通的牢房,但是他并没考虑到把人体当做囚牢。 我从发觉宇文苑本身就是九人窟之后,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封在人体之内的生魂,绝对不可能全部占据泥丸宫,那样的话,人马上会疯。他们只有轮流进入泥丸宫,才能逐个控制宇文苑。那么,其余的生魂不在泥丸宫的时候,又在哪儿? 我几番推理之后觉得,人体能寄居生魂的地方,无非就是跟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对应的肝、心、脾、肺、肾这些内窍。所以我才悄悄从汝汝那儿弄了一套钢针,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封住宇文苑的内窍,逼住生魂。 只不过,我没想到最后会在这么个时候用上钢针。 沐阳看见钢针入体之后,不由得厉声叫道:“项开,你是不是不想要宇文苑的命了?” 我却在沐阳的怒吼声中抬手又拔出一根钢针。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阵眼 我手掐着钢针道:“你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针虽然扎进去了,但是肯定没伤到宇文苑的内脏。我不管你是不是狱卒,你最好都不要乱动。万一针尖在你身体里滑动一下,先伤的不是宇文苑。而是藏在他内窍里的生魂。” 我话音陡然一冷:“生魂少了一个话,你们之间的平衡马上就会被打破,狱卒肯定得出手杀人。到那时,你觉得他会先杀谁?如果你是狱卒的话,那我只能恭喜你,你成了第一个失败的狱卒。” “你狠!”沐阳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闭上了嘴巴。 这时,沈旭他们抛出去的五颗手雷已经接二连三的在洞顶上爆炸开来。纸片大小的石皮一块一块的揭了下来,像是死蝶一样,漫天乱飘。 沈旭掐住第二颗手雷之后,忽然停住了拉动保险的手指:“怎么会没有反应?咱们弄错了?” 他话一说完,所有人的脸上都褪去了血色,甚至有人指着我大吼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这下完了!” 我抱着肩膀冷笑道:“你死了么?还没吧?” “我艹……老子先让你死……” “放肆!”沈旭忽然一声怒吼把那人给镇住了:“你们现在还没看明白么?水下有毒是假的,头顶上的镇阵也是假的。那些什么所谓的只有一次机会还是假的。九人窟里的东西,不过是一种心理战,没有真正有用的东西。” 酒舞低声道:“虚虚实实!麒麟阁太可怕了……” 心理战术这种东西必须长时间干扰对手,让他永远按照你的思路往下走。 谁能想到百里山河、骁果军魂、鬼神守门,一件又一件惊人手笔之后,最核心的九人窟,反而会连续出现这么多的假货?可是,麒麟阁的人偏偏就敢玩上这么一手。 “哈哈哈哈……”被我制住的沐阳忽然间仰头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得眼泪横流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原来我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如果镇阵是假的,那么出水口那边的所谓煞气肯定也是假的。那风水阵,不也是假的么?” “傻子!我们都是傻子!哈哈哈哈……”沐阳像是疯了一样笑道:“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困死在了洞里。别人越是反对我们出手,我们就越觉得这座山洞处处玄机。原来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哈哈哈……” 沐阳笑过之后,脸色忽然一凛:“小子,你是怎么看穿这些假象的?” 我沉声道:“我是地先生!地先生不怕死。所以我敢试!” “地先生?”沐阳愣了一下:“你不是海钩子?你怎么弄到的亡命钩?” 沐阳的目光落在亡命钩上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对,地先生不管对什么法术,只要自己能用得上的,一向来者不拒。你能弄到亡命钩也不稀奇。放开我吧,咱们联手去开棺材。” 不用沐阳去说,就已经有组员趟着水,往中心那座石堆上走了过去。 “别碰石头堆--” 我朝着那人的背后喊了一声之后,所有人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不等沈旭发问就解释道:“麒麟阁的人不会傻到一门心思用假的程度。那个土堆里,肯定有杀招。” 沈旭咬牙道:“就算有杀招也得试试,我来!” 沈旭话刚说完,走向石堆的那个组员的上半身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猛的软了下去。 我们几个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他背上隆起了一个半圆形的大包。紧接着,那个圆形上面就浮起来一对像是触角一样的东西。 “有东西钻他肚子里了!” 酒舞的惊呼没落,那人背上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一团圆咕隆咚的黑影蓦然从他背上飞射而出,直奔我头顶扑了下来。我想都没想的挥起亡命钩往那东西身上招呼了过去,噗嗤一声把它给刺了个对穿。 “田鳖!”我这才看清自己钩子上挂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田鳖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大型甲虫,身体呈扁阔椭圆形,一般能长到五六厘米,生性极为凶猛,不仅游水的速度极快,而且唾液能使肌肉液化;经常静静地潜伏在水底,并且将不同的伪装物附在身上,只等猎物靠近。猎物一旦进入“射程”,它们便会发起攻击,咬住猎物并向其体内注射可怕的消化唾液,而后吸食被融化的猎物尸体。人要是被它们咬上一口,所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永久性的。 田鳖我见过,但是从没想过它能长出这么大的个头。这东西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一出一群。刚才它们没动,是我们几个还没进入它们的攻击范围;那个组员就是离得太近,才会被田鳖忽然袭击。 第一只田鳖出现之后,就像是发起了总攻的信号,水里一下子冒出十多条人字形波浪,分成几股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我第一个反应就伸手拔掉了沐阳身上的钢针。现在再不让他动,他必死无疑。以巨团巴。 沐阳脱困之后,厉声喊道:“往出水口那边跑,那边有平台!” 我们几个刚想转身,水里顿时传来噼噼啪啪的一阵巨响。我仅仅是一个转头,就看见十多条足球大小的黑影跃水而出,往六处组员的头顶上落了下来。六处组员直到现在还站在托盘上面不说,防身的枪械早就扔进了水里,仓促之间只能举刀防守。 按理说,以他们的身手想要凌空砍中西瓜大小的东西并不困难。可是刀光砍中了田鳖之后,非但没把对方一刀两段,反而让大田鳖抓住了刀刃,顺着刀身一下滑了下来。 一个组员仅仅慢了一步,就被田鳖的前肢扎穿了双眼。足球大的田鳖一下贴在了对方脸上之后,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像是用吸管喝水似的滋滋声响。那人露在田鳖爪子下的半边面孔立刻瘪了下去,几下的工夫就变成了一张蜡黄的面皮紧紧贴在了脸上,颚骨牙齿清清楚楚的印在人皮上。 短短十几秒钟,六组的几个组员就惨叫着栽进了水里。虽然还有人在浪花里拼命的挥动着兵器,但是片刻之后,层层血浪就在他们身下翻出了水面。 “水下也有田鳖!” 我来不及多想,马上挥动着亡命钩和酒舞并排站在了一块儿。就在亡命钩爆出了一声震鸣之后,直奔我们扑过来的水波却莫名其妙的停歇了一下。 潜在水里的大田鳖仅仅停顿了几秒,就再次向我们这边猛冲了过来。我和酒舞也不约而同的往水波欺进的方向挥动了兵器。我的亡命钩劈进水里之后,立刻像是挂住了什么东西,一股墨绿色的汁液也顺着钩尖涌上水面。 酒舞和沐阳交相掩护震飞了水里的田鳖之后,一齐往我身边靠了过来,飞快的向山壁的方向退了过去。我们三个刚退到沈旭附近,对方忽然喊了一声:“掩护我!”紧跟着就一头钻进了水里。 我和酒舞连忙蹲下身去,同时挥动兵器护住了沈旭。那家伙在水里乱转了两圈之后,才从老吴的尸体上翻出来一捆子炸药。 他想炸田鳖!我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之后,马上按住沈旭的手臂:“先别动,躲进洞里再说!” “不动我们还有活路么?”沈旭怒喝之间,一只田鳖已经跃水而出,往他头上跳了过来。酒舞转身一步挡开沈旭,挥动凤翅镏金镋横空扫过,凌空锋利如刀的凤翅镏金镋并没有把田鳖劈成两半,仅仅是把那只田鳖给砸了出去。 酒舞一愣之后才厉声吼道:“听项开的!” “可是……” 沈旭还要反驳时,沐阳已经喊道:“项开,把你的钩子扔水里!田鳖怕你的钩子!” 钩子?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发觉好像真的只有亡命钩才能穿透田鳖的硬甲。 我试着把钩子扔进水里时,五六道水波已经同时逼近了我们三人。短短一瞬间,我差点就出手反击了,可是水纹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像是畏惧不前似的绕在我附近慢慢游动。 沐阳闷声道:“海钩子没到火候,不然早把他们吓跑了。项开,你护着我们先躲进洞里再说。” 我把钩子挡在身前,酒舞在我身后抓着我的肩膀引导着我慢慢退向了岩壁。等我爬进岩壁上的一个石洞之后,干脆用钢丝把亡命钩给垂在水里,挡住了洞口。 等我再往水里看时,没来得及逃命的六处组员已经全都变成人皮,半沉半浮的飘在了水中。沈旭红着眼睛吼道:“现在怎么办?” 沐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咱们在水里不是田鳖的对手。” 我看着那个架着棺材的石堆道:“沐阳,你好像说过,出口就在棺材下面吧?出口放死人进来的时候,会不会泄一部分水出去?” 沐阳顿时一愣:“会倒是会。你想干什么?” 我指着石堆道:“炸了石堆!只要出口通了,把水泄出去,咱们就得救了!” 我说炸石堆,其实也是再赌,麒麟阁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简单的位置上,这种事情听起来很荒谬,但是麒麟阁未必不会去玩灯下黑的把戏? “灯下黑?”酒舞惊声道:“把水泄了,田鳖要是跟着游出去怎么办?”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一场空 我沉声道:“我估计田鳖能长这么大,全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要是换一个环境,它一下适应不了,肯定会集体暴毙。就算不一下死光,动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也一样能把他们捕杀。试试吧!” 沈旭咬牙道:“必须试,我们不能死在这里!田鳖跑出去。我负责找人往回弄!” 沈旭不等酒舞反对就按动炸药上的定时器,这下就算酒舞不想同意也已经晚了。沈旭盯着炸药看了几秒钟之后,扬手一下扔了出去。 成捆的炸药顿时在棺材下面掀起来一片火光,几米高的棺材在爆炸的冲击下,被整个掀飞了出去。它刚一离开石堆,空出来的位置上就卷起了一道漩涡。 洞内的积水片刻之间就被漩涡抽走了小半。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洞底的岩石渐渐露了出来。 “那棺材好像是被卷进洞里了,会不会顺着洞口进河了?”我正盯着积水自言自语,沐阳忽然从我身边跳出洞外:“几位,我先走一步了。”以巨女血。 “休想!”沈旭紧跟着一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跳进洞口之后,我和酒舞也跟着跳进了山洞,顺着洞里的水流一路游出差不多五六百米之后,跟着游进了一处水势缓慢的河道。 刚才被水冲出来的田鳖一片片的铺在了河底,有些虽然还在颤动着肢体,却已经离死不远了。那口被封住的棺材就躺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沈旭和沐阳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酒舞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他们两个在上面。等我浮上水面之后,果然看见沐阳坐在河滩上看着水面,沈旭拿着从路人手里借来的电话正说着什么。 沐阳看见我出来,苦笑道:“等等吧,那棺材太沉了,我弄不出来。等他叫人过来之后,再看看怎么处理。” 沈旭撂下电话没多久,六处的人马就带着设备赶了过来。几个蛙人跳进水里鼓捣了半个小时,才用起重机把棺材给拖了上来。 等他们好不容易弄开了棺材之后,我却被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具女尸震住了。 那具女尸的确非常特别,整个身体都被封在了一块差不多高达九尺,厚有三尺的琥珀当中,看上去就像是被装在了一副琥珀棺材里。 女尸的身材算不上高挑,但是十分匀称,从体型上看。她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在她对面的。是一株比她略高一些的宽叶矮树,整棵树上只生了一颗鲜红欲滴的朱果。女尸白皙的手掌正小心翼翼的伸向朱果底部。看上去应该是在她想要采摘朱果的时候,被封进了这块巨大的琥珀当中。 从女尸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人就同时陷入了神不守舍的痴迷当中。好像他们的铮铮铁骨,根本无法抗拒那女人近乎惊心动魄的美感,即便他们知道那只是一具尸体。 我的目光也一样盯着女尸的面孔不放,只不过,我注意的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表情。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伸出手去摘朱果的时候,全身的神经紧绷到的极点。乍看上去,会让人觉得她是怕伤到那颗朱果。可是仔细观察之下不难看出。她那谨慎至极的目光,始终落在朱果后面的那团浓密的绿叶当中,仿佛那里沉睡着什么洪荒异兽一般。 我转过身去,顺着女尸的目光看了好半晌也没看见树叶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酒舞低声道:“你也发觉不对了?” 我皱眉道:“树叶里肯定有东西,那东西,要么是像虫子那样跟树伪装成了一体,要么那棵树本身就是一个凶物。除非把琥珀砸开,否则,绝对弄不清里面是什么。” 酒舞一下来了兴趣:“其实我也想把琥珀弄开研究研究!你想啊,什么东西能形成这么大一块琥珀呢?还有……” “别还有!”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酒舞:“这具女尸绝对是个麻烦,我不想去惹,也惹不起。沈旭如果明智的话,就应该把她再埋回去。而且……我总感觉那个女人没死。那棵树也一样活着……” “哎!”酒舞好像根本没听我说话:“你看那女人脖子上有东西,好像是勾玉。” 我从闵家墓地里弄出一块勾玉之后,就对“勾玉”这两个字特别敏感。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我也没把勾玉带在身上,而是留在了六处的汽车里。 酒舞这么一说,我立刻把目光挪到了女尸的脖子上。就在我的视线与勾玉重叠的一刹那间,那个黑色的勾玉就忽然暴起了一道红光。形同剑芒的红光瞬间穿透了琥珀,直奔远处飞射而去。 等我回头时,那道红光已经打进了停在河边的汽车里。整辆汽车顿时在血芒的冲击之下,轰然炸成了冲天而起的火团。那一瞬间,我竟然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看见了一张女人的面孔。对方满带恨意的往我们这边瞪视了一眼之后,就倏然隐没在了火光当中。 张白鹤的推断是对的!我记得张白鹤说过,放那个女人破禁的关键就在阴阳玉上。现在看来,他的推算一点也没错。 如果两块勾玉上的灵气没有流失,那么在阴阳两极的相护牵引之下,阴玉足以炸开封印女尸的琥珀,放她出禁。但是,因为两块阴阳玉分开太久,上面的灵气已经流失殆尽,所以阴玉仅仅是在琥珀上钻开了一个窟窿,带走了女尸的魂魄,却把她的肉身给留了下来。 “快追,快追!”沈旭急得连连跳脚。 沐阳长叹了一声:“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你讽刺谁呢?”沈旭忽然回身指向沐阳:“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沐阳对赶过来六处组员看也没看,反而向我笑道:“朋友,这次我们几个都欠了你的人情。你这朋友的身体就先借给我们用吧!” “想走?抓起来!”沈旭吼声没落,沐阳却忽然间消失在了我们眼前。等我转头再看的时候,他已经莫名其妙的站在百米之外。 缩地成寸! 我的脑袋里刚冒出这个词来,沐阳就远远喊道:“兄弟,你的那把钩子上的功夫,你没学全,也没弄到真正的海钩子。有机会一定要找找那钩子,那钩子不简单。” 沐阳话音落处,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我虽然觉得不甘心就这样让他跑了,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被沈旭抓住,说不定会面临怎样的处置。 “混账,混账!”沈旭气得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我幸灾乐祸的指着琥珀上那个手指粗细的窟窿笑道:“我说老沈,要不你把女尸搬回去?说不定,那个女鬼修炼有成之后,还会回来找肉身呢!那时候,你就能跟她谈条件了。” 没想到沈旭竟然真的点了头:“封住那个窟窿,把东西运回去!” “要财不要命!”酒舞冷声呸了一下:“项开,我们走!” 我刚要转身,沈旭就拦在了我面前:“等等!” 我脸色一沉道:“你还想干什么?” “这边坐坐吧!”沈旭把我让到一边,点起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项开,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不想跟我说话。但是除了道谢之外,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 我接过沈旭递过来的烟,静静的听他说了下去。 沈旭深吸一口气道:“你相信使命么?有人说,使命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你想不做都不行。我的使命就是振兴冥捕。所以这些年,只要对冥捕有利的事情,我都做。哪怕有些手段让我都觉得恶心。” “我不停的抢功劳、抢资源,就是为了这个使命。只有功劳多了,才会有人重视六处,上面才会将资源向六处倾斜……我重视六处的每一个兄弟,却没有什么朋友。即使是六处的兄弟,也觉得我是把他们视为资源,才对他们重视。” “上次跟你交手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你要是六处的人该有多好!”沈旭郑重道:“有兴趣来六处么?” “没兴趣!”我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对方。 沈旭苦笑了一下:“我明知道你会拒绝,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是不危害六处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 “你欠我一个人情?”我目视沈旭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你们究竟是怎么陷落老宅的?” 沈旭摇头苦笑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我冷声道:“我一直都很奇怪,如果你们真是上了我的当才陷进了老宅,你就不该是来求我,而是来抓我。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沈旭说道:“我当时本来没打算进入老宅,只是想用人数把你给围在里面。可是后来有人故意把我们给引了进去,那个人手法其实很简单,却狠狠打在了我立功心切的软肋上,我不能不往里进啊!我能出来也是因为有人特意放了我!否则,我也没有机会去求你!” 沈旭咬牙道:“那人跟我说得很清楚,要不是看在我们是六扇门的支脉,他就算看着我们全都死在老宅里,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是看在六扇门的面上才给我指一条明路。” 我微怒道:“他所谓的明路,就是我?”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勃然大怒 瑟瑟生日快乐 “对!”沈旭点头道:“他说,这个老宅其实是留给地脉传人的试金石,能破老宅的必是地先生,死在老宅里的也只能是地先生。而我认识的地先生,只有你一个人。”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宇文家也是地先生?”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沈旭回答道:“他说。宇文家只不过是被囚禁的奴隶而已。他们的作用,就是引出地先生的传人,只要有地先生来了,他们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 我听完之后恍然大悟,难怪宇文苑的这趟生意里,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消失在水池里的女尸,跟踪宇文苑一去不回的鬼魂,都表明了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我在警察局故意对汝汝说“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只不过是不想跟她解释那么多,但是自己却从没放松那几个疑点。现在看来,并不是我多心,而是有人像是游戏一样,在故意给我设置障碍,也在悄悄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我还在胡思乱想,沈旭已经接着往下说道:“他说。宇文老宅已经存在了好多年,宇文家的后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在老宅里被折磨成了疯子,但是地先生却始终没有出现。就在连他自己都想要放弃的时候,你出现了。所以,他不能轻易让人破坏计划。” “但是,六扇门的面子,他不能不给。我们也就成了他游戏里的道具。他只给我七天时间,七天之内你能破掉老宅,我的手下自然没事儿;要是破不掉,这个所谓的面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沈旭郑重道:“所以,我说我欠了你的人情。这件事……” “老子不需要你个王八犊子欠人情!”我说完之后扔下满脸苦笑的沈旭,大步离开了老宅。 沈旭却在我身后喊道:“那人肯定会再找你,你自己要小心哪!” “滚--”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跟在我身后的酒舞却小声道:“难怪宇文苑的身上有这么多疑点,原来是有人在跟你做游戏。” 我冷声道:“现在看,宇文苑身上那些生魂能出来控制宇文苑。完全是有人故意在给他们机会。阴十一说他们趁着放风时控制宇文苑。我就早该想到了。像九人窟那样的监狱,怎么可能给人放风的机会?” 酒舞补充道:“那人是在故意增加游戏的难度!” “不止!”我摇头道:“那些生魂能从地下禁制里出来,进入宇文苑的体内,也是因为他的关系。你想想,宇文家既然已经在这儿守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让生魂冲破内牢?” “还有,我钓鬼时莫名其妙出现的水猴子,李妙妙尸体无缘无故始终,又出现在内牢等等等等,都是他在背后搞鬼,可我一开始没看出来啊!”以共沟才。 我狠声道:“我觉得,对方是以为宇文老宅始终没引来地先生。才故意让那些生魂进入宇文苑体内。那些家伙出来之后肯定会到处作案,早晚也会有人查到宇文苑。就像你,最后不是一样追到了宇文老宅?” “只要有术士不断陷落在老宅当中,早晚会引来真正的地先生。那个人不是针对我,而是在针对地先生。” 酒舞摇头道:“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游戏做完了,你也赢了,那奖品呢?” “那具女尸说不定就是奖品!或者,你手里的凤翅镏金镋也可能是奖品。”我摇头道:“但是,这些奖品我不稀罕,让我找到那个王八蛋,我一定让他好看……” 我说话之间忽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山脚下的杂货铺:“老于头!老于头说不定就是那个王八羔子!” 我装成宇文苑回来老宅之后,跟我说老宅的人是他。勾起我好奇心的人也是他,把杂货铺开在凶宅下面的还是他!他能跟老宅没有关系? 我几步走到杂货铺门口,推门闯了进去,却看见正对着大门的柜台上放着一张用招财猫压着的纸条。那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尚未尽兴,下次再见!” “混账!”我把纸条抓在手里狠狠搓成了一团:“下次!下次再玩,就是我游戏你!” 收起纸条之后,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身跑向了村长家里:“村口那个老于头有没有什么亲戚?” 村长知道我是跟当兵的一块儿来的,也没敢怠慢:“没有,就是一个孤老头子,上一辈的人都死光了,他自己也没娶过媳妇。那老头子怪得很,逢年过节,总是自己去给自己上坟,说是提前把纸烧了,免得到了那边没钱花。” “他坟在哪儿?” 等我赶到村长说的坟地之后,又看见坟头上压了一张纸条:“于兄弟早死多年,此事和于兄弟无关,我仅是冒名而已。切莫挖坟泄愤。” 我看完之后不禁哭笑不得:“那个家伙倒是大包大揽起来了。” 酒舞有些跃跃欲试的道:“咱们还往后查么?” “不查了!再查也是让他牵着鼻子走。他既然还要玩,我就等他。”我扔掉纸条:“各回各家吧!想做游戏总得有个准备才是!” 酒舞当然不同意,我好说歹说,最后保证遇到麻烦再联系她,才把她给弄走了。 酒舞前脚刚走,我就给我三叔打了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他说了一遍。 我三叔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天才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祭祖的日子快到了,你先回去看几天祖坟,那人的事儿我再想想。” 还没等我反对,我三叔就在电话那边咆哮道:“别跟我找理由,马上滚回去!坟地上少了一根草,我就剥了你的皮!” 我三叔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我也只能按着他的话去办。 这些年,三叔虽然一直带着我在外面东奔西跑,但是每年都得回老家住上一个月,为的就是打扫祖坟。我三叔每次回去,除了看坟就是大把的撒钱。谁有事儿,他都帮一把,为的就是让乡里乡亲的帮着照应一下祖坟。 因为我三叔大方,在老家的人缘也好得不像话,就算我不回去,老项家的祖坟也特别干净,老房子也有人帮看着,每次回去就跟度假差不多。 所以我一回去就舒舒服服的住下了,平时上上网,打打游戏,偶尔在坟地里转上几圈,过得倒也清闲。 可我刚住了几天,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坟地巡夜,刚才走了一半,就听见坟地里面有人嘻嘻哈哈的话说,还有闪光灯在动。我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一看,差点没气炸了肺。 十来个男男女女的,把坟地里弄得乌烟瘴气、扔了一地的空酒瓶子不说,还骑在墓碑上拍照。有个人一屁股坐在我爷爷的坟茔上,拎着酒瓶大声叫好。 “你们这帮鳖犊子玩意!干什么呢?”我几步冲到坟茔前面,抬腿一脚把那个坐在坟茔上的人踹得满嘴是血。 没等我再接着踹人,旁边就窜出来两个保镖打扮的人,二话不说的对着我就抡过来一拳。我顿时就火了,原路不动的一拳往对方的拳头上迎了过去。 我们两个人的拳头砰的一声,凌空撞在了一起。我晃了一下肩膀就稳住了身形,对方却让我打得连退两步,捂着胳膊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化劲?”另外那个保镖脸色一变,也不管同伴死活,几步退到一个年轻女人边上,满脸警惕的看着我:“朋友,功夫不错。但是有些人你得罪不起!” “去你妈的得罪不起!”我气得两眼冒火:“你们上我家祖坟撒野,还他么有理啦?” 打头的一个年轻男人赶紧站出来:“这位兄弟,今天的事儿,是我们不对。我给你道歉……” “道你妈比!”我回嘴道:“我上你家祖坟撒泡尿,也给你道歉,你同意么?” “你……”对方被我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天骋!你回来!”被保镖保护起来的那个女人冷笑着开口道:“他不就是想要钱么?给他就完了,何必跟他废话?” 女人冷眼看着我道:“说,你想要多少!” “我要你奶奶……” 我的话没说完,对方的樱桃小嘴里立刻吐出一个数来:“十万!” “滚--” “二十万!”女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屑。 我脸色一沉:“你再不闭嘴,我就帮你闭!” “小姐,你别说话!让叶少处理。”她边上那个保镖见我眼里露了凶光,顿时就知道不好,赶紧开口制止了她。 叶天骋深吸了一口气,陪着笑脸道:“兄弟,我们这边几个小孩子不太懂事儿,就是喝多了找点刺激。你看……” “我看你奶奶!”我破口大骂道:“你们去火葬场、去太平间找刺激,那是你们的事儿,上我家坟地里就不行!” 那个女人终于又憋不住了:“叶天骋回来!别跟这种没有教养的人说话!” “你他妈有教养?”我本来不想骂女人,可是她实在欠骂:“上别人家坟地里喝酒、放屁、脱裤子拉屎,是你爹妈教你的,还是你老师教你的?你家过年祭祖宗是不是端一碗屎上去供祖宗?” “你混蛋--”那女人顿时被我气得脸色发白。 都已经撕破脸了,我也没给对方留余地:“你蛋好!你蛋好还出来干那缺德事儿!”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生者不甘 叶天骋好在还知道自己理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之后,强压着火气道:“兄弟,事儿已经出了,我也是诚心道歉。你看今天的事儿,怎么解决?只要你有要求。我尽量办到。” “你会说人话,我不为难你。”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叶天骋站在一边没动,我也没有针对他的打算。但是别人可就不一样了:“除了你之外,在场所有人,跪地上给坟地磕三个头,再把地面给我收拾干净,今天的事儿就算完了。” 叶天骋还没说话,那边的保镖却脸色一寒:“兄弟,你这要求过分了吧!” “过分?”我冷笑道:“冒犯了坟地,磕头烧纸,那是起码的礼节。你活这么大岁数,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 “这……”保镖也没辙了,他心里很明白,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死者为大。动了人家坟地,给死者磕头赔罪,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也不算丢人。 叶天骋看了看我:“这样吧,小丫头面子薄,这个头我替她磕了。兄弟多海涵。” 叶天骋还没跪下去,那个女的就炸毛了:“叶天骋,不许跪!站起来,我们走!我今天倒要看看他能怎么样?” “怎么样……你不磕,我按着你磕!”我一步往保镖身边跨了过去。 保镖死死的护着那个女的:“兄弟,我知道你是练家子,甚至还是化劲巅峰的高手。但是有些事儿,你别过了。” 练武的人都知道,武功分为明劲、暗劲、化劲,化劲之后就是能真气伤人的先天高手。那个保镖挺有眼力,一眼就看出我是化劲巅峰。 我冷声道:“你不想死。就给我滚一边去。” 保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干脆一横胳膊:“朋友,别太过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话没说完,坟地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警笛声。看样子,是他们当中有人报警了。 警察来了,我当然不能再跟对方怎么样,干脆收手站到了一边。 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就看见四个警察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领头的警察没到地方就开口道:“谁报的警?” 叶天骋赶紧迎了上去:“这位警官,我是叶氏集团的……” “没问你身份,我问谁报的警?”警察显然是没打算给他面子。 刚才被我踢了嘴的那个人捂着嘴跑了过来:“警察同志,他打我!” 警察瞅了我一眼:“你为什么打人?” “你自己看看这地上……”我把事情说了一遍。 警察往那俩人身上看了看。那个小子看着一嘴血,但是牙没掉,嘴唇也没断;保镖那胳膊是震得不轻。但是骨头也没断。 警察办案那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有多大事儿,所以干脆和起了稀泥道:“这位小兄弟,人你也打了,气你也出了,让他们给你道个歉,我看这事儿算了吧!” “凭什么?”那个女的先炸毛了:“他明明就是蓄意伤人!我看你是有意袒护他?” “蓄意伤人?我看你们还寻衅滋事呢!”警察也不高兴了:“你们不到人家坟地里惹事儿,他能打你们么?再说了,这俩人伤的那点地方,连个轻伤都算不上。你教教我该怎么处理?” 叶天骋站在警察后面一个劲儿的给那个女的摆手,意思让她少说两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打人没造成什么后果还占着理,他们道歉走人。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那女的却不依不饶,指着那个警察叫道:“我要告你!” 警察也来了脾气,伸手一指自己的警号:“警号在这儿了,你有告我的权力。”以共沟划。 “你……”那女人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警察也干脆不搭理她了,在我和叶天骋之间来回说了好半天,最后我们才各让了一步,由叶天骋把坟地收拾干净了,又给我道了歉,才算完事儿。 谁知道那个女的临走之前忽然转过身来,指着我喊道:“那个叫项开的!我要是不把你祖坟挖了,我就不叫林子西!” 我当时就给了她四个字:“去你妈的!” 林子西说要扒我家祖坟的狠话,我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儿。她当那是她家花盆啊,说翻开看看就能动手? 让我没想到的是,还不到一个礼拜的功夫,我们村里就接到了修路的通知,说是要修公路,从我们村前边过去。修路的事情的我知道,这对我们村来说那是好事儿啊!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村长忽然跑我家来,跟我四五不着六的扯了好半天,最后告诉我,要挖了我家祖坟。 我当时就火了:“我们家祖坟离路远着呢!凭什么挖我家祖坟啊?” 村长直接了当的道:“林氏集团说是要在你家祖坟那里修个加油站。” “放屁!”我一听林氏就知道是林子西搞的鬼。 村长脸一下沉下来了:“项开,我跟你说,林氏集团为了造福乡里,做了不少好事儿。修路、修学校,哪件事儿不是大事儿?人家可说了,加油站修好,给村里人安排工作,还要在村里投资办厂,你小子可别给搅合黄了!” “去你妈的!办不办厂关我个屁事儿!谁要碰我家祖坟,我跟谁玩命!”我顺手抓起地上的斧子,一斧子砍在了桌子上。雪亮的斧子一下入木三分,吓得村长脸都白了,话都没说几句,转身就跑了。 村长是吓唬走了,可是村里人瞅我的眼神也跟着就不对了。虽然他们当着我面儿不敢说什么,但是见了我都躲着走。 没几天功夫,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往我家水井倒了粪汤,还有人偷摸着把我家电给断了,村子小卖铺也不做我生意,想要个油盐酱醋都得往外跑。 他们那是觉得我耽误他们发财,全村人都合起来针对我。他们对付我,我也懒得理他们,坟地是我三叔让我看着的,谁也不能动。反正我就算什么都不干,以前赚的钱也够我安安稳稳的过上三四年,我也懒得去贴他们的冷屁股。 小卖铺不卖我东西,我就干脆骑了自行车跑到五六里之外去买东西。我带着一大堆东西,顶着太阳跑了一上午,眼看要进村的时候,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脑袋一昏,就栽在了路边。 矿泉水!我昏过去之前,脑袋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我一路上就喝了一瓶矿泉水,肯定是有人在里面下药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山的施工队、挖沟机和一大排越野吉普。我的胳膊给人架着拉在人堆里,控制我的人,最弱的也是化劲高手,就算我现在不是全身无力,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林子西带着那天在坟地里闹事儿的几个人,笑呵呵的站在远处,看见我醒了马上走了过来:“我说要刨你家祖坟,就说到做到!现在,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把你家祖宗挫骨扬灰!” “臭逼娘们,你不得好死……”我还没骂完,就被旁边的人掐住了脖子。那人用手顶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给扬了起来。 林子西居高临下蔑视道:“你这种垃圾,就只配骂人撒泼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时不时闹上一出,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而我,却能让你知道,得罪了我的后果。” 林子西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把我往前押过去一点。 我虽然不能说话,却清清楚楚的看见全村人都在远处看着热闹。我爷爷在世的时候,谁家的忙,都帮过,谁家事儿,都管过;我三叔帮着村里做的好事儿,数都数不过来。现在有人要挖我家祖坟,扬我爷爷的骨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说句话。 我不求有人能阻止他们挖坟,哪怕有人说一句,别碰了我爷爷的棺材,我也承他的情。可他们却全都在冷眼旁观…… 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嘴角却已经被自己给咬出了血。 林子西正要让人动土,一辆吉普车飞快的开了过来。那天晚上的叶天骋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抢到林子西面前:“子西,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挖人家祖坟也太过分了!” 林子西脸色一冷:“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叶天骋被气得脸色发白:“子西,那天的事儿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就算你咽不下这口气,也可以对着他来。你这样挖人家祖坟,别说是生者不甘,就是死者也难以瞑目啊!” “生者不甘?”林子西冷笑道:“他能做什么?他连仰视我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不甘?至于死者,呵呵……” 林子西挥了挥手:“我把于大师请来了。有他在,就算是死者能爬出坟墓,我也一样让他们魂飞魄散。”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头:“叶少,这件事儿,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了。不管林小姐是对是错,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得叶林两家不和,未免得不偿失了。再说……” 于大师往祖坟的方向一指:“我觉得,这片坟地也颇有几分蹊跷,现在不处理,早晚都是祸患。所以,于公于私,还请叶少袖手旁观吧。” 正文 第八十章 心如刀割 于大师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说得叶天骋脸上阵红阵白的尴尬不已,好半天才讪讪退到了旁边。 “挖!”林子西得意的一挥手,后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钩机马上开了过来。可没等挖掘机开到坟地边上,机器就熄了火,司机好一顿检查也没看出毛病在哪儿。 林子西沉着脸道:“换一台!” “等等!”于大师走上去。往挖掘机的后视镜上绑了一段红布:“这回走吧!”以低双才。 这一回,挖掘机倒是动了,可刚到林地边上,上面的司机就捂着胸口栽了下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旁边有人喊道:“他心脏病犯了,快点送医院。” 林子西脸色阴沉的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于大师屈指算了算:“应该是主坟在捣鬼,我带人去收拾一下。” 于大师说的主坟,我再清楚不过,那是坟地里最大的一座坟茔。青砖砌起来的坟头差不多有两米来高,坟前立着一块一人左右的青石碑,碑座下面盘着一条铁打的黑龙,龙头正好对着坟门。 那块青石碑上刻着不少东西,但是具体写的是什么,我却一个字都不认识。我以前还特意问过我三叔那是什么。我三叔说他也不知道,从他接手坟地。那块碑就立在那儿了,听他爷爷说,以前黑龙嘴里还含着什么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如果。那座主坟真有灵异,那就希望它能护住我爷爷吧! 想归想,现实却跟我想的一点儿不一样。于大师走到主坟那边呆了半个来小时,就带着人回来了。他身后的人还顺着坟地往出拉了一条引线。 于大师走到林子西身边说了两句,后者转过身来,对着我笑道:“你应该没看过什么是定点爆破吧?一会儿。只要我按一下按钮,你就会听见轰的一声,你家祖坟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好好欣赏吧!” “你……”我拼了命的想说话,林子西的保镖却死死掐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动弹。 林子西拿着引爆器在我眼前晃了晃,又觉得不太过瘾:“把他的手抓过来。我要让他自己按!” 她的保镖抓着我的手,把我手指按在了引爆器的按钮上。我只觉得手指往下一沉,林地里顿时发出了一声轰天巨响。暗红色的火光硝烟在坟地后面腾空而起,大量的土石像是下雨一样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没等硝烟散去,林子西就指向了一座坟地道:“我知道,那座坟是你爷爷项天问的墓地,我们就先从那儿开始挖好了……把那座坟给我拆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挖掘机的铁铲挖进了我爷爷的坟里,连带着棺材盖子一块儿给抠了出来……我顿时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林子西兴奋道:“原来还是土葬啊!这可不符合规定。这样,倒上汽油,就地火化吧!” 等我看见我爷爷的墓里冒出了冲天火光时,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一甜,立刻从嘴角强呛出一口血来,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村长带着六七个人就坐在我家炕沿上,一看我醒了就开口道:“项开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价钱合适就把祖坟卖了吧!村里……” “滚--”我冷然盯着对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村长没说话,他儿子先火了:“爹,我早跟你说了,别来搭理这个鳖犊子玩意儿,他死不死是他的事儿!” “去你妈的!”我从炕上蹦起来,对着村长儿子就是一脚,把人踢出两米多远,趴在地上直往出吐血。 村长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打人?” “老子打的就是你!”我动手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拎着村长的脖领子把人给按在了炕上,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连扇了对方好几个耳刮子,把村长大牙都抽下来几颗。 屋里人一看我动了手,立刻冲上来想要拉架。我立刻一回身,一人一圈的揍了过去,没有几下的工夫,就把人全都打趴下了。 我正要回身再揍村长,却听见窗户外面有人喊道:“住手!我们是警察!” 我回头一看,四五个警察不是堵在窗户外面就是挡在了门口。看样儿,他们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露面,直到我动手打人了才冒出来。 领头的警察甚至已经把枪掏了出来,看样子是想要对天鸣枪。我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停了下来,自己起身走出了大门。等我走进院里,才看见林子西带着人站在远处。 被算计了! 林子西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就算我醒过来之后,没在第一时间动手打人,村长儿子八成也会拿话挤我,让我动手。只要我打了人,警察就能名正言顺的抓我了。 外面的警察冷着脸走过来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还没动地方,闻讯赶来的村长老婆就哭天抢地的扑了过来,伸手就往我脸上抓:“你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滚--”我的手被警察按着,脚却没闲着,抬腿一脚把村长老婆给踢了出去。 “还敢打人!”有个警察从背后狠狠推了我一下:“你给我老实点!” “你再推我一下试试!”我回头之间,眼中杀气四溢,吓得对方连退了两步,不敢出声了。 领头的警察走了过来:“项开,好汉不吃眼前亏。别做得过了。” 这个人我认识,就是那天在坟地里给我们调解的警察。这回要不是他提醒了我一句,我说不定脑子一热,就能动手杀人。 我这边刚刚强行忍住杀人的冲动,林子西就走了过来:“怎么样?还有本事嚣张么?咱们之间的事儿不算完,我会陪你慢慢玩儿。”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我也想告诉你,咱们之间的事儿,完不了。” 林子西笑道:“好哇!我就喜欢和你这种打死不肯认输的人过招!去碰那种稍微一吓就马上低头认错人,反倒没有意思了。只不过,你没有跟我过招的资格!” 林子西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也凑趣道:“你这种人,给子西姐当个调剂还行!要说对手么?下下辈子吧!” 我刚要开口,却被那个警察推了一下,他随后就开口道:“请你们不要妨碍我办公!” 那个年轻人脸色一冷:“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个警察冷笑道:“你们那套把戏,拿一边儿玩去。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一不想升官,二不想发财,你们少在我面前装大爷。” 林子西挑了挑拇指:“不错,无欲则刚。不过,项开打人的事情,你怎么处理?” “你不是我的领导,我也没义务向你汇报!”警察扔下一句话之后,拉着我上了警车,等到开车之后,才扔给我一根烟:“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但是职责所在,我必须抓你。” 我拿过烟抽了一口:“现在你这种人少了。怎么称呼?” “少了,不代表没有!我叫白野,认识我的人都叫我火炮。”火炮抽了口烟道:“先在里面忍几天吧!等风头过去再说。”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报仇。这几天,林子西肯定会注意我的事儿,贸然动手,我会陷入被动。就像火炮说的一样,我只要在看守所里安安稳稳的待上几天,就算被判坐牢,我也有机会出去报仇。 我在看守所里待了七天,火炮也隔三差五的过来看我一下,给我带点消息。他说:我踹断了村长儿子三根肋骨,还打掉了村长好几颗牙。村长还好说,他儿子说是伤着了肺叶,医疗鉴定成了五级伤残,这么一来,已经构成了重伤害。真要判的话,少说也是五年。有人催着局里要把案子正式移交给刑警队,村里人也在成群结队的闹事儿,不整死我绝不罢休。舆论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说不定得重判。 就在我准备好要越狱的时候,火炮又给我带来一个消息--有人在帮我挡灾,而且能量不小。两边的人一直都在拉锯。我的好事儿反而搁下来了。 林子西想玩死我,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一直没想出来帮我的人会是谁。我回老家的事儿,只有我三叔知道,可是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这回也不会突然就回来。按理说,不会有谁知道我出事儿。究竟是谁在帮我,确实让我有点费解。 就在我琢磨不透是谁出手相助的时候,我在拘留所看见了一个十分让我意外的人--沈旭。 那家伙见到我之后,把外面的警察全都撵走了,自己点上一根烟坐在那里不说话。直到我敲了桌子,他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项开,你知道报恩鳞不?” “你怎么知道报恩鳞?” 沈旭说的报恩鳞,是我们老项家的东西。我三叔从我小时候就教我怎么认报恩鳞,他说了,老项家的人,可以不是术士,但是不能不认报恩鳞。 那是项家受了别人大恩之后,交出去的信物。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老项家还有一个人活着,看见报恩鳞,就得替拿着报恩鳞的人赴汤蹈火,哪怕是把全家性命都赔进去,也不能皱一下眉头,那是老项家欠了人家的。 我不明白,沈旭怎么会忽然跟我提到了报恩鳞?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很好 沈旭这个时候跑到拘留所里跟我提什么报恩鳞,绝对不是什么善意。我看着沈旭的目光不由得冷了下来。 沈旭低着头从兜里拿出一块黄金打造的鳞片:“你看,这个是不是报恩鳞?” 我拿起那块被人用刀刻上一道印记的鳞片看了好一会儿:“没错,这是被人用过一次的报恩鳞。报恩鳞可以用三次,每用过一次之后,都会被刻上一个印记。不过……” 我话锋一转道:“我现在身陷囹圄。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你还是把报恩鳞收起来吧!” 沈旭松了一口气:“只要是报恩鳞就行。你的事儿,很好解决。” 沈旭特意往后挪了挪,小声说道:“其实,让我拿报恩鳞找你的,是林氏集团。”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我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一寸多厚的实木桌面顿时让我给拍成了两半。 外面的警察听见屋里轰的一响,立刻拿着枪闯了进来。 沈旭破口大骂道:“都他么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还没死呢!谁要是再进来,老子一巴掌抽死他!” “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沈旭暴跳如雷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他么的!为什么非得让老子做这不是人的事儿?我他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 我一言不发的盯着沈旭,右手的拳头却已经攥了起来。 沈旭终于发泄够了,才一脸认命似的坐到了地上:“我知道你想揍我,动手吧!” 我冷声道:“我不但想揍你,还想杀人,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旭叹了口气道:“林子西他们自从挖了你家的祖坟就撞鬼了。短短三天就死了好几个人。那些个少爷小姐,可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们家里的关系网大到了你没法想象的程度。好些个术道高手都搅和进来了,其中也包括我们六处。” 沈旭看了看我的脸色:“本来已经有人接手了这趟生意。可是一问情况才知道,是她们炸了你家祖坟才惹上了大祸。当时,过去的那几个高手当场翻脸,拂袖而去。这件事儿也就没有人管了。” 术道没有一天不发生争斗,你死我活的事情多不胜数,但是有几个禁忌却绝不会有人去碰。“挖人祖坟”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那些人明知道林子西挖了术道中人的祖坟,还敢去帮她消灾解难,他们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以后在术道上寸步难行。但是,当事人自己答应不去追究的话。他们一样会伸手去接生意。 我脸色又冷了几分。沈旭躲躲闪闪的道:“谁都知道按照你的脾气不可能轻易松口。但是林家却等不起,多拖一天,就可能多死几个人。林家发动了所有关系,弄来了报恩鳞……” 我冷声道:“报恩鳞,是从哪儿弄来的?我没听说过姓林的人对项家有恩,他们不可能收到项家的报恩鳞。” 沈旭小声道:“是六处的东西,从六扇门传下来的……” “去你妈的!”沈旭话没说完,我就蹦了起来,一脚踹在了沈旭胸口上。沈旭竟然没有运功抵抗,硬生生的挨了我一脚之后,翻在地上滚出去两三米,好半天才爬起来。 沈旭捂着胸口喘息道:“项开,我知道这件事儿是我们六处做得不地道但是……” “但是什么?”我厉声吼道:“但是,报恩鳞在,我就必须遵守项家祖训是不是?老子现在就退出项家。跟他们林家玩个你死我活!你信不信?” 沈旭无奈苦笑道:“项开,你冷静一下。这种气话别说我不信,就是你自己也不会信吧?事情已经逼到眼前了,你接还是不接?” 接不接,对我都是难题。不接,项家的祖训摆在那儿,项家子弟不可违背,除非我真的自绝宗祠退出项家,宗祠里的三刀六眼我不怕,但是我退出了项家,就不能再姓项,项家可就真的绝后了。接,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沈旭也没催我,一直安安静静的等着我的决定。 过了好半天,我才张嘴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沈旭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林家的生意,不能报复林家。” “这是两件事,你的报恩鳞我收回了。”我伸手把报恩鳞抓在了手里。 “这明明是一件事儿……”沈旭话说到一半儿,就闭上了嘴:“好吧!算是两件事儿。什么时候动身?” 我强压着怒火道:“把我的亡命钩和法器拿来就可以动身了。” “这个……这个……”沈旭支支吾吾的道:“亡命钩暂时……” “亡命钩哪儿去了?”我心里咯噔一声。我被带进看守所之前把亡命钩和法器都藏在了家里。难道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亡命钩没了? 沈旭低着头道:“你走之后,你家被人砸了,你的法器全都被人扔进了粪坑,算是都毁了。亡命钩……亡命钩被人扔进火里,熔了……” “被熔了?”我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团火,怎么也泄不出去,整个胸膛都像在燃烧:“谁干的?说--” 沈旭好半天才憋住一句:“林子西……” “噗--”我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来。 “项开,你怎么了?”沈旭伸手想要扶我。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带着雾气:“我很好!很好……” 沈旭这下懵了:“你别吓唬我!” “吓唬你?”我冷声道:“沈旭……你也很好!” “我……我……”沈旭我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件事儿,他一开始就存了私心。如果我早知道林子西融掉了我四叔用命换来的亡命钩,就算拼上三刀六洞也要反出项家,跟林家拼个你死我活。 等术士接下生意之后,就等于在冥冥中签订了鬼神契约,一旦反悔必定会受到鬼神严惩。况且,我这趟生意还是涉及了项家祖训,我公然反悔就等于搭上了整个项家,就连我三叔也难逃鬼神严惩。 如果仅仅是我面对鬼神严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我还有修为。可三叔呢?修为没了,还废了一条腿,一旦遭遇神罚,必死无疑……我被沈旭耍了! “你很好!”我虽然吐出来一口鲜血,但是胸中的怒气还是没能平息,甚至连体内的气劲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乱窜。以低双圾。 沈旭也是练武之人,对我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当时就吓得脸色发白:“项开!” “滚--噗……”我挥掌震开沈旭的刹那间,体内的真气跟着不受控制的往经脉中暴动游走,全身上下就像是要被生生撕裂了一样,疼得撕心裂肺。 “项开--” 我明明听见沈旭在喊我,他好像还要出手帮我控制内息。可我体内的劲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就像是一条愤怒的蛟龙在我身体里来回乱窜。 黄龙之怒! 我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我三叔说过,我们项家人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体内会爆出一种可怕的内息,就像是失控的蛟龙在经脉中来回乱窜。项家人一旦引发黄龙之怒,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全身经脉尽数断裂,从此成为废人;另外一个就是,功力莫名提升一个层次。 自从项家的武典丢失之后,项家人就没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武林高手,死在黄龙之怒下的可能性就被无限增加。所以,项家人后来干脆放弃了修炼内息,最多修炼一些外家功夫保命,也特别注意养气的功夫。就像我三叔,我从来没见过他真的发怒,不管遇上什么事儿,都稳如泰山。 我是项家最后一个学武的人,养气功夫自然不怎么样。我也曾经问过我三叔,我万一要是生气了怎么办?我三叔给我的答案很简单:“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小心眼儿么?只有赶紧把气出了,仇报了,心里舒坦了,也就不生气了。” 我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这一回,如果没有报恩鳞,如果没有祖训,如果不是沈旭刻意隐瞒,就算我现在斗不过林家,我也能像冤鬼一样,无休无止的缠着他们,直到把他们缠死为止。可现在,我不仅被人生生掐断了报仇的机会,还得帮着仇人挡灾。我没有那种涵养,也压不住那种愤怒。黄龙之怒也一发不可收拾。 “啊--” 我愤然一声怒吼,仰天喷出了一口鲜血,周身劲气难以控制的爆卷而出。近在咫尺的沈旭,被我身上爆出的劲气当场震飞了出去,连滚了两圈才爬了起来。指着我惊叫道:“先天?你冲破先天了?”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掌心上翻动盘旋着两股真气,看上去就像是两天小龙在我手心里婉转游弋--真气劲外放,确实是先天境界的标志。 我也没想到,一次黄龙之怒能忽然打开我的经脉,让我一下冲破到了先天境界。 “先天……嘿嘿……噗……”我本来应该欣喜若狂,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喷出了一口血来。 沈旭一下爬了起来:“项开,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经脉?快点运功调息!你初入先天,控制不好内息,会成为废人的……” 我冷声道:“我很好!这口血我必须要吐,只有吐出来,才觉得舒坦。” 沈旭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才毅然道:“项开,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冲着我来,千万不要针对六处!”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一怒杀人 换在一刻钟之前,打死沈旭,他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不见得能威胁到六处高层,但是想对付六处中层以下的人,简直易如反掌。如果我不顾一切去找他们麻烦。那六处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底,最少也能被我折腾掉一小半儿。 我冷眼看了沈旭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冷汗直流,才冷声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沈旭满脸戒备的看着我道:“你要做什么?” “六处得了好处却把我给卖了,你不觉得该给我一点儿补偿么?”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旭道:“我也不要别的,只要杀人特许证。” “这个我得请示……”沈旭深深叹了口气,低着头把我让到外面车上,直到下车时才低声道:“项开,前面就是林家别墅了,你别让我太为难。” 我伸手道:“杀人特许证呢?要是你连那个都没有,就别跟我说什么为难不为难。” “哎……”沈旭又是一声长叹,从兜里掏出一本早已经准备好的证件:“我师父说的一点儿没错,不整出些事儿来就不是你了。这个证件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被我押在手里,一直没给你。” 我接过来看了一看。上面果然写着我的名字:“刘千芳果然是我三叔的至交,连我想什么都知道。你比你师父差得太远了。” 沈旭摇头叹息了一声,才领着我进了别墅。我一进大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七八个老头,其余的人大部分都是站着的。其中也包括了林子西和叶天骋。 沈旭还没来得及介绍,坐在上首的一个老头就缓缓开口道:“小旭子,事儿都办完了?” 沈旭脸色尴尬的点了点头:“办得差不多了。” “嗯,行!”老头显然是没明白沈旭的“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转过脸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项家小娃儿,把林家的生意转交给我。这里有张支票算是给你一点补偿。” 那个老东西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六处用报恩鳞逼我放开林家之仇,让我接下林家的生意,他转过头再让我把生意转交给他,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把生意分出去。除了林家之外,其他几家也要欠他人情。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老东西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把生意转出去?” “嗯?”老头脸色一沉:“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有些生意你接不了。老夫让你把生意转出来,完全是为了你好!” “那我承你情了。”我拱了拱手:“不过,我连生意都没碰着,你怎么就知道我接不了?等我真接不了的时候,第一个就找您老。你看怎么样?” 老头脸色顿时黑了:“老夫耐性有限,你最好不要挑衅我的耐性。要不是看在项家老大的份儿上,我也没心情跟你多说半句……” 他话没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就开口道:“爷爷,跟他多说什么?有些人不吃亏,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也好!总得有人让他清醒一下!”老头点头之后,就倚在了沙发上。 那个年轻人一步冲上来,抬手扇上了我的面孔。我赶紧往后侧了一下身子,勉勉强强躲过那人的一巴掌。对方双手却一下跟着一下的往我身上招呼过来。我一边手忙脚乱的躲避着对方的招式,一边偷眼看向屋里那些人的表情。 沈旭像是没脸见人一样,低着脑袋哪儿也不看。 老头见孙子占了上风,不禁津津有味的看着他那宝贝疙瘩大展英姿。 其余人不是面带得色,就是面露冷笑,只有少数几个人略带不忍的往别处看了过去。 等我看清众生百态,忽然一会回身,面对老头扑了过去,张开右手食指、中指挖向老头的双眼。 本来那老头的功力还在我之上,无论是反击还是躲闪,我都不可能一击奏效。可是他偏偏选择了让他孙子来出风头,仅仅是竖起手掌挡向了我两指之间。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阻挡我一下,他孙子就能冲上来把我扔出去踩在脚下,却没想到,他挡住我手掌的刹那间,我的两根指头上已经爆出了劲气。 “怎么会……”等到老头反应过来之后却已经晚了。我指尖上的两道劲气长驱直入的轰向了他的眼球,生生把他两颗眼珠子给炸了出来。 我也在鲜血飚起的刹那间抽身急退,与从身后冲上来的那个年轻人擦肩而过之后,伸手从他腰里抽出来一把抗战时期所用的刺刀。 那人仅仅一愣的工夫,被我炸碎了眼珠的老家伙就从沙发上暴起身形,挥掌往我这边拍了过来,而我却正好站在了他孙子身后。 “啊--” “砰--” 年轻人的惊呼刚起,就被老头一巴掌拍碎了脑袋。以宏斤才。 “麟儿?”那老头显然也听见他孙子的惨叫,知道自己可能误杀爱孙之后,竟然愣在了原地。 我往左稍跨半步,横过刺刀,顺着老头肋下扎了进去,一尺多长的刀锋眨眼间就没入了老头体内。 “下辈子,选好对象再装逼……”我冷笑之间,缓缓抽出了军刺,那老头的尸体也跟着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太狠毒了!你……”老头一死,立刻有人指着我叫了起来。 这一回,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脚下一个错步抢到了对方身前,连出三指点中对方穴道之后,左手揪住了对方衣领,右手刀尖往上一转,顶住对方下巴,刀尖直接扎进对方下巴:“有本事就把话说完!” “住手!快住手!”沈旭急得连连跺脚:“项开,再杀人你可就闯大祸了!” 我提着对方转过身道:“你们可以算计我,让我不找林家麻烦,也可以逼我接林家的生意。但是别忘了,我项开会杀人!” 沈旭脸色惨白的叫道:“有话慢慢说!别杀人!千万别再杀人了!” “呵呵……”我沉声道:“今天的事情,麻烦你老兄帮我传遍术道,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我传!我马上传……”沈旭掏出手机:“你想怎么个传法?” 我提着带血的军刺往尸体上点了点:“实话实说就行。另外,配上这两具尸体的照片!” 整个世界都在与时俱进,更不要说术道了。虽然老一辈人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神秘,但是年轻人却悄悄建立了自己的网站。说不定哪个看似不起眼的论坛或者网站,就是由真正的术道高手把持的。 沈旭自然知道我想干什么。只要他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发到网上,不管是兔死狐悲也好,还是为了面子也罢,整个术道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的去接这趟生意了。 沈旭这边正要发帖,就已经有人冷声说道:“沈队长,我看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这件事……” 我冷笑一声道:“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转过头来:“我,符剑门,王星宇。” 我慢慢把手边那人给拎了起来:“那个王星宇跟你有仇吧?我看他是想逼我杀你。” 王星宇立刻怒斥道:“胡说八道!你……” 我不等他说完,就一刀割了人质的一个耳朵。那人疼得破口大骂:“王星宇!我张宇航跟你没完!” 王星宇也没想到我说动手就动手,丝毫没把符剑门三个字给放在眼里,顿时就傻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用刀尖挑着张宇航的耳朵,冷笑道:“沈旭,你发还是不发?” 王星宇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跳脚着大叫道:“项开,你简直丧心病狂!你……” 我回手一刀就把张宇航的另外一只耳朵给割了下来,紧跟着刀尖一转,压在了对方的眼皮上:“他不光想要你的耳朵,还准备要你的眼睛。啧啧……” “你……” 王星宇还想再说什么,一向不愿得罪强敌的沈旭却在这时出人意料的反手一巴掌抽在王星宇脸上:“你给我闭嘴!” 王星宇懵了,捂着脸厉声叫道:“你敢打我?” “打你是为了救你!”沈旭也气急了:“你们符剑门再牛逼,有几个先天?项开就是先天!惹毛了他,有你好果子吃么?” “先天?”王星宇像是见鬼一样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不可能吧?” “不可能个屁!”沈旭没好气的道:“地上那个死鬼袁成雄也是先天。项开要是修为不到,就算他伤了,项开能把他一刀致命么?项开是憋着气想杀人,你要是想惹他,你随便!”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沈旭这个家伙随时都不忘了卖人人情,起码这个王星宇离开之后,肯定要对他感恩戴德。 沈旭几下把消息发出去之后,还特意拿来给我看了一眼:“项开,你看这样行么?” “知道得还挺详细……”我上下看了一遍之后,把手机扔给沈旭,自己转身坐到了沙发上:“从现在开始,我不想看见除了六处之外的术士,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沈旭能卖人人情,我就能给六处惹事儿。我把别人撵走,唯独留下沈旭,足够很多人去猜想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接生意 沈旭嘴角抽搐了两下,最后还是冷着脸,让手下人收拾好了客厅。 我从动手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大厅里所有人的反应。那些世俗中的老板、家主早已经躲到了保镖身后,有些人甚至已经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唯独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还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 我转身坐到老头对面:“沈旭。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老头自己先开口道:“老夫就是林家当家人,林博然。” 都说地位越高的人就越怕死。我不仅连杀了两人,还坐在距离林博然只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就连他身后的保镖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林博然却仍旧气定神闲的与我平静对视。光是这份定力,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面对这种在大浪淘沙式的竞争之下还能屹立不倒的人物,我也没有心思去跟他玩什么耐性的游戏,直接开口道:“从今天开始,我算是接下了林家的生意。按照术道的规矩,除非我死,否则不会半途而废。所以从现在开始,只要跟这趟生意有关的事情,必须全都听我安排。林先生有什么意见,大可现在说出来,我这个人不喜欢扯皮。” 林博然淡然道:“我没有任何意见。林家的人力、物力。你可以随意调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子西去做就可以了。” “很好!”我挑了一下大拇指:“现在,除了林家人之外,其余的人都走吧!” 我话一说完。立刻有人急了:“项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也撞了邪,你不把他留下,难道让他等死么?” 我冷声道:“六处跟我谈生意的时候,只说了林家,没说别人。你们不是我的雇主。我也不是九世善人,凭什么管你们的事情?” 那人回头看向了沈旭:“他说的对么?” 沈旭脸色已经苦得发绿了:“这个……当时确实只提了林家。不过……” “别他妈不过!”那人脸色铁青的看向我道:“项先生,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绝不二话。” “我的条件就是。你们赶紧出去。”我冷声道:“要不是林家花了大价钱从六处手里买走了报恩鳞。你以为,你会接这笔生意?” “好……” 能进这个屋里的,都是有头有脸、呼风唤雨的人物,被我当众削了面子,他哪还忍得住:“你们都不错!林家强,白家也不是泥捏的!咱们走着瞧……”以宏斤技。 姓白的人拉起他儿子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却坐在后面慢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沈旭啊!刚才你发消息的时候,那些人名都加进去了么?” 沈旭差点哭了:“项爷!我叫你爷,别玩了!” “玩?我没玩啊!”我摊了摊手道:“谁发消息不带个姓名的,你耍我?” 沈旭一咬牙:“没有!我现在就发……” 姓白的冷眼看着林博然道:“林老爷子,这件事儿,你怎么说?” 林博然淡然道:“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后面的事情,我不管了。” “白某领教了!”姓白的怒吼一声之后,拉起自己儿子:“我们走!我就不信。咱们爷们还斗不过几个恶鬼!” 林子西看见自己朋友被人硬拉了出去,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林博然狠狠瞪了一眼,硬生生把她的话给憋了回去。 林子西还不甘心,低声道:“爷爷……” 林博然沉声道:“不用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这回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个项开,无论心性、手段都是一流,放在江湖上必定是枭雄之才。” “我能逼着他放弃一次仇恨,却没法次次成功。他不向林家复仇,不代表他就能放过所有人。而且我敢肯定,等解决了你的事情之后,只要他不死,他就会再找机会跟林家结仇。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你懂么?” 我微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你在变向的警告我‘林家,不去惹你,你也别再报复林家,否则就是鱼死网破’。对么?” 林博然笑道:“老夫这一生都在跟对手博弈,年轻时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直到晚年才悟出一个道理--冤家宜解不宜结,凡事都要留一线。当然,我也知道我这番话不能轻易解决什么问题。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尽力而为。” “我还不老!”我起身道:“我们之间的事儿,留到生意之后解决吧!挺大一个林家,就不给你们的临时工安排个食宿么?” 林博然喊过一个管家:“带项先生休息,他有什么需要必须满足。” “是!”管家十分客气的把我和沈旭领进了客房,我躺下之后就开始悄悄观察沈旭的动静。从我进入先天之后,听力就比以前强了几分,就算隔着一堵墙,也能听清他说什么。 沈旭在我隔壁屋里拿着电话喊道:“师父,我真不行了……这档子事儿,实在是过了!就算让我当鳖犊子,也得有个限度吧?” “再这么弄下去,项开只会越来越恨我……他现在可是先天了……我不是怕死!项开那个性格,肯定一有机会就给我找事儿。我敢肯定,现在不敢动项开但是想弄死我的,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 “不是我不想调节,是我调节不了……谁能调节?咱们六处……酒舞!现在唯一跟六处有关系,还跟项开有交情的,就酒舞一个人了……酒舞不答应,你找她师父啊!师父,求你了!我真不行了……” 沈旭那犊子倒是挺聪明,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他,干脆把酒舞给扔出来了。要是酒舞来了,我还真不能对他下死手。 我听见沈旭挂了电话,也懒得去理他,干脆躺在床上蒙头就睡,一直睡到晚上,才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见到了脸色古怪的酒舞:“进来坐吧!” 酒舞一怔:“你好像早知道我要来?也对,沈旭那个笨蛋就是再长一个脑袋出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酒舞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其实,我不想来……这事儿六处做得太过了!可是刘千芳又跟我师父有交情……” “我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我摆手坐了下来:“我相信,你也不会像沈旭一样,处处跟我动心眼。况且,这趟生意,我也确实需要帮手。” 酒舞脸色有些古怪的道:“按理说,林子西因为挖坟才撞了邪。那追杀她的阴……阴神应该就是你的祖先。难道你还能跟自己祖宗动手?” “说和呗!”我压根也没把这桩生意放在心上。项家祖坟里最高也才到我太爷那一辈,项家老辈人不可能不认识报恩鳞,到时候把东西拿出来,跟他们好好谈谈条件,估计也就成了。 但是,祖坟是在我看坟地的时候出了事儿,老祖宗肯定得怪罪我。万一他真要行家法什么的,总得有个人帮我打圆场吧! 沈旭肯定不行!他出面的结果就是想方设法的让我欠他人情。我欠了他的,就等于欠了六处,到时候想找他们麻烦也不行了。所以让酒舞出来更合适一些。 酒舞听完之后大皱眉头:“就说和这么简单?” “要不还能怎么办?”我摊了摊手:“你总不能让我动手把自己祖宗打得魂飞魄散吧?” 酒舞表情严肃的看着我道:“如果仅仅是说和的话,他们需要拿出报恩鳞找你么?像林氏这样的豪门,不可能没有风水顾问,或者高手保镖。如果是简单的撞邪,他们自己就能动手解决,何必还要向你低头?我觉得,追杀林子西的阴神,起码也得是达到鬼兵层次的大鬼。” 我这个时候才猛然醒悟了过来。林子西挖我祖坟那天,不就带了一个什么于大师么?看那个于大师对她唯命是从的样子也知道,林子西遇到危险,他不会放手不管…… 我站起身来,往走廊上喊了一声:“我要见见于大师!” “稍等!”走廊外面的人消失了一会儿,才走了回来:“项先生,请跟我来!” 管家把我带到了庄园后面的一间私人医院里。虽然我过来之前已经知道林氏的财力惊人,却没想到他们会在庄园里建一座私家医院,而且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间重症监护室。 那个所谓的于大师现在就躺在病房里。于大师显然是没认出来我是谁:“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被你挖了祖坟的人,今天特意来看看你见了什么鬼!”我似笑非笑的站到了于大师床前:“你的师承是哪一派?” 于大师脸色顿时变了:“老夫属于哪一脉,你没有资格问!现在就给我出去!” “出去?”我冷笑之间,上前一步抓住了于大师的衣领,把人从病床上拎了起来,左右开弓的往他脸上扇了过去:“出去!出去!去你奶奶个死--” “你干什么?保安……”病房里的小护士还没来得及找保安过来,我就抓着于大师的衣领,把人扔到了走廊上,自己也跟着一步跨出大门,一脚踩在了于大师的胸口上。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我是项家人 我踩着于老头慢慢蹲了下来:“我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只配给人当狗呢?原来是脑子不太灵光啊!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你是来报仇的……”于大师吓得脸色惨白:“保安!保安!快救命啊!” 我踩在对方身上笑道:“使劲喊!我看看谁能来救你?” “项开,你太放肆了!赶紧放开于大师!”林子西带着一群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我让你放人!你听见没有?” 我站起身冷笑道:“我不聋,但是我不想放。你能怎么样?” 林子西刚要说话,我就抢在她前面道:“我劝你最好把你那大小姐脾气收起来!你的威风只配在你那些奴才面前耍!” 林子西冷声道:“被人刨了祖坟。还过来给人解围的人,也配装清高?” “你再说一遍!”前所未有的杀意,顿时难以控制的从我身上暴卷而出。 首当其冲的林子西吓得连退了两步,才被保镖强行扶了起来。她身后那几个人,毫不意外的坐在了地上。 林子西起身之后强硬说道:“怎么?恼羞成怒啦?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找死!”我手掌一下按上了腰里的军刺。 “小姐,少说两句!”林子西的保镖同时抢到我面前,拼死护住了林子西。 “项开别冲动,别忘了术士铁律!”酒舞也冲过来强行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刚把怒火给强压了下去,林子西又冷笑道:“你不是很狂么?怎么不动了?你这种找个台阶就顺坡下驴的人,我见得多了!说清楚点就是没有本事还死要面子!” 我刚压下去的火气马上又窜了起来。可是没等我再有动作,林博然就带着两个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指着林子西道:“你给我住口!” 林子西强势道:“爷爷!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处处维护这个小子!” “你想气死我?” 林博然气得脸色发白、嘴唇乱抖,林子西这才慌了手脚:“爷爷,你别生气!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林博然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来。神色冰冷的看着林子西身后的几个保镖道:“我说的话,你们还记得么?” 其中一个人低声道:“您吩咐我们,一切以项先生的安排为准……” 林博然冷声道:“还有呢?” “还有……”保镖偷眼看了看林博然的脸色:“一旦小姐任性,我们必须全力阻止。” “很好。”林博然冷声道:“现在你们被辞退了。统统给我滚蛋……” “林先生……”保镖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两条腿差点就要跪了下去:“林先生,我们知道错了!” 林子西也叫道:“爷爷,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辞退他们?” 林博然冷声道:“我不需要不听话的手下,马上给我走。老古,子西这边由你亲自负责。明白么?” 林博然身后的一个老头点头道:“我明白了,老板。” 林博然转身向我拱了拱手道:“项先生,这次是我安排不周,让你见笑了。” “苦肉计玩得不错,出现的时间也拿捏得挺准……”我冷笑道:“不过。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既然已经接了生意就会负责到底。” 林博然还没开口,林子西已经炸了毛:“姓项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 “闭嘴!”林博然再次喝止了对方。 我没去看那祖孙俩斗气,把头转向了林子西身后:“你那些狐朋狗友又来了?我好像说过,这趟生意跟他们无关!” 林子西冷声道:“他们都是我新招的助理,自然要跟我在一块儿……” “胡闹!”林博然怒声道:“让他们马上离开!老古,你亲自去办。” “爷爷!” “不用!”我不等林子西争辩什么就抢先开口道:“既然是她的助理,就都留下吧。” 林博然猛然抬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深深叹息了一声:“项先生,上天有好生之德啊,凡事留一线吧……” 我冷笑一声道:“助理是她招来的,跟我无关。我负责帮林家挡灾,可不负责林家的下人。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送林老先生了。” 林博然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着头走了。 我偏过头去看向了被林博然留下的那个老古:“你听我的是吧?” 老古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尽管吩咐。” 我抬手一指还躺在地上装死的于大师:“把他给绑到后院去。” 于大师顿时急了:“你想干什么?你凭什么绑我?” “这个……”老古也迟疑道:“于大师毕竟受雇林氏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你知道,算了我还是通俗点解释吧!”我话锋稍稍一转道:“中医里有个望闻问切,你总该知道吧?我不试试是哪路鬼神过来寻仇,怎么对症下药?” 林子西立刻叫道:“胡说八道!你家坟地里除了你的祖宗还能埋谁?你别告诉我,你家祖坟里埋的是条狗!” 老古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子西慎言!” 我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项家是术道世家,功法传承数百年中,为斩妖除魔战死的先人不计其数。以身为棺封禁阴物,与妖邪同葬地下的人,一样数不胜数。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动手的是谁?” “一派胡言!”林子西气愤道:“谁会去镇压自己的祖宗?我看你心怀鬼胎才是真的!” 这一次老古没有说话,看样子,他是想让林子西跟我纠缠下去,好借机判断一下真假。毕竟牺牲一个为林氏服务的老人,对一个集团来说不是什么小事儿,万一处理不好,可能会让为林氏卖命的人心寒。其他人暂且不说,最起码那些敢在我杀机凛然时,还义无反顾挡在我面前的保镖,都会觉得兔死狐悲。 我冷笑道:“我胡不胡说,你可以问问那个大师啊!我项家坟地里的主坟上有没有禁制,他一个风水大师会看不出来么?” 我声音一寒道:“他明知道项家是出自术道一脉,不去提醒你们也就算了,还助纣为虐的帮你们炸坟……只怕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哇!” 老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于大师道:“他说的是真的么?” “古爷,你得相信我!”于大师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说--”老古厉声叫道:“就是没看出来,他家是术道世家?还是存心要坑害林氏?” 于大师起誓发愿的道:“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坑害小姐的意思……” 老古露出一丝狞笑的表情:“那就是说,你没看出来那是术士的坟地?你以前说的那些风水之术,别是假的吧?老板最恨的就是别人骗他。你胆子不小嘛!” “不不不……”于大师吓得连连摆手。按理说,一般靠风水吃饭的人,嘴皮子都相当了得。可是这位于大师却被老古吓得乱了方寸,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辩驳,只能实话实说道:“我就是以为他们是没落的术道世家,正好借着小姐的手挖了他家祖坟,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我真没有坑害小姐的意思!” 我不等脸色铁青的老古说话,就拉着长音儿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挑拨我跟林氏斗个你死我活呢?”以上爪圾。 “放屁!”于大师破口大骂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林氏斗?要挑拨,我也得找个有人样儿的出来!” “也对!”我抓着脑袋道:“我三叔项镇南在术道上还真没什么名气,确实不配做林氏的对手!” “什么?”于大师脸上完全没了血色,脑门上的冷汗像是流水一样淌了下来,哆嗦着嘴唇憋了半天,才颤着声音道:“你他么别在那儿扯虎皮!姓项的就跟项镇南有关?” 老古的脸色也变了:“你真是项镇南的传人?” 我冷哼道:“术道上只有一个项家,也只有一个项镇南。我们老家就是三家村。我爹叫项平西。你们大可以打个电话到村里问问。” “马上联系三家村!”老古怒吼声中,一个助理飞快的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就又跑了回来:“查清了,项开的父亲确实是项平西,他三叔就叫项镇南。只不过,村里人一般都不叫大号,所以谁都没注意。” “废物!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先怎么不查清楚?”老古先是给了助理一个耳光,转头又对着于大师踹了一脚:“你干的好事儿!” 我不愠不火的道:“先别忙着揍人。你现在是不是考虑好该怎么做了?” 老古向两个保镖一挥手道:“按项先生说的做。” 两个人冲上来架住于大师就往外拖,于大师却撕心裂肺的挣扎喊道:“古爷,你别信他,别信他啊!项镇南不是东北人,我有确凿证据,我有确凿证据啊!”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诱饵 老古叫人带走于大师之后,看我的眼神也完全变了。刚才他仅仅是在服从林博然的命令,但是骨子里却对我带着浓烈的不屑、不服,现在他看我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畏惧。 等我背着手往外走时,林子西悄悄凑到老古身边低声问道:“古爷。那个项镇南是什么人?怎么把于大师吓成那样?” “哎……”老古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这回真惹大祸了!老板已经跟你说过了吧?这个世上有三个他见了都要避让三分的民间奇人,项镇南就是其中之一啊!‘宁下阎罗殿,莫惹项镇南’,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我虽然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爆出一声踉跄的脚步声响,紧接着就听见林子西惊声问道:“爷爷怎么从没跟我提过项镇南的名字?” 老古苦涩道:“那是因为老板觉得你们不会有什么交集,尤其是项镇南隐居之后,你们就更不可能见面了。没想到哇,你竟然应阴差阳错的惹了他的侄子……,不对,是惹了他全家。难怪老板会对这个嚣张的小子一忍再忍,原来是因为项镇南啊……” 不要说林子西感到惊讶,就连我也觉得十分意外。我三叔在术道上名头的确不小,但是也没到神惊鬼惧的程度。至于外界的事情他一星半点都没跟我提过,甚至还一再警告我。做人做事都要低调。这个林博然为什么这么怕他?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听见林子西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项开有多了不起,还不是一个仗着父辈名头的二世祖!” “胡说!”老古低声呵斥道:“项镇南能让他独挑项家大梁,就说明他有那个本事。否则。项镇南就算把他当猪养一辈子,也不会放他出来。” “嗤……”林子西明显对老古的话不屑一顾,跟她一个想法的人也不占少数,我听见的嗤笑可不止一声。 我回过头,别有深意的向他们两个冷笑了一下,大步走向楼下。等到了一楼的落地窗前面。才取出黄纸朱砂,在窗户上面连贴了几个符箓:“想看热闹的全都站在灵符圈定的范围内,谁要是迈出去一步,后果自负。” 我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对,就开门走进了后院。把躺在地上的于大师给拎了起来,点中他的穴道之后,让他规规矩矩的跪在了院子中间,用灵符在他身边连着围了四圈,才退回了屋里。 我刚在玻璃窗前面站稳,酒舞就开口道:“你可真够狠的!” 我刚冷笑了一声,林子西就敏感道:“项开,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一个小戏法。”我也没隐瞒:“按照常理,凡是碰过我家祖坟的人,全都会撞邪,自然也就会有阴物过来索命。为了确定阴物的性质,我在姓于的身边放了四道灵符,分别代表着‘妖、魔、鬼、怪’,过来的是什么,相应的灵符就会燃烧。这就叫望闻问切。明白?” 林子西冷声道:“你这是拿于大师当诱饵!他的安全谁来保护?” “不用他,难道用你?”我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的道:“还是你们当中哪位勇士想要舍己为人?再说,他不是大师么,总有点保命的手段不是?” 被我目光扫过的人全都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唯独林子西强硬道:“不行!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 林子西转头向周围的保镖喊道:“你们马上去放开于大师!” “随便……”我摊了摊手:“你们不动手,一会儿阴物肯定是去找姓于的;你们动了手,可就不一定要找谁了。放不放的,你们看着办。” 那些保镖本来就有点迟疑,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全都看向了老古。老古面无表情的道:“老板吩咐过,一切都听项先生的安排。” “古爷,他明明就是在恶意报复……”林子西还要争辩,外面的于大师已经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项开,你不得好死--你个王八蛋--”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院外时,我也抱着肩膀冷笑道:“来了,都睁大眼睛看着吧!” 我话音刚落不久,院子附近的气温就陡然下降了几度,挡在我们面前的玻璃窗上也跟着蒙上了一层白霜。体质较弱的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老古不动声色的往林子西身边靠了靠,无形中把她给护在了身后。 “鬼眼,开--”我怒喝之间,双眼血光爆射,毫无掩饰的看向了院子中间。以上欢圾。 酒舞也跟着吞下了一张灵符,打开了灵眼:“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我也只能看见三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像不是鬼魂……”我确实仅仅看见三道半透明的人影在往于大师的方向慢慢移动,打头那人前脚毫无意外的踩上第一圈灵符。 我本以为地上的灵符会发生骤燃,没想到那人像是踩着枯草一样从灵符上踏了过去:“鬼符没动,来的不是鬼魂!” 酒舞听我一说马上看向了地面。我贴出去的四圈符箓,每一圈之间的距离仅有一米左右,常人只需要走一步就能踩上下一圈符纸。 “妖符,没动……” “怪符,没动……”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魔符!只剩下魔符了……千万别是魔符啊! 仅仅一秒之间,我的脑子里就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就在我心神几乎失守的刹那间,人影的脚步已经踩在了魔符上方。我眼看着魔符上的红光激闪而出之后,又在瞬间归于幻灭,一丝冷汗也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是魔!” “未必……”酒舞的声音也带着颤抖:“魔符并没完全燃烧,说不定仅仅是带着一丝魔性的阴物。项家先祖……” 酒舞的话没说完,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项家先祖要么是曾经在激战魔物的时候魔气入体,不得不想办法把自己一块儿镇压;要么就是曾经修炼过某种魔功! 镇压?主坟上的盘龙,说不定就是一个镇杀大阵的阵眼。 魔功?项家武典真会无缘无故丢失?家族传承,对于术道世家来说何其重要,就算全家被屠也要誓死守护传承到最后一刻的术道家族比比皆是。丢失武典更是家族大罪,甚至要连累子嗣一块儿受罚。项家未灭,项家人里也没出现过某个支脉被执行家法的记载,武典怎么会丢失?难道是项家先祖故意隐匿了武典? 院子里传来的一声怒吼,蓦然打断了我的思路:“点灯--” 院子上空不知道怎么忽然飘起来一支插在青铜烛台上的白色蜡烛,蜡烛笔直的飘到半空之后,正对着于大师的左肩落了下去。烛台下面半尺多长的尖刺噗嗤一声扎进了于大师的肩头,一寸寸的往他肩甲里扎了进去,淋漓的鲜血顺着烛台下方飚射而出,顷刻之前就染红了于大师的半边身子。直到烛台落稳之后,于大师已经疼得全身战栗,声嘶力竭的吼道:“大小姐!救我……救我啊!看在我为林家尽心尽力的份上!救我啊!” 林子西厉声道:“项开,你快点救人啊!” “不行!”我冷眼看着院子里的于大师道:“现在出去,他只有死路一条,再等一下!” “你想等到什么时候?你这是谋杀!跟我去救人!”林子西转身想往出走。 我头也没回的道:“踏出符阵,后果自负。” 林子西的脚步在符阵边缘停顿了一下,毅然往符阵外面跨了出去。 “回来!”老古伸手把她抓了过来,不顾林子西死命挣扎,硬是把她按在了原地。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于大师左右两只肩膀上已经被钉上了一尺多高的烛台,两只镐把粗的白蜡上也同时燃起了幽幽绿火。 从烛火点燃的一刻开始,于大师全身就开始战栗不止,好像燃烧的并不是他肩头的白蜡,而是他全身的血肉,嗓子都喊破了声儿:“项开--项开!我错啦!我对不起你--求你救我!救我……” “上香--” 院落里第二次响起鬼神长音时,于大师背后忽然飘起了一根长钉和一把铁锤。等到钉子自立在于大师头顶之后,那只铁锤也跟着一下下的砸了下来。嫣红的血迹也顺着渐渐深入的钉子连连迸射,顷刻间覆盖了于大师的整个面孔。 林子西死命挣扎着喊道:“项开,你这个恶魔!你有仇有怨就冲着我来!不要牵扯无辜!快点救人,快点救人啊!你这是谋杀,是谋杀!” 于大师也形同厉鬼似的喊道:“项开!我熔掉你的仿品亡命钩,是我的不对!我知道真品亡命钩在哪儿!我带你去找……我带你去找……” 仿品?沐阳临走时说我“没弄到真正的海钩子”,我根本没在意;可我也从来没想过四叔用命换来的亡命钩会是一件仿品。 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停在院子里的虚影已经拔掉了于大师头顶上的钉子,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根一尺多长,差不多有小拇指粗细的黄香,端端正正的插在了于大师头顶上的窟窿里。直到香尖上亮起火点之后,三条人影才同时退后,慢慢往远处离去。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都是病人 我在落地窗上用了隐息符,院子里的阴物根本没发现我们的存在。或者说,他们早就发现有人在窥视,只不过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杀人。 现在,他们毫无防范的退走。正好是追击的最佳时机,可我却在这一刻陷入了犹豫。我明知道现在出手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让我去追,我实在不甘心。 就在我犹犹豫豫的当口,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股风声。风声虽然不大,却直奔着我后背打了过来。我本能的往旁边一闪,却看见一只高跟鞋从我身边飞了过去。 “林子西!” 林子西挣脱不了老古的控制,却把鞋给甩了过来。那只鞋没打着我,却直奔着玻璃飞了过去,当当正正的砸在了我的一张灵符上。被随手贴上去的灵符,连着一只高跟鞋一块儿掉在了地上:“糟糕!” 灵符脱落,隐息阵立刻被破。等我回身时,已经跟那三道虚影对视在了一起。仅仅刹那之间,我耳边就响起了一声鬼哭似的尖叫。高达三米的落地窗,在尖锐的声波下瞬时炸裂,零碎的玻璃像是飞雪一样,往窗框两边崩落了下来。 我和酒舞同时在崩飞的玻璃当中迈出一步,抢到了走廊外面,取出兵器往人影的方向看了过去。三道人影发出一阵狂笑之后,同时消失在我眼前。 警告,他们在用笑声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不屑。他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甚至连出手试探的意思都欠奉。 我强压着怒火走到于大师身边,却看见他肩膀上的两根白蜡中间多出一条红线,红线内部明明有液体似的东西在缓缓流动,源源不断的奔向烛火。 “蜡烛在燃烧他精气神!”酒舞看过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去的土匪常用一种叫“点天灯”的手段对付仇人。虽然点天灯的方式不太一样,有些是把人活活烧死,有些是在头顶浇上煤油焚烧,但是有一点,受刑的人不会立刻就死,总得经受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 常人不知道的是,真正点天灯的手法出自于术道。最开始,点天灯是把白蜡插在墓穴上方,吸引墓穴当中的阴气燃烧,白蜡熄灭之后。墓穴中的阴气至少能被消耗九成,术士再下去斩鬼,必然事半功倍。 后来,有人把术士点天灯的手段用在了活人身上。抽取活人的精气神为燃料,至少能烧对方七天,还让受刑者不死,一旦蜡烛熄灭,受刑的人就会变成干尸。 因为这种手法过于残酷,用刑的人必遭天谴,所以点天灯的正宗手法也渐渐被术道遗忘。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我撞上了。 于大师见我过来,立刻颤抖着身子沙哑吼道:“项开,你狠!竟然点我天灯!” 我蹲在于大师身前:“你要是想多受几天滋味,我可以把火调小一点。” “不……不要……”于大师彻底崩溃了:“你饶了我吧!我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别这样对我……我知道真品亡命钩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你弄到手!” 我眯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亡命钩是假的?” 于大师飞快道:“真正的亡命钩,不是人为能打造出来的东西,遇火也不会融化……我当时就是想试试你的亡命钩是不是真的,才撺掇大小姐把它给扔进了火里。” 我眉头一扬道:“真的亡命钩在哪儿?” “我也说不准,应该是在海外……”于大师见我脸色发冷:“我有地图!我有地图……地图就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我可以拿给你看,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带我看就不必了。”我站起身来,抬手一刀割断了于大师的喉咙,他腔子里的鲜血像箭一样喷了出来。温热的鲜血迸在我脸上之后,于大师肩头上的两盏白蜡也跟着渐渐熄灭了下去。 我刚抹去脸上的血迹,林子西就冲了上来:“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看了对方一眼,连反唇相讥的意思都没有:“老古,这里事情你收拾吧!” 老古拉着林子西:“小姐,你冷静一下!项先生……” “你怎么还相信他?”林子西尖叫道:“他明明就是在谋杀!他让于大师跪在院子里,不是为向他家人赎罪么?他故意让鬼魂折磨于大师。不是在报仇么?他还亲手杀了人!亲手杀了一个苦苦哀求他的人!你没看见么?” “小姐,你冷静一下……” “啊--”林子西捂着脑袋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老古也跟着气急败坏的喊道:“快去找大夫,找丁博士!” 我没心情去看他们鸡飞狗跳,转身回了自己寝室蒙头大睡。等我第二天吃了早饭去找酒舞时,酒舞却把丁汝汝给带了进来。 “你?”我脑袋里转了一下:“他们昨天晚上要找的丁博士是你?” “就是我!”汝汝径直坐了下来:“林子西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我认识她已经两年多了。” 我板着脸道:“说下去。” 汝汝继续说道:“子西心理疾病形成的原因,我不便透露。我只能说,她因为心理原因,对自己身边的人有一种疯狂的保护欲望。” “她的朋友也好,亲人也好,只要受到别人的‘欺负’,起码在她看来是受到欺负之后,不管那人是对是错,她都会站在自己人这边全力维护。” “双方之间的矛盾能轻易化解还好,如果矛盾解决不了,就会加深对她的心理刺激,她就会做出很多偏执,甚至过激的举动。”以医斤亡。 “而且,她的病更奇怪的地方就是,如果她没能当场替自己的亲友报复回去,那种带有恨意的情绪就会在她心里逐渐发酵,时间越久,她的报复就约为激烈。” 我听完之后,冷眼看着汝汝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刨我祖坟的事情,还怨我喽?” “你也很偏执!”汝汝白了我一眼:“我只是在向你解释她的病情,同时也想跟你阐述一个观点。” 我冷笑道:“什么观点?我先告诉你,我不是圣人,也不知道什么叫以德报怨。” “我可以把你当成病人。”汝汝丝毫没有给我留面子:“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既张扬又冷静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谋而后动,遇事也能临危不乱。但是这一次,你却毫不犹豫的推翻了自己做事的风格。” 汝汝平视着我的眼睛道:“你在接手林家的生意之后,甚至连问都没问林子西撞邪的过程,就把于大师给扔了出去。虽然,你的初衷不一定是想让他死,但是你把他押跪在地上,未必就没有把那里当成断头台的意思。我说的对么?” 我点头道:“说得没错!” 汝汝接着说道:“你在鬼魂杀人之后,放弃了追击,不是你不想追杀,而是你认为,只要自己不动手,鬼魂就还会回来。那时候,你只要保住林子西,就不算违背生意上的约定。你希望的是,那些孤魂把当初参与挖坟的人一个个全都干掉,对么?” “没错!”我又应了下来。 汝汝给我倒了一杯茶:“其实,你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有一个计划。那就是,护住林子西,但是不急于解决问题,鬼魂早晚能把林子西吓疯,你不杀她,也一样能报仇。” 汝汝看我张嘴立刻抢先道:“你先不要急着否定,让我继续说下去。” “你跟林子西斗气,也是你潜意识里报仇的一个过程。酒舞跟我说,点天灯的手法基本上无解,你一刀杀掉对方,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你却什么都不去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子西发疯,这不是你在报仇么?” 我点了头:“可以这么说吧!” 汝汝笑道:“项开,你是一个纯粹的术士。而且,是一个把职业操守看得很重的人。你在报仇的同时,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从你接下生意那天,你就知道,这趟生意绝对不会像是你跟酒舞说的那样,仅仅通过说和或者谈判就能解决问题。但是,你却故意忽视了很多东西。” “虽然,你成功的发泄了一部分情绪,但是,违反术士操守的事情,却像是一根扎在你的心里的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 汝汝正色道:“我可以预见的是,等这次生意结束,你就会精神崩溃、意志消沉,甚至会决口不提自己是一个术士。因为,你违背项家的家训,也违背了你心中的坚持。”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几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反常。只不过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才显得狂躁。没想到自己,会毫无意识走到了毁灭的边缘。 我虽然心中凛凛,嘴上却强硬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汝汝笑道:“我想说的是,你开始的计划不是很好么?漂漂亮亮的完成这笔生意,然后再找机会跟林氏结仇,为新仇报复林氏?” 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汝汝想干什么?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开始死人了 我本来以为汝汝过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放手,没想到她的说法却截然不同。 汝汝笑眯眯的道:“你不用觉得奇怪,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你会很吃亏,但是。至少不会让你陷入操守与私仇的矛盾当中。” 汝汝道:“现在林家碍于术道的规矩,才会受制于你,而你也因为术道的铁律而痛苦不堪。但是一旦你完成了现在的任务,再重新和林家结仇的话,你们之间就都没了顾忌,也可以各施手段。” “当然,你只有自己,而林家却拥有无数的资源、关系。凭你自己的力量难以撼动林家,但是你的优势就是不在乎时间,也没有其他拖累,可以肆无忌惮的施展手段。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我仔细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认了!” “那我就让他们进来了。”汝汝把林子西和老古他们带了进来:“事情,我们已经谈妥了。我希望接下来,你们能认真配合。” “谢谢了!”老古向汝汝拱了拱手。才转向我道:“项先生,我知道你的兵器没了,所以连夜让人给你定制了一件。至于于大师所说的正品亡命钩……我们已经拿到了地图,可以一并交给你。” 老古找人打造的亡命钩,用了特殊处理手法,论锋利、韧性绝对不弱于传说中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但是却缺少了灵性。想把它弄成法器,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我也只能先以兵刃配合真气对付着用了。 我收起亡命钩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故意找你们麻烦,但是也请你们尽可能配合我。明白么?” 林子西冷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但是也没提她那些朋友的事情。 我转向老古道:“带上人手跟我回三家村?” “回去?”老古吓了一跳:“那不是自投罗网么?你家房子离坟地,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啊?” 我沉声道:“哪里发生的事情在哪里解决,不回去就永远解决不了麻烦。你要是怕出现万一,就多带人手,多带法器,多弄些辟邪的东西。必要的时候,用人命往里填。” 开始还抱着沉默态度的林子西忽然又炸毛了:“你说什么?刚才是谁说不再找麻烦的?言而无信么?” 我淡淡的看着林子西道:“我项开虽然不是君子,但是也知道一言九鼎。你这回惹出来的事情太大了,想要解决麻烦,不可能不死人。但是你放心,每次填命的时候,我都会走在最前面。” “你……”林子西还要说话。却被老古硬给拦了下来。 老古对着我拱了拱手道:“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手,上午差不多就能出发。” 林子西愣了:“古爷,你真相信他?” 老古严肃道:“我相信!我刚才从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项镇南。” 老古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酒舞却转向了汝汝:“丁博士,这回你会跟着去么?” 汝汝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去了也帮不上忙。我给子西做完心理辅导就走。子西就拜托你了。” 汝汝也不管我什么反应,就带着林子西离开了屋子。酒舞这才说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要拿人填命的话呢?” 我沉声道:“那天出现的阴物带着魔性。魔是什么,魔就是神话中的恶鬼。但是他们与鬼类不同的是,魔也有人信仰。魔的力量不一定需要用时间来积累,只要有足够的人相信,魔的力量就会无限增强。” 酒舞脸色微变道:“你的意思是说,三家村里已经开始有人信魔……不对,是三家村里已经开始死人了是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必须回三家村。希望还能来得及挽回吧!” 就在我和酒舞沉默以对的工夫,老古已经安排好了人手,除了把我跟那一大帮人安排上了大吧之外,还带了好几车的物资。前后连成一个车队,浩浩荡荡的开向了三家村。 我坐在车上向林子西问道:“把你们撞邪的事情跟我说说。” 这是我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跟林子西对话,对方却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冷然一笑,也跟着转了个身。陪在一边的老古赶紧打起了圆场:“小刘,你过来,给项先生好好说说!” 我冷笑道:“不用了!既然有人想让她的朋友统统死光,我又何必多事儿呢?” 我明知道林子西的心理问题出在哪里,却毫不留情的打了她的软肋。要是这一回不把她难住,后面的事情恐怕会越来越难处理。 林子西果然变了脸色:“项开,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摊了摊手:“你觉得自己是我们保护的首要目标,肯定是最后一个死的对吧?所以呢,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等到我能反应过来之后,好了,别人死了。其实。这就跟我把姓于的绑在院子里一个道理,只不过钓鱼的方式不太一样。也对,看见的,总比听见的直观。” 我往她那边伸手点了点:“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问你,安心等着死人就是了。” “你放屁!”林子西终于被我气得爆了粗口。 那个被老古叫过来的年轻人赶紧赔笑道:“项哥,你看你,生什么气呢?子西就是表述能力不行,怕耽误事儿。等我好好跟你说说……” “不用了!”我冷声道:“我现在就想睡觉。别打扰我睡觉,小心我一个耳刮子扇过去。”我不等对方开口就拿着耳机堵住了耳朵。 小刘在我边上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尴尬到了极点。 “项开--”林子西被我气得带起了哭腔。 “小姐,等到了地方慢慢再说吧!”老古总算把林子西给安抚了下去,车里也恢复了安静。 不久之后,我却听见一阵唢呐声响,睁眼一看,远远看见一群人打着白幡子从三家村里走了出来。 真死人了?我起身从大吧的座位上站了起来,隔着玻璃数了一下白幡:“六对!死了三个人?” 这会儿功夫,前车已经停了下来,司机好像伸着头跟送葬的人说着什么。 我拍了拍老古道:“让车队退后吧,给死者让个路。” 按照习俗,送葬、结婚都不能走回头路。出村的土道就那么宽,想让路就必须有人往后退。 老古还没来及告诉车队退后,就听见前车那边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我回头一看,是有人拿着镐头把前车玻璃给砸了。前车司机刚跳下来,就被冲上来的村民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住手……”警察白野也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带着好几个警察,一边拦着村民,一边护着司机往后退。 冲上来的村民仍旧不依不饶:“姓白的,你给我们滚!要不连你一块儿打!” “后面还有车,也是林氏的,把那些车全都砸了!” “对!不能再让林氏祸害三家村……” “把他们打出去……” “砸!全都砸了……”以医斤划。 短短十几秒之后,村民们举着锹镐围住了我们的大吧,老古立刻站了起来,带着保镖跳下车去:“你们想干什么?” 冲上来的村民一看见下来这么多保镖,立刻全都懵了,举着镐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往上冲。好半天才有一个指着老古喊道:“你们又来干什么?祸害我们三家村祸害得还不够么?以后你们林氏的人,一个都不许进村!进来一个我们打一个!” 老古冷笑道:“我们祸害三家村?我倒想听听我们究竟怎么了?” 那人理直气壮的喊道:“要不是你们非得刨了项开家的祖坟,我们村怎么会死那么多人?都是你们惹的祸,你们得偿命!” “对!让他们偿命……” “偿命……” 刚被老古震住的人群一下就炸了锅,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老古脸色一沉:“动手!”从车上跳下来的保镖,也拉开架势反迎了上去。 老古在林氏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要不是林博然吩咐,他也不会在我和林子西中间受那个夹板气,这几天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这一下,火气全都爆了出来,动手就没留情,三五下的工夫就撂倒了好几个人。他手下的保镖,看样子全是出自军旅,不仅配合默契,而且身手凶悍,人数虽少,却一下占了上风。 眼看双方都已经打出火气的时候,被挤到一边的白野拔出枪来,对着天空连放了两枪:“都别动手!谁再动,我崩了谁!” 白野那副要杀人的架虽然震住了红了眼的村民,我却看见有几个压阵的保镖,把手伸进了怀里。看样子他们身上也有家伙。 白野根本没管那些人的反应:“你们闹够了没有?都给我退回去!你们林氏仗着财大气粗,就能随便打人?没王法了是不是?” “还有你们!”白野一指那些村民:“你们以为人多就能无法无天是不是?还砸车伤人……” “砸他们车咋啦?”那些人根本就不买白野的账。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我家祖坟 白野被气得七窍生烟:“砸车、伤人是犯法,你们知不知道?” “没他们祸害我们村,村里能死人么?”村民叫道:“砸他们车都是轻的!” 老古不等白野开口就抢先道:“死了人是你们活该!当初我们要挖项家祖坟的时候,你们谁说过那坟地不能挖?还不是一个个哭着喊着让我们赶紧动工!” 老古指着村民厉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我们有人曾经开出两百万的价格给项家做为赔偿。你们呢?把钱偷着分了吧?” 老古冷声道:“为了分掉项开的钱,你们甚至联名到警察局要求重判项开,甚至还买通关系想要伪造医务鉴定。赶紧把项开判刑。” “老项家靠什么吃饭,你们比谁都清楚。要是不逼走项开,说不定你们那些亲人都不会死。现在死了人全都是你们自找的!”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回头看了林子西一眼,后者却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她身边的小刘赶紧说道:“项哥,那钱是天骋哥出的,天骋哥知道这件事儿,咱们做的过了。他因为心里不安稳,才偷着把钱送了过来,告诉村里等事情结束再以林氏的名义给你,算是补偿。” “我们也没想到,村长能玩出这么一出来。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找叶天骋过来跟村长对质,那时候是他亲自过来找的村长。后来保你不被判刑的,也是他在背后使劲。真想判你的。是下面那些村民。” 我看了背对着我的林子西一眼:“你们当中总算有个好人……” 小刘还想再说什么,老古那边已经又要跟村里人动手了:“我告诉你们,我现在要进村,你们再动手,我就让他们不动,随便你们打。打伤一个,我要是不找律师把你们判上五六年,我就跟你们姓!” 村民愣了一下之后,有人就喊道:“怕什么。就揍他们!这么多人,谁知道是谁打的!” 老古一挥手,好几个保镖把手机给掏了出来,对准了村民:“这是联网手机,拍摄的视频会直接发回总部,就算你们砸了手机也没有用。你们都来试试吧!” 这一下没有人敢吱声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慢慢退到了两边。 老古冷哼了一声:“上车,进村!” 老古有意不想让人看见我在车里,特意让保镖挡住了窗户,但是从我们的角度还是能看见外面。我不想去看那些人,干脆闭上了眼睛,林子西却低声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当初我不是跟他们说好了么?” 老古叹息道:“这就是人心。这个世上本来就不存在纯粹的善恶、好坏。就像项开在坟地里让你们磕头赔罪,他错了么?他没错!换成老板。下手会更狠……” “你别说了!”林子西阻止了老古之后,车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大吧开到我家门口,我才开口道:“都下车吧!愿意住在哪儿自己挑,住不下的自己想办法。林子西、老古,你们跟我住一块儿。” 我扔下一句话之后,就转身进了里屋,推开窗户往祖坟那边看了过去。原来种着树的祖坟,现在不光被烧秃了一大片,半边山坡子上还留着好几个土坑,看上去就像是刚被炮弹炸过的战场,这让我心里的火气顿时又冲了上来。 酒舞悄然走到我身边道:“你家祖坟的风水好像是有点奇怪。” 我知道酒舞是在强行分散我的注意力,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很奇怪!我三叔从来不跟说祖坟的事儿。我家祖坟发生过的事情,我还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有些事情就连我也觉得纳闷。” 我慢慢回忆道: 别人家的祖坟都是把老祖宗安葬在最高的地方,然后按儿孙辈一层一层往下排。我们老项家的祖坟。最高的地方却是一口井,老祖坟埋在了距离井口三步左右的地方。 我第一次跟我三叔回来的时只有五六岁,还没发现我三叔的秘密,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术士。可那时候我就听见村里人说,我们老项家那么葬人叫“背井离乡”,所以老项家的人才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面跑,不少人都是一去不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他们还说,我爹就是跑到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才再也不回来的。后来突然回来还是因为染了见不得人的病,下葬的时候都没让人看过尸首。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我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气得一个劲儿的哭。为了这件事儿,我还恨了我爹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我三叔告诉我,我爹是中了剥皮煞,我才放下了这段心结。 酒舞听完气愤道:“那些人也太过分了!家长里短的不说,还当着小孩的面儿嚼舌根子。” “呵呵……”我无奈笑道:“越是让人好奇的事儿,不就传得越离奇么!我爹中了剥皮煞,当然不能让别人看见尸首……” 我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他们总是议论我爹,我就不怎么愿意跟村里人说话了,甚至不跟同龄孩子玩。每次回来,都盼着能快点离开,可是我三叔每次都要住满一个月。 我实在觉得没意思,就去找村里一个老瞎子说话。我听老瞎子说过,项家人不是跑外面去了,而是死在那口井里了。那口井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往外冒血水,只要井口流血,老项家的人就得拿命填井。 他说,我太爷就是把自己填井里了。 那年三家村这一带下了一场暴雨,河里的水都漫过田垄子了,家家户户的地面都直往出翻浆,弄得屋里都是湿漉漉的。别人都是趁着天晴的时候往外晾衣服,晒被子。可我太爷一等天色放晴,就往井里倒东西。至于他倒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雨之后,那口井里就像是开火车似的,轰隆轰隆响了好几天,等动静没了,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往出冒血水,把半边山坡子都给染红了。 我太爷就在那天穿了一套死人的衣服,自己跳进了井里。隔了好几天之后,我爷爷他们才把我太爷从井里钩了出来。那时候,我太爷早就没个人样儿了,全身肿得大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让我爷爷他们硬给塞进了棺材里。 老瞎子信誓旦旦的说,他亲眼看见我爷爷把那口成殓我太爷的石头棺材给竖着塞进了井里。 我听着纳闷,就回去问我三叔,结果被我三叔好一顿臭骂,他还说:“你怎么就不动脑袋想想,他都已经瞎了,能看见个狗屁?”为了这事儿,我三叔还特意跑老瞎子家里跟他吵了一架。要不是村里人拦着,说不定他都能动手揍人。 酒舞听完也笑道:“你三叔说的也没错啊!他都瞎了,怎么能看见你太爷跳井呢?” “你听我往后说!”我继续说道: 我一开始也觉得老瞎子糊弄人,可是后来我听人说,老瞎子不是天生就瞎,是后来才瞎的。至于怎么弄的,谁都不知道。而且,我还听说,老瞎子跟我太爷的关系很好,我太爷活着的时候经常到他家串门。 那时候,我问过村里人,见没见过我家坟地那口井冒血,他们有人说见过,也有人说是扯淡。 其实,我也好奇祖坟里那口井到底会不会冒血。但是我三叔四叔看我看得严,不让我往井口边上凑合,就算离得近了也不行。我就只能等到下雨天,悄悄爬屋顶上去,往对面山坡上瞄,看看那口井究竟会不会冒血。 可是,我三叔四叔他们一年就回来一个月,哪能那么巧就赶上暴雨。 有一年,我们这儿还真就下了好几天的暴雨。那是我记忆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雨,山上的石头被水冲得直往下滚…… 那几天,我三叔四叔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脸色比天还沉,我却没事就往坟地那边看。 我等了好几天也没看见井里冒血。可是有一天我却看见里面闪出了白光,那光闪得就像是打雷似的,从井里冒出来几尺高。就连八角形的井沿子都在白光闪过之后,炸掉了一块。以爪见血。 我三叔去井里看过之后,回来跟我四叔商量了一个晚上。我四叔最后说,让我们赶紧走,他也不在村里呆了,好像是说要去找什么钩子。 第二天一早,老项家最后三个人,全都离开三家村。那次,也是我三叔唯一一次没住够一个月就离开老家。那之后,我整整四年没见过我四叔。 后来他突然来找我的时候,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吃的玩的什么都有,还特意哄着我睡觉。等我醒了之后,他和我三叔都走了,把我托付给了邻居照顾。那时候我听邻居说,我四叔说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来看我。 在我心里,四叔比三叔好,什么事儿都宠着我。我就天天盼着四叔回来。没想到,回来的只有我三叔一个人。 四叔没了,因为找亡命钩而一去不回…… 沐阳说过我的亡命钩是假的,姓于的也说亡命钩不是真品。亡命钩对我的意义并不在于它的真假,而在于那是四叔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是遗物,也是希望!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算是一个人 酒舞听到这里不由得低沉道:“难怪你一定要干掉那个姓于的,原来亡命钩对你还有这样一层意义。” “说的像是多重情重义。你杀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们也有亲人么?”林子西忽然插了一句话进来。 我回头看向林子西道:“我不想争论什么。你拼命维护身边的人,别人也一样有他要守护、要维护的事物。为此,很多人不惜一战。” 林子西冷笑道:“挺有责任感嘛。你身为术士的责任呢?” “我的确差点违背了术士的铁律,但是我现在正在纠正这个错误。希望你能配合。”我看着林子西道:“现在。麻烦让我安静一下。” “可以啊!”林子西也没有咄咄相逼,戴上耳机,靠在了被垛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带着酒舞在屋子里布置了一圈白蜡之后,才躺在炕上蒙头大睡,直到天黑才醒了过来,点起烛火坐在炕沿上,静静的看着白蜡一点点的燃烧。 坐在我身后土炕上的林子西一开始还没在意,时间一久就忍受不住压抑的气氛,小声向身边的酒舞问道:“他这是做什么?” 酒舞小声道:“这是地先生的独门手法,叫做千灯守土。传说,最强的地先生可以点燃一千支蜡烛,每支蜡烛都能监视到一定范围内的阴气,只要其中某支蜡烛变绿,他就能判断出阴物出现的方向。项开点的蜡烛不多,我想。他监视范围不会超过我们驻扎的这一片民房。” “这么小的范围……”林子西忽然惊觉道:“他现在是守在屋里,外面的那些人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酒舞迟疑道:“我们现在人手有限……” 酒舞正说话的工夫,西北角上的一根白蜡忽然冒出了绿火,整个房间陡然安静了下来。我仅仅往绿火的方向轻轻一瞥,碧绿色的火光就忽然变成了一道竖在蜡烛顶上的椭圆,火光中心也闪出一块暗黑色的竖条。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是跟一只猎食的野猫对视在了一起--那团烛火实在太像野猫竖起来的瞳孔了。 紧接着,第一支白蜡上的烛火倏然熄灭,第二支的烛火跟着转成了绿色。第三支……第四支……对方正在往我们的方向慢慢移动。 炕上的老古一下子爬了起来,护在林子西身前,酒舞却往我这边挪动了一下。就在我们几个人变换方位的时候,蜡烛上的绿火忽然停住了。 “看好林子西,随时告诉我烛火的位置。”我扔下一句话之后,就推开窗子蹦到了门外,飞快的冲向了院子西北角。我刚跨出院子不久,就见茅房外面的空地上趴着两个人。 看打扮,他们应该是负责守夜的保镖。但是那两个人现在却是四肢着地、头对头的趴在院子里,其中一个慢慢立起来半个身子,抬着手往对方脸上轻轻拍打了一下,后者马山灵巧的跳到了一边,低着脑袋朝他发出一阵呜呜声。 猫! 我的第一反应就像是看见两只正在嬉戏打闹的家猫。那两人也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仍旧旁若无人的嬉闹。以爪见圾。 我回身看了看附近之后,蹑手蹑脚的退到了一个石球边上。瞅准了机会,抬腿一下把石球往那两人身边踢了过去。脸盆大小的石球擦着地面撞向其中一人的肋下,对方却像猫一样往旁边跳了一步之后,抬起一只手来轻巧的拍上了球身。“砰”的一声闷,石球冒出了一股白烟之后,也在那个人的掌心下停了下来。 近百斤的石球,加上我那一脚的力道,所产生的冲击力可想而知。那人不但轻猫淡写的停住了球身,还像小猫儿玩球似的,拨动着石球在院子里乱滚,唯独没有注意到远处还站了一个人。 猫化?那人就像完全变成了一只家猫。 我左手悄悄从身上抽出来一张灵符,慢慢往他身边靠了过去,伸出空着的右手试探着拍向了那人头顶。对方不但没有往后躲,反而把脑袋凑了过来,像是一只讨好主人的家猫一样。贴到了我腿上。 我轻轻在他头上摸了两下之后,抬手把灵符拍在对方后脑勺上,自己紧跟着抽身向后跳出两米,拔出亡命钩,瞄向了对方:“破--” 贴在那人头上的灵符倏然爆出一道红光,那个保镖就像是一只被勒住了脖子的家猫,惨叫声中两腿直立着站了起来,双眼一下从框子里突了出来,眼珠跟着泛起一层暗黄,两只手攥成拳头在空中拼命抓挠,像是要去抓自己后脑上的灵符,可两只胳膊却怎么也回不了弯儿,只能直挺挺在空中晃动…… 另外一个猫化的保镖看见同伴被困,立刻转过身来对着我“喵”的叫了一声,凌空跃起来两米,抬手抓向我的面孔。我面向对方连冲了两步。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擦着地面往前滑动时,双手握住亡命钩,将钩尖往上,紧贴着那人胸口一扫而过。 亡命钩锐利的锋刃一瞬间豁开了对方的衣服,我好像看见那人胸口上露出来一块黑白相间的猫毛。等我回身再看时,那人已经四肢着地的蹲在了院子里,弓着身子一点点退向了屋子的方向。 我们两人动手的声音,已经惊醒了屋里的保镖。十多个人眨眼间从屋里跳了出来,举枪瞄准了我的方向,等他们看清那个保镖的动作时,才调转了枪口。 仅仅是这一瞬之间,那人侧着身子飞快的向上跃起,直奔着窗户扑了过去。 “保护小姐!” “开枪--” 挡在门前的保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火舌喷射之间,半空中的猫人被子弹打得连翻了两圈,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等我冲过去时,那人已经断气了,他敞开的衣服里也确实长着一大块家猫的皮毛。我伸手往那块猫毛上抓了一下,本意是想揪下一撮猫毛,没想到却连带着他胸口上的皮肉一块儿揭了下来,尸体上一下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丝--”围观的那些保镖不由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往毛皮上贴了两张灵符,再用钉子把它钉在了晾衣服用的木桩子上,又用朱砂往木桩附近画了一道红圈:“谁也别靠近红圈,把这块皮留着让太阳暴晒。你们想办法把尸体处理掉。” 我扔下一句话之后,转身走向那个被我贴上灵符的保镖。这时候那人已经像是虚脱了一样的躺在地上,但是意志还算清醒。 我伸手扯开他胸前的衣服一看,他身上也长出了一块猫皮。只不过颜色显得有些发白,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猫,伸手一碰,猫毛就纷纷脱落在了地上。 就在我伸手滑动猫毛的时候,那个保镖却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别碰!疼啊!” 我皱了一下眉头:“过来几个人。我仓库里有养狗用的铁笼子,先把他关进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放他出来。” 领头的保镖顿时脸色一冷:“你想干什么?” 这时,老古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项开,把人关笼子里是不是……” 我明白老古的意思,把人关进狗笼子,确实是对他的侮辱,尤其是他们这种退役的士兵,更接受不了。 我只能解释道:“这块毛皮正在让他逐渐猫化,万一他再失去理智,很可能突然伤人。目前我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能暂时把他关起来。如果,你们觉得狗笼子不合适,可以自己焊一个铁笼子出来,但是一定要结实,至少不能让人轻易掰开。” 老古犹豫了一下:“那就暂时让他委屈一下吧!” 那些保镖只好咬着牙把同伴锁进了狗笼。我在笼子上挂了几道灵符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在失去意识之前,都看见了什么?” 那人开口道:“本来,我和老三、小马三个人一起巡夜,后来小马说要方便一下,我们两个就站在墙角那儿抽根烟等他。我俩刚把烟点着,就听见小马在后面惊叫了一声……” “等我和老三冲过去一看,小马已经坐在地上了。厕所边上的黑影里还坐了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人吧!” 我打断道:“什么叫就‘算是一个人’?说仔细点。” “我没太看清,只看见一道人形的黑影。那影子就像是打坐一样,盘着腿坐在地上,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按在膝盖上。我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只能看见他的两只眼睛都是竖着的……” 我追问了一句:“是眼睛,还是瞳孔?” “眼睛!”那人肯定道:“他那双眼睛就像是竖着长的!就像是把正常的眼睛在脸上拧了半圈,在脸上长成两个竖条。还有他的嘴,他的嘴张得很大,上嘴唇上还露着两颗白森森的尖牙。” “我和老三看见那人之后就想拔枪,可没等我们两个把枪拔出来,那人就忽然叫了一声。那声音……那声音,我说不来,像是猫叫,又不是,就是让人觉得很刺耳。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一下站了起来:“还有一个小马呢?谁看见了?” 老古回身喊道:“点人!” 保镖队长出去转了一圈:“没看见小马!要不要出去找找?” 我摇头道:“现在不行,等天亮再说!” 正文 第九十章 怎么回事 “等?”屋子外面的林子西一下冲了进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小马在外面分分钟都会有危险,你还要见死不救么?” 我懒得去理对方,酒舞却解释道:“现在是深夜,也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就算我们术士出去追踪阴物,都要加倍小心。你这样把保镖放出去。只能造成更大的伤亡。” 林子西却不依不饶的道:“他自己没本事,就叫人啊!多请几个术士的钱,我们林家还花得起!自己没本事,还不让别人雇高手,他究竟是什么居心?” 没等酒舞解释什么,林子西就连珠炮似的说道:“早上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术士的道德,术士铁律……还不到一天的工夫,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他还不就是在变相的报复!” “你……”酒舞也气急了:“你不懂术士的事儿,就别乱说!” 林子西反驳道:“我的确不是术士。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完不成的工作,就应该早点说,把难题交给有能力的人。‘能者上,庸者下’放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林子西一开口就有人帮腔:“子西姐说得对啊!姓项的不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么?”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己没本事,还死要面子。耽误事不说。还容易拉上别人垫背!” 这一回,连老古也没制止那些年轻人起哄。看样儿他是想由着那些人挤兑我,好让我点头去请外援。 我冷眼看着那些越说越兴奋的小青年:“你们想请人,大可随意。不过,出了事儿可别找我。” “哼!”林子西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她那群小跟班里有人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现在还装大半蒜,我呸--” “你再说一遍!”酒舞顿时炸了,攥着拳头就要揍人。 我伸手拉住酒舞:“没事儿,由他们去。另外。你们找的人,最好别住我家里,自己安排地方。” “谁他么愿意住你这狗窝!”有人骂了一句之后扬长而去。不到一会儿,大呼小叫的电话声就在屋子附近响了起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停。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醒,一波接着一波的汽车就开进了三家村,那些人也一茬跟着一茬的从我家走了。每个人临走之前都要到我窗前喊上一声:“老子走了!王八蛋……”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听见林子西大声叫道:“古爷,我们为什么不走?” 老古不紧不慢的说道:“老板吩咐过,不能离开项先生。” 林子西被老古气得半死:“六处的人不是已经来了么?这么多高手,还比不上一个项开?项开是天神下凡,还是有三头六臂?” 老古语气古怪的道:“根据沈队长的说法,他们加在一起都不是项开的对手。而且,这趟任务也必须以项开为主。这也是六处高层的吩咐。” “六处的人脑袋也进水了么?”林子西跳脚道:“把沈旭找来,我要听他亲自解释!” 沈旭来了之后。越过林子西敲了敲我的房门:“项开,方便进来么?”以厅圣巴。 “进来。”我看见沈旭之后,也懒得跟他废话:“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别跟我说理由,也别找借口,我懒得听。我只问你一件事儿,林家跟六处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旭犹豫了一下之后道:“林博然是金堂堂主。” 我冷笑道:“怪不得!” 传说,古时候的六扇门虽然效力于朝廷,但是绝大多数人却没有朝廷命官的身份,很多时候就要靠自己维持开销。这么一来,除了鹰犬两部之外,六扇门还成立了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堂口。其中,金堂就是专门为六扇门经营产业的机构。金堂虽然不参与六扇门的行动,但是在六扇门里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而今。六扇门虽然已经不复存在,冥捕也人才凋零,但是六处却还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五个机构。不过,就我看来,林家似乎已经不再听六处摆布了。起码,老古和林子西对沈旭就没有半点儿应有的尊敬。 沈旭看了看我的脸色:“处长的意思,是让我全力配合你行动。”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全力配合不是用嘴说的。” “你放心,就算让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沈旭拍了胸脯之后,才说道:“我接到消息,林氏的保镖小马死在了老井附近。你要不要看看?” “去看看!” 等我赶到老井附近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好几百人。林氏和村民各站一边,怒目而视,谁也不往前凑合,反倒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来。 沈旭先走过去,向现场附近的法医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以后,除了接到我的电话之外。这里不用出警。” 当地派出所的人看过沈旭的证件之后,向他敬了一个礼就匆匆离开了现场。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井边的那具尸体。 昨晚消失的小马,现在正用手撑着身子,面向井口,双膝跪地,脑袋上面还插着一根没点完的黄香。跟于大师不同的是,他肩头上没有白蜡烛台,而且人也已经死了多时。 我走过去,抓着尸体的头发把他给提了起来,往尸体面孔上看了过去。尸体脸色惨白,眼眶发黑,眼角上流着几行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就像是死前狠哭了一场,直到把眼睛哭出血来才断了气儿。 酒舞蹲在尸体前面:“好像不是点天灯?” “不是!”我拔出军刺往尸体大腿上捅了一刀,看着刀上黑色的血摇头道:“点天灯,是燃烧人的精气神,慢慢把人熬死,人死之后就跟干尸一样。这具尸体除了眼睛出血,其他地方的血气还在……” 我说着话的工夫,抬手夹住了尸体脑袋上的那根黄香,试着往外抽了一下。没想到,我轻轻一抬手,就把黄香从他脑袋里抽出了一寸。 “嗯?”我抬手继续往外抽了两下,那支插在尸体脑袋里的黄香也让我一点点的拔了出来。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只黄香竟然插进死者头部半尺多长,半截黄香都被人血给浸成了红色,轻轻一抖就断成了两截。 我现在的功力虽然已经达到了先天,让我把一根铁钉拍进人脑袋里不成问题,但是想让黄香这种易碎的东西插进人脑却绝对做不到。就算是事先在人的头盖骨上用钻头钻出一个眼儿来也同样不行。 香烛这种东西,想要做长了,就必须增加它的粗细。两米左右的高香,差不多得跟人的脚脖子一样粗,还要加上香芯儿才能保证不断。 我手里这根黄香还没有方便筷子粗,而且也没加固定的香芯,算上烧掉的部分,足有两尺来长,就算拿在手里也容易折断,可它却偏偏插进了人脑……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正迷糊的工夫,身边忽然咕咚响了一声。等我回头看时,尸体的人头已经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原来还跪着的尸体已经翻到了一边,变质的黑血从他的腔子里慢慢淌了出来,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被斩首示众的死囚。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和酒舞同时蹲在地上,看向了尸体。 尸体脖子上的断口极为整齐,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宝刀一刀削成了两段,而且出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按理来说,这样的伤势之下,应该刀落头落,人头绝对不会留在原位。 至于电影里那些快刀过后人头还在的情况全是扯淡。就算人头没被刀锋上的冲击力带飞出去,人体血液的压力也能把人头给顶下来。 可是,这具尸体上的人头却偏偏严丝合缝的留在了尸体的脖子上,不但没见一丝血迹,甚至在我抓他头发的时候都没拎掉,直到我拔掉了黄香…… 我又转头看向了地上的黄香。难道,这根香就是为了固定尸体的脑袋? 酒舞的想法也跟我一样:“项开,你看尸体的颈椎骨。这里……就是这儿,有一个窟窿。那根黄香是穿过尸体的脑袋之后扎进了颈椎。黄香是专门为了连接尸体用的?” 我绕着尸体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不看了:“先回去再说,这里的事儿交给老古处理吧。” 我丢下尸体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老古在我身后怒吼道:“你是不是疯了?赶紧给我起来!” 我回头一看,却看见一个林家的保镖整个人趴在地上,两手撑着地,低着脑袋,伸出舌头往血水里舔了两下。直到老古在后面踹他,那人才伸着舌头抬起头来,已经凝固了大半的血浆顺着他的舌头拉成了一条血线。那人却茫然不觉的看着老古,那样子好像是不知道老古为什么要踹他一脚。 “你疯了吧?”老古左手抓起对方的衣领,右手左右开弓连扇了对方两个耳光:“你舔血喝!你是鬼啊?你……” 老古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好像是自己被自己的话给吓了一跳,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一样的死法 那人直到这会儿才算回过神来:“我怎么了?我嘴里……呕……” 那人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地之后,才被老古给拎了起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那人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看见地上有血,我就觉得特别亲,控制不住的就想舔一口。” “你……”老古知道问他没用,干脆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项先生你看……” “不会看!”我扔下一句话调头就往外走。这回不是我故意在跟老古置气,而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等我快要走到人群外面的时候才听见有人喊我:“小开。小开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喊我的老头,不冷不热的道:“是王太爷啊。” 王太爷拄着拐棍走到我跟前,眼巴巴的看着我:“小开子,咱村的这老少爷们的都不是人了,太爷还能跟你说个话不?”以厅圣才。 这让我怎么说呢? 我三叔说,我太爷来村里的时候,多亏了老王家帮衬,才站住了脚跟子。我太爷虽然比他大了不少,但是跟这个老头一直称兄道弟的,就是我爷爷见了他,也得叫声叔。我自然也得喊一声太爷了。 我小时候王太爷对我也不错,每次我回来,他有什么好吃的也从来没忘了我。我虽然对村里人有怨气,但是让我跟他甩脸子,我还真做不出来。 我勉强点了点头:“太爷。有啥话就说。” “到我家去,咱们爷们好好喝一盅。”王太爷拉着我就往他家走,一路上还絮絮叨叨的道:“小开子,今天说什么都得在我家吃顿饭。别管吃好吃坏,就是凉水烧热水,那也算了吃了饭了,我这心里也能舒坦点。” 王太爷一进门就招呼儿媳妇杀鸡,自己则拉着我坐到炕上,一个劲儿让我抽烟。却什么都不说。直到桌子摆上炕,他才端起酒盅:“小开啊!我先敬你一盅,算是替村里的老少爷们赔不是了,他们那事儿干得缺德啊!” 我没端酒杯:“太爷,有什么话直说吧!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了。” 王太爷眼巴巴的看着我:“小开,咱们村这场祸,就你能解。太爷今天舍了这张老脸,就是求你救救咱们村子……” 王太爷说着就要往地上跪,我赶紧把他扶了起来:“你可千万别这样。你怎么知道只有我能消灾?” “一样的事儿,几十年前就闹过一出,那时候出手的是你太爷。村里那帮鳖犊子都不念你家的好儿,要不能惹出这么大乱子么?” 王太爷点上一袋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几十年前,你太爷带着你爷爷、你奶奶,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半大孩子,从关里到了咱们村。花了几块光洋买了一个老绝户的房子,就安顿了下来。我也是那时候跟你太爷认识的。 那时候,你们老项家没有地,靠给人算命治病,在三家村扎了根儿。别说,你太爷看病那手本事一般大仙儿还真赶不上他,谁家撞个邪什么的,他一看就灵。有时候,都不用请大仙上身,往那一站,东家的病就好了。 我跟你太爷挺对脾气,有一回我喝多了,他才告诉我,你们老项家的老家在关里仙山项家集,那份手艺还是家传的活计。 王太爷说到这儿。我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 那个姓于的风水先生说我三叔不是东北人,我当时还以为他胡扯。没想到,我们老项家还真不是坐地户。今天要不是王太爷说出来,这件事儿连我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太爷刚到这里时还通用光洋,那就说明当时还没解放或者说是刚解放。当时兵荒马乱,孤魂野鬼随处可见,术士的买卖做得正红火,我太爷怎么会故意隐藏了地先生的身份,非得伪装成一个跳大神的? 是东北信大神的人多?也不对,东北这边除了跳大神之外,还有一大群无门无派,什么杂七杂八的术法都会一点白先生。而且,那时候白先生比大仙儿还容易混日子,我太爷干嘛不说自己是白先生? 我正胡乱猜测的工夫,王太爷又开口道:“后来没几年就解放了。你家也分了地,你太爷也就不怎么给人看病了。” “本来,那时候村里人日子过得还挺好,后来世道就乱了,还兴起了‘破四旧’。你说就咱们这个地方,哪有什么可破的?可是上头非说必须破四旧。 那会儿,村里的小孩牙子不懂事儿,先是冲到你家把你太爷给关了牛棚。你太爷当时什么都没说,就跟着他们走了,在牛棚里也一声都没出,就那么待着。 可是他们关了你太爷还不算完,又满村的找什么四旧。后来找来找去,把后山那山神庙算了一个,把村头那老井也算了一个。” 我打断道:“你说的,就是今天死了人的那口老井?” “可不是吗!” 王太爷说道:“在早年,那口老井可不是这样,井口全是青石板砌出来的,井沿子宽得都能坐人,上面还刻了好些个奇奇怪怪的画。” 我问道:“都刻的什么画?” “不知道。”王太爷摇头道:“我记事儿的时候,那些画都看不清了,就能看出来像是有人。听我爷爷说,那上面刻的都是仙人。” 王太爷见我不问了,才继续说道:“那口老井啊,老早以前就没有水了,村里人吃水都到新井里挑水。但是逢年过节的,村里人全去老井那儿烧纸上香,就连杀猪宰羊也一样得到老井边上。” 我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按照东北这边的习惯,到山神庙前面宰牲口,是为了祭神。当时村里人这么干,肯定是以为井里住着仙儿。 我开口问道:“井里是什么仙啊?” 王太爷摇头道: 这事儿,我以前也问过。我爷爷都说不清楚,就知道从他爷爷那辈就这么干,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了。就因为这个,老井才被当成了四旧。 当时村里人谁都不敢去碰老井,但是那帮小孩牙子胆子大,不管这个,不仅把井口刨了,还要把老井全都挖了。那时候,谁都不敢拦,谁拦谁就倒霉,就那么眼看着他们一路往井底下挖。 后来快要挖到底儿了,才发现井底下有一块青石板,他们怎么也弄不开,还连夜向上级做了汇报。 上面人还真重视,一下来了好些个人,看完之后,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那是小日本藏的秘密武器,有人说是特务藏的电台,还有说是地主老财剥削来的金银宝贝……但是有一点,就是必须把井弄开。 上面后来派了几个当兵的,埋上炸药把井给炸了。那青石板子当时被炸药蹦起来多高啊!我眼瞅着井里冒出来一股子黑烟,井口就跟烟筒似的,呼呼往出反黑气…… 等黑气散了,他们才乍着胆子过去看了一眼。 井底下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柜子,柜子上面用铁链子缠了好几道,上面好像还贴着灵符。那些灵符都被火烧得差不多了,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挖井的人都吓着了,谁也不敢吱声,上面的人却非要把箱子砸了。最后还是有几个胆大的人动了手,把那箱子砸了个稀碎。 箱子一开,我们才看见那里面放了一尊黄铜的佛像。那佛像盘着腿坐在箱子里,两只手按在膝盖上,嘴张得像是要吃人的长虫一样,下巴颏子差点贴在了脖子上,上嘴唇里还露着两只尖牙。 最吓人的是他那眼睛!那佛像的两只眼睛都是竖着长的不说,还像是活的一样,看一眼都让人心里直发毛。我听站得近的人说,那佛像的眼睛磨得铮明刷亮的,都能照出人影来;眼睛里照出来的人影是倒着的,脸色还白得吓人。 上面的人围着座铜佛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告诉那帮小孩儿,把佛像给扔粪坑里了。被他们砸碎的木头柜子,也让人捡回去当劈材给烧了。 转过天,上面的人可能觉得扔粪坑里不行,又要拉出来批斗。等他们回去找的时候,佛像就没了。这在当时那可是大事儿啊!全村人都发动了,满山遍野的找,就是找不着佛像在哪儿。 等找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才听说佛像自己跑到指挥部大院里去了。等我过去的时候,听见上面人的说什么:“偷着送回来也不算完,一定要严查。”我们都怕惹祸,连门都没进就都悄悄跑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那个带头的领导就死了,死在了那口井前面,死法就跟今天那人一模一样,人跪在井口上,脑袋耷拉着,脑瓜顶上还插了一根香。 这一下,村里也就炸锅了。 公安的人也来了,上面的人也到了,车水马龙闹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就又死了一个人,是带头挖井的,死法也是那样儿。 公安在村子里排查了一上午,才听说,有人看见铜佛头天晚上就堵在他家门口,好像那手还抬起来了,一个劲儿往屋里招手。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井在哪儿 王太爷说到这儿,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个世上什么样的人都少,就他娘死要面子的人多。那个说看见铜佛的人,连话都没说完,就被扣上帽子批斗去了。那往后,谁还敢吭声? 结果。从那之后,死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最后连上面的人都夹不住尿了,派了好几个人进牛棚跟你太爷说和。你太爷也没含糊,就说了一句让全村人家家都往门上贴福字,天一黑就躲屋里别出来,什么时候他把活儿干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全村人在屋里猫了三天,你太爷也在村里转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全村人都听见外面打雷,那雷声就像是炸在地上一样,震得整个村子都跟着滥颤。 好不容易等雷声停了,外面又传来一阵脚踩地的动静,听着就像是有人故意跺着脚往前走似的。当时我胆子也大,悄悄把窗户纸捅了一个窟窿,往外瞅了一眼。 我看见你太爷背着那尊铜佛往山上走。那铜佛就像是个死人一样,手脚全都向下垂着。直着脑袋,背靠背的贴在你太爷身上。 那时候天气冷,我隔着窗户都能看见那佛像嘴里直往出冒哈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还是活。 你太爷背着佛像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停下来,在原地转了个身,结果那佛像反过来把你太爷给背上了,驮着他往回走。 那佛像嘴里还是一个劲儿往出哈气,可你太爷嘴里却看不见一点人气儿,冷不丁看一眼,都不知道谁是死的,谁是活的。 我看了两眼就不敢看了,赶紧钻回被窝。在炕上得瑟了一宿。土农吐号。 第二天早上,你太爷自己回来了,回家之后,就让你爷爷杀鸡,烫酒。等他吃喝够了。才跟你爷爷说,他要死了,等他死了之后,把他埋在后山那口井前面。 当时村长不放心,一个劲儿的问你太爷,那铜佛哪儿去了,最后把他问烦了,才说了一句扔井里了。 他说完话,自己换上了寿衣,又往地上搭了一块门板,自己躺了上去,没到中午。人就断气儿了。你爷爷张罗着把他葬在了井边上,你家“背井离乡”的话儿,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当时上面的人下了封口令,关于你太爷扔铜佛的事儿,谁都不让问。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都说,你太爷当时跟那铜佛对了命,后来怕镇不住他,才让你爷爷把自己埋在井边上。 王太爷说完,又眼巴巴的瞅着我道:“小开子,这回咱们村可就全靠你了。” 我根本没注意王太爷说什么,自言自语的道:“怪了,老瞎子怎么说,我太爷是自己跳进井里填了井呢?” “狗屁!”王太爷吐了一口道:“那瞎子的话也能信啊?他跟你太爷有仇,你不知道哇?” 王太爷不等我问就叫道:“那个老瞎子,在你太爷没来之前,就是靠给人算命过日子的。你太爷来了之后。就没人找他了。他能不恨你太爷?” “那个老货处处找你太爷麻烦,今天说他算的不准,明天说他蒙事儿。他自己装瞎子招摇撞骗,还好意思说别人,最后到底是遭报应了。他跟你太爷一起被关了牛棚之后,你太爷有本事,闹了个寿终正寝;他根本就没人搭理,差点儿死在牛棚里了。” “也不知道他自己从哪儿弄了两个地瓜,大半夜的在牛棚里生了火悄悄的烤,一没留神,把牛棚点了。虽说后来让人救出来了,可是两只眼睛却熏瞎了。” 王太爷说完之后,又把话头给引了回来:“我说小开子,这事儿,你真不能不管啊!你们老项家到了你这辈儿,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太爷的本事肯定传给你了,你指定有办法……” “这事儿,我管了!”我实在没心思再跟王太爷客套,喝了两杯酒就想起身往外回走。 酒舞却忽然道:“项开,我怎么觉得,你们说的话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哪儿不对了?” 酒舞道:“你们不是一直都说坟地里面有口井么?那井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林子后面……”话说到这里,就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家坟地的祖坟修在一片林子里,其他的坟茔都在林子外围。以前我三叔带着我在坟地里转悠的时候,都是走到林子边上就绕过去了,基本上不往里进。在我印象里,我长这么大,前后也就进了两三次林子。 我记得小时候,坟地里没有那片树林,蹲在房顶上就能看见主坟。那片林子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忘了。至于,主坟附近的井?林子出来之后,我好像是见过,又好像是没见过……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熟视无睹?难道真是我看惯了那片林子,理所当然的认为井在林子里,所以才忘掉了很多细节?应该是。 我正捉摸不定时,王太爷开口道:“小开子,你怎么什么都忘了?你三叔四叔离开村里的第二年,你四叔就自己回来过一次,当时还特意给你家挪了一次坟。” “不过,你四叔也挺奇怪,人家挪坟都是往远处挪,你四叔却只把坟挪了三四米就完事了。还花了大价钱在外面种了一大圈的树。” 王太爷神秘兮兮的道:“我听干活的人说,他是把井挖了之后,把坟给挪到井里去了。我当时还寻思着,谁能把坟往井里挪呀!可后来我去看你太爷的时候,还真就没找着那口井。我特意往坟地边上扒拉了几下,还真就看见了井沿子。你四叔哇,是把坟地给压在井上啦!” “哦!”我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太爷,我家祖坟上面的那快碑是什么时候立的?” “你说那块盘龙碑啊?”王老太爷道:“你太爷下葬之后。不对……那碑好像是你大爷立的。立过那块碑之后,他就走了,再没回来。” “哦!谢谢了!”我站起身来告别了王太爷,抬腿就往家里走。 这一路上,我都在寻思着我家主坟的事儿。王太爷说的这些,跟我三叔告诉我的不太一样。要说王太爷老糊涂了,我还真有点儿不相信。他确实上了数岁,但是一点儿不糊涂,说话特别有条理,就算有点糊涂,也不能事事都糊涂,把什么都给记错了。可我三叔…… 我三叔在骗我!我家祖坟里肯定有什么事儿,他没告诉我,又怕我因为一时好奇,暗地里偷着去查,才编出来一套瞎话糊弄我。 我本来已经快要走到家门口了,却一转身调头去了坟地。 自从坟地被林子西挖了之后,我就再没回来看过,我怕看过之后,自己容易被气疯。可这次,我却不得不回来。我必须确定,那口井究竟在不在主坟底下。 等我到了山坡下面,才看见我家的主坟连带着山坡子,已经被抓钩机给挖开了一半。半边山体就像是被人给切开一半的蛋糕,里面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从我的角度往上看,正好能看见一条深入地下的井道;顺着井道的方向往上看,则是一个裂开了的土堆--我四叔真把坟给挪到井口上了! 我几步走到井道下方,用手扒开了底下的夯土,却看见一层用青砖砌出来的井壁,随手掰下一块砖来,甚至能看见砖头上刻着的符文。 要是真像王太爷他们说的那样,我太爷的棺材肯定是被竖着放进了井里,而且就压在碎开的青砖顶上。青砖的高度差不多有一米左右,大概就是一个人盘坐的高度。 “难不成,当年我太爷的棺材就是踩在那尊铜佛上面?” 我是在自言自语,酒舞却以为我在跟她说话:“项开,你觉得当年杀人的真是一尊铜佛么?” “应该不是!”我摇头道:“佛教在国内流传了几千年,虽然派别众多,但是始终没有出现过膜拜诡异佛像的教派,就连挂羊头卖狗肉的假和尚也一样不会去参拜邪佛。” “那应该是一座鬼神像。几十年前,农村人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看见盘膝打坐,头顶无发的神像,也就自然把它当做了佛像。想弄清当年的事情,最好还是去问我三叔。” 我一开始就没告诉三叔,家里祖坟出事儿了,怕的就是他接受不了。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越来越诡异了,不弄清当年发生过什么,我没法儿继续往下查。 我犹豫了好大一阵子,才拿起电话给我三叔拨了过去,可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听。我连打了三遍之后,才起身对着沈旭说道:“把你的人全都留下来保护林子西,我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一块儿去!”沈旭自告奋勇的当起了司机,我连家都没回就开车赶奔我三叔隐居的地方去了。 汽车开出去没多远,我忽然睁开眼睛道:“沈旭,给老古去个电话,问问他,开挖掘机挖主坟的那个人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马上联系!”沈旭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与其问我三叔,不如先问问那个工人,他经历了第一现场,看到的东西可能更直观一些。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鬼神追踪 林氏集团正在附近县城开发楼盘,那个工人离我们还真不太远,没到晚上我们就找到了施工的工地。工头听说我们要找人,一脸古怪的指了指已经停止作业的塔吊:“小胜子?在上面!” 沈旭懵了:“他跑那上面干嘛?” 工头摇着脑袋道:“小胜子自从挖完别人祖坟之后,就天天吵吵着闹鬼,说是有鬼要找他。这儿也不敢住。那儿也不敢住,还特意找了个大仙儿看了事儿。” “那大仙儿除了胡咧咧,啥都不知道。就告诉小胜子,那位是地里来的,只要他脚沾了地,就能找着他在哪儿,让他找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躲七天,等风声过了,就没事了。” “那死小子,回来之后就钻塔吊上了,说什么都不下来。我上去找了他好几次,他死活不出来,还说什么逼急了就跳楼。我也没辙,就由他在上面呆着。你们要是能把他弄下来,我谢谢你们。” 我抬头看了看差不多五六层楼高的塔吊,那驾驶室差不多就能坐下两个人:“我上去。你们在下面等我。” 我特意在腰里缠了两根安全带,徒手从下面爬上去之后,才看见满地狼藉的驾驶室里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来那小子已经在里面呆好几天了,不仅弄了一地的垃圾,就连脸都没洗。他看到我的时候,目光显得有些呆滞,直到我在外面敲了窗户,他才打开了驾驶室。 我好不容易才从垃圾堆里挪出来一块地方,坐到他身边:“听说你见鬼了?我就是你挖祖坟那家的后人,也只有我能帮你。跟我说说,你当时都看见什么了?” 小胜子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于大师带人炸开坟茔的第二天,让我用钩机顺着树林往里面挖。我就一路挖了过去。当时,我心里也害怕,就问于大师,咱们这么挖不会撞邪吧? 于大师往我脖子上挂了一块八卦镜,告诉我戴着那东西挖保证没有事儿。我为了保住饭碗。就硬着头皮往里面挖。等把那山坡子挖掉了一半之后才看见坟茔下面连着一口用青砖砌出来的井。 于大师告诉我慢慢挖,别一下把井挖崩了,最好挖一半留一半。我不想干那个活儿,告诉他想要挖一半最好是用人挖,钩机没辙。 他非说不行,还特意给我发了奖金。人家给了脸,我怎么也得兜着,就用钩机从井上面一点点往下抠。要说也奇怪,那井看着挺结实,可是让钩机一碰,上面的青砖就跟豆腐渣似的,刷刷往下掉。没费多大劲儿就把井给抠开了一半。 等我快要挖到井底的时候就懵了,打死我也想不到,井底下还捆着一个人哪! 我那一铲子下去,就看见井璧上横着钉了两根拴着红绳的木头橛子。那绳子弄得就跟吊环似的,在尸体的胳肢窝下面绕了一圈,把那尸体给晃荡在了井里。 我哪见过这个啊!吓得手一抖就推了一下操作杆,钩机这一下就把青砖井给挖到底儿了。井底下一炸开,我才看见,原来那尸首下面还踩着一个人哪! 下面那人盘着腿坐在井底下,上半身拔得直直的,像是特意顶着上面的尸体,想要把他顶下来。吊在上面那人,两条腿打着弯儿踩在下面那人肩膀头上,就像是较劲似的,想把他往下面踩。 我怎么看都觉着那两个人全都是活的,可把我吓惨了……” 小胜子说到这儿。不自觉的点起一根烟,狠狠的抽了两口。 我插话道:“你看清那两个人的模样了?” “看清了哪还了得?”小胜子叫道:“那两人从头到脚都缠着白布,我上哪儿能看他们什么模样!” 小胜子说道:“我吓得说什么都不敢再往下挖了,于大师也没为难我,让我开车先走。我听说,他后来让人往井里浇上汽油,把井里的尸体给烧了。” 我把牙咬得咯噔一声:“后来,你是怎么见鬼的?” 小胜子带着哭腔道:“我回去以后越想这事儿越觉得邪乎,就买了黄纸跑到十字路口化了。” “等我往后走的时候,看见工地前面的小道上有个老太太在烧纸。那老太太穿了一身黄布衣服,背对着我坐在地上。要不是她脑袋后面扎了一个疙瘩揪,我连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我本来想要绕过去,可我往哪边转,她就往哪边挪,一直都挡在我前面。我听老辈人说了,有人烧纸的时候,要是拿身子挡着你,你就别硬往前走。烧纸那人肯定是知道亲戚来取钱了,怕你走过去,身上的阳气冲着他家亲戚。 我看老太太挡着我,干脆就站住了,寻思着等她烧完纸再往前去。谁知道,我站了半个来小时,就没见她前面那堆火小多少。 我实在等着急了,就侧着身子往前凑合了一下。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那老太太在烧自己的衣服!她腿上、肚子上全都是火! 我一着急,伸手往她身上拍了一下,喊道:着火啦! 那老太太一回头,我才看见她那张脸蜡黄蜡黄的,眼睛就跟猫一样竖在脸上,嘴唇子下面还长着两颗尖牙。那哪是人啊?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太太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盘着腿坐在了我身上,伸手就往我脖子下面摸。她那手就跟戳子一样,挂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她在我脖子底下摸了好大一会儿才松了手,嘴里也不知道叨咕了什么话,就盘着腿一蹦一蹦的走了。 我在地上坐了好半天才爬起来,连夜就去找了大仙儿……” 小胜子说到这儿狠狠的把烟头按在了驾驶台上:“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大仙儿说,我躲过今天就没事儿了。”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小胜子说自己看见的是一个老太太?不对,小胜子并没看见主坟下面究竟是什么,真正看见的,只有已经死了的于大师。 “那那那……有鬼……” 我正低头思忖的工夫,小胜子忽然像是炸了毛似的,差点儿从座上蹦起来。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却看见塔吊的吊钩上不知道什么多出了一个金色人影。那人一只手抓在吊钩上,双腿却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摇摇晃晃的吊在了半空里。土农长才。 竖眼鬼神!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竖眼鬼神找上门了。 背对着驾驶室的鬼神,顺着塔吊慢慢转过身来,两只竖起来的眼睛同时盯住了驾驶室。那一瞬间,我从对方眼里看见的,不是捕食者的阴冷、残酷,而是一种漠视,那种感觉就像他看见的不是两个活人,而是两具尸体。 我碰了一了身边的小胜子:“开门下去!” “啥?”小胜子一下懵了。 我沉声道:“他只能对付一个人,我在驾驶室里拖着他,你先下去。下面有我朋友,可以接应你!” “我不敢!万一他想先对付我咋办?”小胜子哭了。 “那你就坐着!” 我话音没落,竖眼鬼神忽然摇动了一下身子,吊钩立刻顺着铁缆的方向,往我们这边滑了过来。就在竖眼鬼神推进的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我和小胜子的人影在他眼里一闪而过。等我盯住对方双眼时,他眼中却只剩下了小胜子的影子。 对方虽然离着驾驶室还有七八米的距离,我却不知为什么能异常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人影。他眼里的小胜子不仅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直板板的立在那里,脖子上还连着一道红色的虚线,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砍断了人头。 下一刻,竖眼鬼神的眼珠子忽然晃动了一下,小胜子倒影的脖子上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脑袋顺着开口方向慢慢歪倒一边,脖子忽然断成了两截,只是留下了一个光秃秃肩膀。 我蓦然一惊之下,侧眼看向了身边的小胜子,那家伙吓得两只手一个劲儿的在脖子上乱摸:“我的脑袋,我的脑袋……” 我使劲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你脑袋没掉!赶紧把他推回去!” “哦!”小胜子一拉操作杆,推着吊钩往后退了过去。没曾想,吊钩刚刚往后挪动了几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别住了一样,蓦然停了下来。 小胜子把操纵杆推得咔咔直响,也不见吊钩再往外挪动半步:“咋办?大哥,咋办?” 我伸手按住操纵杆:“你先下去,等他进来,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啊啊……”到了这会儿,小胜子也顾不上害怕了,推开舱门,从驾驶室里探出半个身子。可还没等他伸腿,挂在吊钩上的竖眼鬼神就忽然挥动手臂,拉着吊钩往上荡了起来,紧跟着双手一伸夹住吊桥,借着惯性往驾驶室的方向滑了过来。 竖眼鬼神的手指与铁桥之间摩擦出来的火花刚刚在我眼前闪过,后一刻里,鬼神的双脚就已经踹上了驾驶室的玻璃。我眼看着他那双在灯光下泛着金芒的双脚从我身边划过之后,他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过了身来,面向着吊钩的方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同时伸出双手,往我和小胜子身上推了过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三叔失踪 为了全部书虫加更 糟糕! 塔吊驾驶室的空间本来就极为有限,想要容纳两个人都觉得不容易;竖眼鬼神强行挤进来之后,我和小胜子要么马上离开驾驶室,要么就是贴在对方的身上。 谁敢去贴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怪物? 我们两个从它挤进来时,就本能的往门外挤了过去,也恰恰留给了竖眼鬼神伸展双臂的空间。竖眼鬼神推出双掌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一股犹如狂风般的压力向我身上猛推了过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向了外面。 我觉得脚下一空,人跟着落了下去时,正好看见小胜子在我对面惨叫着摔向了地面。我也顾不上去抓塔吊的铁栏,从身上摘下亡命钩,隔着塔吊甩向了对面。 带着钢丝的亡命钩倏然穿过塔吊的缝隙,擦着小胜子腋下呼啸飞过之后,蓦然回旋,绕着对方的身躯连转了两圈,缠住了对方。我紧跟着向后发力,把小胜子一下拽了回来。 我人在半空,没法控制力道,被我拽回来的小胜子当时就在塔吊的铁栏上撞了个鼻血横飞,我也借着他卡在栏杆空隙上的力道停了下来。 等我想要反身往上时,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狂风的声响。等我抬头时,只看见用来平衡塔吊的重石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控制,从天上急坠而下,刹那间就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一闪而过。石板带起的劲风还没完全消失,头顶又紧跟着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塔吊塌了! 我刚一抬头,就看见庞大的塔吊在我头顶上忽然一折两段。十来米长的吊桥,就像是一把刨下来的锄头,直奔着塔身狂冲而下。 “逃!” 我除了逃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也知道自己只要松手就能落向地面,但我要是直接着地,从高空中坠落的力道足以折断我的双腿,甚至让我一命呜呼。不松手,等吊桥砸下来后也一样会被震飞…… “项开,快下来!踢塔吊。踢塔吊哇!” 酒舞惊呼声没落,我已经在脑中灵光一闪之后松开了抓着钢丝的手掌,两腿接连不断的往塔身上踢了过去,借着反震的力道不断控制下坠的速度,飞快的往地面落下去。 我仅仅落下七八米的工夫。吊桥就跟塔身轰然撞击在了一起。我只觉得自己踢在塔身上的那一脚像是踹在了火药桶上,不但没有化解自己下坠的力道,还让对方给反震了出去,几乎毫无防御的摔向了地面。 “项开!” 地面上的酒舞陡然间一跃而起,在空中向我连推了几掌,我也紧跟着出掌向她反迎了过去。我们两个的手掌在空中连续碰撞了几次之后,各自借力横向飞开。 我在地上连滚了几圈之后,刚刚仰面朝天的稳住身子,就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阵劲风的呼啸--一根折断的钢条,形同利箭从天而降,直奔着我的面孔扎了下来。我想躲闪却为时已晚,只能伸手向铁条上反架了过去…… 就在我双手即将碰到铁条的刹那间。脚上忽然传来一股拉力--有人拽着我的双脚,一下把我拉出去几寸。落下来的铁条紧贴着我的头皮插进地里半尺之后,才在我头顶上颤颤巍巍的停了下来。 “沈旭!”我起身之后第一眼看见就是沈旭。 我还没来得及跟帮着拉开我的沈旭客套,他就指着我身后叫道:“不好!那个司机……” 等我回身看时,折断的塔桥已经跟塔身交叠成了一个人字形的支架。我为了救援小胜子而甩出去的亡命钩,不知道怎么弄的,在他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像是上吊的绳子一样把他吊在了塔身上。 这一会儿的工夫,小胜子就已经被勒得脸色通红,舌头也跟着一下下往嘴唇外面直吐。 “快救人!” 我和酒舞一左一右跳上塔身往小胜子那边攀过去时,刚才已经没了踪影的竖眼鬼神却忽然间出现在了小胜子身后,两只手搂在小胜子身上,飞快的往脚底下滑过去,等抓住他的脚脖子之后,蓦然往下一扯。小胜子的舌头不仅一下伸了出来,脖子上也跟着裂开了一道口子。 等我想要伸手救援的时候。却眼睁睁的看着小胜子的脖子像是一根被掰断的香肠一样,带着一缕缕肉丝,参差不齐的被撕成了两段。 竖眼鬼神抱着无头尸体掉进了工地的水泥池里,小胜子的人头则粘在亡命钩的钢丝上,悬在了半空。 “追!”我跟酒舞同时松手,从塔吊上掉了下来,直奔水泥池冲了过去。等我们赶到时,池子里却只剩下一具没了人头的尸体,刚才行凶的竖眼鬼神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沈旭道:“要不要把池子排空了看看?” “算了!你赶紧跟警察局那边联系一下,把这里的事儿处理好。我们连夜去找我三叔。” 直接参与挖坟的人已经死光了,我不去找我三叔还能找谁? 我从上车开始就不停的给我三叔打电话,可是电话那边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我三叔自从隐居之后就很少出门,就连买东西都是让山下杂货铺的人给他送上去,唯一跟外界联系的方式就是手机。他怎么会不接我电话? 我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沈旭,快点!我三叔那边可能出事儿了!” 沈旭开着车说道:“需不需要让当地派出所先上去看一眼?” “也好!” 警察去了也未必真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总算有个威慑,总比让我三叔自己面对危险好得多。 等我们赶到地方时,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到了山下,有个警察看过沈旭的证件之后道:“我们来了之后发现屋里没人,就已经派人在附近搜索了,暂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我们上去看看……”我打了一声招呼就直奔我三叔的小屋去了。我三叔确实已经不在屋里了,桌子上还摆了半瓶喝剩下的白酒,酒瓶盖子就扔在桌子上。 我看了一眼酒瓶,转身向警察问道:“屋里的东西,你们动过没有?” 警察摇头道:“为了保护现场,我们什么都没动过。” “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我把人撵走之后,直奔贴在墙角的大衣柜走了过去,那里有我三叔修的一个暗门,门后面就是密室。 就在我抓住柜门把手时,忽然间觉得柜门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着一道门跟我对视。当然,这仅仅是一种感觉,就像是刺杀者与被刺杀者之间的感觉。 杀手与目标之间虽然隔着一道屏障,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自己忽然出手,会不会给对方造成致命一击。一击不中的结果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项开……”后面赶上的沈旭忽然开口喊我时,我借着他的声音抽身往后退了过去,同时举钩劈向了柜门。亡命钩从两扇门缝之间飞进衣柜之后,我分明听见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等我抓着钩柄后面的钢丝往回拽动时,衣柜大门轰然洞开,盘膝而坐的竖眼鬼神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从门里忽然向我飞了过来。 我侧身躲闪之间,竖眼鬼神跟着砰然落地,在光滑的地面上连转了几圈之后,像一只在冰上旋转的陀螺一样滑向了门口,后背顶着门槛,面向着我们三个停了下来。 “动手!” 我呼喝之间,跟酒舞、沈旭呈品字形往竖眼鬼神身上猛拍了过去,人还没到近前,手掌上的劲气已经拍向了鬼神的头顶。 酒舞和沈旭虽然做不到劲气外放,却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两发子弹加上一道掌风,几乎不分先后的打在了鬼神身上。鬼神铜象蓦然爆出一声像是古钟似的铮鸣,忽然往后飞了过去。 我们三个出手时,全都留有余地,怕的就是竖眼鬼神忽然反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我们三个不仅一击全中,对方竟然还毫无抵抗的被打飞到屋外。 我们三个人仅仅慢了一步,等追出去时,竖眼鬼神像就已经躺在地上,顺着山势坡度往山下碑林的方向滑了过去。 “追!” 就在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的跃起身形扑向铜象的当口,沈旭也喊了一声:“拦住那个铜象!”山下负责搜索的警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在听见沈旭的命令之后,也毫不犹豫的往铜象这边包抄了过来。 我一个起落之后,探手抓向了铜象的膝盖。可是没想到,我足能把铁条握变形的一爪,却没能抓住对方。那尊铜象就在我眼皮底下滑不留手的溜了过去。土农长弟。 等我第二次起身去追时,竖眼鬼神像却忽然转了个圈,绕过了山坡上的一座石碑,钻进了碑林。我紧追了一步之后,抬手拍向石碑顶端,几寸厚的花岗岩石碑被我一掌拍成两截,上面一段带着风声砸向了鬼神像。 “当--”我眼看着几十斤重的断碑就要把鬼神像拍个稀碎了,竖眼鬼神却在崩飞石块之后,去势不减的冲向了一个迎上来的警察。 “小心……” 我的话还没喊完,鬼神像就撞上了对方的小腿,之后顺着对方身体后仰的姿势直立了起来,背靠着那人前胸,猛地一下把人压向了地面。 那人仰面摔倒时,后脑勺直接砸在了一块墓碑上……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后土八门 竖眼鬼神压着警察倒地的一刹那间,警察的后脑重重的磕在了一块石碑上。就在浓烈的血光从他脑后迸射而起时,竖眼鬼神却头顶着染血的石碑,倒立了起来,在空中竖立几秒之后,才翻向了石碑背后。 他要跑!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竖眼鬼神像是想借助血气逃走。于是脚下跟着猛然发力,凌空跃起几米,往石碑背后落了下去。 等我站稳脚跟再回头看时,石碑下面除了一滩血迹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酒舞和沈旭紧跟着抢了过来:“人呢?” “没了!”我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脚,转身回了我三叔的小屋,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才走向了距离屋子三四米远的一块墓碑。 横着第四块……碑座往上三寸…… 我蹲在石碑前面用手量了一下之后,抬手往石碑上抓了过去。看似坚固的石碑在我手心底下像是豆腐一样破开了一个窟窿。等我抬手时,手里除了一堆石头碎末之外,还多了一块青玉令牌。 沈旭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石碑里面有东西?” 我笑道:“我和我三叔之间,有一套特殊的联络方式,就算我们之间不用信件留言,我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是他让我把石碑里的东西取出来,再去找一个人。” 酒舞关心道:“项前辈没事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就能反映出沈旭与酒舞之间的差别。不管什么时候。沈旭关心的都是任务,而酒舞关心的却是朋友。我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暖意:“三叔说他遇上了一点麻烦,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不找我,我也不用去找他。放心吧!我三叔要是没示警,就说明他暂时没事儿。” 我起身道:“走,咱们去白街。” 白街就是专门经营殡葬用品的街道。这里不像其他的市场,只要你不往别人摊位前面凑合,就没人拦着你,问你需要点什么。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敢这么揽生意,说不定就能挨个大耳刮子。 我们进去之后,两边的摊主虽然都往我们这边看,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招呼。 我走到一个挂着“司仪”字样的铺子前面。伸手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柜台上:“我想找个刻墓碑的。” 铺子老板满脸堆笑道:“这位先生,本店就经营墓碑。您先看看……” “我要找一个能雕盘龙碑的人。要正宗的盘龙碑!” 按我三叔给我留下的暗语,就是让我过来找一个能雕盘龙碑的人。如果我没猜错,我家主坟上那座盘龙碑应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盘龙碑啊?”老板立刻没了兴趣:“会雕盘龙碑的人,倒是有那么一个,不过。那人早就没了。他孙子倒是继承了他的手艺,但是能不能雕盘龙碑,还真说不准。毕竟,那东西早没有几个人能用得起了。” “找到人就行!”我又往桌子上放了几张钞票。 “几位这边请……这位先生,雕盘龙碑的那个石匠,脾气不怎么好。你们说话可小心点儿……”老板把我们领到一家不起眼的铺子前面,冲着里面喊了两声:“地雷!地雷,有人找你!” “让他先等会儿。” 我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光着膀子蹲在一口大锅前面,眼巴巴的看着锅,瞅那动作,好像还在悄悄擦口水。 我示意老板离开之后,自己稍稍往后挪了一步,侧头看向了那人背后,却看见那人背上纹着一匹栩栩如生的飞马。给他纹身的人绝对是个高手!那匹飞马的筋骨当中,不但隐含了一种难以预测的爆发力,而且还带着一种神秘的高贵,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要靠过去仔细端详。 蹲在地上的年轻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在悄悄看他的纹身。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锅看,好不容易等到火候到了,立刻迫不及待的掀开锅盖,从里面拎出来一条狗腿,也不管烫不烫,张口就咬下来一大块,伸着脖子咽了下去,又从腰里摘下酒葫芦,仰头灌了几大口之后,长长舒了口气:“香!舒坦!” 那人舒坦够了才转过头来:“几位大哥大姐,有活儿啊?有活儿屋里请!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休,外号地雷。家传的手艺……” 我进屋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对方:“我找勾陈!” 地雷的脸色陡然一变,目光深沉的看着我道:“你是什么人?” “黄龙项家,项开。”我伸手拿出三叔给我的青玉令牌:“我三叔让我来找你。” “黄龙项家?”地雷从我手里接过令牌看了一眼:“的确是勾陈卫的青玉令。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一下愣住了。三叔只让我来找勾陈卫的后人,却没说到底要做什么:“我三叔就是让我来找你。” 地雷也懵了:“我爷爷说了,将来项家人来找我,让我听他的。但是,你没事来找我干嘛?” “我想想……”我脑袋里面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勾陈兴土木,在地先生的分支当中,勾陈卫除了最善于兴建坟墓,还有一项绝技就是用石碑镇压邪魔。据说,最强的天碑镇魔,可以镇压方圆十里。我三叔隐居之后,不仅一直以雕碑为生,而且还与真正的勾陈卫毗邻。难不成,他和勾陈的上一代人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想要黄龙和勾陈联手?土私乒划。 肯定是这样!前些天我告诉三叔,有人故意给地先生布局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这完全不合常理。 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里。如果他是被竖眼鬼神逼走的,那他不会离开得如此从容;而且,也一定会给我留下提示,提醒我竖眼鬼神就在屋里。 他仅仅告诉我,让我来找勾陈后人。所以,除了想将我和地雷绑在一起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听说过项镇南没有?” “你早说啊!”地雷这才恍然大悟道:“三年前,我爷爷说他出去办一件事儿,让我对外说他死了,还故意发了一次丧。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守着铺子,等着一个叫项镇南的人来找我,等他来了,跟着他混就行了。” “果然如此!”我虽然弄不清楚我三叔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既然让我来找地雷,就肯定有他的用意:“我还真有一件事儿需要求你!” 我把祖坟的事情详细的跟地雷说了一遍,那家伙不但没皱眉头,反而显得异常兴奋:“着啊!我本来就不想干这个雕石碑的活儿了,这回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走走走……咱们就走!等等,我去收拾下东西,咱们马上出发。” 地雷头都没回的钻进屋里收拾东西去了,酒舞却莫名其妙的道:“那个家伙怎么那么兴奋?” 我苦笑道:“勾陈在六神精义当中主战,所以勾陈卫的传人一向好斗,而且脾气暴躁。要不然,你以为那家伙的外号为什么要叫地雷?” 沈旭皱眉道:“据我所知,勾陈的形象是麒麟,那个地雷的后背上却纹了一匹飞马。你不会找错人了吧?” “不会,勾陈卫的标记就是飞马!”我解释道:“多数典籍里都说勾陈是麒麟,只有少数人觉得勾陈的形象其实是飞马。这个可能跟古代壁画中的形象有关。古代的一些玉器、壁画里的龙,我看着还像蝌蚪呢!” 我话锋一转道:“勾陈卫本来也认为自己的标记应该是麒麟,但是在地先生一脉中,有了麒麟阁,勾陈卫就只能使用飞马。据说,麒麟阁和勾陈卫之间,因为谁是麒麟,曾经较量了很多次,勾陈卫却输多赢少,一直没能夺回麒麟的标记。” 我正说着话的工夫,地雷已经背着包裹从屋里走了出来,冷声道:“别提麒麟阁。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他们欠了勾陈卫的讨回来,把麒麟阁的标记改成野驴。” “你厉害!”我不得不给对方挑了一下拇指。 “切!”地雷不以为然的道:“别以为黄龙卫就能把自己的龙把持安稳了。说不定,腾蛇卫的人就在哪儿贼着你呢!等他们把你收拾了,说不定人家连腾蛇都不给你,光给你一个泥鳅。泥鳅也能钻地!” “嗯?”酒舞顿时来了兴趣:“地先生里还有腾蛇卫?” “那是当然!”地雷说道:“麒麟、黄龙、勾陈、腾蛇,号称后土八门的左四卫。勾陈看不惯麒麟,腾蛇也在觊觎黄龙,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后土八门,左四卫?那是不是还有右四卫?”我也来了兴趣。我三叔只跟我说过地先生有四脉,却从来没跟我提过后土八门,更没说过什么左右四卫,甚至连项家的典籍都没让我看过。 地雷也愣了:“你家大人也没跟你说过右四卫的事儿?我以前也问过我爷爷,他说小孩子别问那些,该让你知道的总会让你知道。后来被我缠得烦了,干脆动手把我给揍了一顿,严重警告我,不该问的事情别打听。我也就不敢再问了。” 我当时就愣住了。地先生,后土八门,左右四卫?按照常理,我们应该以后土为名,为什么非要改名叫地先生? 我们这一行里好像藏着很多秘密。为什么我三叔从没告诉过我?他究竟知道什么?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无意间 我本以为自己从三叔那儿继承了地先生的传承,就属于地先生的一员了。没想到,我对地先生的认识还远远不够。 地雷见我低头不语,干脆自己先拉开了话匣子:“兄弟,你也别郁闷,咱们这些长辈也真是的。一天到晚把东西掖着藏着的,什么都不跟咱们说。我要不是无意间撞破了我爷的秘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传承呢。” 我不由得一愣:“你也是无意间得到的传承?” “那是……”地雷不用我问就滔滔不绝的说道: 我小时候就知道我爷爷是刻石碑的,偶尔也接接别的活儿,最常干的就是白事儿的司仪,有时还会帮人守坟地,或者看太平间。但是他接那些活儿的时候,总是神神秘秘的,从来都不让我跟我着。 有一天,我爷爷又接了一个活儿,不过,那回不是守坟地,也不是看太平间,而是去看一个水潭子。那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说啥都要跟着他。他拗不过我。最后就让我跟着去了。 那水潭子背靠着一座山崖,崖子上斜着伸出来一棵像是龙爪子似的歪脖树。那树像是枯了有些年头了,上面一片绿叶都不长,就那么光秃秃的横在水面上。 潭水倒是挺清的,甚至清得有点儿吓人,没有风的时候,水面就跟镜子似的,连人衣服上的褶子都能照见。我看见水潭,头一眼就想往里扔石头试试,结果让我爷爷一把揪回来,照着脑袋打了三四下,打得我一声都不敢吭了。 我爷爷也没理我,就让我远远站着。别往水潭边上凑合,他自己和东家站到远处,脸红脖子粗的吵吵了半天。最后,东家给加了三次钱,他才勉强答应把活儿给接了,让东家在水潭子边上给他盖了一间土坯房子住了下来。 开始几天。我爷爷一直都早出晚归的从石料厂往回拉石方子,石头弄回来就扔空地上,也不去管。等他把石料弄得差不多了,就半夜起来,在外面凿石碑。 每次刻好一块石碑,他就带上一只像是老虎爪子一样的手套。在石碑边角上一掐,拖到水潭子边上,把正面对着水,往那儿一立就不管了。 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去看过那些石碑。石碑倒是没啥稀奇的,但是被我爷抓过的地方却全都带着一排手指头粗细的窟窿。我就一直好奇,我爷那只手套到底拿什么东西做的,怎么就能一下把一指来厚的石碑给抓出好几个窟窿眼儿呢? 我整天都转着圈的想去看看他那手套是怎么回事儿。有一天,我趁着他去跟东家说事儿的工夫,偷偷跑到他凿石碑的地方,在石碑堆中间转了好大一圈,都没找着手套在哪儿,却看见他在石碑上凿了一个像是人嘴似的缺口。土私坑血。 我伸手往里一摸,里面是个像葫芦似的圆底儿。空间还不小。我一淘气,就解开裤子往里撒了泡尿。尿一撒完,我就看里面飘出来一张像是黄纸似的玩意儿,那上面好像还写了什么东西,但是全让我一泡尿给冲烂了。 坏菜了!我一看要坏,赶紧找了块抹布把石窟窿里的尿给蘸了出来,又把那团黄纸给扔了回去,然后跑回屋里装睡觉。 我爷爷倒是没看出来。我见他回来之后就把石碑给拖到水边去了,才算松了一口气儿。没想到,晚上就出事儿了…… 等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屋子外面有唢呐响。那唢呐拉着长音儿围着房子来回转圈儿,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在房子外面左右直窜,就像有一大群人绕着房子走。 乱七八糟的动静在外面转了三圈之后,在门口停了,紧接着就有人在外面拍门:“新姑爷出门喽!” 外面那人一声叫得比一声尖,那声音像是叫魂儿似的,一声声往我耳朵里钻。她喊一声,我心里就跟着狠狠揪一下,心都像是要被拽出来似的,疼得我满脑门是汗。 我爷爷开始还坐在床边上喝酒,后来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抓着酒盅就照我脑袋上砸了过来:“你个小兔崽子!你干什么了?” 我知道露馅儿了,只能一五一十的把撒尿的事儿说出来。我爷爷差点儿没被气死,照着我脑袋上就是两巴掌:“作死!你自己作死,自己收吧!” 我爷爷说完,一抓我脖领子把我从床上拎了起来,对着大门就砸了过去。虽然我那会儿也就七八岁大,但是怎么也有五六十斤啊,可我爷爷扔我就像是扔沙包似的,一点劲儿都没费,直接就把我砸到了门上。 我那一下撞了个头昏眼花,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等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屋子大门已经开了,门口的地上也不知道怎么就摆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寿衣。 我就听脑袋顶上有人在哑着嗓子说:“新姑爷,快换衣服吧!别让新娘子等急了!” “鬼!”我抬头一看,离地两尺多高的地方有一双脚在那晃荡,可是偏就看不见是谁在说话。 “爷……爷救我啊!” 我吓得没命的往后躲,可我爷爷就像是没听见我喊似的,坐在桌子边上使劲儿往嘴里灌酒。 我几步爬到我爷爷脚边上:“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救我!” 我爷爷狠狠一脚又把我踹了出去。我在地上连着滚了好几圈,才骨碌到寿衣边上。等我再想往回爬的时候,却冷不丁看见我爷爷站起来了,一张脸白得跟死人差不多,两个眼珠红得连点白底儿都看不见,就跟浸过血一样,看着都吓人。 我当时就吓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该往前去,还是该往后走。就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好像有人把手伸进我领子口里使劲往后拎了一下,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吊了起来,领口把我勒得直翻白眼,想喊都喊不出来。 我本来以为自己要完了,没想到我爷爷忽然往前窜了一步,一只手拿出个打火机放在嘴边上,另一手使劲往肚子上一砸,从嘴里呼的一下喷出道火龙来。 我远看着一串火光从我头皮上擦了过去,紧接着我爷爷就一步窜到我跟前,扯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拎到了外面,拖着我使劲儿往出跑。 那时候,我爷爷也不知道在躲什么东西,拉着我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的到处乱窜。我就像一条死狗似的在我爷爷手心里来回直转,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拉我往哪儿去,我就往哪儿跑,跑摔了,他就拎着我在地上拖。 没几下的工夫,我手脚就全都磨破了,嗓子也喊哑了,我爷爷却像是听不见一样,还是一个劲儿的拉着我跑。好不容易跑到水潭边的崖子顶上,我爷爷一把将我按在了地上,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根红裤带,像捆猪似的,把我的手脚背着给捆在了身子后面,伸手往歪脖树上一扔…… “妈呀--”我以为自己要掉潭子里淹死了,却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下挂在树杈上,脸朝下的看向水潭子。 水里有人梳头?不是水里,是我后面…… 我看见水里倒映出来一个梳头的人影,身上就跟着打了一个激灵。那个梳头的女人好像就坐在我身后的树杈上。我被挂在树枝上偏偏回不了头,只能看着水里那个倒影。 我眼看着那个坐在树杈上的女人侧着身子在树杈上慢慢躺了下来,顺着树枝伸出一只手往我背后的绳子上摸了过来。 我拼命的扭着身子,想把那个女人给甩下去,她却像是缠在树杈上的蛇一样,一点点窜到了我身后。我从水里的倒影上看见,她把胳膊伸到了我背后,却看不清她在我身后干什么。 我整个后背都在发凉,一会儿觉得有人在这儿抓了一下,一会儿又觉着那边被掐了一把……等到那女人把半个身子挪到我后背,我哭得嗓子都变了动静,眼睛里看到的却只剩下一个从肩膀上慢慢露出来的脑袋。 那女人冷森森的眼睛正好贴在我耳根子上,她的手也从我脖子两边伸了出来…… 我耳朵里听见“咔擦”一声,挂着我的歪脖树断了,连树带人一起掉进了水潭子里。我当时就觉得眼前冒了一大串气泡,满眼都是绿色一片,身子紧跟着又浮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上的岸,唯一记得的就是看见了我爷爷。那之后,我就发了三天的高烧,满嘴的说胡话,好不容易等烧退了,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我这才看见,我爷爷像是一夜老了十好几岁,头发全都白了,脸上的褶子也多了好几层。 他这回破天荒的没骂我,坐在床边上问我:“小兔崽子,你知道最近这是咋回事儿不?” 我摇了摇头没敢吱声。 我爷长叹了一声道:“咱们老石家其实是吃阴阳饭的……” “从天之后,我爷就开始教我勾陈卫的本事,还在我身后纹了一匹飞马!”地雷说到这儿之后,不由得一阵唏嘘。 “原来是这样……”我听完之后下意识说了一句:“如果,我们不是无意间撞破了长辈的秘密,会不会永远都成不了地先生?”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补天姥姥 “很有可能!”酒舞插话道:“据我所知,很多术道的流派就讲究一个缘法。就算是至亲骨肉,如果跟传承无缘的话,他们也不会传授法术。” “拉倒吧!”地雷反驳道:“你说的那是术道门派,他们的传承就算不给子女也能收徒弟。我们是什么?术道家族啊!不传子女,还能传给谁?再说了。我是老石家的独苗,要是不传我,老石家的本事不是断根儿了么?” 我听完之后眉头又是一动。我和地雷一样是家里的独苗,如果没撞破三叔的秘密呢?他会不会让黄龙项家在我这一代就此断绝…… 我正胡思乱想的工夫,地雷哇啦一句打断了我的思路:“你先别想那些,说说你的生意!” “哦。”我把事情跟地雷说了一遍之后:“你说,我们项家坟上的盘龙碑是不是出自你们石家的手笔?” “听着像,但是不好说!”地雷皱着眉头道:“其实,盘龙碑不是碑,是柱子。你自己想想,哪有龙往方块东西上盘的?” “石家盘龙碑看着是个平面,摸上去却是圆的,玩的就是那个视觉差。而且,一次最少立四根,取的是天圆地方的意思。最重要的是,盘龙碑下面很少镇东西。镇压的东西一般都是在四个盘龙碑的对角线交叉点下面。” “按照你的说法,你家祖坟下面镇着竖眼鬼神。那我只能说,你家主坟上面那块碑,是第五块定神碑。也就是说,顺着你家主坟往别的地方走,肯定还有四块盘龙碑。” 我听完之后下意识反驳道:“我虽然很少回家,但是老家附近沟沟岔岔的,我还真都去过,从来就没见过还有盘龙碑。” “我的傻兄弟!”地雷夸张的说道:“盘龙碑可不见得就在明面上。现在缺德的人多了去了,连老宅子门口的门墩都能拿去当古董捣腾了,更别说是盘龙碑了。那东西要是在外面,还不早就没影儿了!” “对啊!”我恍然大悟道:“我太爷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动荡,盘龙碑那种东西肯定会被当成封建毒瘤砸个稀碎。当年他们把这东西做成隐碑的可能性非常大!” 地雷嘿嘿笑道:“还有一个事儿。我没告诉你。你说的那个竖眼鬼神,我可能知道是什么。” “什么?”我们几个一下子全都来了兴趣。 “这事儿,我得确定一下!”地雷卖起了关子:“昨天那个没脑袋的尸体,你们送殡仪馆没有?要是没送,赶紧送清河殡仪馆去,说不定咱们就能遇见一个高手。” “我马上联系!”沈旭拨了一个电话之后。调头赶去清河殡仪馆。等到半夜,我们四个才悄悄的摸到了停尸间附近。 地雷带着我们拐到停尸间旁边的一个犄角之后,伸手往气窗上擦了擦,指着里面道:“别说话,往里看。” 我们四个的脑袋挤在巴掌大的气窗口上往里一看。就看见一个穿着黑布衣服的老太太盘膝坐在停尸间正当中。她面前横着一具用白布掩着的无头尸体,尸体的尸首就端端正正的摆在尸体肩膀旁边。 老太太在尸体的头上、脚下各点了一盏油灯,往自己身边放了一个装针线的簸箩,左手边的位置放着一个铺着棉垫的筐。 我仔细往框里看了一下,那里面好像是趴着一只猫。等我再想仔细看时,那只猫却忽然像是炸毛似的跳了起来,老太太一个没抓住,就让那猫跑了。 老太太气得连跺了两下脚,转身就往外追。她转身的时候。我才看见她脑袋后面扎了一个东北老太太常扎的疙瘩揪,只不过扎的手法有点儿粗糙,看样子并不是常这么扎头。 我还想仔细看看,那老太太已经追到了门外,那只猫却早就没影儿了,不管她怎么吆喝,那只猫就是不出来。 “她往我们这边过来了!”我虽然没见着她在哪儿,但是听声音,她正在往我们这边走。 我下意识的向往旁边躲时,却被酒舞轻轻的拉到了身后。酒舞把手拢在自己嘴边,轻轻的学了一声猫叫,没过几秒钟,就有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从后墙上跳了过来,十分人性化的跟酒舞招了招手。 酒舞比了一个“去”的姿势,那只花猫就喵喵叫了两声,跑到老太太身边,用头使劲儿往她腿上蹭了蹭。老太太先是一愣,紧跟着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花猫?算了,有也总比没有强!” 老太太说着话,把花猫抱了起来,转身回到停尸间。她把猫放在了棉垫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眼睛直视着尸首,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伸手往花猫身上摸了几下,才从簸箩里拿出一根纳鞋底子用的粗针,就着油灯的火光穿上了一根白线。 我旁边的地雷轻轻嘿了一声:“真猜对了,那娘们儿果然是补天姥姥!” “补天姥姥!”我和酒舞骇然对视了一眼。 补天姥姥是术道上已经失传了的一个流派,她们主要是以缝合死囚的头颅为生。因为,天字在甲骨文中代表头顶,也代指头颅,所以这一脉才以“补天”为名。 补天姥姥一脉的诸多手段都神乎其神,就算术道中人也未能窥其全貌。但是,补天姥姥这一脉从民国就开始逐渐消亡了;到了建国之后,再没有斩首的刑罚,也就彻底消失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还会出现一个补天姥姥,不由得低声问道:“你确定她是补天姥姥?” “错不了!”地雷低声说了下去。 “被砍了脑袋的尸体存不住阴魂,死人的魂魄就只能在他死亡的地方游荡。补天姥姥把人头缝合之后,那些死人的魂魄才会归位。” “你看,尸体头顶、脚下都摆着油灯,哪盏灯火变绿,就说明鬼魂从哪个方向过来。要是从头顶上来,补天姥姥就什么都不用做;要是弄错了方向,他们得用尺把鬼魂给引过去。” “还有那只猫!补天姥姥不能看尸首的脸,也不许去看鬼魂,只能用身边那只猫代替自己的眼睛。要是猫看见别的阴魂过来,就会出声提醒。” “还有还有!”地雷越说越兴奋:“你知道补天姥姥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不?她们不正眼看尸体,都是用眼睛斜着看!你自己说,里面那个老货跟你看见的竖眼鬼神像不像?” “嗯?”我一下反应了过来。 术道上,很多门派都有自己崇拜的神明。竖眼鬼神的形象跟补天姥姥极为相似,尤其是地雷所说的,斜眼看尸体那一点,跟竖眼的形象极为吻合。竖眼鬼神,会不会就是补天姥姥一脉的神明? 酒舞悄声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补天姥姥?” 地雷得意道:“我不就是做白事儿生意的么,有时候也干干司仪的勾当。有一回我来这儿做生意,一泡尿没憋住……” 酒舞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就到这儿方便了一下是吧?” 地雷一点没在意:“对对……然后就看见那老货了。当时我看见她在摆弄尸体,还不确定她是不是补天姥姥;后来,我有事儿没事儿就盯着她。可是现在掉脑袋的尸体实在太少了,这回好不容易算是逮着了!” 酒舞差点儿揍人了:“你能再恶心点不?” 我没在意他们两个斗嘴,眼睛一直盯着停尸间里的补天姥姥。土大页亡。 那人坐了一会儿之后,尸体脚下的油灯忽然间爆出了一团绿火,我明显看见老太太的身子抖了一下。等那团绿火暴涨到两尺之后,老太太的手已经抖得不行了,手里的针线全都掉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才从簸箩里抓出来一把木头尺,哆哆嗦嗦的往前面乱划拉。那动作哪是引鬼还魂啊?赶鸭子都比她温柔点! 是个术道中人都知道,引鬼还魂这种事儿,要么是客客气气的把它请回去,要么就是强行把鬼魂按进尸体里,但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像她这样赶苍蝇似的一顿划拉,只会触怒鬼魂。 “她不是术士!快点救人!”我喊了一声之后,沈旭和酒舞一块儿往停尸间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鬼眼,开!” 我打开鬼眼时动静稍大了一点,老太太听见声音之后猛一回头,正好看见我红光闪烁的眼睛:“妈呀--” 老太太吓得趴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的惨叫着往外爬。被她找出来的那只恶鬼横跨了一步,伸手往她头上抓了下去,噗嗤一下把她头发给揪了下来。 “卧槽!挂了……”地雷喊完一声之后跟着又是一声:“卧槽!假发!” 我没心情去顾及地雷怎么感慨,顺手一下砸开了玻璃,左手抓出一颗飞蝗石往鬼魂身上打了过去。好在那只是一个普通厉鬼,仅仅一下就被我打成了磷火。 漫天绿火扑落下来的一瞬间,老太太也惨叫一声昏了过去,等酒舞和沈旭闯进门,只剩下打120的份儿了。救护车来了之后,把那老太太拉到医院检查了一遍,说是没有什么大事儿。 我却让沈旭在她醒来之后,把她抓进了警察局。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审讯 沈旭把她抓起来不久,就弄来了她的资料:“那个老太太叫王春林,实际年龄并不大,只有五十刚冒头,本职是殡仪馆的入殓师。根据资料显示,她应该是个癌症患者。因为化疗的原因没了头发,才给自己弄了一团子假发。” 我从沈旭手里接过假发之后,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团子假发应该是她自己做的,上面不但没有任何化学处理的痕迹,还浸过人油。商店里弄不来这东西。” 地雷一拍腿:“我就说她是补天姥姥!我爷爷说过,补天姥姥干活之前都会用人油梳头,把自己头上的阳气盖住,这么一来,她就会被鬼当成同类了。” 我诧异道:“人油盖头?她不怕折寿么?” 术道上的人都知道,人油的阴气过重,不是自己的头脂绝对不能粘在自己头上,要不然肯定会被人油压住运气,至少也得连倒大霉,弄不好就是折损寿数,甚至连命都得搭进去。 地雷不以为然的摊了摊手:“人家有办法处理呗!” “屁!那个老太太根本就不是术士。我在她身边看得真真的,她连鬼魂都看不见。还什么术士呢。你们要是出手再晚点儿,她自己都得成鬼!” 我只听见有人细声细气的说话,却没看见谁嘴动,而且那声音也不是我们四个人的动静。我正想看个究竟,地雷却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桌子底下叫道:“猫!猫哇!猫成精啦!” “猫?”我低头看了一眼,桌子底下只有酒舞喊来的那只黄白相间的花猫。 花猫看了我一眼之后,坐直了身子,伸手跟我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酒旗,是酒舞的师妹。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们可以叫我龙七七!” 我目瞪口呆的看了花猫两三秒钟,陡然打开了鬼眼。等我看见花猫身后站着一个俏皮少女的虚影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兵解附体?”土大页弟。 这只猫不是成精了。而是被鬼附身了。而且附在它身上的女孩绝不简单,生前的修为至少达到了一品术士的程度,否则她不可能用出兵解的法门。 兵解的解释很多,尤其在道家当中更是神乎其神。简单点解释,就是道门高手自觉没有把握飞升成仙时,会选择自行了断。让自己的元神离体,进入轮回、重新修炼,或者附在某个躯体上继续修炼。 术道中人用不出那种手段,只能让自己的魂魄逃出来,在短时间内找个东西附体。免得魂飞魄散;而且也带不走自己的功力,最多也就勉强能支持自己逃命。最糟糕的是,术士兵解之后,魂魄走不远,只能附近有什么就用什么。有刀剑之类的兵刃还算好的,万一附近只有一头猪,那么响当当的术道高手也就只能做猪了。 龙七七应该就是这么一个人。 龙七七看了我一眼:“好眼力!不过我警告你,最好别叫我酒旗,太难听了!叫我龙七七!” “龙鸡鸡更难听!”地雷的嘴差点儿没撇到耳根子上。 “是龙七七!”七七差点没跳起来咬他。 我干咳了两声道:“酒舞。你们这名字……” 酒舞咬牙切齿的道:“别提了!都是酒檀那老混蛋!自己被师父起名叫酒坛子就算了,还给我们师兄妹三个起名叫酒肆、酒舞、酒楼,说是四五六喊着顺口。前几天带回只猫来,又给起名叫酒旗。真想揍他!” “很有性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家伙:“前几天怎么没见你带着七七?” 酒舞冷眼瞄了沈旭一下:“七七一直都跟着我,只不过我没让她出来。我不放心某人,就只能让七七当眼线了。” 沈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七七却摇着尾巴道:“小舞,我要歇一会儿。” 七七说完,也没管酒舞同不同意,蹦起来落在酒舞肩膀上之后,顺势钻进了酒舞的领口,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我再次目瞪口呆了半天,有心想问问酒舞,那么大只猫是怎么躺进去的?可是又怕挨揍,就只好一本正经的转过了身去。 地雷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这个……这个……” “这个屁!赶紧办正事儿!”酒舞果然怒了。 “办正事,办正事……”地雷推了推沈旭:“还不赶紧提审!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那只猫……” 沈旭一捂脸,转身跑到走廊上:“审讯室那边准备好没?还急着用呢!” 等我们几个走进审讯室之后,王春林立刻炸毛了:“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沈旭脸色一沉:“就凭你在停尸房做的那些事儿,就够我抓你了。” 王春林叫道:“我是入殓师,在停尸房给尸体化妆怎么了?我要告你们!” “闭嘴!”沈旭猛地一拍桌子把对方吓住之后,冷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真当我们是警察?” “你们不是警察?你们是什么人?”王春林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沈旭把证件扔在王春林眼前:“自己看!” 沈旭不等王春林反应过来,就冷森森的说道:“我们几个全都隶属于秘密组织,每个人都持有杀人特许证,想杀你,连报告都不用写。实话说,你为了弄那些玩意儿,杀了几个人了?” “我没……我真没杀人!”王春丽立刻吓哭了:“我已经得了癌症,就是想多活几天。我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沈旭没给对方辩解的机会:“把你做的那些事儿,从头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王春林战战兢兢的说道: 一年前,我被查出患了癌症,那时候,我简直万念俱灰,就想着该怎么活命。我什么办法都试了,化疗、中药、偏方全都不见效果。后来听人说,有个瞎子算命算得很准,尤其是看人什么时候走,看得最准。 我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就去找了那个瞎子。 瞎子开始说我最多还能再活一年,我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后来他咦了一声,说我还有一线生机。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开始不肯说,直到我跪下求他,他才告诉我,我那一线生机得从我家祖宗上面找。 我把家里的东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冷不丁想起,我家还有一本阴谱。 我插话道:“阴谱?就是记载你家女性先祖的家谱?” 王春林点头道:“对,就是那个!” 据我所知,有些地方的家谱分成两部分,男性成员和正妻的名讳写在祠堂的家谱里,谁都能看见,叫做阳谱。女性成员中,妾氏的名讳上不了阳谱,但是讲究的人家,却会单独给她们立了一个家谱。这本家谱从来不让任何人观看,只有逢年过节拜过祖宗、祭过阳谱之后,才会拿出来供奉香火,等香火用完,马上再收起来--这一本就叫阴谱。 这个就像古代大户人家吃饭的顺序一样,家主、正妻先吃,妾不能上桌,只能等他们吃完了再吃。但是拥有阴谱的家族非常稀少。看来,王家过去应该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我见王春林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才点头道:“你继续说。” 王春林继续说道:“我找阴谱时,无意中翻出来一本书。那本书写的可吓人了,里面讲的全是怎么缝人脑袋、缝人身子的办法,什么砍头、腰斩、五马分尸,样样都有。就算是我是入殓师,看完之后也一样直冒冷汗。” “我好奇之下翻了几页,看见那本书的后面写了一句话:补天就是大功德,每次补天之后,都能换回一定时间的寿命。我就想试试。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哪有被砍头的尸体啊?” “几个月之前,我本来遇上了一具尸体。可是那具尸体送来得太晚了,连尸斑都长出来了,就算缝回去也不算功德。我研究了半天,只能拿来试试怎么不看尸体运针。” “今天是我头一次试验缝合尸体。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 王春林说完之后,我把目光转向了地雷,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王春林说的都是真话。当时我判断不出她是不是补天姥姥,就是看见了她的手法,却没感觉到她身上有法术的波动。” 我转身从审讯室走了出来:“王春林的话里漏洞太多了。” “对!”酒舞说道:“持有阴谱的家族非常稀少,而且个个都是名门望族。像这样的家族,就算能容忍家人把青楼女子带回来做妾,也不会允许一个专做白事儿的女子进家门。他们家里有补天姥姥,不合常理。” 酒舞沉声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术士不长生。阴司鬼神怎么可能允许补天姥姥缝人头换寿命?” 术士不是道士,不但不会有人去追求长生大道,而且因为常常触犯各种禁忌,多多少少会沾上五弊三缺。能够寿终正寝,有时都是奢求了,更何况是长命百岁? 按照王春林的说法,补天姥姥每逢一个头颅都会得到一定的寿数,那不是等于她们可以长生了? 地雷反对道:“她们还往脑袋上抹人油呢!说不定,就是拿赚来的寿数抵消人油压顶折的寿。”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算命瞎子 沈旭眉头一挑,阴森森的说道:“那个娘们儿敢骗我,有她好看的。我马上安排疲劳审讯,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慢着!”我摆手道:“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问题的关键是在那个算命先生上。你马上安排人去周围几个县市的殡仪馆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王春林的人?” “你……”沈旭愣了一下:“我马上去安排!” 沈旭安排完人手之后,我跟着说道:“咱们去会会那个算命瞎子。” 当地警察按照王春林描述的位置。把我带到了一个已经快要废弃的旧楼:“那个瞎子就在二层。” 我一进楼就感到了一股凉意。整栋房子连个灯都没有,玻璃全都被塑料布盖着,大白天进去只能勉强看到点儿光,但是贴在房门上的算命幡却显得异常醒目。 推门进去就是一间老式的两室楼房,屋里一样黑得可以,只有一间屋里点着两只红蜡。 那个算命先生就坐在左手边的屋里,听见有人进来,立刻翻着一双发白的眼珠子往我这边转了下脑袋:“客官算命,还是问事儿啊?”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算命桌子对面:“遇上点儿麻烦,想要问个事儿。” 算命跟问事儿的区别就是在于,一个算的时间长,一个算的时间短。会算命的人很多,但是能看事儿的才算得上高手。 瞎子指了指面前的陶瓷盘子:“想问什么都写下来,放在盘子里烧了,我就知道了。” 我从他桌上拿起一支笔,刷刷写了两个字。又从兜里掏出火机,点着白纸扔在了盘子里。一尺多高的火光,立刻在我们两人中间窜上了半空,瞎子的半张面孔也被火苗给印上了一片殷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蹲在阴影里的小鬼,抽动着鼻子在闻盘子里冒出来的纸烟。 酒舞从后面轻轻碰了碰我的耳垂,意思是说:她看见那瞎子耳朵在动,说不定是听出我写的东西了。 等到火光渐渐熄灭之后,瞎子才缓缓开口道:“你最近办了件大事儿啊!” 我笑道:“我这个人从来只办小事儿。” 那瞎子冷哼一声:“如果杀人都算小事儿,还有什么是大事儿?你杀了人,也在被人追杀。不对,是被人之外的东西追杀,好像是鬼。也不对,应该是鬼神。” 我听完之后。眉头不由得猛皱了一下。 算命的人一般不会直来直去,尤其是对这种沾了人命的事儿,说得会更加隐晦。因为,来算命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自己看不清方向,或者拿不定主意,才过来找人推算。有时候。寻找心里寄托的层面要比单纯想问将来如何大得多。 很多人被算命先生随口一说就交代了实话,回头再想,却觉得自己说得多了,肯定会心里不安。尤其是杀过人的亡命徒,说不定回过味之后。能把算命先生一块儿弄死。 瞎子敢直言不讳的说我的事儿,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不在乎我会不会出手杀人。 我强行按下心里的疑惑笑道:“你这又鬼又神的,究竟说的什么玩意儿?” 瞎子冷声道:“是鬼,是神,你应该比我清楚。而且我还知道,追杀你的鬼神,跟你的祖宗有关。没看好家门,让人打扰了祖宗安宁。老人家自然会发脾气,出来收拾你也很正常。” “嗯?”我和酒舞对视了一眼之后道:“那,依先生说,我这件事儿,该怎么破?” “无解!”瞎子说完这一句,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我呵呵笑道:“凡事都有一线生机,怎么能无解呢?” 瞎子开口道:“朋友,我知道你有点儿本事儿,但是你祖宗的事情,你破不了。你连自己祖宗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更别说他们干过什么了。这件事儿,你想解,就得知道你祖宗当年做过什么事儿,又是怎么做的。” 瞎子由客官改口叫我朋友,说明他已经确定了我是术道中人,才会用江湖称谓跟我打招呼。 我刚一皱眉,就听瞎子冷笑道:“问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祖宗究竟干了什么事儿!回去吧,回家好好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背上:“我还有一件事儿想问。”土助估血。 瞎子沉声道:“老夫一天只算三刻。今天不算了,朋友请回吧。” “你还得瑟上了!”地雷顿时火了:“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装什么世外高人!再他么装弊,老子一巴掌抽死你!” “地雷别说话!”我阻止了地雷之后,缓声说道:“以前,三家村里有个给人算命的老瞎子,姓胡。你能不能帮我算算,他是死是活?”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快速说道:“我以前确实眼看着他入了土,不过,后来一时好奇,在他坟上挖了个眼儿。那棺材里,好像是没有尸体啊……” 瞎子顿时一惊:“你是谁?怎么知道三家村里有个瞎子?” 我淡淡说道:“因为我就是三家村出来的,我姓项!” 我话一说完,就听那瞎子把拳头给攥的嘎嘣一声,不过他很快就压住了怒火:“你是项开?” “没错!”我一口认了下来:“十多年前,我还没有变声,你也不是现在这样儿,所以咱们谁也没认出谁来。不过瞎爷,你一说话就点头,一生气就攥手的毛病,好像是一点儿没改啊!” “哼!”瞎子冷哼一声:“你的记性倒好!” 我挑眉道:“瞎爷,咱们爷们十多年没见,怎么一见面就跟我故弄玄虚呢?还有,你是跟我太爷同辈的人,如果仔细算算,你大概也有一百多岁了。你究竟是人是鬼?” 胡瞎子哈哈笑道:“是人也好,是鬼也罢,都不用你这小辈操心了。你还是赶紧想想自己的麻烦吧!” 我似笑非笑的把亡命钩拍在了桌子上:“我现在正在想……不过,我觉得直接问问题,来得更容易一些。” “你威胁我?”胡瞎子顿时失控了:“你们项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太爷当初说好跟我井水不犯河水,结果那个王八蛋,差点把我害死!你爹他们四个活着的时候,也往死里压我。现在又是你!你真当我姓胡的好捏不成?” 我似笑非笑的道:“好不好捏,总得捏过了才知道!” “欺人太甚!”胡瞎子勃然大怒之下拍案而起。 他刚一起身,我身后的酒舞、地雷、沈旭就同一时间想要出手阻拦。可是他们的身形仅仅动了一下,就被某种力量给强行拉回了原位。我不用回头,光听身后脚步落地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已经动不了了。 我自己也像是忽然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捆在了椅子上,上身笔直的坐在了原地。 慢慢起身的胡瞎子蓦然冷笑道:“无形索,这可是你们项家人的秘法。滋味还不错吧?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后裔,会栽在自己的法术上吧?我做梦都想用你们项家的秘传弄死你们项家人!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我坐在那里没有出声,胡瞎子却伸出手来,把两根手指并成钩形,摸摸索索的往我脸上抠了过来:“你以为不出声,我就找不着你了?被无形索捆住,再躲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胡瞎子猛的往前一探手掌,我也跟着偏了一下脑袋。就是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带起来的风声,却让胡瞎子找到了我的位置。他只是伸手一划,就把手指按在了我的头上,顺着我的脸,一点点摸了下来,直到把两根手指按在我的眼皮上,才停了下来:“当年,你太爷因为我看见他施法,就坏了我一双眼睛。今天,我也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他手指肚刚要发力,我忽然抬手刁住了对方手腕:“项家秘传,只有我项家能用,你差得远了!” “狂?项家人都狂!我让你狂--”胡瞎子声嘶力竭的怒吼之中,手臂忽然往前一压,硬生生的奔着我的脸上按了过来。 我冷笑之间,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使劲儿一掰,“咔嚓”一声断去了对方的两根指头。 要是换成常人被掰断两根手指,肯定会疼得跳脚大叫。没想到,老瞎子却连吭都没吭一声,陡然抬起了垂在身边的手掌,往我脸上拍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我还掌往对方手掌迎了过去。 两只手掌就在不足一米的距离之内轰然相撞,从我俩掌缘上爆出去的劲气却在咫尺方圆之内掀起了一场旋风,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掀翻在了地上。胡瞎子不但被一掌拍回了原位,整条手臂也被我震成了两截。 “先天?”老瞎子垂着一条胳膊惊叫道:“项家人不会武,你怎么可能是先天高手?” 我抱肩冷笑道:“项家人的秘密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老瞎子尖叫道:“你太爷答应过不杀我!你不能……” 我不等他说完就冷声道:“那是我太爷答应的事情,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你愿意配合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要是你敢耍花招,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项家的手段。” 胡瞎子恨声道:“我认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沉声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监视我?” “监视你?”老瞎子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道:“项家人不管到了哪一代,都改不了目中无人的德行!你那些烂事儿,全都是我算出来的。你小子不会把自己祖坟卖了吧?要不然,你家祖宗怎么会杀你?” 正文 第一百章 为了补天 我的脸色顿时一寒:“那是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来操心。” 胡瞎子哈哈大笑道:“报应,报应啊!你们老项家挖了多少人的祖坟,这回总算是遭了报应了!” “很有意思么?”我顿时火冒三丈,差点就想一拳头砸过去。 胡瞎子笑够了之后,才说道:“你恐怕是不知道。当年你们项家人为什么会忽然到了三家村吧?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太爷项问心,想要找一样东西。而我,也一样是为了那件东西才到了三家村。” “嗯?”我沉声道:“你不是三家村的老户?” “是!”胡瞎子道:“没有三家村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胡瞎子伸手抓住自己的脸皮,慢慢撕了下来,等他把一张发黄的人皮扔在桌子上时,胡瞎子的脸已经变成了一个转着白色眼珠的骷髅。 胡瞎子伸手往自己骨头上敲了两下:“看看这块骨头,知道这个人死了多久么?” 我淡淡说道:“骨质已经变黄了,说明这个人至少死了三年以上。” “有点眼力!”胡瞎子笑道:“人皮、人身对我来说就是一件衣服而已。等到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这个老绝户怎么还不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换一件衣服。” 我冷声道:“你究竟在三家村活了多久?” “记不得了……”老瞎子道:“我刚来的时候,那地方还叫三冢屯,后来才改成了三家村。” 老瞎子不等我继续问就说道: 传说,在很久之前,有个老太太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带着三个儿子躲进了山里。等她三个儿子慢慢长大之后。却一个个全都当了土匪,就在山里打出镇山狼的名号。可惜树大招风,最后他们的绺子被官府剿了,三匹狼也成了刀下鬼。只有那个老太太没进山寨,才侥幸活了下来。 那个老太太把三匹狼的尸首弄回去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儿子们的脑袋给缝了回去,那三个人就又活了,还像没当土匪的时候一样开荒种地、放牛干活儿。因为这片没有人来,所以他们活得也还算自在。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匹狼活过来的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官府耳朵里了。官府在派兵过来时,还带来一大批术士。据说。当时那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官府死了不少人。三匹狼也第二次被砍了脑袋。 这回,官府不但把三匹狼剁成了肉泥,还要把那老太太一块儿烧死。可是官府的人在山上搜了十好几天,也没找到那老太太的下落,最后不得不放了手。 几年之后。人们已经渐渐要忘了三匹狼的时候,山下却来了一大群女人,她们花了大价钱在山上立了三座大坟,说那是她们师父的意思。等到坟建成了,她们也就各奔东西。再没出现在三冢屯里。但是,从那之后,术道上就出现了补天一脉。 胡瞎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三家村的名字是谁改的?” “官府改的呗。”胡瞎子不以为然的道:“老百姓哪有改地名的心思!” 我沉声道:“冢挪动一点就是家。那一点偏偏是在起笔的位置。第一笔也叫开头,那一点能不能视为人头?” 我见胡瞎子张嘴想说什么,马上接口道:“别急着否认。如果在字面上看,我的说法确实有些牵强,但是从那个传说上看,是不是有‘装头回去’的意思在里面?” “对啊!”胡瞎子狠狠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我怎么没想到?当初我听说,三家村的名字是县长小妾起的。还他么说什么女人瞎胡闹来着。那小妾,肯定跟补天一脉有关系!” 我立刻追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胡瞎子想了想:“民国,应该是民国后期了吧。那时候,已经不太用杀头执行死刑了。” “民国,那不正好是补天一脉逐渐衰败的时候么?”我心里一动:“沈旭,马上去查一下,那个王春林祖上是干什么的?” 沈旭把电话打过去没多久,那边就传回了消息:“上面两辈家世还算清白,再往上就是地主,还当过民国的官员。” “那就对了!”我一拍手道:“王春林祖上应该就是改名三冢屯的县长,那个小妾肯定出自补天一脉。要么县长娶那个小妾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要么就是那个小妾当时还没出师。她把补天一脉的秘典留在阴谱里,大概是怕遗失了。” 胡瞎子不明所以道:“你说什么呢?” 我把自己遇上王春林的事情说了一遍,胡瞎子气得直拍大腿:“人都已经遇上了,我怎么就让她走了呢?这点本事都他娘的喂了狗了!”看样子,王春林不是胡瞎子故布疑阵,确实是因为找到了补天传承中的一部分,才想到了功德换寿命的事儿。 “你在找补天传人?”我冷声道:“就算你拿到补天秘籍又能怎么样?是你自己能去练习,还是能找到合适的人用?” “哎……”胡瞎子长叹一声:“你说的也是。光有秘籍有个屁用,最多也就是缝个脑袋,我他么自己不会么?” 我心里不由得一惊:“你要补天一脉的法术,是想把人头接上之后,让尸体重生?这不现实!” “不现实个狗屁!”胡瞎子暴怒道:“补天一脉究竟有多大本事,你见识过多少?你以为光凭一个缝脑袋的功夫,就能让补天派名震术道、无人敢惹?要是那样,街边那些掌鞋的个个都能成一方霸主了。” “这个……”我还真被胡瞎子问住了。如果补天姥姥没有惊人的本事,当初补天一脉也不可能在术道上混得风生水起。但是说,让断了头的尸体复活,我还真不相信。 胡瞎子的下一句话立刻把我镇住了:“传说中,补天一脉起源于三冢屯,这里肯定有她们秘法的传承。要不然,你以为项问心拖家带口,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他也是为了找补天一脉的传承。” 我诧异道:“我太爷也要补天传承?他要那东西做什么?” “逢人头!而且是缝带着魂魄的人头。”胡瞎子冷笑道:“项问心来时,整天背着一个红木箱子在十里八村的来回转悠。别人都以为,他那是为了给人看病;只有我知道,他箱子里背的是一颗人头,而且还是一颗封了阴魂的人头。” “你别不相信。我能闻到箱子里的血气,也能感觉到箱子里有阴魂。那箱子里不是人头是什么?项问心不是在找补天传承是在找什么?”土助估技。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术道上说,刽子手的鬼头刀都有术士用秘法加持过的,一是能了断刽子手杀人的因果,二是能一刀把活人的魂魄给砍成两段,让他死了之后也没有脑袋。所谓的断头鬼就是这么来的。 补天一脉之所以是术士,不是裁缝,就是因为她们能把断开的魂魄也一块儿缝回去,一般的裁缝却只能缝合尸体。 胡瞎子冷哼道:“我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的东西,自然不想项问心捷足先登,就直接找上了门去跟他理论。” “谁想到,项问心那么霸道,不仅一口把我回了,还警告我不准再打补天传承的主意。欺负人也不能欺负到这个份儿上,我扔下一句‘走着瞧’就走了。” “从那之后,我处处都跟他作对。开始他还假仁假义,后来他儿子,也就是你爷爷,终于忍不住对我下了死手,弄瞎了我一双眼睛。你爹他们更不是东西!四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我,逼得我不得不离开了三家村。” 我看着咬牙切齿的胡瞎子冷笑了一声:“别在那儿装可怜。你的眼睛可能是我爷爷弄瞎的,但那绝对是一个误会。” “误会?”胡瞎子大骂道:“你们项家人的脸皮都是怎么长的?” 我不等他说完就呵斥道:“你要是项家的敌人,活不到现在!不是项家的敌人,我爹他们没必要整你。是你瞎了以后,处处找他们麻烦,才惹得他们还击的吧?” “还有!无形索这本秘术,应该是我爷爷把你弄瞎之后,为了补偿你,才传给你的吧?要不然凭你一个瞎子,能偷学到无形索?就算我借你两双眼睛,让你盯着我施法,没有项家人的指点,你也学不会!” 胡瞎子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接着问道:“你既然没找到补天传承,为什么会离开三家村?” 胡瞎子摇头道:“我恨你们项家人不假,但是对你们项家秘术却是打心眼里佩服。你们家三代人都没找着补天传承,只能说明传承之地不在三家村。但是补天姥姥的本事,我一定要拿到手,而且我也坚信补天传承就在三家村附近。我诈死之后,就一直在附近县市寻找蛛丝马迹。这一找就是十多年,可我还是一无所获。” 胡瞎子带着无限希望的问道:“你说王春林手里的会不会是完整的传承?” “不可能!”我摇头否认道:“如果是完整的传承,她不可能连阴阳眼都没修出来就去摆弄尸首。那是找死!” 我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件事儿想要问你。你在三家村的时候,知不知道竖眼鬼神的事情?” 正文 第一零一章 再回三家村 “竖眼鬼神?”胡瞎子愣了一下之后:“就是项问心从井里弄出来的玩意儿?倒是有点门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把自己遭遇竖眼鬼神的经过说了一遍。胡瞎子听完之后也沉默了片刻:“你说竖眼鬼神杀人,我相信。但是说她就是补天姥姥,我不赞同。” 瞎子分析道:“补天姥姥的三个儿子都被砍了人头,她最见不得无头的尸体。补天一脉怎么杀人的都行,就是不能砍人脑袋。头顶上插香这事儿,也不像是补天姥姥的手法。” 胡瞎子摇了摇头:“补天。补天……就是把天补全了。在人脑袋上面插根香,那不是等于又把‘天’给扎了一个窟窿么?” 胡瞎子的话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补天姥姥本来应该是个人,就算她死后成了鬼神,那也是开宗立派的宗师,如果没有深仇大恨,谁会把她的神像弄进井里镇压?再说,补天门属于逐渐消亡,并不是被人灭门,镇压开山祖师神像的事情就更不可能了。 我马上又问道:“当年那口井出的事儿,你看到没有?” “嘿……”胡瞎子冷笑了一声:“当年不光是那口井出了事儿,还有好多地方都出了事儿。我只知道,你家项问心是在那个时候伤了根基,具体怎么伤的,却不清楚。” 我声音一沉:“瞎爷,你说这话未免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胡瞎子呸了一声:“当年的大势就是要打倒牛鬼蛇神,上千万人形成的信念足可匹敌神明啊!我能猫在牛棚里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还敢出去么?我跟项问心不说话。他干过什么自然不会告诉我。村里那些肉眼凡胎又能看明白什么?我说不知道,不对么?” “好吧,咱们不说这些……”我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跟他过多纠缠,直接把话题引到了一边:“你说三家村附近出了不少事儿,你自己总该有个思量吧?你别跟我说。你在三家村住了百八十年,连哪儿有地头蛇都不知道。” “知道!我当然知道!”胡瞎子冷笑道:“一群已经灰飞烟灭的家伙,有什么可说的。再说,你们项家人不是能耐么?自己去找哇,自己去闹哇,何必要来问我!” “嗯!”我第一反应就是一掌往胡瞎子头上拍了过去。他先前被我制住才不得不认栽,现在却忽然反口,只能说明他已经找好了退路。 我翻掌拍向胡瞎子头顶时,他也同时身形暴起,用脑袋往我手掌上撞了过来。结果我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那颗光秃秃的头骨上。已经几近腐朽的骨头,在我掌下像是一个被砸碎了的葫芦,砰然炸成了无数碎片,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一股带着腥气的黑烟紧跟着从尸体的腔子里喷射而出。整个屋里顿时变得浓烟滚滚。腥气刺鼻。我猝不及防之下吸进了一口浓烟,顿时被呛得眼泪直流。胡瞎子那边却忽然传来一道劲风,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跳了出来,飞快的窜到了我身前。 “喵--”躲在酒舞衣服里的七七忽然叫了一声,从我背后蹦了起来,跟什么东西在浓烟里纠缠在了一起。我虽然被呛得睁不开眼睛。却听见两只细小的东西在我附近来回乱窜,把座椅撞得叮当乱响。但是,它们两个仅仅纠缠了片刻,就一前一后的跑出了门外。土坑木才。 站在我旁边的地雷沙哑着嗓子叫道:“项开,快点把我放开啊!” 胡瞎子困住我们的手法,虽说用的是我们项家的无形索,但是在手法上却大不相同。我刚才挣开了手掌不假,但是想要一块儿把他们三个都放开,却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为了压制胡瞎子,才没第一时间放开酒舞他们。 “等我先把烟放出去!”我凭着记忆中的方位砸开窗户,把浓烟放出去之后,才解开了他们三个身上的禁制。 酒舞脱困之后立刻抢到胡瞎子的位置上,用刀把落在椅子上的尸首给挑了起来。那具尸体其实就是一副包了人皮的骨头,不仅血肉已经全被风干,而且内脏也已经被完全掏空。尸体空荡荡的腹腔里被人塞上了一大堆棉花,看上去就像是小兽絮出来的窝。 酒舞拎着尸体道:“原来胡瞎子是个精怪,不是黄皮子,就是狐大仙。” 东北有黄皮子装人的说法。大多数黄皮子是没有办法变成人形的,能化人说不定已经无限接近仙人了,也犯不着进村干什么。装成人的黄皮子都是钻进死人的肚子里,控制着尸体像活人一样活动。 它们一般都不会停留太久,办完了事儿,就会把尸首还回去。黄皮子装人进村一般都在冬天,大多数时候还是天黑进村。要是换了夏天,尸体烂得快,说不准说着话,眼珠子就能掉下来,那可就全露馅了。 老辈人都说,一般冬天夜里,村里来个不认识的人,跟他说话得看他眼睛--死人的眼睛没有神,眼珠子也不会转。要是谁跟你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你,说不准就是黄皮子装的。 像胡瞎子这样,弄个尸首在村里一晃悠就是几十年的精怪,还真不多见。 地雷看着酒舞手里的尸体道:“你说,那老货没事儿找补天姥姥干什么?他还能学会补天传承啊?” 酒舞说道:“说不准就是让补天姥姥缝脑袋。别忘了,传说当中补天姥姥把脑袋缝回去之后,尸体是会活过来的。你说呢项开……” 我摇头道:“他想干什么,我也吃不准,就连他刚才那番话,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想见他就得回三家村。沈旭,咱们回去。” 沈旭走到门口才回头问道:“咱们不等七七了?” “不用等!”酒舞理所当然的说道:“七七要是能追上胡瞎子,就会把他一块儿带回来。要是追不上,也能自己找到我,不用操心她的事儿。” 我知道酒舞是不放心沈旭,才故意让七七再由明转暗。沈旭表情不太自然的“嗯”了一声,才推门走了出去。 等我们下楼时,沈旭已经发动了汽车。他坐在驾驶室里,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几天没回去,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沈旭碰了个钉子之后也没再言语,一路把车开回了三家村。没等我们下车,六处的人就在村口迎了上来:“组长,你们可回来了!这几天出大事了!” 沈旭惊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那人在车门外面快速说道:“这几天死了好些人。那些个少爷请来的术士什么的也跟着出幺蛾子,这会儿全都到后山去了,说是要彻底挖开项家祖坟看看……” 沈旭脸色一变:“所有人,马上都跟我上后山!快点!” 沈旭话没说完,就让我一巴掌拍得没了动静:“不用麻烦你们六处,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我推门从车上蹦了下来,快步往后山跑了过去。 “要出事儿了,要出大事儿了……”沈旭一边追我一边对着他手下喊道:“你们特么的全是死人啊?赶紧去召集人手,快点去……项开,你别冲到。你虽说是术士,但是也不能随便……” 我根本没心思去听他说什么,加快脚步直奔祖坟的方向跑了过去。等我赶到时,正好看见两拨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坟地里大声争吵。 我看见坟地没事儿,就先停了下来,绕到坟地旁边的树林里。跟在我身后的沈旭本来像是想开口提醒那些人一声,却被我狠狠一眼把他的话给瞪了回去。 等我绕着坟地背后时,就先听见了叶天骋的声音:“我再说一遍,老项家的坟地谁也不能再动了!咱们不能一错再错。再说,咱们也是因为碰了他家的坟地才惹上了麻烦,如果再挖下去,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儿。” “怕什么?是怕项开能翻天,还是怕鬼魂?”站在叶天骋对面的人我见过,好像叫什么吴金航。 吴金航不以为然道:“怕项开就不必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项开能翻天?怕鬼魂那就更可笑了。咱们挖墓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驱鬼么?你要是怕得罪人,那就我自己来,不管出什么事儿,我全都兜着。” 叶天骋也急了:“小吴,话不能这么说……” 吴金航不等他说完就强行打断道:“叶哥,你就别说了。你今天让开,咱们还是兄弟;你要是再劝,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哥!” 叶天骋看似好脾气,可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又有几个能受得了别人指着鼻子的叫嚣?吴金航话一说完,他也跟着翻了脸:“我看看今天谁敢动!” “叶天骋,你别他么真拿自己当大头蒜……” “你特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叶哥说话……” 一群公子哥,没到一会儿的工夫就吵出了火气,眼看就是弓拔弩张。站在后面看热闹的地雷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趁着没人注意,抬手就扔进了人堆里。 两边人抓着石头的人不少,闹哄哄的谁知道石头哪儿来的,一看自己这边的人被石头砸见了红,顿时哄的一下炸了锅,噼里啪啦的打在了一起。 “地雷,你干什么?”我也被地雷弄蒙了。 “看他们打不起来,闹心!” (各位朋友,因为前几天有些事情,我弄错了一个任务设定,地雷的原名,正式改为石俊毅,前文我已经改过来了,诸位海涵!) 正文 第一零二章 逼我出手 等双方动手之后,我拍了拍地雷:“想不想再爽点?想爽就跟我学。” 我摸起来一块石头,瞅准机会往一个叫唤得最欢的少爷嘴里打了过去,“啪嚓”一下把他的门牙打掉了两颗。 “陆少……”他身边的保镖差点儿吓哭了:“陆少受伤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双方一开始还算克制,光是动手并没动家伙。等我那一石头下去。陆少手底下的保镖立刻抡起棍子冲了上去,当场把他们对面那个少爷的脑袋给开了瓢。这一下,双方才彻底打出真火,有些人干脆连枪都拔出来了。 地雷这下懵了:“兄弟,你玩大了吧?场面要控制不住了。” 我不以为然的摆手道:“那就让他们使劲打!” 我能淡定,沈旭却不能。他一看那边要出人命了,马上就想跳出去阻止。他脚步刚动,我伸手一下点了他的穴道:“你的人还没来呢,你急什么?” “砰--” 不知道是谁开了枪,枪声一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我看见一直站在远处袖手旁观的几个人里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那人信步闲庭的走到人群中间站了下来,面朝我的方向淡然说道:“黄龙项家的人,难道只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么?” 人家摆明了是冲着我来的,我总不能认怂不露头,干脆倒背着双手走了出来:“这位老先生真是好涵养。下次,我也带一拨人到你家祖坟上唠唠嗑。看老先生会不会出来给我倒杯茶水。” 老头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哈哈笑道:“项家果然是后继无人了,项镇南的传人除了会偷换概念,大概也没有别的什么本事。” 我刚才那话的确是有几分耍无赖的意思,老头指责我的手段下作,我却把话题给转移到了坟地闹事儿上。本来是想占个上风,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我正想开口反驳,老头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师叔,我早就说过了,项家不可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你还偏要看看项开的成色。他要真是术道俊杰,能干出给仇人卖命的下做事儿么?” “你找死!”他那一句话一下引爆我心里淤积的火气,我现在除了想要杀他,没有其他的想法。 对方却嘻嘻笑道:“怎么恼羞成怒啦?有本事,你过来啊!” “找死!”我刚要动手,地雷和酒舞就一左一右的按住了我的胳膊。我怕自己的先天真气伤到他们两个,本来已经快要爆出体外的真气,又被强行按了回去。 对面那个老头看向我时。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脸上跟着涌起了几分忌惮的神色。那个年轻人却哈哈笑道:“怎么了?借坡下驴啊?别人家轻轻一拦,你就顺势蔫了,有本事你过来啊!” 我轻轻甩开酒舞的胳膊:“小子,我不管你是谁,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项家人。还有……” 我反身一指在场的人:“你们都给我听好,谁要是再敢踏进我家祖坟半步。我就剁了他的腿!现在,统统给我滚!” “小子,我劝你最好别太嚣张!”又有人站了出来:“术道上讲究的就是有商有量,像你这么张狂的人,通常活不长!”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我冷笑之间,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转身往山下走了过去。 刚才一再挤兑我的那个小子又在我身后喊道:“什么是项家人,我已经见识了,不就是碰见事儿就缩蛋的孬种么?”土坑斤巴。 我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快步走回了家里。地雷跟我进门之后,看我一直都不说话,赶紧找了个杯子给我倒了杯酒:“兄弟,消消火。刚才你不动手的是对的,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那些人里至少有三四个不好惹的人物,扎堆动手肯定吃亏。等天黑了,我跟你一块儿去做了那小子。” “你少说两句。”酒舞摇头道:“项开今天扔石头就是想试试那些人的成色。没想到,他们请来的术道中人一个都没动手,他自己还差点被对方探出了虚实。” 我抬头道:“你认识那老头?” 酒舞点头道:“你在林家干掉的那个老家伙,并不是什么无门无派的野路子。他是紫阳派的三大长老排名第二的袁正雄。今天来的这个人,是大长老袁世雄。一直撩拨你的那个年轻人叫袁涛,在小字辈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今天他一再撩拨你,就是要逼你动手。还好你忍住了,要不然肯定会吃亏。”酒舞郑重道:“刚才你们斗嘴的时候,我发现有不少人在不动声色的占据方位,看样子,他们已经联手了。要不是他们在坟地闹事,你占了理儿,说不定,就能找个什么理由对你群起围攻。这几天,还是先躲躲吧。” 地雷也接口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们下来的时候,他们都没走,如果现在把项开家里的坟地给平了,他想躲也躲不住了。” “嘿嘿……”我冷笑了一声道:“我家坟地都被林子西给挖得差不多了,再挖也就是黄土。他们还能再打口井出来么?只要他们不碰我爹的坟,怎么都能忍住,等我布置好了,就是反击的时候。” 地雷诧异道:“你爹的坟,没在坟地里?” “没在。”我解释道:“按照项家的规矩,没到四十就走了的人,算是夭亡,不能进祖坟。加上我爹是横死,就更不能进了。我爹的坟在祖坟外面。” “先不谈这些,等我先做点安排。”我一头钻进屋里忙活着做符箓,后山上却忽然炸起了几道火光。 地雷刚想趴到后窗上看个究竟,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我家屋后的玻璃全在声浪的冲击下炸了个粉碎。地雷挂着一头玻璃碴子退了回来:“这帮孙子在炸山,麻痹的,太他么缺德了!老子找他们去!” “等等!”酒舞对着我房门敲了两下:“项开,你在屋里等会儿,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酒舞说完就直接找上了沈旭:“沈旭,人家现在欺负到家门口了,你怎么说?” 沈旭为难道:“这件事儿,我可以派人过去劝劝,但是实在是不方便直接插手……” “放屁!”酒舞一点儿没给沈旭面子:“不让项开报仇的是你们,逼他保护对头是你们,你们甚至连钱都没给项开一分。现在人家欺负到项开头上了,你们说不便插手?” “这个……”沈旭搓着手道:“酒舞,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难处,六处毕竟不是什么强势部门,做事儿总得顾忌影响……” “顾忌影响?”酒舞冷笑道:“让整个术道都知道六处是欺软怕硬、狼心狗肺,影响就好?你们干脆改名叫小人处算了。” “酒舞,你别太过分!”沈旭的副手当场翻脸道:“什么叫六处小人?六处对项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进了监狱,是不是我们六处出面捞的人?他在林家杀了人,是不是我们六处出面给擦的屁股?他自己不知道进退,不知道死活,非要到处树敌,我们六处还有义务给他当保姆么?” 酒舞被气得胸口起伏:“好!说得好!我原先还以为六处就是胆小怕事,现在看来,就是一群混蛋!” “舞妹子,你也别生气!”地雷开口了:“现在这年头,好人少,坏人少,就他么不要脸的人多。” “你说什么?”副手顿时拍案而起。 地雷嘿嘿笑道:“我说什么不行?你能啃我根毛去?” 那个副手正要发作,一直没说话的沈旭忽然喊道:“够了!” 沈旭郑重道:“酒舞,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我得对六处负责,不管什么事儿,我都要站在六处的角度上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好!你不管我管!”酒舞正要转身往外走,却看见有人堵在了大门口上,为首的就是袁涛。 袁涛倒背着双手,信步闲庭的走了进来:“我们不小心在山上捡了点东西,觉得可能是项家的,特意给你们送过来了。” 袁涛挥手之间,跟在后面的人就把一块墓碑给抬进了院子,咣当一下扔在了地上。袁涛指着墓碑道:“这上面写的好像是什么……项平西……不好意思,刚才墓碑上沾了泥,没太看清楚,有人往上面撒了泡尿冲了冲,才看明白。这是项家的东西吧?” 酒舞顿时火冒三丈,伸手一下把身后的兵器盒子摘了下来:“你找死!” 袁涛像是没看见抽出兵器的酒舞,扯着脖子往我这边喊道:“我说,项开,这是你们项家的东西么?你要是不回答,我可拿回去垫粪坑了。” 跟在袁涛后面的一大群人顿时起哄道:“对,拿回去填粪坑!” “姓项的人,只配填粪坑!” “姓项的,怂了吧?别在屋里装孙子。赶紧出来啊!前几天不是挺能耐的么?这会儿怎么了?” 我坐在屋里淡淡说了一句:“那不是我家的东西。酒舞替我送客!” 正文 第一零三章 撕人皮 送客? 短短两个字之后,沈旭愣了,袁涛愣了,六组的人全都愣了……整个院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仅仅十几秒钟后,院里院外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哄笑声:“项开缩了!” “这个王八蛋也有今天!” “项开,快点出来看看吧!地上躺的是你爹。你就不看看你亲爹么?” “够了--” 我万万没想到,在那些人叫嚣最欢的时候,林子西会站出来。 林子西脸带寒霜的站在屋子门口,冷然看着满院子的人道:“你们闹够了没有?我需要休息,请你们马上离开!” 有人讨好道:“林姐,我们这可是在替你出气。你没看那小子……” “我说够了!”林子西冷着脸道:“我不需要你们替我出气。另外,有些事情你们最好适可而止,别做得太过分。”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嘟囔道:“还好意思说我们。要不是你自己非要刨人家祖坟,哪来的这么多事儿?” “谁说的?”林子西勃然大怒:“站出来再给我说一遍!” 院子里的人谁都不吭声了,一个个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只有袁涛抱着肩膀微笑道:“既然林小姐不喜欢吵吵闹闹,咱们就给林小姐一个面子。都走吧!” 袁涛一挥手,院子里的人顿时走了个干净,只留下林子西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酒舞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袁涛倒是有点手段,短短几天时间。就成了那帮少爷的头头。要是这些人联起手来。连林家都要避让三分。” 林子西猛然抬头向酒舞看了过去,眼神里的复杂却无法形容。 我背靠在房门上说了一句:“义气这种事情流行在江湖,豪门当中却极为罕见。不幸的是,你的朋友全都身世显贵……” 林子西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平静的道:“我想说的是,希望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 “谢谢你的提醒!”林子西说完转身进了屋里再没出现。 酒舞想进来看看我。却被地雷拦住了:“不用担心他!地先生的传人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儿。他要是没憋着坏,我明天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可是……”酒舞还是不放心,却被地雷硬给拉走了。 第二天一早,袁涛就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项开,你给我滚出来!” 我背着双手,气定神闲的走到了院子里:“我早上起来还没拉屎呢,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地雷也晃着脑袋过来:“肯定是先来一步,等着吃口热乎的呗!” “你他么找死!”袁涛暴跳如雷的同时,好几个保镖也一下围了过来。 我带着地雷往后退了一步:“沈旭,有人砸场子了,你还看热闹么?” 沈旭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各位,这是干什么?” “你问问他!”袁涛指着我喊道:“昨天我们回去之后,一下倒了十好几个人。每个人都在脱皮……” 我打了个哈切:“不蛇不知了的,你们蜕什么皮?老子懒得理你们。地雷,走,回去吃早饭了。” 我拉着地雷转身走了。袁涛想要上来追我,却被沈旭给拦了下来:“袁少,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别让我难做!” “好!”袁涛气急败坏的道:“你自己看看那边躺着的陆少……” 陆少昨天在我家院子门口叫嚣了好半天。意气风发的回了驻地,晚上还跟手下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的躺在炕上就睡。 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天棚上有声音,睁开眼睛一看,却看见棚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等他看清楚才知道,天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来一根手指头,那根手指不但把棚顶抠开了一个窟窿,还在一点点抠着墙纸。 “人手指头?”陆少顿时吓醒了,可是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把天棚抠出来一个窟窿;接着,一只全是血丝的眼珠子顺着天棚的裂口往他脸上直视了过来。他只觉得那只眼睛在自己身上来回瞄,就像是挑着从什么地方下手似的。 仅仅几秒钟之后,那只抠开墙纸的人手就从棚顶上伸了下来,狠狠一下抓在了他的胸口上,用指甲抻着他胸口上的一块人皮,一点点撕了起来。 陆少眼看着对方像是剥桔子一样的撕着自己胸口的人皮,没过一会儿就撕下了半尺多长的一条。陆少疼得冷汗直流,却一声也发不出来。没想到,那只鬼手把血淋淋的人皮扔在他枕头边上之后,再次抬起手来,往他身上抓了过去,一片片的剥掉了他身上的人皮…… “陆少……陆少……你怎么了?” 就在鬼手快把陆少的皮全都剥掉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猛地一下醒了过来:“原来是场梦啊,吓死我了!” 陆少还没来得及去擦头上的冷汗,就看见那个坐在炕沿上的人缓缓转过头来:“谁说是梦?你看看我……” 那人猛地敞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胸口:“我的人皮早就被人剥光了……我的皮……” “妈呀--”陆少一声惨叫之后,他的保镖全都跑了进来:“陆少?你怎么了?” “我的皮呢?我的皮呢?”陆少伸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划:“我的皮是不是没了?” “陆少,你做恶梦了吧?你的皮怎么会……你的皮怎么啦?”保镖看见对方身上发黑的人皮之后,不由得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痒!好痒!疼啊!疼死我啦--”陆少伸手在自己身上狠狠抓了一下,顿时从身上抓下来一块发黑的人皮,陆少也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别抓!千万别抓!按住他……快去请大师过来!” 几个保镖强行把他按在炕上,急三火四的去找他们雇来的术士。那人过来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中咒了!” 保镖急得直跺脚:“那就赶紧破啊!” “破不了!”那个术士也急得满头是汗:“这咒来路不明,歹毒至极,万一破不好,他可就没命了!”土坑扔号。 “废物!” 那个术士被逼得束手无策,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袁涛。没想到,已经有好几个人挤在了袁涛屋里,他们的雇主也同样被人给剥了人皮。 沈旭听袁涛说到这里,头顶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伸手过去轻轻掀开了盖在陆少身上的白布;却看见他胸口上的人皮已经被抓掉了巴掌大的两块,人皮下面露出来的肉也紫得发黑,像是轻轻再抓一下就能撕下来一块。 沈旭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嘴上却打着马虎眼道:“这跟你们来找项开有什么关系?” 袁涛冷声道:“沈旭,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敢说,他们身上的事儿,不是项开下的手?” “不是!”沈旭断然否认道:“我昨天没看见项开出门,也没见他做过什么法事。这一点,你们应该也清楚!你们的人,不是一直都守在外面么?” 沈旭的解释并没有堵住袁涛的嘴,袁涛沉声道:“就算不是项开下的手,这件事儿,也跟他有关系。我听说,项开他爹死的时候,就没有人皮,出殡那天棺材缝里还在淌血。” “要是厉鬼剥皮的事儿跟项开无关,为什么都是动手挖项平西墓地的人出了事儿,别人什么事儿都没有?” 袁涛不等沈旭反驳就厉声道:“这件事儿,你要是管不了就趁早让开。你不伸手,我还当你是朋友;你要是再推三阻四,别怪我们找你们六处说事儿!” 袁涛这句话正好打在了沈旭的软肋上,他怕的就是这些人联起手来针对六处。那样一来,六处不但顶不住压力,甚至还会元气大伤。 袁涛见沈旭蔫了,干脆一抬手把他推到了一边,几步走到门口对着屋里喊道:“项开,你给我出来!别当缩头……” “缩你麻痹!” 袁涛不知道我早就等在门口了。他刚一推门,我就从屋里窜了出来,抬手一个耳光抽在了他脸上,一巴掌把人扇得坐在了地上。 我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抬腿又是一脚踹在了袁涛胸口上,把他给踢了出去:“老子是不是给你们点儿脸了?真当老子是纸糊的么?” “你敢打人?” “拿下他!” 满院子的保镖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我却不紧不慢的从身后拿出来一捆子炸药:“谁上来试试?” “高爆炸药?你什么时候拿过去的?”沈旭的副手脸都绿了,我那包炸药就是从他那儿偷的,炸药一响有多大威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别过去!那是高爆炸药,万一爆了,整个院子就没了!” 那群冲上来的保镖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像是泥塑一样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我举着一捆子炸药走到一个人身边,抬手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叫唤啊!蹦哒啊!老子看你还蹦哒!给你们点儿脸,你们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正文 第一零四章 对理 我左右开弓,在那人脸上扇了七八下之后,对着他旁边的人又是一个嘴巴…… 我就这么转着圈的一个个抽了过去,直到把冲上来那几个人挨个儿扇了一遍之后,才听见有人喊道:“够了!” 我收手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袁世雄脸带寒霜的站在院子门口:“你闹够了没有?” “嗤--”我嗤了一声:“你这话问的真有意思?是我在闹。还是他们在闹?大清早来砸我家门,还说我闹事儿!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东厂太监?说谁有事儿,就谁有事儿?” 袁世雄怒声道:“项开!你和我们有怨,可以按术道上的规矩,明刀明枪的来!拿他们出气算什么本事?做人得走正路,别丢了黄龙项家的脸面!” “我呸--”我一口痰吐到了地上:“别在这装正人君子,我看着恶心!” “放肆!”又有人走了上来:“袁老德高望重,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叫嚣?” “老?还德高望重?”我不屑道:“岁数大就能信口开河?照你这么说,王八岁数还大呢,我怎么没见你进水产市场挨个鞠躬叫前辈啊?” “你太放肆了!我今天……” 那人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他看见我把手给按在了引爆器上。 他是被吓住的。有人却不屑道:“老李,你怕他什么?我就不信他真敢按炸药!” 那人话一说完,我就按开了引爆器的按钮,显示器的红字像是发疯一样蹦起来时,我却一抬手把炸药给扔在了说话那人手里。 引爆的时间只有十秒,我扔东西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一秒;这满院子的人,想要在九秒钟跑出去绝无可能。那人脸色陡然一变。不得不抓着炸药从院子里飞身蹦了出去。 片刻之后。远处山坡上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蘑菇型的火云腾空而起时,铺天盖地的泥沙像是下雨一样掀进了院子。 没等院子里人的回过神来,我就又从身上抓出一捆炸药举在了手里:“还有人想试试么?” 满院子的人脸色都青了。沈旭发疯似的向副手喊道:“你到底带了多少炸药?” 副手结结巴巴的道:“就……就三捆……” 沈旭脸都绿了:“项开,你别冲动!你先把那东西放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说啥呀?”我摇着脑袋道:“我现在的名声算是毁了,给仇人卖命,抬不起头啊!脸都丢光了,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带着几个垫背的一块儿去了吧!” “别!你千万别!”沈旭一回身向袁世雄道:“袁老,这事儿,你得拿个主意啊!” 我心里暗笑了一声:沈旭也不是肯吃亏的人,刚才被袁涛落了面子,现在马上就找回来了。 袁世雄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袁涛,给项开道歉!” “我……”袁涛刚想反对,就被袁世雄狠狠瞪了一眼。 袁涛不情不愿的抬起头:“项开,我错了……” 我挖着耳朵道:“我听说古代好像有什么负荆请罪的……” 袁涛立刻蹦了起来:“项开!你别太过分!” 我拿着炸药晃了一下:“算了,咱们还是别谈了。” 沈旭不失时机的说道:“袁少!我知道负荆请罪这事儿,你面子上肯定过不去。但是话说回来了。要是项开真的撂了挑子,这么多大少的命,可就全都交代了。到时候,头疼的可不止六处了。” “你……”袁涛两只眼睛瞪得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世雄沉声道:“按项开说的做!” 袁涛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两下,咬着牙从柴火堆上抽了一个木头棍子背在身上,双膝跪在地上:“项少。先前是我不对,请你看在我身后这帮兄弟的份上,大人大量放他们一次!” “呵呵,到了现在还不忘收买人心?行,我让你得瑟个够!”我话一说完,伸手从他身上抽下棍子,劈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抽了过去,三两下就把棍子给抽成了两截。袁涛脸上也让我给抽出了好几道淤痕,捂着脑袋满地乱滚。 我这才撒手扔了棍子:“有什么话,说吧!” 袁世雄强压怒火道:“这些人身上的恶咒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摊了摊手道:“我怎知道?” “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袁世雄大怒道:“他们挖了你父亲的坟地之后,才被恶咒缠身!你敢说自己不知道?” “谁说他们挖了我爹的坟?”我反问道:“我爹的坟早就让林子西挖了,他们挖的是谁的坟?如果他们真刨了我爹的坟,我能让他们在我门口叫嚣?你真当我不敢拼命?” “嗯?”袁世雄一下懵了,不由得回头看向袁涛。 袁涛这时候也懵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们昨天明明看见墓碑上写着项平西。” 他矢口否认,别人不这么认为:“说不定真挖错了!项开就是疯子,连炸药都敢拉的人,昨天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就说是的,为了别人老子拼命,换成谁都不会干。” 袁涛立刻跳了起来:“别听他胡说!不信把墓碑搬过来,咱们现场对质!” 袁世雄沉声道:“去几个人,把墓碑搬过来。”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把墓碑给抬了过来,我看见墓碑之后就咂着嘴道:“啧啧……好个有教养,有道德,有品行的紫阳派啊!啧啧啧啧……真把墓碑往茅坑里扔啊?这要是放古时候,打死都是轻的。” 袁世雄刚刚说我丢了项家的脸面,回头就被自己后辈狠狠抽了脸,眼睛里差点儿没喷出火来。袁涛吓得往后缩了两步,再也不敢出声了。 袁世雄强忍怒意道:“项开,你敢不敢再说一遍这块墓碑是谁的?” 我往墓碑瞟了一眼:“上面狗屎太多,看不清楚。” “擦干净!”袁世雄话里都已经带起了阴森的意味。袁涛吓得连水都不敢去打,干脆脱下西装,跪在地上使劲往墓碑上擦了几下。 等他把墓碑擦干净立刻就傻眼了:“不可能!我昨天明明看见上面有名字,怎么没了?项开!是不是你捣的鬼?” “闭嘴!”袁世雄厉声喝道:“你还嫌不够丢人么?给我滚回去!”土坑讨扛。 刚才,我和袁世雄就是在抢一个“理”字,整个过程看似可笑,其实大有玄机。无论是我,还是袁世雄背后,都牵扯着一个利益集团,我背后是六处和林家,他背后是紫阳派。 袁世雄虽然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但是他也必须考虑到紫阳派如果真跟林家、六处正面碰撞,会是什么后果。 这样一来,谁占了理,谁就更占优势。第一场碰撞,显然是他输了。 袁世雄向我挑了挑拇指说了声“回头再见”,就大步离开了院子。领头的人一走,其他人也就跟着散了。 我也没兴趣再站在院里玩炸药,转身进屋端起稀粥喝了一口。我那一口粥还没咽下去,沈旭的副手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项开,把炸药还我!” “还你--”我忽然出手抓住队副一张手掌,啪的按在了桌子上,右手摘下腿上的亡命钩对准他手背猛地刺了下去。半尺多长的钩尖顿时穿透了对方手掌,从桌面下面透了出来。 “啊--”队副惨叫刚起,我立刻回手两掌拍在了对方膝盖上,把人拍得跪在了地上。 “项开!你干什么?”沈旭大惊之下,一步抢了过来。屋里的六处组员,也跟着拔出枪来指向了我的要害。 “没什么,替你清理门户而已!”我气定神闲的拎着一根筷子指向队副的耳朵眼儿。以我的功力,只要轻轻一下,就能顺着他的耳朵把筷子捅进他脑袋里。 沈旭脸色一凝:“项开,有话好说!你先把人放了……” 我冷然看了沈旭一眼:“你连问都不问就让我把人放了,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话?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他是内奸!” “胡说八道!”队副叫道:“队长,你一定要相信我,项开是在栽赃我!” “栽赃?”我冷笑道:“我跟酒舞他们说,我爹的墓地不在祖坟的时候,只有你和沈旭两个人听见了。不是你出卖了消息,难道是沈旭?” 队副强硬道:“就算我听见了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出卖了消息?说不定还是你那两个朋友卖了你的!” 我呵呵笑道:“现在袁世雄他们是在求我。你说,我要是问他们谁是内奸,他们会不会把你抛出来?” 队副脸色一下白了:“队长……队长……这件事儿,是我不对……看在我以前为六处出生入死的份上,你就帮我说句话吧!” 沈旭咬着牙道:“项开,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回吧……我一定严加管教,给你一个交代!” 我冷眼看着沈旭道:“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按照术道上的规矩,他应该三刀六眼。你是不是想动手给我看看?” 沈旭咬牙站在半天之后,忽然跪了下来:“我替他给你赔罪了!” 正文 第一零五章 幡然醒悟 连我都没想到沈旭会忽然跪下来求我,就更不要说他那些手下了。沈旭这一跪,六处组员个个义愤填膺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姓项的,你还想怎么样?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是再说半个不字,我们……” “都给我闭嘴!”沈旭红着眼睛呵斥了一声。总算把那些人给压了下去。 “项开,算我求你……” 沈旭说着话就要给我磕头,我一反手拖住了对方肩膀之后,才叹息道:“沈旭,你不配当他们的队长。六处在你手里,也永远没有复兴的希望。” “放屁!”有人厉声道:“队长还用不着你来教训!” “我再说一遍,给我闭嘴!”沈旭怒吼之后才低声道:“你继续说吧。” 我摇头道:“在我把话说明白之前,我先问你两个问题。冥捕的开山祖师爷,为什么要叫改名杨天争?冥捕称雄天下时,最强的神捕更名何无道,又是什么意思?” 沈旭颓然道:“杨天争的意思是敢与天争;何无道是说,天下无道,我开道。我知道你是说我太过软弱,可是冥捕现在人才凋零,六处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损失的资源,我们损失不起。” “狗屁!”我骂了一句:“六扇门的属下。当年为什么会被江湖人称为鹰犬?就是因为他们无畏如犬。凶猛如鹰!江湖人虽然鄙视六扇门,但是谁又敢真正撩拨六扇门的赫赫凶威?” “你怕这怕那,遇事之后第一件事儿想的不是打出一条血路,而是怎么最大限度的保全人马,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让冥捕没了悍气、没有血性。把一群本来应该是猛禽恶犬的手下全都养成了宠物狗不说,还一手把六处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沈旭大声反驳道:“你说我怕这怕那,我承认!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处好!” “好?好你个狗屁!”我指着跪在地上的队副:“就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值得你跪下来求我?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的自我牺牲?我告诉,他们不会!绝对不会!” “你想过没有?六处这些年为什么连连失手,越来越不受重视?就因为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像是老妈子一样的头头儿!” “冥捕是什么人?本来就是一群该死而没死的人。过去的冥捕只要出手,不完成任务绝不罢休。死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往里填命,一直填到把任务完成为止!” “后来呢?六处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碰上点困难,就悬赏雇佣赏金猎人出手办案了?是不是从你怕手下出事儿开始?如果什么事儿都能拿钱雇人去做,官方为什么不干脆取缔了六处,直接把六处大厅改成一个悬赏平台不是更好么?何必要花钱养一群闲人。再花钱雇佣外人办案?” “你们有抱怨上峰不给拨款的工夫,怎么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不给你们钱?六处能维持到现在,是全看在你们那些前辈的老面子上吧?我敢跟你打赌,不用等他们的亲朋好友不在人世,只要不在其位,你们六处马上就会被彻底取消,就连冥捕也会一块儿消失!而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你--” 沈旭被我说得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面孔淌了下来:“可是我……” “你是想说,你自己也为六处拼过命对么?你也亲手杀过六处的组员对么?就拿咱们第一次交锋来说,那时候,你我功力相差无几,如果你再拉一个人进来,形势马上就会逆转。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怕损失人手,宁可自己犯险,也要把他们留在外围。结果你输了!” “第二次,你在九人窟内牢里,虽然亲手枪毙了一个组员。但前提是,他先杀了同伴。这是你不能容忍的事情。而后,你跪下来给其他人道歉,恰恰说明了,你对手下的掌控力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什么样的统领会在生死关头还跪下来跟手下解释?只有废物!” 沈旭被我说得眼圈发红,我却步步紧逼道:“这个内奸在自己败露之后,第一件事儿想到的是什么?是找你求情!” “你早就知道他是内奸,但是你从没点破。他也知道,你舍不得让他死。他在六处已经算是高手了,你不会轻易损失一个高手。你把他救下来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六处的人都会觉得有些事情做起来没事儿,那大家都做好了。等到他们把六处全都掏空的时候,你就算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我站起来走到沈旭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旭,这个人我可以不杀。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吧。” 我说完之后走到了门口,倚在门上点了个根烟。我虽然看不清跪在地上的沈旭是什么表情,却能看见他的身子在一个劲儿的颤抖。 片刻之后,沈旭忽然一下站了起来,像是疯了一样,拔出匕首往队副身上刺了过去。 就在匕首从队副胸前直透而过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队副更是缓缓低下头去看向了自己胸前的匕首,直到确认扎进自己胸口的匕首是来自沈旭的时候,才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沈旭:“你真的……” “啊--”沈旭疯了,猛然一下抽出匕首之后,就一刀接着一刀的刺了下去,就连队副嘴里的鲜血喷到了他脸上,也没眨过一下眼睛;直到胳膊上的爆发力完全耗尽,才拎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往我这边转了过来。 沈旭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由你安排。我会完全服从你的命令,同时也会帮你督战,谁不听话,我也会立刻执行家法。” 沈旭的声音很小,但是足以让六处的组员心惊胆寒,他们看向沈旭的眼神里,已经多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 我伸手向他挑了挑拇指:“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希望吧!”沈旭点起一根烟来,坐到桌子边上再不说话了。 酒舞指挥着沈旭的手下把餐厅收拾干净之后,才低声问道:“项开,他们挖开的坟墓,真的跟伯父没有关系?” “那本来就是一个陷阱!” 我解释道:“我爹的确是在做生意的时候遭遇了剥皮煞惨死。但是他的尸体并没有下葬,而是火化之后洒进了河里。我三叔、四叔联手给我爹做了一个假墓,就是专门等着别人来挖的。” “他们跟我说过,要是遭遇了自己对付不了的强敌,就想办法引他们去挖我爹的假墓,那里面有他们下的血咒,只要是碰了假墓的人,都不得好死。我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引他们进陷阱。” “你觉得袁世雄有问题?”酒舞恍然大悟道:“对了,你杀了袁世雄的亲兄弟,对他来说,你应该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但是他遇见你之后,没在第一时间寻仇,这本来就不合理。三家村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摇头道:“三家村里究竟藏着什么,恐怕只有找到我三叔才能揭开答案。但是,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失踪,就不会让人轻易找到。” 我郑重道:“从胡瞎子说的那一番话来看,当年项家落脚三家村,说不定也是在找什么东西。”土坑讨巴。 “我太爷、我爷爷究竟有多大本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三叔、四叔绝对是顶尖的术士,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们。按照他们的本事推断,我太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是项家三代人,不但没能揭开三家村里的秘密,最后还不得不离开这里出外谋生。就只能说明,他们没有揭开谜底的能力。或者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谜底,但是没有揭秘的实力。” “现在,大批术士齐聚三家村,正好是一个契机。把这些人的力量联合起来,说不定就能打破谜底。” “联合?”地雷笑道:“你想什么呢?就他们……不对!” 地雷话锋一转道:“你故意引他们去挖坟,就是想控制他们,让他们全都听你的,这么一来,咱们的实力就足够了?” 沈旭听完不禁骇然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吧?那些人里,最少也有三个顶尖的术道门派,你给他们下套,不是等于把人得罪死了么?” “不然怎么办?”我苦笑道:“这趟浑水我已经趟进来了,就再也没法抽身而退。报恩鳞在逼我,鬼神也在逼我,就算我不要脸皮选择推掉任务,也得为我们项家考虑。况且……” 我话锋一转道:“有赌未必输。” “好哇!”地雷乐得直拍大腿:“想干就往死里干!这回就让那帮孙子都知道知道咱们地先生的厉害!” 沈旭看了我半天之后才低声道:“你的计划未免太疯狂了。你确定,他们都会来求你?” “现在他们还能撑住,等到他们撑不住的时候,自然会上门找我。我三叔的血咒,可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我站起身来看向沈旭道:“现在,你还打算继续跟我配合么?” 沈旭拿起烟来狠狠吸了一口:“来人,把外面监视的那些人全都给我打回去!下死手!” 正文 第一零六章 不对劲儿 地雷莫名其妙的看向了沈旭:“你想通了?” 沈旭黯然摇头:“不是我想通了,项开既然想掌控全局,就一定会向六处下手。毕竟,不能同心同德的伙伴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对抗他们,总比惹毛了项开要好得多。” 听完沈旭的话,我不由得一阵无语。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为了冥捕不惜一切的家伙。 沈旭这个人有时候的确令人讨厌,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活得很孤独。那是一种不被理解的孤独,哪怕是他自己的手下,也未必能理解他的做法。 我看得出来,他的手下并不像他那样,把冥捕复兴当做使命。六处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将来必定会离开,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开得更快一些。而六处对于沈旭来说,却是他的根、他的魂,为了六处,他已经放弃了术士的尊严。可我却觉得,振兴冥捕的目标,会离他越来越远。 沈旭看了我一眼之后,又低下头去,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起了烟来。 从六处的人把外面那些探子撵走之后。我家总算是安静了一会儿。可是这种安静。却在几分钟之后再次被打破了。林子西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项开,我那些朋友被人下咒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摇头道:“这件事儿,是我跟他们之间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林子西拍案道:“我是你的雇主。我有权让你帮他们解决困难!” “抱歉。”我平静道:“我的任务仅限于保护你的安全。” 林子西强压怒火道:“你想要多少钱?一千万!两千万……”土坑讨亡。 我淡淡的看着对方道:“我再告诉你一遍,那不是我的任务,而且我也不想接这桩生意。” “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出手?”林子西冷然看着我道:“只要你肯出手,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已经懒得去跟她说什么了,我旁边的地雷却抱着肩膀道:“你把人家祖坟都挖了,还在那儿盛气凌人。你脑袋不会有病吧?他让你三刀六眼,你同意么?” 林子西看向我道:“这是你的意思?”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话没说完,就看林子西手里闪出了一道寒光--林子西竟然同时从身上拔出两把匕首。 “小姐……”连老古都没想到林子西会忽然拔刀,等他过来抢刀的时候,林子西左手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别过来!” 我仅仅一愣神的工夫,林子西已经平静的说道:“希望你能履行自己成承诺。” 她话音一落,忽然翻手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大腿。七寸长的匕首在她腿上直没刀柄,殷红的鲜血顺着刀上的血槽蜿蜒而下。滴答带声落在地上时,林子西左手的刀又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自己肩头。 林子西颤抖着手掌想去拔刀时,老古终于找到机会冲上来抱住了冷汗直流的林子西,厉声喊道:“你为什么要逼她?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可以对着我来!别说三刀六眼了,就是千刀万剐,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林子西颤着声音道:“古爷。你放开我……” “项开--”老古怒吼道:“你想逼死自己的雇主么?” 我万万没有想到林子西真会拿刀把自己刺个对穿。逼死雇主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我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他们愿意合作,我不介意出手帮他们解咒。” “我去跟他们说……”林子西踩着自己的血迹蓦然转身,一步步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谢谢!” 她会道谢?我再一次愣住了。 汝汝跟我说林子西是她的患者时,我还觉得有些牵强;现在看来,林子西确实陷入了某种偏执。 我沉思了片刻之后,拿起电话给汝汝拨了过去:“林子西的病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汝汝在电话那头说道:“我曾经对林子西做过深度催眠,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做一个梦。她的梦里有一只很大的蜘蛛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任由它的子女把它一点点的吃掉。” “我曾经查过资料,那是一种很特殊的蜘蛛,它的繁衍方式就是用自己的躯体去喂食幼崽,把自己当做养分的同时,也激发了幼崽捕食的天性,只有这样,才能让幼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我推测,林子西的潜意识中,把自己当成了那只蜘蛛,而她身边那些比她小的朋友,就是她的幼崽。这也就是她会陷入偏执的原因。” “我明白了。”我挂上电话之后,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蜘蛛?幼崽?沈旭,你派人跟着林子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旭把人派出去不久,各种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传了回来。林子西的游说不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有些人还跟她当场翻脸,甚至动手把她撵了出来。林子西回来之后就躲进了房间,整整一天都没露面,看样子,是被打击得不轻。 沈旭不由得担忧道:“项开,现在那些人全都不买账,你的计划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那是袁世雄觉得自己不含糊,还有解开诅咒的办法。等他们吃了瘪就好了。”我转头道:“沈旭,你去把老古请来,我有事儿要找他。” 沈旭走了,地雷低声道:“你找那老东西干什么?他现在恨不得吃了你!” “但是他也需要我。”我淡然道:“我必须在袁世雄对村民动手之前,把村里人全都弄走。否则,我一下步棋就没法继续了。” “现在我虽然占了上风,但是袁世雄却可以使出装成厉鬼剥皮村民的手段,来逼我帮他们解咒。如果真把他逼到那步,形势马上就会逆转,我前面的布置就等于白费了。” “你想让我们林氏出面遣走村民?”老古正好听见了我后面的话:“林氏不在乎多花些钱,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再做伤害小姐的事儿。” “今天只是个意外!如果你同意,就马上派人去做。另外,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就在我跟老古说话的这段时间,被他派出去的人却带来了一个让我十分意外的消息:“那些村民说什么都不走,而且……而且……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不太对劲儿。” “不对劲儿?”我心里猛然一惊:“跟我去看看!” 我一步抢出门外,飞快的跑到了一户村民的家里,一进门就看见他家几口人并着排的盘腿坐在炕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看。 “大叔……大叔……”我伸手推了推坐在最外面的那个老头。 “咋啦?”那人慢慢回过头时我才看见,他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一样,眼圈青得发黑,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上已经干裂出了口子,却舔都不舔一下。 “我来看看,林氏想买你家房子。”我不动声色的伸手往他手腕子上按了一下,他的脉搏还在,却极为微弱,就跟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卖。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待着……”老头说完就又把脑袋扭到了电视那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台电视连电源都没插上,屏幕上面除了能照出他们几个的面孔,什么都看不见。 在风水当中,有镜子不对床的说法。古时候,镜子的作用并不是用来照人而是用来施法的。一般的镜子就算不用法术加持,有时候也能通灵,镜子对着床时间久了,就会趁人睡觉时吸走阳气,让人无端生病;更有甚者,还能在人睡的半醒不醒时照到别的东西。电视的屏幕相当于镜子,这些人会不会是中邪了? 我给地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慢慢悠悠的走到电视前面:“你们看什么呢?这电视连个影都没有?” 地雷在摸电视的时候,背在身的后那只手一直都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可是直到他把电视屏幕挡了,也不见那家人有什么反应,地雷这才向我摇了摇头。 “那行。大叔,我也不劝你了,我再到别家看看。”我起身往外走时,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看。等我回头看时,那家人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炕上。 地雷往前一步,低声道:“你出来的时候,那家人转头了,一齐转的头。” 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地雷指了指窗户:“玻璃上照出来的。” 我转头看向窗户的时候,却看见那家人映在了玻璃上的影子全都穿着白衣。等我再仔细看时,人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地雷低声道:“要不要动手试试?” “不行!”我摇头道:“现在情况不明,贸然动手,他们容易送命。先出去再说,我记得他家养了狗,去看看那条狗……” 很多人都觉得,黑狗能辟邪,黑猫能招鬼,其实不是。猫狗的眼睛和人不同,他们本来就能看见人以外的东西,这家人全家中邪,他家的狗不可能没有反应。 我和地雷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从柴火堆后面拖出来一条死狗。 地雷把死狗反过来一看:“这狗受到惊吓,想往柴火后面钻,却因为钻得太使劲,硬是把自己挤死了。” 地雷回头看向老古:“这家人就跟你们隔了一个院子,他家出事儿,你们不知道?” 我也转身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一零七章 东头那一家 那人支支吾吾的道:“也没什么……” “放屁!”我揪着他的领子往前一提:“别拿我当沈旭糊弄!别以为谁都拿你们当宝贝!” 那人知道我敢杀人,立刻吓得结结巴巴的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光听说别的家死了几个人,他们自己有术士处理后面的事儿,不让我们靠近,我们也没具体打听过。至于村民……” “你们走了之后,就很少看见村民出来活动。我们以为那些村民是吓坏了不敢出来。也就没怎么在意……” 我反手推开了对方:“沈旭手底下这都是什么人?废物到家了!” 那小子被我说了一句还不服,拧着脖子道:“好手全都陷在九人窟了!要不然……” “闭嘴!”我没工夫听他辩解:“死人最多的是谁家,带我过去!” “就是村东头那家。” 那人带着我走到院子门口就不敢往里进了。我抬眼看了一下院门上的标记,看来,六处的人是被里面的术士门派吓着了,连个门都不敢敲。我也懒得去说他什么,干脆冷着脸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走吧!” 那人连话都没说,掉头就跑了。我刚想敲门,地雷就从旁边拉了我一下:“这里有古怪!我感觉到石家的镇魂碑了,院里肯定有一块石碑。” “我没记得哪儿有石碑!三家村总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农村人还就喜欢串门,谁家我都去过,从来就没发现这家院子里有石碑啊。大树倒是有一棵。” 我抬手往上院子里指了指,那家院子正当中种了一棵柳树。以前那家人还到处显摆他家的树,说那棵树足有百八十年了。树上的两个大杈就像是龙爪子一样搭在他家屋檐上,肯定是风水宝地。 他们还专门找我三叔去看过那棵树。就因为我三叔说那是一颗普通的柳树,跟风水一点儿不挨着,那家人还来了脾气,后来看见我三叔都不说话。我也就再没去过他家。 就在我抬头往树上看的时候,却看见一根树杈在极有规律的轻轻晃动着,就好像有人站在下面用手一下一下的拉树杈。 “不对!”我和地雷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起身往院门两侧散了过去,贴着墙根站好之后,才给酒舞打了一个手势。 酒舞从身后的兵器匣子里取出拆成了三节凤翅镏金镋,飞快的连在一起。一手托着兵器的长柄,将兵刃的正锋插进了门缝,手掌轻轻一扭,硬是别开了大门。 我和地雷也同时起身,往院子里跳了进去。等我们两个落地之后,酒舞也从大门跨了进来,三个人分成三路绕向正房时,却看见屋里并排站着好几道人影。 那些人各个都像是听人训话一样,在炕沿边上站得笔直。两只手一动不动的垂在身边,耷拉着脑袋正对着火炕。 我特意侧身从他们之间的缝隙里往火炕上看了一眼。有人斜倚着被摞子躺在炕上,好像是在看着他那一帮手下,却没见他发出什么动静。 我给地雷使了个眼色,后者弯腰抓起一块石头,对着玻璃砸了过去。巴掌大的石头砸碎玻璃之后,直奔着其中一个的脑袋飞了过去。 我眼看着石头啪的一下打开对方脑袋之后,一下陷进了那人头骨半截,卡在碎开的骨头缝里掉不下来。 “守在门口!”我向酒舞招呼了一声,自己从大门冲了进去,地雷也撞开了窗户跳进了屋里。 我们两个同时落地之后,屋里站着的那些人已经全都变成了干尸。他们之所以能站着不动,是因为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挂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树枝。 我伸手拿住那具被地雷砸开了脑袋的尸体,抬手把他脑袋里的石头给拔了出来,却看见他脑袋里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只有一根树枝顺着他头顶穿进了脑袋,一直扎进了他的脖子。 “树精吸血?” 地雷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往上看去,原本应该压在房檐上的树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房檐长到了瓦片下面,甚至把整个吊棚压得低了几分。那些树枝就是从吊棚缝隙里伸出来,穿进了死者的头顶。 “刚才咱们在外面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树枝?”地雷说话之间,双手已经背到了身后,等他再把手拿出来时,两只手上已经带上一副虎皮手套,手套前端各带着四根不见光芒的尖爪,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仔细去看却又像是精心打造出来的暗器。 我看见地雷想动,立刻向他比了一个不要乱动的手势,自己沉声喊道:“酒舞,你能看见我们两个么?” “能!”酒舞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你们那边怎么了?” “没事儿,看见不对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我让地雷给我压阵,自己则提着亡命钩跳上了炕沿。躺在炕上的那个人也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致命的位置同样是在他头顶上。 那具尸体不仅穿着一身高档的休闲装,手腕上也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看样子,应该是林子西圈子里的某一个人。只是这人看上去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了,他几天都不露面,林子西就没有找过他?土状团技。 我正想看个究竟,忽然听见炕柜里轻轻响了一下。我立刻提着亡命钩从尸体身上跨了过去,一条腿压在尸体身上,抬起钩子拨开柜门。 柜门打开的一刹那间,先是看见金灿灿的一片铜色,然后就两条盘坐在柜子里的腿。 “竖眼鬼神!” 东北的炕柜大概只有半米高矮,通常是在炕梢上贴墙放着,炕柜上面大多会放两个木头箱子。 竖眼鬼神像差不多有一米高矮,根本就不可能整个放在柜子里,所以我看到的只有半个身子。 他的脑袋在箱子里? 我当时的一个反应就是举着钩子往箱子上劈过去。亡命钩的寒芒闪过之后,整个箱子都被我砍成了两半,藏在里面的鬼神像也一下露了出来。 “是人?” 从箱子里露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竖眼鬼神,而是一颗已经干瘪了的人头。那颗人头在我刚才那一次重击之下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风干的皮肉也顺着刀口往两边翻了过去。从他头顶散开的发髻上看,他生前应该是扎着道士髻--那是这家请来术士。 没等我再仔细去看,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整个天棚都在一瞬之间塌了下来,卷在棚顶上的柳树枝条像是流水一样从空中扫向我和地雷的当口,一道金色的人影也也从天而降。 “当--” 我猛然听见一声铜块落地的声响之后,竖眼鬼神像就已经盘坐在了地上。 “杀--” 地雷忽然出手抓向对方的当口,被我踩在脚下的干尸忽然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笑。他的笑声就像是某种信号一样,瞬间引动了屋子里剩下的几具尸体同时狂笑不止。 无数道犹如实质的阴气在震人耳膜的狂笑声中,汹涌激荡着向四面八方飞掠旋回,不仅一下掀飞了房子的门窗,也逼得我和地雷不得不撤手回防。 就在我和地雷护着全身要害连连倒退时,坐在屋子中间的神像忽然动了。 我从没想过,一个铜象能像武林高手一样,忽然伸展双臂幻化出十六道掌影,可是对方的掌影却带着劲气往我们身上打了过来。 那十六掌虽是同时齐到,却分成十六个差距极其细微的角度。打眼一看,就知道十六掌的攻击位置随时都可以变化互换。我和地雷则是要在相同的时间里应付不同的十六种侵袭。 “各打一边!” 我对着地雷喊过一声之后,亡命钩就在这眨眼之间闪现出八道寒芒。八道卷云一样的寒芒,每一道都带着翻腾旋绕的杀气,向对方手掌封杀了过去。 地雷双爪齐动之间,虎爪上爆出了一串像是裂帛似的刺耳声响,十多道爪影同时往对方胳膊上抓了过去,虽然看起来像是要跟对方硬拼一记,实际上却是准备去拆掉对方的关节。 我们三方的攻势刹那间撞在了一起,上百次金戈交鸣的爆响在我们三人中间轰然爆开之后,我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地雷也被对方震得空门大开,不得不抽身闪向了一边:“他是人!” 不用地雷提醒我也已经看见对方嘴角上溢出来的一丝鲜血,而且他刚才跟我交手时,爆发出来的确确实实就是一股真气。他不是人又能是什么? 对方将我和地雷震退的刹那间,忽然一跃而起,合身撞开了窗户,跳到了院子当中。 守在外面的酒舞没等对方脚跟站稳,就挥起凤翅镏金镋往他身上劈了过去。 谁知道,对方不但半步都没移动,反而直挺挺的站立在原处,抬手迎向了酒舞的兵器。酒舞仅仅一愣之后,就飞快砍向对方的胳膊。 “当--” 一声巨响之后,那人口吐鲜血盘膝坐回了原地,酒舞却连退了三步,拄着兵器垂下了头去。等她再抬头时,脸上原有的红光油泽竟然已经消失殆尽,如今的脸色只剩下了一片蜡黄,一片不该属于活人应有的蜡黄! 正文 第一零八章 他不敢,我敢 “毒!”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酒舞中毒了,而且中的还是一种经过改良的尸毒。 “哈哈哈哈……眼力不错嘛!”那个装成竖眼鬼神的人有恃无恐的坐了下来:“这是干尸毒,中毒的人全身会逐渐失水,直到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那人回身笑道:“我知道你们项家人不仅不怕毒,项家的黄龙之血甚至还能解毒。但是,黄龙之血却解不了尸毒。” 那人说的一点没错。项家的黄龙之血对蛇毒有奇效。对草木之毒的效果就差了一成,遇上蛊毒或者尸毒时,效果就更弱,甚至没有效果。这人在动手之前,明显研究过项家。 那人呵呵笑道:“觉得不甘心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不甘心的。我们的雇主随便拿出一家,都能在人力、物力、财力上完全碾压你!你一个没有背景的孤魂野鬼,能占一次便宜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还妄想跟我们过招?” 我脸色阴沉的道:“你们控制了三家村?” “控制?呵呵……”对方笑道:“说买通更合适一些。整一个村子的人都在对付你,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斗?” “这局我输得不怨!” 难怪我们刚才进入村民家里时候,会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原来袁世雄他们早就趁我不在的这几天,用重金收买了村民。一个村的人联起手来骗我,我还能不中计么? 他们用一家人,让我觉得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村里的厉鬼已经对村民下手了;又用一个六处的人把我引到村东头的旧宅里,在这儿布置了一连串的假象。让我应接不暇;再趁机对酒舞下毒,环环相扣,就算我事后能看出破绽也已经晚了。 那人洋洋得意的道:“明天早上你自己到袁老那里负荆请罪、跪求原谅,他自然会出手给你的朋友解毒。否则的话,你就等着她变成一具干尸吧!” 那人斜眼道:“别握拳头哇!我现在让你打我。你敢么?哈哈……” “他不敢,我敢--”酒舞忽然一声暴喝,扬手一击之下,凤翅镏金镋的锋刃从对方肩头横扫而过,那人的首级顿时带着一溜鲜血飞上了半空。直到人头落地,那人脸上还留着惊骇的表情。 “酒舞,你不要命了?”我也没想到酒舞会忽然出手杀人。她杀了对方。就等于断绝和袁世雄和谈的可能。 酒舞笑道:“杀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紫阳派虽然强横,我们酒仙一脉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种尸毒要发作,至少也需要七天时间,我有烈酒压制,发作的时间还会延长,足够我师父他们赶过来了。” 酒舞说话之间,从腰间摘下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几口。等她抹去嘴角的酒迹时。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占据了上风,不能功亏一篑。” “谢谢!”我把手指握得嘎嘣直响。可是除了这一声谢谢,却再说不出其他什么了。 酒舞倒是不以为然的道:“后面就看你的了,你把事情解决得越快,我就越安全。” “走,回去!明天一早带人再来!” 我一开始确实有消极怠工,想要拖死那群王八蛋的意思。时间拖得越久,鬼神杀的人也就越多。但是现在不行了,我只有抢在袁世雄他们之前解决问题,才能彻底分化他们的联盟,才能让酒仙一脉专心对敌紫阳派。否则的话,就算酒仙一脉实力强横,也不可能同时对战那么多术道门派。 我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找上了沈旭,直言不讳的呵斥道:“你们六处究竟是过来协助我的,还是专门过来给我下绊子的?” 沈旭八成已经猜到了什么,低声道:“上次宇文老宅的事情,处里的兄弟都觉得是因为你才造成了六处的损失,所以……” “滚!”我厉声道:“马上带着你的人滚!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跟六处有关的人!” “这个恐怕不行……”沈旭摇头道:“我们接到了命令,必须全力保护林子西……” “我去找老古!” 我怒气冲冲的推开了厢房大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盘着腿坐在林子西身边,林子西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 林子西看见我之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没事儿,来看看。”我不动声色的往火炕那边走了过去。 林子西冷声道:“谢了。不过不用,我正在和朋友聊天,麻烦你先出去。” 我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聊天么,只有人多了才热闹。” 那个面向林子西,背对我坐在炕上的女孩细声细气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林子西也动了火气:“古爷,把他赶出去!” 我没去理会走过来的老古,对着那个女孩说道:“我觉得你脖子上打的那个领节挺漂亮,想问问你在哪儿买的?” 我话一出口,老古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转身往那女孩背后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她脖子上系着一条已经被磨得飞边了的白色丝巾。 “我的领节系反了?”女孩伸手往自己脖子后面摸,手抬到跟肩膀一齐的地方之后,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子西姐,我胳膊有点疼,你能帮我一下么?” “好!”林子西起来时,老古头上已经急出了冷汗,一个劲儿给我打眼色。我却故意装着没有看见,往旁边倒退了半步。 林子西用手撩开对方头发之后,整个人都忽然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时间褪得一干二净:“小雨……你……” “子西姐,你不是一向说我的脖子很白么?现在是不是更好看了……” “啊--”林子西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杀--”我陡然暴喝一声,手中的亡命钩跟着应声而出,从小雨背后贯入身躯之后,用力一抖钩子后面的铁索,把她整个人从炕上给掀了起来,一直抛上了半空。 我身边的老古出手如电似的抓住小雨的一条胳膊,猛然向外甩了出去,百多斤重的人一瞬间砸碎玻璃,滚进了院子里。 守在前院的保镖刚出现在窗前,屋子后窗上就忽然垂下来一道蜘蛛似的人影。 “后窗!” 我和老古正要奔向林子西时,头顶就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响--整个天棚在一瞬间轰然崩塌,三四条笔直的人影一齐从天上落了下来,悬在了我和土炕之间。 我和老古本能的出手拍向了对方的小腹,四道人影在我俩的重击之下像是被打中的沙包,一齐往天上扬了起来,仅仅刹那之后又带着猛烈的风声,向我们两个反冲而至。 “吊尸!他们脖子上有绳子!”老古喊声没落,四具尸体就在一起一落之间,贴近了我俩身前。 “离手钩!”土状女巴。 我将手中的亡命钩甩上半空时,自己同时出掌拍向了吊尸小腹。就在我掌心接触到对方衣服的瞬间,我忽然化掌为爪,连皮带肉的抓进了他们的肚子。等我想用手顶住尸体的冲势时,却被两具尸体推着在地上滑动了半米。 还没等我脚跟站稳,两具吊尸的手掌就直奔着我的头顶拍落而下。我脚下未稳,手掌还抓在尸体的腹腔当中,除了硬挨对方一击之外,再没有还手的可能。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被我抛起来的亡命钩却化作了一道飞旋的光轮,从房梁上一扫而过,碗口粗的房梁顿时被亡命钩给砍成了两截,带着四具尸体轰然砸落下来。我双手一左一右的往两边推了过去。失去支撑的吊尸,身子一偏,同时落在了地上。我却跟着身体前扑,直接跳上了火炕。 就在我想要去拉住林子西的当口,房子后窗却忽然左右洞开,一条沾着泥沙的麻绳紧跟着从窗帘后面飞射而出,在惊慌失措的林子西身上连绕了两圈之后,忽然绷成了一条直线,把她从屋里给拽了出去。 “糟糕!” 我捡起亡命钩跃窗而出时,地雷跟酒舞也同时飞身落到了后院。我们三个眼看着林子西在那根绳子的拖动下,紧擦着地面被拽向了后山,不约而同的往她那边追了过去。 没等我们跑出几步,前面的地面上忽然变得尘烟暴起,十几道人影同时从地下翻了出来,双手抓着脖子在地上死命挣扎。 林子西刚被拽到屋外的时候,我还在奇怪守在后院的保镖都跑哪去了? 原来他们早就被厉鬼用麻绳勒住脖子埋在了浮土里,等我们想要救援林子西的时候,才被猛然从地里拖了出来。人被勒住脖子之后必定会死命挣扎,加上后院全是松软的耕地,仅仅一瞬之间,我们几个就被他们溅起来的尘土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数不清腿脚在灰尘里上下乱蹬,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才是林子西。 从后面赶上来的老古傻眼了:“项开,怎么办?” “找人啊!”我连跑两步之后,纵身一跃,跳进人群当中,低头看向了身边挣扎那人的面孔。 还没等我看清他们究竟是谁,就忽然觉得脚腕一紧。 正文 第一零九章 挖不挖 我正低头看时,一条从远处飞过来的麻绳已经缠在了我的脚上。我本来想一钩斩断绳子,却在亡命钩挥到一半时硬生生给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缠住我脚踝的麻绳也忽然发力,我顺着绳子的力道仰头躺在了地上,毫不挣扎的任由绳子拖着我飞速前行。 那根绳子把我拽到一片松林前面之后。拽人的力道忽然由低变高,把我倒拽着吊在了树上。我在身体悬空的瞬间,腾出没被拴住的左脚往树干上踹了一下,整个人借力在空中转了一圈,四周的情形也在瞬间被我尽收眼底。 原先在外围放哨的保镖差不多全都被吊死在了树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刚刚断气的,伸在嘴边上的舌头甚至还在夜色中冒着哈气,身子却已经像是风铃一样悬在空中来回晃动了。 等我转过大半圈之后,才看见悬在左面的林子西。 林子西虽然在我之前被绳子套住,但是她一直都在死命挣扎,而我却放弃了抵抗,所以我们两个几乎是一前一后的被吊在了树上。 林子西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她瞥向我的眼角中已经流出了眼泪。 “起--”我忽然间猛一挺身,挥手一钩扫向了脚踝上的麻绳,趁着麻绳崩断、身体下落的工夫,一记离手钩削向了吊在林子西脖子上的麻绳。 亡命钩在林子西头顶飞旋而过的刹那间,我也擦着地面连滚了几圈。在林子西身下站了起来,双手抱住对方小腿,把人给举在了半空。 没等我稳住身形,就听头顶上传来一阵像是长鞭破风的声响。等我抬头看时,一条打成圈的绳子已经从树梢上落了下来。绳圈的目标正好就是林子西的脖子。 “趴下!”我瞬间把手一松,放开林子西,自己则从地面上跳了起来,伸手抓住绳套,猛力向下一扯。一条人影立刻被我从树上拽了下来。 对方沉落几米之后,却像是风中落叶一样,轻飘飘的顺着山风扫过的方向飘出半尺。直奔靠在树干上的林子西扑了过去。 对方来势奇快,就算我想要拽开林子西也稍嫌晚了一步。我在没有考虑的情况下,转身挡在了林子西身前,与那道人影在咫尺之间对峙在了一处。 “开--”我双掌发力推向对方时,对方却完全没有顾忌我足以开碑碎石的一掌,反而把抓过来的鬼爪往上抬了一点,用胳膊紧贴着我推出的手臂,直奔我耳轮边上抓了过来--它的目标是我身后的林子西!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掌已经顺着对方的肋下滑过去了。这一掌落空的结果。就是我再没机会推开对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越过我的肩膀。抓碎林子西的脑袋。 “给我开--”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然往上一挺身子,硬是把自己的肩膀塞在了对方手里,对方的五指也结结实实抓进了我的肩膀。就在我肩头上鲜血迸射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对方的指甲划过我骨头的摩擦声响。 没等对方再次发力,我就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跟它僵持在了一起。 就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地雷和酒舞同时赶了过来。酒舞人还没到近前,已经劈出一镗。凤翅镏金镋上的偏锋紧擦着对方肩头劈闪而过之后,我觉得肩上的力道一松,本能往后退出了一步,这才看见对方被酒舞砍下来的胳膊还挂在我的肩膀上。 对方没等再动,地雷已经上前一步,挥拳砸向了对方太阳穴。对方斗大的脑袋在地雷一拳重击之下爆得四分五裂,无头尸体砰然栽倒在地。 直到这时,我们才看见尸体的腔子里飘出一股人形的黑烟。 尸体是被控制了!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背向林子西围成了一个品字形。等我们脚步站稳时,我眼睛的余光才瞥见一道盘膝坐在山坡上的金色人影。 等我回头看时,却跟一双竖起来的眼睛四目相交的对视在了一起。我再一次在对方的瞳孔中看见了一具尸体的面孔,那个死人就是我自己。 我刚想追击对方,那道人影却忽然后退了几尺,隐没在了松林的阴影当中。 “竖眼鬼神更厉害了,他已经能控制尸体了。”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酒舞却没管我在感慨什么:“你赶紧坐下,我帮你把肩膀上的人手给取下来。” 等到酒舞想要掰开断肢上的手指时,才发现那人的手指已经僵直到了不能回弯儿的程度:“你可真敢!那具尸体再使点劲儿,你的胳膊就废了。” “这不是没事儿么?”我带着一头冷汗勉强笑了一下。 “我来吧!”地雷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压在死人手背上,像是锯木头一样,一根一根的把他手指头给锯下来之后,才慢慢把手指从我肩膀上抽了出来。我的肩头上也留下了五个能看见骨头的血窟窿。土斤农弟。 地雷用手压着我的伤口,冲那些围着林子西忙前忙后的保镖厉声喝道:“拿止血药啊!你们都他么死人哪!” 有人冷声道:“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呢么?屋里有药,你们不会先回去?” “闭嘴!”林子西怒斥对方一声之后才说道:“先过去给项开止血,我没事儿。” 保镖听了林子西的吩咐之后把止血药给递了过来,林子西自己却再没说话,直到走回我家之后才低声道:“项开,你明明可以不救我的……” 林子西说的一点儿没错。我当时已经被绳子缠住了脚,我出手慢上一两分钟,就算是雇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第二次,我不用肩头去挡鬼爪,也是同样的道理。这种失手,完全在术道的允许范围之内。 我看了对方一眼之后,直言不讳的道:“如果可能,我还真就不想救你。你是雇主,我是术士,保护雇主是术士的本能。”我说完之后转身要走,却听见林子西在我身后说了一声“谢谢”。 “没必要谢我。”我说完之后就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才吊着一条胳膊和地雷、酒舞一块儿去了村东头的宅子。酒舞在临出门之前喝了不少药酒,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她中了尸毒。 这一回,我没带六处的人马,临行之前,老古却把他手下的保镖拨给我一半。我进了院子之后,就让保镖把院子给围了起来。 地雷拿着罗盘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之后,却在大柳树跟前停了下来:“镇魂碑在树里面!” “什么?不可能吧?”我和酒舞同时愣住了。 院子里那颗大树最少也得有三人合抱粗细,而且整个树干上都看不见任何空洞,一块石碑怎么可能就长在树干里边了。 “没什么不可能!”地雷摇头道:“石家的镇魂碑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管什么环境、什么东西,都有可能用来掩饰镇魂碑。你们看我手里的罗盘!” 我见地雷的罗盘上指针的确一直指向树干,就伸手往树干上敲了两下:“你说是这儿?” “应该是……”地雷说着话,把头抬了起来:“还有,上面那个树洞里可能也有东西。” 离地两米左右的树干上的确开着一个树洞。酒舞抓着树干爬上去之后,从树洞里掏出来一串铜钱:“有一串打鬼金钱。这棵树上应该吊死过人。” 直到这时,我才对地雷的话信了几分。他手里的那个罗盘,应该是专门试探法器的东西,既然能探测到打鬼金钱,说明树里藏着石碑的事情大概也靠谱。 地雷对着院子外面喊了一声:“去给我弄个电钻来,要加长钻头的。最好再给我找一把电锯。”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外面的保镖就给地雷弄来了工具,地雷拿着电钻往树干上钻了几下之后,钻头上果然传来一阵尖锐至极声响。 “钻到石头了!” 地雷扔下电钻之后就让人在离地一米五、六左右的位置把柳树给锯成了两截。我和地雷拿着工具在树干上挖了几下之后,树干里果然露出了石碑的平顶。 地雷站在树干前面看了几分钟之后才缓缓道:“我想把树挖开,你看怎么样?” 我被对方说得莫名其妙:“这个事儿,应该问你呀!” 地雷摇了摇头道:“我是说,这块碑下面很可能埋着你家先人,你把碑挖了,就等于自己动手刨了祖坟,你要不要挖?” 我被对方说得一皱眉头。我现在对刨祖坟这件事儿,实在是有些敏感。 地雷道:“这是我的一个猜测,在没有把握之前,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的好。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我想了想道:“挖吧!我也想看看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地雷马上让保镖弄来工具,先是竖着破开了树干,露出里面那块盘龙碑之后,才带人往石碑下面挖了下去。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就从石碑下面挖出来一口竖着的棺材。 棺材?又是一口竖起来的棺材!我太爷的棺材是头顶着石碑,脚踩着竖眼鬼神。那这口棺材呢?他下面踩着的又是什么? 正文 第一一零章 镇邪法身 石碑下的棺材渐渐露出全貌,我手心里也跟着捏起了一把汗。 “停--” 眼看要挖到棺材底儿时,地雷忽然喊住了轮动铁锹的保镖:“你们几个全都退后。项开,你跟我压阵,万一有事儿,马上把我拽开。” 地雷在自己腰里栓了一根绳子之后。趴在地下慢慢爬到了棺材边上,从身上拿出一只工兵铲,一点点拨开了棺材下面的土层。 地雷挖下去差不多半尺之后,工兵铲上就传来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动静。地雷握着工兵铲往旁边一拨,土里顿时露出了一个黄铜打造的脑盖。 “鬼神像!”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土里也埋着一个鬼神像。 地雷挪着身子往边上让开了一点:“还要不要挖?”土斤农划。 “继续挖!”我一手抓着亡命钩,一手攥紧了绳子。酒舞也握着鎏金镗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地雷抓着工兵铲往鬼神像下面挖了过去。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小心翼翼,等把鬼神像挖出一半之后,也就没了顾忌,运铲如风的往下面猛挖了几尺,直到把整个鬼神像全都挖出来之后,才停了下来。 立在棺材下面鬼神像,眼睛上被蒙了一层红布,全身都捆着黄布编成的绳索。从绳索的花纹上隐隐还能看出朱砂符文的痕迹,这只能说明,那些绳子是用黄布灵符一点点搓出来的法器。 难怪地雷会毫无顾忌的挖开土层,在绳子、棺材、石碑的层层镇压下。鬼神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出不什么风浪。 地雷起身道:“项开,上面的镇魂碑是我们石家的东西。下面的棺材和符箓是不是你们项家的手笔?” 地雷是怀疑当年我们两家联手才压制了鬼神,所以他不敢轻易触动禁制。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道:“我想把鬼神像弄出来看看,这回换你给我压阵。” 地雷一点头就套上虎爪,让到了一边。我从身上抽出从袁家人那里抢来的军刺。蹲在鬼神像身前,左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向了对方的肩膀。 我的手指刚一碰到鬼神像肩头,就感到对方轻轻抖了一下:他是活的? 鬼神像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蒙上了眼睛的囚徒,明明知道有人要对自己动刑,却偏偏不知道刽子手会在什么地方下手,直到被按住了肩膀才忽然惊悚。 我趁着对方战栗的刹那间,猛然一刀从他肩头上插了进去。一尺长的刀锋瞬间穿透了黄铜外壳。没进铜像肩头半截,一股黑血也顺着刀锋淌了下来。 铜像里面是尸体!我得出一个结论之后,手掌猛一发力,用军刺在铜像的胳膊里狠狠的转了一圈。这一会儿,整个铜像都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颤抖,看上去就像是要奋起反抗。可是我动刀的时候,根本就没碰到铜像身上的绳子,仅仅是符绳这一道禁制就能让他动弹不得、任由宰割,何况还有镇魂碑和棺材在。 我抽出军刺之后。又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尸体的另外一个肩膀,用刀搅开了对方肩头的关节。才抽出军刺再次刺进铜像的腿弯……直到把他四肢关节全部废掉,才挪开棺材把铜像给拖了出来。 “断了四肢,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拿电锯把铜像外壳拆开看看!”我向地雷招呼了一声,拿着电锯把鬼神铜肢解成了几块之后,一点一点剥开了裹在外面的那层黄铜,那里面果然有一具尸体。 我虽然不知道那具尸体死了多少年,但是肯定不短,就算他是三叔他们封进去的,最少也该有二十多年了。而且项家对保存尸体并没有什么经验,能让尸体肤色如新,绝对不是出自项家的手笔。 等我彻底拆开铜像之后,才摘掉了蒙在它眼睛上的红布。红布下面立刻露出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仅占据了一半面孔,而且眼珠也像是金鱼一样从眼眶里突出来半截,尤其是一双眼仁更是大得出奇,看上去就像是磨得发亮的珠子,离着老远就能照出人影。他跟竖眼鬼神唯一不同的就是,眼珠里没有神彩,也不见凶性;看上去就像是人将死之前的眼睛,虽然还有一丝生气却在慢慢的涣散。 “难不成,尸身真是活着的?”等我抱住铜像脑袋想要仔细看看时,却瞥见铜像脖子上似乎被人铸了一个像是围脖似的铜圈,看上去异常粗大。 “拿电焊!”我拿着焊枪,顺着脖子上扫了过去,没几下的工夫就焊开了上面的铜皮。结果,神像的脑袋咕咚一下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 铜像人头刚一落地,腔子里的鲜血就跟着喷涌而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被斩首的死囚。 我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远处的山林之中就忽然发出一声狼嚎似的狂啸,滚滚杀气毫无征兆的往我们这边狂卷而至。我甚至看到一股卷着烟尘的狂风从远处院墙上急掠而过之后,带着山洪咆哮般的气势直奔鬼神像的位置冲了过来。 “不好!” 我和酒舞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跳向远处时,一个躲闪不及的保镖却被狂风给卷了进去。我眼看着他的人头在风沙当中飞上了半空,无头尸体在风力的推动下往前狂跑了几步,蓦然扑倒在了铜像近前。 “再往后退!” 我们三个再次倒退之后,断开了头颅的尸体却沾着满身的鲜血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双手捂着脑袋,飞快的往院子外面冲了过去。 那股狂风中明明带着杀意,却不是来寻仇,而是要带走铜像的脑袋?可是光带走一颗脑袋又有什么用?就在我们愣神的刹那间,顶着铜首的尸体已经跳上了墙头。要是等他落地,我们只怕就会失去抓他的机会了。 “开枪--”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保镖能用子弹拦住对方片刻。可是那些人却连枪都没拔出来,更何况是阻拦对方? 千钧一发之间,被我放在院子里的棺材忽然飞了起来,像是攻城的冲车一样,狠狠撞向了院墙。青石累成的墙壁在棺材的冲撞之下轰然崩塌,足球大小的石头被撞得漫天乱飞,站在墙上的尸体也一下被甩了下来。 尸体扑倒之后,马上又捂着脑袋爬了起来。横在地上的棺材也忽然从乱石堆里直立而起,猛然拍向了站起来的尸体。保镖的尸体顿时在棺材的重击之下被拍得四分五裂,接在尸体上的人头也再一次被崩上了半空。 这一回,没等黄铜人头落地,棺材盖就掀开了一半,棺材里的死者也跟着坐了起来,双手接住人头之后立刻躺回了棺材,敞开的棺盖也在瞬间合拢。 一连串的事情完全在瞬间发生,又在瞬间结束,让人应接不暇,我就连棺材里的尸体长的什么样子都没看清。等我想要冲过去看个究竟时,院中狂风又起。 呼啸的旋风蓦然卷起地面上的石块,擂鼓似的往棺材上面砸了过去,阵阵轰然巨响当中,数不清的石块又被红木棺材弹上了空中,与风中舞动的青石撞在一处。碎开的石子像是暴雨一样四下飞射,逼得我们几个连连后退。 “快进屋!”被狂风甩出来的石子来势太急,逼得我们几个不得不躲进屋里。 “快趴下!”我们几个前脚刚一站稳,空中的石子就往玻璃上打了过来,数不清的碎石砸落破窗户之后,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在房间里四下撞击。被砸碎的东西和碎石一块儿从空中落了下来,成片成片的砸在我们几个身上,我们却趴在地上不敢妄动。 直到几分钟之后,院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满是不甘的鬼哭,外面的风声才蓦然停了下来。 等我起身再看时,院子里的棺材已经被砸得四分五裂,里面的尸体也滚到了地上。但是那具尸体却像是护球一样,弓着身子把那颗黄铜人头给压在身下。 我快步冲到尸体身前把他给翻了过来:“大爷!” 那具尸体分明就是我大爷项憾东!可是我明明记得他的遗体已经被埋进了祖坟,我还年年去给他扫墓烧纸……他的棺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面,而且还踩在了黄铜鬼神像的头顶上? 我正想再看个究竟,我大爷的遗体却在我手里化成了飞灰散落在地:镇邪法身! 我三叔跟我说过,我们项家有一门秘法叫做“镇邪法身”。就是把自己给炼成镇邪的法器,葬在阴物头顶上了,直到阴物完全消散为止;这期间,一旦阴物有所异动,镇邪法身就可以凭着封在体内的一口灵气,强行跟阴物同归于尽。这门秘法的原理就像是“触发式炸弹”,只不过炸弹的本身却是项家人。 我三叔并没把镇邪法身这门秘法传给我。他说过,亲手把自己的至亲之人炼成镇邪法身,对自己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那比挨上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我当时也没在意“镇邪法身”的事情。现在看来,我三叔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自己就炼制过“镇邪法身”。 正文 第一一一章 三尊鬼神 我看着被风卷上天空的灰尘,愣在了原地…… 不是我不想收拢骨灰,而是我三叔说过:“以后一旦遇上镇邪法身化为飞灰时,不要去管它。就让它飘散在天地之间,尘归尘,土归土吧!” 当初我还在莫名其妙。项家只剩我们两个,我又没学炼制镇邪法身的秘法,怎么可能会遇上法身?现在看来,三叔是在提醒我,将来可能会触碰到他炼制的镇邪法身。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立刻掉头往家里跑了过去,进门之后一直闯进了林子西的房间:“林子西,我问你。当初挖开我家祖坟的时候,里面究竟有什么?” 林子西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我当初说那里面有你爷爷的棺材,其实是在骗你的。坟茔里面只有一口空棺材。” “明白了!”我扔下一句话之后马上回了房间。 地雷凑过来道:“弄清怎么回事儿没有?”土鸟刚血。 “我家祖坟里面,除了我太爷的墓,其他的应该都是空坟。”我沉声道:“我们项家人的遗体,除了已经被毁的之外,应该全都变成了镇邪法身。” 我把镇邪法身的事情解释了一遍之后,酒舞却皱眉道:“如果你太爷的遗体也被炼制成了镇邪法身,那胡瞎子说你太爷被塞进井里的事情就解释得通了。可是。你太爷的法身,为什么没镇压掉竖眼鬼神呢?” “因为那个姓于的!”我冷声道:“那姓于的,十有八九除了精通风水之外,还精于盗墓。我太爷的镇邪法身肯定是被他当成了守墓灵物毁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就住进了医院。只不过,我当时着急想弄死他,才没来得及细问。” 我转头向地雷问道:“镇魂碑下面压法身究竟是什么名堂?” 地雷道:“挖出来的镇魂碑,我已经仔细看过了,石碑下面没有底座。项家的法身应该是充当了底座的作用,这么一来。法身、石碑就可以合二为一,镇压之力会翻倍增长。” 地雷心有余悸的道:“多亏你当时先卸掉了那个鬼神像的胳膊腿儿,要不然贸然把他放出来,说不定咱们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我总觉得你三叔不是想把鬼神像给镇死,而是想把它禁锢住!” 我刚一扬眉,地雷就摆手道:“别问我为什么。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对了,你们项家坟地里应该埋着几具先辈的遗体?” “三具!”我一一数道:“我太爷,我爷爷,还有我大爷。” “不可能!”地雷一摆手道:“你再仔细想想!石家镇魂碑一旦成组出现,就是成双不落单,你家坟地里最少应该有四具尸体。” “没有!”我肯定的道:“我太爷只有孤身一人;我奶奶早些年离开了三家村就再没回来;我爹那辈娶妻生子的只有我爹一个人,他和我娘的遗体早被火化之后。撒进水里了;我四叔死在了外面,连尸体都没找到。你自己算算会有几个人!” “不对啊……”地雷抓着脑袋想了半天之后忽然震惊道:“你们项家究竟搞什么,把石家的‘地缺阵’都给用上了?” 地雷不等我问就解释道:“地缺阵是石家的秘术。石家镇魂碑对材质的要求非常的高,而且四块碑必须用相同的材质,比如说镇压火精,我们通常会选择白玉。但是要找到能雕成石碑的整块白玉谈何容易?在缺少材料。又不得不镇压邪物的时候,我们就布置地缺阵。也就是缺角碑阵。” 地雷所谓的缺角,我听明白了。四块石碑正好可以连成正方形,如果少了一块石碑的话,正方形也就等于缺了一角。 地雷继续说道:“如果要布置地缺阵,石家人必须自毁一部分功力才能补齐缺少的那一块阵脚。镇压的邪物越厉害,石家人废弃的功力就越多,功力没了,就得拿寿命去补……” “要是按你的说法,项家当初并没能炼制出四具法身,也就是说,我们石家人没办法弄出一个带着法身的阵脚,就只好布置了地缺阵。” 地雷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你家祖坟在这儿,我们挖出来的鬼神在这儿,这之间的距离……下一块镇魂碑应该是在这个位置!要不要现在过去挖?” “不可能!”我否定道:“你说的那个位置是公路。前年我跟三叔回来过一次,那时候官方正在修路,都已经挖地三尺了,就算有镇魂碑也早就被挖出来了。而且,我三叔也没去看过修路,说明他从来就没担心过镇魂碑遭到破坏。” “嗯?”地雷想了想之后,把桌子上的茶杯挪动了一个方向:“那就应该是按三角形排列出来的地缺阵。如果三块碑是按三角形排列的话,还能算出来第三块碑的准确位置。如果三块碑是按人字形排列的,那第三个点,就说不定离我们有多远了。” “如果是这个方向就对了!”我点头道:“那边是山区,很容易隐藏镇魂碑。而且,我们断开鬼神像的头颅之后,鬼神嚎哭的声音,也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酒舞接口道:“你说,中途嚎哭的鬼神,会不会就是竖眼?” 我凝重道:“如果真是竖眼,那就说明,三个鬼神像之间可以互相感应,甚至相互守望。” 酒舞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竖眼不找村里的鬼神像,反而跑到了山里,要么是害怕村里的术士,不敢随便闹事儿;要么就是那边的镇魂碑已经松动了,如果让他先得手,我们就得同时对付两个鬼神。我们要不要赶去看看?” “去干什么?打头阵?”地雷抱肩冷笑道:“这种傻事儿咱们不干!等会儿,我就找机会把切了铜象的工具扔那帮孙子院里,竖眼回来,要找也是先找他们……项开,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三座鬼神像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我点起一支烟道:“胡瞎子说,这里以前叫三冢屯,埋着三具悍匪的尸体。那三尊铜象会不会就是三个悍匪?” “很有可能!”酒舞道:“而且胡瞎子也说了,补天姥姥之所以会起源于三冢屯,就是因为老太太缝上了三个儿子的尸首,让他们死而复生。” 酒舞继续说道:“如果你的这个推测成立,那就说明,胡瞎子后面所说的,官府再次围剿三个悍匪,火焚尸体的事情是假的。那三个悍匪根本就没被烧成灰烬,而是被封进了铜象,等着再度复活。还有……” “柳树铜象被肢解之后,那个保镖的尸体,想要顶着它的脑袋逃走,说明人头必须连在尸身上,才能让他们再复活,一旦离开尸体的时间过长,就会彻底死亡。所以,最后出现的旋风,才会拼命想要抢回人头。” 我站起身道:“找沈旭查县志。如果传说是真的,县志当中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本来,查找县志这事儿,我自己动手会更好一些。但是我们白天已经惹得鬼神暴怒,到了夜里,鬼神肯定会再次杀人,我不能轻易离开,只好再去找沈旭。 沈旭也没多说废话,亲自去了一趟县城,在天色刚黑的时候带着资料回来了。 “县志上,的确有关于三个悍匪的记载。这三个人都姓张,本名已经无从知晓,所以用一二三进行代替。这三个人主要活跃于清朝中期,在这一带相当有名。” “根据民间传说,这三个人都长了鬼眼,拉起来的土匪绺子也被起名为‘鬼眼寨’。张家三兄弟虽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却无恶不作,成为当地的一大祸患。” “不过,这三个人极为迷信,还硬逼着当地百姓,给他们修建庙宇、塑造金身;每隔一段时间还会下山去庙里看看香火,一旦香火不旺,就会血洗村落。” “据说,他们当时塑造金身时,为了不给官府留下确切的画影图形,还特意改动了金身的外貌。老大把自己的神像修成了竖眼;老二则是环眼;老三的说法不太统一,有人说是三只眼,也有人说根本没有眼睛,鼻梁之间就是光秃秃的一块儿。” “官府围剿的事情确实发生过。张家三兄弟也在大军围剿时全被擒获,在县城明正典刑。至于说,死而复生又在山里开荒种地的事情,没有任何记载。” 沈旭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了一部手写稿:“关于众多女人祭坟的事情,原稿中的描述是:张家三兄弟死后,被他们掠上山寨的女人曾经出现,给他们收尸、祭拜。后来,在审核的时候,觉得这段记载不妥,就被删除了。不过,原稿却保存了下来。整篇县志里只提到了张家三兄弟的母亲名为张王氏,其余什么信息都没有。” 我从沈旭的手里接过原稿看了一眼道:“如果县志记载的是真实情况,那个张王氏就不是补天一脉的开山祖师。” “对!”酒舞应声道:“据我所知,补天派出现的时间非常早,甚至有人说,补天派在汉代就出现了。张王氏很有可能只是得到补天派的传承。” 正文 第一一二章 躲进密室 “种种迹象都表明,补天派的传承就在三家村!”我背着手说了一句:“补天派除了会修补尸身,还会做什么?难不成,真像胡瞎子说的一样,补天积功德?” 酒舞也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明明和术士不长生的铁律违背啊!” “先别管那么多,白天我们斩了环眼鬼神的人头。到了晚上,他的兄弟肯定会来寻仇。度过今晚这一劫再说吧!”我转头向地雷道:“东西都弄好没有?” “没问题了!”地雷笑道:“保证让这个院子固若金汤!” 沈旭立刻把所有人全都集中到了屋里,院落附近的监控完全开放,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似的,严阵以待。 直到午夜之后,监控的视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火点。地雷指着视频道:“来了!” “把镜头拉近。” 视频紧跟着出现了一道顶着黄香的人影。过尺长的黄香端端正正的插在那人的脑袋上,殷红的血迹还在顺着黄香往上蔓延,那人却面无表情的走到院子门口,紧贴着院门站了下来。 “咚--”院子大门忽然响了一下,监视大门的镜头紧跟着变得一片模糊。从我的角度往外看时,院门在对方的连续撞击之下变得摇摇欲坠。那人从一开一合的门缝当中露出一只眼睛,紧紧盯着窗户不放,那样子就像是在清点屋子里的人数。 “所有人守住大门!”沈旭的吼声还没落下,猛烈的撞门声就从附近传了过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往我们附近围拢了过来,逼近院墙之后就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四面院墙外面就升起了袅袅青烟,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墙外插了一排高香,燃动的香火甚至在外围聚集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数不清的虫子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发疯似的从墙缝里钻了出来,满院子来回乱爬,就是不敢贴近围墙。没过一会儿,满地的虫子就一窝蜂似的爬到了屋子外面,密密麻麻的趴在玻璃上,随手往玻璃上一敲就能震落一片。虫子不敢钻墙缝,只能说明围墙背后有他们害怕的东西。宁可死,也不敢到墙缝里藏身。 沈旭脸色微变之间,给一个组员打了个手势:“上去看看!” “他们在……啊--”那人刚一露头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头发,拽到了墙外。 那人落地不久,整面围墙就猛然颤动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很多人站在墙外,用手顶着墙面,齐心协力往一个方向推墙。虽然没有把墙推倒,但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糟了!”沈旭脑袋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附近院子全都遇袭了!快……快………前院后院全都守好!” 沈旭话音刚落,四面围墙就同时发生倾斜,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塌。土鸟刚亡。 “拿好武器!准备……”沈旭的命令还没发出去,站在他后面的地雷就伸手打出了一道灵符。符箓掠空而过时,蓦然燃起了火光,像是一条横贯院落的火蛇。倏然扑向了墙角。 “怎么回事儿?”沈旭凛然一惊,迅速转身,视线中上百点火光同时在墙角上跳跃而起,转眼间就连成了一条围绕着院落的火线。仅仅几秒之后,地面上的烈火就顺着墙面蔓延而上,瞬间包裹了整个墙壁。 “啊--”一声声惨叫从外墙背后冲天而起。再加上突突高跳的熊熊烈火,足能让人幻想出炼狱的惨景。 “谁?谁他么点的火?围墙承受得了么?”沈旭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附着在墙面上的烈火已经像是翻越堤坝的洪水一样卷过围墙,往四面八方蔓延而起,方圆几百米之内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准备救火!”沈旭现在想的已经不是怎么守门,而是怎么阻止大火烧进屋里了。 “慌什么?”地雷抓起一把椅子扔进了火堆,指着立在火里的椅子道:“怎么就这么点儿见识?那是专门燃烧阴气的符火,人站在里面都伤不着,更别说墙了。” 沈旭这才松了口气:“你倒是早说啊!” 沈旭这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整个村子就被淹没在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当中。放眼往村里看去,好多院子里的灯光都已经变成了幽幽绿芒,院里惨叫声也就此沉静了下去;片刻之后,就有香火的光点从院落中移动了出来…… “鬼神杀人……鬼神杀人啦!”老古急得团团乱转:“项开,咱们该怎么办?” “放心!”地雷不以为然的道:“你们今天没看见我在刻石碑啊?我在院子里埋了十六块镇魂碑。就算鬼魂能推翻了火墙,我们还有镇魂碑呢!想要冲进屋里,他们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老古搓着手道:“万一他们冲进来呢?这屋里就巴掌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在屋里动手,万一伤到了小姐……” “那就让她进密室先躲躲。”我伸手挪开炕柜,露出炕席下面的地道口:“下面那个密室是我三叔建的,里面有四座法阵,让林子西先躲进去。” “小姐快点!”老古想护着林子西进地道,林子西却甩开了老古的手掌:“不行!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要确定他们没事儿才行!” 老古急得连连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任性!” 沈旭忽然眼睛一亮:“能不能让其他门派全都过来?人多说不定能守住院子!” “不行!”我冷着脸道:“院子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况且,他们过来不听指挥,只能给我们找麻烦。” 沈旭还要再说,我马上接口道:“你是不是又想替六处赚人情?我告诉你,人情这东西只有人活着有用。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人情就是狗屁!” 沈旭被我噎得不说话,林子西却大怒道:“项开,现在不是你顾忌个人恩怨的时候!你自己看看外面,整个村子都已经变成人间炼狱了,你还为了自己的一点私仇,不肯联手!你这是狭隘……” “别跟我说道理!我不想听!”我打断林子西之后就转身看向了屋外。 沈旭却悄悄塞给林子西一支喇叭,林子西趁我不注意,拿着喇叭大声喊道:“快来项家!这里有密室,还有……” “闭嘴!”我忽然回身一巴掌抽飞了喇叭:“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沈旭挡在林子西身前:“项开,联手吧!鬼神不是我们单独就能抵挡的!” “要联手,你联手,老子没这个心情!”我话没说完,就从视频上看见,十多个保镖死命的护着一个人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冲过来的保镖几乎个个带伤,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开门!快点开门!”保镖冲到门口之后,干脆一脚踹开了大门,不由分说的闯了进来。 “滚出去!”我从旁边一个人身上拔出手枪,指向了对方。 “你冷静点!”六处的几个组员冷笑着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地雷和酒舞刚想反抗,也被林家的保镖用枪顶住了要害。 “沈……”我刚想去找沈旭,却发现他已经不再屋里了, “你们不错。既然都这么有本事,你们就守在外面吧!”我冷笑之间抬手推开保镖的手枪,转身跳进了地道。 我下去没多久,林子西和老古他们也陆陆续续的跟了下来。林子西还对着上面喊道:“快点下来,下面能藏好多人。” 我三叔修出来的这个密室,足能媲美一个小型的防空洞。不但空间比房子还大,里面的生活用品也极为齐全,想要容下三四十人不成问题。 我刚想出声,老古就笑呵呵的劝道:“项开,算了吧!都已经下来了,你还能动手撵人啊?万一在这里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说了,你们顾好自己就行。”我说完之后,干脆靠着墙坐了下来,对那些跳下来的人,看都不看一眼。 林子西的那些朋友陆续下来之后,密室上面也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除了密集的枪声之外,甚至还传来了手雷的爆炸。被爆炸震落的浮土像是小雨,顺着密室天棚簌簌而下。 所有人都神色紧张的盯着密道入口时,林子西却看见有四个人一直面对着墙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林子西不由得走了过去:“你们是……” 林子西的手掌刚刚碰到那人的肩膀,对方就猛地一下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跟林子西一模一样的面孔。 “呜……”我没等林子西惊叫出声,就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拖到我刚才坐着的地方。 一直注意林子西的老古刚想制止,我的手就捏到了林子西的喉咙上,老古顿时被我吓得不敢出声了。 我冷笑之间,伸手一拍身后的墙壁,密室的外墙忽然转动了一个方向,把我和地雷他们几个推进了一条密道。 直到这时,我才把林子西抗在肩上,撒腿往密道尽头飞奔而去。我们几个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听见密道暗门又响了一声,应该是老古找到了密道机关,从后面追上来了。 “项开!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站住--” 听声音,追在我们后面的不仅有老古,还有沈旭。不过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已经再没有其他人了! 正文 第一一三章 辣手复仇 我三叔修出来的这条密道没有岔路,就算老古跟沈旭听不见我的脚步声,只要一直追下来,早晚能遇见我。 等老古和沈旭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来之时,我已经带着林子西站在了密道外面。 老古脸色铁青的道:“项开,你究竟想干什么?” “保护林子西而已。”我耸了耸肩膀道:“我家那院子根本守不住。干脆就把他们全留下来跟鬼神混战好了。咱们先到山神庙里躲一宿,坚持到天亮再说。” “这会不会太狠了一点!”沈旭争辩道:“我们六处的人马还在里面……”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林子西的安全,其余的事情我不管!”我话没说完,忽然觉得有人在我身后抓走了什么东西。 等我回头看时,林子西已经一手抓着我的手机,一手握着匕首退到了一边:“你别过来,否则我自杀!” “你吓唬谁呢?”我说话之间已经往前走了一步,同时也给地雷和酒舞递了一个眼神。 “站住!”林子西猛地把匕首往里一收,温热的血迹立刻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 “谁都别动!”老古全身真气暴涨之间须发蓬张,像是怒狮一般,冷冷的盯着已经逼近林子西身边的地雷:“你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我阴沉着脸道:“地雷,别走了。酒舞,你也往后。” 林子西见两人退后,才算松了口气,拿起我的电话也不知道给谁拨了过去。可是她刚刚按下拨号键。还没把电话放到耳朵边上,我家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林子西骇然回头时,却看见一团蘑菇形的火云从我家里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像是无边的漩涡,瞬间将整个院落卷入其中,连片的三间瓦房眨眼间就没了一半。 “这是……” “动手!”我趁着老古失神的刹那间,忽然动手点住了对方的穴。地雷和酒舞也同时冲向了沈旭,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兵器压在了沈旭的脖子上。 地雷冷声道:“刚才你手下拿枪逼我,很过瘾哩!现在换我了。” “项……” “轰--轰--轰--轰--” 沈旭话没出口,就听远处又传来四声爆炸。滚滚火光形成的激流把整个院子炸得腾空而起。放眼看去。不仅到处都是泥土飞溅、火焰肆虐的情景,甚至还能看见被爆炸撕开的残肢断臂在火光中飞卷狂舞。短短几秒钟之后,爆炸声就停了下来,但是泥沙落地的声响却仍旧此起彼伏。 沈旭声嘶力竭的喊道:“项开--你个王八羔子!我草你么的!你算计好了要炸房子对不对?那可是几十、上百条人命啊!” 林子西歇斯底里的喊道:“项开!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儿?” 我冷声道:“就像你看见的一样。你刚刚亲手炸死了近百人。当然,也包括你的朋友。” “这就是你的报复?”林子西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睛却是一片血红。她想忍住眼泪,泪水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你拿那么多条人命来报复我?有仇有怨。你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我嘿嘿笑道:“你好像弄错了一个问题。那些人不是我杀的,而是你杀的。” “如果,你不拿着喇叭喊他们过来,他们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能冲出村子,说不定,还能活命。” “如果,你没打那个电话。就算鬼神打破了外围的禁制,他们最少也有一半人能活下来。可是你偏偏要打电话提醒他们有密道。所以,他们就,砰--” 我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之后道:“忘了告诉你,炸弹的引爆器连着我手机的拨号键,随便你按什么。它都能炸。” “啊--”林子西抱着脑袋放声尖叫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小姐!别听他的!他是在故意刺激你……”被我止住的老古疯狂叫道:“那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你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啊!” 老古的话像是起了作用,抱头尖叫的林子西忽然抬头道:“你明明知道自己祖坟里没有那么多尸体,为什么还不放手?非要杀那么多人,你才甘心?” “道理很简单!”我笑道:“他们不是都觉得我没骨气么?被人刨了祖坟,还要给别人卖命。我总得给自己正名吧!当然啦,正名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他们的命。” “疯子!你是冷血的疯子!”林子西尖叫着坐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嘶声痛哭。 沈旭怒吼道:“项开,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报复六处?我明白了,术士不能杀雇主,但是可以杀别人,你再拿六处泄愤?” “临时起意而已!要不是你的那些手下,没事儿弄来好几捆子高爆炸药,我还想不到炸人呢!”我冷声道:“你的那些手下在我看来统统该死,我为了你们六处,跟鬼神生死搏命,你们却处处给我下绊子,几次把我陷入险地,他们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我早说过,别给地先生机会,否则就会遭到疯狂报复。” 沈旭声音忽然一沉:“你会做遥控炸弹?” “我不会,她会!”我伸手指了指酒舞:“要不是你们的人跟袁世雄联手下套,酒舞也不会帮我做炸弹。这叫报应,知道不?” “去你么的!”沈旭忽然一下震开压住他的酒舞,发疯似的往我这边扑了过来:“我要你的命!” 我躲开对方一击之后,淡然道:“酒舞,地雷,你们不用过来,我自己就行!” 我出声阻止了正要出手的酒舞和地雷,倒背着一只手,反掌封向了沈旭的攻势:“玩什么命啊?放在一个月之前,我还让你三分。现在么,我一只手就能玩死你!” 沈旭怒吼道:“我就是死,也要咬你块肉!六处完了!六处的精锐全都死在你手里了!” 沈旭招招拼命,两只手根本不顾防御的往我身上招呼了过来。不过他的功力比我差了整整一个境界,我就算站着不动让他打,他也伤不着我,更何况我还在反击。 我一下下的拍击着沈旭狂击而来的手掌,嘴里冷笑道:“那些人,你留着还有什么用么?随便哪个人都能把你卖个彻底,你还拿他们当宝贝。把我换成你,这种的属下有一个我就杀一个。” 我冷声讽刺道:“你别不服气。他们跟袁世雄才接触了多长时间,就被人家收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你身边埋钉子。人家没拿你当亲爹,你还拼了命的护着那些鳖犊子。你说你是不是傻?” “项开--” 双眼通红的沈旭忽然暴起一掌往我脸上打了过来,我仅仅一侧身子,就反掌把他拍飞了出去。沈旭在地上连滚了两圈之后,抬头吐了一口污血,脑袋一偏,就没了动静。 我这才信步闲庭的走到林子西身边,从她背后抓住了她的双手:“还记得,你是怎么让人抓着我的手,按下引爆器的么?我觉得,你也应该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项开,你想干什么?” 在林子西的尖叫声中,我已经将一把军刺塞在了她的手心里,用手按着她的手背握住尖刀,把她推到了老古身前:“其实,杀人很简单。只要握紧了刀,从他胸口上慢慢扎下去,你很快就能看见他全身痉挛,口鼻流血,眼睛一点一点的涣散开来,最后变得没有光泽,整个眼珠都灰突突的,就跟一条死鱼差不多……” 林子西声嘶力竭的尖叫道:“项开!你放手!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小姐,别听他的!”老古已经喊破了嗓子,嘴角上都跟着渗出了血来:“项开!你欺负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你还有点人性么?你是个畜生!” “小姐,让他杀,让他杀我!不要求他!我是死在他手里,不是你杀的我,你不用内疚……” 我根本没把他们两个的喊叫给放在心上,凑到林子西耳朵边上轻声说道:“握紧刀,慢慢往前推……对,慢慢的,慢慢的……碰到骨头就稍稍挪动一下,从两根肋骨中间扎进去就好了……”土帅围划。 “项开!放开我!我错了,我错了……”林子西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再也没有了那种大小姐高高在上的气势,整个人瘫软无力的被强拉在空中:“我求你放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我忽然一松手,放开了林子西。 林子西失去支撑之后,立刻瘫倒在了地上。我不等林子西过来,就抬手把七根钢针拍进了林子西的穴道,又在空中打了个一响指。刚才还瘫在地上的林子西听见我的指声之后,马上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跟我的手走……”我指挥着林子西走了几步,才冷声道:“地雷,放了那个老家伙吧。” 老古解穴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抱起了林子西,直到确定她没事儿之后,才厉声喊道:“项开!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沉声道:“只不过想让你替我做两件事而已。你拒绝交易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老古怒吼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对子西下手?还杀了那么多人?” “那些人在进院之前是死是活,你能叫准么?”我冷眼道:“你怎么不问问林子西,我把她拉出密室之前,他看见了什么?放心,她还能说话。” 林子西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之后,就躲在老古怀里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古反过来又问道:“就算外面冲进来的人带进来了邪祟,你为什么还要杀沈旭?” “那家伙该死!”我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想跟你讨论谁对谁错,你只需要根据我的命令做事就可以了。现在,带上林子西跟我走。” 正文 第一一四章 先天之威 老古的功力应该比我还高,但是林子西的命,现在攥在我的手里,他也只能听我吩咐,跟着我一路往山里走。 我越不说话,老古就越觉得不安。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项开,你对雇主下手,已经违背了术士铁律!你就不怕鬼神严惩么?” 我头也不回的笑道:“我制住她,只不过是为了完成我的生意。只要我不杀她,就不算违背术士铁律。所以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老古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跟在我后面的酒舞却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山神庙。”我回答道:“按照地雷的推算,第三个镇魂碑应该就在正北。那个方向唯一跟我们老项家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山神庙。”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太爷斗竖眼鬼神的事情,我三叔没跟我说过。但是我爷爷封闭山神庙的事情,我却是从小听到大。” 我三叔跟我说:当年三家村这一带,曾经闹过恶鬼,很多进山的人都一去不回。最后,他们的尸体都出现在了山神庙里。 我爷爷当年向我爹他们交代了后事之后,就一个人上了山。后来他虽然回来了,但是只跟我爹他们说了一句话。就撒手人寰了。他最后说的是:“以后无论如何,不能再开庙门。” 我跟三叔学艺之后,他曾经带我去过一趟山神庙,为的就是让我看看庙门外面的阵法--我爷爷当年抽取山间灵气,困住了整个庙宇,但是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说话之间,差不多有一间房子大小的山神庙就已经出现在了我们视线当中。 山神庙就像是浮岛一样,被困在了一片圆形的水道当中,庙正门对着上山的小路,庙门外面被人用砖头给砌了个严严实实。想要进庙。就得推了那座砖墙。 庙背后却是一株几米高的老榆树,茂密的树枝整个压在了房盖上。乍看上去就像是百年榆树在用某种方式慢慢吞噬庙宇,而且已经成功的将它吞掉了一半。 地雷走到水边之后,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魑鬼吞仙阵!你们项家想干什么?” 酒舞惊声道:“你说清楚一点!” 地雷看了看我的脸色才说道:“魑魅魍魉中的魑是山神,同时也是厉鬼。当年在这间山神庙里杀人的,可能就是一只成了气候的山鬼。或者说,是已经控制了方圆百里之内山川灵气的山神。” “魑鬼吞仙阵。简单点说,就是控制一只厉鬼去吃掉已经成形了的山神。只要吞噬成功,鬼魂就会变成山神。要是我没看错,后面那棵榆树就是被项家老爷子控制的山鬼。项家这是打算成神啊!” 我微笑接口道:“那你说,将要被吞噬那个山神,会不会就是张家三兄弟里面的无眼鬼神?” 地雷脸色变幻了几次之后才说道:“很有可能!当年你们项家炼制的两具法身,分别镇压了张家的老大和老二。肯定也不会放过老三。我开始还合计,你们项家究竟想要干什么?现在总算明白了,你们是想一个个的吞掉张家兄弟……” 地雷一顿的工夫,酒舞就插口道:“吞掉他们三个有意义么?” 地雷道:“当然有!别忘了,这里因为埋了三兄弟,才被人起名三冢屯。那三个死人代表的就是这里的地名啊!只要吞了他们。项家先祖就能变成一方土地了!调用山川灵气,还不跟玩儿一样啊?” “三座坟里,肯定数老三最强,不然项家人也不会先对他下手。要是没有人挖老项家的祖坟,再过几年,说不定这个阵法就成了!”土帅扑扛。 “现在已经废了……”我苦笑道:“三尊鬼神,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一个。竖眼鬼神现在应该还在村里杀人。庙里面的无眼鬼神,应该已经被吞仙阵消耗得差不多了。只有先拿下他,咱们才能专心对付竖眼鬼神。”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古,这时候忽然开口道:“你想让我对付无眼鬼?那为什么不直说?” “我怕你不拼命!”我冷声道:“这个阵法,已经被竖眼给破坏了一部分,但是里面的无眼鬼到现在还没出来,就说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过……” 我话锋一转道:“不过,无眼鬼当年能把我爷爷逼到舍身一搏的程度,说明它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临死反扑肯定极为猛烈。所以嘛,只有你拼命,我们才有活路。明白吗?” 老古把林子西交到了酒舞手里:“我该怎么做?” “爽快!”我一挑拇指:“如果我没弄错,无眼鬼应该就在正对大门的神龛上,你直接从正门进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打掉他的脑袋就行了。” 老古转过头看了林子西一眼:“小姐保重!” “古爷……” 林子西挣扎着喊出一句话之后,老古已经纵身飞跃水道,落在了山神庙门前。不等我再催促什么,老古就已经脚踏地面腾身而起,人在空中舒展身形,头向大门脚对河道的横在了半空。 老古不等身形下落,就平伸双掌对准了大门,整个人猛然在空中转成了陀螺似的虚影,掌上劲气爆涌之后化作了圆锥形的气劲,向砖墙上猛钻了过去。轰然巨响之后,炸裂开来的红砖崩飞漫天,墙面上紧跟着被钻出了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窟窿,老古的身形也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山神庙里就爆出了真气狂涌的声音和一阵阵铜铃震荡的声响。老古在庙里连连呼喝之间,山神庙四壁上的砖石也在他的重掌轰击之下,一块接着一块激射而出。 我眼看着一块红砖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响,直奔林子西脑袋打过来时,酒舞也上前一步,举起凤翅镏金镋正对着红砖劈了过去。一声爆响之后,打过来的红砖虽然被酒舞劈成了粉末,她自己却也被撞退了一步,压着林子西倒在了地上。 “往边上躲!”我连续拍飞了几块打向我身前的红砖之后,拖着林子西和酒舞退到了一边。山神庙的半边墙壁在一瞬之间轰然崩塌,老古和一尊全身覆铜的鬼神纠缠厮杀的情形陡然进入了我的视线。 这是我达到先天之后,第一次目睹高手过招,也是第一次目睹真正的先天之威。 老古与鬼神纠缠之间,身形骤然狂旋向前,有如一道平地而起的龙卷风,全身真气澎湃四溢。两只手掌电掣星飞似的爆出的团团罡气,刹时静如山岳,刹时飞舞云飞,刹时又如怒浪拍岸。掌过之处门窗尽碎、杂物纷飞,整个山神庙就象要被他们两个拆散了一样,处处摇摇欲坠! 与他对阵的无眼鬼神身上虽然不见劲气,但是双掌却在凌空划过一连串的光弧之后,炸出了一股出奇怪异的阴气,漆黑的阴气不仅威猛、尖锐,又强硬无匹。整座房子都在阴气当中连连狂震、簌簌摇动,好像每一寸、每一分的空间,都在他们双方互攻的气劲当中战栗颤抖。 我藏在远处大声喊道:“老古,你还等什么呢?等到竖眼回援,不光你自己玩完,咱们全都得陷在这里!” “杀--”老古狂吼声中,全身功力瞬间提上了巅峰,双掌悍野至极的向鬼神狂击而去,每出一掌都像是天摇地动。 无眼鬼神也在瞬间发狂,两只手臂像卷动的刀锋,擦着老古的左肋掠过。老古衣开肉绽,血光涌现,却咬牙一掌劈向了对方,硬是把对手逼出两米开外。 “杀--”老古发疯,用尽生平所学,疯狂冲进。 “啊--”鬼神暴怒,力迎对手。 短短刹那之间,双方施展的招式,俱皆险之又险、奇之又奇,进退攻拒也是间不容发,生死立见…… 下一秒钟,老古双手拍向了鬼神的头顶,无眼的双臂也直刺老古的胸膛。拼命一招,任是老古如何闪躲,无眼这最后豁命之击却又怎能完全躲过?老古旋风般的抽身暴退,右胸和左腹却仍然结结实实的挨上了对方的两记重手,被震得猛然喷出两口鲜血!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古在重伤之下,含血出手,连劈十掌,封死了无眼四周所有的空间。老古的十掌,有八掌雷轰电闪似的将整片墙壁连顶掀开,震成粉碎!剩下的两掌却接连打中了无眼鬼神的头顶。无眼的头颅顿时被他齐颈击飞,像是陀螺一样滴溜溜的在地上连续转动了几圈,咕咚一声落进了水里。 老古勉强从碎石堆里站了起来,往我这边走了两步之后,却再次摔倒在了地上,只能用手强撑着身子对我喊道:“项开,我已经把鬼神杀了。你放开小姐!放开小姐……” 这一次,林子西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挣扎喊叫,只像是泥塑一样呆呆的看着浑浊的水道一动不动。我拎着林子西的肩膀跳过水道,贴近老古身边:“你怎么样了?” 老古一愣之后怒吼道:“我的死活跟你无关!赶紧带小姐走!我刚才觉得地面在颤,山神庙下面肯定有东西……” 正文 第一一五章 补天殿 “走--” 我伸手抓住林子西的衣服,想要带着她抽身急退的时候,一股劲气忽然从我背后破风而至。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像是有一支劲弩正对着我的背心激射而来,只是箭矢的规模却大到了超乎我想象的程度。 到了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敢回身硬接。只能翻手推开林子西,自己也跟着往旁边闪身而去。就在我偏离原地的刹那间,一道人形的金芒也在林子西跟我之间擦行而过。 竖眼鬼神! 从背后打来的东西,正是竖眼鬼神的铜象。只是他出手袭击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被我挡住的老古。 “啊--” 老古也没想到竖眼鬼神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等他想到举掌御敌的时候,已经是慢了一步,内力还没提升到极致就硬接了对方一掌,不但双手同时折断,整个人也被竖眼给轰飞了起来。 竖眼鬼神一击得手之后,不但没有反身攻击我们,反而趁势向前,双手抓住老古胸口,推着他,向榆树上狠狠撞了过去。 “咔嚓--” 老古把榆树给撞开了一道裂缝之后,全身都陷进了树干当中。竖眼鬼神却强压着老古露在外面的胸口再次发力。包铜的双掌在一阵刺耳的碎骨声中完全没入了树干。 “不好!快走--” 我话音没落,脚下就传来一声震天巨响,百米地面轰然开裂,破开的地面像是一张被巨斧砍开的桌子,顺着裂痕往水道两边翻动而去。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一条即将颠覆的小船上,两只脚不受控制的顺着地表倾斜的方向,连续踉跄了几步才算停了下来。 好在我脚下的地面,仅仅是倾斜了一下,并没有完全炸裂,我才控制住了身形。等我再想冲过去找林子西的时候。却看见裂开的地上露出了一座大殿的棚顶。刚才跟我分开的林子西,已经和酒舞一块儿掉在了大殿的瓦片上。 “别动--” 林子西刚要起身就被酒舞用匕首压住了脖子,酒舞一面控制着林子西一面向我问道:“项开,我脚底下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房子在动!” “那是补天殿!”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袁世雄就带着袁涛从山林当中走了出来。他们两个刚一出现,我四周就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等我回头看时。数不清的人影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把我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围住我们的人个个身穿紫衣,斜提长刀。清冷的月光更是在刀锋上暴起了一溜溜刺眼的冷芒,配合那些人冰冷凶悍的面孔,一瞬间就给整座山林染上了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紫阳精锐!”我双目一收,手掌立刻按上了亡命钩:“你们紫阳派早有准备?” 袁世雄得意道:“老夫之所以自降身份跟你一个小辈对话,为的就是被你们项家封印的补天殿。现在。补天殿到手了。你,也就成了消遣。” 袁世雄阴森笑道:“涛儿,过一会儿,那个项开就交给你了。要好好招待我们袁家的这位客人。” “爷爷放心,交给我肯定错不了!”袁涛狞笑道:“让他十天之内断气,都显不出我的手段。” 我斜提着亡命钩道:“两位得意的是不是太早了?你们真以为吃定我了不成?酒舞。千万别松开林子西,袁家不管谁动,马上割了她的喉咙!” 袁世雄脸色微变之间,反笑道:“酒舞姑娘,你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放开林子西的话,我不仅把解药给你,还可以让你离开。这是我们跟项开之间的恩怨,酒仙一脉还是不要随便趟这汪浑水的好。” 酒舞连话都没说,左手搂过林子西,把她给挡在了身前,右手刀紧跟着压上了她的脖子。我也跟着上前一步,跳到了酒舞身后,挡住了酒舞的要害,这样一来,也就没人能在她身后放冷枪了。 袁涛眼珠一转道:“项开,你们项家人不是一向傲性么?怎么到了你这一辈,连拖着朋友送死的事儿都做出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也不用激我!死,我不怕。只不过,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告诉我,我怎么会落进你们的算计,我马上放人!” “鬼狐项镇南,一向算无遗策,没想到教出了一个傻侄子。”袁世雄带着目空一切的神态笑道:“也不能说你傻,只能说你见识太浅,凭你一个农村里混大的泥娃子的那点眼界,当然看不出我们高门大派的格局。涛儿,你就给他讲讲咱们的布置吧!” “咳咳……”袁涛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我紫阳派的目的就是你脚下的那座补天殿。为了寻找术道十八殿,我们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终于找到了补天殿的蛛丝马迹。等我们来到三家村之后,却发现项家人已经先一步扎根三家村了。我们打着开发的旗号,从村民嘴里得知,你们项家很可能封印了补天殿之后,我们就开始布局了。” “这个局,我们足足布置了五年之久,不仅把你们项家算计在内,连带着还控制了林家,同时也掌握了大半个六处。”袁涛斜眼看着我道:“换成你们项家,能有这样的手笔么?” 袁涛见我皱眉,更加得意了:“林子西挖你家祖坟,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意外。我们还计划着,该怎么让你和林家冲突的时候,你和林子西倒是先撞上了。她挖开你家祖坟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后面推波助澜。让林子西撞鬼,让林家从六处弄出了报恩鳞,逼着你接林家的生意,都是出自我们的手笔。” “叶天骋是你们的人?”我冷声道:“他故意给村里送钱,也是你们授意的吧?” 袁涛呵呵笑道:“叶氏集团本来就是紫阳派的产业,你说叶天骋是不是我的人?他本来是我留下的一个后手,为的就是让你念着他的好处。如果,你弄死了林子西,那么,下一个被厉鬼缠身的人,肯定就是叶天骋。为了叶天骋表现出来的那点小恩,你也会选择接下他的生意,到时候,你还是得往下查。” 我沉声道:“挑拨村民一再针对我,也是你们的计划?” “当然!”袁涛道:“据说,当时你们项家封印补天殿废了不少周章,想要打开补天殿就必须死人,死很多人。我怕你个二愣子,为了村民,选择加固补天殿的封印,所以,必须让你恨他们。” “我知道你们项家人的报复心理很强,一旦他们真的惹火了你,你也就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了。” 袁涛讥讽道:“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项家人还真是一根筋,接了生意就真的忠人之事,没用我使出后手,就拼死拼活的查了下去。” 袁涛继续说道:“自从你到了林氏之后,你每走一步都在我们的监视当中,你也按照我们的想法打开了补天殿。美中不足的是,我们没能把项镇南一块儿拿下。” “本来,我们得知你去找项镇南的时候,就先一步派人去追杀对方。没想到,我们的人还没到位,竖眼鬼神就先走了一步,抢在我们前面杀上了项镇南的老巢。” “你三叔也算了得,在被竖眼鬼神重伤之后,居然反过头把他困在了密室里,自己重伤逃脱了。我们的人仅仅慢了一步,没拿到他的人头哇!要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叔侄相见。” 我沉声道:“那个姓于的,是你们的人?”土节丸划。 “没错!”袁涛开口道:“于毅本来是林氏的风水师,也替林氏服务了十多年。不过,我仅用了十几分钟就把他变成了我的手下。” 我冷笑道:“当你的手下还真可悲,看着他惨死,竟然没有人愿意手相救!” “做大事不拘小节!只要能得到补天殿,任何人都可以牺牲!”袁涛厚颜无耻的道:“不要说一个没多大本事的于毅了,就算是先天高手老古,还有我的亲伯伯袁正雄和堂哥袁麟,不也一样死在你手里了么?” 我忽然开口道:“袁正雄的死,是你们安排好的?” “恰逢其会而已!”袁涛笑道:“你能震碎他的眼珠,一半是因为你出其不意的偷袭,另外一半原因当然是有我们的暗桩在背后帮了一把!毕竟补天殿只有一个,补天传人也一样具有唯一性。” “心狠手辣,佩服!”我挑了挑拇指:“我想问的是,术道十八殿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么大费周章?”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袁涛摇头叹息道:“项家真是后继无人那!‘术道十八殿,一殿一重天,殿外无圣贤,殿内无真仙’。这句话在术道上已经流传了数百年,你竟然没听过?” 袁涛摆出了一副教导后辈的样子道:“术道十八殿里保存着早已绝传的术道禁术,只有得到十八殿传承的人,才有可能抓住成为术圣的一丝契机。要不然,怎么说‘殿外无圣贤’呢?不入十八殿,永远不可能成为术圣。” “术圣,传说中术士的至高境界!你们的野心不小哇!”我的话没说完,我脚下的补天殿里忽然传出了一声龙吟。 正文 第一一六章 局外局(上) 地下龙吟一起,所有人都在大惊失色之间,亮出兵器,全身戒备的看向了补天殿。 我的左脚刚刚向后撤开一步,脚下的位置上立刻爆出了一道金光,补天殿的房顶也在金光闪烁之间。炸开了一个水缸粗细的窟窿。一条五爪金龙霎时间破土而出,昂首腾空,直扑天际。 黄龙入空数米之后,忽然转身,龙头向下怒视紫阳派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时,探出一抓直奔袁世雄头顶狂击而下。 “哈哈哈……项家黄龙,给我抓住他!”袁世雄大笑之间,从背后抓出一面盾牌,抬手挡向了龙爪。 黄龙好似天崩地裂的一击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盾牌上之后,袁世雄双脚轰然陷入土中半尺。在他护体真气的震荡之下,方圆十米之内泥土爆射、尘烟飞扬,瞬间阻挡了我的视线。 等到天上泥土飘散,一人一龙已经隔着盾牌僵持在了一起。袁世雄手举圆盾,汗出如浆,双膝已经开始渐渐弯曲。随时都可能跪倒在地。黄龙单爪扣住圆盾,指尖已经在盾面抓出了五道裂痕,五指狠狠收拢之间,看似随时能抓碎盾牌,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龙身上已经再看不出刚才的狰狞狂躁。 “撒网!”袁世雄蓦然一声怒吼,抬手拍向圆盾,手中的盾牌紧跟着红光暴起,血雷狂震。从盾牌上爆出的雷光,瞬间将黄龙轰向了半空。 与此同时。十多个紫阳精锐同时飞身而出,对着空中翻转倒飞的黄龙撒出一片满是符箓的渔网。 “收网……收网……” “镇压!快,不要吝啬灵符,全力镇压……” 紫阳派大半精锐同时扑向网中的黄龙,各种符箓像是倾天盖地的雪片,轰然盖上了黄龙的脊背。 “兄弟……”地雷从后面拉了我一下,示意我赶紧突围。可没等我们移动身形。袁涛就带着人从远处围了上来:“你们最好别动,谁动谁先死!” “么的!”地雷咒骂一声退回原处时,被困住的黄龙已经发出一声悲鸣,被压在地上抬不起头了。 袁世雄虽然弄得满身是泥,却显得异常兴奋:“我还说,你们项家为什么要找补天殿!原来项家的黄龙已经断了,项家封印补天殿。其实是想把断龙给缝起来吧?”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补天殿、黄龙殿,这下全都落在了我手里!紫阳派必定大兴,必定大兴啊!哈哈哈哈……” 袁世雄得意长笑时,我也看向了网中的黄龙。那条黄龙确实短了一块,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砍成了三节之后,拿走了腹部的一截。又把头尾给连了起来,整条龙看起来才极不协调,尤其龙身中间的位置,甚至能看见白线缝合的痕迹。 难怪我三叔他们会花那么大力气去镇压张家三兄弟的肉身。他们当年必然是发现了补天派的传人,在想办法复活张家三个兄弟。 按照这样推断,当年补天派的张王氏虽然把三个儿子的脑袋给缝了回去,但是并没有办法让他们断头重生,所以她才留下了传人,那也就是很多女人忽然出来拜坟的原因。 张王氏的传人后来一直都隐居在三冢村附近,我太爷他们来了之后,不仅把补天传人给逼进了补天殿,还控制了三尊鬼神,用张家三兄弟的遗骸为质,让补天传人缝合断掉的黄龙。 现在看来,他们的做法并不怎么成功。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工夫,袁世雄也回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涛儿啊!看样子,你还得让项开多活几天。他们项家已经占据了黄龙殿,你想得黄龙,还得从项开身上下功夫。” 袁涛对我看都不看的道:“爷爷放心,跟人谈条件,不是我最擅长的么?” “我们的确应该谈谈。下去……”我说话之间,忽然出手从酒舞身边拉过了林子西,顺着缺口把她给扔进了补天殿。 “你干什么?”袁涛勃然大怒之间,直奔着我扑了过来。 袁世雄没等袁涛出手就又把他拦了回去:“急什么?我们原定的计划,不就是要让林子西进入补天殿么?补天传人只能是女人,就算你自己进去也没有用。但是,女人嘛,总需要有男人管着才行。怎么把林子西收拾得服服帖帖,就看你的本事了。” 袁涛旁若无人的笑道:“爷爷放心,要是管不住自己媳妇,我也算是白长这么大了。” “那行!”袁世雄哈哈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你们小两口,好好孝顺我这老头子了!” “真特么恶心!”地雷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兄弟,你离我远点儿,我白天没吃东西,要是把隔夜粮吐出来,准喷一身。” 袁涛顿时恼羞成怒:“小子!我现在不杀项开,不代表不杀你,等会儿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地雷正想反唇相讥,却被我拦了下来,我背着手微笑道:“俗话说的好,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别看他现在叫唤得欢,过一会儿,他哭都哭不出来。” 袁世雄哈哈笑道:“人说,项家人狂,依我看,项家人不是狂,是不知死活,是死不要脸。都已经一败涂地了,还敢卖狂?我真不知道,就凭你个先天有什么本事让我哭?我真想看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我冷笑道:“我的本事的确不行,不过,我三叔行!” “项镇南?”袁世雄的脸色一变之后,马上会恢复了原先的轻蔑:“项镇南如果还是当初那只鬼狐,老夫还真是惧他三分。现在,他已经成了废人不说,还被我手下人追杀到生死不知的地步。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倒背着双手道:“如果你不怕死,就听我讲讲我三叔的手段好了。” 袁涛冷声道:“老子没时间听你讲故事!来人,给我拿下!” “等等!”袁世雄冷笑道:“看看这个跳梁小丑演戏也不错,就当消遣好了。” 我微笑道:“你们只知道,我三叔他们封印了补天殿,也陆续离开了三家村。但是,你们就没想过,我三叔会留下看守封印的人么?” “是谁?”袁世雄脸色陡然一变。 “怎么?这就怕了?”我哈哈笑道:“你们刚才不还觉得胜券在握么?怎么一听我三叔的名字,就吓成了这样?” “哼--”袁世雄冷哼道:“老夫会怕?今天就算项镇南亲至,也一样讨不到好去!老夫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 我娓娓道:“从你们在项家村活动时,我三叔就猜到了你们的目的。你们在控制六处和林家时,我三叔一直都在袖手旁观,直到六处和林家没有还手之力,他才动了手。” “我三叔之所以让我自己回家看守祖坟,就是为了在今年动手,铲除你们紫阳派。也就是说,林子西挖我祖坟的事情,都是出自我三叔的手笔,就算我没和她在坟地冲突,她也一样会挖掉我家祖坟。” “一派胡言!”袁涛怒斥道:“叶天骋始终都跟在林子西身边,如果项镇南有所布局,绝对逃不过我的耳目。而且,林子西的表现也绝不是在演戏!” 我微笑道:“我三叔的布置,高明就高明在连林子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开发三家村是你们和林氏制定出来的计划,只要把我项家的坟地纳入到开发计划当中,林子西早晚会跟我撞上。” “我绝对不会让人挖了我的祖坟,同样,以林子西的性格也早晚会跟我正面碰撞。怒挖祖坟的事情,必然会出现,林子西最大弱点就是她的性格,我和林子西也注定了正面碰撞,只有我们成了敌人,你们才会被我三叔牵着鼻子往下走,我三叔才能把足以控制项家后人的报恩鳞彻底销毁。” 袁涛听完之后怒吼道:“叶天骋,你给我滚出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身穿紫衣的叶天骋连忙从人群中跑了过来:“少爷,当初林氏规划的时候确实把项家祖坟给划进去了。但是……项开说的肯定是假话!他要是早就知道林子西是棋子,又怎么会被气得吐血,还引发了项家的黄龙之怒呢?” 袁涛呵呵一笑道:“我差点被你给骗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编!” 我不疾不徐的说道:“那个叫白野的警察,其实也是你们的人吧?是他把我在看守所里的情况传给你的?”土节司圾。 “我一开始的确不知道我三叔的计划。所以才会被气得吐血,才会一再想办法报复林子西。我把姓于的扔到后院,确实是出自报复的目的。” “但是出手杀人的,并不是什么鬼神,而是我三叔。他弄出三道魔影,上香杀人,无非是为了提醒我,村里有三个鬼神。可惜,当时我一门心思的想要报仇,根本没看出三叔的安排。” “林老头总是说,凡事留一线。其实也是在提醒我。我当时却以为他是怕我三叔,才一再示弱。这些个错误,差点就毁了我三叔的计划。” 袁涛仍旧冷笑道:“你继续往下说!” 我清了清嗓子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就是因为没有看出问题,才没露出破绽。你们之所以一直都了解我的行踪,是老古在亡命钩上做了手脚吧?” 正文 第一一七章 局外局(中) 我举起亡命钩,在手柄上使劲一拧,钩柄上立刻打开了一个空槽。我顺手把藏在里面的窃听器抠了出来,扔在了袁涛脚下。 袁涛用脚尖拨了一下窃听器:“现在发现了有用么?还不是事后诸葛亮?” 我举着亡命钩对袁涛说道:“我现在不得不佩服你谈条件的本事。老古在没把亡命钩交到我手上之前,应该还不是你们的人吧?他听说我三叔是项镇南的时候,那种惊讶绝不是装出来的。这说明。他事前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你们怎么收买了老古?” “威逼、利诱,仅此而已!”袁涛得意道:“最重要的是,我并没让他背叛林氏,而是要求他在关键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我摇着一根手指道:“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易。那个所谓的竖眼鬼神,早就已经是个死物了。张家三兄弟被我三叔封印,对他自然恨之如骨,早晚会找到他报仇。所以,竖眼脱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三叔。” “竖眼不在村里,你们就只好自己扮成竖眼杀人,故意留下大量的线索,让我觉得竖眼就在村里。对么?” 袁世雄点头道:“说的没错。不给你点线索,等你自己查出问题,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我们没有那个耐性。” “所以,你们开始杀人?”我沉声道:“你们让人装成竖眼鬼神对我一路追杀。一再暗示我三家村里的事情来自于补天派的时候,真正的竖眼却找上了我三叔。工地里的小胜子,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人吧?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被杀。只有让我产生怀疑,我才会不断追查竖眼的来历。我说的对么?” 袁涛不以为然的笑道:“村民也好,那个司机也罢,对我们来说都是卖命的人而已。拿了我的钱,就得做好死的准备。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会死罢了。” 我点了点头道:“你们派出去追杀我三叔的人,觉得他和竖眼大战一场之后。把竖眼困在了屋里?其实,竖眼鬼神已经被我三叔干掉了!最后从屋里出来跟我过招的竖眼鬼神,就是我三叔自己。” “因为我三叔的腿断了,所以竖眼鬼神才一直都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逃命。也多亏我当时没追上他,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袁家祖孙对视了一眼之后,袁涛厉声道:“动手把那个竖眼鬼神像挖出来!” 他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刻奔出了七八个手持长柄铁钩的紫阳弟子,慢慢靠近被掀翻在一边的榆树。与此同时,更多人也全神戒备的盯住了竖眼鬼神的方向。 那些人用钩子勾住鬼神的双肋,慢慢把他给拖到空地上之后,十多个高手忽然出手,乱刀齐下往鬼神像上劈落过去。仅仅片刻之后,鬼神像就被分成了几块。那里面的干尸也跟着露了出来。 “你敢耍我!”袁涛暴怒之间就要动手。 我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没耍你。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我三叔还有必要自己亲自过来对付老古么?操纵一具尸体就够了。” 袁涛勃然大怒:“你他么的!放屁!” 其实,这也不怨袁涛生气。换成我是袁涛的话,也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智商。 袁世雄伸手拦住袁涛,才沉声道:“等一会儿。让他继续说!” 我继续说道:“我三叔留下线索让我去找地雷。表面上看是在告诉我,当年是项家和石家一块儿联手封印了补天殿。实际上,是走了一步险棋。他是想通过胡瞎子和地雷告诉我,他在布局。” “胡瞎子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提点我,他一直也在寻找补天殿,而且补天殿就在三家村里。但是,他的话里却存在着一个天大的漏洞。” “我们项家号称黄龙,跟精怪之间一向没有往来,而且来三家村的目的就是补天殿,又怎么会让一个带有同样目的精怪,安安稳稳的活在三家村里呢?” “出现这种事情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胡瞎子其实就是我三叔留下来的守坟人。当时,你们在三家村里寻找补天殿的事情,都是由他传给我三叔的。这也就是七七去追胡瞎子后,再没回来的原因。” 袁世雄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你往下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我清了清嗓子道:“而后,我三叔跟我一块儿回到了三家村。那个时候,你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挖一次我家祖坟了。而我三叔也需要时间继续布置。当然,他之后的布置并不是针对你们,而是针对六处。所以,我才想出了,引着你们去挖假墓拖延时间的办法。” “就在我们双方小过几招的时候,我三叔已经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这时候,他装成了鬼神,出手挟持了林子西,也同时给我传了一次命令。” 我摇头着脑袋:“你们怎么就不想想,竖眼过去一直都砍人脑袋,怎么忽然就玩吊死鬼的把戏了呢?” 袁世雄惊声道:“抓在你肩膀的那只胳膊?项镇南用断手给你传了信?” “你还不算太笨!”我哈哈笑道:“我三叔给我的命令就是,帮六处清理门户,一次性干掉六处的人。” “放屁!”袁涛跳脚道:“六处的人把手下看得比命还重,会让你把他们最后一点精锐全都干掉?” 我冷笑反问道:“精锐之所以成为精锐,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对自己所在的组织忠心耿耿,关键时不惜见血搏命。一支已经离心,甚至已经叛变的队伍,留下来还有用么?六处这也是痛定思痛,才打算清理门户的。说不定,被清洗之后的六处,还会浴火重生!” “不可能!”袁涛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气定神闲:“沈旭呢?他对六处绝对忠心!他不是也死在了你手里么?”土边纵扛。 “打飞,不见得就是打死。”我摇头道:“要不你现在回去找找,看看沈旭的尸体还在不在?” “我三叔在密室里留下四个易容成我们几个模样的人,只不过是为了稳住其他人。但是有两个人是骗不过去的,一个是沈旭,另外一个就是老古。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会盯着我不放。” “如果我没弄错,沈旭临走时肯定提醒过六处的人离开密室。但是他不知道,密道的暗门只能开启两次,他们出来之后,门就再也打不开了。而且暗门旋转两次之后,上面的入口也会被封死,六处的人就算再厉害,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袁涛脸色顿时变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还能是假的么?我把沈旭打昏过去,就是怕他听到真相之后会露出马脚,那样的话,你们可就不会被我引出来了。” 我指着被推倒的榆树道:“跟老古对战的无眼鬼,也是我三叔留下的一具战尸。不干掉老古,难道还要再给你们留下一个大帮手?” 袁涛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微微发白:“爷爷,他说的这些……” 袁世雄紧盯着我道:“十有八九是真话。拿下他!” “呵呵……”我淡淡笑道:“要是你们一开始就动了这个心思,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跟我三叔谈条件了。现在想抓我,晚啦!” “快点拿下他!” 袁世雄吼声还没结束,补天殿外围的地面上就陡然炸开了一层蛛网似的裂痕。手指宽的裂缝不仅在一瞬间向紫阳派脚下蔓延而去,裂缝中更冒出了熊熊烈火。不要说首当其冲的紫阳派,就连我也在一瞬间生出自己正踩在地狱入口上错觉。 紫阳派弟子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纷纷沿着裂缝冲来的方向仓皇后退,一时间也顾不上再去看守已经被他们困在网中的黄龙。 恰恰是在这时,网中的黄龙忽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本来已经合上的两只龙眼忽然之间暴怒圆睁,冲天杀气连带着刺眼冷芒一瞬间狂卷而出。 “黄龙要脱困啦!快……加强镇压!快点……”袁世雄的吼声陡然间变得尖锐至极,听上去更像是女人的尖叫。可是黄龙附近的紫阳派精锐却已经被吓破了胆,不但没听袁世雄的命令,反而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笨蛋!废物……”袁世雄抬手劈死了两个冲过来的紫阳弟子,挂着满身的鲜血喊道:“赶紧镇压黄龙,不然我们都得死!赶紧出手!还有机会……快点……” 紫阳弟子被形同厉鬼的袁世雄吓得步步倒退时,黄龙忽然昂首而起,凛凛龙威,搅动八方风云变色,层层血雷就在四只龙爪下轰然暴起,方圆十几米之中,除了满地游动的血色电光,再看不见半点土色。面对这样的景象,谁还敢再去触动龙威? 紫阳派弟子稍一迟疑之间,我却气运丹田大声说道:“袁世雄,你刚才不还吵吵着什么紫阳当兴么?怎么一转眼就想拿手下弟子给自己当替死鬼了?你有圆盾那样的法器,何苦让手下弟子先往上冲呢?自己顶上去不就完了么?” 我的话一说完,地雷又狠狠补上了一刀:“他那盾牌都已经开了口了,不拿人命往里填,他能挡得住黄龙么?” 正文 第一一八章 局外局(下) 我和地雷的这种挑拨,要是放在平时,保证没有半点效果,但是放在这种生死关头,却足能挑起紫阳弟子心里的怒火。虽然袁世雄积威犹在,紫阳弟子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对他出手。但是看向他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袁世雄暴怒道:“别听他的!赶快镇压黄龙!谁敢迟疑,杀无赦!” 紫阳弟子的脚步刚动,我就开口道:“黄龙已经发怒了,现在冲上去只能送死!我要对付的是袁世雄,跟你们没有关系。不想死的人往东跑,那里的阵法有个缺口。” 我话一说完,黄龙全身的鳞片已经层层竖起,罩在他身上的渔网也被暴起的龙鳞炸开了一个缺口,狰狞咆哮的龙头紧跟着从渔网里探了出来。 勉强冲上去的紫阳弟子蓦然与黄龙双目对视在了一起,他们看到是虚空破碎、万古崩毁的灭世之威。那一刻,他们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像是直面天灾般的心胆俱裂。数十人不约而同的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别看他的眼睛!那是幻象!幻象--”袁世雄的跳脚大叫已经变得徒劳无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亲身经历的恐惧会是幻象,也没有人觉得黄龙身上的灭世之势会是假象。 可我不得不说袁世雄经验老道,全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黄龙的破绽。 我三叔之所以引出黄龙。就是为了一探袁世雄的底牌。紫阳弟子倾出的法网,袁世雄手中的盾牌,都是他准备用来对付补天殿的杀手锏。土边女巴。 如果黄龙真有灭世之威,又何故被紫阳弟子生擒?又怎么会破不开袁世雄的法器?黄龙现在之所以能撑开法网,就是因为掌控法网的紫阳弟子被吓破了胆;只要他们能再坚持一会儿,我三叔的布置就会功亏一篑。可惜的是,世上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并不多见。 眼看着紫阳弟子即将全盘崩溃时,袁世雄终于操起圆盾,腾身向天。双手像是握刀一样,将圆盾高举过顶,拼尽全力的往黄龙身上劈落而下。 一尺多长的盾牌,在袁世雄的内力加持之下,像是一口转动的刀轮,正对着龙身轰然劈落。狰狞怒吼的黄龙也在一瞬间被他砍成了两半。被圆盾击飞的龙尾紧擦地面连转数圈扫向我的脚腕之后,竟然像是一条断蛇一样。紧紧缠在了我的腿上。 我刚一低头,半截龙尾陡然暴起一层金焰,几寸高的火苗刹那间把我右腿的裤管给烧成了灰烬,渗进了我的皮肤。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像是有人往我腿上泼了一盆化开的铁水,难以抵挡的灼热烧开了皮肉之后,直达骨髓。 撕心裂肺的剧痛在霎时间让我失去了理智。除了赶紧一刀砍掉自己的右腿,我的脑袋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意识。我本能的举起亡命钩往自己大腿上猛砍了下去。 “住手!” “你疯啦!” 酒舞从我背后一下架住了我的膀子,地雷干脆把戴着铁爪的手掌塞到了亡命钩底下。一钩一爪撞得火花四溅时,酒舞也死死的压住了我的胳膊! “啊--” 我仰天大吼之间,嗓子里涌起了一股子血腥--腿上的创伤实在太疼,让我一下子喊破了喉咙。 “坚持住啊!”酒舞死命压着我的肩膀不让我乱动。 我却在这时觉得腿上的剧痛忽然减轻了很多。等我低头看时。我的腿上已经像是被纹上了一截龙尾似的,泛起了一片黄鳞。 “黄龙跑你身体里去了!”酒舞惊呼之间忽然回头:“那龙头刚才好像进树林了……” 我听完之后,猛一抬头往树林的方向看了过去。双目尽赤的袁世雄也举着圆盾面向树林怒吼道:“项镇南,你给我滚出来!” “高门大派的人,就这么没有风度么?”我三叔在调侃当中,自己推着轮椅从树林里挪了出来,立身在土坡上,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气急败坏的袁世雄。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三叔披着一件外套,从他敞开的衣襟上隐隐能看见一截龙角。被震飞的龙头应该是落到他身上了。 我三叔轻轻抚摸着像猫一样趴在他膝盖的上一只黑狐,要是我没弄错那只黑狐就是藏在尸体里装成胡瞎子的狐仙。 我三叔漫不经心的道:“本来,我没心思见你。但是听你说,就算我来了,在你面前也讨不到好处,就想出来看看你这位大人王怎么抖威风。”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袁世雄声嘶力竭的吼叫之间,原先被吓瘫了的紫阳精锐在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潮水般的向我三叔扑了过去。 我三叔却仍旧风淡云轻的抚摸着膝盖上的黑狐。仿佛向他冲过来的不是上百个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而是一群自以为强大无比的蚂蚁,他就连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紫阳弟子冲到仅距我三叔十米的时候,忽然扬刀而起,凛冽的刀光瞬间在我三叔脸上交织出了一片乍明乍暗、上下游动的光影。 我三叔这才轻轻挥动手掌,低吼道:“耳!” 他手势刚落,身后瞬间出现了手端强弩的人影。明晃晃的弩箭直指前方时,冲上高坡的紫阳弟子距离轮椅已经不到三米了。 还没等紫阳弟子惊呼出声,密集如雨的破风之声就已经倾天彻地的暴起三林,染血的寒光穿透了冲在前面的紫阳弟子之后,仍旧去势不减的带血疾飞,直到掀开后面一人的天灵盖之后,才跌落尘埃…… 一百多个紫阳弟子,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全部横尸当场了。在弩箭的暴击之下千疮百孔的尸体,顺着山坡的斜度滚落在了一处时,大批身穿铠甲、黑巾蒙面的人,从我三叔背后冲了出来,从身上拔出短刀,揪住尸首的头发,把他们的耳朵一个个割下来,塞进腰间的布袋之后,又迅速消失在了我三叔背后的密林当中。 “项镇南!你杀我弟子……”袁世雄一时间睚眦俱裂。 我三叔却仍旧风淡云轻的道:“不仅要杀,还要赶尽杀绝!” “给我上!杀了他!”袁世雄挥动着圆盾,一马当先的向我三叔冲了过去,剩下的紫阳弟子也紧跟着蜂拥而至。 就在袁世雄飞身扑向我三叔的当口,刚才那些被割掉了耳朵的尸体,却一下子血淋淋的站了起来,眼中凶光毕露的杀向了紫阳派。 “残天殿……”袁世雄仅仅一愣之下,我三叔却忽然抬起手来,距离对方几米凌空推出了一掌。从我三叔手心中爆出的劲气像是千斤的铁锤,“嘣”的一声重砸在了袁世雄的胸前。 袁世雄的身形被凌空震飞时,我甚至没有听见他的惨叫,就已经看见他支离破碎的尸体四散飞落了。白的脑浆,红的鲜血,像暴雨似的飞溅而下;碎成小块儿的尸体,瞬间铺遍了小半个山坡。 我三叔在紫阳派高手惊骇欲绝的叫声中,冷漠的坐回了轮椅上:“杀,一个不留!”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竖眼鬼神时的情景。现在,我三叔看去像是一尊带着寒峻意味,法力无边的魔神雕像,仅仅一句话,就决定了几百人的生死。 “抓项开!” 那些身穿铠甲的人影从黑暗中再度杀出时,袁涛却忽然回过身来,带着紫阳派有数的几个高手,同时往我这边扑了过来。 我冷笑一声,抬脚跺向了补天殿的屋顶。补天大殿一瞬间在我脚下轰然崩塌,我和酒舞、地雷也踩着满地瓦砾落进了殿里。 我们三个脚步刚刚站稳,紫阳派的高手也接踵而至。我们三人正准备出手反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叮叮”声响。 等我回头看时,却见表情冷漠的林子西出现在了我们身后,上百道三寸长短的飞针从她手中飞射而去。林子西的双手就在一瞬间如同冷月当空,喷出万道寒芒,冷冽至极的暗器在一阵呼啸声中,将十多个紫阳弟子全部笼罩其中。只在转眼之间,那些人的脸上身上就泛起了密密麻麻的血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在了那里。 “东……东方不败?”地雷不知道怎么会崩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却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小说里的东方不败用针杀人的本领,在神乎其神中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优美。可是林子西杀人时,却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仿佛那些人在她的眼里只不过就是一群等着缝合的尸体。 因为冷漠,所以她的飞针够狠,那些人在她眼里本就是尸体,她不会有任何怜悯。 等她停手时,十多人已经像是牵线的木偶一样,被她用连在飞针之后的白线牵扯着站在原地,甚至连表情都被飞针给固定在了脸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线慢慢向林子西的手掌上流了过去。就在血液即将碰到她的指尖时,林子西十指一抖,连同袁涛在内的所有紫阳派高手,全都炸成了血淋淋的肉块。 林子西在漫天血雾当中抬起了一只手来,看着垂在自己白皙的手指上,像是风铃一样叮叮碰撞的五根精钢长针,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再问你一次,炸死我的朋友,在不在你们和我爷爷原本的计划之内?”她话音一落,酒舞和地雷就同时摆出了戒备姿势,他们想法很简单--不求能克敌制胜,只求能护住我全身而退。 林子西忽然变得如此恐怖,说明她已经接受了补天殿的传承,而且我们在上面的对话也已经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她耳朵里。杀光她的朋友,在不在我们原本的计划之内,决定了,她会不会动手杀我。 正文 第一一九章 六处龙头 “叮叮……” 五根钢针再次相撞时,令人窒息的杀气顿时像是潮水般汹涌而来。我首当其冲的被林子西身上的杀气逼退了几步,等我顶住对方的压力挡在地雷和酒舞身前时,林子西冷冰如刀的目光已经逼住我身前要害。 我刚想开口,地雷就在身后捅了我一下,他的意思是:让我尽可能拖延时间。上面的屠杀已经接近了尾声,只要再等一会儿,我三叔他们就会下来增援。 我不动声色的用眼角扫了一下裂开的屋顶,淋漓鲜血已经像是屋檐上的雨滴一样顺着棚顶滴落而下;地面上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小,紫阳派的弟子怕是已经被屠戮殆尽了。可我却只剩下苦笑的份儿--就算我三叔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林子西的钢针;等他冲下来,说不定我的尸首都凉了。 林子西忽然厉声道:“回答我!” 我斜提着亡命钩淡然说道:“我已经说了,他们是死在你的手里。我们的计划是清除掉六处的叛徒,埋在密室下面的炸药也是替他们准备的。如果不是你非要让你的朋友躲进密室,他们完全可以活下来。” “混蛋--”林子西双目血红的尖叫道:“整个村子遇袭,都是你们安排的对不对?” 我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没错,装成鬼神的人的确是我们。但是我三叔并没有屠村的意思,只是准备把六处的叛徒逼进陷阱而已。我再告诉你一遍,你那些朋友本来能活下来。” “是你装了炸药……”林子西手中的钢针同时飞扬而起,正对着我眼前指了过来。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针尖道:“的确是我装了炸药,但引爆的人却是你。密室被封死之后。我们还可以进行第二部计划,但是你偏偏迫不及待的要提醒那些人。所以密室才炸了!” “放屁--”林子西额头上的青筋高高隆起,全身上下真气狂乱,随时都有可能失控:“你是先天高手,要不是你计划好了,我怎么可能从你身上抢走手机?是你让我亲手去杀我的朋友对不对?” “对!”我从舌尖上迸出一个字之后,立刻伸手一推身边的地雷和酒舞,自己则正对着林子西冲了过去。林子西手中的钢针毫不留情的往我身上猛刺了过来。 “开--”我暴喝之间将亡命钩挥成了一片白光紧紧护住了周身要害,夺命钢针也接踵而至。我只觉得手上的亡命钩像是接上了千斤的铁锤,猛然两次剧震。被震得脱手而出。而我全力一击却仅仅挡开了正对心脏的钢针,其余四根钢针却直奔我的肺叶、脾脏呼啸而至。土妖系号。 “快闪开--” 地雷和酒舞同时出手。酒舞的凤翅鎏金镗从我腋擦过的瞬间,不仅把我的身形震偏了半尺,兵器正锋也撞向了针尖。一点火花在我眼前爆闪而起的刹那间,酒舞被对方震得连退了两步,凤翅鎏金镗也跟着脱手而出。偏离原位的钢针从我胳膊上透体而过,带着一行鲜血直奔酒舞飞射而去。 我忽然一个转身。用身体绷住了钢针后面的白线,在自己身上连绕了两圈,才算刹住了钢针的去势。被林子西牵动的白线却紧跟着渗进了我的肉里,我半边的衣服瞬时被血换了一个颜色。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地雷的双手已经被三根钢针给刺了个对穿,手掌却还在紧紧绷着白线不动,成行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滴落了下来。 我正准备运功抵抗时。林子西却忽然开口道:“你们是不是疯了?项开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值得你们去救么?” 酒舞冷笑道:“术道上的义气,你不懂,也不会懂!” 林子西仅仅一愣的工夫,林博然就在两个高手的护持下,从大殿顶上跳了下来:“子西。你给我住手!不能杀项开!” 林子西尖声道:“爷爷,你要干什么?项开害死了我的朋友,我要杀他报仇!” “可他救了林家!”林博然跺脚道:“没有项家叔侄,我们林家早就落进紫阳派手里了!我会被袁世雄终身囚禁,作为威胁你的筹码;你也会落进袁涛手里,成为他杀人的工具。没有项开,还有谁能救你?你的那些朋友能么?” 林子西强硬反驳道:“项开必须死!他死之后,我可以自尽还他的恩!” “混蛋!”林博然大怒道:“你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了断恩怨了?别忘了,还有项镇南!他仅仅一个布局,就让整个紫阳派灰飞烟灭了。想要灭我们林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你不知道项镇南的手段。他只要出手,就绝对不留余地。我敢说,他肯定已经安排人去把紫阳派连根拔起了。甚至参与进来那些术道门派,也一样会鸡犬不留。惹上黄龙项家的人,一向都没有好下场啊!” “丧心病狂!简直丧心病狂啊!”林子西厉声道:“老天为什么不收了这些混蛋?还让他们逍遥法外?” “逍遥法外?”我冷笑道:“你是法么?要不是你自以为是,把自己当成法、当成天,挖了我的祖坟,怎么会把你那些朋友全都牵扯进来?” “如果你按照紫阳派原来的计划做事,自己铲掉我家祖坟的话,最多就是我们两个放对儿而已。但是,你动手的理由却是为了朋友出气。袁世雄如果不把你那些狐朋狗友一块儿算计进来,我会上当么?” 我紧盯着林子西一字一句的道:“说到底,害死那些人的,还是你!” “你……我……”林子西晃了两晃之后勉强站住了身形:“我杀了你--” “住手--”林博然气得嘴唇乱抖:“你要是杀了项开,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爷爷……”林子西惊叫道:“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我让你发誓,不准再报复项家!你听见没有--”林博然见对方毫无反应,干脆从保镖身上拔出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你动项开一下,我立刻死在这儿!你发誓不能碰项开……” “我发誓……噗……”林子西话没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林子西因怒吐血的情形,和我当初何其相似。林博然明显是想告诉我,他在一报还一报,从此彻底了解我和林家的恩怨。 只是我在吐血之后,浴血重生。林子西,又会如何呢? 林博然抱住昏迷的林子西,向我摆了摆手道:“很多人都在上面等你,你先出去吧。” 酒舞帮我割开身上的白线之后,我才向林博然拱了拱手,飞身翻上棚顶,离开了补天殿。等我到了大殿之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旭和他师父刘千芳。 沈旭像是傻了一样,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刘千芳却笑眯眯的道:“项开,有没有兴趣来六处?” 我想都没想就摇头道:“没兴趣!” 刘千芳却不以为忤的道:“其实,你已经没有选择了。这一回,被你干掉的局外人不下三十,他们的亲朋好友不下百人,他们联起手来足能结成一道超出你想象的关系网。如果,你没有一道护身符,将来在术道上寸步难行。六处这张虎皮对你来说,大小长短正好合适。” 我冷眼看着刘千芳道:“这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吧?” “可以这么说!”刘千芳毫无顾忌的说道:“六处需要新血,也需要你这样的后辈!” “可他灭了我们六处的精锐!”沈旭忽然叫道:“那些人虽然背叛了六处,但是只要给我时间,我有把握让他们回心转意!” 刘千芳怒斥道:“有把握?你有多大的把握?如果你能让收拢人心,他们会被紫阳派策反么?想想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吧!” 刘千芳冷着脸道:“还有,这次我让你接近项开,尽可能把他拉进六处。可你是怎么做的?你逼得项开差点儿跟你翻脸。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旭像是傻了一样的看着刘千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刘千芳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过身去,他才颓然坐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次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不仅他辛辛苦苦维护的六处精锐集体背叛,甚至连他的一切努力都被自己最尊敬的人全盘否决。撑不过这关,说不定沈旭就会从此一蹶不振,成为废人。 刘千芳不等我开口说话,就转身向树林里喊道:“项兄,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我三叔笑道:“让项开进六处,可以!但是,他必须做龙头。你做得了主么?” 我听完之后,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姜还是老的辣。我三叔这明显是在为难刘千芳。 让我没想到的是,刘千芳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只要项开点头,他立刻就是六处的处长。” 我和沈旭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刘千芳。我虽然看不见自己是什么表情,却把沈旭脸上的震惊看得清清楚楚。我估计自己的样子跟他也差不多。 这回就连我三叔都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挑起了拇指:“有魄力!不愧是灵狐!” 刘千芳哈哈笑道:“谁不知,术道三狐中,灵狐、血狐都是假狐狸,只有你这鬼狐才是真狐狸;就算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是不是该替你侄子表个态了?” 我三叔沉声道:“项开,从现在起,你加入六处。记住,要忠人之事。明白么?” “三叔放心,忠人之事,我还是能做到的。”我虽然不知道三叔为什么非要我加入六处,但是肯定有他的用意。 正文 第一二零章 有缘再见吧 我三叔这才点头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好!” 我单独一个人往我三叔的方向走了几步之后,竟然跟往外走的汝汝撞了个正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汝汝微笑道:“当然是来接我的病人--林子西。” 我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问道:“你也是术士?应该是六处的人吧?你在电话里跟我说,林子西常会梦见一只蜘蛛,其实就是在提醒我,她是最有可能接受补天殿传承的人。对不对?” “我算是六处的人吧。我师父曾经是冥捕,木字堂的首座。我本人并没有加入六处。项前辈在等你,我先走了。”汝汝头也不回的走了。 “木字堂,专司医术的堂口。这个汝汝不简单哪!” 我自言自语的走进树林时,却蓦然间觉得一阵心悸。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无数的利刃同时指向了我全身要害。等我抬眼看时,才发现整座林地里到处都是闪动的人影,我已经落进了对方的包围。 “你的警惕性太差了!”我三叔仅仅挥了一下手,林中的人影就潮水般的隐没在了黑暗当中,就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这时,我三叔冷声道:“如果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不能放松警惕。” “我知道了!”我觉得还是别跟他顶嘴的好。 三叔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是有些事情,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 我三叔说道:“当年,我和你四叔一起出去之后。找到了残天殿的传承。虽然我成了残天殿的继承者,但是也废掉了一条腿。这些年,我装成功力尽失、深居简出,就是为了消化残天殿的传承。现在总算是小有所成了。” 我惊喜道:“三叔要重出江湖了?”土妖池扛。 “不!”我三叔摇头道:“不是要重出江湖,而是要去办一件大事。我这一去,生死未卜,总得给你找条后路。加入六处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地雷虽然不是我的弟子,但是他父亲却是我八拜结交的兄弟。我让你找他,一是想给你找个帮手,二是希望你们能互相扶持。地先生人丁稀薄。我不希望地先生因为你们的意外死亡而断了传承。” 我根本没去听他后面那些话,他一说完,我就抢先道:“如果你一去不回,我该怎么找你?” 三叔看了我半天之后才叹息道:“你的脾气和你爹太像了。你给我记住,在你没有进入术道十八殿其中之一,获得完整传承时,千万不要来找我。如果你有幸入殿封圣。早晚能知道我的去向。” 我沉声道:“术道十八殿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像袁家人说的样,是封印术道禁术的密地。” 我三叔郑重道:“传说,十八殿是天九、地五、灵三;还有一殿众说纷纭,我也没听过确切的名字。但是怎么进入十八殿却说法不一。有人觉得十八殿是在自行寻找传人;有人说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会有人进入;还有人觉得,他们应该是像宝藏一样,得先有地图才能入殿……呵呵,我能进入残天殿。也算是巧合吧!” 我眼前忽然一亮道:“我知道一座黄天殿,我想……” “我已经听说了!”三叔打断了我的话道:“十八殿开启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次不能进入,十八殿就会再次隐匿,甚至移动位置。要不然,你以为六处会放弃开启黄天殿的机会么?” 我还想再问。三叔却强行打断了我的话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不用特别在意。毕竟术圣只是一个传说,我现在也远远没有达到术圣的程度。” 我点头之后,再次问道:“项家黄龙是怎么回事儿?” 我三叔摇头苦笑道:“袁世雄以为黄龙殿也是术道十八殿之一,其实不是。项家黄龙与术道十八殿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不是问这个……”我紧盯着三叔道:“我是说,黄龙中间那一段到哪儿去了?” 三叔叹息了一声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项家曾经遭过一场大劫,项家传人几乎伤亡殆尽,项家武典遗失,黄龙也被砍成了三段。为了修补黄龙,你太爷才不得不去找补天殿。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 “你太爷虽然找到了补天殿,但是被他逼进殿里的补天姥姥,却没有修补黄龙的本事。你爹不得不出去找寻千年断续,用来修补黄龙。其实当年应该是我去的,因为当时能带走黄龙身的人,只有我和你爹两个人……” “项家一向是一脉单传,到了你爷爷那儿,老天才开恩给了他三个儿子,加上他的义子,也就是你大爷,才有了东西南北项家四雄。” “你大爷因为不是项家血脉,没法儿让黄龙附体;你四叔当年学艺未成,还没出师;能出去的,就只有你爹和我。当年,我因为一件事不想离开三家村,你爷爷就把黄龙身附在你爹身上,让他去找千年断续。” “你爹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人皮,黄龙身也不知所踪。他回来之后,看了你娘一眼,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只给我留下了一截千年断续和一段兄弟被杀的血仇。” “这些年,我和你四叔几乎跑遍了大江南北,想找出当年害了你爹的凶手。可惜,我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当年害死二哥的人不是简单人物……,是我对不起二哥……”我三叔说话之间,已经留下了泪来。 我沉声道:“我爹的仇,我来报!” 我三叔摇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现在没有那个实力。我在鼎盛时期都不是你爹的对手,他当时还带着黄龙身,功力就跟我现在相差无几,可他还是失手了。报仇的前提,就是自己先能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明白!”我点头道:“我不会贸然行事。你放心好了!” “好!总算是我没白教你!”我三叔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了想道:“我最近遇上了两个人,他们都说,我的亡命钩不是真品。真的亡命钩……” “真的亡命钩,应该是在海上!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清楚。当年你四叔以为找到了亡命钩秘葬,可是等我们赶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是残天殿。所以,我才说进入残天殿只是一个巧合。” 我三叔说道:“我也知道你的亡命钩并没学全。但是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怕的就是你不知深浅,非要去找亡命钩。现在,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再拦你了。” 我三叔话锋一转道:“你找亡命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当年,我和你四叔一起探寻残天殿的时候,联手干掉了一个术士,那把亡命钩和秘籍就是从他身上弄出来的。说不定,他还有其他传人或者亲朋,你得小心!” “那个家伙很厉害,我和你四叔连续布了九道陷阱,才把他弄死。可你四叔也在他临死反扑时跟他同归于尽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高手的亲友绝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啊!” 我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钩柄:“三叔放心,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把真品亡命钩给找出来!”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我三叔摇头叹息了两声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三叔才说道:“有一件事儿……善待林子西,如果能跟她成为朋友,就更好了。” 我顿时懵了:“我说三叔,你开什么玩笑?我跟她都已经不共戴天了!她现在恨不得能把我剁碎吃了,你还让我跟她做朋友?” 我三叔摇头道:“我是说‘如果可能’。因为,她是修补项家黄龙的唯一希望。” “不可能吧!”我本能的回绝道:“黄龙放在补天殿里二十几年,都没能完全修复。她能做什么?” “黄龙没有修复的原因有很多!”我三叔摇头道:“黄龙少了一段,千年断续也不到火候。最重要的是,上一任补天姥姥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也就是说,补天殿并没有承认她是自己的继承者!” “那林子西就是?”我本能的不想承认这一点。 “我敢肯定她是!”我三叔肯定道:“上一任补天姥姥只能修补人头,而且林子西却能飞针杀人。单就这一点,她就比上一任更为高明。” “还有,那个姓丁的丫头说过,林子西总能梦见一只蜘蛛。补天姥姥修补人头最上品的材料就是一种蛛丝。而且……据传说,真正的补天姥姥身边,不仅有一只猫,还有一只蜘蛛。” 我三叔说完之后才缓缓道:“但是,在我心里,既不希望你去找三段龙身,也不想,黄龙就此断绝。这种心理很矛盾,一切随缘吧……” 我三叔的心理,我多少能理解一些。可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的话。 我三叔微笑着端详了我一会儿之后,忽然调转了轮椅:“有缘再见吧!” “三叔--”等我喊他的时候,他已经用上缩地成寸,一瞬间消失在了密林深处,无论我怎么喊他,都不见他回答。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看见他与我分别时的黯然…… 正文 第一二一章 想剁手,我帮你 就在我望着三叔离去的方向百感交集又黯然神伤的时候,补天殿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刘千芳带人清理好了现场,再一次埋葬了补天殿。出手的六处土字堂用上了特殊的手法,没有亲身经历这场大战的人全完看不出,这里埋葬了数百条冤魂。 汝汝带走了昏迷不醒的林子西。临走时说,试试能不能还给六处一个高手。不过。我对林子西能不能来六处并不感兴趣;唯一让我惊讶的是。汝汝竟然解掉了酒舞身上毒。这不禁让我对她的医术又高看了一眼。 我按照刘千芳的安排转过天就去了六处报到。等我到了地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 六扇门名震天下的鹰、犬两部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断了香火,连一个传人都没留下。五行堂中,受林博然掌控的金字堂从补天殿回来后,就宣布退出了六处,临走时连一个铜板都没留下。木字堂虽然有汝汝这么个传人,却早就不为六处服务了。水火两堂也断了根。唯一还有人丁的土字堂,却把盗墓、堪舆这些看家本领丢得一点儿不剩,现在还能做的就是埋死人,替六处擦屁股。 更让我意外的是,从刘千芳宣布我接任六处处长之后,六处里里外外那几个半人就跑了个干净,尤其是特别行动队,根本就没露过面儿,唯一能用的文员,还是刘千芳从外面借来的。 我听完六处的情况之后。顿时火了:“老刘,你耍我吧?合着你是扔给我一个空壳子,对吧?” 刘千芳笑道:“现在六处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我可以保证尽最大的努力帮你争取经费;人员编制的问题也可以由你掌握,不管你招进来多少人。我都可以落实编制。” “狗屁!”我差点吐他脸上:“老子才没心思给你们打工呢!你爱找谁找谁去!” 刘千芳干脆耍起了无赖:“项开,你别忘了,你干掉的那些人里不仅有术士,还有十好几个大少爷大小姐呢!你知道,我为了帮你擦屁股,费了多大劲儿么?我答应你三叔的事儿,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儿,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算你狠!”我站起身道:“我回家先休息两天行了吧?” “可以,给你一个月的假!”刘千芳倒也大方。我却一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一甩袖子回家睡觉去了。 等我睡醒了起来找东西吃的时候,忽然发现地雷像是侦察兵一样趴在楼梯拐角的位置,探头探脑的往前面看。他旁边还摆了一条刚炸好的黄花鱼。那家伙好像还在使劲往鱼上扇风。 我莫名其妙的走过去之后,才听见地雷嘴里轻轻嘟囔着:“七七来吃鱼,吃小鱼……” “啥?”我猫着腰顺着地雷眼睛的方向看了一眼。酒舞的房门被一辆遥控车推开了一半。在地雷的位置上,正好能看见酒舞穿着真丝睡衣侧卧着睡觉,而七七就趴在酒舞胸前的位置。要是七七走开的话…… 我忍不住拉了拉地雷的衣服:“快走!” “走个屁!你没看七七都抬头了么?” 我差点儿没让那货气死:“你傻呀!你当酒舞是聋子啊?她没动地方,那是怕一下打不着你。” 我说话的工夫,酒舞已经把莲藕一般白皙的胳膊伸到背后。我一说完,她手里就多出了一把双管猎枪。 “卧槽!” 我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紧接着头上就是轰的一声。等我转头看时,楼梯的扶手已经被轰掉了一小半,扶手断口的位置还冒着青烟。 我正想爬起来,却看见一双穿着龙猫拖鞋的小脚从我和地雷眼前冒了出来。我顺着拖鞋上光滑的小腿往上一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第二眼才是脸色阴沉的酒舞。 酒舞咬着牙道:“你们在干什么?”役私他弟。 地雷抢先说道:“项开说了,七七都是大孩子了,该吃固体食物了,所以送来两条鱼……” “卧槽!”我还没骂出声,就看酒舞一只手兜着自己睡衣的下摆,跳脚踹向了地雷的大脸:“我让你吃固体食物!” 我一看酒舞没有揍我的意思,赶紧一翻身顺着楼梯滚了下去,三两下窜回了自己房间。没等我点上烟,就看七七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然后一本正经的坐在我面前:“项开,我想跟你谈笔生意。我会付报酬的哦!” “就你?”我一点儿没给七七面子:“你有钱么?别最后让我配合你去玩仙人跳。我跟你说,你是只家猫,就算我把你卖了,你再往回跑,也赚不了几个钱。” 七七挥舞着一只小爪子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一具合适的躯体,让我转魂,这对你来说不难吧?你却跟我谈钱!” 找一具躯壳的话,对术士来讲,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帮七七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我却生出了逗一逗这只小猫儿的想法:“好的!报酬呢?” 七七的嘴角泛起了弧度:“我呢,虽然没有钱,但是我能通感!也就是说,我把自己的爪子跟你的手通感之后,我摸到什么,你就能感觉到什么。要知道,我是能钻进酒舞衣襟里的哦!” 我下意识的回答道:“这……这不好吧!” “想想吧!能体验人间极品的机会可不多哦!”七七笑眯眯的道:“要是你去追酒舞的话,得多久才能得手啊?要是我们通感了,不用一分钟,你就能享受到哦!” 七七的尾巴在自己身后摇来摇去,就差没长出一个尖儿来:“想想吧!白白的,软软的,滑滑的,还带着温度,一只手都抓不住哦!你心里就不痒痒么?” “痒痒!”我脸色一板道:“光是手不行!咱们把脸也通感吧!” 七七愣了十多秒之后,咬着牙道:“好!成交!” 我赶紧把手伸了过去,七七把她的爪子搭在我手心上之后,嘴里也不知道念了一段什么,我立刻觉得手上传来一种像是在跟人握手的感觉。等七七跟我把脸也通感了之后,才直立着身子像是人一样的走了出去:“好好享受哦!” 没过多一会儿,我的手上就升起了温热的感觉。从没感觉过的滑腻柔软,顺着我的指尖一直滑向了手心。 “把脸贴上去,贴上去啊!”就在我差点儿喊出声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就好像有人掐着我的脸,正在使劲儿往两边扯。 “怎么了这是……糟了!别是露馅了吧?”我一下从床上蹦起来,飞快的跑到了走廊上,隔着门缝往酒舞房间里一看。 酒舞正脸色狰狞的掐着七七的脸,使劲儿往两边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出卖我?” “喵--” 酒舞干脆把七七拎了起来:“装成猫也没有用!” “喵--”七七可怜巴巴的道:“我就是想找一个躯体,才让项开帮忙的……” “然后,你就拿我当报酬了,是吧?”酒舞一点儿不笨,我在门外却听得冷汗直流。 这要是让酒舞杀上门来,还能做人了不? 我正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就听酒舞在房间里咆哮道:“你现在马上跟项开全身通感,然后给我钻地雷裤裆里!快去--” “我不去!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我当时就一跟头摔在了地上,马上爬起来没命的往地雷屋里跑:“地雷,地雷,快点儿跑吧!七七要钻你裤裆里了!” “啥?”地雷吓得往自己身上一捂:“它钻我裤裆干啥?” 我急中生智道:“你没听说过么,猫叼小鸟狗吃咪?七七可是好几天没抓耗子了,万一它要是嗷呜一口……” “卧槽!”地雷蹦起来就跑,可是没到门口就停下了:“等等!等等……我怎么觉着不对啊!猫叼小鸟狗吃咪这事儿,是老辈人说小小子不能搂着猫睡觉,小丫头不能跟狗睡床上。我也没打算搂着七七,它干嘛叼我?不对劲!” “哥呀!你快走吧!没时间了!”我真想抓着他,把他给扔外面去。你说你,早不聪明,晚不聪明,非得这个时候聪明个什么劲儿呢? 我这一说,地雷脾气还上来了:“不行,我非得问明白不可!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我要疯了!现在,我必须在摸地雷的家伙和要脸之间选择一样了。我纠结了好半天,才飞快的把事儿给说了一遍。 地雷那脸顿时就绿了:“你他爷爷的!我真是服了……” 我差点儿没跳起来:“你他么走不走?” “走!不走等着被你恶心死啊?”地雷一开窗户,从二楼蹦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就见七七从门外冲了进来,飙着眼泪追向了地雷…… “妈呀!地雷你可得跑快点儿啊!”我欲哭无泪的抬起手来:“我要不要把手给剁了?这还能活了不?” 我话刚说完,酒舞就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你想剁手?我可以帮你!” 我的脸都白了:“你背后藏的是什么?” “菜!刀!”酒舞那脸色绝对比鬼还可怕! “你听我解释……”我打开窗户就蹦了出去。 “把手剁下来再解释--”酒舞却在后面穷追不舍。 正文 第一二二章 饭里出香灰 酒舞没追上我,我的手保住了;七七没撵上地雷,我的名声也保住了。但是,我一个星期没敢回家……要不是刘千芳给我打电话,说有笔生意要谈,而且已经到我家了。我还真不知道会在外面躲到什么时候。 我硬着头皮回到家里。就看见酒舞正陪着刘千芳和一个叫李贤的年轻人说话。只不过,刘千芳那个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 我正琢磨着刘千芳是不是吃错药了,他马上站了起来:“项开,你们也太黑了!一趟生意,开口就是几百万的要!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管你死活!”我张嘴就喷了回去:“你们给我开工资了么?你们给我拨经费了么?别当我不回六处就什么都不知道,六处现在连买手纸的钱都没有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回六处上完厕所,直接拿手抿你墙上。” 我冲着酒舞一扭头:“酒舞,不管你刚才开的什么价,马上再给我翻一番!另外,别忘了把咨询费一块儿收了。谈妥了,接生意;谈不妥,送客!我先睡觉去了。” “别!你千万别!”刘千芳终于服软了:“就按原先的价格来,还不行么?” “这不就结了。”我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什么生意,说吧!” 刘千芳指了指对面的李贤:“问他。他撞鬼了。” “他?”我一下懵了:“你是说,他撞鬼了?六处还管个人的事儿?真特么新鲜了!你是准备把六处办成街头作坊吧?” “嘿嘿……”刘千芳笑了:“你也知道,这世上总有些叫做人情的东西不是?他的事儿,算是趟人情生意。再说。人家也愿意付钱,你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日!”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役私扔扛。 我强忍着心里的腻味说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撞鬼的?” 李贤定了定神之后,慢慢说道:“我是星海大学的老师,同时也是一个业余的私家侦探。” 李贤说: 我前几天接手了一个案子,失踪的是一个被人包养的女大学生,雇我查案的人,就是包养她的老板。雇我干活那家伙好色、胆小、怕老婆,小情人丢了,不敢报案找,就直接找了私家侦探。 我没用几天就查到小丫头没失踪之前,常去一个叫“无碑墓”的灵异网群里聊天。她失踪之后,就被群主踢出来了。 我试着往里发了一个入群申请,群主却给我邮箱回了封信告诉我。去拍一张灵异照片,再配上一个真实的故事,就能进群了。 灵异照片那种东西我没处拍去,但是吓人的地方,我却能找着。 往滨河路北段的大坝边上就一条马路,马路前后两边都是十字路口,一到清明、鬼节就有人在那儿烧纸。望乡路那两百来米的路上,一盏路灯都没有,能亮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火堆子。住在那附近的人,都管那儿叫望乡路。 我故意等到七月十五,才带着相机去了望乡路那边。 那天晚上烧纸的人还真就不少,从前往后放眼一看,满大道都是火堆子。烧纸的人一边用木棍扒拉着火堆,一边还小声说着话,谁也没注意我蹲在道口上。 我找了一个差不多的角度,慢慢按下了快门。可我手里的相机还没出声,左边就忽然打过来一道灯光,等我想要起来的时候,已经听见了刹车声。我刚觉得身上一激灵,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距离我不到一尺远的地方。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来半个脑袋:“你特么找死啊?大半夜蹲道当间儿?” 我也知道自己蹲的这地方不对,赶紧站起来向司机摆了摆手,转身跑了。 我回到工作室之后,就把相机给接到了电脑上。按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打算把照片上的人p掉一部分,腾出个空间来,往火堆边上p上个捡钱的老头儿。 可我p到第三个火堆前面那烧纸的女人的时候,却怎么也弄不下去了。我仔细看了看照片,那里拍到了女人的侧脸,她的眼睛好像不是盯着火堆,而是往我这个方向瞅。 我也不知道相机怎么能把她拍得那么清楚,就算我特意把照片给放大了不少,那女人的脸也不模糊,确确实实是在往我这边看。她脸没动,眼珠子却转到眼角上,直勾勾的往我这边瞅。 我再往下看,她前面那堆火好像也烧得特别旺,火苗子下面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她烧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我想了想,干脆也不往上p别的了,直接把别人全都弄下去,光把那女人给留在了照片上。因为她前面原先有个人,等我p完之后,她就剩下了半截身子,瞅着就像是蹲在道边上,还偏偏看不着脚,乍一看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对这张照片我还算是满意,剩下的就是写一件真实经历了。 写东西对我来说有点困难,干脆也就不写了,改天花个十块二十块的找别人得了。我把电脑一关,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就觉得身上发冷,迷迷糊糊的觉着有人往我身边挤。我特意伸手摸了一下,手心好像是摸着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纱布下面像是溜滑溜滑的身子,那感觉就像是搂着一个盖着层纱衣的女人。唯一让人觉着不对劲儿的地方,就是那女人的身子有点儿硬。 肯定是睡毛了!我家连苍蝇都是公的,哪来的女人。我连眼睛都没睁,翻了个身儿就继续睡。等我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头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煞白的人脸。我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等我坐直了才看见,自己枕头边上多出来一面镜子,我刚才看见的那张脸就是我自己。我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不对了。那不是我挂阳台上的那面镜子么? 我租的这间房子,阳台正对着十字路口,按老话说,窗户对十字路口不好,得拿面镜子往窗户外面照着。我就特意买了一个红色的圆镜子放在了窗台上。 从我把那面镜子放在窗台上之后,就没动过它,连落灰我都没去擦过。这镜子怎么会跑我床上来了? 我想着想着,脑袋里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一个词来--“欺怀”! 我听人跟我说过,有些个没人送衣服的孤魂野鬼觉得冷了,就往别人家里进,往人床上爬;说不好,还能往人怀里钻。它钻你怀里,那就叫“欺怀”! 欺怀的鬼魂,不是要把你怎么样,他们就是想管你要点儿东西,所以肯定能给你留个提示。那个镜子会不会就是…… 我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麻,身子不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手也往自己脖子下摸了一下,以前家里人给我求的护身符还在,应该就没有事儿。 我心里总算有了点儿安慰。后来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梦游,把镜子给拿进屋了?以前,我还真就梦游过几回,把高中跟我一块儿住校的几个哥们吓得够呛,会不会是又犯病了? 我干脆直接跑医院做了个检查,回来之后又跑到附近的大学,找了个认识的学生,扔给他两包烟,让他帮我写篇鬼故事,才按照雇主的要求,跟踪他老婆去了。等我忙活完又是后半夜了,我习惯性的到楼下小吃部点了一碗面条。 等面条端上来,我就看见碗里飘着一层灰沫子,我当时火气就上来了:“二秃子,你给我过来!谁让你往我碗里放的胡椒粉?” 二秃子过来一看,脸色马上就变了,连忙跟我说:“马上给你换一碗。” 等他把第二碗面条再端上来时,碗里还是有一层胡椒粉。这回没等我说话,二秃子就把筷子塞我手里了:“我袖子沾了胡椒粉,对不住。就剩一碗面条了,这碗算我请,你吃完赶紧回去歇着。” 我往他袖子上看了一眼之后,一按桌子站了起来,掐着二秃子的脖子,把他给顶到墙上;右手往背后一伸,拽出一把匕首,直接把刀尖顶在了二秃子下巴上:“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要不然,别怪我这刀子不认人!” 我从干上这行之后,就一直在二秃子的面馆吃饭,跟他也熟,他一撅尾巴,拉几个粪蛋儿,我一清二楚。他来这一套肯定有事儿。 二秃子脸色当时就白了。他知道,我干活儿的时候,只要拔刀了,那就是要玩命;当时就咬了咬牙,把事情给我说了一遍。 他说,我们那一片租房子的,都是早出晚归的人,甚至是晚上才出去的人,二秃子挣的就是通宵的钱。他干了三十年夜店,怪事儿见了不少,其中就包括饭里无缘无故出香灰的事儿。 饭里出香灰,那是有鬼跟人换饭吃。这种饭不用多,最多吃上七回,吃饭的人也就没命了。他亲身遇上的就有三个,我这是第四回。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二秃子从后厨出来,两只手就一直捧着碗,动都没动。碗里的香灰要不是他放的,那就肯定是碗落桌子上的时候才出来的玩意儿。 可是这屋里就只有我们俩啊! 二秃子正说话的工夫,眼珠突然盯着饭碗不动了。我回头一看,桌子上那碗汤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汤干了,就剩下一碗盖了香灰的面条。 正文 第一二三章 开灵窍 一大碗面汤子就在两个大活人眼皮底下没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我当时就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往二秃子身上看了过去。 二秃子脸色白得跟纸差不多:“李哥,你赶紧走吧……快走!找个庙,找个道观住下,说不定还有活路。快点儿走!” 我长这么大。头一回感觉六神无主。连想都没想,顺着二秃子的话跑回了家里。我刚走到电脑边上,脑袋里忽然闪了一下:别是我七月十五去拍火堆子惹上事儿了吧? 我打开电脑一看,昨天晚上p的照片还在。可是照片上的火堆子却没了,整条道上就剩下两排烧完的纸灰,灰沫里还隐隐约约带着没烧尽的火星。那个白衣女人还是蹲在纸灰边上,斜着眼睛往我这边看,嘴角却不知道怎么扬了起来,好像是在那儿嘿嘿冷笑。 我立刻懵了,除了想把照片关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我拿着鼠标连点了几下,那照片就是关不上。最后,我一把拔了电源,才算把电脑闭了。可是那女人的眼睛,却一直在我眼前晃荡,不想都不行。 我好不容易把烟翻出来。抽了两口才算缓过神来。出租屋里就我自己,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不行,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了那个网群。说不定那帮小屁孩儿真能帮上我? 我赶紧翻出手机来,给秦涛打了个电话。秦涛是我同行。就住我楼上,他干的是专门入侵人家电脑的活儿。我前几天让他想办法盗个号,看看能不能进“无碑墓”。我估摸着按他的水平,现在应该弄得差不多了。 秦涛在电话里就跟我说了三个字:“过来吧。” 我当时也没注意到秦涛的语气不对,出门就上了楼。等我推开门一看,秦涛侧着脑袋,脸朝里趴在键盘上,两只手蜷着指尖垂在身边,电话就落在他脚底下--那他妈是死人的姿势啊! “秦涛!”我一边喊他,一边抽出匕首掐在手里,往他身边走。等我绕到秦涛身边才看见,秦涛的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死在了键盘上。 他电脑上的企鹅群还开着,进的正好是“无碑墓”的群。群里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显得死气沉沉的。群成员的头像却让我看得心里直冒寒气。 三十多个人的头像全都是清一色的黑白遗照。而且个个都稍稍扬着下磕。我虽然看不清头像的样子,却能感觉到那些头像上全都蒙着一层死气。只有那些化完妆之后躺在玻璃棺里的死人才能照出这种效果,活人的面孔绝对不会这么呆板。 “这个群里总不能都是死人吧……秦涛--”我冷不丁看到了一个网名“秦涛”,排在最顶上,显示着上线状态的头像就是秦涛的黑白遗像。 “他什么时候……”我目光稍稍往下一撇,又看见了一个人名--“李贤”! 我?我当时就懵了。我明明没加过群,怎么会有企鹅号在这里面?但是那头像也确实是我的照片。 我也顾不上什么害不害怕了,伸手就把自己的信息点了出来。个人签名里面竟然写着:“我于七月十五死于车祸!” 再往下看,我相册里竟然存了好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是蹲在地上,被出租车贴地撞飞出去的情景。再看下一张,我脸向下的趴在望乡路的道口上,脑袋底下流了一大滩血…… 我死了?不可能!我明明还活着!可是网上的照片是哪儿来的?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跑。可我刚跑到门口,就忽然想起了家里人嘱咐过我的话,马上又退回来,站在屋里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我给带回了刑警队。事情很快就解决了,秦涛是死于心脏病突发。而我干脆就赖在刑警队里不走了。 以前,我舅舅就反对过我干私家侦探这一行。他跟我说,这一行不是古代传下来的老行当,也不被官方承认;上面没有祖师爷,也借不来官方正气,最容易撞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那时候我没相信这些,干脆打着哈哈混了过去。他见我不信,就硬塞给了我一张护身符,还告诉我,万一遇上要命的事儿,就想尽办法混进警察局,那里有公门正气,一般的鬼祟翻不起大浪,等到天亮就去找他。 他给我的护身符肯定不灵了,要不我也遇不上鬼啊。我现在只能躲在刑警队里了。 我就在刑警队的传达室里坐了一夜,天刚亮,就赶紧跑出来找我舅舅帮忙,他就帮着我联系了刘处。 刘千芳等他说完,赶紧接口道:“别找刘处,找项处!他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我看着李贤道:“介绍你找六处的人是谁?” 李贤看了看刘千芳的脸色:“是我舅舅,也是刘处的好朋友。” 刘千芳怕我误会:“他舅舅叫任磊,我前几天正计划着让他帮忙把金字堂撑起来。早年传下来的规矩你也知道,金字堂的人不能是术士,除了帮着六扇门张罗钱,江湖纷争一概不理;但是金字堂一旦遇险,六扇门必须全力相助。任磊虽然还没答应帮着撑起金字堂,但是也算有了意向,你看这事儿……” 我拿出一支烟来,往茶几上敲了两下,对刘千芳说道:“这个生意有点儿意思,我接了。但是,官方上的事情你来,术道上的事情我来。怎么样?” “没问题!”刘千芳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我把地雷叫过来,指着李贤道:“这个是小贤子,他遇上了点儿麻烦,你先想办法帮他把灵窍开了,免得看不见鬼,糊里糊涂就完蛋了。” “包我身上!”地雷搓着手笑了两声之后,才把被他盯得全身发毛的李贤给领到公墓后山,直接塞进了一辆车里。 地雷趁着李贤没反应过来,掏出两只手铐,把他给拷在了方向盘上。 “你想干什么?”李贤差点儿疯了。 “帮你开窍啊!”地雷伸手拿出一个眼罩,把李贤眼睛蒙了起来:“一会儿汽车就会顺着盘山道滑坡。你要是开不了灵窍,就等死吧!” “喂喂!你等等……”李贤差点儿没吓死! 地雷飞快的跑到车右侧,拉开了车门。我趁着他开门的工夫蹦到了车上,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地雷跟着咔擦一声掰断了手刹:“手刹断了,你自求多福吧!” 李贤看不见东西,却能听见地雷是在车外面说的话,刚喊了一声:“地雷!你个王八蛋--”汽车就顺着盘山道滑了下去。 地雷远远的喊道:“别踩刹车,刹车不好使了!” 地雷这么干不是想杀人,而是要硬逼着李贤开窍。术道上有一个说法:凡人若想触碰鬼魂,就得先开窍;否则,只能他找你,你绝对找不到他。不修炼术道,就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强行开窍了。 不开窍,李贤就看不见鬼魂,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让他修炼道术,只能用这种办法逼着他开窍。另外,我也想试试李贤是不是真像刘千芳说的一样,什么都不懂。如果他已经开窍了,就算装得再像,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车从盘山道上冲下去不久,李贤就往左边打了一下轮。他知道左边是山崖,靠上去或许死不了,所以本能的想要自救。 可是车轮打过去不一会儿,车门就在盘山道的岩石上蹭出了火花,我甚至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红点,从车窗上直往里蹦。 “妈呀--” 李贤猛然感到有人轻飘飘的坐在了车座上,双手搂着他,要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与此同时,李贤的两只脚腕子上也跟着一紧,像是被人给抓着,死死的按在了油门上一样。 “我后面是啥?”李贤吓得哇哇大叫:“有鬼上车了!有鬼上车啦--” 这是身窍开了。身窍一开,人就能碰到鬼魂,动手打鬼跟打人一样,拳拳到肉。所以李贤才能感觉到鬼魂坐到了后面。 李贤身窍一开,马上把身子往前扑了过去。我也跟着收敛了气息,让鬼魂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没想到,上车的鬼魂却在这个时候打了起来。一只鬼魂哈哈大笑道:“快开!快开!”役广节血。 另外一个却冷声道:“从车上下去,别跟我抢!” “我先来的!你下去……” “有鬼在我身边打架?都给我滚!老子成了鬼,先把你们掐死!”李贤感觉自己快疯了:“地雷,我做鬼也不饶你--” 这是聪窍开了!聪窍一开,就能听见鬼魂说话了。 李贤现在分明听见两个鬼魂在他身后吵个不停,为的就是争他这个替死鬼。 李贤脑袋上的冷汗像是流水一样的落了下来。我则抬起手,慢慢的靠近了方向盘。我也吃不准,李贤能不能开神窍。最后一个神窍不开,李贤不仅看不见鬼,也看不见路。只要李贤再往前开个三五秒,肯定会一头栽到盘山道底下。我不得不以防万一。 “你给我滚下去……”坐在李贤身后的鬼魂紧贴着李贤抬起来一只脚,跨过车座,使劲儿的往下蹬了两脚,好像是在踩什么东西。李贤脚下的地方也同时伸出一只鬼手,对着那鬼脚一阵乱抽。 我眼珠一转,哑着嗓子传音道:“那两个鬼打起来了,你离悬崖也不远了。快点儿……快点儿啊!再快点儿就掉下去了……” 正文 第一二四章 入群 李贤心里一凉,身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就在半个车头快要探出悬崖边的时候,猛地一甩胳膊,又把车给扳回了山道上,一直顺着盘山道冲了下去,直到跑到平地上才慢慢停下来。 李贤彻底的瘫在了车座上:“吓死我了……” “怕什么。我还能真要你命么?”我笑呵呵的把他解了下来。李贤身上的冷汗早就把他里里外外给浸了个透。用手一摸,全身上下冰凉冰凉的。 我把李贤拖下来之后,他坐在道边抽了三四根烟才算缓过神来:“你们想玩死谁啊?” 我面不改色的忽悠开了:“我这是救你,知道么?你在企鹅签名上看到的是,你自己死于车祸对吧?那是鬼魂安排好了你的死法,知道不?” “你只要不让车撞死,或者不翻车,就算躲灾了。只要连续躲过三次死劫,就算我找不出病根,起码也保证你不死。” “啊!是啊?”李贤这回相信了:“那我听你的!” “行了,跟我回去吧!先好好睡一觉,晚上带我去你说的那段望乡路看看!” 等到晚上,李贤带我到了望乡路之后,我先下车转了一圈。那条所谓的望乡路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条背阴的马路。虽然,因为经常有人烧纸。显得阴气重了一些,但是还远远达不到能引来厉鬼出没的程度。 我顺着望乡路走了一圈之后,从车里翻出来一个相机,拿纸钱贴住了大部分镜头。只让镜头圆心从纸钱方孔里露出来。 李贤看着我的相机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么一来,普通相机就能在子时拍到鬼魂了。”我拿相机对着望乡路拍了几下之后,马上回家把照片给导了出来,照片里果然多了一个穿着黑布衣服,蹲在路边的老头儿。 “成了!”我转身跟李贤说道:“我先写一篇遇鬼的短文,你找那个无碑墓的邮箱,给他们发申请,说我要进群。” 我说完之后,也不管李贤什么反应,自顾自的打开文档写道: 我死过一回,确确实实的死过一回,就死在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是七月十五。我本来想去大坝边上给我爷爷烧点儿纸。可等我夹着黄纸走到大坝背阴的那条路上一看,好家伙,那边足有三四十人蹲在地上烧纸钱。放眼一看,整条道上不是火光,就是人影。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夹着黄纸一边往前走,一边伸着手查道边上的火堆子,不管是亮的还是灭的,一个都没少数。从东头走到西头,我一共数了三十三个火堆,自己嘴里还嘟囔着:“加上我这堆,就是三十四了。” 我刚把黄纸放下,身后就亮起了一道光:有车?我下意识的往前一挪步,就觉得一阵凉风从我肋条骨下面掀着我的衣服刮了过去。 “瞎呀!没看见有人哪?”我还以为是有车贴着我后背开过去了。可我一回头,脑袋当时就炸了--刚才蹲在地上烧纸的人全都没了,光剩下两排火堆子在那儿乎乎的冒火。役广节才。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我数火堆的时候,那些烧纸的人,就像是站排似的齐刷刷的蹲在地上,就连拿棍子挑黄纸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刚才那些都是人么? 我身上顿时冒出来一层冷汗。可还没等我动弹,就看见离我脚边不远的地方蹲着一个人,手里还举着一个烟袋:“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去碰那些犯忌讳的事儿。你咋就不听呢?” “爷爷?”那肯定那是把我养大的爷爷!可他都死了四年了…… 我爷爷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我带来的那瓶酒,使劲吸着鼻子:“还你是第三十四!你想死啊?有三十三堆火,那就是说有三十三个朋友等着拿钱!你也想拿钱哪?” “你……”我站在那儿“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个字来。 我爷爷一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跟我走!” 他的手刚碰着我胳膊,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喝多了一样,轻飘飘的晃了一下。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却看见自己横着躺在道边上。我的魂儿被他拉出来了?我死了? 我吓得一声惨叫:“你要干啥?” “救你个鳖犊子啊!我算是让你个王八犊子坑死了。你给我听好,我一会儿带你看点儿东西,你要是相信,就找个明白人自救,要是不信,就当我没来过。” 我爷爷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就走。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就看见好多画面在我眼前一连串的闪了过去。 我看见,七天之后,我会被人虐杀。那些人想要我爷爷留给我的一样东西,但是他们又找不到东西在哪儿,就千方百计的布了一个局,把我骗回老家之后,再一步步的把我逼上绝路。最后,他们拿着七根几寸长的棺材钉,从我眉心上钉了进去,把我活活钉死在了一颗树上。 我到死都没合上眼睛,因为我死得不甘心。 本来我有机会活命的--我爷爷的鬼魂一直都在用手机给我发短信,教我怎么做。可是最后,我没相信把我养大的爷爷,反倒相信了一群外人。我扔掉了用来跟我爷爷联系的那部手机,也扔掉了自己的生路。 等到我看见那些人把我的尸体抬进一座空坟的时候,我爷爷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才醒了过来。 当我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刚才,我看见的那些东西,怎么好像是我做的一个梦?可是,梦有那么真实么? 我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却发现我放在门口的黄纸没了,桌子上给我爷爷准备的酒也没了,我左手腕子上还留着四根乌黑的手指头印。是我爷爷,肯定是他!他一定是怕我不相信,才特意在我手上掐了个印儿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阴风传讯”吧? 我是爷爷捡回来养大的孤儿。我爷爷是个怪人,他临终之前总共就给我留下了一本叫《话鬼》的书。 《话鬼》我看了很多遍,就跟一本鬼事百科全书一样,里面记载过“阴风传讯”的事情。据说,人死了以后,能看见将来的事儿;如果他功力足够,就能给活着的人提个醒儿,让他逃过一劫。我爷爷是用“阴风传讯”帮我避劫? 我整整想了一天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按《话鬼》上说的,用纸钱蒙在相机镜头上,去阴阳路拍了照。照片上确实有个老头,可我根本看不清他是不是我爷爷。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群里的朋友能帮我么? 我写完之后,就把文档和照片一起发送到了邮箱里。 一直站在我后面的地雷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编故事的么!” 我头也没回的道:“我以前接过一桩生意,雇主叫宇文苑,他爷爷就是一直拿手机跟他联系的。我就是以他为原型写了这个故事……” 我说话的工夫,邮箱里已经有了回信:“把自己的照片发送过来。” “发我的!”地雷笑嘻嘻的道:“聊天什么的,我最在行了!别说是小丫头了,就是女妖精,我都能把她骗出来!” “你能!”我瞪了地雷一眼,顺手把他的照片给发到了邮箱里。说实话,聊天这事儿,我还真不怎么在行,让地雷来更好一点。 我把照片发过去没多一会儿,无碑墓就有了验证消息。群成员的头像果然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照片,看上去就是殡仪馆里的遗像。 一个网名叫守坟人的管理员马上发来了信息:“欢迎新人,麻烦你改一下自己的头像和昵称,方便联系。” 地雷飞快的回信道:“这个……这个也太不吉利了吧?看着就跟自己给自己开追悼会似的。” 守坟人发过来一个威胁的表情:“亲,如果不遵守群里的规定,是要被踢出去的哦!” “我改……”地雷改了之后又问道:“群里有大师么?我真遇上麻烦了!” 守坟人发过来一张诡异的笑脸:“群里没有大师,也没有活人,只有鬼魂。不信你看看群相册,这里真的没有活人哦!” 地雷打开群相册之后,马上就看到了几张黑白遗像和血淋淋的照片。那里面不但有各种各样的事故现场,甚至还有凶杀现场,而且每张照片后面都跟着一张黑白遗像。仔细对比的话,就能发现两张照片里的死者都是同一个人。 更诡异的是,每张照片都配了一份说明,不仅指明死者姓名、年龄,甚至连死亡原因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沉声道:“往下翻!” 地雷刷刷往下翻了几页之后,相册里就只剩下遗像,没有尸体照了。地雷和李贤的照片就排在最顶上。 地雷马上返回聊天:“别开玩笑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笑。后面那些人不是没有尸体照片么?” 守坟人又发过来一个笑脸:“你死了么?暂时还活着的人,是不会留下尸体照片的。不过,很快就会有的哦!” 我拍了拍地雷:“你问他,群里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在说话?” 正文 第一二五章 解剖 守坟人回答道:“他们都已经进入了长眠,或者即将长眠,又怎么会出来跟你说话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在特定的时候被告知自己的死亡地点、时间和方式。” “他们每个人都会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去尽可能的完成自己的心愿。谁还有时间陪你说话?” “哈哈……”地雷发了一个冷笑的表情:“那你告诉我,我会怎么死?” “现在还不能。”守坟人发了一个闭嘴的表情:“你是一个刚进群的新人。还没有达到级别。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看看群成员的等级,你的级别还是‘未知’。” 我往群成员栏里看了一眼,级别有:未知,年,月,日,时;最高的是死亡。 地雷打字道:“你在玩死亡倒计时啊?这么玩有意义么?” “这并不是单纯的计时。”守坟人解释道:“这代表着死神对你的邀约,等时间一到,死神就会用梦幻般的方式迎接你离开这个世界。我称之为拥抱。等你的级别达到以日计时的时候,死神就会来迎接你。” 地雷这回没用我提示就打过去一句话:“照你这么说,我加入这个群之后就等于是死定了?” 守坟人发了一个笑脸:“可以这么说吧!” 地雷发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别扯犊子了!你当自己是死神么,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当然!”守坟人异常肯定的道:“这个群就是死神邀请灵魂做客的驿站。本来,你不是死神的客人,但是你偏偏强行索要死神的邀约。死神会很生气的!” “狗屁!”地雷怒了:“谁他么愿意见死神?我是见了鬼好不好,想进来找个大师帮帮忙,偏偏遇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儿!” 守坟人发了一个笑脸:“正因为你的生命即将结束。你才会看见灵魂。为了不让其他的灵魂骚扰你最后的安宁,你入群之后,死神就会派出一个奴仆守护你的安宁。当然了,我们奴仆有时候也会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 “比如说。分享一下你的食物、游戏什么的。毕竟,守护一个人的工作还是很单调、很乏味的,死神不介意奴仆稍加休息。” “去你爷爷的!”地雷发了一把菜刀过去:“我告诉你,老子是黑客高手,别让我找到你,要不,我让你满地找牙!” “千万不要这么做!”守坟人发出一个严重的警告的表情:“死神最不可容忍的就是欺骗与挑衅。骚扰驿站的人,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即使是死亡之后也不可原谅!” 守坟人很快发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和一个漂浮在空中瑟瑟发抖的影子。从照片上看,那条影子应该就是尸体的鬼魂,他像是看见了自己被杀的过程。才被吓得六神无主。 “秦涛!”李贤忍不住喊出了声来:“那是秦涛,就是入侵无碑墓的黑客!” 守坟人紧跟着发出来一段话:“这就是试图挑衅死神的下场。挑衅死神,不仅会死。而且永远不得安宁!” 没等地雷说话,守坟人马上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上面的人正是李贤:“他用一张虚假的照片欺骗了死神,死神很生气。他必须接受死神的惩罚!” 地雷回信道:“现在人都怎么了?我是遇了鬼,才找人破解。居然还有专门想见鬼的?” “想见灵魂的人,必将变成灵魂!”守坟人发了一个笑脸之后,马上又发出一个愤怒的表情;“你现在是不是也在追踪我?看在你已经是群成员的份儿上,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是绝不会有第二次!” 我伸手拍了一下酒舞:“停一下。” 地雷发过去一个中指:“你特娘自己弄得神神叨叨的,还不让我看看你是谁啊?” “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不过,很快我就会向你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守坟人说完之后就没了反应,不管地雷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 “私聊他。”地雷点了私聊之后,对方的企鹅却自动回复:“等你看见真相,我们就会见面。” “姥姥的!”地雷干脆也不聊了。 酒舞放下电脑道:“对方是个高手,我的黑客技术不行,追踪不到他。看来得请外援了。” 我想了想道:“去看群相册,把里面的照片全都给另存下来。” 我把地雷存下来的照片交给了酒舞:“分头行动吧!你和地雷去查查这些人的死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去找一下秦涛的尸体。” 我带着李贤到了尸检中心之后,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秦涛的尸体。让我惊讶的是,秦涛的尸体已经被完全解剖了,整个胸腔被彻底打开,多处内脏都遭到了切割,颅骨也给沿着眉头开了盖儿,颅内的大脑已经不知所踪。 我转身向负责人道:“把验尸报告拿来。” 负责人找到当时解剖尸体的法医,没想到那个法医看到我之后,第一句就是:“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有手续么?” 负责人拉了一下对方:“他们是机密部门的人,这位是项处长。” 法医仍旧强硬道:“那也不行,按照规定,查阅验尸报告……” 我忽然一个回身,掐住对方脖子,把他给压到墙上:“我再给你看个证件……这张叫‘杀人特许证’,不想死就别跟我叽叽歪歪。”役东农血。 “项处长,有话好说……”负责人一下慌了:“就算你们是机密部门的人,也不能随便杀人吧?” 我掐着法医的脖子把他慢慢提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最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秦涛的尸体是正常解剖么?一个被确定心脏病突发死亡的人,你们需要把尸体大卸八块?” “我刚才要验尸报告是给你面子。你这个手下还推三阻四,究竟是什么意思?” 负责人根本没注意到我说什么:“你先把人放下来再说的!再晚点儿真出人命了!” 那个法医被我掐得脸色通红,两只脚在空中来回乱蹬,眼珠子都差点儿突出来了。负责人不能不怕。 “行,我给你面子!”我一松手,那个法医就贴着墙面滑了下来,捂着喉咙,连咳嗽带喘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我干脆蹲在对方面前道:“你怎么就不想让我看验尸报告呢?别是,你们剖尸体的时候……他还活着吧?” “你怎么知道?”法医下意识说了一句之后,脸色顿时变了,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负责人也懵了:“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汇报?” 我摆手制止了暴怒的负责人,紧盯着法医道:“把你当时的情况给我说一遍。你心里不用有顾虑,那个人其实已经死了,你们剖的就是具尸体;至于他为什么看起来像活人,我不方便跟你解释。但是,我可以帮助出一份证明材料,证明你没杀人。” 法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我说……” 法医说道: 前天晚上,那具尸体刚被送来的时候,的确没了生命体征,关于这一点,我和我师父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了。但是等我师父按照惯例打开尸体的胸腔之后,却发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当时,我们都吓坏了!解剖了一个活人,那是多大的事故啊,弄不好我们就得坐牢!我问我师父该怎么办。他说继续解剖,反正人送来的时候都已经死了,我们不说,还有谁知道。 我当时也没了主意,只能听他的。我这边刚把报告单拿起来,他就把手术刀切进了那人的心脏。那人的血液一下喷了出来,差点儿把我师父从头到脚洗了个遍。 当时,也不知道我师父是怎么了,拿着手术刀,猛地扎进了那人的胃里……我师父就这样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割……我吓得不敢再看了,开门就往外跑…… 可跑到一半又觉得不行,万一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我就转身又跑了回来,守在解剖室门口,给我师父把风。我在外面越等越害怕,总想回头看看我师父那边完事儿没有…… 谁曾想,我一回头,就看见解剖室的墙上出现了两道影子。一条是人影。还有一个足有两米多高,脑袋根本不像人,就像是……就像是西方神话里的魔鬼,头上长着山羊一样的细角,嘴里伸出来一根带钩的舌头。他那舌头好像在往前面那人的头上舔。 对!魔鬼就是在舔人影的后脑勺,舔他后脑上的血! 我看见魔鬼一手抓着那个人影的头发使劲往上提,另一手好像伸进了影子的脑袋里…… 我壮着胆子往里看了一眼,我师父的动作竟然跟那个魔鬼一模一样! 他一只手抓着尸体的脑袋,一只手拿着电锯在锯尸体的脑盖…… 我吓得差点儿喊出声来……我当时使劲儿捂着嘴,想要往外跑,可是两条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身子贴在墙上一点点往下滑…… 直到我坐在了地上,还能听见解剖室里的电锯在响,解剖床上的血还在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滴…… 正文 第一二六章 心慌 法医的脸色白得吓人,看样子,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感觉到了恐惧。 我点上一根烟递了过去:“抽两口缓一缓。” 法医接过去狠狠抽了两口:“我当时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我师父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走了出来。他全身都是血,血珠子顺着衣襟往下滴……”役东农亡。 “我当时以为他要杀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他却像没看见我一样。拎着手术刀,沿着走廊走了…… 我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爬起来,赶紧顺着他的脚印往前找,可是脚印到了餐厅就没了。我自己站在走廊里想了半天,该怎么办? 我能告诉别人,我和我师父剖开了一个活人么?还是该告诉别人,解剖室里闹鬼了?我实在没办法,就一个人把尸体给洗了一遍,又把走廊里的血脚印给擦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这几天……我这几天都觉得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啊!” 我听他说完,转头向负责人道:“他师父最近出现过么?” 负责人也吓得脸色煞白:“好几天没上班了,也没请假,我还去他家找过,他家人都报警了。” 我拍了拍那个法医:“你师父教过你鬼神之类的禁忌没有?” 我知道,法医、殡葬、司仪等等跟鬼神沾边的行当。都有师父带徒弟。他们带徒弟,与其说是传授经验,不如说是教他们规矩。当然,这些规矩也有深有浅。能教到什么程度,全看师父的水平。 那个法医说道:“我师父不信那些,讲了几句就不说了。” 负责人也说道:“老孔虽然干法医的年头不短,却是一个无神论者,对这些事情很反感。” “我知道了!”我想了想才向法医问道:“你确定,当时你师父背后的影子是魔鬼?你当时看见解剖床上的尸体没有?”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当时被剖开的,是那个老法医,而不是秦涛;最后是秦涛的尸体穿着一身血衣出了门。会不会是那个年轻法医当时惊吓过度才没看清楚呢? 法医肯定的道:“绝对不是尸体!绝对不是!我当时虽然没看见尸体,但是确确实实看见了三个影子。” “知道了。”我站起身道:“带我到餐厅看看!” 负责人把我带到餐厅门口之后,我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那里面除了两个领导用的单间之外。就跟普通员工食堂没什么区别,甚至连鬼眼都看不出餐厅里有没有阴气。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绕到伙房后面,从泔水桶上抓了几只苍蝇。攥在手心里拿着往回走,等到了餐厅门口才从兜里取出一个瓷瓶扔给法医:“去把秦涛的血弄几滴到瓶子里,要是血滴不出来,拿水稀释一下也行。注意,别把瓶子里的药弄洒了。” 法医接过瓶子,飞快的跑回了解剖室,没过一会儿就把血给弄了回来。 我抓着瓶底儿,往捂着苍蝇的手掌里滴了两滴暗红色的液体,再忽然把手一松,那几只沾了药水的苍蝇就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我跟在那几只苍蝇的后面走进了一个包间之后,就见那些苍蝇全都趴在了一条桌子腿儿上。 我伸手往桌子下面的地板上敲了两下:“去给我弄个撬棍过来。” 负责人脸色一白,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给我找撬棍去了。 李贤轻轻捅了我一下:“你是在用苍蝇找尸体吗?怎么不用狗呢?” 反正撬棍也还没找来,我就跟他多说了两句:“狗只适合普通的案子,遇上跟鬼魂有关的事情就不管用了。因为狗能看见鬼魂,也容易被鬼魂制造出来的假象迷惑。” 李贤惊讶道:“苍蝇胆子不是更小么?” “不一样!”我摇头道:“你别小看了苍蝇!你知道普通苍蝇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可以变成凶蛊么?因为苍蝇的老祖宗也是十二凶蛊之一,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全都退化了。但是他们身上还是有凶蛊的血脉,或者说是基因,所以凶性还在,只要用药刺激一下,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我正说话的工夫,负责人已经把撬棍拿回来了。我用撬棍别住地板缝,把雅座的地板给掀开了巴掌大的一块。揭开的地板底下,立刻露出了一只像是熨斗压过一样的,显得平平整整的人手。 我站起身道:“让现场勘查的人进来,把地板全部挖开。” “啊……是……”负责人用手扶着墙走出去不久,就带回了一大群人。 等他们把包间地板全部揭开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地板下面露出了一具像是面饼一样的尸体。 那人就像是被人硬给压在了离地面不到五厘米的地板下面,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踩了一脚的面团。尤其是那个人的脑袋,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大饼,嵌在了软绵绵的身体里。 负责人都快吓摊了,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句话来:“项处……我白天的时候,刚刚在这间雅座里出入过。那时候……我的脚正好踩在这具尸体上啊……” “对了!当时我桌子上的酒杯不知道怎么就倒了,一杯酒全都洒在了地上。可是等我拿抹布想擦的时候,那酒就全都渗进地板里了,一滴都没剩,地板就像是刚让人用抹布擦了一样……那酒是不是被死人喝了呀?我不会有事儿吧?” “别自己吓唬自己!他当时不是没抓你脚脖子么?”我看对方吓得嘴唇发紫,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他喝了又能怎么样?他喝了你的酒,就等于欠了你的情,更不会找你了!” “项处,你可别骗我……”负责人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没办法,只能解释道:“山神要酒的事儿,你知道吧?” “常往山里走的人,进山之前都往地上倒一杯酒祭山神,剩下的酒自己先不喝,用器皿挂在身上。有时候,只是在什么地方轻轻碰一下,不管是什么材质的容器,都会一下炸开,把里面的酒洒得一点儿不剩。这时候再往地上看,绝对看不见酒迹,那酒就像是蒸发了一样。那就是山里的神灵觉得他的酒好,全都给要去了。它们喝了酒,就等于欠了人家的人情,进山的人不但不会出事儿,还会大有收获。” “你的酒洒进地里,不仅不会有事儿,说不定还能交好运哩!” 我说这事儿是想安慰那个家伙,所以留了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山神要酒的事情一般不会发生。进山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富裕,能带多好的酒?山里也不是处处有神灵。 谁曾想,负责人这下真哭了:“我不用,我不用!我现在活得就挺好!麻烦你跟他好好说说,别跟着我就行……” “行!”我咬着牙道:“我肯定跟他说!你放心。” 我和负责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几个法医已经把尸体从地板下面拖了出来,像是扯帆布一样,把尸体扯成了一个人形,轻轻的放在地板上:“死者全身骨骼断裂,甚至变成了碎渣。内脏……” “我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打断了法医:“我只想确定,他是不是失踪的那个法医?” 法医回答道:“从他口袋里的证件上看,应该是失踪的老孔。不过死者面容严重损毁,具体身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我蹲在尸体边上仔细看了一会儿,见找不到那人的魂魄才起身道:“那你们想办法确认尸体的身份吧,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还有,这件事儿,我们六处接手了,信息不要随便外泄。秦涛尸体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跟你们领导解释。” 我说完之后就带着李贤离开了尸检中心。 我们两个刚一上车,李贤就开口道:“项哥,群里说的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目前还不知道。”我含糊了一句之后,拿出电话给酒舞拨了过去:“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了五个人了,照片上全都是真实事件!”酒舞在电话那边说道:“有一张拍的是杀人案现场,嫌疑人已经被抓获了,可他却没有犯罪动机。当时办案的刑警曾经怀疑他是精神病患者,但是带着他检查之后,医院那边却说他的精神很正常。” “嫌疑人现在在看守所,我正在往那边赶。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儿,也过来吧。” “行,我马上过去!” 我放下电话之后往车窗上指了指:“去看守所……哎?黄灯闪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变?” 负责开车的李贤手扶着方向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等我回头看时,才发现他脑门上全是冷汗,两只手像是用力过猛一样的抓在方向盘上,手背上的青筋全都蹦了起来,半条胳膊也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我伸手按住对方的手臂:“说话!” “我……我就是感觉心慌……”李贤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总感觉像是要出事儿……你看那边……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朝我招手?就是十字路口那边,在路灯底下……” 正文 第一二七章 鹰犬 我顺着李贤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边除了一张贴在电线杆子上的广告纸,什么都没有。但是那张纸却显得极为怪异,如果不是太短,几乎跟一张贴在电线杆子上的纸幡子差不多,风一来就像是在招手一样的呼呼直抖。 “鬼眼。开--” 我睁开鬼眼时。看见那边多出了一个老太太。那人半边身子都藏在电线杆子后面的阴影里,仅仅露出来半张满是皱纹的面孔,左手伸在外面,对着车窗使劲招手,看上去是想让李贤赶紧过去。 “你看上面……” 李贤喊完之后,我猛一抬头,却看见交通灯上的计时器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倒退。没等我反应过来,计时器就忽然归零,十字路口上所有的绿灯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四段马路同时被盖上了一层幽绿色的光影。 我和李贤就像是在一瞬间被扔进了黄泉路口,四周除了乍明乍暗的绿光,就是呼啸而过的阴风,几乎在一瞬间丧失了视觉和听觉的能力。 “左打轮!上人行道……”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左边应该就是一条全是临街商场的人行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楚,让李贤往左躲,完全是为了以防万一。 李贤一把轮打过去之后。我眼前顿时暴起了一道强光--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陡然从我们前面的光影里冒了出来,正对着我们刚才停车的地方狠狠撞了过来。虽然李贤已经及时调头,卡车却在我们车尾的地方狠狠的擦了过去,车灯的碎片霎时间迸飞而起。我们的轿车也在原地转了半圈,车头向外的停在了人行道上。 “跑吧!” 李贤正要解安全带的工夫,我怒吼道:“倒车!快--” 李贤刚要说话,人行道一左一右已经同时亮起了两道强光--那是两辆汽车同时向我们冲撞了过来。 “倒--” 我尾音没落,李贤一脚油门,我们的汽车也在千钧一发之间正对着商店大门倒着撞了过去。无数碎玻璃从汽车背后破落下来的当口,两辆汽车也在我们视线当中轰然撞在了一块儿。我眼看着汽车前脸飞快变形之后,血红色的玻璃也在两辆汽车之间飞洒满地。 现在还不到八点,临街商店还在营业中,大厅里的顾客看见一辆汽车撞进来之后,瞬间乱成了一团。我却狠狠一拍吓傻了的李贤:“快点往后!往电梯那边去!” 李贤把车倒出两三米之后,在大厅里飞快的掉了个头。直奔电梯冲了过去。我们的汽车刚起步不久,刚才跟我们擦肩而过的那辆卡车就忽然出现在门口,将商场大门撞得四分五裂之后紧跟着冲了进来。 “别管后面!”我从腿上抽出匕首。一刀割断了李贤的安全带之后,调转匕首往挡风玻璃的四角上扎了过去,挡风玻璃被我炸成了一片雪花碎末时,汽车也轰然撞上了电梯扶手。 李贤的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一俯的当口,我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把人整个扔了出去。我自己也紧跟着爬出车窗,踩在变形了的机箱盖上,拉起李贤:“快跑--” 我喊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这句话纯属多余。李贤已经吓得瘫在地上了,还怎么跑?我只能一手拎住李贤的脖子,飞步跃上了电梯。 我刚刚在楼梯口上站稳了脚跟,卡车就从后面撞了上来。我只觉得整个楼梯都在巨响中轰然颤动,被我拉上来的李贤一个立足不稳,又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我赶紧一个转身又把他拉住了,可是恰恰在我想要把他拉上楼梯的时候,那辆卡车却已经顺着楼梯冲上来半截车身。我的手掌还没发力,就觉得手腕上猛地传来一股刺痛,就像是有人狠狠在我骨头上捏了一下。可那一下偏偏让我痛入骨髓,本能松开了手,李贤也在惊叫声中滑下了楼梯。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俯身,整个人趴在楼梯上,抓着李贤的手狠命的往后一拽。本来已经快要掉下去的李贤被我一下拽回来十几厘米,下面冲上来的卡车就在距离他脚掌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直到我松手时,李贤的双脚才算碰上了停下来的车轮。 等我起身再看的时候,卡车司机已经从被撞碎了的车窗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像是悬尸示众一样的趴在前机箱上,猩红的脑浆顺着汽车前脸洒落满地。整个大厅当中除了刺鼻的血腥就是浮动的汽油味。 直到我把李贤拽上二楼,一群保安才冲了过来:“你们两个别走!赶紧报警!” 我们把人家商场撞成这样,人家选择报警也很正常。我也没为难对方,让李贤过去跟他们交涉,我自己给刘千芳打了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哪位是项处长?” “我是。”我把工作证递过去之后,对方向我敬了个礼:“首长已经安排好车了,两位随我来!” “他们不能走!”商场经理不干了:“你们这是包庇!”役协岛亡。 警察严肃的说道:“这件事儿属于机密,任何人问起都不能乱说,一会儿我也会把你们的监控全部删除。至于商场的损失,很快会有人过来跟你们谈赔偿。” “机密?处长……”商场经理把两个词往起一联系,顿时打了个寒战,看我的眼神也带起了敬畏。我也没心思跟他说什么,直接转身向警察问道:“那三辆车里的司机都怎么样了?” “卡车司机当场死亡,轿车里的两个司机,一个死亡、一个重伤……” “伤者全力抢救,我有话要问他。死者么……暂时冻起来。我没验尸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接触尸体!”我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带着李贤进了刘千芳准备好的汽车。 他那辆车里贴着几道灵符,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开车人却像是见惯不怪似的,对车里的符箓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连我们上车,对方也仅仅是点点头。 我一皱眉头道:“你是六处的人?” “是啊!”对方点了点头:“我叫李子湘,直属六处特别行动队!现在除了特别行动队的十二个人,六处已经没有人了。” 李子湘毫无顾忌的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没见过我们?那是因为我们不想承认你这个处长!沈旭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但是我们之间还有情义维持。你么……呵呵。”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道:“我怎么了?” “你不怎么样!”李子湘摇着脑袋道:“你对六处没有沈旭那样的责任心,就连最起码的点卯都不出现,还想让我们认可你么?” “还有!”李子湘指了指外面:“六处以前做事,从来没出过这么大乱子!就算紧急避险,也该顾忌事件影响和别人的安全。换成是沈旭,他宁可带着雇主沿着大街跑,也不会往商场里面冲。你只适合做术士,不适合领导六处!” 我反驳道:“我是不是也可以告诉你,就因为沈旭顾忌太多,他才不适合带领六处!” “也许吧!”李子湘摇头道:“你不明白沈旭,为了六处,他可以抛弃一切;但是,你不能!我敢肯定,如果现在六处遭遇了灭顶之灾,你绝对不会跟六处共患难,因为术士的风格就是趋吉避凶。你既然没把自己摆在六处领导者的位置上,为什么还要接手六处?” 李子湘看着路道:“或许你会说,你本来就不想接手六处;刘处也说了,你是在项前辈的安排下才进入的六处。但是,你真能做到忠人之事么?我看不像!起码你的想法还停留在术士的定位上。” 李子湘说完之后就不再出声了,只是专心开车,可我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他。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我现在不仅对六处没有任何归属感,甚至在心里还有些反感。 我已经习惯了术士的自由自在、快意恩仇,但是接手六处就等于给我戴上了枷锁。这就有点像是被拴上了绳子的狼,虽然野性还在,但总是难以适应被禁锢了脚步的生活。 直到李子湘把我拉到监狱,他才开口道:“再见。希望下次再见时,我们不是被派过来给你擦屁股,而是接受你的领导。” 我惊讶的反问道:“你们不是不打算认可我么?” 李子湘平静的道:“但是,我们忠于六处。如果你做的事情对六处有利,我们一样会出现,哪怕是赴汤蹈火。” 我扬眉道:“鹰犬?” “我们就是鹰犬!包括沈旭在内!”李子湘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鹰犬……烈鹰,忠犬……”我站在路边久久不语。 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六扇门的属下被江湖人称为“鹰犬”,并非仅仅是在贬低他们是朝廷的“爪牙”;其中也有一点,就是鹰犬对六扇门忠心耿耿,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如果我站在沈旭的角度去想,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维护六处。这就是忠犬的信条,无可更改。但是用外人的眼光去看,他却是一条令人生厌的恶狗。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一刻忽然感受到沈旭被置之不理的悲哀。 只有为主人效力才是忠犬最大的幸福。忠犬被闲置,甚至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正文 第一二八章 算命 正当我站在路边发呆的时候,酒舞从监狱大门里走了出来:“怎么还不进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你在门口发什么呆啊?” “哦,我在想沈旭的事儿。”我抬眼道:“哎?我怎么觉得你在笑……” “你不会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吧?”酒舞差点没把我气得一口老血喷在地上。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酒舞的想象力,但是这事儿还没法儿跟她辩论,估计我越说她就越来劲儿。我只好强把那口老血咽回去,扭头走进了监狱。 路上遇上地雷时。我直接吼了一声:“尸检中心那边有两具尸体。你赶紧去帮着看看!”这回不是我赶时间,而是不想给地雷那个没品行的家伙跟酒舞一起祸祸我的机会。 我撵走了地雷之后,径直走向了审讯室。 当我看到那个犯人时,第一感觉就是他不像是杀人犯。那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而且还带着几分懦弱。这样的人,不被逼到万念俱灰的时候不会杀人,可是他却偏偏杀了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我拿着对方的资料大致看了一遍之后,抬手把资料扔在了桌子上。可是就这么轻轻一声,竟然把对方吓得狠狠打了个激灵。我紧盯着对方的反应道:“我看过你的资料,别的我不想多问,我只问你,为什么要杀了死者谢芳?” 对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说,我当时就是想杀她,你信么?” 我点了点头:“我信!” “你真的相信!你真的相信!”那人的情绪在瞬间失控了:“终于有人相信我了--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可是我真的没疯啊!我倒宁愿自己已经疯了,那样我就不用被关在监狱里了……” 我看着对方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一遍。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那人伸出双手,使劲儿张开五指:“你怎么帮我?指纹是我的,凶器在我手里,尸体躺在我脚下。我手上、身上沾满了血,路边的监控甚至拍下我杀人的过程!你能证明我不是凶手么?” 那人发泄过后,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我杀人的那天,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走到小区入口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女人。我不认识她,甚至在警察问我之前,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看见她之后,却忽然控制不住的想要杀她,非杀不可。” “她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直到她走到楼口的时候,我忽然冲过去,拿着防身用的刀。一刀一刀捅向她的肚子,直到她再不能动为止……” 那人惨笑道:“后来,好多人都对我进行过研究,心理专家、精神科专家……但是他们说的都是狗屁!我敢保证,自己从来就没受过什么刺激。我保证!” “行了!我知道了。”我摆手道:“你在杀人之前,遇上过什么人么?或者是什么特殊的事儿?” “哈哈哈……”那人狂笑道:“我还以为自己遇上什么世外高人了呢!原来还是个专家啊!你想说什么,说我被深度催眠了?还是说我潜意识爆发了?这不是跟那些人说的一样么?” 我抬头看了看旁边的狱警:“他以前的谈话记录有么?” 狱警还没说话,酒舞就拿过来一摞资料:“所有的谈话记录我都看过了。他杀人之前,除了算过一次命,没干过什么其他事儿。” “算命?”我微微一皱眉头:“那个算命先生没说你会杀人?” 那人趴在桌子上笑道:“你觉得算命先生会这么说么?他说只要等上几年,我就能大富大贵,还能娶上媳妇来着。哈哈哈……” “算了,问不出什么了。走吧!”我带着酒舞离开监狱不久,就接到了急救中心那边打来的电话:“伤者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但是,死者在临终前曾经出现过短暂的清醒,根据他当时的反应可以推断出,他对车祸完全没有记忆。” “回去吧。”我现在只能先回去等地雷了。可是,那家伙回来之后,第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我气死:“项开,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一个美女!嘿!那长的,小屁股滴溜儿圆,小腿倍儿直倍儿直的,就是胸小了点儿啊,不过也没事儿,不影响整体效果!可惜没穿裙子,要不然我藏在地砖花纹里的疾风符就能用上了……” “你还能做人不?”我拍着桌子道:“我让你去办案,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地雷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一样:“对了,上回你藏在楼梯上的风刃符弄好了没有?我跟你说,风刃符你可得掌握好啊!一下把酒舞的裤子、衣服割开就行了,千万别伤着屁股……” “卧槽!你个鳖犊子……” 地雷这家伙其实蔫坏蔫坏的!他肯定是听见酒舞过来了,而且正好听见他说疾风符的事儿,怕自己一个人挨揍,才把风刃符给按在我身上了。 果不然,酒舞冲上来一脚把他踹趴在桌子上之后,抡起拳头就给了我一个封眼炮。多亏我拿手挡了一下,要不肯定被打得乌眼青。 我捂着直冒金星的眼睛怒吼道:“你疯啦?我又不是勾陈,哪有往石头上刻灵符的本事?那是地雷干的缺德事好不好!” “地雷那个缺德玩意儿该凌迟处死!你就该五马分尸!”酒舞瞪着眼睛吼道:“他在你家布置灵符,你能不知道?你就算没跟他伙同犯罪,也是乐见其成!对吧?” “我……”我这一下真就没声儿了。地雷刻灵符的事儿,我还真就知道。本来寻思着捡个现成的便宜,没想到被酒舞拿出来说事儿了。 酒舞声音顿时高了好几度:“你什么?” “我不看行了吧……这是谁?”我这时候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捂着嘴偷偷笑的小女生,看样儿她是跟着酒舞一块儿进来的。役协岛技。 酒舞回头看了一眼:“酒髅,进来!这个就是无良老板项开,他旁边那个就是无耻同事地雷。这个是我师妹,酒髅。骷髅的髅,也可以叫她小娄子,她就专门爱捅娄子……但是,千万别叫她九六!” “两位好!”酒髅很有礼貌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好好……”我含含糊糊的打了声招呼。 现在,我找个地方钻进去的心都有了。我跟人家又不熟,第一回见面就被她知道自己想占女生便宜,这还有脸跟人说话了不? 地雷却一下蹦了过来:“我在外面见到就是她!” “是呀!小屁股滴溜儿圆,小腿倍儿直倍儿直的!”酒舞咬着牙道:“就是胸小了点儿……对不?” 地雷一点没在乎:“我是在用欣赏的眼光看美女,你别想多了。” “我想多了?”酒舞厉声道:“你没事在屋里布骚扰符,也是我想多了?” 酒髅看着他俩斗嘴,也不生气,就是捂着嘴,一个劲儿的偷笑。我觉得不能再让他们斗下去了,再一会儿,他们还不定能弄出什么花儿来呢!我赶紧问了一句:“酒舞,你把你师妹弄来做什么?” 一说到正事儿,酒舞果然不再跟地雷斗嘴了:“酒髅是个电脑高手,我找她来,就是为了追踪那个守坟人。” “原来是这样!我把李贤找来,咱们就开始……”等我把李贤叫来之后,那家伙却说,根据他的分析,无碑墓一般都是到了晚上才有人,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守坟人不会出现。 我正想说等天黑的时候,酒髅却兴致勃勃的道:“李贤过来,我给你算算命。” “又来了……”酒舞捂着额头道:“让她算命,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酒髅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人算命,而且还一律不算好事儿。” 李贤嘴角抽了两下:“那……那就算吧……” 酒髅坐下之后,老神在在的掐算了好一会儿:“你是横死的,应该是被车撞死的。” “嗯?”我心里忽然一动,顺手从包里翻出了那个被杀的谢芳生前的照片:“你会看相?来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酒髅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道:“这个人应该是死于凶杀。” 我和酒舞对视了一眼之后,飞快的问道:“那你给我算算,这个人的寿命有多长?” “没有八字算不太准。而且,照片的上面相也不是很准……”酒髅正说话的时候,七七从外面溜了进来:“算命我也会!要不咱们一起来?” 酒髅高兴了:“那就一起来!你们给我找找这个人的八字吧!” “查!”我立刻接通了刘千芳的电话,没过多久,他就给我弄来了谢芳的八字。 一人一猫推算了好一阵子之后,酒髅才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啊!这个人的命数有点乱啊……这个人正常的寿命应该是四十二岁,死于凶杀。可是,我怎么算出来,她在二十多岁就死了……” 七七也点头道:“准确点儿说,是二十一岁。一般来说,命里注定了要死于凶杀的人,要么是在了解前世的因果,要么就是应对今生的人劫,死亡时间是不会提前的!” 我就在他们两个对话的瞬间,好像忽然抓住了什么灵感,马上又从档案袋里把杀人凶手的照片给抽了出来:“你们再算算这个人。” 正文 第一二九章 分头行动 如果她们两个对谢芳的推算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的话,那么她们对那个杀人犯推断,就足以让我惊讶了。 酒髅拿着自己推算的结果道:“按照我的判断,这人的命里有刑杀,也就是说,他必定是死在刑罚之下的人。他不会是被判了死刑吧?” “他现在被判的死缓!” 我回答了一句之后。七七紧跟着说道:“关键的不是这点。我推算出这个人跟人有前世宿怨。这辈子,要么是被他前世的冤家折磨到精神崩溃而自我了断;要么,就是自己动手把前世的冤家给杀了,然后自己再被处以极刑。” “嗯?”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把两个人的照片往起一并:“算算他们两个的八字合不合?” “啥?”地雷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可能就是前世冤家?也对!前世冤家,今生夫妻,这是有数的。”役叉乐划。 七七推算了一下之后:“我只能算出来。他们的姻缘距离自己很近,甚至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至于他们能不能成夫妻。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我沉声道:“神算子能不能算出来?” 酒髅摇头道:“神算子也不行。算命,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就算是神算子也有失手的时候。而且,命数这门学问流失的太多,要是放在几千年前,说不定有人能做到。” 酒髅摇头道:“再说了,你要求的也太高了!除非命数师长了一双能贯通阴阳、贯穿轮回的眼睛,否则的话,他不可能什么都看得见。” 七七立刻反驳道:“命数师做不到,但是窥天门可以!术道上有一个叫做‘窥天门’的流派。按照现代人的说法,这个流派可以说是命数师和分析师的合体。” “窥天门算命跟别人不同。别人都是强行推算雇主的命理,这对算命的人本身的修为要求极高,而且也容易损伤命数师的寿命。所以命数师有时候看到了也不能多说。免得泄露天机。但是窥天门却是用最小的代价,去推算好多个不同的结果,然后综合诸多因素,去找出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地雷听完后,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这可能么?” “当然可能!因为窥天门传人的分析能力高得令人发指。甚至有人传说,窥天门算命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而且还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最后。所有资料都由首座进行分析。” 七七继续道:“当然,这也只是一个传说,毕竟窥天门的传人谁也没见过。而且,一个对人要求太高的门派,也很容易断了传承。看你们的表情,我就知道,窥天门八成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地雷点头道:“我的确没听过窥天门。就像七七说的那样,如果窥天门真的存在,他们不但要到处收罗传人,还要养活一大群分析师。找他们算一次命,那得花多少钱啊?这样的门派,长久不了。” 我背着手道:“理论上,窥天门的确不存在。但是,我觉得咱们这回遇上的,就是一个能看破阴阳的家伙!” 我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生有时,死有地呀!”我说完之后,屋里的人,除了李贤之外,脸色都是一变。 李贤不由得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生有时,死有地’说的就是,一个人出生和死亡都有定数,该他死的时候,必定会死,绝无更改。” “有些街头小报上说‘有人在失火的大楼里完好无损的跑出来,结果却在喝水的时候一下子呛死了’。这听起来像是个趣闻,其实就是对‘生有时,死有地’最好的验证。” “那人没被烧死,只能说明他不该死在火里,就算火灾再大,他也能在各种巧合下死里逃生。但是,他注定了要在某一个时间被水呛死,就算他跑到沙漠里,也容易被一口水呛死;除非他能忍住,永远不喝水,甚至不吃水果。” 地雷听完我的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死地’给提前了?他能算得那么准?那他不成鬼神了么?” 李贤颤声道:“守坟人不是说,那个群的主人是死神么?” 他话一说完,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电脑上看了过去。我们几个的影子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不由得同时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李贤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秒钟之后,又转头向我看了过来:“项开,怎么办?” “开电脑,进群!”我让地雷打开群成员道:“要是我们原先的预想没错,这个群里的人用的就都是实名。酒舞,你马上联系户籍和卫生部门,查他们的生辰八字。快点!” “酒髅、七七,你们两个用最快的速度推算他们的命数。不用太详细,只要能看出他们的死因就行了。” 我安排完他们的任务之后,马上给刘千芳打了一个电话:“帮我个忙!联系一下监狱那边,马上提审那个杀人犯,问他杀人之前,在什么地方算的命?给他算命的是谁?” 刘千芳答应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酒舞那边已经提取到了几个群成员的出生日期;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七七和酒髅已经推算出了几个人的命理。 七七举着爪子道:“这几个人,有三个注定了要横死,这三张尸体照片确实是死于溺水、车祸……但是剩下两个人就有些蹊跷了,他们两个都是长寿命,而且应该寿终正寝。可是你看这些尸体……” 我走过去往照片上看了一眼,那些尸体的表情看上去极为痛苦,就好像生前受到了难以忍受的折磨,直到死后,脸上的肌肉还极为僵硬。而且,两具尸体的嘴都张得很大,像是临死前想说什么,却被某种力量把话生生给憋在了嗓子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不是寿终正寝的表现!”我看完之后摇了摇头:“一般寿终正寝的人,都会把后事安排好,才算圆满。这两个人明显是死不瞑目啊!” 这回酒舞没用说话就去提取了两个死者的资料:“一号死者,死于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但是,一号死者生前是运动员,身体素质非常好,突发心脏病的可能性不大。” “二号死者,死于癌症。问题是,他在死亡前一个星期,还做过体检,并没发现癌症征兆。” 酒舞看我想要说话,马上解释道:“不要怀疑检查机构的权威性,那家体检机构很有名。而且,死者死于肺癌,医疗机械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凶手能让人的病变提前几十年,他的神通不小嘛!凶手到底是人是鬼?” 地雷嘬着牙花子道:“如果,真是术士动的手,那他的推算能力也太强了。要我看,更倾向于鬼神杀人。” “我觉得是人!”酒舞把所有资料都摊在桌子上说道:“你们仔细看,这些死者大多数是九零后。九十年代之后,官方所有的个人资料才趋于完善,放在八十年代,资料库里只能找到个人的出生日期,却找不到出生时间。而且,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户籍管理比较宽松,出生日期有可能被更改,甚至出现笔误的情况,所以并不准确。” 我转头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通过资料库找到了死者的出生时间?” 酒舞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无碑墓的群主守坟人,喜欢故弄玄虚,装成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直接询问被害人的生辰八字,神秘色彩就会消失不少。我觉得守坟人不会这么做。他通过网络入侵,查找死者资料的可能性更大!” 我正在低头沉思的工夫,刘千芳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那个犯人说,他是在北山公园一凉亭下面算的命。我已经联系了监狱,马上就能带你们去确认地点,你先等一会儿。” “好,我在家等你!让你们的那个李子湘开车过来。”我撂下电话之后吩咐道:“酒舞,你带酒髅去一趟卫生局,看看官方的资料库有没有被人入侵过!” “地雷,你和七七守在家里,继续跟守坟人聊天,尽可能套他的话,就套不到也不要紧,只要跟他保持联系就行。上回我们查他地址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这回暂时不跟他过招儿。” 我说完之后看向李贤:“你跟着我一起去北山公园。” 酒舞愣了一下:“你带着他?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我摇头道:“现在我们的人不够,只能由我先带着他。再说,这回是李子湘开车,遇上问题,我相信他不会袖手旁观。” 酒舞听我这么说,也就不再反对了。我从身上抽出从袁家弄来的那把军刺,扔给了李贤:“拿着防身。你是业余私家侦探,身手应该不错。你记住,打鬼跟打人差不多,只要你手里有法器,一刀捅过去准没错!只要你别吓得不敢动弹就行。” 李贤抓着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尽力……” “不是尽力!”我严肃道:“你要不行,就是死路一条!” 李贤要哭了:“我……我保证行!” 正文 第一三零章 办砸了 李贤到时候能不能动手,我并不是很在意,关键的时候能自救就行了。 半个小时之后,李子湘就带着我和李贤赶到了北山公园。那个犯人按照当时的记忆,把我们带到一座凉亭附近。 那座亭子被修在突出来的岩石上,岩石下面的山坡虽然不是直上直下的悬崖。但是也极为陡峭。人要是不半趴着身子,根本站不住脚。 我伸着脖子往山坡上看了一眼:“你在这儿算的命?” 那个犯人点头道:“亭子下面有个山洞,算命的老头就住在洞里。他不要钱,只要给他点儿吃的就行。”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山坡下面有人算命?” “听人说的。”那个犯人毫不犹豫的道:“我没进去之前,这一带都在传那老头算命很准,我一时好奇就过来了。” “下去看看!”我下去之前特意在凉亭上栓了一条绳子,用手抓着绳子顺到凉亭下面,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凉亭下面果然有一个足够一人容身的山洞。洞口下方被人用砖头给砌上了一半,洞口上方悬着一个挂着铜铃的铁环。我试着抓住铜铃边上的红绳晃了两下。见里面没有反应,才慢慢靠向了洞口。 没等我伸头进去看个究竟,站在凉亭边上的李贤忽然一声惨叫,连带着凉亭的护栏一块儿从上面砸了下来。我先看见护栏从我身边砸了过去,李贤紧接着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我伸手抓住李贤胳膊的工夫,山洞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堆在洞口的砖头在一瞬间像是崩飞的炮弹一样,直奔着我和李贤呼啸而来。 我有真气护体,身上倒是不怕砖头,可是面孔却一样扛不住砖头的轰击。我干脆一松手,带着李贤一块儿躺在了山坡上。我为了不让自己顺着山坡滚落,勉强在山坡上扬起了身子,背对坡下倒着滑向山脚。 就在我起身的刹那间。一辆像是古代铁滑车一样的东西也跟着从山洞里冲了出来,四只铁轮卷起阵阵尘烟,车身带风的直奔我和李贤碾压了过来。 李贤背对铁车,除了能听见巨响,根本感觉不到铁车的威势。而我这时却是直面铁车,不仅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铁车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我逼近,也看见了铁车卷起的石块也在瞬间像是雨点一样往我身上砸了过来。 逃?看铁车轰鸣冲进的气势,就知道它的重量肯定超过了我和李贤。而且它还带着四轮。我们两个就算站起来跑,也快不过车速。况且,我们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躲?整个山道一马平川,我想把李贤推开,也没有能借力的地方。除非我不顾对方死活,一掌拍在李贤身上,自己借力侧翻,才能逃过这灭顶之灾。 就在短短一瞬之间,铁车已经冲到了距离我们不足五米的地方。说不定,下一刻就能把我们两个给碾成肉饼。 千钧一发之间,李贤忽然喊了一声:“要撞上啦!”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我们即将撞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却能猜到他喊的不是小树,就是石头。我干脆一下平躺在了地上,右手伸到李贤身下,猛一用力,把他往我左边掀了出去。 我扔掉李贤时,铁车已经快要贴上我的脚面了,我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把脚蜷了起来,正对车头蹬了过去。 一下之后,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踩在了爆炸的火药桶上,不仅把自己震得双腿发麻,五脏六腑也像是被人狠狠捣了一拳,在腔里整个翻了半圈,疼得头昏眼花,人也跟着飞了起来。 好在,我赌对了!等我飞起来时,刚好看见一颗差不多有人腿那么粗的小树。我不等身体落地就甩出亡命钩,往树身缠了过去。连着铁索的亡命钩在树干上连绕了三圈之后,狠狠卡进了树身。 我紧紧拉着亡命钩的铁索停下来时,身子却在惯性的作用下,紧贴着地面往边上甩了出去。没等我及时撒手,那辆铁车已经压过了铁索。我眼看着铁索和车轮之间崩出一片火花之后,铁索也紧跟着断成了两截。 我手心上忽然失重,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往远处滚了出去,在山坡子上连滚了几圈,才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那辆铁车却已经带着隆隆巨响砸下了山坡。 “李贤--李贤--” 我连喊了几声,李贤才从草稞子里爬了出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李贤拐着脚往我这边走时,我却听见山上传来了一声枪响,紧跟着,一道人影就从山上翻滚而下。我眼看着人影贴近,本能的飞起一脚,把对方给踢停了下来。 “死了!” 被我停下来的人,就是那个被李子湘押着的杀人犯。他被人一枪掀开了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 “怎么回事儿?”我这一嗓子吼完,李子湘就带着几个警察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其中一个警察还弄得满脸是血。 李子湘脸色微红道:“你们两个一出事儿,我们就光顾着看你们去了。没想到,那个犯人忽然抢了一个同事的枪,想要劫持人质逃跑。我跟他对峙了几分钟之后,那个家伙情绪就失控了,我不得已,只能开枪把他击毙了。” 李子湘一指旁边那个警察:“他和犯人一起滚下了山坡,就摔成了这样。”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尸体,那人果然是眉心位置中弹,一枪毙命:“算了,找警察过来处理现场吧!” 我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这个杀人犯的命数已经应验了。刚才那辆铁车也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它的出现肯定是为了应对李贤死于车祸。 我一边思量一边往山上爬,等我进了山洞,才发现洞里有一个斜坡和几个被崩开的木条。看样子,那辆铁车原先应该是被人用木条给挤在了斜坡上;等我往洞里看的时候,挤在车轮下面的木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被崩开,铁车就在自身的重量下,顺着斜坡从山洞里冲了出来。 跟我一块儿进来的李贤绕着山洞看了一圈:“不对啊!按照那个犯人的说法,山洞里住的应该是一个老头!他是怎么把那么大一辆车给弄进洞里的?” “看看再说……”我正在山洞里慢慢找线索时,山下查看铁车的李子湘却给我打来了电话:“公园管理说,那辆车原来就在山洞里。凉亭盖好之后,才有人发现下面的树棵子里还有个山洞,为了防止凉亭塌方,他们就把一辆停在纪念馆里的矿车给弄进山洞,装上石头在下面承重。” “矿车?” 我皱眉之间,李贤解释道:“北山公园里原先有一个纪念馆,那里面确实放了几辆日伪时期的矿车作为展品。那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太大价值,扔掉几个报废的也没有什么。” “这么说,那辆铁车就不是后来进去的了……” 公园管理的解释虽然也说得通,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我现在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否定对方的理由,只能暂时作罢。 让我奇怪的是,这次李子湘对我的态度忽然好了不少,起码不再是爱答不理,甚至还主动跟我聊了两句,不过话里话外说的还是六处的事儿。 我终于忍不住道:“其实,你不用觉得我把自己定位成术士就不会全力支撑六处。你既然知道,我三叔临走时跟我说,让我忠人之事,怎么没想到,这其实是一笔生意呢?” “生意?”这回轮到李子湘发愣了。 我解释道:“对我而言,不对,应该说,对项家而言,只有接手了生意,才有忠人之事的说法。我三叔肯定是跟六处做了一笔生意,我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但是,他付出的代价,就是把我弄进六处。” 李子湘低声自语道:“还能这样?” 我不想跟他多解释什么。我知道,三叔之所以不把话说明,就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去向留在了六处,一旦我能达到他的要求,就可以找刘千芳要线索了。 同时,刘千芳也是他给我留下的一道枷锁。我在达不到他的要求之前,刘千芳可以用各种理由拒绝我,甚至可以搬出术士铁律来限制我。役叉央巴。 我三叔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不仅考虑到了我的性格,也找准了我的弱点。虽然我很好奇他的去向,也一样好奇他在六处换走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现在不是去解开谜底的时候。有时候,一个秘密就像是一剂毒品,越是得不到全部,就越是想要找到答案;一旦我控制不住,说不定我三叔的某些安排就会付之东流。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 李子湘把我们拉到家门口才开口道:“项开,对于生意,你怎么看?” “生意就是生意。不管我替雇主弄回了什么,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份就可以了。”我笑着答了一句,就扔下低头不语的李子湘扬长而去了。 可我跟李子湘暗斗小胜一场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就看见沉着面孔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的酒舞和酒髅:“你俩这是怎么了?” 酒髅垂头丧气的道:“事情办砸了,还死了一个人。” 正文 第一三一章 封锁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儿?” 我觉得,我这一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回事儿”,好像每一件事儿都出乎我意料之外。可是,酒舞的回答却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酒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人是鬼!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酒舞说道: 我和酒髅到了卫生局之后,对方倒是很配合,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姓陈的女孩陪着我们。可是。酒髅在人家电脑上鼓捣了好半天。也没发现有谁在他们电脑上开过后门。 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可是就在我和酒髅转身要走的时候,她挂在手腕上“相思铃”却忽然响了。酒髅的相思铃是一件暗器,同时也是一件法器,除了专门打人眼睛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感觉到阴气的波动,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相思铃也会示警。 当时。酒髅的相思铃扯着她手腕上的红绳飘了起来,像是指针一样指向了走廊尽头。我们跟着铃铛指向走了几步。相思铃就正对着一个房间不动了。 我转头向小陈问了一句:“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小陈的脸色一下白了:“那是空房间……里面……里面没有人……” 我脸色一沉:“把房间打开!” “房间锁死了,我没有钥匙……”小陈下意识的退了好几步。 我干脆回身一脚踢向了房门。就在我们破门而入的一刹那间,小陈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倚着墙面滑倒在了地上。 小陈绝对是因为惊吓过度才会瘫倒的。可是房间里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张带着电脑的办公桌,就只有一把椅子,窗台上摆了一个鱼缸和两个花盆。 鱼缸里除了一层干了的绿色水渍之外,就是两条白森森的鱼骨头,花盆里也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叶子。看样子,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不仅鱼缸的水完全蒸发掉了,里面养的鱼也烂成了骨头。 酒髅走到电脑边上。伸手按开了机器:“这台机器连着内网,一样能看见资料库。” 我转身走到小陈身边:“这个房间是谁的?” 小陈捂着脸颤声道:“这个房间没人……这房间……房间闹鬼!不信你看门框上,上面还有我们单位的公章……” 我伸手往门框上摸了一下,果然从上面拿下来一枚公章。我和酒髅一块儿把小陈给扶进会议室:“跟我说说那个房间是怎么回事儿!” 小陈哭着说道:“我刚来没多久,办公室的大姐就跟我说,没事儿别往那边走,那间屋子不干净。我当时还以为她在吓唬我,就一个劲儿的问她怎么回事儿。” “大姐被我问烦了。才小声告诉:以前我们单位有一个女同事,上网都成瘾了,哪天不上网聊几个小时,就觉得浑身难受,有时候为了上网,连工作都不干了。领导大会小会的批评了她好几次,也不见她改正,一怒之下把她自己调到了最里面的办公室,什么工作也不给她,什么事也不通知她。” “当时,单位里的同事都以为领导故意晾她几天之后,她也就能回去认错了。谁知道,她不但没认错,反倒自己花钱偷偷装了网线,配了电脑,一上班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中午出来吃顿饭,一整天都见不着人。” “那之后,她就被单位给边缘化了,有些新来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单位里还有这么个人。” “后来,总有人说看见她下班熄灯之后,从办公室出来,像是小孩做游戏一样,一边拍巴掌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出走,走到大门口又不出去,就在门口转悠。” “还有人说,早上上班的时候,看见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把脑袋埋在腿上动都不动;上去问她怎么了,她总是红着眼睛对着人笑,一句话都不说,那脸色还白得吓人。你跟她说完话,她就蹦跶着回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单位的人都说,她是上网被网友骗了,受不了刺激疯了。单位领导也觉得,总让她怎么诡诡异异的在单位呆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想找她谈谈。谁是知道……谁知道她早就死在办公室里了!” “当时,她的尸体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脚在地上,脑袋正磕在办公桌上,磕得满地都是血。警察说,她当时是站在椅子上,想要蹦起来碰什么东西,结果没碰着,自己摔在了办公桌上造成脑损伤死亡。” “可是,单位的同事都说,她是中邪了。她那个网名起的就不好,叫蹦跶。那不就是活着蹦跶,死了也蹦跶么?要不然,她死了之后,怎么不走路,满走廊的蹦呢?” “自从知道她死了之后,这座办公楼里就经常能听见有人在走廊里蹦蹦哒哒的走,开门一看,外面却什么人都没有,甚至大白天也是这样。” “更怪的是,她的企鹅怎么也删不掉,有时候忽然一下就从电脑里蹦出来,一个劲儿在闪。可是点开以后,里面全是空白,什么话都没有。” “这件事儿越传越邪乎,干脆有人说,她那个蹦跶不是说她自己,是说她的企鹅。企鹅里面有人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头像不也是一个劲儿的蹦跶,让你去点它么?” “当时单位闹得人心惶惶,都没有人敢上班了。领导没有办法,就偷偷找了高人。” “那人来了之后,看了好半天才说我们单位对面就是法院,那是代表着国家王法的地方,等闲鬼神都不敢靠近,更别说鬼魂了。那人死了之后,本来应该从正门出去,入阴间,可是她却被法院挡住了,出不去。” “高人说,要是我们早点儿发现的话,他在头七之前过来,把法院的门脸和国徽先给遮上,再做段法事,就能把鬼魂带走。可是已经过了头七,就算想带也,带不走了。” “领导当时就急了,问他该怎么办。那人说,要么就是让他在屋里开坛做法,把鬼魂打散了。要么那间办公室就别要了,他想办法把鬼魂给困在里面,不让她出来。” “领导当时考虑到在单位做法式,动静闹得太大影响不好,就让那个高人把办公室给封了。据说,那个高人把出事儿前十年的新生儿资料都给搬进了屋里,存进了档案柜,说是用生气压死气。还把我们单位一个不用的公章给放在了门框上,说是有公章挡着,鬼魂就出不来了。据说从那之后,单位就消停了。”役冬华弟。 “前几天,我因为弄错了一个文件,怕领导批评我,不敢去找他盖公章,就想着偷偷把门框上的公章拿下来悄悄盖一下。” “当时我在门上摸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公章在哪儿,就想蹦起来看看。可我往起一蹦,就听见屋里也传出来一声人脚落地的动静,就像是有人跟着我一块儿往起蹦一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落地之后就又往上蹦了一下。那下我刚蹦起来,就看见门上面的玻璃后面露出来半个人脑袋。那人顶着一头花白花白的头发,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跟我对视了一下之后就落下去了。当时,我还听见撞门的动静,就像是有人蹦起来之后没站稳,一下撞在了门上。” “我当时吓得好半天都没站起来,就知道坐在走廊上使劲儿的哭。有人在水泥地上使劲蹦来蹦去的动静却一下一下的从屋里传出来,就像是有人隔着玻璃使劲蹦着看我一样……” 小陈说到这儿之后,就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哭。 我让酒髅安慰她,自己大概想了一下屋里的摆设--那间办公室里好像没有什么档案柜……会不会是我记错了?还有,那些群里死者的出生档案,会不会就在档案柜里? 结果,我回那间办公室找档案的时候,酒髅也跟着我走了进来,我当时还奇怪:“酒髅?我不是让你看着小陈么?你怎么进来了?” 酒髅当时也懵了:“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喊了一声‘跟我走’么?” “我没喊啊……”我刚觉得不对劲儿,眼睛的余光就扫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小陈?” 那人从门后面露出来半个脑袋:“是我!” 我当时就发觉对方好像不太正常,立刻把手按在了兵器上:“你不是说,屋里有个档案柜么?在哪儿呢?” “墙角那边有个小门,在门里吧……”小陈从门边上伸出手往屋里指了指。 我和酒髅刚一回头,办公室的大门就砰的一下关了起来。 我马上抢到门口,一脚踹碎大门,冲到了走廊上。我刚一站稳,就看见小陈拍着手蹦蹦跳跳的闪过了走廊拐角。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小陈已经蹦进了厕所,那里面也紧跟着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 我开门一看,小陈已经满脸是血的摔在了地上,厕所的墙面上还留着一个鲜血乱滴的脑门印子。小陈应该是自己跳起来撞在了墙上,从墙上反弹回来之后,在地上摔断了气儿。 当时厕所里还有好几个人,一个个吓得要死要活的,没命的尖叫…… 我光是处理现场就差不多处理了一个小时! 酒舞说完之后,狠狠的往桌子上砸了一拳:“这次丢人了!让鬼魂在我眼皮底下杀了人,我还连对方什么样儿都没看见……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正文 第一三二章 骂出来的线索 酒舞的心情我能理解,换成谁,被鬼魂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了人,心里都会怄上一股火,更不要说性格好强的酒舞了。我安慰了酒舞两句,就转向了屋里的地雷。 地雷正在那儿拼命的刷图。一看我进来就转头道:“我刚把自己的级别刷到‘日’。那个什么守坟人就出来了,还一个劲儿的警告我不要挑衅死神。” 我往电脑上看了一眼:“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回话,就是刷图!”地雷一边说话,一边在群里使劲儿刷图,发出去的全都是一张竖起来的中指图;只要对方说话,他马上就跟一张“楼上是傻逼”的图片。 守坟人终于受不了了:“我严重警告你,马上停止挑衅行为!” “楼上是傻逼”! 守坟人发出了一个死神的鬼脸:“你将会承受死神的怒火!” “楼上是傻逼”! 守墓人大发雷霆:“死神将根据你的生日,结束你的生命!说出你的生日!” “‘楼上是傻逼’!老子生于公元前。活在公元后,脚趾丫上扣下来的泥。都够给你修座坟。你是死神,老子就是死神爹!”地雷倒是写了几句话。 我迷糊道:“你的户口上没有生日?” 地雷冷笑道:“给我登记的那个家伙有毛病,一个笔误写错了,写成了2月30号。换成别人早就改了,可我爷爷非说不改,也就那么着了。” 我听完之后一阵无语。其实我身份证上的生日也是假的。作为术士,不能让别人轻易找到自己的生辰八字,否则后患无穷,所以术士最假的东西就是他的身份证。可是,像地雷家里人这么懒的,我还是头一次遇见。2月30号……有这天么? 跟地雷聊天的守坟人也是气得一阵无语,显然他已经查出了地雷的生日。 地雷却不依不饶的道:“老子现在就把自己刷成‘时’!倒要看看你个傻逼怎么弄死我!” “别不说话!还装死神?老子看你就是太平间里的死倒儿--愣在那儿装硬人儿!” “出来啊!出来装逼啊!怎么这就成哑巴了?” “草!昨天还草爬子坐牛粪,愣装世外高人呢!怎么今天就怂了?” “出来搞我!搞死我吧!搞死我啊!搞不死我。老子就把你刷舒坦了!”地雷这回发过去一个脱了裤子扭屁股的蜡笔小新。 守坟人终于暴怒了:“小子!你敢不敢来星海大学社会经济学预科班?只要你敢来,我立刻弄死你!” 地雷也没含糊:“告诉你,老子现在分分钟都能进入星海大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弄死我?” “我等你!”守墓人发了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之后就下线了。 我看着屏幕有点儿发愣:“线索就这么出来了?就是这么被地雷给骂出来的?” 酒舞扬眉道:“我们要不要对这个预科班的人进行排查?” “不行!”李贤直接插话进来:“我就是预科班的老师。别看那个班只有二十多个学生,但是他们的背景都非常深厚,随便哪一个都不好惹。你们要是没有证据就把人直接带走问话,就算是六处也很难摆平。” 我也跟着摇了摇头:“预科班只能说是一个线索,也有可能是一个陷阱。贸然动手的话,说不定会把我们自己陷进去。” 我想了想道:“这样。我们马上联系刘千芳,让他想办法把我们全都弄进星海大学。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或者是校工,只要能让我们接近预科班就行。” “我去联系!”酒舞给刘千芳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对方仅仅用了两三个小时就确定了我们的身份。他给我们安排了两个学生,一个导员,一个校工的身份。至于怎么分配,他让我自己考虑。 “我要当导员!”我话还没说完,地雷就蹦了起来:“我必须当导员!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回老师,好好管管那帮学生。” 虽然我觉得有点儿不靠谱,但是看他那个兴奋劲儿,也不好泼他冷水:“那你就当导员;酒舞和酒髅的年龄不大,正好可以当学生;我就当校工,方便在学校里转悠。七七跟着我们,负责随时联络。” “还有……”我指了指酒髅:“你和酒舞一有空就在校园网上聊天,尽可能成为女神级别的人物,越受关注越好!知道么?” 酒髅眼珠一转:“行!看我们的吧!” 我点头道:“那就准备一下,明天咱们一起去学校报到。” 第二天一早,我们几个就赶去了学校,负责接待的系主任显然不知道我们是通过什么关系来的,对我和地雷上来就要面试。我作为一个校工,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他屋里的空调,系主任显然觉得十分满意,马上安排我上岗。 至于地雷……我出门的时候,正听见他跟系主任对喷。系主任一开始还拍着桌子要找校长,后来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没声儿了,脸色铁青的把地雷领到排练室:“你是导员,只要负责学生的生活就好,其余的事情不用你管。另外,明天国外的学生要过来进行交流,预科班安排了一场话剧表演。这件事儿就交给你跟进了!” “你自己小心点儿!”系主任说完,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地雷大大咧咧的推门走了进去:“各位同学好,我就是你们的新导员,石俊毅。你们可以叫我地雷……” 我看见地雷进去之后,就怕那家伙不靠谱再动手把谁给揍了……约摸十分钟之后,排练室里忽然传出来一阵足能掀开房盖儿的爆笑声…… 我悄悄溜过去一看,地雷正在舞台上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他边上的女生一个个两眼放光,男的却直拍大腿。至于地雷说的什么,屋里太吵,我硬是没听见。不过,看他能跟一帮学生打成一片,我也就放心了不少。 当天晚上,我和李贤在校园里大致转了一圈,倒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告诉酒舞和酒髅尽可能打听一下星海大学的灵异传说之后,就守了李贤一夜。 想要杀李贤的鬼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整整一晚都没见动静。 第二天,国外交流团如期而来,预科班的童话剧《人鱼公主》也正式上演。可是,人鱼公主一上场,所有人都蒙圈了……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老爷们儿能演人鱼公主!估计校长也没想到预科班能来这么一出,那脸色当场就差点儿能弄出水来,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需要解释!” 系主任反应倒是快,连头上的冷汗都没擦就迸出来一句:“这是学生们的创意节目,整个童话剧都充满了对原作的颠覆和对现实的反讽!” 陪同过来的翻译只能把原话翻译了过去,那些外国学生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 系主任脸色还没缓过劲儿来,马上就又绿了--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一开口,就带着土腔唱起了“十八摸”。 “我需要解释!”校长当场就炸了。 系主任到底老而弥坚:“这代表着人鱼公主正在期待王子的爱抚!” 我当时差点儿没抽了--这个老货还真他么能扯! 估计翻译也跟我一个想法,好不容易把话翻译过去,马上低头一阵咳嗽,估计是让口水呛着了。我看他的时候,却发现系主任把手放在下面,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在那儿拜。 他这顿拜一点儿作用没起,舞台上的人鱼公主已经合身暴起,像是饿虎扑食一样的把王子按在了地上:“你个完蛋玩意儿,老娘要是不想嫁给你,能跟你玩那么长时间么?还问我意见?” “老娘看你是另有新欢,想要踹了老娘吧?老娘要是为了你个白痴去死,那才傻透腔儿了!” 人鱼公主不顾王子的苦苦哀求,双手高举匕首,一刀把王子刺死在地,拖着尸体返回了大海。人鱼公主把王子的尸体交给了巫婆,让她炼成了一具专门收拾马桶的奴隶。 校长拿出两片救心丹扔进了嘴里:“解释……” “人鱼公主幡然惊醒,从此获得了新生!” 系主任刚解释完,人鱼公主就挥着皮鞭,坐在四个帅哥拉着的马车上登上了舞台:“老娘从此就要纵横四海,打劫船队,抓尽海上美男!哇哈哈哈哈--”役冬每巴。 “卧槽!”别说校长,这回连我都崩溃了。更让我崩溃的是,我竟然看见地雷站在舞台边上一个劲儿挑大拇指--舞台上那一出肯定是他弄出来的!这个败家玩意儿想被直接开除吗? 我还没在震撼中反过劲儿来,校长就已经捂着心口,甩袖子走了。系主任算是彻底摊在了椅子上。不过,那帮外国学生倒是挺高兴,还站起来一个劲儿的鼓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我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到校长室外面,想看看他怎么处理地雷。让我没想到的是,预科班的学生像是早就想到了对策,校长的屁股还没坐热,电话就发疯似的响了起来。 校长一手手机,一手座机的连着接了十多个电话之后,直接给了系主任一个处分,气得系主任当场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地雷却像没事儿人一样,溜溜达达的回了宿舍。 正文 第一三三章 讲故事(上) 校长没把地雷怎么样,我却不能什么都不问:“今天那出缺德事儿,是你弄出来的?” “是啊!”地雷不以为然的道:“我说兄弟,你是不懂这帮学生。我要真是一板一眼的给他们当老师,说不定你把案子结了,我还在那儿跟他们斗智斗勇呢!” “对付他们。就得跟他们打成一片。让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这回好了,我在他们当中成神了!今天晚上,他们准备了一个灵异故事会,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仔细想了想,地雷说的其实也没错,我们本来就不是奔着教书育人来的,能在最短时间里找到线索才是正经事儿。况且那帮学生能邀请地雷去灵异故事会,说明地雷已经成功了。 当天晚上。我就和地雷、李贤一起去了排球馆,等我们到时。里面已经坐了三十多人。我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他们都是一男一女混搭着坐在一块儿,估计他们这个灵异故事会,就是专门奔着占女生便宜来的。 排球馆里只点了蜡烛,没开灯,等我走到靠墙的位置坐下,才发现酒舞和酒髅也坐在人堆里。 有个学生看我们坐下之后,主动站了起来,故意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人都到齐了,故事会可以开始了。我叫何小兵,希望能给各位带来一个难忘的夜晚。下面就先请新加入的石老师讲一个故事。” 地雷也没含糊,张嘴就把他小时候怎么遇鬼,他爷爷又怎么传给他法术的事情讲了。只不过。他把主人公换成了他的朋友。 地雷讲故事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观察那些人的反应,等他讲到关键时刻,果然有几个女生尖叫着躲进了同伴的怀里。酒髅边上那个家伙伸手想去搂酒髅的肩膀,看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尴尬至极的把手放了回去。 酒舞边上那个男的干脆一下往酒舞怀里扑了过去。可是他还没碰着酒舞的衣服,就被酒舞抓着头发拽了起来,紧跟着一个封眼炮打了过去。 那人被酒舞打得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趴在了地上。他旁边那俩人顿时不干了:“臭娘们!你……” “你们干什么?”何小兵一下站了起来:“都给我滚出去!” “兵哥……”那两个人似乎挺怕何小兵,何小兵一瞪眼睛,他们马上就蔫了:“兵哥,她打了……” 何小兵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说,滚出去!”役夹巨血。 两人见何小兵真发火了,一声不敢多出,就拉着他们的朋友灰溜溜的走了。 何小兵的眼睛绕着所有人转了一圈:“刚才出声的、尖叫的,全都给我出去!我们这个游戏,不是给你们泡妞、把马子的!” 何小兵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人了,但是屋里那些人却敢怒不敢言的走了一大半。就算这样,何小兵也没消停,伸手点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全都给我滚出去!真当我是瞎子啊,看不见你们那个熊样!” 这回被何小兵点了名的人,脸色一变,站起来就想回嘴。可坐在何小兵对面的一个男生立刻一回头:“滚--” 那人愣了一下之后,狠狠瞪了何小兵一眼,才低着脑袋走出了排球馆。 何小兵又看了一圈才开口道:“该走的,都走了。我去把门插上,我们继续。” 我伸手碰了碰边上的李贤,后者马上知道了我什么意思,小声的跟我说道:“帮何小兵的人,叫赵恺。他是这帮学生当中背景最深的一个,有时候连何小兵都不敢跟他硬碰。” 李贤说话的时候,我也把剩下的人都看了一遍,屋里除了我们这边的五个人之外,还剩下三男两女。 李贤又说道:“中间那个女孩叫陈馥遥,是何小兵他们圈子里的人。剩下那一男一女我没见过。” 李贤说话的工夫,赵恺已经开口道:“我们继续吧!还有谁有故事?” 坐在他们附近的那个男生道:“我叫吴睿。我想给大家讲一个关于我们学校的故事……” 他话没说完,何小兵就开口打断道:“要是关于图书馆、女厕所和锅炉房这三个地方的故事,你就别讲了,都他么扯淡!那些地方我们早就去过了,什么都没有!” 吴睿笑了笑道:“我保证,这个故事,你们没听过。” 吴睿不紧不慢的讲道: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传说十多年前,我们学校来了一个名叫爱丽丝的外教。那个时候,外籍教师在全国都不多见,自然被学校给当成了宝贝。爱丽丝很有亲和力,和他的学生相处得很好。 不久之后,学校里就传出了爱丽丝和学生相恋的消息。但是谁也找不到证据证明爱丽丝师生恋,学校也不好直接找爱丽丝谈话。 最后,爱丽丝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团体,想要看看爱丽丝的恋人究竟是谁。 那之后,爱丽丝的学生就一直悄悄的监视着爱丽丝,不管她走到哪儿、做什么,都有人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有学生悄悄打开过她的办公室偷看她的信件。 其实,那些学生的跟踪技巧十分拙劣,甚至还马脚百出,只要稍稍留意一下,就能发现他们的意图。但是爱丽丝却从来没有点破,就像从没在意过那些学生的恶作剧。 就在大家跟踪爱丽丝的热情渐渐冷却时,她的一个学生忽然死了。那个学生死在了学校花园的椅子上。谁也想象不到,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人,会死于器官衰竭。 验尸的法医一再确认之后,才填写了尸检报告。那个女孩所有的脏器,包括大脑,都在同一时间迅速老化,最后带走了她的生命。 本来学校暂时封锁了消息,但是死人的事情却越演越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死了七八个学生。那些人死亡的原因虽然各不相同,但却有着一个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死亡之前,都像是在故意等死一样,去了他们平常不去的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发生意外,或是忽然病发。 有人亲眼看见,一个学生在楼梯上来来回回的走了上百趟,最后像是支持不住了似的,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见过他来回上下楼梯的人都说他是被鬼给磨了。 是有小鬼儿引着他在楼梯上来回乱走,最后趁他不注意,伸腿绊了他一下,他才会大头朝下的从楼梯上摔下来。 当时,这些传说在学校里非常流行,闹得人心惶惶,学校一再辟谣也不见效果。最后,校长反其道而行之,弄了一个道士到学校来做法,据说他的本意是想让学生们相信科学。 可是,那个道士在做法的第二天却忽然暴亡了。他的尸体就像是被人在胸前狠狠砍了一刀,刀口从左肩连到右腹下面,内脏差不多全都露了出来。等人发现的时候,他的血都已经流干了,尸体的手心里还握着一张快要被搓成纸团的灵符。 这一下,学校不得不暂时停课,处理凶杀案件。过来办案的警察却在那天晚上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一手举着巨大镰刀的人出现在校园里。 目击怪人的警察信誓旦旦的说,他看见那个怪人拖着道士的尸体走进了教学楼与图书馆之间的那条胡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可是等到警察进去搜索的时候,却连半点儿线索都没发现。 就在案件一筹莫展的时候,学校来了四个道士,说是那个死去的道人的师兄弟。他们四个当天晚上就找到了凶手--爱丽丝。 据说,他们联手之下跟爱丽丝发生了一场大战,他们把对方逼进了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的那条胡同之后,在里面放了火,把爱丽丝活活烧成了灰烬。 等到火焰熄灭之后,原来还得意洋洋的四个道士却一下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看见,两栋大楼和一堵外墙上,竟然出现了四道人影。 准确点儿说,那应该是四个人被烈火焚烧之后,痛苦挣扎着趴在了墙上的印迹。因为他们被烧出来的油脂渗进了墙里,墙上才会多出了那么几道痕迹。 当时那四个道士看了那四个人影好一段时间,才脸色阴沉的离开了现场。据说他们在旅店里商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学校,把学校花园里的桃树给挖了出来,强行埋进了两栋楼中间,又在外面砌上了一堵墙封住,才离开了学校。那之后,学校也没再死过人。 学校重新开学之后,明令禁止学生谈论这件事儿,一经发现,立刻开除;直到学校真的开除了几个私下谈论的学生之后,才没有人再敢随便议论。随着时间的推移,学校里曾经出现的杀人事件也被人渐渐遗忘了。 那人说完之后,何小兵偏着脑袋道:“说实话,你讲故事的水平,真不怎么样!好好一个故事,被你讲得一点儿恐怖感都没有。” 吴睿拿起一支蜡烛,轻轻放在自己面前:“我说的只是故事的前半段的而已,真正的故事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不精彩?” 正文 第一三四章 讲故事(下) 吴睿咧嘴笑道:“听故事得有耐心才行啊!” 吴睿的话刚说完,整个排球馆就忽然从安静陷入了死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无声的环境……那是一种没有声响,没有生气,只剩冰冷的寂静,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觉到的,那种可怕的静…… 就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就好像有人把我们所在的空间压缩到了极致。我甚至能感觉到,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墙壁压在我的头顶,只要稍稍起身就能碰到脑袋。 有这种感觉的人,似乎不止我一个--何小兵正下意识的往自己头上伸手,赵恺也像是觉得气闷似的,使劲儿扯着自己的衣领。役夹巨才。 棺材!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了棺材里。 吴睿却像没事儿人一样,慢慢开口道: 几天前。我替学校做义工清理校园。领导觉得两栋楼中间的那堵墙影响了校园风貌,会给交流团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强令我们把它拆除掉了。 我们拆了那堵墙的第二天,学校给我们发了几百块钱,我们哥们几个就出去吃了一顿烧烤。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校门已经关了,我们只能选择从墙外面跳进来。 跳墙这种事情,我们干过很多次,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可是那天晚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绕来绕去,就转到了桃树后面的外墙上。我们像平常一样先把老大给托上去之后,他本来应该反身过来拉我们,可他却趴在墙上不动了。 “老大,老大!你干什么呢?” 我们在下面喊了好几声。老大才转过头来:“你们三个走吧……别过来……” “老大!你撞邪啦?”我那句话喊出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就像是自己被自己吓着了一样。 老大趴在墙头上呵呵笑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死了!今天你们是在跟死人吃饭呢!” “老大!这大半夜的,你瞎说啥呢?”寝室老二当时就急了。 老三忽然颤着声音道:“老大说不定真死了……你们见他今晚吃东西了么?” “吃……吃了啊……”我也懵了,当时我光顾着喝酒,真没注意到老大吃没吃东西。 “他把吃的东西都吐了!”老三忽然嘿嘿笑道:“老大中间说要上厕所。出去了一趟,我也跟着去了。我在洗手间外面听见有人在里面吐。” “我在外面等了半天,老大才从里面出来。等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马桶里全都是完完整整的烤串,就跟没嚼过一样。我们老家的人说,死人不能吃东西,因为死人的嘴,不会嚼……”老三说完就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嘿嘿冷笑。 老二当时差点儿被气疯了:“老三,你疯了吧!傻笑个什么劲儿?” 老三嘿嘿笑道:“我好像也死了……你们这是在跟死人说话啊!” “啥?你疯了吧?”我上去就抓住了老三的衣领。可我手一碰着老三的脖子,顿时就懵了--老三的脖子硬了,身上一碰都是僵的。 “你……你……”我吓得连退了两步。 老三却一转身抓着墙面,像是壁虎一样爬上了墙头,整个人趴在墙头上,从墙上伸下来一只手,向我招着手道:“来!上来!上来你就知道自己死没死了……” 老三明明跟我还有一段距离,可我却觉得他的手就在我鼻尖前面晃悠……我当时一转身就没命的往外跑,一直跑到我们平时逃寝的那段矮墙外面,才跳回了学校。 我和老二也不知道怎么走回的寝室楼,原先一直都没说话的老二忽然说了一句:“老四,你说老大他们一开始怎么不说自己死了,上了墙头才说自己死了?他们不会是在院子里看见什么了吧?” “行了,别说了!”我当时烦得不行,开门就进了屋。 可我一进门就看见老大坐在自己的床上,老二当时就气疯了:“你特么还能行不?大半夜吓唬人,挺好玩是不?” 老大忽然一抬脑袋,冷冰冰的往我们脸上看了过来:“我弄错了,我应该死在床上,所以我必须得回来。” “你还说……”老二刚想过去,老大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把两只手叠在胸口上,闭上了眼睛。 老二的手刚一碰到他,就像是触电一样蹦了起来:“他真死了!人都硬了……咱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也是六神无主。一个人好端端的死在了寝室里,谁能相信他是死了之后自己走回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老四……老四……”我急得在屋里直转圈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等我回头一看,吓得一下坐在了地上--老大正坐在自己的尸体上,冷冰冰的看着我。 老二想要往出跑,可刚跑到门口,人就瘫了:“老三……老三在门口……把门堵了……” 我看见老二吓得背对着我坐到了我边上,可是怎么也不敢回头往门外看。 老大坐在床上盯着我们,老三站在门外透过玻璃居高临下的往我们身上看……我们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只能缩成一团,尽可能的离他们远一点儿。 老大终于慢慢悠悠的开口了,他跟我们说的就是那个外教爱丽丝的故事。他说爱丽丝又回来了,他们在挖开墙的时候,爱丽丝就走出了封印,这所学校又要变成死神的游乐场了。 老大最后告诉我们:“我们几个都得死!你俩还活着,是死神还没找到带走你们的办法,但是他很快就会过来接你们走了。这几天,有什么没做完的事情,就赶快去做吧!希望还来的及……” 老大说完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具尸体;老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和老二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连夜跑出学校,找了一间网吧躲了进去。 我们躲在那里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里人多,能给我们壮壮胆。 我坐在网吧的椅子上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之后,却看见老二在我边上聊企鹅。我也不知道他上的什么群,群成员的头像全都是黑白照片,看上去就像是一排遗像。 “老二,你干什么呢?”我刚喊了一声,老二就转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告诉:“我在等死……群里有人告诉我,我应该死在网吧外面的马路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把群退了……”我话都没说完,老二就站了起来,僵着身子走了出去。 “老二!老二--”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头,一直走到马路中间才站了下来。 “老二!你找死啊?那是马路……”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辆轿车正对着老二冲了过去:“有人--快停车--” 我眼看着司机在距离老二五六米的地方踩了刹车,那辆车滑行了两三米之后,就在老二身前停了下来。我保证,那辆车没撞到老二,可是他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司机还以为老二是碰瓷的,下车之后就揪着我大喊大叫。我告诉他赶紧报警,赶紧叫救护车,司机看我不像是作假的,才打了电话。 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老二已经断气了,交警那边说他是心脏病突发。但是,我知道老二绝对没有心脏病!他的身体素质好得不行,连着踢两个全场都不见他累,怎么可能有心脏病。 那是死神想要他的命……死神也会要我的命。 吴睿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我轻轻碰了一下地雷,后者咧着嘴笑道:“看你说得真事儿似的,那我怎么没看见你死啊?” 吴睿诡异的笑道:“我今天会死,而且很快会死。死亡的地点就在这里。” 我紧盯着吴睿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是死神告诉你的?” “是死神的使者!”吴睿笑道:“我也加入了一个聊天群,那个群叫做‘不如归去’,群主是一个叫‘蹦哒’的女孩,她说自己是死神的使者。” “她说对了很多事情。老大、老二、老三的照片全都被挂在了群里,还有他们死亡时的照片。老大和老二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敢保证,没有人给他们拍照,可是他们的尸照却被挂在了群里!如果蹦哒不是死神的使者,她怎么会弄到这些东西?” 我飞快的问了一句:“老三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 “老三死得很奇怪……”吴睿低声道:“他死在了学校外面的小吃部里,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半根油条。看上去就像是刚咬了一口油条,就无声无息的死了。” 我还没等开口,何小兵就冷笑道:“你不是说死人不能吃东西么?他怎么还会跑去吃早点?” 吴睿摇头道:“因为死神给他安排的死亡方式,就是在进餐时无声无息的死亡。他去小吃部,就是为了完成死神的安排。” “胡说八道!”何小兵冷声道:“既然你说自己今晚会死在这儿,那我就陪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对了,你不是说自己的死亡是有时间安排的么?你还有多长时间断气?” 吴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大概还有一分钟左右!” 正文 第一三五章 有道门 一分钟!一分钟的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十分短暂,不管是谁听见都会下意识的选择自保。 坐在地雷对面的酒髅立刻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腿侧,那里肯定藏着兵器。李贤也在瞬间握住了刀柄。 我没去管李贤怎么样,而是传音给酒舞道:“看住酒髅,别让她乱动。只要一会儿没有人攻击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酒舞微微点头之间。抬手按住了酒髅的肩膀。地雷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给我递了过来:“兄弟,先抽一口。估摸着这根烟抽完。那小子差不多就死了。” 地雷说着话,贴着我的面孔点着了火机,我趁着火苗从我眼前跳起来的工夫,悄悄打开了鬼眼。因为火苗挡在我眼前,所以没人看见我眼睛里爆出来的红光。 可我却看见排球馆的墙上出现了一道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 死神? 黑影出现之后,整个排球馆的气温忽然下降了好几度,就算我有真气护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就在我视线恍惚的刹那间,死神的身边又慢慢浮现出了一把镰刀的黑影。 弦月似的影子缓缓挪动到死神身边时,忽然变成了一道细线,看上去就像是死神双手举起镰刀,从背后对准了吴睿。 下一刻。一股像是利刃从高空劈落似的劲风,直奔着我的方向呼啸而来。所有人在听见那一声好像尖哨似的风响时,全都下意识的往排球馆的后墙上看了过去。而我看到的,却是一把从空中劈落的镰刀。 我跟吴睿坐在一条直线上,冷月型的镰刀就在我们两个中间贯空击落。带着寒芒的刀尖究竟是对我而来,还是瞄向吴睿,就连我都难以判断。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阴冷的死气,正向我汹涌而来。 我伸手摸向亡命钩的刹那间,强行停住了碰到钩柄的手掌,反把左手按向地面,五指发力的点住了地板。如果镰刀的目标真的是我,我有把握在它落下来之前。推着自己躲开对方的致命一击。 刹那,仅仅刹那之间,我头皮上就乍起了一种冷刃即将接触皮肤的错觉。下一刻,镰刀弧形的刀背就紧贴着我的鼻尖飞驰而过,点在了地上。 死神镰刀的刀背距离我盘起来的双腿不足厘米,刀身上的寒气瞬间打透了我的裤腿,碰上了我的膝盖。我刚觉得两腿一阵发麻,死神镰刀马上就贴着地面往后疾行而去,刀刃正对着吴睿的面孔,从他身上透体而过。 我刚刚看见镰刀在地板上划出来的那道细纹倏然消散,吴睿就连吭都没吭一声的栽倒在了地上,还没合拢的双眼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此时的吴睿。就像是困了几天似的,强撑着眨了几下眼皮之后,缓缓的合上了双眼。映在墙上的死神虚影也在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唉……你别吓唬人……”何小兵先跳了起来,伸手往吴睿鼻子底下一探,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他死了!” 屋里的人一下子全都围了过去:“完啦……真死了……快点报警!” 何小兵他们几个张罗着报警的工夫,地雷悄悄把我拉到了一边:“看出什么没有?” “看倒是看见了,但是没看明白……”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你觉得那把镰刀是阴器?还是厉鬼幻化出来的虚影?” “十有八九是阴器!”地雷皱眉道:“我没开法眼,就没看见你说的镰刀。” 阴器是鬼魂使用的兵器,或者法器。常人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甚至能听见阴器发出的声响。传说里阴差领魂时用的拘魂索就是最典型的阴器。 在白事儿的习俗里,不让小孩往死人脚底下站,不让给亡者穿寿衣的人跟亡者对面儿;一个是害怕人临死前喷出来的最后一口气冲到生者,另外一个就是怕被阴差的阴器给碰着。 通常来说,到阳世来接引亡魂的阴差,都会在死者脚下的位置抖开拘魂索,把不愿意配合的鬼魂强行拉过来。如果真有人挡了阴差,他们一般都会先抖一下锁链,给人提个醒儿,要是对方没听见,那他们可就不管对方懂不懂规矩了,直接动手拘魂。被拘魂索撞了的人虽然死不了,但是肯定要遭几天活罪。 地雷是干白事儿出身的,对拘魂索不陌生。他就是对比了拘魂索,才给出了镰刀很可能是阴器的结论。 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是不对在哪儿,我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这个时候,蹲在尸体边上的何小兵忽然站起来道:“你们都走吧!一会儿警察来了,我和赵恺应付。你们就说听故事的时候,让我给撵出去了。” “先谢谢了!”我连一秒钟都没耽搁,拉起地雷就往外走。等到了门口,酒舞才小声说道:“吴睿的尸体我看过了,应该是死于心脏病突发。” “又是心脏病?” 我刚一皱眉的工夫,酒髅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身份证:“我刚才趁人不注意拿走了吴睿的钱包。我算过了,他的寿命应该可以超过七十,而且面相上也没有横死的表象。按照这么推断,他在晚年的时候,忽然死于心脏病发作的可能性非常大!” “难不成真是死神在要人命……酒舞、酒髅,你们看好李贤。我去桃树那边看看。” 我刚要往出走,就听李贤在后面喊道:“你等等!学校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桃树,刚才我就想说他胡扯来着!” 我马上停了下来:“你把话说明白!” 李贤说道:“我在学校呆了好几年,那地方有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学校里确实是种了几颗桃树、李子树,取的就是桃李满天下的意思。可是,没有种在教学楼中间的啊!” 我一皱眉头:“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被谁给伐了?没有树,树根子也可以。” “树根子也没有!”李贤摇头道:“我们学校教学楼的分部很合理,两栋楼之间,要么没有足够容纳树木生长的空间,要么就是距离太远,称不上什么空隙。” 李贤异常肯定的说道:“那个吴睿还说两栋楼之间有墙,哪有什么外墙?我怎么就从来没看见过?” “难道吴睿说的是假话?”地雷眉头一挑道:“我觉得不像啊!” “回去上网!”我一边走一边说道:“来星海大学之前,我特意让刘千芳给我们清理出了一栋教室别墅,那个屋里连着校园网。” “我让酒髅和酒舞在这几天不断上网,尽快成为校园女神,就是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收集到消息。现在还不到十点,正好是校园网活跃的时候,你们两个赶紧发贴子,最好配上照片,就说征集校园灵异事件。看看能不能挖出线索。” “地雷,你上群,继续挑衅那个守坟人,看看还能不能诈出线索来。” 我们几个马不停蹄的打开电脑之后,地雷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弄到,不管他怎么挑衅守坟人,都不见对方有任何回应。 酒髅发出去那帖《扒一扒星海大学不可思议事件》的贴子但是盖起了好几十楼。 没过一会儿,酒髅就翻出了一条回贴:“星海大学里有三重消失的大门。这个故事很长,回贴不方便,美女加我好友,我们私聊吧!” 我点头道:“加他!酒舞跟他私聊,酒髅追踪他的位置。李贤继续看贴子。” 酒舞把那个网名叫“对你背影冷笑”的人加入好友之后,马上跟他聊了起来。没过多久,对方就断断续续的打出了一段话。 “传说,星海大学里有三道消失的大门,每一个门后面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偶尔有人会看见这些大门在校园里出现,而且每次出现的时候,门都是虚掩着的。据说透过大门可以看见很多东西。” 酒舞飞快的回复道:“可以看见什么?不会是地狱吧?” 对你背影冷笑回复道:“一道门里树,一道门里人,一道门里藏荒坟。好像是这么说的!” 酒舞干脆开了语音,用好奇的声音问道:“你看见过那些门么?”役鸟向巴。 酒舞的声音很甜,换成一般学生听见了肯定会心猿意马,什么都往外说。 对你背影冷笑却仍旧打着字回复道:“我曾经看见过一道藏着树的大门。有一天晚上,我从图书馆边上路过,无意中发现,图书馆跟教学楼之间就好像是有一道门一样。” 酒舞说道:“哪座图书馆啊?” 对你背影冷笑写道:“就是最老的那座图书馆,以前叫弘文书苑的那座。” “别逗了!”酒舞笑道:“那座图书馆我又不是没去过!在我眼里,那明明就是两栋连在一起的大楼,楼跟楼中间的距离差不多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宽,别说是大门了,就是一只猫也钻不进去。” “美女观察得真仔细!”对你背影冷笑一点儿都没生气:“你就没发觉,其实教学楼跟图书馆的角度,其实就像是两扇对开的大门么?不信的话,你站到远处看看……” 正文 第一三六章 被耍了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李贤白天带着我在校园里转悠的时候,我确实看过那间图书馆,但是两栋楼完全是平行的设计,并没出现过什么门缝的外形。难道那个人所谓的门缝,就是关起来的门? 酒舞那边已经开始催促对方道:“你快说啊!我好想知道后面的结果!” 对你背影冷笑回应道:“当时我很好奇是怎么回事儿。就走过去往门缝里看了一看,那里面有好大一棵树……”对方打到这里就忽然停住了。 酒舞不断催促着对方:“快说!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啊!真急人……”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我沉声道:“出事了。追踪到对方位置没有?” 酒髅在电脑上连着敲了两下:“好像是在十五号别墅。对方很狡猾,id在不停的变动,这个位置还是我推测出来的。” “地雷跟我走!”我和地雷飞身跳出窗外,飞快的往十五号别墅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刚到楼下,就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还没等我回身,就看见别墅外墙上浮起了死神的阴影。穿着斗篷的死神,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慢慢伸向了别墅二楼的窗户。 “分头走!” 我话音一落,地雷立刻闪身而动,带上一双虎爪,扑向了我们背后花园的方向。我脚点地腾身而起,人在空中时猛然抛出亡命钩砸向别墅窗户。亡命钩破开玻璃飞进屋里之后。我紧跟着在空中连踏两步,合身往窗户上撞了过去。 等我撞飞残留在窗框上的碎玻璃跃进屋里时,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企鹅还闪着酒舞的头像。 我正想看看屋里什么地方能藏住人,眼睛的余光却看见门口的光影忽然变换了一下。我当即侧身一步闪到门口,拉开房门看向走廊。就在开门的刹那间,一点血迹顺着门框的方向滴落了下来。 等我抬头看时,却看见走廊的吸顶灯下面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的面孔不仅被灯光照得半明半暗,两只眼睛还像是看向脚下一样的斜视着地面。 我刚想走过去看个究竟,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从楼梯的方向猛然扑了过来,我一脚点地。整个人往后滑了两三米,侧身靠近楼梯口时,才看见楼梯上出现了一道无头的人影。 尸体? 我看清对方的刹那间,无头尸体忽然双手平推着往我身上打了过来,我几乎处于本能反手一张迎了过去。我与对方手掌相撞时,不但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砰然震动的情景,反而一下把对方震飞了出去。 无头尸体几乎平着飞了起来,砰然撞在了楼梯对面的墙上。尸体顺着墙壁慢慢滑落的时候,别墅外面也传来了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役鸟向才。 有人来了! 我立刻转身跑上了三楼,从阁楼的通气窗爬上屋顶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楼下警灯闪动的警车。好在出警的只有那么两三个人,没把整个别墅包围。我才能悄无声息的从别墅背后溜了。 等我回到自己的别墅时,地雷已经坐在了屋里。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特么的!我让人耍了……” 地雷告诉我,他跟我分开之后,扑进了花园,立刻就看见了一个背靠大树站在花园中心的人影。地雷连想都没想就直奔着对方跑了过去。 对方却在地雷的眼皮底下,像是散开的水迹一样,跟大树融为了一体,仅仅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了一道半透明的虚影。 “给我滚出来!”地雷怒吼间一记重拳直奔树干狂轰而去。从他拳头上爆出去的真气,犹如巨锥,瞬间洞穿树干,向树干背后轰射而去。 地雷收拳的瞬间,马上听见大树背后传来了一声重物扑倒的动静。等他转过去才看见,地上趴着一个穿着体恤衫的学生。地雷仅仅伸手试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就知道那人已经没救了,而且还是死在了他的拳头底下。 “妈的……”地雷还没琢磨好怎么处理地上的那具尸体,就看见远处闪起了警灯。他趁着警车还没转过来,赶紧溜出花园跑了回来。 “警察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转头向酒舞说道:“你找人查一下,看看是谁报的警。” 酒舞去给人打电话的工夫,我又向酒髅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回贴?” 酒髅摇了摇头道:“大部分都是起哄的,还有人硬编故事,什么都往上弄。算起来,真正有价值的,就是那个‘对你背影冷笑’的回贴了。” “先等等吧。”我干脆坐回了床上:“让警察去处理十五号那边的凶杀案。” 李贤差异道:“你不去图书馆那边看看了?” “今天不行!一会儿肯定会有大批警察过来。我们过去折腾的话,目标太大,还是不动为妙。” 我的话刚说完,酒舞就回来了:“打电话报警是宿舍老师,他说女生宿舍后面有人拿着手电往宿舍楼上乱晃。有女生看见,楼下有个穿着风衣的暴露狂,就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本来是奔着宿舍去的,中途看见十五号别墅被砸了玻璃,觉得有问题,就先上去看了一下。”酒舞说道:“出警的人说,当时十五号别墅的门没锁,他们上去的时候,还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会是巧合?”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巧合,对方的时间掌握得太准了。从我接手李贤的生意到现在,出现的巧合已经太多了。 对方好像是算准了我的每一步行动,每一次都能占据先机,把我逼得手忙脚乱之后,又在关键的节点上一下掐断线索,让我陷入僵局。但是,对方又总在我无从下手的时候,忽然给我扔出来一条线索,让我继续追查。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个守坟人是故意把我们给弄到星海大学的经济学预科班来的。 星海大学里很可能藏着最大的线索,也藏着最大的危机。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目光一下扫到了静坐在椅子上的李贤,他是加入无碑墓之后,唯一没死的人。按照常理,死神应该会继续追杀他,直到他死亡为止。 但是进了星海大学之后,死神却像是忘了他的存在,并没有继续针对李贤,反倒是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跟这趟生意毫不相干的吴睿。 就在这时候,刘千芳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项开,我问你一件事儿。今天晚上参加国际交流的学生死了一个,你听说没有?” “嗯?”我略一沉吟才直接说道:“今晚死了两个学生,一个死在我眼皮底下,还有一个死在我附近。” 刘千芳声音一沉:“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他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尤其是被人下重手,隔着大树击毙的那个学生,跟你有没有关系?大使馆已经提出了抗议,你跟我说实话,要不然我没法跟上面交代。” 我把花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把隔着大树杀人的换成了我自己。 刘千芳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道:“这次交流团的学生个个身份显赫,处理不好说不定会造成国际影响,上面十分重视。我可以帮你先顶着,但是你得尽快破案。时间长了,我也顶不住。” 我沉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那个学生的死因跟我们有关?” 刘千芳叹息道:“有人举报说,看见你们在十五号别墅附近出现过,而且你也有隔着大树杀人的本事。” 我追问道:“举报人是谁?” “不知道,是匿名举报!使用的也是公用电话。”刘千芳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举报人在学校附近,甚至就在学校里。而且,那个人用了假音,声音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好,我知道了。老规矩,官方的事情你来,生意的事情我来,尽可能帮我顶着。”我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现在要几份资料,你尽快帮我弄过来。越详细越好!资料不要用电脑传,最好用人工传递。” 我撂下电话不久,刘千芳就让李子湘把资料给我送了过来,我拿起其中一份看了一遍:“二十多年前,星海大学确实有一个叫爱丽丝的外教,这个人在学校任教三年之后离奇失踪,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根据资料上的说法,爱丽丝的失踪可能涉及到灵异事件。另外,爱丽丝在国外的所有资料全都是伪造的。看来,她来星海的目的很蹊跷啊!” 酒舞翻动着另外一份资料道:“国际交流团的学生,大多数来自于英法,而且都有深厚的家族背景。其中几个甚至是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古老家族。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奔着爱丽丝来的?” “有这个可能!”地雷抬眼道:“无碑墓的群主一直都自称是死神的使者,但是国内并没有人信仰死神。而且对方说话的用词也很奇怪,感觉就是在跟一个外国人说话。” 我用手轻轻弹着资料本道:“国外也存在类似于术士的群体。难道他们也有‘生有时,死有地’的说法?” 正文 第一三七章 重新梳理 一直没说话的李子湘忽然接口道:“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国外的占卜师,她跟我说过,死神会在特定的地点,以特定的方式带走生者的灵魂。” “普通人无法看到死神的存在,死神却在人们身边悄悄伸出镰刀,收割生者的生命。如果你无意间看到了死神的影子。那么下一个被带走的人,就会是你。死神不会允许生人窥视他的相貌。” “如果死神出动三次都没能带走生者的灵魂。那么死神就会放那个生者十年,十年之后才会再度降临,带走他。” 李子湘道:“这就是那个占卜师的原话,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们什么。” “术道的事儿,还真是异曲同工啊!”我点头道:“死神带人的事儿,还真有那么几分‘生有时,死有地’的味道。那个占卜师有没说,如果死神十年之后还带不走生者,会怎么样?” 李子湘郑重说道:“我也问过占卜师同样的问题。她说,如果死神连续九次都没能带走一个人,那人就会成为另一个死神。” “另一个死神?”我惊讶道:“她的意思是,死神可以被替代?” “我也这么问过!”李子湘说道:“但是那个占卜师没有给我确切的答案。她说。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能够连续胜过死神九次。因为没人能够算准,死神第九次会用什么办法把人带走。” “当时我问她,是不是只要猜出死神用什么办法杀人,就可以躲开死神的追捕?”李子湘苦笑道:“那个占卜师跟我说,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死神不会给人任何提示,却又有成千上万种杀人的办法。所以,除非你是能看见命运丝线的占卜师,否则,没人能躲开死神的镰刀。” “占卜师当时反问了我一个问题:能够看见命运丝线,又能在杂乱无章的丝线中找到自己那一条丝线的占卜师,本身就已经无限接近于神灵。甚至已经是神灵了,为什么还要惧怕死神呢?” 地雷追问道:“命运丝线是什么意思?” 李子湘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说得通俗一点,在占卜师的眼里,人的命运就像是一条漂浮在虚空中的丝线,虽然不会轻易崩断,但是一旦被外力触动,就会改变原有的形态,人的命运也就因此改变。” 地雷嗤了一声:“那不就是天数么?说那么玄乎干什么?” 术道中人都知道天数的意思。天数简单的说,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命运,无论是对个人还对皇朝都是如此。所以世界上的事,只有必然没有偶然,凡人眼里所谓偶然的事情。其实都是天数的安排。 但是,术道中人也同样知道,天数看似不可更改,实际上却不是一成不变,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一样可以发生改变,但是那种机会微乎其微。所以,术道当中最难、最强的法术,并不是什么斩妖除魔。而是赌天命,也就是用自己的命去赌渺茫的天数。胜了,人生自然是另一番风景;败了,就不仅仅是万劫不复那么简单了。 很多术道高手,都曾经为自己或者帮别人赌过天命,但是至今为止,成功的例子仅仅限于传说,还没有谁真能逆转天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诸葛武侯七星灯续命。 诸葛武侯当时看似在续命,实际上他就是在赌天命。一旦胜出,不仅仅是他自己能续命一季,大汉皇朝也会从此复兴,天下格局必将改变。但是天道却借魏延之手掐断了他的希望,也彻底断绝了大汉皇朝。 我忽然转头看向李贤,低声自语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酒舞问道:“你说什么?” 我点起一支烟慢慢吸了一口:“从我接手李贤的生意,我们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无碑墓上。虽然我们已经想到了‘生有时,死有地’,但是谁也没往天命的方向上去想。我重新梳理一下,你们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地雷进入无碑墓之后,群里始终都没出现地雷死亡时的照片,这说明,对方根本就没算到地雷会怎么死。但是李贤不同,群里已经有了他被车撞死的照片。这能说明什么?” 酒髅恍然大悟道:“李贤能p出遇鬼的照片,守坟人为什么就不能p出死人的照片呢?只要有李贤的近照,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也能弄出李贤被撞的车祸现场。” “对!”我点头道:“我们设想一下,如果你主动进了一个群,群主让你爆照,你会不会传自己的照片上去?答案是,很多人都会这么做。就算他自己不传,守坟人也有可能侵入他的电脑,自己找一张出来。” “所以我们看到的死亡现场,绝大部分是真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假的,其中就包括李贤的那张车祸照。” 我继续分析道:“李贤注定要被车撞死,但是,并不表示他一定会死在马路上。我们在北山公园遭遇的矿车,一旦成功撞死了李贤,他的命数一样可以应验。” “如果把所谓死神带走生人的传说,跟无碑墓里的现场综合一下,不难看出,对方其实是在玩一个游戏。他把自己当成死神,给李贤提示,让李贤自己想办法避开‘死神’的追击。” 酒舞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守坟人其实是一个人?” 我摇头道:“是人是鬼,我现在还拿不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游戏其实还没逃出天道的规则。所以,他每次杀人都是在死者死亡方式和地点不变的情况下,把时间提前了。” “我们帮李贤反击的事情,一样没能逃出对方的算计。所以,我们每一步计划他都了如指掌,而且把事情全都做到我们前头,挖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让我们往里跳。” 地雷惊讶道:“照你这么说,守坟人当时并没生气,他是故意让我们来星海大学的?” “没错!”我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无碑墓里的那些死者,多多少少都跟星海大学,或者大学里的人有些联系。把我们引进大学,本来就在他的计划当中,不过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才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直接把我们给弄了过来。” 酒舞马上反应过来了:“你说的变故,就是国际交流团?” “肯定是!”我点头道:“守坟人一开始杀黑客秦涛,应该是对方无意中找到了他的位置,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才杀了秦涛。” “酒舞在卫生局遇鬼,事实上遇见的应该就是守坟人自己。当时,酒舞她们的速度太快,对方没来得及抹去自己的行踪,酒舞她们就已经找上门了。所以,他干脆把自己装成了接待员小陈,故意给酒舞她们讲了一段鬼故事,好让同伙尽快销毁证据。” “酒舞进入那间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同伙可能还没有走,所以他才玩了一出光天化日之下见鬼的把戏,把酒舞引到了厕所里。在厕所里撞死的那个才是小陈本人。但是,她肯定是在没见到酒舞之前就死了,尸体被守坟人藏在了厕所里!” 我说话之间做了一个动作:“比如我是守坟人,我冲进厕所之后,打开蹲位的门,把里面的尸体扔出去,然后自己藏进蹲位门后,使劲儿跺脚尖叫。酒舞会不会把我当成是一个无关的路人?就算当时酒舞开门往里看,看见的也是一个穿着公装,快被吓疯了的女人,她会怀疑我么?” “还真不会!”酒舞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混账东西!我被他耍了!” 我继续说道:“那时候,守坟人在极力阻止我们找到他的位置。但是,仅仅过了半天的时间,他就全盘否定了自己的计划,直接把我们弄进了大学。这只能说明,他是最近才知道交流团要过来的消息。” 李贤插话道:“你说的对,我也是回学校之后,才知道有交流团要过来的。我离开学校才几天啊?如果对方不是临时起意,学校至少也得在两个月之前就接到交流通知。”役帅阵划。 “对!”地雷也接话道:“我跟进排练室的时候,那些学生也在抱怨学校搞突然袭击。要不是他们以前就演过《海的女儿》,说不定就抓瞎了。” “交流团就是不想给守坟人准备的时间,才会玩这么一出忽然造访的把戏!”我冷笑道:“这个交流团来星海大学,肯定有他们的目的!我估计,他们忽然到来,很有可能跟当年失踪的那个外教爱丽丝有关。要么是,爱丽丝根本没死,一直藏在星海大学;要么就是爱丽丝身死之前,在大学里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我沉声道:“我敢打赌,举报我们的人,肯定还把我们的行踪扔给了国际交流团。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和交流团发生正面碰撞。只要我们和对方纠缠在一起,那么,对方就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情。” “还有一个地方解释不通!”地雷说道:“给我们讲故事的吴睿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说什么三道门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三八章 找门 “这就是对手狡猾的地方!”我沉声道:“他抓住了我们的惯性思维。一般术士接手雇主的生意之后,想的都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而我们恰恰也认为,只有找出守坟人,把他干掉,才能保住李贤。” “我们对守坟人一无所知,如果慢慢排查的话。说不定还没等我们找到他,交流团的人就先把他弄死了。所以。他必须给我们提示。” “但是这种提示又不能太明显。所以对方才在我们眼皮底下连杀了两人,也让我们知道了,爱丽丝与三道门的事情。而且,吴睿的故事里也明显在告诉我们,爱丽丝就是死神。” “更重要的是……”我抽着烟道:“术士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就算没有李贤的生意,我在知道了三道门之后,也会想办法去看看门后面有什么。这样一来,早晚也会撞上交流团的人。” 酒舞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按着原来的线索往下查?” “不!”我摇头道:“不管是无碑墓,还是交流团,我们统统不管了。酒舞、酒髅,这两天你们什么事儿都不用管。专心在这儿上网就行,李贤的安全也交给你们!” “地雷、七七,你们两个跟我走!我想先看看三道门究竟是什么玩意!” 我走到图书馆正对面的操场上停了下来,远远的看了那栋大楼一会道:“地雷,你觉不觉得,这两栋楼修得有点儿奇怪?” “是挺奇怪!”地雷指着两栋楼中间的夹缝道:“一般盖楼要么是把两栋楼直接连在一起,要么就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楼挨得这么近完全不合常理,而且从施工的角度讲也不对!哎?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地雷往前跑了两步之后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马上就又往前跑出了一段距离:“项开,你过来看!” 等我站到地雷的位置上之后,却发现两栋楼之间的空隙竟然比原来大出了不少。我脑袋里顿时冒出了一个词来:视觉差! 地雷沉声道:“肯定有人在附近布置了法阵,要不然这么近距离怎么可能产生视觉差?你看出阵法在什么地方没有?” 我在原地上转了整整一圈:“看不出来……再往前走走看!” 我们两个距离大楼越近。两栋楼之间的间距也就越明显,等走到楼下时,楼间距已经大到足够一辆卡车开进去了。从我们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楼后面的学校外墙。 两栋楼之间的空间并不算太大,最多也只够停上两辆车,但是站在楼边上往里看,却总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 我试着往前走了一步之后,虽然眼睛里看到的还是原来的景物,可心却一下空了。那种感觉,仿佛自己不是站在两栋大楼之间,而是迈进了一座空无一物的广场,前后左右全都空空荡荡的,连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 我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之后,才发现站在我边上的地雷也是满头冷汗:“项开,我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觉得两栋楼像是要塌了一样,一块儿往中间挤,赶紧就出来了。” “摄心阵!”我深吸一口气道:“这地方肯定有摄心阵,布阵的人是在警告别人不要随便靠近。” 地雷皱起眉头:“一般人遇上摄心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还能跑进去看什么门?咱们别是被那个叫什么冷笑的耍了吧?” 我和地雷正说话的时候,七七忽然从我脚边上窜了出去。冲进了大楼中间的空地:“七七……” 我还没来得及阻拦七七,她就忽然跳了起来,前爪凭空按在了空气当中,三两下窜上了半空,转身蹲在空中,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你们没看见这里有墙?” “墙?”七七刚才的动作确实像是猫在爬墙。可在我眼里,她就是抓着空气跳到了天上。 我刚想问她“墙在什么地方”,七七就忽然惨叫一声,仰头往后摔了下去,凭空在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片刻之后,我的正前方就传来一阵猫爪抓地的声响和尖锐的猫叫--七七好像是在一堵墙的后面跟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离手钩!”我从身边抓起亡命钩,正对前方甩出兵刃。亡命钩果然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铮鸣之后,又反向飞了回来。 “走!”我招呼地雷一声,正要飞身向前时,却听见七七高声叫道:“别往前来!这地方活人进不来!找大门,从大门进来!” “那后面又是什么?”地雷喊了一声之后,七七就没了动静:“项开,咱们怎么办?” “进图书馆!”我转身跑进了图书馆之后,三两下就窜进了洗手间,从兜里掏出几道灵符抬手贴在了门上,又若无其事的溜进图书馆大厅,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了下来。 仅仅几秒钟之后,我的灵符就在洗手间里掀起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和狂舞的火苗一下子从门里窜了出来,舞动的火蛇差点儿就封死了走廊。图书馆里的学生一下跑了大半,有几个胆子稍大点儿的,拿着灭火器想要救火,却被屋里掀起的浓烟给熏得眼泪直流,不得不扔掉灭火器转身就往出跑。 我趁乱溜到书架后面,掏出电话给刘千芳拨了过去:“我在图书馆里放了把火,火势很快就会自动熄灭。你告诉消防队,别往上来,找个理由把图书馆封了再说。” “你搞什么名堂?”刘千芳差点儿被我气死。 “没时间解释,按我说的做!”我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拉着地雷上了图书馆二楼。 没过多久,李子湘就带着几个人从图书馆正门冲了进来,装模作样的控制了火势之后,紧跟着封闭了图书馆。我这才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地雷,一层一层的查,看看图书馆里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地雷问道:“你是说,那道什么大门在图书馆里面?” “九成以上在这儿。”我边走边解释道:“有门的地方不是一间屋子就是一个院子。按照风水上说,院子必须四角齐全,不论阴宅阳宅,最好都是坐北朝南。两栋大楼的方向都是坐北朝南。七七上去的位置既然是墙,那就说明,她进去的院子是坐东朝西,这间图书馆不就是西面么?” 地雷说道:“那个什么冷笑不是说,他在两栋楼中间看见的大门么?” “他的话不能全信。先找找看!” 我和地雷从三楼开始把图书馆从上到下翻了个遍,也没看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地雷气得对着书架踹了一脚:“特么什么玩意儿--咦……” 地雷踹开了书架之后,地面上却露出了两个四方形的铁槽:“书架是固定在地上的?” 图书馆里的书架一般来说都能移动,很少有把书架给固定在地上的情况。而且地上的铁槽明明是六边形的,跟书架的四腿完全不同。 我伸手往地上的铁槽里摸了两下之后,从里面抓出了一片暗黄色的粉末。那些粉末不但滑腻粘稠,而且还带着一股腥气:“化尸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役帅阵号。 我再一次把手按在铁槽上之后,铁槽忽然沉了下去,等我松开手掌,它又慢慢恢复了原位。我脑袋一动:“把书架全都给挪了!” 我和地雷一起动手把一楼大厅里的书架全都挪开之后,才发现地面上竟然有上百个六棱形的铁槽。那些铁槽乍看上去像是某种图案,可仔细去看又有点儿似是而非。 我干脆踩着书架爬到棚顶上,居高临下看了过去,但是也仅仅看到全部图案的四分之一:“看不全啊!” 我敢肯定,这栋楼里除了地上的铁槽之外,还藏着某种致命的东西,连续压下去几个铁槽之后,肯定能打开某一道大门。但是压下去的铁槽一旦出错,我们不但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被藏在铁槽里的化尸粉给融得尸骨无存。 我现在连地上的图案都看不清楚,还谈什么找对机关。 地雷比划着道:“除非把房盖全都掀了,要不然这么近的距离,谁能看清楚下面是什么?要不咱们把地面分块照下来,再把照片并在一起找吧?” “你看着,我去找相机!”我一拍脑门,扔下地雷就往出跑,没过一会儿就把李贤给拉了回来。说到照相,我肯定没有他这个私家侦探的手法利索。 李贤也没让我失望,三两下之后就把整个地面给分成了九宫格,九张照片放在电脑里正好能拼出一副完整的地面。可我站在电脑前面又犯愁了:“这也太乱了,什么玩意儿都看不出来啊!” 地雷用图书馆的打印机把照片打出来之后,拿着红笔连了几个点:“我看着有点像是七星阵。” 随后赶过来的酒舞也一样用红笔连出了几个点来:“我怎么觉得是梅花易数?” “噗--”酒髅居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你们看,这几个点连在一起,不就是两个字么?写的还是‘开门’!” 正文 第一三九章 命劫 我往他们手里的照片上扫了一眼:“你们确定没拿反?” 图书馆大厅是一个正方形,如果没有参照物,用九宫格排列出来的照片,怎么看都可能是正面。 “李贤不是在后面标数字了么?李贤……”地雷说话时候,我才发现李贤的两只手正死死的攥着打印机,脸色铁青。嘴唇也跟着微微发紫,头上的虚汗像流水一样淌了下来。 “他心脏病犯了!”酒舞一步冲了上去。用手扶住李贤脑后,慢慢把人给平放在地上;酒髅抽出几根银针刺进了李贤的穴道:“他心跳得太厉害,我只能暂时控制住他心跳的速度。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 地雷拨了120之后:“项开,咱们现在怎么办?” “让李子湘封锁图书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通知刘千芳,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得让星海大学停课一周,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一个都不许留在学校里。我们几个么……” 我站起身道:“我们几个去陪李贤看病!” “咱们就不管七七了?”地雷当时就急了。 我笑道:“七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灵猫,她至少也是个半灵之体,所以它才能从活人进不去地方穿过去。七七就算一时半会儿跑不出来,也有保命的本事。酒舞都没着急。就说明七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儿。现在,李贤才是关键。” 地雷听我这么说才放下心来,跟我一块儿把李贤给抬上了救护车。就在我们两个想要上车的时候,却被车上的护士给拦住了:“按规定,你们不能上车!” “你那规定没用!”地雷伸手一推护士,自己先上救护车上坐了下来。 “你们怎么回事儿?”司机一拉车门:“你们再不下去,我就不开了!” “不开正好!”我伸手一抓对方领子,直接把人从车上扯了下来。司机还没张嘴,李子湘的手枪就顶在了对方的腰眼子上。 司机低头一看是手枪,吓得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李子湘用手一搂对方肩膀:“别动,也别跪下,老实呆着”。 酒舞转身上了救护车。顺手又把副驾驶上的护工给扔了下去。地雷把车厢里的护工和护士全都扔下来之后,我也跟着跳进车里,用手按住吓得想要跳车的大夫:“做好你的事儿,我们有特殊任务。酒舞,你开车小心点儿。” “知道了!”酒舞一踩油门,连挂四档,差点儿就把救护车给开飞了起来。 救护车开出去没有多久,我就觉得有几辆汽车正在往我们附近飞快靠拢。我伸手往救护车后窗上拍了两下:“来了!小心点儿!” 李贤既然注定要被车撞死,他也就不会轻易死在心脏病上,靠过来的几辆汽车肯定就是奔着他来的。 我侧头往外面扫了一眼:“后面有一辆公交,两辆吉普……不好!” 追在我们后面的公交车不知道怎么,忽然飞了一个轮子。整辆车像是陀螺一样在马路中间横了过来,车上的人顿时摔倒了一半。惊叫声此起彼伏的传过来时,公交车恰好横在马路中间,断了我们的退路。 与此同时,一辆加长的货车正对着我们,风驰电掣的往我们正面冲撞而来。不躲,我们势必要被卡车撞得四脚朝天;躲,就等于把身后的公交车给暴露在失控的卡车之下,几十条人命马上就会在我们眼前烟消云散。 这次。不光是我,就连驾驶室里的酒舞也从反光镜上看见了几个使劲拍着车窗,大声哭喊的小孩。那孩子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在我们眼里挥之不去,就算下意识的想要闭眼,他们的眼睛也像是拷问良心的利刃,无法阻挡的在我们心头狠狠刮过。 死神在逼我们选择--是舍己救人?还是无视身后的呼救? 仅仅刹那之后,酒舞忽然从身后抽出了猎枪,抬手砸碎挡风玻璃,将枪管架在方向盘上,对准卡车前轮一枪打了出去。暴烈的枪火跟四下飞溅的白气在车轮上同时暴起之后,那辆卡车也猛然一下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像是扭动身形的怪蟒,将车尾狠狠往我们这边扫了过来。 “坐稳!”酒舞紧跟着猛一打轮,调转车头往卡车尾部撞了过去。砰然一声巨响之后,救护车半边大灯连带着车门一块儿飞上了半空,右半边车轮忽然离地,整个车子往左倾斜了过去。 酒舞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方向盘,差不多快要侧翻的救护车竟然用左边两轮撑着地面,斜着身子开上了人行道。 从救护车倾斜的那一刻开始,我和地雷就同时背靠着车窗躺在了车厢里,担架上的李贤滑到了车座下面,而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医生却一下飞了起来,合身向我扑了过来。役节庄才。 我半躺在车厢上,飞起一脚撑住对方前胸时,却看见他眼睛里爆出一片猩红的血丝,那两只勾成鹰爪状的手,也猛地往我小腿两侧抓了过来。 “蹭--”一声指甲抓过金属的声音响过之后,我明显感到我藏在裤管里的纯铁绑腿被对方抓变了形。那个医生的十根手指头也同时折断了指骨,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了下来。 我没等他再动,立刻用双手撑住车厢,一脚往上顶了过去,把医生顶在车厢上之后,脚掌忽然发力。咔嚓一声轻响过后,对方的肋骨在瞬间被我全部踩断,我的半只脚也陷进了对方的胸口。那人被我顶在空中,缓缓垂下了四肢,嘴里吐出来的血迹也顺着我的裤管流向了我的膝盖。 我明明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却不敢轻易放下尸体。躲在暗处的死神既然能控制活人,就一样能控制他的尸体,万一把他放下来之后,尸体忽然发难,我未必有时间再去应变。 就在我干掉了医生的短短刹那之间,酒髅的声音也从驾驶室那边传了过来:“卡车停住了,酒舞要过胡同,你们坐稳!” 过胡同? 我这才想起来,马路嘴边的确有一条胡同,救护车正常行驶肯定没法儿穿过去,如果侧过来,说不定真能过去。 很快,酒舞就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刚听见车棚上传来一声金属折断的巨响,就看见蓝色的电火在车窗上连续迸溅而起。肯定是酒舞在楼角上撞掉顶灯之后,把车给开进了胡同。 “把人放下来吧!”地雷挺身而起,伸手一抓尸体的脖子,把他扔到了自己身侧。 我这才侧头看向了外面,胡同后面的马路已经被两辆车完全封死,不可能再有车追上来。唯一需要担心,就是前面。等我再看前窗时,一辆不知道从哪儿开过来的汽车,忽然间挡在了胡同出口上。 酒舞的车速虽然不算太快,但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救护车的前脸毫无悬念的跟对方撞在一起之后,我们的车也斜着身子卡在了胡同里。 “下车!”我一推车门,从后面翻到了车下,抓住担架想把李贤拉下来时,刚才还平躺在地雷身边的尸体忽然扬起来半个身子,举着手肘往地雷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找死!”地雷暴怒之间,双手抓住对方胳膊,使劲儿一拧,活生生把对方的胳膊给转了一圈。 我趁机把担架从车里拉出来一半。可还没等我把担架放平,就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劲风。听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重物被人从高空中推了下来,带着呼啸的风响砸向了担架上的李贤。 生死之间,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看头顶上掉下来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只能抓着李贤,使劲儿往后一拽,硬是把他从车里给拉了出来。 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几乎是贴着李贤的脚底砸在了地上。直到碎片崩落之后,我才看见那是一辆小孩儿玩的玩具电瓶车。 地雷从车里钻出来之后,冷笑道:“还真是他么会异想天开!被玩具车砸死,是不是也算被车撞死了?” 糟糕!我刚想回话的时候,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抬上担架,快往医院去!” 地雷仅仅愣了一下,马上抓住担架,跟我一块儿抬了起来,撒开腿就没命的往医院跑,一进医院大门就扯着嗓子喊道:“大夫,大夫!赶紧救人,赶紧救人哪!” 急救医生一刻没停的把李贤送进了急诊室之后,酒舞和酒髅就从后面赶了上来。酒髅见到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看看左右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光把目光放在李贤的死期上了,怎么就没想到,有些人的命里还有命劫呢?” “对啊!”酒髅不用我解释也知道,有些人的命里注定会遇上劫数,而且劫数跟人注定的寿数无关。躲不过劫数的结果就是寿数没到,人先一命呜呼了。 如果对方这次出手的目标不是李贤的命数,而是李贤的劫数呢?那么李贤就很有可能死在抢救室里。 酒髅飞快的掐算了几下道:“李贤还真有命劫,而且就在今年!这次不会正好就是应了他的命劫吧?” 正文 第一四零章 我看好你 酒髅正说话的工夫,一个大夫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谁是李贤的家属?” “我是!”酒舞立刻迎了上去:“李贤情况怎么样?” 医生尽可能委婉的说道:“病人的头部受到震荡,情况很危险,需要马上进重症监护室。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我沉着脸道:“全力救治!另外,我们需要一块儿进重症监护室。” 医生抬眼看了我一下:“家属不允许进入ICU。你们……” “你按我说的安排就行,我们马上能拿到特许!”我不想跟医生解释那么多:“还有。病房里尽可能不要留其他人。出了问题,我们负责。” 医生看见我晃出来的证件之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给咽了回去:“我需要领导授权才行。” “酒舞,你马上去协调一下。地雷,你带上家伙陪着我。” 我现在已经完全能肯定,李贤是遇上了命劫。从我们离开学校,李贤的脑袋就撞过一次,而且还不算太重,就算能把他撞晕,也不可能造成脑损伤。除了命劫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解释。既然命劫已经来了,我们就得想办法帮他渡劫。 我带着地雷进了重症监护室之后,先动手拔了屋里的监控,又让地雷围着病床刻了八道符文。从四面八方把病床给围了起来。地雷躺在地上顺势钻进了床下,我找了把椅子坐到床尾,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了病床上空的天棚。现在,不管是神也好,是鬼也罢,想要带走李贤的魂魄,就只能从天上下来了。 仅仅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有一片阴影从走廊尽头慢慢移动了过来。我明明知道,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的东西离我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却偏偏生出了一种乌云压顶似的感觉--那道阴影不但在缓缓吞噬着走廊里的光亮,甚至形成一种控制了整个空间的威压,让我觉得重症室的天棚像是一下压低了几尺。几乎是贴着头发悬在了我头顶。 就在我本能的运功抵御这种威压时,却猛然觉得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分,重症室的天棚瞬间凝起了一道镰刀形的虚影。黑色的刀刃顺着房门顶缝蔓延而来,横在棚顶,随时都可以劈向躺在床上的李贤。 “鬼眼,开--”我打开鬼眼的同时,右手心里也跟着弹出了一枚打鬼金钱。从下往上倒飞而起的打鬼金钱与转过来的镰刀虚影隔空相撞,阴气四射,本来应该落下的镰刀被我一下打掉了半截刀头。 地雷没等镰刀再次下落,就忽然伸手拔掉了李贤的氧气管,紧跟着抬手一下掐在了李贤的脖子上。李贤的心电图马上绷成了一条直线,我甚至看见李贤的魂魄从他身上慢慢飘了起来。 “啊……”房门外面的死神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来上这么一手。惊讶之余再想用阴气重新凝聚镰刀已经慢了一步,我早就提着亡命钩挡在了李贤的魂魄前面。 “嘿嘿……”死神冷声一笑,飞快的从走廊里退了出去。 我身后也紧跟着传出一阵铁索颤动的声响。没等我回头,一道劲风就忽然穿过重症室的窗户,直奔着李贤打了过来。我连头也没回,操起亡命钩,正对劲风反劈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的一声兵器交鸣之后,我被对方逼退了半步。窗口边也浮现出了一道穿着古代衙役衣服的影子。 对方提着一条漆黑的锁链,眼带杀气的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阻挡阴司拘魂!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么?” 很多故事里都有术士阻挡阴差拘拿鬼魂的传说,但那仅仅是传说,术士再强,也不敢轻易挑衅阴司。阻挡阴差拘魂,就等于在破坏轮回,挑衅天道。除非他有齐天大圣横扫阴司亿万鬼兵的本事,否则必然会被压下十八层地狱。役节庄圾。 我让地雷掐死李贤,引来地府阴差,虽然吓走了死神,但是如果挡不住阴差拘魂,就等于任务失败,我一样没法跟雇主交代。勉强挡住阴差,等着我的,也将是灰飞烟灭。所以死神才会冷笑退走。 我正跟那个阴差对视之间,又有一个阴差倒背着双手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张,跟他费那么多话干什么?赶紧一块儿带走,咱们好回去交差!”听他说话的语气,职级显然是比先进来的那个老张高了不少。 这倒不是后来的那个阴差故意找茬,而是阴差普遍对术士没有什么好感。有些明明要死了的人,偏偏在术士手里被强行救了回去,害得阴差白白跑上一趟。天长日久,他们自然对术士积怨甚深,遇上术士犯错,一般都不会手下留情。 “哼--”老张冷哼一声,抬手抖开了铁索,就想往我脖子上套。这下要是被套住了,马上就能把我的魂魄给拽出来,拖进地府。 我伸手虚挡了一下:“两位差爷,我有话要说!” 我话还没说完,老张就冷笑道:“有话到地府去跟判官和阎君说去。” 我飞快的说道:“就怕我去说完了,阎君再让你们把我送回来。这一来一回的,虽然不算太累,不过让两位吃了排头,可就别怨我了。” “嗯?”老张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身后那位。 那个阴差冷笑道:“术士救人,必须在活人魂魄没有离体之前,魂魄一旦离体,你再想让它回去,那就是犯了地府的铁律。我还真想看看,阎君怎么放你?” “那好!”我伸手把铁索拉了过来,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就走吧!” 这下,两个阴差全都愣住了。最后还是那个阴差干咳了两声:“那就给你五分钟。你要是能拿出足够的理由,我们就不抓你。” 我尽可能快的,把自己这几天遇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一指李贤:“他就是我的雇主!” 那阴差一皱眉头:“老张,你把这个人带到别处好好问问,再去找附近几个兄弟问一下。” 老张带着李贤的魂魄走了之后,那个阴差就一直冷眼看着我,一言不发,就像是想要从我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似的。我却若无其事的给自己点了根烟。 没过多久,老张就脸色铁青的转了回来,趴在对方耳朵上说了几句什么,那个阴差顿时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竟然欺负到我们地府头上了!我看他们是都活够了!” 天道之下,能决定活人生死的,唯有阴司。术士提前了结活人性命、控制命劫、消减寿数,甚至比抢夺生魂更让阴司恼怒。退一步讲,如果真是死神过来收魂,那就让地府更不能容忍了。如果我真的到了阎君那里,肯定会被放回来,这两个阴差也必然会骂个狗血淋头。 那个领头的阴差铁青着脸孔道:“你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这个阴魂我必须带走。” 我似笑非笑的道:“差爷,你带走阴魂没什么大不了,我无非也就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而已。不过,您老可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阴差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笑道:“差爷,您想想,您把李贤带走之后,等着星海大学这块肥肉的阴差有多少?您就甘心只捞一个上报案情的功劳?要是您不带走他,说不定咱们还能捞到一条大鱼呢!” “凭你能捞到什么大鱼?”阴差显然是心动了,但是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把握。 我笑道:“您看这样如何?您老就当今天没来过,也没看见过这条阴魂,让我继续往下查。我要是查到了根儿上,你们再出手拿下对方,对您来说,岂不是大功一件?就算我查不到什么,对您也没有多大损失。您说是吧?” 阴差沉吟了一下:“你能确定连续杀人的,是术士还鬼神么?”看来阴差对缉拿死神还是没有多大把握。毕竟那也是一方神明,就算在异国他乡,也不是一个阴差就能拿下的角色。 “这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我解释道:“如果是术士,您老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是死神,您老就算拿不下他,至少也能拖住他一段时间,到时候地府大军杀到,就算是真神,也得乖乖就范。” “说得好,说得好!”阴差忽然抬头问道:“小子,你想要什么?” 我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还请差爷放我一马!” 阴差眉头一挑,冷声道:“你的胃口不小么!” 我说的是,将来我一旦遇上危险,魂魄被抓进黄泉,让他想办法把我偷偷放了。这对阴差来说,可是重罪。 我耸了耸肩膀道:“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出要什么。” 阴差立刻翻脸道:“我做不到!要么,你换个条件;要么,马上跟我走!”阴差虽然地位不高,但却是地府的在籍鬼神,一旦答应下来就不能反口,否则必然会受到天道重罚。 “那能不能给我一条拘魂索,要你们淘汰下来的就行。”这个其实才是我的心理底限。 “这个可以!”阴差随手从身上拿出一条拘魂索:“别人问你,你就说是我尚东河看在你为地府立功的份儿上借给你暂用的。但是,你要是办不好差事,我还要拿回来!” 我笑着收下拘魂索:“差爷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就通知您!” 尚东河给了我甜头之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鬼魂,我帮你给他还魂。好好干,我看好你!” 正文 第一四一章 那不是游戏(上) 尚东河转身要走,我却伸手把他拦了下来:“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带两个鬼魂出去,最好能把我的魂魄带到外面转一圈!” “你想暗度陈仓?这个好办!”尚东河转身一步从窗口跨了出去,他的身影刚刚在窗外晃动了一下,玻璃窗前就忽然暴起了一声炸雷。血红色的雷光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时,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雷声刚刚响过。就有上百道鬼魂连滚带爬的从医院的各个角落里跑了出来,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尚东河冷哼之间。倒背着双手信步闲庭的跨出一步,落在鬼魂中间:“都起来跟我走,谁敢乱动。就地灭杀!” 尚东河话一说完,连看都不看那些鬼魂一眼,倒背着双手,大步走进了黑夜中。成群结队的鬼魂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向幽冥。别说没有鬼魂敢跑,甚至连尚东河的背影也不敢多看一眼。 “阴雷!血魂捕头?”我看着尚东河离去的方向,不由得一阵后怕--多亏刚才没对尚东河出手,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三叔跟我说过。阴差虽然有职位在身,但是修为普遍不高,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跟他们过过手。脱身之后再去找常年走阴的鬼婆子说和。但前提是。决不能杀了对方,一旦干掉了阴差,就没有说和的可能性了。 但是,有一种阴差决不能碰,哪怕说话不敬都不行!那就是随手能打出阴雷来的血魂捕头。这种鬼魂,本来不是阴差,因为犯了大错,才被罚做阴差,戴罪立功。能成为血魂捕头的,最少也是履历战功的鬼将,修为可能仅在十大阴帅之下,一旦跟他们动手,那就是有死无生了。 我三叔还跟我说过,不用太过担心遇上血魂捕头,那种阴差屈指可数,上亿分之一的机会,哪有那么容易撞上。没想到,血魂捕头,还真让我遇见了一个…… 阴差老张看着我笑道:“还挺有见识的嘛!尚头儿的本事,你还没见全呢!他来这么一手,足够把方圆十里之内的牛鬼蛇神全都吓跑了。你想干什么就快着点儿!” 老张把李贤的魂魄强行压回躯壳之后,转身离开了病房,李贤也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的身体状况虽然没有复原,但是已经把命劫躲过去了,恢复原样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见他醒过来之后,第一句就是:“你在图上看出什么了?怎么会忽然心脏病发作?”吗反厅划。 李贤强打精神道:“那张图我以前看过无数次了。” “你说什么?”我顿时一惊:“把话说清楚!” 李贤断断续续的道:“星海大学里有一个很有名的社团,叫做真相。这个社团完全是由一群侦探迷组成的小团体,加入这个社团的资格有三个,一是具备很强的分析能力,二是高超的推理能力,三是强大的意志力。只要具备三项之中的一条,就可以成为社团外围的一星成员。” “我就是因为通过了社团推理能力的考核,才成为了一星会员。二星会员考核的题目就是我手里的这张图。他们告诉我说,这张图就是一个迷宫,只有一条线可以连接到出入口,我必须把它找出来,才能成为二星会员。” “我前面失败的几个人,一共找出了九十八个图案,但是没有一个是正确的。我试着找了几天,结果越看就觉得上面的图案越多,而且怎么看都有道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陷进了一个全是图案的迷宫一样,最后竟然昏了过去。” “可是,就算在我昏迷的过程当中,我的眼前也一样堆叠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就像从来没有停止过一样。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了。那之后,我也没再想过去当什么二星会员了。” “刚才我看见那张图之后,就觉得心脏跳得厉害,然后人就不行了。” 我眯着眼睛道:“好手段!那人早就给你埋下杀机了!” 这种事情,我虽然不知道在心理学上该怎么解释,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如果对某种事物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一旦那件事物再次忽然出现,就足以引发对方猝死。 假设,我把李贤扔进一个根本没有出口的迷宫里,然后给他一张杂乱无章的地图,让他不停的在里面走,直到绝望昏倒,再把他救起来,让他接着走。最后,那张地图就会变成他的催命符,李贤无论在什么地方再看见那张地图,都会心脏病突发猝死。 那个人的做法,就跟我所说的异曲同工。 他不杀李贤,是不想惹上麻烦,但是他也不会允许李贤轻易泄露图书馆的秘密,所以才藏了一击杀招。一旦李贤再见图纸,甚至连话都说不完,就会一命呜呼。 我惊讶之余不由得问道:“那有没有人揭开了这张图?” “有!”李贤道:“据我所知,真相的二星会员有六个人,但是究竟有没有三星会员,我也不知道。二星会员肯定全都解开过这张图。你们见过的何小兵就是二星会员。” “他?”我惊讶的原因是,何小兵根本就不是术士,充其量也就是练过几天武。他究竟是怎么解开的图纸? 李贤道:“你别小看了何小兵,他的推理能力非常强,而且是一个黑客高手。更重要的是,他擅长概率分析。他曾经跟我说,他当初能解开图纸,就是用电脑计算了概率。他说他把自己看到的图全部输入电脑之后,利用重复出现交叉的点,计算出了最有可能出现的概率,才解开了那张图纸。” “我明白了!”我冷声道:“通知李子湘抓捕何小兵和赵恺,要是有人阻拦就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另外,只要李贤能叫上名字的,不管是几星会员,全都给我抓起来,统统带回六处关押。我没回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跟他们接触。” 酒舞的电话打过去没有多久,刘千芳电话就反打了过来:“项开,你搞什么名堂,一下抓了十多个人?你知道何小兵是什么背景么?何家都要打到我办公室来了!” “你顶着!”我说完之后就撂下了电话。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到六处门口就被一个戴着中校肩章的人拦了下来。 对方自我介绍道:“你是项处长吧?我叫何振阳,隶属特种部队。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抓捕我的侄子何小兵。” 地雷站在我边上冷笑着反问道:“怎么?你的侄子就抓不得?” 何振阳并没生气:“何家人不是不能抓、不能判,但是你们必须拿出足够的理由。” 我平静的反问道:“我说,抓他是为了救他,你信么?” 何振阳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说话,我已经抢先一步道:“你既然隶属于特种部队,就该知道六处属于什么地方。我没有时间给你解释鬼神的事情,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我去看何小兵。但是有一点,在我没问清情况之前,你不能露面。” 何振阳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到了审讯室。我推门走进去之后,他也站到了审讯室的玻璃窗后面。 我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何小兵之后,开口就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么?” 何小兵冷笑道:“你们以保护人身安全的借口把我弄到这儿来,总不会是请我喝咖啡吧?” “的确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站起身来:“其实,你的死活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在我没找到你之前,究竟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胡说八道!”何小兵勃然大怒道:“你这是血口喷人,我要告你!” 我走到何小兵的身边:“是不是血口喷人,我们可以慢慢聊聊。我听说,你喜欢玩概率。那么我问你,你有没有做过一种游戏,就是计算某个人有多大可能性死在什么地方?” 何小兵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那好,我就给你举个例子!”我开口道:“如果,有人把一个人的性格、履历交给你,让你分析他会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被杀,你分析得出来么?” “别装着听不懂!你有没有计算过一个女人的性格?你们真相的成员,应该集体研究过一个人吧?那个女人叫谢芳,你们根据她现在的性格,推算出她二十年后性格会发生什么改变,又会怎么对待自己的丈夫。最后,你们综合两个人的性格和履历,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会因为性格极端,被暴怒的丈夫杀掉。我说的对么?” 何小兵打断了我:“这种游戏我的确玩过。但那仅仅是一种犯罪心理学上的假设而已。” “呵呵……”我像是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自顾自的说道:“非常可惜,那不是什么游戏。有人已经把你们的推理给变成了现实。谢芳被杀了,被应该成为他丈夫的人,乱刀捅死在了自己家的楼洞门口。” 何小兵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胡说八道!” “这个例子可能不太直观。这样吧,我们来说一个你我都经历过的故事。”我微笑道:“还记得排球馆的那个吴睿么?” 正文 第一四一章 那不是游戏(下) 我质问何小兵的这番话,并非是无的放矢。 七七曾经说过,命数之道中曾经出现过一个神秘的门派--窥天门。这个门派之所以能窥视天机且不受天罚,就是因为他们有一半以上的结论是猜出来的。 如果放在古代,想要聚集一群擅长心理学、分析学的人可以说难如登天,所以窥天门才会断绝了传承。但是。放在现代呢?心理学、分析学早就已经成为了专业的学科,具备了完整的理论基础。再加上强大的电子运算,想要重现窥天门并非没有可能。 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恰恰这样做了,而且成功的组成了一个小型的窥天门。现在我唯一难以确定的是。何小兵他们这些一星二星的会员,究竟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还是真心参与其中。 我的话说完不久,何小兵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丝冷汗:“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行,我帮你分析分析如何?”我冷笑道:“吴睿毕业于人力资源管理系,家庭小有资产,所以毕业后进入家族公司的人力资源部。也是顺理成章。吴睿本人上进心很强,命中财重,好交八方朋友,身居要职必然应酬繁多。人到中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我每说一句,何小兵的身子就跟着颤动一下:“吴睿其人,命中注定要有一段刻骨铭心却极为失败的恋情。经过你们的分析,吴睿的恋人很有可能是在某次排球比赛中与其相识。以他的性格,越到晚年越放不下这段恋情,所以,他会到排球场,寻找往昔的回忆。一旦某些回忆刺激到他,他就很可能亲自下场打一场排球,然后,死于心脏病突发!” “当然,我所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你们又综合了很多因素,计算出了不同的结果。其中最大的概率就是他死于心脏病突发。” 我忽然怒吼道:“何小兵!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吴睿本来应该死在几十年之后,他还有自己的人生。就因为你的一次计算,他死于非命!像他一样无辜惨死的,已经不下三十人了!你就是凶手!” “放屁!”何小兵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因为没有站稳又摔了回去:“你在给我讲玄幻故事么?就算我们计算过吴睿的死因又怎么样?算一算,他就会死?我也计算过自己的死因,我怎么还活着?” 我冷声道:“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你还活着。但是,你也随时会被对方干掉。那个人能控制别人的死亡时间,难道就对付不了你么?” 我不等何小兵反驳就抢先说道:“你别以为,不是自己动手杀人就没事儿了。这个世界上的法律虽然制裁不了你,但是冥冥中自有天道。他们因你而死,你也就沾染了因果,肯定会死得惨不忍睹!” 何小兵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却仍旧嘴硬道:“你说的,我一点儿都不信!而且,你也关不住我!” “我关你24小时还是可以的。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吧!”我微笑道:“我知道你家境不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你会不在意这种优渥的日子?宁可凄惨死去?” 我给何小兵倒了一杯咖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只有活人才会品咖啡;死人么,最多也就闻闻。也许你死后,连闻的机会都没有。” 我最后几句话里,已经对何小兵用上了惑心咒。等我离开审讯室之后,何小兵马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当中。甚至开始不自觉的自言自语: “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应该是真的!报纸上不是写了么?还有王鹏、刘建豪、郭义孝他们不都死了么?他们的死法不是跟我们算出来的一模一样么? 我早就说算这种概率有问题,他们谁也不相信我……这下好了! 我会不死……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话,那我肯定会死!我为什么要像他们几个一样去死? 王鹏、郭义孝,他们的死法还算温柔。 可是刘建豪呢?我要像他一样,睁睁的看着一把刀割开自己的头皮,一寸寸的扎进自己的颅腔? 还是像白秋野一样,被扔到开水里,忍受着沸水煮烂皮肤的痛苦,慢慢死去? 或者……或者,被活活埋在土里,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感觉那些恶心的蛆虫一点点的啃咬自己的皮肉…… 他会不会杀我?肯定会!他会怎么杀我? 我不想死!不想死……” 何小兵忽然间抱着脑袋,歇斯底里的嚎哭了起来:“出来!快出来--我不想死!我跟你们合作!快出来啊--” “没有人会出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间在何小兵的耳边响了起来。 “救命啊--”何小兵眼看着一个人像是壁虎一样倒吊在墙角上,慢慢的爬了下来,贴在地面上扭动着身子,游向自己的脚下。 “救命……救命--”何小兵转向墙角的摄像头,拼命的拍打着墙壁:“快来人哪--” “不用喊了!”那道人影已经爬到了何小兵的脚下,用手搂着何小兵的双腿,把他拉倒在地上:“现在,他们看到的画面,就是你在不停的踢墙,使劲咒骂。那些人已经商量好了,要用禁锢的空间对你不断施压,直到你精神崩溃,他们才会进来。现在,他们是不会理你的。”吗反在技。 “不信你听听……”人影冷笑之间,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忽然亮了起来,酒舞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何小兵暂时情绪失控,属于正常反应,不用理会他……” “怎么样?”人影用手压着何小兵的膝盖,一点点的爬向了他的腰间,惨白的面孔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脸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何小兵几乎崩溃了。 “为什么怕死呢?”人影无奈的询问道:“你活着最多能享受到人间的荣华,跟我在一起,却可以成为神祗。有什么不好么?” “我不要成神!不要……不要……求求你饶了我吧……”何小兵面对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孔,拼命的后退,像恨不得把自己给挤进墙里。 “你必须死!你的那些朋友都在另一地方等着你呢……”人影终于伸出了双手。 何小兵只觉得两根冰冷的手指,从他牙缝里伸了进来,硬生生的掰开了他的嘴巴。有人把像是胶囊似的东西,一个个塞进了他嘴里。 何小兵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人却笑呵呵的道:“真想看看,那些人发现你死在审讯室里,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我也想看看,你发现自己的身份曝光时,是什么表情?”那道人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他显然没想到,地雷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当时虽然从大门走了出去,但是地雷却一直藏在审讯室上面的通风口里,就在人影准备干掉何小兵时,从天棚顶上跳了下来。地雷话音刚落,压住何小兵的人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崩散的萤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走到脸色惨白的何小兵身边:“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说实话了?” 何小兵也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正在犹豫,竟然还是紧闭着嘴唇一句话不说。外面的何振阳三步并做两步闯了进来,揪住何小兵,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说话!项处长这是在救你!” “叔?”何小兵总算回过味儿了:“我说!我全说!” 我点了一根烟递了过去:“抽两口,慢慢说。你叔在这儿,有什么话不用掖着藏着,直说就行。” 何小兵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了亲人在边上就像是有了主心骨,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很喜欢推理,上学之后,知道星海大学还有一个叫做真相的社团,就来了兴趣,试着参加社团考核,也成了二星会员。 我们社团的活动很多,平时也就是玩一些推理游戏什么的。但是,社团主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我们做一个游戏,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根据一个人的性格或者履历,去推算他的下半生,一直推算到他的死亡为止。 开始的时候,我们把社团的成员作为实验对象。后来,社团主席说,我们之间太熟了,这样的推算没有什么意思,就开始拿出一些陌生人让推算。 我曾经问过她,她怎么会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她告诉我,是通过聊天聊出来的。我曾经看过她聊天,她就像是有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她的网友都喜欢跟她说自己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隐私都告诉她! 她虽然从来不让我们看她的聊天内容,却经常把网友的性格归纳出来,让我们分析网友下半生的人生轨迹。” 何小兵说到这儿时,何振阳忍不住开口道:“这可能么?” “完全有可能!”我点头道:“性格决定一切。比如说,某个人在婚姻的选择上,没有选择真心相爱的恋人,而是选择了对他事业有帮助的配偶。虽然多年之后可能会追悔莫及,但是让他重活一回的话,他仍然会坚持当初的选择,因为他骨子里的性格是改变不了的。” 正文 第一四三章 疯子 “对对对……”何小兵点头道:“就像项处长说的那个谢芳一样,她的性格强势,嫉妒心重,而且好猜疑;他的爱人看似性格懦弱,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极端的人。所以我们算出谢芳最后有65%以上的可能性被自己的配偶杀死,30%的可能性死在婚外情的恋人手里。她正常死亡的概率不会超过10%。” 何振阳咬牙切齿的道:“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吧?” 何小兵被他骂得不敢吭声,我只好安慰道:“你继续往下说。” 何小兵道:“一开始。我们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可是时间一长,就觉得这种推算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我和赵恺就开始找各种理由躲着主席。” “可是不管我们怎么躲。她都能找到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她开口,就不好意思拒绝。所以,一直陪她玩到了现在。” 我沉声问道:“真相的主席是谁?” 何小兵道:“她叫陈馥遥,你们见过……” “就是在排球场里那个女孩?这丫头,胆子不小啊!”我虽然知道死神就在星海大学,却从没想到她曾经离我如此之近。 从我们到了星海大学。就一直在她的监视之下,每走一步,都在她的计算当中。她唯一算漏的地方,应该就是我没死在尚东河的手里吧。 我背着手道:“真相的二星会员里。有没有人失踪或者死了?” “有!”何小兵紧跟着说道:“二星会员加上我一共有六个人。前前后后有三个人退学,一个人失踪。失踪的那个女孩叫马悦,是大一的新生。”吗农找巴。 酒舞低声道:“马悦就是李贤要找的学生。” 何小兵解释道:“马悦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为人太势利了,我和赵恺都不怎么喜欢她。所以她失踪了,我们也没怎么在意。” 我反问道:“那三个退学的学生也没有什么背景吧?” 何小兵点头道:“没什么背景,跟我们也没什么交情。” 我眯着眼睛道:“陈馥遥快要离开星海大学了,在临走之前,她必须带走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这批二星会员,不管是人还是鬼,对她来说都是组建窥天门的资源。她没对何小兵和赵恺动手,就是害怕他们身后的势力。但是我敢肯定,她在临走之前,一定会杀人拘魂,带走他们两个。” 何小兵听我说完之后,顿时打了一个寒战。何振阳的眼里也跟着露出了杀机。 我伸手拿过图书馆里拍下来那张图纸:“这个东西见过吧?” “见过!”何小兵道:“这是陈馥遥跟我们玩过的一场游戏,有点类似于宝藏解密,只有解开正确路线,才有可能进入密室。” 何小兵道:“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解开这个谜底。这张图里虽然包含了很多图形,但是真正能到达出口的,却是一条路!” “路?”我扔过去一支红笔:“给我画出来!” 何小兵把几个点连在一块儿之后,我顿时愣在了那里:“就这么简单?” 何小兵连出来的点,明明就是一行脚印。就好像是有人从图书馆大门的方向一直走到了图书馆的墙边,配合上旁边的几个点,那人就像是在一道无形的大门前面徘徊了很久,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何小兵点头道:“就是这么简单。我刚算出来的时候也很惊讶,还以为自己算错了。等我把图纸拿给陈馥遥之后,她也不自觉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地雷在旁边插话道:“这么说,咱们按着这几个点走,就能找到七七了?” “没那么简单!”我摇头道:“别忘了,真相的三星会员必须有很强的意志力。” 地雷、酒舞异口同声道:“真魂出窍?” 我否定道:“应该是生魂离体!真魂出窍、神游天下,不是低阶术士可以掌握的东西,除非对方是一二品的大术士,否则绝不可能做到真魂出窍。陈馥遥的功力未必比我高,她肯定做不到。但是,她能生魂离体。” 人死之后,离开躯壳的叫做亡魂、鬼魂,说明他已经进入了鬼的行列。躯壳没死时,离体而去的魂魄就是生魂。但是生魂走不远,最多也只能离开躯壳两三里的距离。术道上常说的离魂症其实就是生魂离体的一种。 但是,生魂离体之后,术士的肉身就会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而且施法的过程中,也不能受到打扰,否则生魂就难以返回躯体,最终变成真鬼。 我背着手道:“从我们跟陈馥遥几次接触的过程上看,她这个人精于算计,而且惜命。她本人绝对不会冒险使用生魂离体,但是,她也不会与其他术士分享星海的秘密。我觉得,她一直都在寻找一个意志力很强的人,就是为了控制对方,让他的生魂离开体内,进入大门。” 酒舞听完之后疾声问道:“真相有多少三星会员?” “一个都没有!”何小兵摇头道:“三星会员的考核只是一个传说。据我所知,没有人尝试过。”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而是尝试过的人都死了!”我冷笑道:“测试意志力最好,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人生不如死。如果被测试的人支撑不住,最后的结果不是精神崩溃变成疯子,就是选择自我了断。陈馥遥很聪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所以她自然不会拿你们做实验,不过,失踪的那几个二星会员就难说了。” 何小兵被我吓得不敢说话,地雷却咬牙道:“我去带七七出来!” “你想离魂?不行!”我断然否定道:“现在星海大学危机四伏,我们在图书馆施展离魂术,就等于把肉送到狗嘴里。不管是谁,都不能用!” “那怎么办?”地雷急了:“总不能看着七七被关在里面出不来吧?” 我沉声道:“陈馥遥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忘了,还有一种人,不仅可以离魂,而且精神力极为强大。那就是疯子!尤其是得了妄想症的疯子!” 我深吸一口气道:“酒舞,通知刘千芳,让他帮我找几个人。另外,我需要他给我一路绿灯,用了别人,自然要给他们补偿。” 酒舞看了我好一会儿,总算点了点头去给刘千芳打了电话。等我们转身往出走时,酒髅正好拿着一张皮影迎面走了过来。酒舞不由得狠狠瞪了她一眼,酒髅伸了伸舌头,赶紧把皮影给背到了身后。 何振阳脸色微沉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个陈馥遥很惜命,她怎么会跑到你们总部里来杀人?刚才那道鬼影是这丫头弄出来的吧?” 既然已经被人看穿了,我也没有隐瞒下去的意思:“没错。我在跟对手抢时间,不这样做,我可能步步落空。见谅!” 何振阳竟然没有生气:“你做得很好!可惜,你不是沈平生的儿子……” 沈平生?沈旭? 我正想问问沈平生是谁,何振阳已经岔开了话题:“这次行动需要我们何家帮忙么?”这回,陈馥遥把何家惹得不轻,看样子,何振阳已经动了真火。 “或许,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等我计划好会通知你……” 何振阳不想说沈平生的事儿,我跟他也没有什么话题,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一个军区的招待所。 等在那里的刘千芳直接把我们带到军区医院二楼:“人在101至103病房里,你先看看吧。我让护士小白给你介绍一下他们几个的病情。如果不行,赶紧把人送回去,他们都是我秘密弄过来的。” 小白推开了101的房门,只见一个年轻人骑在椅子上,一手抓着绑在椅子上的绳子,一手举着一把扫帚大声喊杀。小白指了指那个全神贯注的年轻人道:“患者王成虎,痴迷于海军。现在他正把自己当成海军将领。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为国家开疆裂土的大将军。” 102的房里也是一个青年,他的动作和王成虎差不多,只不过他嘴里喊的不是“杀”,而是在模仿大风吹过的呜呜声。 小白道:“患者于飞,一直幻想自己能成为叱咤风云的海盗王,纵横四海,掠夺无尽的财富。如果没有必要,别让他和王成虎见面,他们一见面就会打架。” 103房里的是个中年人,看上去还算正常,一直盘膝坐在床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可我却发现他在我们接近房门的时候微微动了一下。 小白低声道:“这个人没有名字,他自称木十八,说自己是天师道传人,幻想斩妖除魔。这个人很敏感!” “可以!”我道:“把他们叫出来,我要和他们谈谈。” 片刻之后,我面对三个满脸好奇的人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并不是真的疯子,也能听懂我的话。你们在现实中生活得并不如意,所以才会用幻想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如果我给你们一个实现幻想的机会,你们会不会参与?我要郑重声明的是,你们可能因此遇到生命危险!” 王成虎站了起来,跟我握了握手:“兄弟,以后咱们就是病友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说就行!” 我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患者。” 正文 第一四四章 相信我 于飞面色不善:“你是哪个医院的大夫?我说过,我正常得很,不需要特殊治疗!” “我也不是大夫。”我起身道:“这里更不是医院,而是某军区。现在国安有特殊任务需要你们的帮助。” “哈哈哈哈……”三个人拍着桌子笑了起来。于飞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兄弟,你这招以前有人用过了,不管用的!你是实习生吧?对了。别给我们看证件啊!撕了证件,你可别白花钱做道具了。” 我伸手拉开了窗帘。指着窗外道:“你觉得外面的事情能作假吗?” 王成虎隔着窗户,看见院子里那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时,不禁使劲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两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下的本钱不小么!连群众演员都雇来了!”于飞冷笑着举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你让下面的人开枪把我手里的茶杯打碎了!拿着把玩具枪。蒙谁呢?” 站在门口的刘千芳顺手拔出手枪,对准茶杯扬手一枪。 于飞的冷笑还没落,那只茶杯就在枪声中炸成了碎片,只剩下一个杯把还挂在他手上。于飞吓得呆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真枪……你们真是安全局的?” 王成虎几个人顿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你们是想拿我们几个做实验吧?不行!我不能留在这儿,我要走!” 王成虎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用枪逼回了原位。 “我没有拿你们做实验的打算。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需要你们帮忙!我需要借助你们的精神力量去做一件事。在此过程当中,我们很可能遭受到敌人的猛烈攻击。” 我郑重说道:“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一旦失手,必死无疑!在接受任务之前,我希望你们能认真考虑。” 王成虎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我们死了,算是为国捐躯么?”于飞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我起身郑重道:“我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如果你们同意,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国安的编外人员,可以享受正式军人的待遇。我已经说过了,这次任务十分危险,在正式行动之前,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当然,你们也有权利拒绝,我也一样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这次的任务对常人来说本来就匪夷所思,加上你们的身份,就算让你们随便宣扬,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显然是刺激到了他们,王成虎和于飞的神色同时一黯,都不说话了,只有木十八还是风淡云轻的坐在那里,不言不动。 过了好半天,王成虎才咬牙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于飞跟着道。 我尽可能委婉的说道:“有什么要求,随便提吧!即使不为自己,也为了家人!” 于飞道:“我是孤儿,没有家人。万一回不来,就给我立块碑吧,有我名字就行!” 我指了指木十八,他笑了:“父母死了,老婆跑了,无牵无挂的没有什么要求。剩下那些亲戚还巴不得我快点儿死,省得给他们丢人现眼。万一我死了,没必要通知他们什么,就把我跟他们两个埋一块儿吧,有个伴儿挺好的。” 我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王成虎:“你呢,也没亲人?” 王成虎哽咽道:“我有爹娘,他们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可是我出来以后事事都不如意,没脸回去见他们,偶尔打个电话,说自己过得怎么怎么好……骗到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骗他们了,干脆就疯了吧!疯了,我心里才能好受点儿。我想……我想……” 王成虎支支吾吾的嘟囔了好半晌,有什么话要说,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郑重道:“我以人格担保。这次任务之后,你活着,我让你衣锦还乡;你死了,我给你风光大葬。保证让你的家人以你为荣!” “谢谢!”王成虎站了起来向我深鞠一躬。 王成虎忽然开口道:“小白姐,我喜欢听你唱歌。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能唱首《锦衣卫》送我么?我喜欢那首歌!” “好!”小白的眼圈一下红了。 “给你们半个小时准备,半个小时之后,准时出发。”我拍了拍王成虎的肩膀之后,走到走廊里点了一根烟。 地雷和酒舞都跟在我身边,谁也没有说话。何振阳却开口道:“心里不舒服吧?作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者,有时候必须狠下心来。就拿我本人来说,过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明知道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战士会一去不回,却仍然要狠下心来,把他们送上不归之路。” “我知道。”我狠狠抽了一口烟道:“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这场任务本来应该是我去的,可是……” “没什么可是!”何振阳拍了拍我的肩膀:“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是上位者千古不变的规则。想象过去的经典战役,那些千古名将为了胜利,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成百成千,甚至上万人送入虎口。这不是无情,而是有些任务必须要有牺牲。为了胜利,他们有时甚至会把自己当成诱饵。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一个领导者。” 何振阳忽然笑了:“你还是没弄清楚一件事,你觉得他们三个会恨你么?生也好,死也罢,都是他们的选择。你把他们当成了战友,而不是棋子,这才是你的底线。” 酒舞把话接了过来:“项开,你为什么不想想,上次任务,项前辈不是也一样把你当成了诱饵么?那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在局中。你恨过项前辈么?”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王成虎他们三个已经陆续走了过来:“项处,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王成虎看着我笑道:“其实,我们没什么可准备的,只要你能完成自己的承诺就好。” “出发!”我踩灭了烟头,头也不回的上了军车。 等我赶回星海大学时,整个图书馆都已经被刘千芳派来的人完全控制住了,附近几座大楼上,甚至还能看见狙击手的影子。看样子,这回连何家都参与了进来。 我把王成虎他们三个带进图书馆:“你们谁先来?” 王成虎先一步站了出来:“我来!” “盘膝坐下。”我在地上放了一个装着白米的碗之后,往米里插了三柱黄香,又在王成虎的额头上贴了一张灵符,给左手绑上红线:“记着,一会儿你要是感到身子发轻的时候,千万控制住,别往天上飘,使劲往地上落。” “落地之后,别往自己身上看,就算忍不住看见了,也别害怕,你没死。”吗农找亡。 “我一会儿给你看一张图,你就按着图上的标记走,千万别走错了。等你进了大门之后,一旦遇上危险,就使劲拉红绳,我会第一时间把你给拉回来!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王成虎满头是汗的点了点头之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别紧张!深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点儿……”我越是安慰王成虎,他就越是害怕,脑门上的冷汗像淌水一样,一个劲儿的往下直流;握起来的两只拳头都已经绷得发白了,还是不敢松开。 等我看见王成虎脸上的肌肉在轻微跳动时,立刻给地雷使了一个眼色,地雷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把铜锣,使劲敲了一下。王成虎顿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他的魂魄也在这一瞬间慢慢飘了出来。 王成虎现在的情况就是老辈人说的,吓掉了魂儿。 他不是术士,我也没有硬让他生魂离体的本事,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把他的魂魄从体内吓出来。但是这么做的后遗症就是,王成虎的魂魄看见自己的躯体时,很容易惊吓过度,直接跟躯壳断了联系,一下变成真鬼。 我眼看王成虎平躺着魂魄,像是蒸汽一样慢悠悠的从他身上飘起来之后,使劲儿的在天上蹬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站在了地上,却本能的转过头往自己身上看了过去。 可我现在偏就不能出声。生魂和亡魂只有一线之隔,从生魂离体那一刻起,他就等于一脚踩进了命劫,如果我开口提醒他,就等于在帮他应劫。那时候,不但他的劫数会发生变化,就连我也一样会受到鬼神重罚。 王成虎转头的一刹那间,我的心都跟着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看见自己的躯体之后,果然猛地颤抖了一下,完整的魂魄上忽然幻出了两道虚影,看着就像是忽然长出了三头六臂--那是三魂即将分解的征兆。三魂七魄聚在一起才是一个人完成的魂魄,一旦三魂分离,就叫魂飞魄散,王成虎也会彻底消失,甚至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我差点儿喊出声来时,王成虎正好看见我蹲在他的躯体边上,已经快要分散的魂魄竟然慢慢的回到了原处,重新聚合在了一起。 “呼--”我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道了一声:好悬哪! 多亏王成虎在关键的时刻选择了相信我,相信他自己没死,要不然,他真会自己吓散了自己的生魂。 正文 第一四五章 她很厉害 王成虎稳住自己的魂魄之后,就按着图上的标记往外墙那边走了过去。直到他把双手按在墙上之后,图书馆的外墙才像是转门一样,打开了一条缝隙。 “别进去!” 王成虎打开缝隙不大,但是门后的东西却能看得一清二楚。门后面是一座不算太大的院子,院里除了一颗已经枯萎的树。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正想找找七七在哪儿,她却从树后面钻了出来。贴着门缝哧溜一下溜到了酒舞的脚边。 酒舞抓着七七脖子后面的皮,把她给拎了起来:“我们都要急死了,你竟然胖了一圈?”吗何刚划。 “喵--”七七眯着眼睛叫了一声。抬起爪子指了指楼上。 “守好大楼!”我赶紧把王成虎的生魂给招了回来,从酒舞手里接过七七,把她给拎到了二楼:“老实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七七搓着小爪子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掉进院子里之后,除了能看见院子里有一颗已经枯死的大树之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就连我的灵体都看不见周围的事物。” “我告诉你不要乱闯之后就不敢出声了,生怕把什么东西引出来。我一直悄悄的在院子里移动,直到撞到一棵树才停下来。我就这么在树下面呆到你们把门打开。” 七七扭着身子道:“我感觉那间院子就像是一个关押囚徒的监狱,在那里面能听见有人在走动。却没有人跟你说话。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摸身边那棵树。” “一开始我还不敢随便去摸,生怕摸出其他什么东西来;但是不去碰那颗冷冰冰、硬邦邦的树干,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可是,我把手放在树干上之后,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生命在流逝,就像是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挣扎、在枯萎;我越看也就越绝望,甚至不止一次想要自行了断。要不是你们及时把门打开,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监狱?” 我对门后的空间做出过无数个猜想,甚至做出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门后会是只有一颗枯树的院子。 地雷开口道:“我觉得七七说的对啊!院子里有木,不就是一个困字么?说不定真是囚禁某人的困阵,因为时间太久,所以里面那厮烂得一点儿不剩,光剩下一棵树了。” “不对!”我摇头道:“那个‘冷笑’讲的故事是,学校里面有三道门,一道门里树,一道门里人,一道门里藏荒坟……后面那两道门你怎么解释?” “院里子一个人,就是个囚字。还有一个……”地雷说不下去了:“我估摸着是监狱背后扔死人的地方……” “狗屁!”我差点儿一口喷过去。 酒舞低声道:“我想起一段古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是明代散文家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怀念亡妻的记述。你们说,院子里那棵树会不会也是某个人为了纪念爱侣种下的?” 地雷不以为然的道:“你们女生就是喜欢伤春悲秋的。要真是那样,他没事儿就得进去看吧?还能让树死了?再说了,‘庭有枇杷树’,那说的是一个整体建筑,人家是有院子有房子,才能弄出庭来,就那么一个半拉院子,还能怀念谁……项开,你想什么呢?” 我缓缓说道:“我在想酒舞刚才说的话……吴睿在排球馆里讲的那个故事,不是说那个叫爱丽丝的外教有一个秘密情人藏在学校里么?那颗树,会不会跟她有关?” “嗯?”地雷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就那个故事,你也信?说不定,故事就是那个叫什么陈馥遥的控制着吴睿说出来的。” “就因为是陈馥遥控制吴睿,我才觉得那是线索!”我分析道:“陈馥遥把我们弄过来,就是想要我们跟那些外国人正面碰撞,她才有机会火中取栗,拿走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才会给我们线索。” “但是,她的线索又不能太明显。线索过于简单的话,她就没有时间布局。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她在故事里还给我们留下了另外两条线索,指引我们去打开其他两道门。” 我转头道:“酒舞,你打电话给何小兵,问问他除了图书馆的地图之外,有没有计算过其他的图形。李子湘,你马上去查一下那个在十五号别墅里被杀的学生是什么来路,祖宗八代都要查清楚,一点儿不能漏。” 酒舞很快就回来了:“何小兵说,他们还计算过一个图纸。但是具体来自什么地方,他却说不清楚。” 我摇头道:“现在就看李子湘那边有什么线索了,希望我没算错吧!外国交流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酒舞说道:“一直都在抗议,通过大使馆对官方施压;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动静,全都窝在酒店里,连门都不出。” 我沉声道:“他们肯定有了解我们进度的办法!他们不动,是想要的东西还没出现。继续监视就好。” 李子湘果然没让我失望,没过多久就带回了消息:“死者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的祖父却是国内有名的建筑师,正是他祖父一手设计了星海大学。” “好!”我狠狠一拍手道:“我要星海大学最初的设计图!” 李子湘很快就把设计图拿到图书馆。我摊开图纸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图书馆所在的位置:“如果是一个完整建筑的话,院子在这儿,那房子就应该在院子的北边,阳宅坐北朝南,坐在宅子里应该正好能看见院子……” 我的手指停在两栋建筑之间:“这儿!这里还有一个老图书馆!过去找找……” 我带着人马清空了二号图书馆之后,果然在地上看见了另外一处星点,再次让王成虎按何小兵提供的图纸推开大门之后,门后却出现了一间书房。 但是这一回,房间地面上却多出了一具穿着黑色斗篷的尸体。 那具尸体背靠着书桌坐在地上,左手垂在身边,右手里却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镰刀的锋刃正好压在了他的脖子上,看上去就像是他用那把镰刀自己了断在了屋里。 “人能进去?”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间书房和上一个院子不同,可以让活人自由进出。 “给我压阵!”地雷大步走到墙边,伸手顶住了暗门,猛一发力,生生把那道暗门给拆了下来:“我明白了!这道暗门必须活人跟生魂配合才能开启。生魂走过的路线,其实就是开启暗门的机关。” 我快步走进书房,掀开了罩在尸体上黑袍之后,却看见枯骨的头上顶着一片金色的头发:“爱丽丝?爱丽丝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了这里?李子湘,把尸体抬出去,找法医还原她生前的样子。我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爱丽丝!” 酒舞从书桌上翻出了一本日记:“这应该是爱丽丝的日记。可是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我抬头往日记上看了一眼,那上面全都是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李子湘也凑了过来:“这应该是魔法文,我曾经在一个外国术士那里看到过一次。但是没法翻译。就算我们找到了外国术士,他们也不会给我们翻译这些东西,就像我们不会去跟他们解释符箓的意思一样。” 中外术士可以互相交换心得,但是绝不外传核心秘术,否则,不论是传授者还是被传授者都会遭到术道的联手追杀,直到确认本国秘术不会因此泄漏为止。 魔法文这种东西,其实也是一种文字,就跟甲骨文差不多,一旦有人拿到一定数量的译本,就有可能把全部魔法文都推敲出来。为了保持魔法文的神秘,肯定不会有人愿意给我们翻译! 我想了想道:“那就大张旗鼓的把尸体抬出去,最好让人看见我们拿到了魔法日记,看看能不能钓一条鱼上来。” “我去安排!”李子湘带着尸体走了。 我起身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如果没有中间那几道建筑物的话,坐在书桌上,应该可以看见那个院子里的树。看来酒舞的分析才是正确的。” 地雷坐在书桌上的位置看了一下:“这间屋子应该是建于清末,或者更早一点的年代。爱丽丝失踪的时间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说,当年爱丽丝来到星海大学,也是为了寻找某件东西。她打开了这道门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困在了屋子里,最后才会绝望自杀。” 地雷说话之间,把目光投向了屋外:“我知道了!想要开启三道门,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情,必须有愿意跟他过命的同伴,帮他守住大门才行。我们能进来,是因为外面有人接应;爱丽丝当年却是单枪匹马,所以她死了。陈馥遥不敢轻易动三道门,也是因为她没有同伙,她怕自己也会步上爱丽丝的后尘。” 我沉声道:“我们这么多人,在有线索和大量资源的情况下,用了几天时间才开启了两道门。陈馥遥一个人却在一年之内连续弄清两道门后面的秘密。她很厉害!” 正文 第一四六章 黑客,红客 书房里的尸体被我们大张旗鼓的送回六处之后,验尸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从骨龄上看,那具尸体只有二十多岁,跟爱丽丝的年龄吻合。至于想根据颅骨恢复原来的样子,没有几天时间根本无法做到。 更让我感兴趣的却是星海大学最初的设计图。我指着设计图道:“你们过来看。设计星海大学的人。最初用三条路把一个完整的空地分成了几块。我们到过的庭院和书房就被分割在其中两块空地里。” “我们做一个设想。最初,星海大学的原址上。确实存在着一座古宅,但是有人把整个古宅给切割开来,建造了星海大学。他们在建造的过程中。逐渐拆掉了其中的几个部分,只留下了书房、庭院和一座坟。” “为了掩人耳目,那个人利用视觉上的差异,建造出了几个相对无法看见的空间,隐匿了这三个建筑。陈馥遥要找的东西,就在荒坟当中。” 酒舞皱眉道:“你的设想很合理,但是谁能做到这一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腾蛇卫!”地雷开口道:“只有腾蛇步家,才有这个本事。腾蛇步家的第一任家主名叫步虺。据说那个人生来就有几分蛇性,从他手里传下来的步家,行事作风跟蛇极为相似。所以才有了项家狠。闫家傲。石家勇,步家毒的说法。” “得罪了项家的人,最多是死;得罪了步家的人,死都不得安宁。” 地雷解释道:“如果按照项开的思路往下分析,当年那栋老宅里肯定住着一对夫妻,因为他们得罪了步家,所以步家人把他们强行分割开了。”吗何刚号。 “让庭院里的人能听见声音却永远走不出去;让书房里的人能走出去,却永远找不到人;利用他们最脆弱的地方,把他们活活折磨到灰飞烟灭。” “不可能!”酒髅反驳道:“那对夫妻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步家肆意妄为,也不出来阻止呢?” 地雷说道:“我已经说了,步家人像蛇,蛇会迷人。步家完全可以营造出一个假象,让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危险当中,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而且,我也不认为那对夫妻都是普通人!” “书房里那位很可能是一个能够做到生魂离体的术士。所以,他会不断从书房里走出去,到庭院去看他的妻子。但是生魂离体的次数越多,对术士本身的伤害也就越大,到最后甚至能把术士一点点磨死。步家困杀一个高等术士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酒髅犹豫道:“这跟爱丽丝找上门来,有什么关系?” “答案应该就在这里!”我伸手指向图纸的正上方:“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就是第三道门。星海大学所有的建筑都是建在八字形的两条线上,但是不拿着图纸,就绝对看不出其中的奥秘。步家用整所大学布局,手笔惊人哪!” “我觉得,当初步家对那个人困而不杀,不断折磨的原因,可能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逼他做某件事。不过,这件事儿最终有没有成功,就不得而知了。爱丽丝潜入星海的目的,可能就在这儿!” 地雷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是说,步家当年受雇于外国人,反过头来对付本土术士?他们这是在找死!” “当年的事情,如果不找到当事人,很难说清楚,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我摆了摆手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开第三道门!” 我展开一张星海大学的全图:“这所大学之所以定名为星海,就是因为校园里有很多东西都是以星辰为图。虽然有些标致已经因为校园翻修被拆除掉了,但是整个大学的总体形状却没变。如果把大学视为苍穹,那么诸天星斗都有其所在的位置。” 我拿出笔来,在图上点了几个点:“想打开第三道门,就需要破解星图,只要激活正确的星图,第三道门自然就会打开。” 地雷抓着脑袋道:“这回玩大了!现在星海大学里的那些星星是不是原来修建的东西,你都不知道了,还怎么去判断哪个星图才是钥匙?” “用电脑算!咱们不是有个何小兵么?”我转身向李子湘说道:“把何小兵找来,另外再给我调集一批顶级的黑客过来。” 李子湘很快就给我带来了国安的顶级黑客团队“军棋”,这些人的代号加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副军棋。李子湘简单给我们介绍了一下之后,军棋团队的领袖“司令”就客客气气的接见了何小兵。可是司令还没等何小兵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就把何小兵赶出了机房。 军棋的运算还没开始多久,就有人打破了机房里的平静:“报告,有黑客正在攻击。” “全力防守,拖延时间!”司令平静的道:“我们的任务是破解,不是还击,只要坚持防守就足够了。” 师长笑道:“凭我们军棋的实力,想要防守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算是东洋的顶级团队‘雾影’出手,也休想跨越雷池半步。” “不能掉以轻心。”司令摇头道:“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很有可能遇上我们的老对手了--‘雷神’团队!” 仅仅十几分钟之后,军棋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来自英国的大量黑客对我们发起了联手攻击……” “欧洲有黑客在攻击我们!” 司令面陈似水:“除了雷神,还有伯爵和火玫瑰!他们联手了!” 如果只是普通黑客,军棋根本就不需要像司令汇报什么,除了两大顶尖黑客团队,没有谁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不久之后,又有一个黑客团队加入了战团。对方的攻击不仅狂暴如雷,而且迅猛无比,仅仅几秒钟就冲破了军棋的两道防线。 四个顶级团队同时出手。火玫瑰侵略如火,雷神狂暴异常,两只队伍配合之下,如同雷神降世、火神怒嚎,以绝对优势向对方疯狂碾压。 伯爵团队虽然显得相对温和,却能给人一种打不死、杀不掉的无力感,仿佛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不把木桩钉进他的心脏,他就会无限复活,在暗夜中向对手伸出獠牙。 最为讨厌的就是雾影团队。他们从三大团队进攻开始,就消失在了战场上,像是一群隐匿在黑暗中的忍者,小心的收敛着刀锋上的寒芒,直到发现合适的机会,才会忽然跳出来,发动致命一击。 整个军棋虽然在全力抵御,但是对方却突破了层层防线,疯狂推进。 司令沉声道:“联络伯爵和火玫瑰,看看他们能不能退出攻击。” 不久之后,军长面沉似水的回答道:“他们说了,自己受雇于人,黑客的信条不允许他们退出,只能说抱歉。” “去他妈的抱歉!”师长暴怒道:“等过了这一关,老子就让他们尝尝军棋的厉害。” 司令不是没考虑过通过官方向两只团队施压,但是顶级黑客团队本来就是介乎于官方与民间的组合,就像是古时候的游侠,既接受官方的任务也漠视所谓的规矩。那样做,不要说两个团队会不会接受,即便对方在高压之下勉强同意退出,不仅华夏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军棋也将颜面扫地,在黑客的世界中永无抬头之日。 司令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 军棋当中年龄最小的工兵忽然开口道:“司令,要不要向华夏红客联盟求援,发动民间力量,对抗三大团队?” “求援?”一腔怒火无出发泄的师长顿时把矛头指向了工兵:“先不说红客联盟能做什么,光是那些以八零九零为主体的团队,就没法让人信任!一群只知道攻击别人电脑,找乐子、找刺激,没有底线、信仰缺失的小孩能干什么?”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九零后的工兵大怒道:“八零九零怎么了?虽然我们大多数人条件优越,没吃过苦、没打过仗,但是只要国家需要,我们一样能披甲上阵,甚至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 “嗤--”师长嗤笑道:“为国捐躯?你们有那个机会么?就算有,你们有那个觉悟么?别让人嗤之以鼻了!” “你--”工兵气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师长这一代人的眼里,他们只能算是没长大的孩子,吃不了苦、做不了大事。偏偏在一些情况下,他们还就没有能力去反驳。 “好了!”司令怒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架!” 工兵哽咽道:“司令,我坚持自己的建议!” 司令考虑了一下道:“你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办法,就算红客联盟不能帮我们防御,至少能对四大团队进行骚扰,可以为我们分摊一些压力。联系红客联盟吧!” “好,我这就是去!”工兵掏出电话给一个人打了过去。让我没想到的是,站在机房外面的何小兵的手机居然响了。 工兵诧异道:“你是大将军王?” “我就是!你是……”何小兵兴奋道:“你是兵不厌诈?” “嗤--”坐在里面的师长又一声冷笑。 工兵的眼圈顿时红了,强忍着怒气哽咽道:“小兵,他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拿出点儿样子来,别让别人看不起咱们八零九零!告诉他们,咱们也有血性!” 正文 第一四七章 前赴后继 “妈的!看老子的!”何小兵操起电话对着话筒怒吼道:“发红客召集令SSS,为了红客的荣耀,也为了八零九零,跟丫死磕到底!” SSS召集令发动不到二十分钟,无数红客扔掉了手中的工作、关闭了游戏、退出了国战,转头向三大团队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虽然我当时就站在何小兵附近。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刀光剑影,对这种无形的大战基本上没有任何感觉。直到不久之后,我偶然遇上了伯爵。把他对那场那大战的回忆和何小兵他们当时的情况联系在一起之后,才知道那场发生在我身边的黑客之战有多么惨烈。 红客联盟排山倒海似的攻击立刻就引起了三方的注意。火玫瑰打开了视频,对着伯爵轻笑道:“竟然会有低级黑客不知死活的攻击我们。真是好笑,自从火玫瑰成名以来,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伯爵面色凝重道:“攻击我们的黑客级别不高,但是数量极为庞大,仅仅半个小时就有超过十万台的电脑向我们发动攻击。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以几何倍数增加……天哪,已经超过两百万台电脑了!” 雷神不屑道:“应该是华夏所谓的红客联盟。一群蝼蚁罢了,敢挑衅神灵。就应该承受神祗的怒火。我一只手就能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雷神果然仅仅伸出了一只手。在旁边的键盘上敲了两下,屏幕上代表华夏红客的红色光点,就一瞬之间熄灭了大半。 正在操作电脑的何小兵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的机箱上就冒出了浓烟,吓得何小兵赶紧拔掉了电源:“他妈的!硬盘,主板,处理器全烧了。给我换电脑!” 何小兵的备用电脑在几分钟之后再度完全烧毁。对方像是在故意戏弄何小兵似的,只要何小兵不发动攻击,他也不主动攻击,反之就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此时的何小兵就像是一个挥动着小拳头威胁一个壮汉的孩子。对方仅仅是带着戏谑与蔑视的看着他吼叫,等他冲向自己时,才轻轻一抬手把他打飞出去。 没过一会儿,何小兵就连续烧坏了三台备用电脑。 何小兵大怒之下抓过桌子上的钱包,起身就往外走:“放我出去,我要去网吧!” 地雷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点头道:“地雷、酒髅,你们两个跟着他,务必保护好何小兵的安全。” 我的话还没说完,何小兵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有人迟迟疑疑的说道:“兵哥,要不算了吧!咱们也弄不过他们,去网吧不是干砸钱么?” “去你妈的!”何小兵对着电话大骂道:“平时让你泡妞、玩游戏,你比谁都舍得花钱!上了真章了,倒是心疼起那两个糟钱儿了!这还没让你真刀真枪的打小鬼子呢,就他妈夹不住尿了。难怪那帮老棒菜看不起八零九零!老子不认识你!” 何小兵把电话摔了个粉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大门。 他们刚跑到地方,就看见一群人跟网吧老板吵成了一团:“你们网吧凭什么不做生意?” “做生意,怎么做?现在病毒闹得这么厉害,谁敢开电脑?”老板拍着柜台吼道:“弄坏了机器谁负责,你们现在谁要是给我扔下十万块钱,把机器都给买了,我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老子有钱!”何小兵推开人群,冲到柜台前面,把一摞子红钞摔在了柜台上。 没等网吧老板回过神来,何小兵已经转身喊道:“我是红客联盟京城负责人‘大将军王’,只要是参与对战的红客马上上机,弄坏了电脑我负责!其他人,概不接待!” “我是火鸟!” “我是军刀!” “我是功夫熊猫……” 一群素未蒙面红客自报名号之后,马上打开电脑坐到了操作台上。 短短片刻,三大团队的屏幕上再度亮起了无数光点。 火玫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红客还在进攻,数量比原来还多。唔--增长的速度没有原来快了,看来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正在换电脑。” “一群垃圾,你们惹怒我了!准备承受神明的怒火吧!”暴跳如雷的雷神立刻转过头来向红客联盟发动疯狂反击。 何小兵的电脑再度冒出了黑烟。 “妈的!”何小兵重重一拳砸碎了键盘:“去电脑城,刷卡,使劲往回搬电脑!我就不信治不了这帮洋鬼子!” 那间网吧的楼下就是全城最大的电脑城,分分钟就能组装出现机。 一个红客抓过何小兵扔出的金卡,飞快的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大将军王,银行的电脑系统关闭了,刷不了卡,对方不卖电脑啊!” “现金!谁有现金--” 网吧里的红客立刻喊了起来。可是谁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能带那么多现金出门? 何小兵的现金已经都给了网吧老板,囊中羞涩之下不由得气得一拍桌子:“我下去!我就不信,凭老子这张脸还赊不来百八十台电脑!” “我保证,你那张脸连一台计算器都赊不来!” “谁说的?”何小兵转头之间,正看见平时跟他互相看不对眼的红客贺志浩。 贺志浩笑呵呵的道:“电脑城是我家开的,我说不赊账,没人敢赊给你!” 何小兵指着对方大骂道:“死耗子,你也是红客,你收没收到电话,看没看见召集令?过了今天,老子跟你单练!现在……” 贺志浩风淡云轻的道:“你以为就你自己有血性?看看外面……” 何小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电脑城的员工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外,每个人的身后都堆着大批的配件。吗贞坑技。 何小兵的眼泪差点儿没流下来,狠狠的往贺志浩肩膀上打了一拳:“什么都不说了,今天的损失算我的!老子不过了,跟丫死磕到底!” “谁稀罕你那糟钱。”贺志浩猛一挥手:“装机上阵!” 电脑城员工们飞快的组装着电脑,有些机器甚至只是简单的拧上两下,连机箱都没扣上,就被搬上了电脑桌。烧毁的电脑被成批的撤向大厅,整个电脑城一时之间满地狼藉,纸壳、塑料泡沫、损毁的配件堆积如山……可是那群年轻的红客却仍然无畏无惧! 远在欧洲的伯爵目视着屏幕中前赴后继的红点,陷入了沉默。 火玫瑰喃喃自语道:“他们在做自杀性攻击。勇敢的红客……” 雷神疯狂的叫嚣:“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不但要摧毁他们的电脑,还要碾碎他们的意志!蝼蚁们,在神灵面前颤抖吧!” 久久不语的伯爵忽然开口道:“停止攻击,伯爵团队全体退出!” “什么?” 火玫瑰愣住! 雷神愣住了!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伯爵团队也都无法置信的看向了伯爵。在他们眼里,伯爵就是电脑世界中的王者,只要他愿意,凭借一己之力足以碾压半个欧洲。可是从不言败的伯爵,怎么会忽然说要退出? 雷神怒吼道:“吸血鬼,你是不是疯了?” 伯爵站起身来,答非所问的道:“你们去过华夏么?见到过华夏的长城么?我去过!当我站在长城上时,只想放声大喊、纵情高呼,不这样做,不足以宣泄它带给我的震撼。那不仅仅是一座古老的建筑,他代表着中华民族不屈的意志。这种意志无可撼动!今天我又看到了长城,一群红客组成的长城。我败了,没有败给红客的技术,却败给了红客的意志。我无法去对抗这群红客!” 雷神冷笑道:“你在给自己找借口么?一群低级的红客有什么可怕的?” 火玫瑰缓缓的道:“也许伯爵说得对。我曾经采访过一个参加八国联军的老者,他说自己曾经在华夏遇到过让他灵魂为之颤抖的义和团。那些人,拿着最原始的武器,在身上涂抹着草药,高喊着刀枪不入的口号,以血肉之躯抵挡在联军的枪口前勇猛冲锋,即使同伴已然血肉横飞,他们也未曾后退过半步。直到最后一人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尸骸还紧握着大刀长矛。这些红客与义和团何其相象啊!” “你们太敏感了!”雷神冷笑着讽刺道:“我的祖父也曾经参加联军。他曾经看着那些没有开化的原始人,像是被屠杀的畜生一样倒在枪口下。伯爵、火玫瑰,堂堂两大顶级战队,是害怕一群愚昧落后的原始人会报复么?” “我就是害怕他们的报复!”伯爵一口承认了下来。 雷神愣了一下之后,拍着桌子笑了起来:“报复?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伯爵,我今天才发现你是如此有幽默感!” “我一丝可笑的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伯爵郑重无比的说道:“你们知道曾经先后纵横整个欧洲的两大帝国么?他们的祖先仅仅是被华夏击败的游牧民族残部。当年,不可一世的匈奴和突厥带着血腥冲进欧洲,一路攻城略地,势不可挡。可是他们的祖先却要匍匐在华夏两大王朝的脚下颤抖,用最卑微的声音乞求活命!” 伯爵顿了顿道:“我要强调的是,华夏也曾经一度被他们欺凌,可是华夏是个懂得隐忍的民族。大汉皇朝隐忍百年之久,就连她们最尊贵的太后也曾经谦卑的向匈奴王献媚。可是,当汉武大帝向匈奴举起了屠刀时,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匈奴,差一点就在大汉的铁骑下亡国灭种!” 正文 第一四八章 咒 雷神冷眼看着伯爵道:“你想说什么?” 伯爵道:“我想说,我惹不起那群红客。他们有着最可怕的武器--那就是永不屈服的意志!可怕的红客!” “我看你是疯了!”雷神暴跳如雷的吼道:“我将要求黑客联盟对你制裁!” 伯爵摇了摇头随手关掉了视频,转过身去向他的团队郑重说道:“代我向红客联盟致敬,并表达由衷的歉意。” 片刻之后,红客联盟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个衣着笔挺的欧洲中世纪伯爵:“伯爵,仅代表伯爵团队。向所有华夏红客致敬。并由衷致歉。” “兄弟们,伯爵服啦!哈哈哈哈哈……”何小兵大笑声中,他的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朵盛开的火玫瑰。那是火玫瑰团队的致意。 不久之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一面迎风飘扬的军旗。军旗下跟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反攻! “弟兄们,集中火力揍丫的雷神!”何小兵狂呼之间,再度启动了电脑。数以百万计的红客同时向雷神团队发动了空前猛烈的攻击。 仅仅十几分钟之后,雷神团队的电脑就全部陷入了瘫痪,雷神本人的电脑更是冒出了滚滚浓烟。 “混蛋!换电脑!”雷神暴怒道:“我要给那群混蛋一个深刻的教训!” “队长,我们的服务器坏了!” “什么?”雷神一怒之下把桌上电脑全部甩落在地:“先让他们嚣张一天,明天我将让他们见到神明的怒火!” 正在雷神疯狂怒吼的同时,红客联盟也在疯狂欢呼,无数的键盘被甩上半空。所有相识与不相识的红客都拥抱在一起放声呼喊。 就连一直在大骂败家子的网吧老板。也站到柜台上跺脚大喊,不这样做就难以宣泄他心中的激动。 何小兵正要冲过去给贺志浩一个拥抱,却发现对方抱着肩膀对自己微笑:“你奶奶,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装逼样儿。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有意思么?” “你大爷!”贺志浩爆出一句粗口之后,冲上去与何小兵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放声大笑。 “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给那群王八羔子一个教训!”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何小兵顿时来了精神:“对!发红客追杀令,玩到他崩溃!” 网吧里的红客马上掏出了电话,给各自的朋友打了过去。一个既不是命令,也没有报酬,没有奖励,甚至没有荣誉却必须执行的任务,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在红客联盟里流传开来,也给整个雷神团队带去了终身难忘的噩梦。 在以后的三个月里,雷神团队遭到了史无前例的疯狂攻击。雷神团队被迫解散,雷神本人也因此精神崩溃,只要看见电脑就会抱头尖叫,最后不得不进行了隔离治疗,能否恢复还是个未知数。 消息传来,伯爵和火玫瑰不由得一时沉默,他们的团队甚至在庆幸队长的英明决定,否则。他们也将步上雷神的后尘,被发狂的红客从电脑世界中生生抹杀。 当然,这只是后话。 此时此刻,年逾不惑,曾经身中数枪都未曾呼痛的军棋队长--司令,已经伏在键盘上失声痛哭。他没有想到,一群来自于民间的红客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震撼。 师长站起身来,张着嘴想说什么,却碍于面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笑吟吟的工兵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后冒出了一条黑影,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把雪亮的匕首就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个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交出死神秘典!否则他会死!” “把人放下!”整个军旗团队仅有的三把手枪全部指向了那个欧洲人。 那人冷笑道:“呵呵……我再说一遍,交出魔法笔记!我们暗夜从不畏惧死亡,如果你们下得了手,大可以把我们两个一起击穿!”那人冷笑之间收紧了短刀,雪亮的刀锋顿时切进了工兵的皮肤,温热的鲜血顺着刀身滴向了工兵的胸口。 “放下刀!”师长的眼睛里差点儿瞪出血来!吗贞坑划。 工兵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需要,八零九零一样可以披甲上阵,就算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 “别做傻事儿--”师长的吼声已经带起了颤音。 工兵却在微笑之间,把脖子狠狠的从刀锋上划了过去。两寸宽的刀身一瞬间没入了工兵的咽喉,一股鲜血在工兵的笑容里飙射而起。 那个人根本没想到工兵会忽然自杀,等他想要阻止,工兵已经顺势倒在了地上。 “啊--”师长怒吼之间,疯狂扣动了扳机,直到打空了子弹才冲到了工兵身前。 脖子上裂开一道口子,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工兵,吐着血沫,静静的看着冲上来的师长。 师长站起身来,向工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向八零九零致敬!” “呵……”工兵勉强发出了一次笑声,缓缓的合上了双眼。临走,他嘴角上仍然含着一丝微笑。 我这时虽然与师长他们近在咫尺,却也没有想到会变生肘腋,直到工兵倒地的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我像是被巨锤砸中了脑袋,迷迷糊糊的看着工兵脖子上飚起了鲜血,懵懵懂懂的看着师长在向他的遗体敬礼。我心里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做点什么,但是四肢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眼眶里甚至跟着涌出了两行热泪。 眼泪? 我不是不会哭,但是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哭。我身边危机四伏、杀机流动,身为一个术士,怎么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咒? 有人用工兵的死,给我们所有人下了咒!不仅仅是我,军旗、酒舞、李子湘全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否则,师长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给遗体敬礼,司令也不会现在给工兵默哀,酒舞、李子湘更不会不言不动。 现在只要有一个杀手出现,就足够把我们一网打尽了。可是,我却在心里的悲哀被引爆的刹那间失去了反应能力,甚至觉得只有跟工兵一起离去,才对得起战友之情。 很快,我就看见师长慢慢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可怕的是,那一刻,我不但没有感到惊悚,反而觉得他做的对,做得很对,换做是我也一样如此! 就在师长的手指慢慢收拢的瞬间,刚才差点儿被他打成蜂窝的暗夜杀手挂着一身还在冒烟的弹孔,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旁若无人的走到师长身边,从他手里把枪夺了下来。 “让我死……让我死……”师长双目无神,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三个字:“让我死……” “我会让你死,但不是现在。”暗夜杀手信步闲庭的把司令和军长手里的枪一块儿拿了下来,分别塞进了我和酒舞、李子湘的手里:“你们应该觉得很内疚吧?我可以帮助你们解脱!或许当你们看到同伴的脑浆在自己眼前飞溅的一刹那时,会觉得后悔。但是不要紧,那仅仅是一瞬间的后悔而已。我保证,你们很快就会解脱了。” 暗夜杀手好整以暇的站到我们对面:“看好我的口型,我数一二三,你们就一起开枪。” “一……” 我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二……” 我的食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还带着余温的枪口顶在皮肤上,疯狂的刺痛着我的神经。我明知道只要把手指按下去,自己马上就会脑浆迸裂,变成一具尸体,可是心里却偏偏在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甚至想让暗夜杀手快一点喊出“三”。 暗夜杀手津津有味的看着我们几个,好整以暇的张开了嘴唇的一瞬间,从门缝里钻进来的七七忽然一跃而起,一爪横扫,从暗夜杀手嘴边抓了过去。锋利的猫爪瞬间把暗夜杀手的嘴角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嘴里跟着蹦出了一个字来:“安!” 我身子跟着猛地一震,脑袋也瞬间清醒了过来:“死--” 我抓着手枪往对方脸上砸过去时,飞快抓起了亡命钩,直奔对方胸膛猛劈了下去。我身后的酒舞和李子湘虽然没有选择一拥而上,却在同一时间调转枪口,向暗夜杀手的方向疯狂开火。 飞射的子弹从我身体两侧擦肩而过时,我也冲到了暗夜杀手的身前,对方如果不想被子弹打中,就只能硬接我的亡命钩。暗夜杀手却在我杀气暴起、兵刃将落的瞬间忽然转身,拼着连中三枪之险,强行闯出门外。 我紧跟着旋身错步冲到门外时,暗夜杀手却在我眼前忽然爆成一团黑气,像是倒卷入空的浓烟,又像是想要钻洞的灵蛇,直奔着通风口飞窜了过去。 “给我回来!”我手中的亡命钩脱手而出,紧贴着天棚飞旋两圈之后,钩尖从黑气尾部穿透而过,我紧跟着一收亡命钩后面的拘魂索,硬是把进了通风口大半的黑气给拽了出来。像是带着重量的黑气砰然落地之后,暗夜杀手的身形迅速从飘散的烟雾中露了出来。 “你怎么可能抓住我?”暗夜杀手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会被我抓回来。 正文 第一四九章 家法何在 “等你进了刑讯室,咱们可以慢慢聊。”我伸手在他身上连贴了两道灵符之后,把人给按在了地上。 李子湘过来抓人时,我的手机也忽然响了起来。我刚按下接听键,刘千芳就气急败坏的喊道:“项开,星海大学遭到攻击。我们的人伤亡惨重。” 我们这边还没算出开启第三道门的路线,星海大学怎么会遭到攻击? 我反身跑回了机房,却看见其中一台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北斗七星的图案。下面标注的概率是35%。 “糟糕!”刚刚军旗受到攻击的时候,还有三台电脑仍旧在计算着概率。四个黑客团队虽然已经被红客联盟击退,但是我们也陷入了暗夜杀手的迷咒当中。刚才出现的杀手肯定不止一个人,他的同伙已经把资料给弄走了。 我把暗夜杀手扔给了李子湘:“快走,去星海大学!” 酒舞带着我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星海大学时,面对学校大门的主楼已经从中间炸出了一道像是刀劈出来的裂缝,整栋大楼左右开裂之间,一座赤波粼粼的圆形水池从楼底骇然而出。 绿色的磷光在水池上空飞溅四溢,池底更是血浪冲天。滔滔浪影之中。不时有狰狞的冤魂凄厉的惨叫着冲向半空,炸成片片磷光。整座水池就像是被人禁制的冥界入口,难以计数的冤魂飞蛾扑火似的在水池边缘灰飞烟灭,却仍旧前赴后继的冲击着禁制,想要破禁而出。 酒舞猛地一踩刹车:“项开,我们怎么办?” “等一下!”我从车上跳了下来:“有高手封禁了水池,里面的亡魂一时半会儿冲不出来。等我看看……” 我正说话的时候,地雷和酒髅也从后面赶了过来。地雷不等汽车停稳就开门跳了下来:“要不要加固镇压?” “先不用!这个水池有问题!”水池中的景象虽然骇人之极,但是我总觉得它并不是一个被人打开的阴阳之门。 我正要往前靠近一点,十几辆吉普已经同时冲向了我们附近。其中一辆直到距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才踩了刹车。重达数吨的军用吉普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直奔我身后猛冲过来时,地雷和酒舞都本能的躲向了远处。我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没动,那辆车也奇迹般的停在了距离我身后一拳的位置。 开车的人对汽车性能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忽然来这么一手,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司机见我没动,不由得冷笑道:“胆子还算可以。” 旁边有人轻蔑道:“我看他是吓傻了,不敢动了。不信你低头看看地上有没有水!” 李子湘立刻呵斥道:“王鑫、刘玉,你们两个别太过分。” 我冷着脸道:“他们是六处特别行动队的人?” 李子湘犹豫了一下道:“是的,他们……” 王鑫不等李子湘把话说完就冷笑道:“怎么了子湘,刚找到新主子就变成狗啦?不过,你那个主子不怎么样嘛,都到半天了,还没弄出个子午卯酉来。不行就赶紧滚,这种活儿得老爷们干!” “对呀!”刘玉附和道:“老娘们就只适合抱着脑袋尖叫:好可怕啊--哪位英雄救救我啊--” “你们……”李子湘气得脸色铁青。地雷也跟着套上了虎爪:“你们找死!” “呦呵?”王鑫阴阳怪气道:“还真有一个不怕死,要不咱们兄弟先过过手?” “地雷!”我转身冷笑道:“不用跟他们置气。既然他们想当英雄,就让他们先来。两位请吧。” 我侧了侧身子。轻轻弯腰,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啊!” 王鑫、刘玉明显愣了一下。他们两个一上来就在那儿阴阳怪气,明显是要挤兑我去打头阵,我这么一让,他们两个反倒不会玩了。 王鑫冷笑道:“大伙都看看,这就是咱们的新任处长,鼎鼎大名的项开,刚一上来就缩卵了……” “我不行,我就是个小角色,哪能担当处长的大任哪!我退位让贤。对了,这里事儿,我也不管了。两位请!酒舞、地雷,咱们赶紧回去收拾了行礼,卷铺盖走人。”我说完之后,一拉车门转身跳上了吉普。吗巨引号。 “站住!”王鑫干脆一下拦在了车头前面:“车是六处的公产,你们走可以,把车留下!” 王鑫这一手就跟扒人衣服没有什么区别,换成谁都没法去忍。我却自然而然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机箱盖上:“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是这几天的油钱,我总不能走了还占公家便宜吧!我的电话号码也在这儿,油钱多了不用退,少了联系我,我给补上。” 我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这下王鑫真慌了:“项开,你还是不是术士?阴阳缺口马上就要开了……” “大事儿留给大人物做吧!我不行……”我头也不回的往后摆了摆手。地雷他们几个也快步赶了上来,跟着我一块儿往大门外面走了过去。 王鑫站在原地,脸色连着变了几次,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原本是来看我笑话的,甚至来得比我还要早很多,早就看出池里的亡魂一时半会儿冲不出来了,但是想要把他们重新镇压回去,却不是三五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不管我想出什么办法镇压魂池,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辅助。那时候,我就不得不求他们帮忙,王鑫自然也就有了跟我谈条件的资格,甚至可以严重打击我的威信,让我在六处寸步难行。 但是他没想到我给他玩了这么一手。我一走,凭他那点儿本事根本控制不住场面,除非他想跟我翻脸,否则没有任何理由再来拦我。 酒髅看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由得低声问道:“咱们真这么走了?” “那是当然!”我冷笑着指了指天上道:“那个池子对应的是天上的积尸气,能布置天地双阵的人,会是简单角色么?” 我故意大声说道:“积尸气是鬼宿的一团星云,因为黯淡犹如鬼火,所以叫做积尸气,也叫天尸,主丧祠。要是我没弄错,那里原先应该是古宅后面的坟地或者祠堂的位置。” “过去,有人在上面盖了大学,利用书生正气压住了下面的亡魂;现在门开了,魂池与积尸气隔空呼应,里面的鬼魂不但会发狂,而且会忽然功力大增。冲破禁制那是早早晚晚的事儿,谁没事儿去送死啊?” 地雷嘿嘿笑道:“对啊!这种事必须得留给舍己为人的大英雄、大豪杰,咱们这平头百姓,胸无大志的,赶紧回去抱着老婆躲炕梢去,别让树叶砸着脑袋才是正经事儿!” “项处等等……”李子湘从后面追了上来。 我能一走了之,但是李子湘不行。现在能跟我说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我回头耸了耸肩膀:“这里不是青楼,没有处儿。” 李子湘急得满头是汗:“项处,你听我解释!其实,他们今天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看在刘处的面子上,别跟他们计较!等今天过了,我领他们给你登门赔罪!” “别介!”我摆手道:“我可没有那么大脸子。别登门赔罪不成,再一刀把我给挑了。” “项处!”李子湘急得眼圈发红:“就算你谁的面子都不看,看看无辜老百姓总行了吧?那冤魂池一旦炸开,亡魂暴动,这附近要死多少人哪?” “放屁!”我甩开李子湘的手怒喝道:“刚才你们耍心眼、玩心计的时候,怎么不看无辜?现在装什么大善人,充什么救世主?自己有本事自己玩啊!码的,你们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们脸红!” 我推开李子湘指着特别行动队的人骂道:“你们觉得我抢了沈旭的位置,心里不舒服,也不服对不对?你们不愿意承认我,我可以理解,但是到了生死关头,你们还跟我斗心机、耍心眼,这是你们该做的事情么?” “你们自称鹰犬,鹰犬的前提是什么?是忠心耿耿!你的忠心是给谁的?不是单单交给六扇门,是要忠心给你们吃穿的衣食父母!现在自己收拾不了局面了,才想起大义,我呸--你们的大义比狗屎还不如!” 一帮人被我给骂得面红耳赤,王鑫想要辩驳两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子湘咬了咬牙道:“家法伺候……” 六扇门历经数朝不衰,家法之严苛,甚至超过了锦衣卫、东厂这样的神秘组织。李子湘说要动家法,其实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用家法处置王鑫,不仅代表了我不能轻易离开六处,也代表着特别行动队对我的认可。 远处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看,谁也没动地方。李子湘再次怒吼道:“家法何在?” 直到这时才有人走了上来,拔出一把匕首,双手捧过头顶,送到了我的眼前。我却故意倒背着双手,举目望天,对那人看也不看。 “王鑫,领家法!”李子湘紧盯着王鑫吼道:“领--家--法--” 正文 第一五零章 我是龙头 李子湘连喊了三遍之后,王鑫才咬着牙走了上来,双膝跪在我面前:“王鑫,愿领家法!” 我低头看了王鑫一眼:“还有一个呢?” 刘玉听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李子湘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反应一样,没等我跟刘玉对视。就闪身挡在了我和刘玉中间,面向对方道:“刘玉,还不过来领家法?” 刘玉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低着头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别人或许不太了解我和刘千芳之间的关系,但是李子湘明白,我和六处,和刘千芳之间,说穿了只不过是一种生意上的合作。就算我现在转身离开,刘千芳也没法处置我。但是我却能直接砸了六处的招牌。 如果我们在明知道鬼魂即将暴动的情况下,还因为内斗而放弃不管,不论造成多大的后果,上面都不可能不闻不问。最后。六处这个本来就不受待见的机构,很可能会被就此取消。那时,冥捕可就真的不存在了。 刘千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鹰犬也同样不会。 刚才李子湘背对我的时候,肯定给刘玉做了一点小动作,凭他们之间多年战友的默契,刘玉当然能看明白李子湘的意思,所以会不情不愿的走过来跪在地上:“刘玉,愿领家法!” 我伸手抓过一把匕首,拿在手里反复摆弄着道:“你们的算盘打得不错啊!既然给我这么大面子,我如果不兜着。整个六处将来都会跟我离心离德。所以,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你们两个扶起来,好言安慰,演出一场上下齐心、皆大欢喜的煽情剧,对吧?” 李子湘一下被我说破了心思,整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我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说道:“等我处理好现在的事情,你们要么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继续看我的笑话;要么就是收敛脾气,在我手下做事,等我真正把六处发展起来,你们再想办法把我架空。一脚踢出六处。我说的对吧?” 李子湘这下绷不住了:“不是的!我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想……” “你不必想什么!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按照别人的戏路走!”我话一说完,反手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王鑫的头顶。七寸多长的匕首。一下子全都没进了王鑫颅内,只留下一截刀柄露在外面。 “啊--”李子湘没想到我会忽下杀手,一下惊得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地雷的虎爪也快如雷霆般的抓向了刘玉。刘玉看见我杀了王鑫之后,本能的想要起身应变,但没等他站起身来,就被地雷一把掐住了脖子,像是拎鸭子一样的拎在了半空。 “手下留情--”李子湘转身向我喊道:“项处,他们罪不至死啊!” “杀!”我一声冷喝之后,地雷毫不犹豫的掐断了刘玉的脖子,抬手把尸体给扔到了两米开外。 特别行动队的人顿时对我怒目而视,有些人甚至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兵器。 “原形毕露了?”我冷笑道:“你们都给我听好,我行的是家法,无论任何一个组织,家法前三条里必然有一条是:以下犯上者,杀!谁能告诉我,我家法用得对或者不对?” “你能么?”我忽然抬手指向李子湘,对方一下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 我马上又连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你们谁给我背一下六扇门的家法?” 被我点到的人不是躲躲闪闪的避开我的目光,就是干脆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我冷声道:“别以为老子稀罕你什么六处,你们有什么值得老子图谋的?你们是有金山银山,还是能权倾朝野?除了一个快要烂了的招牌和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你们还有个狗屁!” “我可以摆明了告诉你们,等到六处称雄术道之日,就是我金盆洗手,离开六处之时。但是,在我没有离开之前,我就是龙头!谁敢阴奉阳违,地上这两具尸体就是榜样。” 我背着手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现在,我也可以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想滚蛋的,马上走,这里的一切跟你们都没有关系;愿意留下的,还是六处成员。我数到三,还不走的人,我自动将他视为六处属下,谁再敢违反家法,就别怪我手段酷烈。一!” 我根本就不想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在一瞬间守不住本心的人最容易动摇,把他们留下就等于麻烦不断,而我也最不喜欢这种麻烦。所以我仅仅停顿了一秒就接着喊道:“二……三!” 三声一落,在场的人一下子走了一小半,但是大多数人却留下了。我抬眼往他们身上扫了一下,除了李子湘之外,站在头排的还有一个梳着短发的女生。对方看见我时仅仅轻轻点了点头:“杜渺。” “带着你的人后撤五十米。注意安全!” 我非要急于处置王鑫和刘玉,一是为了扫清六处,二是为了给旁观的人造成六处内讧的假象,想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给引出来--我不相信,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教学楼会自己裂成两半儿。 但是直到现在,我们附近也没出现任何有人埋伏的迹象,潜在远处的七七同样没有给我示警,我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向李子湘招了招手:“拿炸药来?” “你要干什么?”李子湘被我吓了一跳。 我冷声道:“当我是龙头,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李子湘沉默了片刻之后,咬着牙把一捆带着计时器的炸药送到了我手里。我按照酒舞的指点,把爆炸时间设定成了二十秒之后,伸手把炸药扔进了一辆车里;又随手掰断了一截树枝,转身跳进驾驶室连挂了四档,用树枝压住油门之后,又跳了下来。 无人驾驶的吉普带着即将爆破的炸药,风驰电掣的往教学楼的方向冲了过去,仅仅几秒钟后,就撞在了磷光翻滚的水池上。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巨响,翻滚的烟火卷动着石块在我眼前飞起之后,魂池外围轰然洞开。失去控制的冤魂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放眼看去,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尖叫飞舞的人影…… “跟我冲!不能让冤魂跑出去!”李子湘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不命令,哑着嗓子招呼了一声,就要带头杀上去。 “全都退回去!”我忽然一声怒吼,不仅压住了李子湘的声音,也把想要冲上去拼命的六处精锐全都震住了身形。 “项处……” “闭嘴!”李子湘还要说什么,却被我硬给呵斥住了。 我已经从冤魂倾泻一空的池底看见了一座青砖砌成的坟茔。刚才,那座坟是被魂池流动的阴气和咆哮的冤魂挡在了底下,现在冤魂一散,它自然就露了出来。 仅仅刹那之后,圆形的坟茔上就像即将被从里向外顶破的蛋壳一样,爆出了一片蛛网似的裂纹。已经被阴气浸透成了血色的泥土,从坟尖上裂开的缺口里一层层翻滚了出来,整座坟茔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连崩塌。 没过多久,一口贴满了符咒的黑漆棺材慢慢的从坟茔里冒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竖在了已经被削平了的坟头上。 从棺材出现之后,我就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等我想要回头时,死神披着斗篷的黑影已经像是滚滚乌云一样盖过皎皎月光,压在了我们头顶。 下一刻,死神的狂啸声陡然拔地而起,一道带着森森寒意的冷芒,像是纵贯天幕的霹雳,从我们头顶激闪而过之后,巨大的死神镰刀正对着棺材狂击而下。 就在阴冷至极的刀锋即将触碰到棺材的一瞬之间,棺木上忽然暴起一层形同圆盾似的红光,在相距几米的情况下把死神镰刀给托在了半空。 我趁着双方僵持不下的当口,低声道:“全体往后退,离开他们交锋的范围。” 我们十多人仅仅退出两米之后,死神的狂啸声就再度凌空暴起。罩在死神身上的黑袍像是张开双翼的蝙蝠迎风乱舞时,一双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臂紧跟着从死神的袖口当中伸了出来,紧握着镰刀长柄向棺材上猛然压落。半月形的镰刀仅仅下落了几米之后,刀尖就碰到了棺材,可是想要再进一步却又变得千难万难。 我仰头扫了一眼,却看见死神的黑袍像是被风卷起一样,从下往上翻了一角,一双只剩枯骨的脚掌也跟着从黑袍下面露了出来。 死神被激怒了? 传说,死神披着的黑袍其实是他在行走人间时对自己力量的一种限制,免得不小心释放出来的死亡之力,会带走无辜者的生命。反之,他从黑袍里露出来的部位越多,释放出来的力量也就越强。死神一旦从黑袍后面露出自己的面孔,就代表着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不仅看见死神面孔的人会死,他脚下的城市也会跟着变成一片死地,除了亡魂,不会留下任何生命。吗巨匠血。 我明明看见死神罩着脸的斗篷帽子正在缓缓掀起……他准备露出真容,屠尽一城? 正文 第一五一章 我失手了 死神的帽子微微掀起的一瞬间,天空中陡然风云变色,皓月繁星同时暗淡无光,只有鬼宿方向的积尸气光芒暴涨,仰头看去就像是一团鬼火在九天之上幽然跳动。 下一刻,凄厉的鬼哭蓦然乍起。全城的阴魂都被死气引动在同一只时间内拼命哭嚎,死亡的气息以星海大学为中心向方圆百里骤然氤氲而起;一道道人影烟雾像是袅袅浮动的青烟漂向空中,无数人的哭声、惊叫声也此起彼伏的扩散开来。 有人死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死神仅仅露出一个下巴就在百里之内引爆了死亡之气。很多体质虚弱的人都抵挡不住死气的侵袭而灵魂出窍。死神之力一旦完全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间,天空中忽然血雷狂动,不计其数的阴兵在闪动的雷霆当中横空出世,降临人间。仅仅片刻之后,四周的虚空万军横陈,鬼神怒吼,数以千计的阴差抖动着锁链,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红衣判官手持生死薄。信步闲庭的踏空而行之间,悠然念叨:“某某,阳寿未尽,立即还魂。” “某某阳寿已尽,带回地府。” “此魂已成厉鬼,立即抓捕。” 红衣判官明明知道死神在侧却视而不见,从死神身边悠然而过,甚至连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欠奉。随后而来的尚东河杀气腾腾的冷喝道:“与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尚东河话音一落,上百道拘魂索蓦然破空而去,像是纵横交错的天罗地网。直奔死神四周封锁而至。死神呼啸之间挥动镰刀,卷起一道通天彻地的血色卷风,反手迎向了阴差的拘魂索。兵刃交击的爆响顿时倾天而动,刺眼的火花犹如烟火般炫耀周天,百余道拘魂索同时迸飞,突破封锁的死神镰刀长驱直入,向阴差横扫而至。 “放肆--”尚东河狂怒之下挥刀向前,层层刀浪犹如怒海狂啸,掀起高达数十米的浪头,铺天盖地的向死神压迫而至。万千阴兵高喊助威,声震九天。刀声、啸声汇聚而成的巨响瞬间压灭了死神的凶威,仅仅一个碰撞之间,死神就被尚东河轰出百米开外。 尚东河一步跨越百米。再次挥刀狂斩,一刀斩断阴阳,在虚空当中破开了一道高达数十米的缺口。无数阴兵在尚东河身后举盾杀出。以盾牌连成的铜墙铁壁封锁了死神的退路。千军齐动之间,硬是把立足未稳的死神给推进了虚空缺口。 “小的们,随我屠神!”尚东河大笑之间提刀跨进了阴阳缺口,漫天阴兵也跟着隐没了形影。 我眼看空中的缺口倏然闭合,就知道死神完了!无论他是死神分身,还是死神本体,落进地府就别想再走出来。地府当中的十大阴帅、万千鬼神,绝不会放他离去。 地雷仰望半空呵呵笑道:“这回好了,西边那群杂毛得换个死神了!” “你说什么?换个死神?”我的眼皮猛然一阵狂跳:“不好!封住那口棺材!” 我手提亡命钩往水池方向猛冲了过去。一群黑衣人却忽然在夜色当中飞纵而出,直奔我杀了过来。 “给我杀--”我怒吼之间,亡命钩爆出一溜沁人寒芒,在夜色中微闪之间,宛如是地府迎魂的鬼火,直奔领头那人迎了过去。 对方手中的长剑也在一瞬之间寒芒暴涨、冷光纵横,犀利无匹的向我拦腰斩来。我在抵挡对方攻势之间,身躯连转几圈,紧贴着对方飞斩而至的冷光边缘连连翻滚九次之下,借着亡命钩震向敌人剑身的力道蓦然退出五尺,转身往棺材的方向杀了过去。没等我冲出多远,又一个黑衣人向我挥剑而至,一瞬间把我给逼回了原位。吗共斤技。 我和对方交手的短短瞬间,酒舞、地雷已经同时杀到,以二敌四的挡住了另外一波对手的进攻;李子湘、杜渺也带着六处的人蜂拥而至,与对手厮杀在了一起。整个场面虽然在瞬间变得异常混乱,但是对方却偏偏不要命的挡住了我们进攻的路线,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们再往棺材的方向靠近半步。 “下杀手!往前冲--”我怒吼之间,右臂做了十次幅度极小的挥舞,在亡命钩耀出的十个小小的光圈中,碰开了对方耀目的剑式,后退了一步,挺立不动。对方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向我身上招呼过来,我侧头转身之间,看见对方雪亮的剑身上映出了自己杀气四溢的面孔时,手中的亡命钩蓦然脱手而出,笔直的飞向了远处。 对手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抛飞自己的兵器,却已经没法收住自己劈出的一剑,只能任由剑身按照原路,向空地中呼啸斩落。如果他能看见我连在亡命钩后面的拘魂索,就绝对不会如此莽撞。但是他与我交手时没有使用灵眼一类的法术,就注定了要冤死在亡命钩的锋刃之下。 刹那之后,对方的剑锋就跟无形的拘魂索撞击在了一起,亡命钩也在他的重剑震动之下,返飞了回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一朵血花在他头上迸飞乍起时,他也跟着往我身上倒了过来。我一掌拍碎了对方头颅之后,甩掉了被拘魂索缠住的长剑,手提亡命钩往棺材的方向冲了过去。 等我再次被一个对手拦住时,却看见一个盛装的少女款款而行,走向了立在地上的棺材。 “陈馥遥!” 我认出对方的瞬间,黑漆棺材忽然棺盖洞开,有人从棺材当中伸出了一双白璧无瑕似的手臂。 陈馥遥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那双手掌,像是迎接公主一样,从棺材里迎出了一位身穿宫装的少妇。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却对亡命厮杀的属下看也不看一眼,就悠然转身,步履从容的携手走向了夜色当中。 “站住--” 我正想追击对方时,缠住我们的黑衣人却在一瞬间忽然发狂,不问生死的向我们狂压了过来。 数十柄长剑闪射出的绚烂彩芒扩散倾泻在夜色中,时而融为一团,时而分成千缕,时而朦胧如雾,时而呼号如风。但是,这光、这剑、这雾、这风,却在六处精锐兵器发出的银白色冷电当中,受到了有形或无形的牵制,在那有如漫天罗网的剑影下,显得如此迟滞而呆板。用不上多久,闪烁的光芒就会被冲天而起的血光取代,鲜血也会因为剑光的绚丽而变得更为凄艳。 刹那,仅仅刹那之间,一连串的剑光弧彩蓦然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迸溅满天,幻为星点。温热的鲜血在奇异而美妙的光影幻彩下,像是倒飞天际的雨幕,密不透风的飘上了半空。 瞬间,仅仅是瞬间之后,敌我双方同时收手后撤,成片的人影也在血雾当中蓦然扑倒。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血泊中的尸首,黑衣人全军覆没,特别行动队折损过半。 可是直到这时,多数人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就连经历过血战的人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一场刚刚还势均力敌的争斗,会在瞬间之后以血腥而惨烈的碰撞戛然而止? 陈馥遥! 肯定是陈馥遥在临走之前向黑衣人发出了强攻的信号,这些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掩护她们从容撤退。只要她们能安然离去,这场拼杀是胜是败,那些黑衣人是生是死,对陈馥遥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蹲在一具尸体旁边,伸手拉下了他盖在脸上的面具之后,面具下面果然露出了一张金发碧眼的西方人面孔:“交流团的学生?监视交流团的人呢?” 李子湘脸色一变,赶紧拿出电话拨了过去,半晌之后才狠狠放下电话,强压着悲意道:“电话没人接听,他们应该是遇难了。” 我刚点了点头,酒舞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刚听了两句,脸色就变得一片惨白:“项开,六处总部遇袭,留守人员全部遇难。何小兵,赵恺,王成虎等人,全部被对方劫持失踪。” “混账!”我狠狠一跺脚:“走,回总部!” 等我回到总部时,六处总部已经一片狼藉,三层的办公楼被摧毁了半边,残墙断壁中血腥刺鼻,搜救人员正在从废墟中往出搬运遗体。 我拦住几副担架,掀开遗体上的白布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尸体像是被人砍中了百十多刀,变得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刀口,却偏偏没有伤及死者的内脏。这个人等于是被人砍断了四肢筋骨之后,又被割开了血管,慢慢放血。 另外几具尸体,要么像是被野兽活活撕开了身躯,要么就是被咬开颈部动脉吸干了血液,要么就是变成了像是木乃伊一样的干尸。 陈馥遥放在学校里阻击我们的人,只不过是一群空有武力的炮灰,袭击六处总部的人才是她手下的精锐部队! 她的目标是何小兵? 她要何小兵做什么? 刘千芳从六处废墟里过来,一言不发的在我边上站在好一会儿,直到我验完尸体,才缓缓道:“你不想说点什么?” 我平静的道:“我失手了。” “就这些?”刘千芳没想到我会只说四个字。 “就这些。” 正文 第一五二章 要看运气了 我心里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慷慨激昂也好,悲痛欲绝也罢,总得给刘千芳、给六处一个交代。 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不代表我是铁血石心的枭雄,也不是我善于控制情绪。而是我不想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失手就是失手,无论有多少理由,也扭转不了这个事实。 刘千芳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半晌。才开口道:“这次失误,我会帮你担下来,我希望你能快点结案,救回何小兵。” 我简简单单的回了三个字:“我会的!” “我相信你!”刘千芳转身走出去几步之后又扭头道:“听说,你用家法处置了两个六处手下?” “没错。我是……” 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刘千芳打断了:“不用解释,换成我也一样如此。我总算看见你开始融入六处了。” 刘千芳说完就背着手走向了远处。我能看得出来,他的脚步看似仍旧稳健,却微微有些踉跄。他虽然能杀伐果断为六处清理门户,却接受不了六处总部被袭。这次打击对他来说。显然有些大了! “先走吧,回我家再说。” 我把六处剩下的成员全都带回家里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坐进了书房。 酒舞和地雷一块跟了进来:“项开,想开点儿,我们还有任务……” “我没事儿。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输?” 我坐在椅子上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我的目光还是短了一些,我一开始觉得无碑墓这个群,只是一个鬼神或者术士留下的杀人游戏。” “直到我们到了星海大学,我才推翻了原先的想法,觉得陈馥遥是想要藏在星海大学里的某样宝藏。甚至觉得外国交流团也是夺宝人之一。”吗共斤划。 酒舞接口道:“你这种猜测很正常,术道上的纷争,不是为了恩怨,就是为了秘葬,换成是谁都会觉得星海大学里藏着秘葬。况且,还有地先生一脉的风水大阵做佐证,这就更让人觉得那是秘葬了。” “对!”我沉声道:“直到我看见那口棺材,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陈馥遥的这个局十分高明!” “从我们接手李贤的生意开始,就掉进了她的局。陈馥遥善于从网络中找资料,她又怎么会找不到李贤的资料?她知道李贤的背景,也知道李贤的家世能沟通六处。所以陈馥遥选择用李贤做诱饵,引出六处,再把我们一步步引到星海大学。” 地雷皱眉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开启那口棺材?” “不是!”我摇头道:“是为了让棺材里的人成神!” “你们还记得李子湘讲过的那段故事么?如果有人能成功骗过死神九次。死神不但会彻底放弃对他的追杀,他甚至还能成为另外一个死神!” “假设你就是死神话,连续被一个人骗了八次。你还会心平气和的跟他继续玩游戏么?” 地雷毫不犹豫的道:“肯定不会!就算破坏了游戏规则,我也要出手捏死他!” “这就对了!”我沉声道:“陈馥遥的目的就是干掉死神!但是她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同样,六处也做不到。她要做的就是让我们引出地府鬼神,借鬼神之手除掉死神。” “星海大学的布局根本就不是为了囚禁什么人,而是为了藏匿棺材里的女人。腾蛇卫当年肯定是杀了很多人,才用特殊的手法仿造出了一个类似鬼蜮的冤魂池。” “活人利用僵尸隐息一类的功法藏在冤魂池里,不但可以不死,甚至还能给死神造成她已经进入冥界的错觉。所以,她成功的骗过死神的第八次追杀。但是,随之而来的第九次追杀,死神却偏偏耍了一点无赖的手段:不见到对方本人,就不会结束追杀。所以,陈馥遥必须想办法把死神干掉。” “陈馥遥自己就能打开星海大学禁制,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插手。她一再给我们提供线索,让我们相信,星海大学里藏着腾蛇卫的秘葬,也在不断给我们制造假象,制造麻烦,扰乱我们的思路,让我们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甚至没时间去分辨死神真假,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跟着她的思路走。” “等到万事俱备,她自己先一步打开了禁制。让棺材里的人引来真的死神。死神出现,我们就必须请动九幽鬼神助阵,而我们恰恰就这么做了。” 地雷瞪眼道:“她就敢肯定咱们一定能请动地府鬼神?” “这就是她选择六处的原因!”李子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六处前身六扇门,六扇门的属下虽然叫做鹰犬,干的却是捕快的活儿,尤其是冥捕,一直都跟阴差有联系,必要时甚至可以请动阴差出手助阵。但是请阴差的手法在六处早已失传,否则的话,冥捕也不会衰弱至此。” 我抬头看了看李子湘:“对!但是陈馥遥并不觉得这种手法已经失传了,所以才把主意打在了六处的身上。我们能请动尚东河是个偶然,但是也会成为必然。如果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鬼神助阵的本事,陈馥遥也会给我们安排这样的机会。” 地雷的脸色微微一变,站在门外的几个六处成员却有人质疑道:“陈馥遥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自己动手请神不就完了么?干嘛非要给你们下套?” 我苦笑道:“如果死神真是过界杀人,地府能有一千个理由杀他。但是他追杀的人完全是在他职责的范围之内,地府就不能强留对方;尤其还是在死神被耍了八次之后,就更不能这样做了。” “陈馥遥自己编理由骗地府,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受到地府的重罚,甚至直接把她打下十八层地狱都有可能。但是,现在骗地府阴差的人变成了我们……用不了多久,尚东河就得找上门来。欺骗地府的重罪必须得有一个人背!” 我话音一落,走廊上立刻传来一阵骚乱,很多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堵在门口的几个人除了李子湘之外,都已经挪开了脚步。 “去他娘的!”地雷骂道:“不就是几个小鬼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闭嘴!”我呵斥了地雷一句之后,面向门口平静道:“地府刑罚无所不在,有时甚至比天谴更为可怕。我这次犯的错,六处必然会受到株连。想走的人,现在跟六处撇清关系还来得及。” 不知道是谁站在人群里低声说道:“你自己为什么不退出去?” “问得好!”我冷声道:“我和六处之间已经形成了生意上的契约,退与不退都会遭到鬼神重罚,我为什么要退?” “自私!”那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之后就不说话了。在他看来,我退出六处,独自面对鬼神重罚,才是光明磊落的做法。我现在这种赖在六处不走的行为,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行径。 放在以前,我肯定会一个嘴巴抽过去,再放把火烧了六处的证件,跟他们一拍两散。但是现在不行,我三叔已经跟刘千芳定下了生意,无论是他,还是刘千芳,都必须维护生意的公平。我退出六处就等于自毁契约,遭到重罚的就是我三叔。 我故意仰在椅背上看着聚在门口的六处队员。这些人里,只有李子湘身躯挺直,杜渺面无表情的半倚在门上,其余的人都在低头盘算着什么。 没过多久,就有人低声道:“李哥,我还有家人要照顾,我不能……” “滚!”李子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李哥,对不起了,帮我跟沈哥打个招呼,我不好意见他……” “我再说一遍,滚!”李子湘眼圈微红,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而已。 “李哥对不起了……” “子湘,抱歉!” “子湘,我不在六处,以后我们还是兄弟!” 有一个人带头,就有人接二连三的转身离开。每走一个人,李子湘的身躯都会跟着颤动一下,含在眼眶中的热泪,最终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杜渺仅仅轻蔑的往身后扫了一眼,就转过来对那些离开的人看都不看。 短短几分钟之后,还站在走廊上的就只剩下李子湘和杜渺两个人了。李子湘狠狠擦了一下眼泪,声音哽咽的道:“项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过来坐!”我点了两支烟,把其中一根递给了李子湘:“不用难过。从我加入六处以后,就一直都在找机会清洗六处,这些人现在不走,将来有一天也会走。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的去做忠犬烈鹰,六处想要重现六扇门凶威,必须要有一批合格的鹰犬。” “恐怕不可能了!”李子湘狠狠抽了口烟:“六扇门的鹰犬之所以凶名昭彰,是因为他们都是被六扇门从小训练的孤儿,心里只有六扇门。现在么,呵呵,官方不会允许我们训练鹰犬的……” 李子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沈旭、杜渺,之所以对六处忠心不二,是因为我们的祖辈全都出身于六扇门。现在还会有几个我们这样的人?” 我淡然道:“该有的总会有!” 李子湘苦笑一声,岔开了话题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鬼神上门?” 我不以为然的道:“该来的早晚会来,担心又有什么用?” 李子湘追问道:“你是不是有把握能应对鬼神?” 我摇头道:“只有一线生机。成与不成,只能看运气了!” 正文 第一五三章 给死神的交代 李子湘看了我好半天,直到确认我不是在说假话之后,才神色复杂的问道:“你连自己都没有把握,为什么要彻底洗清六处?” 我平静的说道:“为了忠人之事。” “这……”李子湘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得不沉默了下去。 酒舞像是怕我跟李子湘闹翻,趁机岔开话题道:“项开。按照你的说法,陈馥遥只是想救出棺材里那个女人。那她劫持王成虎又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陈馥遥高明的地方!” 我苦笑道:“我们不仅帮她挡住了死神,还给她找来了大批帮手。陈馥遥肯定还要进入某一处秘葬。那个秘葬的外围就跟我们看见的星海大学大同小异,或者干脆就是星海大学的另外一个翻版。” “陈馥遥想要打开秘葬,就需要聚集一大批黑客和能够生魂离体的人。但是她本身找不到这些人,所以她才一点点抛给我们线索,让我们帮她聚集这样一批人……” 我说话之间猛然坐了起来:“糟了!给刘千芳打电话,让他保护好军棋!” 酒舞的电话打过去不久,刘千芳那边就传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军棋在回程途中遇袭,还好有特种部队保护,才没造成军棋的伤亡。”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陈馥遥的目标是军棋啊!军棋作为顶尖的黑客特工,不会轻易出现在外面。这回我们把军棋弄出来,就等于给她创造了机会。劫持何小兵只不过是为了分散特种部队的注意力。还好她没得手……” 李子湘担忧道:“那何小兵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我摇头道:“如果军棋的成员被她劫持,那么何小兵他们几个二流黑客就必死无疑;但是在军棋没事儿的情况下,何小兵他们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李子湘还不放心:“如果陈馥遥把手伸向伯爵和火玫瑰呢?” “军棋受到军方保护,伯爵和火玫瑰大概也一样如此。如果另外两只战队那么容易摆布。陈馥遥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军棋的头上。还有就是……” 我声音一顿道:“以陈馥遥的手段,她不应该跟官方正面冲突,至少不会在轻易就会暴露自己的情况劫持何小兵他们几个。” 酒舞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陈馥遥铤而走险的原因,是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要开启的那处秘葬,受到了时间限制?可是,我怎么觉得她的每一次布局都从容不迫呢?” “她就是想给我们造成她在做一场游戏的错觉。” 我分析道:“如果她是在做游戏,她完全可以掐断很多线索,然后布置陷阱,等我们上钩,但是她却玩了一次环环相扣的把戏。这只能说明她既要争取时间。也不想表现得过于急躁,免得被我们发现了破绽。如果她不急,也不会兵行险招,藏在跟你近在咫尺的位置上,混淆视听。” 酒舞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狡猾的家伙!如果她不姓陈,我真怀疑她就是腾蛇步家的人。” 地雷冷声道:“名字这玩意儿是可以改的,我觉得她肯定是步家人。地先生当中,除了腾蛇步家,没人出手这么狠毒。” 地雷正说话时,别墅四周的空间忽然传来了令人窒息的威压。我侧头往外看时,上百名阴兵同时跨越阴阳,将这座别墅围得水泄不通。 我转身面向书房大门笑道:“有客夜来茶代酒。酒舞上茶!” “老子没空喝你的茶!”尚东河阴沉着面孔从外面走了进来。大马金刀的坐在我对面:“这回老子的脸丢大发了,差点儿没让阎君喷死。” 我不慌不忙的把茶盅递了过去:“其实,我也是受害人……” “我知道你小子委屈!”尚东河倒也光棍:“这回也怨我立功心切,才弄出这么大个乌龙,我已经自请处分了。但是,西方那边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起码也得给那骷髅壳子一个交代。” 我抬眼道:“死神想要什么交代?” “他要你的魂魄!”尚东河本来想吓唬我一下,但是看我没有害怕的意思,才冷笑道:“老子已经明确告诉他了,华夏人的魂,只能我们收,他要是想死,可以试试。” 尚东河马上话锋一转道:“但是,谎报消息的事情,你逃不掉。你的魂,骷髅壳子不能收,但是我得收。” 尚东河说话之间,我已经看见从走廊上走过来的死神。看样子,他是专程来看地府怎么处置我的。 我正视着尚东河道:“这个结果跟我想的差不多!” 尚东河叹了口气,伸手在我茶杯里点了一下:“到现在还面不改色,是条汉子!喝了吧,不会有什么痛苦……” 我看了看茶杯之后,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金令:“黄龙项家,跟地府讨个人情如何?” “这个……”尚东河看见金令之后,不由得有些犹豫了。吗豆来号。 我拿出来的是“免罪金令”,是项家曾经为地府立下大功之后,由地府亲自发放的赦令。项家人可以拿它跟地府换一条命,也可以在人死后拿它找地府免去鬼魂生前的罪责。 免罪金令这种东西,不止我项家有,很多术道门派、世家都有,越是古老的流派拥有免罪金令的数量也就越多,这在术道上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尚东河看了看身后的死神,才咬牙道:“项家的金令不够换你的命!”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项家只有一块金令,如果这都还不了我的命,那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就在我心沉谷底时,地雷忽然站了出来:“勾陈石家,也向地府讨个人情,就换项开的命。”地雷说完,把一块金令给拍在了桌子上。 “不够!”尚东河还是摇头。 “酒仙一脉,向地府讨取人情!”酒舞开口了:“现在我手里没有免罪金令,但是我可以立生死状,三天之内,金令必然送到!” 尚东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加上六扇门!”杜渺说了几个字之后,再度沉默了下去。 四块免罪金令还我一个人的命,不由得尚东河不点头。如果尚东河强行带走我的魂魄,就等于一下否定了免罪金令的作用,地府在术道上必然公信尽失,那时候,可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挽回的了。 尚东河犹豫了一下,才转头道:“骷髅,你看到了吧?他们有地府的信物,而且还不止一件……” 死神忽然开口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儿,我只问华夏地府讲不讲信用?” “这……”尚东河这下为难了。 我冷笑着开口道:“堂堂死神也是个耍无赖的主儿。把你当狗耍的人,你不去找,反倒跟我抖威风?” “混蛋!”死神恼羞成怒之下镰刀暴扬,直奔我劈了过来。 “放肆!”尚东河怒喝之间血刀出窍,直奔死神的面孔劈了过去,逼得对方不得不骤然停手。死神镰刀在距离我眉心只有一寸时陡然停在了半空,尚东河的血刀也紧贴着死神的脖子停了下来。 死神强压怒气抽回了镰刀,尚东河却擎着刀柄冷声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华夏的人轮不到你动手。” 死神强压怒火道:“那我等着你给我一个交代!” 尚东河慢慢收回血刀时,反口嘲笑道:“其实,他的问题,我也想问?” 死神冷声道:“胆敢挑衅死神的人都要死,包括那个女人在内!只不过三十年内,我不能杀她!” 我一扬眉头:“那不是你们第九次交锋?” 死神本来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等他看到尚东河戏谑的眼神之后才冷声道:“第八次!我已经满足了你们的好奇心。现在,给我交代吧!” 尚东河犹豫了一下道:“项开,你先跟我回地府,等见了阎君,我自然会帮你求情。” 我知道这已经是尚东河的极限了,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其他什么结果,干脆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不要……”酒舞他们同时惊呼之间,我已经把茶杯凑到了嘴边。死神也在黑袍之下露出了一丝狰狞。 我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孔,但是我敢肯定,只要我把茶喝下去,他就会想办法毁掉我的躯体,让我不能还阳。可我现在也只能去赌,自己能在他毁掉我的躯体之前赶回来。 就在茶水即将沾到我嘴唇的瞬间,虚空当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我下意识的回头看时,却看见窗外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上百鬼神抬棺而至之间,四周阴兵纷纷退让两旁,手扶兵器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给巨棺让开了一条道路。屋里的尚东河也站了起来,面向窗口躬身抱拳:“末将尚东河,拜见大帅!” 我顺着尚东河躬身的方向往外看时,才注意到立在棺材盖上的虎皮大椅上坐着一尊鬼神。 鬼神单手托着脑袋,懒洋洋的说道:“老尚,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一个毛儿神让你杀人,你就动手?” 死神重重一顿镰刀厉声道:“大掌棺,你别太过分!处置那个凡人,是你们阎君的意思!” 正文 第一五四章 约定的死神游戏 死神看似强硬,却明显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思,看上去他对那个掌棺鬼神颇为忌惮。 掌棺鬼神不以为然的笑道:“是吗?我还真得回去问问阎君。这样吧,我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动他。” “等一下!”死神怒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什么把戏!你这一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回消息。你想让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么?” “哈哈……”掌棺鬼神哈哈笑道:“老子就是耍你,怎么样?” “好!你很好!”死神怒吼道:“你最好别让华夏人跨出国门一步,否则。我就把他们统统收进地狱!” 掌棺鬼神微笑道:“那好啊!正巧我也想去你们西方地狱转上一圈。不如你先把我带去吧!” 掌棺鬼神脸上虽然笑意盈然,眼中却已经透出了杀机。 死神干脆把镰刀横在了胸前:“你想引发两国神战么?” 掌棺鬼神抬手一拍王座:“升大旗!老子今天就先砍了你个没肉的脑袋祭旗!” “大帅息怒!”尚东河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死神,你也少说两句。两国神战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死神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是他想开战。” 尚东河苦口婆心的劝道:“大帅,这次的事儿的确是死神受了委屈,您先消消火。” 掌棺鬼神呵呵一笑,仰着身子靠在了椅子上:“骷髅壳子,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不小。本来给你个出气的口儿,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耀武扬威的德行。” 死神冷哼一声,放下了镰刀:“你太霸道了。” 掌管鬼神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亲手杀人的机会,免得你觉得我不是来自礼仪之邦。” 掌棺鬼神抬手一指我:“一年之内,你都可以追杀他,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不会有人挡你。但是不能出神力正面杀人,而且除了他之外,你不能杀其他华夏人。只要他能躲过你九次追杀,你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怎么样?”吗豆豆血。 死神微微一笑道:“我喜欢做游戏,我也可以按照死神游戏的规则,追杀他九次,就怕他不敢答应。” 掌棺鬼神转头向我看了过来:“小子,你怎么说?如果你不答应,这里的事儿我就放手不管了,你自己去找阎君讨人情吧!” 他是在暗示我。就算我去了地府,大概也讨不到这个人情。 我立刻点头道:“我愿意跟他赌,但是得给我三天时间准备。” “好,有种!”掌棺鬼神挑了挑拇指道:“骷髅壳子,你是不是该把游戏规则告诉他一下?” 死神冷笑道:“这一年中,我会无时无刻的跟在你身边,用尽各种办法要你的命。你可能死于意外,也可能死于谋杀,甚至死于病毒,只要你能想到的死法都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至于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都要看我的心情。” “当然。我每次出手之前,你都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我说的是一点点。”死神伸出一根小指头比了比之后,故作大方的道:“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给你七天时间准备。” 我冷声道:“如果我躲过你九次追杀,能不能取代你?” “哼--”死神冷哼道:“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才行!” 死神话音一落。陡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我眼前。 掌棺鬼神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你不该刺激他,那家伙耍起无赖来,说不定连暗示都不给你了。” 我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无赖,我也未必就怕他!” “跟我当年的脾气很像,不错!”掌棺鬼神说完就忽然消失在了窗外,甚至没给我道谢的机会。 尚东河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大帅这是喜欢你,他很快就会给你安排一线生机。当然,这一线生机不会太明显,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诚恳道:“代我感谢大帅!” “大帅不需要你的感谢。你还是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吧!”尚东河也走了。 我和屋里的几个人像是同时被抽干了力气,全都坐在了地上。过了好半天,地雷才擦了一把冷汗:“真险哪!差点就要跟鬼神玩命了。项开,这七天,你准备怎么办?” “我得想想……” 我过去跟人、跟鬼,甚至跟精怪都交过手,这一次却是对上了货真价实的神明。虽然有掌棺鬼神给了对方一定的限制,但是我也一样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死神。 我在屋里转了几圈才开口道:“我不能坐以待毙!酒舞,马上联系刘千芳,告诉他调动所有力量去追查陈馥遥的行踪,我要去追陈馥遥。” 地雷眼睛亮了:“你想死中求活?” “对!”我点头道:“陈馥遥接出来的那个女人能跟死神周旋八次不死,肯定有对付死神的手段。说不定,她马上要去做的事情,就是为了第九次交锋做准备。” 我沉声道:“我追她,死神追我!只要我能让死神跟她碰面,死神肯定会把目标先转到她身上,这么一来,我说不定能火中取栗。” “我马上去找老刘!”酒舞二话没说,转身出了别墅。 我转头向李子湘问道:“我们逮住的那个暗夜杀手丢了没有?” “没丢!”李子湘说道:“我知道那个杀手事关重大,立刻就交给刘处了。是刘处亲自把他给押回了监狱!” “那就好!马上带我去找他!” 等我看到那个暗夜杀手的时候,那家伙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刑讯椅上。他看见我进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的速溶咖啡实在太糟糕了,有兴趣尝尝我正宗的法式咖啡么?我是说,你们有上等咖啡豆的话。” 我冷笑道:“咖啡我没有,不过安客茶倒是有一杯,你要试试么?” 对方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你们华夏曾有一个恐怖的机构叫做东厂,他们把给犯人上的第一道刑具叫做安客茶。据说,那之后还有三十六道大菜,足能让人飘飘欲仙。” 那人微笑道:“西方的刑具我大概都见识过了,有些东西很奇妙。东方的刑具我还没有仔细研究,你能带我领略一下东方人的奇思妙想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跟这个家伙交手的时候,就知道他没有肉身,他的身体应该是类似于某种魂体的存在,所以才能化成黑雾逃走,要不是我的亡命钩后面跟着拘魂索,还真留不住他。所以,一般的刑具对他不起作用。 我给地雷递了一个眼神,他很快就从外面搬进来一大堆青砖,拿着凿子在上面噼噼啪啪的刻出符文之后,又像是垒灶似的,把砖头给砌成了圆形中空的一个石灶。 我点起烟抽了一口:“你既然知道东厂,应该还知道一个成语叫请君入瓮吧?瓮子那东西,我没有,不过铁锅倒是有一口。” 我说话的工夫,地雷已经把一口食堂烧菜用的大铁锅给架在了灶上。地雷没等那个暗夜杀手反应过来,就凌空打了个响指。他刻在青砖上的符箓,顿时冒出了一片暗金的火苗,仅仅几秒钟的工夫,铁锅就被烧了个通红。 我指了指铁锅:“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给你搭一把手?” 暗夜杀手的脸色顿时绿了:“你们跟光明教廷有联系?” “没有!”我冷笑道:“别以为只有光明教廷能收拾你们。天下术士是一家,什么东西都是大同小异。他们会的把戏,我们也会;他们不会的,我们未必不会!” 对方一听,立刻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那我就勉为其难……” “去你爷爷的!”地雷伸手一拎对方领子,把人举起来就给扔进了锅里。铁锅里刺啦一声冒出一阵青烟之后,我眼看着那个暗夜杀手的屁股像是摊开的鸡蛋一样,整个贴在了锅里。 地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把铁锹,顺着锅沿儿一锹铲下去,给那人给戳了出来挑在半空里:“看过炒菜么?今儿个老子就让你见见什么叫大锅炒肉片!你要是能挺过半个小时,安客茶就算完事儿,等会儿老子再给你做一道开胃汤!” “等等……”那人话没喊完,地雷的铁锹一转,把他脸朝下的直接拍在了锅里。暗夜杀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差点儿震碎了审讯室的玻璃。 那个暗夜杀手的身材不小,偏偏铁锅又不够大,地雷炒人的时候,他大部分的身子都在外面。地雷却每次都能把他一部分身子给拍在锅里,既让他疼又不让他死。 奇怪的是,那个暗夜杀手越炒就变得越小,似乎地雷每次炒上一铲子,他都能缩小一点儿。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那人就能整个放在锅里煸炒了。 “地雷,你弄的是能腐蚀魂魄的蚀魂金焰吧?他怎么越炒越小呢?”我看见地雷点头,忍不住说道:“你留神点儿,别把人炒没了!” “放心!就是阴气散了而已!一会儿炒差不多了,我找个棺材给他扔进去,用不上半天就能恢复过来!”地雷玩得不亦乐乎,手里的铲子就没停过。 “不不……饶了我吧!”那人总算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我愿意合作!我愿意合作……” “早这样不就结了!” 地雷一锹把缩成差不多小孩那么大的暗夜杀手给倒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五五章 怕什么万一 暗夜杀手被地雷扔到地上之后,一直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口铁锅:“你们是魔鬼……不!你们比魔鬼还可怕……” “别装可怜!”地雷一铁锹把人给拍飞到了墙上。那家伙像是一张贴在墙上的大饼,慢慢滑到地上之后又被地雷用锹铲起来扔到了桌子上,再一锹一锹的拍着对方的脑袋:“让你说的时候再说!再他娘唧唧歪歪,嘿嘿……老子就把你跟大粪一块儿封印在马桶里!” “不要……”暗夜杀手惊叫着连退了几步,冷声道:“我叫理查德。隶属于暗夜。我们的组织一直都在为欺神者服务,这次来华夏也是欺神者的命令。” 我厉声问道:“欺神者是什么组织?” 理查德身子一抖:“欺神者的成员类似于你们所说的术士,只不过我们更喜欢称自己为巫师或者法师。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很像……很像你们华夏所说的长生不死。只不过我们追求长生的方式不同。我们的方式就是欺骗死神。” 我好奇道:“你们有人成功过?” “应该有!”理查德不太敢确定的说道:“据说现在的死神就是欺神者的第一任首领,他成功的欺骗了死神九次之后,成为了新的死神。” 理查德忽然冷笑一声:“我们这些新晋的成员都不太相信这个传说,但是那些老家伙却深信不疑,甚至为此异常疯狂。” 我皱眉道:“又是一群追求长生的疯子。” “这个形容很贴切。”理查德耸了耸肩膀:“就像我们首领说的那样,我们不相信这些,是因为我们不够老。等到我们真正步履蹒跚着慢慢走向死亡的时候,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了,哪怕明知道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会把它当成救命稻草。” “嗯!”我不由得点了点头,人的地位越高、权力越大,也就越想长生不死。长生其实就像是一个魔咒,诅咒了千古豪杰。有多少一时人杰为了长生落下了笑柄?但是千百年来仍然有人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长生不死! 理查德说道:“欺神者虽然想尽了办法,但是从没有哪个人能成功的欺骗死神九次。不知道从哪一任领袖开始。制定一个造神计划。” “那个计划的核心内容,就是倾注欺神者能调用的一切力量帮助一个人去欺骗死神,直到他成为新任的死神为止。新的死神也要发誓,在成神之后放过欺神者联盟的首脑。” “这个计划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都没有人真正的成功过。直到一个东方血统的巫师出现之后,才给欺神者带来了希望。” 我眉头一挑道:“那个人叫什么?” 理查德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不过欺神者都叫她东方墨。我想她应该是姓墨吧。据说,她使用的手段跟欺神者惯用的手法完全不同,很多法术都来自于神秘的东方,所以她也连续成功了很多次。” “不过,死神对她的追杀也越来越猛烈。几十年前。她要求回到华夏,说是要借用华夏术士的力量对抗死神。欺神者高层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但是她回到华夏之后,就没有了音信。” “欺神者不得不派出大批高手秘密潜入华夏,寻找东方墨的下落。魅魔爱丽丝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那些人却在潜入华夏之后全部失踪了,当然也包括魅魔。” “爱丽丝?”我沉声道:“星海大学的那个外教应该就是魅魔吧?你没知道,她是为了寻找东方墨才进入了星海大学?” 我理查德点头,才冷声道:“你继续往下说!” “好的!”理查德继续说道:“大概在一年前吧!一个叫陈馥遥的华夏女孩忽然找到了欺神者联盟,自称是东方墨的传人。欺神者高层在惊喜之余,也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高层对她动用了很多手段,验证了她的身份之后,她也说出了决战死神的计划。” “高层对她这个大胆的计划感到异常震惊,但是几次研究之后。却越来越发觉这个计划可行,最后竟然全员通过她的计划,我们也就被派来协助陈馥遥了。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我眯着眼睛道:“陈馥遥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完全不知道。”理查德摇头道:“知道计划详细内容的只有欺神者的高层。我所做的,只是执行陈馥遥的命令。” “嗯。” 理查德的话应该可信,毕竟他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杀手。而且。陈馥遥也可能在中途调整计划。 我让酒舞把爱丽丝的魔法笔记拿了过来:“这上面的东西你认识么?” “魔法日记!”理查德看了一眼之后,忽然笑了起来:“这本日记你翻过了吧?你现在再打开看看,里面还有东西么?” 我随手翻开一看,那本日记果然变成了白纸。 理查德却笑道:“日记本上的图案已经告诉我,这本日记使用了欺神者的秘法,如果翻看日记的人不是来自于欺神者,那么它很快就会变成一张白纸。因为那里面的内容只有欺神者才看得懂。” 我随手翻了几页之后,却发现在其中一页上还留着两个符号:“这两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是‘欺神者’的意思!”理查德耸了耸肩膀:“这个不算魔法文,只能算是标志。”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我啪的一下合上了日记本,转身就往出走,地雷却拿着铁锹一脸狞笑的凑了上去:“来,咱们接着炒!” “不不不……”理查德发疯似地叫道:“你不能言而无信--” “我从来就没说过要放你!杀了我们的人,你还想活着?做梦去吧!”我头也没回的走出审讯室时,屋里也响起了理查德的惨叫和铁铲炒锅的声响。 “我要抗议--我有外交豁免权!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法兰西公民……”理查德的声音愈来愈小,很快就没了动静。 我走出监狱不久,李子湘就脸色阴沉的迎了上来:“处长,有个自称是天机宗的人想要见你。”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天机宗我倒是知道,那是一个专门靠算命打卦过日子的门派,在华夏术道上的影响力很大,而且和世俗的达官贵人也颇有交情;但是,我跟天机宗却一向没有来往。他们怎么会忽然过来找我? 不管怎么说,人家来了,我也不能避而不见,至少也得对他们表示起码的尊重。等我进了会客室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趾高气扬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就是项开?” 我脸色一沉:“在问别人名字之前,你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吗叼吉巴。 “嗯?”中年人顿时不悦道:“本人天机宗外事长老,孙殿臣。” 孙殿臣说完马上正了正身子,看样儿是准备等我过去见礼。我却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知道了。你找我有事儿?” 孙殿臣猛地一拍桌子:“你懂不懂什么叫规矩?见了前辈怎么不过来见礼?” 我转头向李子湘道:“给精神病院打电话,说这儿有个疯子,让他们过来处理。”我话一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孙殿臣怒吼道:“你给我站住!” 我转身冷笑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孙殿臣伸手拿出一块令牌:“看看这是什么!本人现在是代表天机宗宗主,你藐视我,就等于藐视天机宗!” 我拍了拍李子湘的肩膀:“这人疯得不轻,出去叫两个武警配合一下。别忘了告诉精神病院带电棍过来,免得对方暴起伤人。”我话一扔下,头也不回的走了。可我并没走远,仅仅转到走廊拐角就停了下来。 李子湘在我走之后,也从会客室退了出来,伸手在外面把门给反锁上了,不管孙殿臣在里面怎么砸、怎么闹,就是不肯开门。 没过多一会儿,精神病院的人就来了,五六个大夫加上保安,不由分说的冲了进去。 “他么的,敢打人!哥几个揍他!”我听见一个大夫在里面喊,就给李子湘打了一个手势。后者偷偷摸摸的溜进屋里,帮忙点了那个孙殿臣的穴道,孙殿臣马上就被几个护工一顿电棍给掀翻在了地上。 我这才背着手溜达到会客室门口:“别光捆着手啊,给他戴上嚼子!别让他咬着!” “项开,你个王八蛋,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孙殿臣还没喊几声,就被护工给塞住了嘴,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担架上抬了出去。 李子湘偷摸在他身上踹了两脚之后,才小声道:“处长,下一步怎么办?” “凉拌!”我反过头问道:“你知道天机宗过来想要干什么么?” “我也不太清楚。”李子湘摇头道:“不过,天机宗做事一向都很霸道,我看这回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善了。” 我冷笑道:“一帮臭算命的,还能把我怎么样?” “话不能这么说!”李子湘见我不以为然,马上解释道:“天机宗本身可能不算什么,但是他们的宗主吾不知却不是什么寻常人物。那个吾不知号称能算尽天机,很多术道巨擘跟他都有交情。万一,我是说万一……” “兵来将挡吧!我现在还怕什么万一?” 正文 第一五六章 一线生机 李子湘现在怎么想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却很简单,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连死神都得罪了,还怕再得罪一个术道门派?我干脆连刘千芳都没通知,就在家专等着对方上门。 天机宗倒也没让我失望。第二天一大早就找上了门来。 这回过来的人,不但有昨天被我送进精神病院的孙殿臣,还多出了一男一女。那个男的。差不多有五十来岁,脸上那副欠揍的德行,就跟孙殿臣一模一样。女的倒是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一直跟在孙殿臣身后。 那个中年人拱了拱手道:“在下李凡,人送绰号小神算。奉家师之命,来跟你谈些事情!” 我瞟了对方一眼:“还算会说点人话。你师父是谁?” “家师吾不知!”李凡根本没有跟我多说废话的意思:“家师曾经给你算过一命,说你有‘惊鬼惧神’的罕见命格,你这种人不能做冥捕,一旦你成为冥捕,就会肆意斩杀鬼魂,破坏轮回。所以,家师请你退出六处,最好能退出术道。不要再做术士。” “我听说过,你师父,他说什么:鬼神知,吾亦知。吾不知,鬼神亦不知。”我淡淡道:“你师父的口气不小嘛!但是,他好像弄错点事儿。他以为自己是谁,掐掐手指头就能让我退出术道?” 李凡语重心长的道:“其实家师也是为了你好。家师与镇南前辈相交莫逆,我也曾经拜会过镇南前辈的风采。家师看在老友面上,才让我们过来劝你,免得项家绝后。” 我扬眉道:“我可没听我三叔说过,他还有个算命的朋友。我三叔这辈子最烦的就是算命的。所以。你们最好在我没翻脸之前,哪来哪去。” “我是看在镇南前辈的面上,才对你好言相劝。要是你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天机宗翻脸无情了!” 李凡不等我说话,脸色就是一沉:“小辈,你最好把眼睛里的杀气给我收回去。我知道,你想杀我,易如反掌。不过,只要我有事儿,家师马上会联络大半个术道一块儿打你,直到把六处连根拔起为止。” 我刚才仅仅是想揍人,现在却真有把他们全都留下的打算了:“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李凡冷笑道:“小辈。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阻止你做冥捕。不过,本门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我们打个赌如何?你赢了,我们马上掉头就走,从此不再找你;你输了,马上退出术道。不能有半点儿犹豫。怎么样?” 我抱着肩膀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 “为了六处,也为了你!”李凡笑道:“你可以选择不赌,也可以试试天机宗能不能拔掉六处!” “我赌……”我咬牙道:“说吧,要赌什么?” “赌你十拳之内打不着我!”李凡笑道:“我们都不用内力,谁用谁输。” 我眉头一挑道:“你的意思是,你能算出我想打你哪儿?” “没错!”李凡傲然道:“若我们强行逼你离开术道,就算成功,你心里也一定不服,早晚会惹出事端来。让你打我十拳,就是为了让你看看本门的手段。” “这样啊……”我起身时忽然发难,右手的亡命钩毫无征兆的飞旋而出,眨眼之间在孙殿臣脖子上连缠了两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抖手,把人给拉到了自己眼前。 被我拽得跪在地上的孙殿臣刚要起身,我已经操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一把拍在了对方脑袋上。孙殿臣脑袋上的血珠子从我眼前迸过去之后,他也一头栽到了茶几上。 我不等对方反应,伸手按住了哭爹喊娘的孙殿臣,另一只手拎着血淋淋的烟灰缸,冷笑道:“姓李的,你那么能算,怎么没算到我会动手抓他呢?” 我扬着烟灰缸指了指李凡:“现在我跟你打个赌,就赌我能不能一下把这个姓孙的脑浆子砸出来。你算吧!” 李凡勃然大怒道:“项开,马上把人放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打赌!”我冷森森的说道:“地雷、酒舞把门堵上,我数到三,他要是不算,就把他十根手指头全都给我剁下来。” 地雷冷笑之间堵在了门口,酒舞和李子湘、杜渺干脆举枪指向了李凡他们两个。刚才还哼哼唧唧的孙殿臣被我吓得不敢出声了。 我冷眼看着李凡:“马上算!” 我给李凡的根本就是个死局,他说不能,我马上就灌输真气往孙殿臣脑袋上砸,我不信他的脑袋能比大理石还硬。他说能,我大不了就多砸两下,反正我让他算的是一下能不能砸死。 生死关头,李凡却回头看向了他身后那个女孩,后者的手指轻轻掐算了两下之后,忽然脸色微变道:“天机变了!” “什么?”李凡脸色也跟着一变,马上推算了起来。他算了三遍之后,才停下来苦笑道:“天机真的变了!这也……” 那个女孩伸手推开李凡,和声道:“项处,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我被他们两个弄懵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想谈什么?” 李凡这才侧身道:“这位是天机宗少掌门,子苒小姐。她可以全权代表天机宗。” 子苒上前一步道:“我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确实是逼你金盆洗手,退出术道。但是,真正的原因却不是为了大义。家师前几天推算出天机宗命劫将至,想要保全天机宗,就必须提前将这场命劫化于无形。” 术道中人,认为命劫是注定要出现劫数,可是针对一个人,也可以针对一个门派,甚至是一个王朝。而命劫来历也五花八门,可能是一只动物,可能是一场灾难,当然也可能是一个人。命劫来时应劫的人多强,都有可能死在命劫之下,所以术道中人,尤其算门,最怕的就是命劫! 我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天机宗的命劫?” 子苒直言不讳的道:“按照家师的推算,确实如此,而且他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昨天派孙长老激怒你,也是这些安排中的一环。刚才李师兄一再拖延时间,只不过是为了等待后手。” 我平静的道:“然后呢?” 子苒郑重其事的道:“可是,我刚刚推算的结果,你不但不是本门的命劫,甚至还是本门的福星,在对抗命劫当中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嗤--”我嗤笑道:“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你以为自己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那我也太傻了一点儿吧!” 子苒笑道:“我算到孙长老不会死,你信么?” “不信!”我话音一落,右手的真气已经贯注到了掌心,抡起烟灰缸对准孙殿臣的后脑勺上砸了下去。没想到,烟灰缸的底座还没碰到孙殿臣的脑袋,整个烟灰缸就因为承受不住我的真气,而忽然崩得粉碎。雪花似的水晶落得孙殿臣满头满身,偏偏没伤到他一根汗毛。 我微微一怔之间,子苒已经不疾不徐的说道:“在我们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孙长老命不该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杀不了他!” “是吗?”我按在孙殿臣脖子上的手刚要发力,刘千芳的电话就急三火四的打了进来。本来我该一把捏死那个孙殿臣,却不知道怎么会选择了先接电话。刘千芳在电话那边叫道:“项开,你是不是跟天机宗的卯上了?我的小祖宗,你千万别杀人,有什么事情等我到了再说!” 这要是换个人,我说不定真一下捏下去了。但是刘千芳的面子,我却不能不给,我一松手,把孙殿臣给扔到了一边:“这就是你说的天数?我看是巧合吧?” 子苒笑道:“你可以认为是巧合,也可以认为是我们事先安排的后手。但是在我们看来,这是天数安排的结果。天不让他死时,意外、巧合、贵人、鬼神,冥冥之中能阻止你的力量都可能出现,甚至你自己都会没来由的不想杀他。” “贵人,鬼神……呵呵……”我冷笑之间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尚东河跟我说过,掌棺鬼神会给我安排一线生机,难道那一线生机说的就是子苒? 天机宗来得太巧,也太及时了,如果没有鬼神左右,那就是他们也是陈馥遥的同伙。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陈馥遥真能控制天机宗,那她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就能把阴差给引出来了。吗叼吉圾。 如果没有鬼神掩饰天机,天机宗又怎么会找上门来?我越想越觉得对,不由得开口道:“你们知道窥天门么?” 子苒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不过她还是回答道:“可以说,略知一二。” “我最近遇上了一个窥天门的人!”我边说边留意子苒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子苒紧紧皱着眉头,李凡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我把事情讲完之后,才问道:“那个陈馥遥是不是窥天门的传人?” “也许是!”子苒道:“我觉得她只是掌握了窥天门的一部分技巧,并没有真正得到窥天门传承的精髓。如果什么事情都能用电脑算概率,用心理学解释问题,那我们天机宗也没有必要存在了。但是如果没有窥天门传承,就算把全世界黑客都聚集起来,也未必能推算出一个人的命运。”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我们联手做一笔生意如何?你们帮我躲死神,追陈馥遥。事成之后,你们拿走窥天传承。” 子苒抬手推算了片刻之后道:“师兄,你怎么看?” 正文 第一五七章 陷害 同样在推算的李凡显然慢了一点:“这趟生意虽然吉凶未卜,但是我却看到了一线宗门中兴的征兆。” “我也一样!”子苒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不行!”李凡阻止道:“这趟生意太危险,我来!” “就是因为危险,才应该由我来!”子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有真瞳,活下来的机会比你大!” 子苒说完,也不等李凡说话。就伸手在我掌心上击了一下。 我们两个手掌一碰就等于签订了术士契约,李凡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最后只能一再嘱咐我保护好子苒,才带着头破血流的孙殿臣离开了我的别墅。 从我和子苒决定合作不久。刘千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项开,特工那边传来消息,陈馥遥上了皇后号游轮。我只能安排四个人上船,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吗在吐巴。 我放下电话:“谁知道皇后号游轮的情况?” 酒舞开口道:“皇后号隶属英吉利。是世界顶级豪华游轮之一,号称水上神殿,邮轮上各式娱乐设施齐备,包括1500间客房,甚至还有室外公园和露天游泳池,Vip客户更是非富即贵。咱们想在游轮上动手,怕是有些困难,万一误伤了船上的顶级富豪,刘千芳那里也不好交代。” “那就先上船再说!” 我本来以为自己还算见过世面,等我上了皇后号才知道,自己不仅是个土包子,还是陈了年的土包子。地雷跟我差不多,就像恨自己眼睛不够用一样,就差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酒舞被我们俩气得满脸通红,只有子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信步闲庭的跟在我们身后。 好不容易进了客房,酒舞当场就发作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淡定点儿,没看服务生都要憋出内伤了?” 地雷不以为然的道:“他可以笑啊,我又没拦着。” 酒舞跳脚道:“你气死我了!” 我也知道自己丢人了,赶紧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皇后号服务很周到,如果何小兵他们真在船上,服务生会没注意到?” 酒舞愣了:“你是说,皇后号的老板是欺神者?” “很有可能!”我转头向子苒道:“我看你一直在悄悄推算,算出何小兵的位置了么?” 子苒面无表情的道:“我推算的结果是,他们几个已经死了。” “死了?”地雷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呀!陈馥遥带人上船容易被人发现,要是把人杀了再拘役鬼魂。光带魂魄上船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不可能!”我摇头道:“拘魂虽然方便,但是王成虎一死,生魂就变成了鬼魂,也就失去了原有的作用。陈馥遥他们也一样精于命数,说不定有什么办法掩饰天机。” 子苒的眼睛不禁一亮。她对掩饰天机的办法一样很感兴趣。我装着没有看见子苒的表情:“既然陈馥遥不出来,我们就出去,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来了。今晚咱们想办法亮个相。” 酒舞拿着桌子上的节目表:“今晚有一个化装舞会,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就去化装舞会!” 我在屋里睡到晚上,才让酒舞弄了一身衣服,化妆成海盗进了舞厅。我刚跟酒舞他们分开不久,忽然听见身边有人说道:“这位先生,能请你跳支舞么?”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以我的耳力,一般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接近我三米,对方却一下贴到了我身边不足一步的地方,只能说明他的功力在我之上。 等我回头时,才看见陈馥遥似笑非笑的站在我身边。陈馥遥不等转身,就伸手搂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胸前低声说道:“你不会蠢到现在动手吧?” 陈馥遥轻轻把我推进了舞池:“现在我们是在跳舞,你是不是该有些跳舞的动作?” “动作当然会有!”我双手同时一动,按在了她左右两边的肋骨上,只要我掌心发力,陈馥遥的内脏立刻就会被我震得粉碎。 “动作很娴熟!”陈馥遥的指甲轻轻在我后腰划动了一下,也是在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和陈馥遥就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在舞池里慢慢移动着脚步:“你不会专程来找我跳舞吧?” “不行么?”陈馥遥微笑道:“每次游戏之前,我都喜欢出来见见对手。这次也一样!” 我声音一沉:“你故意引我上船?” “当然!如果没有我故意留下的线索,凭那些特工,根本找不到我的位置。”陈馥遥轻声道:“除了你,上船的还有死神。他已经来了。” 陈馥遥说话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忽然在人群里扫见了举着镰刀的死神。 下一刻,死神忽然出现在我背后,寒意刺骨的死神镰刀紧贴着我的脸颊压在我肩头上,我甚至能感觉到镰刀的利刃已经割开了我的衣服,贴在了我的膀子上,只要他稍稍偏一下镰刀就能要了我的命。 可是在别人看来,我们三个就像是贴在一起跳舞,好多人都从我们身边转了过去,却没人在意我们三个人奇怪的姿势。 我冷声道:“骷髅,你准备自毁契约么?” 死神趴在我耳边冷笑道:“我们的契约当中只说过,我可以在七天之后对你展开追杀,并没说我不能在这七天里给你制造点小麻烦。” 死神的话刚说完,我就觉得手臂忽然一麻,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站在原地动不了了。 陈馥遥轻轻抓着我的手掌,把一把刀塞进了我的手里,紧跟着又一伸手,从她旁边抓过一个白人。那人自从被陈馥遥握住手心之后,就变得两眼发直,任由对方摆布。 陈馥遥贴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举起刀来,慢慢对着那人的肚子捅了进去,直到几寸长的刀锋完全没入那人体内,陈馥遥又抓着我的手使劲转动了一圈。那人肚子里奔出来的血,顺着我的袖口一直流到胳膊上,才沿着我的手肘滴落在地。 仅仅一息之间,陈馥遥就飞快的把我推到一边,自己捂着脑袋发出了一声尖叫,整个舞厅都在她的尖叫声中静了下来。几秒钟后,舞厅就乱成了一团,十多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一下往我身边冲了过来,我也在那一瞬间忽然能动了。但是,我的第一个反应确是把手举起来抱在了头上。 冲过来的保安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才走过来两个人架住了我的胳膊,用英语说道:“这位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微微一皱眉头,给他们打了一个我听不懂的手势。 这时,酒舞已经赶了过来,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是他的翻译,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其中一个保安说道:“我们怀疑他跟一场谋杀案有关,希望他能配合我们。” “怀疑?”酒舞厉声道:“你仅仅是怀疑,就要带走我的老板?你们是警察么?有什么权利带人?” 保安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位女士,保护每一位顾客是我们的职责。现在这位先生已经涉嫌谋杀,在警察没来之前,我必须确保他和其他顾客的安全。” 酒舞还要再说什么,我却看见躲在人群里的子苒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我这才开口道:“酒舞,不用说了,我跟他们走。” 几个保安把我带进一个单间之后,就把我自己扔在了那里,等我静下来才发觉刚才又上了陈馥遥的当。 这回,不能说我不够机灵,而是陈馥遥太会抓人心理。 她肯定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故意给特工留下了线索。这世上没有哪个术道强者或是门派能无视世俗的力量,当然也包括她陈馥遥在内。她躲到皇后号上,无非是想摆脱特工的追踪,而且也很谨慎的留下眼线去监视每一个上船的乘客。 我们一上船她就已经猜到了,我能从阴差手里逃过一劫的原因。她故意要跟我跳舞,只不过也是在验证她的猜测--那个叫墨的女人既然能跟死神周旋那么多年,肯定对死神的习气有所了解。说不定死神在我身上留下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标记,陈馥遥搂住我,就是为了验证这种标记是否存在。 当她确定了我确实跟死神之间存在一个赌约之后,才叫出那个化妆成死神的同伙。 我当时跟死神打赌,完全是在死中求活,说我不怕死神那是假的。乍见死神,我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死神毁约,也必定会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假的死神身上,自然轻而易举的被她算计了。 至于陈馥遥这样做的目的,肯定也是忌惮死神。 她伪造了我在舞厅杀人的假象之后,我只有两种选择,一是配合船上的保安,被他们先关起来,等待警方的调查,警察过来之后,肯定是把我先弄下皇后号。第二个就是暴起反抗,从保安手里逃脱,但是陈馥遥肯定会想办法再把我找出来。我无论怎么选择,最后都是被迫下船。 陈馥遥要的也就是这种结果,只有我尽快死在死神的手里,她才能逃出死神的视线,再次隐匿! 正文 第一五八章 毒蛇 陈馥遥次次都算在我前面,而且每一次都把握得极为精准。按理说,天数上推算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她究竟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通,还是我们当中出了内奸? 如果真有内奸,又会是谁? 地雷。酒舞,酒髅绝不可能! 子苒可能性也不大。至少,我们在星海大学交锋的时候。子苒并没有出现,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李子湘、杜渺,他们两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六处的内奸不止出现过一次。 李贤?我觉得陈馥遥骗过死神一次之后。李贤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不仅没带他上船,而且也没继续安排人手保护李贤,现在仔细想想,李贤究竟是棋子,还是被害者又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内奸,究竟会是谁呢?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穿着大副制服的白人推门走了进来,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道:“亲爱的项开先生,由于你涉嫌谋杀了一位绅士,所以我们必须限制你的自由。直到游轮回到英国,由我国警方把你带走为止!” “涉嫌谋杀?”我冷声道:“你是警察么?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另外,我是华夏的公民,就算我杀了人,也该由华夏警方处理。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不不不……”大副晃着一根手指道:“我们不相信华夏的警方。所以这起谋杀案必须由我国警方处理。至于,凭什么认定你涉嫌谋杀,呵呵……” 大副冷笑道:“我们有目击证人可以证实,你因为争风吃醋而动手杀人。” “谁是目击证人?陈馥遥?”我怒道:“你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大副理所当然的说道:“比起一位具有二分之一高贵血统的贵族女士,我不愿意相信你这个黄种人暴发户。” “找死!”我忽然暴起之间,一掌往对方脸上拍了过去。大副虽然早就料到我会恼羞成怒,但是没想到我的速度会超出他的想象,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我狠狠抽了一个耳光,连人带凳子一块儿飞了出去。吗在吐才。 大副还没爬起来,我就一脚踩了上去。我的脚心只是微微一沉。大副的脸就彻底红成了猪肝。只要他不是傻子就能感觉出来,我只要稍微用点劲儿,就能踩碎他的肋骨。 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你既然知道暴发户这个词,就该知道暴发户都要面子,而且从来不介意动手打人!” 大副现在除了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你听说过蛊毒没有?这个就是能控制人生死的蛊毒……” 我的话还没说完,大副忽然喷出一口黑血,两只眼睛全从眼眶里突了出来,整个胸口像是纸糊的一样,顺着我的脚掌塌了下去。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副就彻底断气了。 我伸手在他尸体上一摸,他胸口上的骨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像是加热过的橡皮泥,轻轻一碰就会忽然变形,但是很快就又开始慢慢变硬。 化骨砂?大副在进来之前肯定被人下了化骨砂! 陈馥遥了解大副的性格,也了解我的性格,遇上这么一个傲慢的家伙,我肯定会忍不住动手打人,只要我碰了他,大副就必死无疑。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会被船上的人当成凶手,但是船上不会出现一个福尔摩斯,我必然会百口莫辩,船长肯定会改变主意把我扔给当地警方,我就算想跟着他们出海都不行了。 这些念头在我脑袋里闪过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至少有十多个保安堵在了门口。看来,想要出去就非得跟他们大打出手不可了。 我正准备破门而出的时候,忽然听见头上响了一声,等我抬头一看,棚顶上的通风口不知道怎么被摘了下来,地雷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快上来!别告诉我,你不会缩骨!” 那个通风口的大小绝对没法让一个成年人通过,但是对于练过缩骨功的人却完全没有问题,缩骨功又是地先生一脉必修的功夫。 我也来不及多考虑什么,蹦起来抓住地雷的手,借力把自己吊上半空之后,连忙运起缩骨功,钻进了通风口。我的缩骨功不像地雷那么娴熟,勉强钻进去就被卡在了通道里面。 地雷从后面使劲推了我两下,把我从通风口挪开之后,就把盖子装了回去。他刚把通风口装好,那群保安就破门而入,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在屋里折腾了半个小多少时,才陆陆续续离开了房间。 地雷这才小声道:“往前爬,快点,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我顺着通道慢慢爬了十多分钟,才灰头土脸的跳了出来,酒舞和子苒正在下面等我。 我落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暂时不要跟我联系,我得想办法躲上一段时间。” “怎么回事儿?”子苒急声道:“我算到的结果是有惊无险,你怎么还要躲?” 我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现在船上的保安到处抓我。” 酒舞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大副被杀,不是陈馥遥的本意呢?陈馥遥现在急于脱身,按理说,让船赶紧离开我国海域进入公海回欧洲,才是对她最有利的做法,一旦船只停留在我们的海域,她就有可能被扣押协助调查。她会往我们枪口上撞么?” 地雷开口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陈馥遥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么?不管怎么说,现在项开不能露面,先躲一阵子。再说……” 我微微一皱眉头:“我先躲起来,在我没有给你们信号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行动,就在船舱里呆着。别让对方各个击破!” 我说完就又爬上了通风口,可还没等我爬出多远,就听见通道前后同时响起一阵鳞片划过铁皮的声响。我抬头时忽然看见一条手臂粗的眼镜蛇,顺着通道往我这边爬了过来。 上船之前,我为了顺利通过安检,把亡命钩放在了行李箱里,现在身上除了拘魂索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在狭小的通道里,根本无法转身。 我眼看着眼镜蛇在距离我仅有半尺的位置上陡然露出两颗倒钩形的獠牙直奔着我脸上咬过来时,我只能抽出手来往蛇脖子上掐了过去。 可通道实在有些施展不开,我那一下没能掐到毒蛇七寸,毒蛇猛一低头咬了我的手腕。毒牙像是两把钢针顺着刺进了我的经脉,我只觉得手腕一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双手。 暴怒的毒蛇顺着我虎口的方向,紧紧缠着我的手臂,窜上了我的肩头,直奔我颈部动脉咬了过来。腥风乍起之间,我本能的一侧脑袋,让开了动脉要害,毒蛇却一下咬住了我的脖根。 我双手抓着蛇尾猛地往外一扯,生生把毒蛇给拽了下来,眼镜蛇的两颗毒牙却断在了我的肉里。我一手抓住毒蛇,一手使劲在通道内壁上划了两下,飞快滑到通风口的位置,一掌震碎了通风口,从棚顶上落了下去。 没等我身子完全落地,又一条眼镜蛇跟着我从通风口上落了下来,几尺长的蛇身在空中扭动了两下之后,凌空转头狠狠的咬在了我脖子上。 “死--”我狂怒之下,伸手把那条蛇给抓了下来,一手掐住蛇头,一手握着蛇尾,两手猛一用力,活活把两条毒蛇给拽成了四截,抬手扔到了走廊上。 血淋淋的半截蛇身摔在墙上之后,猛地扭动了两下,再一次往我这边游了过来。我刚想抬腿去踩,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天旋地转的倒在了地上。我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的看见几个保安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不久之后,我忽然感到四周的温度开始陡然下降,整个人就像是躺在冰块上一样,不仅到处都冷得刺骨,手脚也完全失去了知觉,就像有人把我的四肢全给砍了下来,我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一点温热的液体在顺着我的鼻孔和嘴角缓缓流动。 我睁开眼睛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墙上的白炽灯,再往边上看,到处都是冷冻的鲜鱼和肉卷。估计是那些保安看见我身边的毒蛇之后,以为我被蛇咬死了,才把我给扔进了船上的冷库吧。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甚至连体内的真气都提不起来。再这样下去,就算冻都能把我活活冻死,更不用说我体内残存的蛇毒了。 我们项家人明明不怕毒,可是这回我怎么会差点被一条蛇活活咬死呢?又是什么力量让我暂时存活了下来? 我连动了几下之后,却感到自己左腿附着黄龙之尾的位置上,好像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顺着我腿上的血管慢慢游动。是黄龙之尾救了我? 从我身上被附上黄龙之尾开始,我就在不停的研究黄龙的秘密。按我三叔的说法,项家人附上黄龙之后,实力应该会忽然增强,可我一直都没发觉自己的实力出现过什么变化,等接手了李贤的案子之后,也就没有时间再去研究黄龙之尾了。 可是,黄龙之尾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救了我一命。而且,我也感觉到,它正在跟我进行第二次的融合。 正文 第一五九章 生死一线 就在我感到自己的左腿开始稍稍恢复知觉的时候,忽然有人推开了冷库大门走了进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装成了一个死人。 没过多久,我就感觉有人走到了我边上,伸手试探了一下我的鼻息:“小步,你确定他已经死了?” 说话的人是陈馥遥。那个被她叫做“小步”的人,伸手在我鼻子下面摘下了一块冰碴:“天蚣毒,已经从他七窍里流出来了。他必死无疑!” “可是……”陈馥遥迟疑道:“不是说项家人不怕毒么?” 小步笑道:“项家人不怕毒,但是也得分什么毒。” 估计是小步的卖弄引起了陈馥遥的不满,陈馥遥轻轻哼了声,小步马上就笑嘻嘻的解释道:“传说。项家先祖项黄龙,是人龙所生的奇人,天生带有黄龙血脉。龙为鳞中至尊,凡是有鳞的动物天生都要臣服真龙,哪怕再弱小的真龙也一样。所以,项黄龙所到之处,不管什么灵蛇都会退避三舍,这才有了项黄龙独闯万蛇窟的传奇。” “后来,项家人的黄龙血脉逐渐稀薄,但是项家人还是不怕蛇毒,只要还有一丝黄龙血脉存在,任何蛇毒都奈何不了项家人。这也就是我们腾蛇步家一直被项家压制的原因。” 陈馥遥醒悟道:“所以,你选择用天蚣毒对付项开?” “馥遥姐真是冰雪聪明!”小步解释道:“我们步家人因为善用蛇毒,才一直被项家克制。所以,一直在研究如果用毒对付黄龙。某种意义上。我甚至比项开更了解黄龙。” “步家人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之后,终于发现,喜食蛇类的金翅蜈蚣就是黄龙的克星。黄龙属土,金翅蜈蚣属木,可以在属性上压制黄龙,而且神话中也有天蚣食龙的说法。根据步家的典籍记载,步家人曾经用金翅蜈蚣毒死过项家高手,所以,我也选择了用天蚣毒对付项开。” 小步得意道:“项开身手十分敏捷,而且为人机警,不把他困在一个相对狭窄的地方。蛇毒就咬不着项开。还好馥遥姐想到了先把他关起来。但是,一个房间对于项开来说,还是有太多的活动空间。” 陈馥遥笑道:“所以你想到干掉那个大副,把项开逼进通风口?” “那个自以为长了一身白皮,就高人一等畜生早就该死。我只不过利用了他一点剩余价值而已。”小步点头道:“等到那个大副死了之后。项开除了爬进通风口,没有其他路可走。所以,我把毒蛇放进了通风口。要不是那个什么地雷提前出去了,说不定能连他一块儿干掉。” 小步继续说道:“通风口里本来就异常狭窄,项开在不能转身的情况下只能正面抓蛇,而且他知道自己不怕蛇毒,所以不会太注意出手的位置,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会被我的蛇咬着。” 小步说着,把我的手给抓了起来:“你看,他手腕上不正好有一道牙印么?等到项开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我相信,我的蛇能再咬他一次。就算他能躲过脖子上那一下,我还准备了第二条毒蛇。他两次被蛇咬中,没有不死的道理。” 陈馥遥问道:“你说项开怕天蚣毒,可你明明用的是蛇……” 小步笑道:“我只不过耍了点儿小手段而已。那两条蛇的毒牙,早就被我拔了,我给它们换上了两只假牙,牙里面藏着的就是天蚣毒。” 陈馥遥问道:“你为什么不干脆养几只金翅蜈蚣?” 小步苦笑道:“金翅蜈蚣是苗疆的顶尖蛊王,饲养蛊王的办法也是苗疆的不传之秘。我能弄到天蚣毒已经是侥幸了,再想弄来金翅蜈蚣……我还没那个本事!” 陈馥遥掩口笑道:“都说苗女多情,凭弟弟你的手段,想要勾搭一个苗家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到那时候,别说金翅蜈蚣了,就算十大蛊王也一样能弄过来。” 小步不好意思的道:“馥遥姐,你别开玩笑了。” “好了,姐姐不开你玩笑。”陈馥遥转过身道:“我总觉得,项开不会那么轻易被杀。你说他会不会还有生机?” 这回轮到小步不高兴了:“馥遥姐,你怎么不相信我?你自己看,他的四肢都已经僵硬了,哪里还像活人?” 陈馥遥伸手在我的四肢上摸了两下:“咦?他的左腿怎么还没冻住?”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要是陈馥遥发现我还活着,猝下杀手,我可就必死无疑了! “不会吧?”小步走过来,在我腿上使劲捏了两下之后,又顺着冰柜边缘摸了一下:“馥遥姐,你太谨慎了!这个冰柜出了点儿毛病,这里不制冷了。你摸摸这块地方,还是热的。”吗史大技。 陈馥遥没管冰柜:“我还是不放心,只有确定他死了,我才能安心。” 陈馥遥说话之间,抬起一掌直奔我胸口上拍了下来。她的手掌没到,掌风就已经透过衣服压向了我的胸膛。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似乎胸骨马上就要在她掌力的碰撞下完全爆开的当口…… 小步忽然抬手挡住了陈馥遥的手掌。他们两个人的手掌在距离我胸口不足半尺的地方碰在了一起。掌力的余波掀动冰柜里的冰花四下飞射的同时,陈馥遥也被逼退了一步,惊声道:“你干什么?” “馥遥姐,我不是故意的……”小步惊慌道:“馥遥姐,我们后土八门有祖训,对于地先生可以打、可以杀,但是绝不能侮辱对方的尊严,就算跟对方有杀父之仇,只要对方一死,也必须厚礼安葬,给予足够的尊重。” 陈馥遥冷声道:“如果我一定要打他一掌呢?” “这……”小步为难了。 类似于步家的祖训,我们项家也有。我现在只能赌小步会坚持祖训,不让陈馥遥碰我。可是看小步的状态,他已经到了对陈馥遥言听计从的程度,强行拦住的可能性不大。 我不由得陷入了绝望,听天由命似的躺在那里,脑袋里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之后,陈馥遥忽然严肃的开口道:“小步,如果现在让你全力打项开一掌,你会不会做?” “我……我……”小步连说了几个“我”字之后,忽的一下抬起了手来。 完啦……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瞬间,陈馥遥忽然喊道:“等等!” 小步的手掌猛地停了下来:“馥遥姐?” 陈馥遥笑道:“傻弟弟,姐姐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姐姐怎么会逼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呢?走吧!” “嘿嘿……”小步呵呵一笑,跟着陈馥遥出了冷库。 陈馥遥到底是善于利用人心,刚才她强迫小步对我出手,只不过是为了试试小步是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听她的话;中途让他收手,也是不愿意让小步在心里对她产生芥蒂。 这个小步对陈馥遥来说肯定至关重要,她必须把人牢牢的抓在手里。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逃过了一劫。 陈馥遥他们走后不久,我左腿上的经脉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畅通。黄龙之尾飞快的与我合二为一时,我觉得自己体内像是注入了一股龙血,不仅已经僵硬的奇经八脉开始慢慢的恢复了生机,丹田里的真气也开始变得越发浓郁,天蚣毒也顺着我的鼻子缓缓外流。 小步说金翅蜈蚣能毒死项家人,大概也得看中毒的人是谁?体内黄龙血脉稀薄的人,遇上金翅蜈蚣必死无疑;相反,遇上血脉精纯的人,就必须加大剂量,才能把对方毒毙。大概是我身上的黄龙尾提升了我血脉的浓度,才让我在捡回一条命时,反把天蚣毒逼了出去。 但是,死里逃生之后,我不仅没有一点惊喜,反倒急得满头是汗--以陈馥遥的谨慎,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检验我的生死。说不定,她一会儿哄好了小步之后,就能溜回来狠狠的给我一掌。我必须在她回来之前恢复行动。 可我越是着急,就越觉得黄龙血运行的速度太慢,越是恨不得能一下恢复经脉,我体内真气流动的方向就也越发紊乱。短短几分钟之后,我体内的真气竟然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我赶紧强行稳住心神,又坚持了十多分钟之后,四肢总算是能动了。我试着从冰柜里爬了出来,打眼就看见冷库里放着一口西式的棺材。 我跪在地上爬到棺材旁边,用肩膀顶开了棺盖往里看了一眼,那里面躺着的,正是我在舞厅里刺死的那个白人绅士。我脑袋里灵光一闪,立刻动手把他从棺材里挪了出来,跟他换了衣服。又把他的尸体给推进了冰柜,自己咬破食指,在他脸上画了一个改头换面符。把他伪装成我的样子之后,我自己躺进了他的棺材里。 我换掉对方的过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我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中间还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两次。等我躺进棺材之后,整个人都差点儿虚脱了,两只眼皮拼了命的想要往一起撞。我不得不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才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陈馥遥没出现之前,我说什么也不敢睡过去,甚至不敢昏迷。万一她看破了我的法术,我只有保持清醒才有可能拼死一搏,昏睡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文 第一六零章 你是魔鬼 我第三次咬破自己的舌尖之后,血水就顺着我的嘴角流了下来,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我只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随时都可能昏睡过去。 就在这时,冷库的大门忽然响了,一串轻微的脚步声飞快的接近了冰柜时。我也一下清醒了过来。我把体内仅有的一点儿真气全部贯注到双掌上,只要陈馥遥敢碰棺材盖,我就算拼上同归于尽。也要把她留在这儿。 我现在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能听见陈馥遥已经站在了冰柜边上,她的脚步刚刚站稳,就抬手一掌拍了下去。可是掌风仅仅发出一个呼啸之后。就没了声息。 她中途收掌了?难道是陈馥遥看穿了我的把戏才会忽然收掌?我心里顿时一沉,十根指头也同时压上了棺盖内侧。我这么做只是尽可能的缩短出手的时间。因为我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我就算是搭上命,也伤不到陈馥遥一分一毫。 一息,两息……三息之后,陈馥遥果然动了,只不过她没有往我这边走,而是飞快的退出了冷库。 前一秒,我还在想陈馥遥究竟做了什么,下一刻,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值得庆幸的是,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体内的真气已经开始自行运转。我才没被冻死在棺材里。 我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赶到冰柜旁边,把那具尸体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最后,我才从尸体的头发里拔出了一根几寸长的钢针。 陈馥遥虽然不放心我的生死,但是更担心小步会过来给我收尸下葬。如果被小步看见尸体上出现了重掌拍击的痕迹,他肯定对陈馥遥产生芥蒂,这也就是陈馥遥为什么会中途收掌,改用钢针灌顶的原因。 我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想小步在陈馥遥身边究竟充当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了。最要紧的是,赶紧去找酒舞和地雷。如果他们两个得到了我被杀的消息,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悄悄溜进了客房附近的公用洗手间,又顺着通风口爬回了客房。里面果然已经炸锅了。就听见地雷在里面喊道:“我老板已经死亡24小时了?你一开始怎么不说?现在才过来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 坐在地雷对面,身穿船长制服的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不以为然的道:“因为有很多事情,我们还没调查清楚。只能延时通知。” “放屁!”地雷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调查什么?需要调查24小时么?” “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风度!”船长带着几分蔑视的眼神道:“关于项先生的死亡,我只能说很遗憾。” 酒舞强压着怒意道:“我要求看看老板的遗体。” “这个只怕做不到!”船长摊了摊手:“项先生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谋杀,目前还有没有定论。在警方查清死亡原因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接触尸体。另外,你们也不能随便离开房间。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也要对你们的房间进行24消失监控。” “你说什么?”地雷当场炸了:“你有什么权力监视我们?” 船长脸色不变的冷笑道:“项先生涉及两起恶性谋杀案,其中一起的被害人还是皇后号的大副,我们有理由怀疑项先生上船的动机。为了保证其他乘客的安全,我必须限制你们的行动。” “放屁!”地雷抬手就要揍人,站在船长身后的两个安保同时拔出手枪对准了地雷。 “地雷别冲动!” 酒舞拦住地雷之后,船长才微笑着开口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应该称赞你的聪明和冷静。我身后这两位曾经是职业军人,警惕性很高,而且也不介意在特殊情况下,正当防卫。” 酒舞冷着脸道:“不用卖弄你们的安保,如果他们真有用,我们老板也不会发生意外。我要求,皇后号马上靠岸!” “我应该收回刚才的话!”船长故作无奈的道:“皇后号已经进入了公海海域,不可能为了某个人而轻易靠岸。另外,也请你们交出所有通讯设备,这段时间,不允许你们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酒舞冷声道:“这也是为了船上乘客的安全着想?” “你可以这么理解!”船长敲着桌子道:“现在,请你们把所有通讯设备交给我保管!” 酒舞拿出手机扔在了桌子上:“地雷、子苒,把手机给他们。” “谢谢你们的配合,祝你们旅途愉快。”船长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扬长而去,临走时,不知道用英语跟身后的保安说了句什么,惹得两个人一阵哈哈大笑。 地雷转头向酒舞问道:“那鳖犊子说什么了?” 酒舞咬牙切齿的道:“他说华夏这种愚昧落后的民族,只适合成为奴隶。我就说过,只有武力才能让恶狗驯服……” “卧槽他么的!我现在就去弄死那个王八犊子!”地雷蹦起来就要往出走。 “给我站住!”酒舞抓着地雷,把他给拎了回来:“不管项开死没死,我们都不能乱!” 酒舞放开地雷之后才坐回了床上:“子苒,项开究竟有没有事儿?” 子苒道:“相信我,项开绝对不会有事!我从来没算错过。” “可是……” 我虽然看不见酒舞的表情,却看见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赶紧用传音入密向三个人喊道:“我没死,就在通风口里。” 酒舞、地雷的身子同时微微一震,转头就想往上看,我立刻喝止道:“别看!我要诈死对付陈馥遥,你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待在客房别动,尽可能配合我。把日历给我看一眼。” 地雷装作点烟,向我这边点了点头之后,不动声色的把日历转了过来。看上面的日期,我大概睡了一天一夜,距离死神上门应该还有三天时间。吗史大弟。 “记住,没有必要就别出来,我先走了!”我又嘱咐了一句,才顺着通风口退向了洗手间,躲闪着船上的摄像头溜进了行李舱。等我好不容易从行李当中把亡命钩翻出来之后,才从行李舱的大门进了走廊,用钩子钩断了走廊里的电线。 整条走廊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我自己则靠着墙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专门等着有人过来。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走廊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两道手电的光束很快就往这边晃了过来。走廊那边大概走过来了七八个人,领头的保安先用手电往我脚下照了一下,然后用英语说了句话。 我低着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那个保安向同伴使了个眼色,拔出手枪慢慢往我这边靠了过来:“先生……先生……” 那人连叫了两声,看我还是没有反应,干脆用上了汉语:“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么?” “先生……”其中一个保安轻轻用手推了我一下,我立刻顺着他推过来的方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先生……啊--”那个保安用手电照到我的脸,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用英语喊了半天,我只听懂了一个单词“死”。我估计他应该是见过我,或者干脆就是把我抬进冷库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其中一个人拿着对讲机喊着什么,另外一个人举着手枪对准了我的前胸。我趁着两个人说话的工夫,轻轻用手推了一下地面,整个人平贴在地上,一下滑进了走廊的阴影里。我没等他们两个挪动手电,立刻跳了起来,四肢平伸着撑住墙壁,背对着天棚,吊在了半空。 等两个保安用手电照过来时,整个走廊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一群人吓得大呼小叫时,我已经推着墙壁挪到了他们头顶,憋足了一口气,使劲对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吹了过去。 眼看着对方头发被我吹得飘起来时,那人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来,却正好伸着脖子迎上了我套下去的拘魂索。 眨眼之间,我就用拘魂索把那人给吊上了半空。在周围那些人看来,那个保安却是凭空被拽到了天上,毫无支撑的悬在空中拼命的蹬着双脚。仅仅几秒钟之后,就像是吊死鬼一样悬在空中来回打转儿。 “啊--”另一个保安吓得直接把枪给扔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往回跑,没跑多远就跟那些维修工人撞成了一团,挤在走廊上半天爬不起来。 我轻轻一抖拘魂索,把那个保安的魂魄从身体里给拽出来之后,指了指地面:“看见了没有,你已经是鬼魂了,地上躺着的就是你的尸体。” “不不……神啊!你是魔鬼!你为什么杀我?”保安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我用拘魂索拽着他走进了行李舱:“就因为你会说汉语,我需要一个翻译!我能杀你,就能让你复活,如果你不想死,就乖乖听我的话。” 那个人拼命喊道:“不……你是魔鬼,我不能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正文 第一六一章 引鬼 “那你去死好了!”我抓出一道灵符往他身上拍了过去。灵符跟鬼魂仅仅一个碰撞之间,他身上就燃起了一层薄薄的火焰。 保安的鬼魂像是一只浇上汽油点了火的耗子一样,吱吱尖叫着在仓库里来回乱窜。我眼看着一团带火的人影,在自己面前飞过之后,狠狠撞在墙上又反弹了回来,奄奄一息的倒在我脚下。不住的颤抖,这才蹲下去冷笑道:“舒服么?现在是不是该听话了?” 鬼魂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罗伯特,愿意成为你的仆人。” 我一脚踹灭了他身上的符火:“魔法剧看多了?给我滚起来。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谁说什么你负责给我翻译就行了。听懂没有?” “愿意为主人效劳!”罗伯特低着头往前走时,不知道用英语说了一句什么。 我回头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记住。以后当着我的面只能说汉语!还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主人,我再也不敢了……”被我踢飞出去的罗伯特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对着我的脚面就是一顿乱亲。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麻痹的!再亲,老子踢死你!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罗伯特小声道:“翻译过来就是:妈的,我为什么要学汉语?” “去你爷爷的!”我对着罗伯特又是一脚:“学汉语才委屈你了咋地?再放屁老子捏死你!跟我走!” “是是是……”罗伯特猫着腰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敢乱说,直到我走到走廊尽头,他才开口道:“主人,那边有摄像头,应该往这边走。我知道哪里能躲过保安的监控。” “你走前面。”我把罗伯特拎到前面之后,那家伙的身子还是压得很低,看上去是不敢让自己的身高超过我。 我冷声笑道:“看不出来,你人高马大的。奴性还挺重的么!” 罗伯特的身子抖了一下之后,脑袋却压得更低了。 我淡声道:“不用不好意思。其实,每个人都有些奴性,区别就在于能不能遇见可以将他降服的主人……用最快的速度带我去船尾!” “主人说的是!”罗伯特点头答应了一句之后,赶紧带着我走上甲板。我溜进了一条挂在船舷上的救生艇里,悄悄点起了一截引魂香。 罗伯特闻到引魂香的香气之后立刻走不动了,两眼发直的盯着那截只有三寸长短的断香:“主人,能不能等一等?让我再闻一下,就一下……” “赶紧干活!”我使劲一拉拘魂索,把罗伯特甩出几米之外,他总算知道怕了。恋恋不舍的看了引魂香几眼,才带着我绕向了船舷的另外一侧…… 我在甲板上放了四十九支引魂香之后,皇后号长达三百多米的甲板就渐渐浮起了一层薄薄的迷雾。仅仅片刻之后,船上的雾气就开始变得越发浓郁了,甚至连船上的灯光都跟着暗淡了不少。 十分钟之后。蒙蒙雾气彻底压制了灯光,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泛着昏黄光晕的白雾,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被覆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森。 “主人,我怎么感觉地上有水?”罗伯特颤着声音道:“地上真的有水,水是从船舷上流过来的。神呐!海水在往船上倒流!主人,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要沉默皇后号么?” 我伸手往船上摸了一下,贴着船身从下往上倒流过来的海水,立刻漫过了我的手背,顺着我的胳膊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船上。 我把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两下:“还没到火候。” 罗伯特已经带起了哭腔:“主人,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们可是在海上,万一皇后号沉了,那我们……” “闭嘴!”我用脚轻轻拨动了一下甲板上差不多有一寸深的积水:“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声,小心自己的小命儿!” 我把罗伯特拽到墙根底下不久,我脚下的积水就已经差不多超过了一尺之深。迷雾背后浮现出了一片片阴森恐怖的人影,乍看上去就像是数以千计的人在同时攀船而上。事实上,那些人影只不过是我用引魂香从海底引上来的水鬼。吗投尽血。 我用引魂香布阵,弄出滔天大雾,就是为了压制皇后号上的人气。皇后号上的人,不说个个都是大富大贵,想要找出百八十个身具贵气的人也不费劲,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足够逼退大部分冤魂厉鬼。 我弄出来的雾气只要能覆盖皇后一段时间,就足够聚集大量水鬼上船了。等到水鬼带来的阴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皇后号马上就会变成鬼魂的乐园。 片刻之后,数以千计的鬼魂成群结队的从我面前踏水而过,身上带着海水腥气的厉鬼不止一次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绿幽幽的眸子甚至紧盯着我的面孔不放,就像是在分辨我究竟是不是活人。 站在我旁边的罗伯特两手死死的捂着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两只眼睛盯着我的时间,甚至比那些水鬼还长。 我刚刚扔给罗伯特一个“别大惊小怪”的眼神,一个海盗模样家伙就差点儿把独眼贴在了我的脸上,用烂掉了一半的鹰钩鼻子对着我的额头狠狠抽动了两下之后,才慢慢走向远处。 那人走出几步之后,忽然一个回身,抽出腰间的细剑直奔我的面孔上刺了过来。我微微偏头之间,他手中的细剑就贴着我的耳轮刺中了墙面。一米多长的剑身就在我耳朵边上弯成了弓形。 海盗举着剑僵持了几秒钟之后,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才悻悻收剑走向了远处。他离开不久,第一波鬼魂就完全进入了船舱,甲板上暂时恢复了平静。 罗伯特这才把手拿下来:“刚才那个海盗说:奇怪了,我明明闻到有生人的气味,怎么没有人?” “我用了敛息术。我在他眼里,我就跟一块石头没什么去别。”我简简单单解释了一句之后,第二次拿出了引魂香。 罗伯特带着哭腔道:“主人,你又要做什么?你真想沉默皇后号吗?” “别紧张,我只是想找人而已!”我如果不解释,罗伯特就能把自己活活吓得魂飞魄散。 陈馥遥和小步在我身边那一番对话,至少让我知道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他们只是精于算计,并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精于算计的人,一般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不喜欢跟人正面搏杀,因为那不是他们的长项,他们也不屑于那样做。对付一条喜欢藏在暗处偷袭的毒蛇,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弄出来,跟他正面交手。 我弄水鬼上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等到水鬼全船肆虐的时候,陈馥遥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一样藏不住自己的行踪。她暴露自己的时候,也就是我跟她决战的时候。 现在上船的水鬼数量虽多,但是并没有高等鬼魂。想逼出陈馥遥,这些普通的水鬼还远远不够。 这一回,我干脆拿拘魂索当做阵心,在甲板上布置了一个归魂阵。甲板上积累了足够的阴气之后,船上的贵气就已经被压缩到了客房内部,我在甲板上布阵也就变得畅通无阻了。等我扔下最后一个阵点,皇后号四周忽然间阴风呼啸、鬼哭四起,像是被风刮来的人影,纸片似的飘上了皇后号的甲板。 那些从天而降的鬼魂站起来不久,我身后的船舷下面也跟着传来一阵利爪攀岩似的声响。我侧头一看,成片的红眼水鬼,不用水波推动就自己抓着船舷往甲板上爬了上来。数百只鬼眼中翻起的红光,就像是围绕着皇后号燃起的烛火,阴森妖异,摄人心魄。 “这回差不多了!” 我虽然引来了鬼魂,却始终都在注意船上阴气的浓度。一旦阴气过盛,不等我想办法驱散鬼魂,皇后号就会变成一艘名副其实的幽灵船,就算船上的乘客没被鬼魂杀光,皇后号也会变得霉运连连,说不定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就得触礁沉没。 正当我收起拘魂索时,猛然听见海面上传来一阵镣铐响动的声音,等我往船外看时,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看见一队差不多有百十条鬼魂排成的长龙,正踩着海面,往船上走了过来。最奇怪的不是他们排队前行,而是他们头上都盖着一层像是黄布似的东西。 等他们走得近了,我才看见那些鬼魂全都反捆着双手、带着脚镣,被人像是串螃蟹似的用绳子给捆成了一串,差不多二十人左右是一个小队,五只队伍连在一起就变成了一条徐徐前行的黄龙。 鬼魂再进一步之后,我已经看清了他们的面孔。从刚才登船的鬼魂来看,这片海域曾经是海盗横行的地方,各色人种的鬼魂应有尽有。可是,这一队鬼魂却都长着华夏人的面孔,但是身材却是异常高大,完全不像华夏人。偏偏缠在他们头上的黄巾却又显得异常鲜明,黄巾中隐隐透出的红点更是华夏术士惯用的手法。 “黄巾魂奴?怎么把黄巾魂奴给引来了?”我差点儿就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这下玩大了……” 正文 第一六二章 捅大篓子了 很多人都知道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就是道教传说中一种护法降魔、力大无穷的仙吏,一般会听命于更高一级的神将。传说,汉末张角依仗《太平要术》起兵,纵横天下的底气就来自于他炼制出来的一千多名黄巾力士。 但是,张角毕竟不是真仙,他的黄巾力士也不是真正的仙吏。张角病故之后。他炼制的黄巾力士也跟着身死道消,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更是随之烟消云散。 术道传说,张角死后。天下术道为了争夺张角留下的黄巾力士秘法,曾经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黄巾秘法也被一分为二,撕成了炼体和炼魂两个部分。 从那之后的千百年里。没有人炼制过真正意义的黄巾力士,但是却零星出现过黄巾魂奴和黄衫尸傀,这两种役鬼。当然,也曾经有人想过要把两种御鬼合二为一,练成真正的黄巾力士。但是,黄巾秘法就好像受到了天道的诅咒,每次即将重合时,都因为种种原因无疾而终,黄巾秘术也就成了术道上的传说。 我三叔说他曾经遇到过一次黄衫尸傀,那并不是普通的僵尸,起码一般对抗僵尸的秘法在他们面前完全不起作用。他还一再叮嘱我,一旦遇上黄巾役鬼中的一种,能不交手就尽量不交手,免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随便在海上招了次魂。就引来了黄巾魂奴。 一开始,我还心存侥幸希望遇上的不是真正的黄巾魂奴,等到排山倒海似的煞气向船上涌进时,我才知道自己真的闯了大祸。 “快走!”我一抖拘魂索放开了罗伯特,自己抽身倒跃,往船舱那边退了过去--不是我不想转身逃跑,而是我不敢把自己的后背扔给魂奴。天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手段,正面对敌,我起码还有应变的机会。 我刚刚藏到舱门背后,一队黄巾魂奴就已经踏上了甲板。为首的那人忽然一抖手中的铁索,拴在魂奴手脚的镣铐便陡然崩碎。一百魂奴同时纵声长啸之间,满船鬼魂大半惊叫着出了船舱,发疯似的跳进了水里。放眼看去,皇后号四周到处都是闪动的人影和炸起的磷光,三百多米船身被海面上翻起的磷火紧紧围在了中间。乍看上去就像是伏在幽绿火海上的灵船。 一百多魂奴整整齐齐的倒背着双手,站在甲板上目视着水鬼跳海,既不阻止也不催促,就好像是专心等着他们统统离开游轮。 片刻之后,领头的魂奴陡然一声长啸。这次的啸声不再是尖锐刺耳,而是变成了三高两低,听上去倒有点像是江湖人常用的啸声传讯。 我脑袋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啸声三高两低在江湖上就是招呼,也是示威。大概的意思就是:有人在这儿,过来的朋友请行个方便。黄巾魂奴难道是在警告那些鬼魂? 我的猜测还没落下,就看几百个海盗鬼魂一下聚集到了甲板上,围成半圆跟黄巾魂奴对峙在了一处。 领头的魂奴冷笑一声,忽然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时,右手腕上垂下了一条铁索,锁链前面竟然连着一把亡命钩。不仅是他,那一百多魂奴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从背后甩出了亡命钩。 亡命钩!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怪沐阳说亡命钩是海钩子,原来亡命钩真的出没在海上! 下一刻,黄巾魂奴首领手里的亡命钩已经破空而起,带着尖锐刺耳的怒啸声,缠向了其中领头的独眼海盗。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亡命钩就已经在他脖子上连绕了两圈,钩尖划过对方咽喉之后,就带着一个人头飞回了魂奴手中。 魂奴提着铁钩轻轻一抖,海盗的首级马上烧成了一个碧绿色的火球,砰的一声在钩尖上崩成了飞舞的荧光。海盗首级炸碎那声爆响就像是强攻的信号,一百魂奴呼啸之间,挥动亡命钩杀进了敌群。仅仅一个照面,萤火连成的波浪就在双方正中间掀起了一道碧浪,上百鬼魂灰飞烟灭之间,数百海盗立刻全盘崩溃,上天入地到处乱逃。 一个魂奴舞动着亡命钩追杀海盗之间,直奔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立刻连退两步,躲进了船舱。被他追杀的海盗,看见前面有人,竟然毫不犹豫往我身边冲了过来,看样子,是想拿我挡住魂奴,他好自己逃命。 一秒,仅仅一秒钟之后,我、海盗、魂奴就在走廊上连成了一条直线。魂奴的亡命钩脱手而出,打着盘旋扫向了海盗的后脑。如果亡命钩来势不变,崩碎海盗的魂魄之后,必然会打向我的面孔。 我来不及多想,干脆倾出自己的亡命钩,往海盗面上打了过去,两把亡命钩在电光火石之间,同时穿透海盗的首级,在他体内纠缠在了一起。 “开--” “开--” 我与对方同时爆喝之中,一齐拉动了亡命钩后面的铁索,两只钩子顿时在相距五米左右的距离上,崩成了一条直线。挡在我们两个中间的海盗紧跟着砰然炸裂,化成两片磷火卷向了走廊墙壁。 跟我较力的黄巾魂奴看见我的兵刃也是亡命钩时,先愣了一下,很快就忽然怒吼一声,双手抓住铁索,猛地往自己怀里绞了过去。我只觉得手上陡然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差点儿就被他给拉偏了身形--那个魂奴肯定是发现我手里的亡命钩是件仿品,才会忽然恼羞成怒。 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多想什么,干脆把手一松,任由对方拽走了我的兵器。我的亡命钩脱手之后,连在后面的拘魂索在惯性的作用下,像是一条扬起来的鞭子,对准魂奴头顶狠狠抽了下去。 魂奴明明发觉头上劲风乍起,却丝毫没有在意一条抽下来的铁索。可能在他看来,一条普通的锁链对他根本没有威胁。但等他发觉拘魂索其实是阴司法器时,再想躲闪却已经晚了。 凌空抽落的拘魂索像是一把开山利斧,从魂奴头顶劈落而下,与魂奴头上的黄巾相撞一处,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黄巾上飞散而过之后,魂奴头上的黄巾陡然燃起了一团烈火。熊熊火光顷刻间顺着魂奴的头脸覆盖而下,眨眼工夫就烧到了魂奴的脚面。刚才还肆意逞凶的魂奴,仅仅几秒之间就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副还没烧完的黄巾落在地上。甲板上也同时传来一声魂奴的怒啸,看来他们已经感到同伴被杀,正往船舱这边赶了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伸手抓起地上的两把亡命钩,转身往走廊深处跑了过去:“罗伯特,你他娘死啦?赶紧出来给我领路,我要回客房!” “主人这边!”从阴影里钻出来的罗伯特领着我往客房跑路时,我伸手往墙上的警报器上使劲砸了两下。几秒钟后,火警铃声就发疯似的响了起来,大批保安也涌上了走廊。 我跟那些人擦肩而过之后,飞快的跑向了客房,一脚踹开房门:“带上家伙,跟我走!” 酒舞、地雷他们三个一下全都跳了起来,从床下翻出早就偷偷运回来家伙,飞快的跳出了房门。地雷追上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你搞什么名堂?” “捅了大篓子了!先别说……”我一把抓过罗伯特:“赶紧带我找个监控室!” 皇后号上的监控室有十几个之多,除了主控室之外,其他监控室并不是全部在使用,罗伯特带我去的就是一个没有人控制的监控室。 我一进去就反手插上了房门:“地雷、酒舞,你们布防御阵。罗伯特你把监控打开,我要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罗伯特最先打开的就是走廊上的监控,我跑过的那条走廊已经变得尸横遍地,十多个保安无一例外都被黄巾魂奴给当场分尸。走廊上除了支离破碎的尸体,已经看不到其他什么东西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找找附近有没有人!” 罗伯特连开了几个视频之后,才发现黄巾魂奴除了干掉几个保安之外,并没再去杀人,而是把人给集中到餐厅里。八名魂奴把四个保安按跪在地上之后,其中一人使劲一按对方脖子,另外一人就趁着他低头的刹那,挥动亡命钩砍落了下去。寒光过处,保安的首级立刻滚出了几米外。 魂奴大步走上去抓起一张桌布扑在地上,又提起血淋淋的人头压住了桌布的一角。很快,另外三名保安的脑袋也被魂奴砍了下来,分别压在了桌布的四个角上。 魂奴首领扬起滴血的亡命钩指着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乘客说了什么之后,又指了指地上那块血淋淋的桌布。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把自己的钱包和手表给扔到桌布上。吗投尽巴。 魂奴用亡命钩挑起钱包看了几眼之后,忽然挥手一钩,断了那人的脖子,抬脚踩着尸体,连连怒吼了几声,才有人又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戒指和项链给扔在了桌布上。魂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地雷和酒舞对视之间,异口同声的说道:“海盗!” 正文 第一六三章 对敌光明骑士 海盗? 黄巾魂奴的所作所为的确像是海盗。不,应该说,他们就是一群常年纵横海上的巨盗。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术道上有哪支流派是靠海上劫掠吃饭的! 华夏历史上的绿林巨擘,大多数都是啸聚山林;纵横海上的。却屈指可数。就算是明清后期的海上巨寇,也仅仅是在近海活动,没有哪支海盗能在公海称雄。这些黄巾魂奴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酒舞低声道:“项开,我怎么觉得这些魂奴不是出自现代的人手笔呢?” “的确不像!” 第一个走上去往桌布上放钱的人扔下去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美钞。可是黄巾魂奴却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把人给杀了。直到有人把嵌有名贵宝石的首饰扔在桌布上,那些魂奴才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且我还注意到,其中一个魂奴把一只扔在桌布上的手表挑起来摆弄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用亡命钩从上面削下来一层金末子,才算把手表给扔了回去。那个魂奴显然是没见过手表。 换成现在的海盗,在美元和首饰之间,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拿了首饰,不但要跟销货的人分成,而且越是名贵的首饰也就越不好脱手;销赃之后,说不定还会带来麻烦。只有古时候的海盗才更重视真金白银。 我三叔说亡命钩在海上,可能仅仅是听说过亡命钩,并不知道亡命钩的来历。也没见过真正的亡命钩传人。只有那个藏在宇文苑体内,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的老鬼,才是真正跟亡命钩打过交道的人。但是,他被囚禁九人窟之后,对外界的变化无从知晓,也就不可能知道亡命钩已经失传,所以才告诉我,再找海钩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亡命钩的传人并不多,甚至可能只有那么寥寥数人。他们在海上打家劫舍的本钱,应该就是这些黄巾魂奴。而且使用的手段。就跟我刚才的做法差不多,自己悄悄登上某条商船,趁人不备时布置一个引魂法阵。引导黄巾魂奴上船。 我刚刚想明白黄巾魂奴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海上,眼前就忽然闪过一道血光--站在餐厅里的魂奴忽然出手,一钩削掉了一个人质的脑袋,飞溅的鲜血在摄像头前一闪而过,电脑视频里立刻被覆上了一层血色。 “糟糕!魂奴杀人了!”我刚惊呼出声,上百支亡命钩就已经在客厅当中呼啸而起,交叉纷飞的扫向了惊慌失措的人群。视频当中虽然听不见人群的惨叫,却能看见一道道血箭接连不断的在镜头前飞溅而起,被血冲过的镜头上最后只剩下一片刺眼的殷红,客厅中的惨景一瞬间全都盖在了血色之下。等到血污慢慢变淡之后,黄巾魂奴已经提着血淋淋的亡命钩,踏过尸体走向了门外。 “鬼魂走门?”子苒诧异道:“鬼魂不都是能穿墙的么?” “鬼魂没有实体,但是他们手里的钩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家伙!”我沉声道:“这些黄巾魂奴很快就会分开去别的船舱抢劫杀人。我们几个分开走,想办法把他们全都干掉!” 地雷皱眉道:“你不靠他们逼陈馥遥出现了?” 我指了指黄巾魂奴留在视频上的血脚印:“看到地上那些脚印没有?要是我没弄错,这些黄巾魂奴肯定是在吸收了血气之后,会慢慢凝结成实体。一旦他们成形,说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 “而且……”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一般的海盗只求财不杀人,遇到富豪甚至会留下来讨要赎金。他们这样毫无顾忌的动手杀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当年操纵他们的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位置。这些黄巾魂奴抢劫杀人之后,要做的就是沉船。我们得在他们把人杀光之前,先拿下这些魂奴!” 地雷再不说话了,戴上虎爪先一步跳出了门外。我和酒舞出门之后也分散开来,酒舞去了客房的左舷,我自己则直奔中间去了。 皇后号的中心地带是一座被高层建筑围绕的花园,花园周围的出口更是四通八达,想要到达其他船舱,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花园出去。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到花园去堵截黄巾魂奴。 我前脚刚刚踏进花园,眼前就忽然暴起了一片白色华光。我本能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之后,却看见正前方出现了一群穿着欧洲中世纪铠甲的骑士。 十多个身穿重甲、背戴披风的骑士,呈人字形正对着聚集到了花园中的黄巾魂奴大步而来时,两翼的骑士纷纷拔出佩剑,冲向了对手。唯独领头的那人一手托着头盔,在钩光剑影之中从容不迫的向我走来,仿佛身边的厮杀跟他毫无干系,只有我才是他认定的对手。 他把我当成了对手?我皱眉之间,那人已经走到距我不足十米的位置上了。两只摆脱了对手纠缠的魂奴却同时从他背后出手,扬钩劈向了骑士肩头。 那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危机已至,仍旧面带微笑的大步前行,直到亡命钩即将落上他肩膀的刹那间,他披在身后的齐腰金发和亮白如雪的披风才飞扬而起。一支金色十字架也同时凭空出现在他背后,凌空斩落的亡命钩劈中十字架时,从十字架上倒卷而起的金色火焰顺着钩身卷上了魂奴的手臂。仅仅刹那之间,两只凶威暴烈的魂奴就烧成了两团金色的火球,几乎不分先后的摔落在地。 一团团细碎的火焰像是碎裂的玻璃满地游走之间,那个金发骑士在火光中停住了脚步:“圣骑士团,亚瑟,拜访。” 我又是一皱眉头:光明教廷跟信仰死神的黑暗阵营一向水火不容,陈馥遥既然已经选择了黑暗阵营中的欺神者联盟,还能跟圣庭合作? 这个念头刚才我脑中闪过,亚瑟已经再度开口道:“异端,你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个家伙把我当成魂奴的主人了?我手里提着亡命钩,又跟黄巾魂奴脚前脚后的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亚瑟不把我当成异端都是怪事! 我刚想开口解释,亚瑟已经戴上头盔,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我指了过来。我急忙说道:“等一下,我跟他们没有关系!” 亚瑟根本没有听我解释的意思:“不论有没有关系,你都是异端!” 我跟亚瑟对话的片刻之间,他手下的骑士已经干掉了一部分黄巾魂奴。 “去你妈的!”我明白了!我早就听人说过,在光明教庭的眼里,神只有一个,除了光明神之外,其余的神灵都是邪灵。无论我是不是魂奴的主人,他们都会选择先把我净化了再说。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再跟他解释什么,干脆挥动亡命钩,侧身一步从亚瑟身前横飘几米,转动身形冲进了正在厮杀的人群当中。 我不跟亚瑟正面冲突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黄巾魂奴早晚会被他手下的骑士屠尽,一旦我跟他纠缠在一起,到了那时,我必定会陷入他们的包围。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我先帮着魂奴杀人。亚瑟虽然也看懂了我的意图,却让我先一步闯进了混战的人群。 “杀--”我和亚瑟不约而同的手持兵器杀入战团,竭尽全力的斩杀对方人马。斗场人群里不时看到烈焰中四下横飞的残肢断臂,淋淋鲜血漫天飞溅,头颅铠甲满地乱滚。 双方刚刚交手就将战斗推向了白热化。双方人马踩踏着遍地尸体疯狂冲击,地上的死尸阻碍着人马冲进的脚步,人头断肢在双方脚下踢来滚去,战靴下飞溅的血水一遍遍的冲刷着走型的铠甲,但是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黄巾魂奴虽然悍不畏死,奈何对手强横无比,双方交手不久,优劣已经渐渐显现。黄巾魂奴在以一对一、以命换命的自杀性攻击中,一个个倒在了血泊里。终于,在最后一个黄巾魂奴灰飞烟灭之后,我也被剩下的骑士围在了当中。记呆阵弟。 亚瑟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道:“你认输吧,我接受你的投降!” “哈哈哈哈……”我横钩狂啸道:“那得看你的本事!杀--” 我再次杀入战团,身如鬼魅,八方游走,招招夺命,转眼间连杀七人。 “拦住他!拦住他!”亚瑟气急败坏的追在我身后,大声命令:“三个人一起上,拦住他!” 亚瑟的实力虽然跟我不相上下,却在我飘忽不定的身法下剑剑落空。眼看我游走在剑锋前几尺距离之外连杀自己三名手下,亚瑟气得双眼充血,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哈哈……”我又从身后抓出了一把亡命钩,双手各持一钩,冲入人群之中。两把亡命钩凭空挥出一双钩翼,如同大鹏展翅,从光明骑士头顶扫过,十几人被我钩锋冲出的真气炸得血肉横飞,我却在乱尸当中撤钩回旋,八颗人头顺着我的长钩飞上半空。 我在血雨里弃钩倒退时身形一矮,双臂平伸轰向拦截过来的剑士前胸,轰然一声爆响当中,最后两个骑士也被我用重拳给炸成了碎肉。 “混蛋--”亚瑟声嘶力竭的怒吼之间,周身杀气狂涨! 我在漫天飞舞的肉块当中背手而立,斜眼睨视亚瑟道:“现在只剩你和我了,来吧!” 正文 第一六四章 甲板上的对峙 “好!”亚瑟咬牙道:“你很好,居然杀了我这么多手下,我要亲手把你送上火刑架!” “去死!”我怒吼之间和亚瑟已经厮杀在了一处。亚瑟的重剑上圣光激射、雷鸣阵阵,纯白色的圣光几乎化成一道旋风紧紧围绕在我四周,丝毫不给我一点儿喘息的机会。我双掌紧握着两把亡命钩,展开步法。飘移在对方的剑锋之间,对方狂野的攻击不时在我身上掀起一道道血痕…… 蓦然间,我的脚跟撞在一具尸体的铠甲上,身形一顿。被亚瑟追到了身前,不得不将真气提至巅峰,准备殊死一搏。 亚瑟见状不由得一阵狂喜,手中的长剑霸道绝伦的狂野抢进,几十道圣光瞬间覆盖了十丈方圆,向我头顶殛杀而至。 第一剑的圣光殛落之后,我的双钩也同时迎向了对手。刹时,我们两人中间真气暴射,精芒急闪!我的护体真气被对方震开之后,亚瑟也同时倒退了五步。 他的剑势还没临近我的身躯,我的声音便森森而至:“亚瑟阁下,你失算了,尝尝我的亡命钩!” 我的双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了他的手腕。亚瑟猝不及防之中,被我一下震飞了长剑。 “你以为我只有一把剑吗?”亚瑟从左手袖口里刺出的长剑比他的声音更快,没等我倒退,长剑已经向我腹部刺了过来。我及时侧身之下,剑锋挑开了我的衣服,紧贴着我的肚皮划了过去。 没等我再次后退,狂暴的圣光从亚瑟的剑柄上汹涌而出。只要圣光入体,我就算不被炸得死无全尸。也要被开膛破肚。 千钧一发之间,我撒手扔掉了亡命钩,一拳向对手的肩膀轰了过去。近在咫尺的距离上。亚瑟避无可避的被我一拳击中了肩头,我们两个也在同一时间退向了两边。 我的脚步刚一站稳,就见亚瑟身后又冲出了十多个手持长剑的骑士。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在向我们这边快速聚集。 “丝--”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船上的光明圣骑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亚瑟擦掉了嘴角上的血迹:“不要想着逃走,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你自己慢慢玩吧!” 我还没开口,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了地雷的声音,紧接着十多道石块从天而降,砸落在了我和亚瑟中间。以为自己遭遇偷袭的亚瑟本能的横剑倒退时,落在地上的石块却像是砸在地上的白灰口袋,呼的扬起了一层白烟,瞬间隔断了我的视线。 地雷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伸手一拉我的胳膊:“快走!” 地雷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利箭破风的呼啸声,直奔我们两人激射而来。地雷使劲一压我的肩膀,跟我一起伏下身去,两支附着圣光的长箭就从我们头顶擦过,没入了墙壁。地雷这次不敢再出声了,干脆一拉我的手臂,拽着我逃进了船舱。我们两个在船舱里拐了十多分钟之后,才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我们两个躲起来不久,酒舞也跟着逃了过来。看见酒舞没事儿,我才松了口气:“见了鬼了!怎么会冒出一批光明圣骑?教廷也参合进来了?” 酒舞否定道:“教廷不会参合这些事情!” 我和地雷都是标准的土包子,从出道开始也没出过国门;酒舞却跟国外术士打过交道,甚至还合作过几次。 按她的解释,国外也存在类似于江湖术士的人,只不过,他们的成分非常简单,只有黑暗和光明两种区分方式。属于光明阵营的人,力量都来自于光明教廷,但是又不受教廷管辖。这一点跟国内的术士极为相像。 我们这些术道中人的法术都跟佛门、道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我们从没承认过自己属于哪个教派,道门也不会因为我们被杀或是灭门而为我们出头。说白了,就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彼此之间也没有利益的牵扯。国外的光明术士跟教廷的关系也大体如此。 我听完之后,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光明术士?” 酒舞道:“你没发现,他们当中没有牧师么?只有牧师才是真正的神职人员,没有牧师跟随的光明圣骑,战斗力至少会下降三成。而且,他们所穿的铠甲也跟真正的光明骑士有很大区别。” 我知道亚瑟不是教廷神职之后,才算松了口气,我现在还真没有去惹教廷的底气:“你们也撞上光明术士了?” 地雷怒道:“别提了,我刚追上黄巾魂奴,就跟那帮疯子碰到一块儿了。那帮疯子就特么跟狗似的,逮谁咬谁,三句话没说完,就蹦着高的要净化我。我一怒之下,弄死了好几个人,才算跑出来。” 酒舞也接口道:“我那边也差不多,船上的光明术士人数不少,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陈馥遥来的?” “应该不会吧……”我迟疑道:“这些人上船的时间比我们要早,如果是针对陈馥遥,不可能现在才动手。” “他们不是奔着陈馥遥,难道还能是集体出来度假啊?”地雷叫道:“要我说,他们就是准备收拾陈馥遥,才上来这么多人的。结果,发现陈馥遥的势力跟他们旗鼓相当,才立刻动手。” “不对!”我摇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就更不会动手了!换成我们,也不会在敌我力量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至少也要摸清对方的意图之后再说。” 我指了指外面的摄像头道:“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是在副舱,他们却是从主舱过来的。那里的监控设备比我们这里还全,他们不可能看不见海盗杀人。我觉得,他们很可能是跟陈馥遥联手了!” “这不……”地雷话说到一半儿就咽了回去。在术道上,正邪两派私下交易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甚至蒙上脸一起干杀人灭口的勾当,也不算新鲜。 酒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凝重。刚才我们三个和光明术士交手时,虽然算是小胜一场,但是最后却不得不赶紧跑路;要是正面交战,我们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陈馥遥的手下到现在都没露面,如果他们双方联手,我们就连一丝胜算都没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在这儿躲躲,现在情况不明,只能让亚瑟跟陈馥遥先动,我们三个越动出错越多,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地雷点头道:“子苒还在客房里,她不会有事儿吧?” “子苒精通算学,懂得趋吉避凶,应该不会有事儿。”我们三个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忽然听见船上广播里传出了亚瑟的声音:“项开,马上到甲板上来,否则,后果自负。” “地雷,我上甲板会会那个亚瑟。你掩护酒舞,去破坏船上的监控系统。”我安排好了人手之后,就悄悄溜上甲板,躲在高处,往下面看了过去。 跟我们分开的子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了亚瑟的手里,被他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立在了甲板中间。亚瑟绕着子苒慢慢转动着脚步:“项开,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再不出来,我马上烧死你的同伙。” 我藏在建筑物后面运起传音道:“那个叫亚瑟的,就算你不是个正经八百的骑士,也该有点儿骑士风度吧?出手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有失身份哪!” 我的声音在甲板上来回飘荡,位置让人捉摸不定,亚瑟也没想着去找我的位置,抬手把长剑搭在了子苒的肩膀上:“我这个人做事只问结果,不讲风度。” 我冷笑道:“那巧了,我也一向不择手段。你想烧死她,那就赶紧动手吧!没了她,我也好放开手脚,跟你们好好玩玩!” 亚瑟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彼此彼此而已!”我冷声道:“你能拿来威胁我的,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全船人的命,现在都握在我手里。我能弄出一次鬼魂,就能弄出第二次,这茫茫大海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水鬼。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整个四大洋全都净化了。只要你的人稍微松懈一点儿,我就有机会送他们去见光明神。我是说,如果光明神真欢迎你们的话。” “你……”亚瑟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却没打算见好就收:“别你你我我的,咱们不熟。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你不是绑了我的朋友么?过一会儿,我送你几颗人头作为回礼。” “我不信!”亚瑟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我刚想说“你可以试试”,就看见有人从亚瑟背后的建筑物上抛下了五六个圆滚滚的东西。记呆岛扛。 人头! 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人头,就像是事先计算好的一样,带着淋漓鲜血一路滚到了亚瑟脚边才停了下来。 亚瑟脸色铁青,一按剑柄:“项开,你丧心病狂!” 我明知道那些人不可能是死在地雷或者酒舞手里,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先应下来了:“这是你逼我的,你要不要再试试?我敢保证,你要稍稍动一下手,马上会有更多的人头从楼上扔下来。还有,别让你的人费事儿了,他们抓不住我。” 正文 第一六五章 甲板上的混战 亚瑟怒火冲天的刹那间,我本能的感到一种致命的危机忽然临近。这种对危险的感知完全出自于江湖人的本能,就像是野兽虽然并没发觉隐藏在暗处的猎人却忽然逃走一样,虽然无法解释,却能在关键的时候保命。 我在危机临近的刹那间猛一低头,一颗不知道从哪儿射来的子弹。紧贴着我的头皮掀开了我藏身的墙面,崩掉的石块顿时在我脸上打出了两道血痕。 我顾不得脸上的剧痛,也没有心思去找那个狙击手的位置,赶紧一个侧身倒在屋顶。就地连翻了几圈,往一间阁楼的玻璃板上滚了过去。 短短瞬间,又有两发子弹紧追着我的身形接踵而来。最后一枪紧贴着我左肋擦身而过之后,崩碎了阁楼的玻璃。我只觉得身下一空,就跟着雪花似的破碎玻璃,陡然落进了下面的阁楼。 没等我稳住身形,一道劲风已经直奔着我的脖子横斩而来。对方的剑上虽然不见劲气,却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就像是一把来自于地狱的鬼剑,剑影阴森、出手刁毒,一剑攻来之间,不仅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也正好卡在了我立足未稳的当口,若换成别人,可能下一秒钟就会在他剑下身首异处。 我却在单脚着地的瞬间,以脚掌为中心。原地转动了半圈,抖手劈出一片钩影。亡命钩上的劲气去势之疾、范围之广,好像强弓劲弩万箭齐发,同样猛辣之极! 一钩一剑在激烈碰撞之间,我们两人同时后退。对方连动几步之后,蓦然举剑后退,挡在了门口。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穿着黑色西装的偷袭者:“是陈馥遥派你来的?” 对方虽然听不懂汉语,却在我喊出陈馥遥三个字时,眼神微微发生了一丝变化。 陈馥遥就算没跟亚瑟联手,她也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亚瑟,我的位置。挡在我眼前的这个剑手未必杀得了我,但还是足能拖到亚瑟带人赶来。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转动之间,我也再不迟疑,就在距离对方不到两米的空间里暴起双钩。向对方猛攻了过去。从我掌心上狂飚而去的劲风径自撞向了黑衣剑士身前。 “轰--” 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次碰撞,就让隔在我们两人之间的墙壁一下化成了粉末。我们两人却在漫天飞舞的碎石当中,互不相容地连连出招,甚至没给对方留下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就在我们两人不断的怒吼喝叱中,整间客房顿时变得掌影纵横而起、剑气漫天盖地,两股浑厚的劲气就像是瀑布倒悬般,绵绵不绝地搅揉在了一起。 短短十几秒钟之内。客房里就剩下呼轰的劲气在盘旋回荡,无数道寒芒挥舞穿飞。 黑衣剑士手中的长剑几乎与他的身体合并为一,狭窄而锋利的剑身在他手上宛如雷神所挥击的电矛,闪跃于天地之间。 我身上被真气震开的衣服也像是雄鹰蓬张而起的双翼,随着身形来回舞动。我两只手掌重叠翻飞之间,亡命钩上的劲气像是火团暴雷,威烈无比地推向了对方身前。记休来圾。 我们心里都明白,打到这个时候,不管先前我们两人是长剑如虹,还是劲气辉耀,为的只是在等候这一刻的到来。胜败都在下一个刹那之间! “啊--” 剑士瘦削的身躯像一支怒箭冲天而起,又在刹那间仿若滚桶般翻转而下。亮银色的剑芒裹着他的身体回舞扩散之间,带起了划破空气的刺耳啸声,向我直劈了过去。 “来得好!”我豁然狂笑。声势如雷,舞动的两只亡命钩好像两团烈焰熊熊的火球,带着呼轰的风声向对方疾迎了过去。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我的眼睛里就只剩下爆裂回旋的寒芒剑气,耳朵里听到的都是金戈交鸣的爆响。但是这种绚丽多姿而又杀气纵横的景象仅仅持续了刹那之后,我和对方就已经倏然分开。 退出去两三米远的剑士,手中的长剑仍旧闪烁着森寒的冷光。他的两只眼睛却在闪过一股恶毒的仇恨之后,渐渐失去了神采,人也跟着缓缓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我缓过一口气来,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亚瑟已经带着他的手下赶过来了!用不上多久,他们就能把我堵在屋里。我唯一能逃出去的地方,就是头顶上被炸碎的天窗,可是那外面还有狙击手在等着我呢! 这个时候,指望地雷和酒舞还能像上次一样赶来增援,显然已经不太现实。以陈馥遥的手段,能把我逼进一间阁楼,就能想办法拖住酒舞和地雷。他们两个现在说不定也已经陷入了苦战,甚至可能比我的情况还要糟糕…… 我急中生智之下,伸手抓过黑衣剑士的尸体,把他的头对着天窗,直上直下的给扔了出去。黑衣剑士刚刚在天窗上露头,整个脑袋就在一颗狙击子弹的强袭之下炸了个粉碎,无头尸体又往屋里落了下来。 我不等尸体落地,立刻上前,双掌平推着轰向尸体的胸口。一米八左右的黑衣剑士顿时被我一掌炸得四分五裂,尸块飞扬着喷向了走廊。从外面赶来的光明术士,眼看一蓬血雨在屋里横射而出,不由得用手挡着面孔连退了几步。 我趁着黑衣剑士被炸碎的当口,躲在血雾背后,重新跃上了屋顶。就在我双脚着地的瞬间,全船的时钟都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嗡嗡钟鸣就像是死神的丧钟轰鸣不止,一股莫名而来的杀气陡然笼罩在了皇后号上空。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天空。 下一刻,方圆十里之内风云骤变,黑色海浪冲天而起,瞬间超过皇后号的船体之后,像是倾塌的山岳,正对着皇后号轰击了下来。我本能的趴在屋顶上时,怒啸的海浪也从我身上狂卷而过。我整个人差点儿被水流冲飞了起来,顺着水流的方向连续滑落了几米之后,才抓着房檐稳住了身形。 “嘿嘿……” 一声穿过怒浪的狞笑悠悠传来时,我不由得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死神!他动手了!刚才的钟声代表着七天已过,死神也正式开始了对我的追杀。 他想击沉皇后号,让我葬身海底?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海中闪过,第二次海啸就已经接踵而来。冲天巨浪在我身后骤然耸立而起的瞬间,一道红光也同时射向了我抓在屋檐上的手腕--躲在暗处的狙击手显然是在海啸中失了准头。他打出来的子弹在我手边炸出一缕青烟的瞬间,我也紧跟着松开手掌,任由自己往甲板上落去。 我人在半空时,咆哮的巨浪已经凌空而来。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绝顶高手一掌轰上了前胸,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翻了两圈,直向甲板上落去。 摔落甲板的瞬间,我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在体内翻了两翻,眼前金星直闪,整个人就顺着甲板上湍急而过的水流漂向了船外。我几乎是在毫不考虑的情况下抛出了亡命钩,把自己挂在甲板的铁管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可我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就见一条像是巨蛇一样的人影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游到了我附近,伸手往挂着亡命钩的铁管上抓了过去。 就在对方的手掌即将碰到铁管的刹那间,皇后号忽然在一波巨浪的冲击下斜立了起来,对方一个立足不稳,直奔我身前滑了过来。 我趁势一掌拍向对方要害时,后者的手掌却灵活如蛇似的向我掌心上反攻而来。短短一息之内,我们两人在相距不到两米的距离当中互击十多掌之后,同时向后挪开了身形。对方仅仅退出三米,就五指如钩似的扣住甲板,稳住了身形。 等我用脚撑住甲板停下来时,左手却忽然一阵发麻,那种感觉就跟我当时误中天蚣毒时一模一样:“你是小步?” “没错!”小步冷笑道:“你让我在馥遥姐面前失了那么大的面子,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腾蛇步家,原来对当狗更感兴趣!”我强忍着手上的麻痹,伸手抓向了腰间的亡命钩。 小步冷笑之间,手抓甲板连跃几步,直奔钢管的方向扑了过去。等我抽出亡命钩时,他已经把手按在了钢管上:“给我下去!” 小步一掌把钢管给劈成了两截,我失去支撑之后,上身跟着猛地一扬,整个顺着甲板倾斜的方向,凌空横了过来。顿时,我前胸空门大开,几乎毫无防备的迎向了小步。 小步忽然一个虎跃,身形急转而下,双掌平推着击向了我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来不及多做考虑,双手的亡命钩同时交错身前,向小步身上反格了过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小步那一掌虽然来势汹汹,却完全没有攻击我的意思,掌到中途,人就停了下来。那个小步不知怎么就用脚尖挂住了甲板,人也跟着倒吊在了甲板上。 我把全身力道全都集中在了双手上,却又一招落空,在一瞬间完全失去支撑,就像一块石头,直接落进了水里。在我落水前的一刹那间,最后看到的却是小步的冷笑。 正文 第一六六章 鬼神相救 我仰面朝天的落进水里之后,顺水沉落了几米,才算在海水的浮力下又慢慢漂了起来。可是还没等我浮上海面,就看见皇后号巨大的船尾正在缓缓恢复原位。 如果我现在能说话,肯定会骂上一句“他么的”! 刚才皇后号看似要在海啸中颠覆,其实也只是倾斜了一下而已。等到海啸停歇,它在自身的重量下重新摆正船身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船身带动的巨浪却一下把我推向了远处。我水性不算太好,能在随波逐流的情况下保持不沉。已经达到了极限,想要再游回去,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 我浮在海面上漂流了百十多米之后,才算勉强稳住了身子。可是这时,我却又一次听到了死神的冷笑。 我骇然回头之间,却看见死神举着镰刀站在十米开外的海水里,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呵呵冷笑。 我冷眼反瞪着对方道:“你想毁约?” 死神伸出一根手指:“我没有毁约意思。我只是过来完成自己的第一次追杀而已。” 我厉声问道:“你已经出手一次了,我也没死!你再出手,不是毁约又是什么?” 死神看着天空道:“你没发觉海啸从你落水那一刻之后就停止了么?我出手一次,能够掀起五次巨浪;你刚刚才经历了三次而已。” 死神话音一落,就不由分说的张开了手掌,以他自身为原点的海面上顿时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法抗拒的吸力顿时将我卷向了漩涡的中心。 站在漩涡中心的死神狞笑之中把镰刀横在了旋动的水流里,我眼看着转动的海水在死神的刀刃上掀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幕,也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在海水的带动下撞向他的刀锋,却无能为力。而且,无论我怎么转动。都能看见手持镰刀的死神在对我冷笑:“绝望么?这就是神力与人力之间的区别!哪怕我只使出万分之一的力量,你也无从反抗。” 死神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镰刀:“你的腰很快就会撞在我的刀锋上。刚被镰刀切断身体时,你只会觉得自己身上凉了一下,就像是有阵风从你身上吹过去一样。” 死神得意洋洋的道:“很快,带着咸味的海水就会顺着你断开的身子,冲进你的腹腔,那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最重要的是,你不会立刻就死!你的上半身会在猛力的冲击下飞起来,如果你幸运一点的话,就能看见自己的腰部以下被卷进海里的情景!” “去你么的!老子就是死,也要拆你一根骨头!”我狂怒之下,陡然抽出亡命钩,高举过顶,左手猛然按住了自己的丹田。 我们项家有一招敌我同亡的拼命绝招叫“黄龙泣血”。一旦我震碎自己的丹田。全身血液都会从七窍中不断喷涌而出,而我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招,将无限接近鬼神。 三叔曾经告诫过我,不到必死无疑时,不要使用黄龙泣血。因为一旦开始击毁丹田,就算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如果对手在我死前一刹那忽然消失,我除了变成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没有第二个结果。 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去动用黄龙泣血。 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发出拼死一击。 但是,让我这样毫不反抗的坐以待毙,我做不到。 就在我五指贴近丹田,想要骤然发力的刹那之间,缠在我左腿上的水流忽然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我敢保证,在我决定拼死反击之后,就再没想过要去挣脱漩涡的束缚。可是,我的左腿却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自己动了起来,我不知怎么就忽然从漩涡当中抬起腿来,狠狠一脚踩向了海面。 我只觉得自己脚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方圆百米之内陡然波涛狂涌,怒浪排空。我也像是踩上了万斤火药。蓦然冲上半空,在空中忽然转身,抬腿向死神头顶扫荡而去。 我出腿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见自己的左腿变成了一条卷动的龙尾,隔空扫向了死神;后者则站在海里,陡然举刀向天,往我腿上劈斩而来。 龙尾、镰刀隔空相撞的余威狂卷八方之间,海水形成的龙卷在我们两人四周狂飙而起,如同一条扭动身躯、狰狞咆哮的巨龙,昂首冲向天际。我和死神在巨震当中各自向后倒飞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飞出了多远,才又一次砸进了海里,刚才还举在手里的亡命钩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等我再次浮向水面时,死神已经手提镰刀站在了我面前:“你怎么会有鬼神之力?说!” 我还没开口,就听见虚空当中有人冷笑道:“我给他的,你想如何?” “大掌棺!”死神把镰刀横在身前连退了两步:“你想破坏游戏规则?” 坐在巨棺上降临海面的掌棺鬼神冷笑道:“破坏规则的人是你。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你不能用神力正面杀人吧?刚才那一出戏,你怎么解释?” “我那是……”死神不由得一时语塞。 掌棺鬼神冷笑道:“要不是我在他身上封了一丝鬼神之力,只怕他现在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死神像是抓住了大掌棺的把柄,立刻叫道:“你承认自己在破坏规则了?” “放屁!”掌棺鬼神丝毫不留情面的讽刺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要脸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只要没有神力攻击项开,他身上的黄龙之尾就不会被引动。我留下这么一手,就是防止某些不要脸的人食言而肥。” “哼!”死神冷哼一声:“算他已经躲过我第一次追杀了。我倒要看看,他能在海上漂多久。” 死神不等掌棺鬼神再开口,就忽然隐没在了海浪之中。 “混账东西!我呸--”掌棺鬼神唾弃之间,伸手把我抓上了棺材:“走吧,我先把你送到附近的岛上。” “我……”我本来想说“我想回船上”。 掌棺鬼神却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一旦回到船上,就更方便死神继续追杀了。那时候,不仅你会死,甚至全船的人都会给你陪葬。你还要回去么?”记休来划。 “我听您安排!”我虽然不放心酒舞和地雷,但是也知道掌棺鬼神所说的都是事实。我不回去,酒舞和地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若回去,我们就只能一块儿葬身海底。 掌棺鬼神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大帅抬爱了……”我试探着问道:“大帅什么时候在我腿上封印了神力?” “就在你中毒昏迷的时候。”掌棺鬼神说道:“如果你身上有完整的黄龙,不用帮忙,你也能发出鬼神一击。但是,在只有一截龙尾的情况下,就只能借助外力了。” 掌棺鬼神不等我说话,就自顾自的说道:“黄龙项家的秘辛,我也仅仅是一知半解。想要找出黄龙之秘,还得问你们项家自己人。” 掌棺鬼神像是不想给我说话机会,接着往下说道:“现在你已经离开了华夏地界,我不会再跟着你了,毕竟不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我做事也有顾忌。不过你也不用还害怕,我刚才已经警告了死神,他应该不会再去干什么犯忌的事情了。” 掌棺鬼神说话之间,我们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座小岛。掌棺鬼神指着岛屿道:“我只能送你到这儿。这座岛上,有你的机缘,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你的造化了。” 他话一说完,也不管我有没有问题想问,伸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抬手就把我给扔到了岛上。等我再站起来时,掌棺鬼神早已没了踪影。 我这才打量起眼前这座小岛:从我站着的地方再往前一百多步,就是一片树林,我所站的地方地势很低,除了一片青枝绿叶,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发出黄龙一击之后,内力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现在只剩鼎盛时期的两成不说,恢复的速度还异常缓慢,可以大掌棺已经把我扔到岛上了,还说岛上有我的机缘,我总不能坐在岸边等着机缘自己掉下来砸我脑袋上,只能硬着头皮往岛中间走。 我往丛林里走了一阵之后,就发现这里的水潭多到让人有些诧异的地步,几乎走上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座面积不小的潭子。潭子里不仅全是淡水,而且水位很深,基本上无法用树枝一类的东西去探测深浅,而且越往丛林深处去,水潭的数量也就越多。不少水潭明显带有人工开凿出来的痕迹,不过,修筑水潭的手法却极为粗糙,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代人的手笔。 我越觉得古怪,就越想看看水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带着平台的水潭,正想跳过去看看石台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附近的树枝晃动了几下。 我立刻转身,举起亡命钩指向树林:“什么人?出来!” “东方朋友,不要误会。”几个穿着铠甲的光明术士陆续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领头的人空着双手向我比划了两下,示意没有敌意。 那几个人看似友善,但是眼中却明显带着戒备,甚至有人还把手按在剑柄上。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站在原地:“东方朋友,不想过来一起坐坐么?我们这里还有些好酒。用你们东方人的话讲,江湖见面是朋友,过来喝一杯如何?”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打扰别人。告辞了!”我刚要转身离开时,却看见有人从后面包抄了过来。 正文 第一六七章 魔鬼的巢穴 领头的那个光明术士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东方朋友,你很不友好!” “友好也分对谁。”我冷笑之间,大致估算了一下我们双方的实力。 双方狭路相逢,如果他们当中没有一个跟亚瑟实力相当的人,绝对没办法把我留下。但是西方术士的修炼体系跟我们截然不同,我也没法通过外在的东西去判断他们的实力。 那个光明术士嘿嘿冷笑道:“世上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与我为敌,你们要付出代价!”我话一说完,翻身一个倒跃跳进了身边的水潭。我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看准了水潭里的波纹并非是一潭死水。下面肯定有联通的水道。就算水道入口不够我通过,凭他们几个人也不可能完全堵死水潭边缘。只有入水,我才有机会逃生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跳进水中不久。眼前就出现了一排被倒捆着双手,站在水底的黄巾魂奴。那些魂奴的脚镣一直延伸到了水底,整排人都被脚镣拖拽着浮在水中,乍看上去就像是站在水底的鬼魂。可是从他们浮动的衣角上却能看出,这些黄巾魂奴其实全都是被炼制过的尸体,就连他们的衣服也曾经被人用特殊的手法处理过,否则,也不可能常年不腐。 我试着游到一个魂奴身边之后,他的样子也清清楚楚的映进了我的眼里。那些黄巾魂奴的鼻孔、嘴巴,全都被人用麻线完全缝死了,就连耳洞里也被钉上了桃木塞子,唯独留下的只有双眼。传说,人死之后,魂魄会从七窍飞出体外。当时有人封死他们的五官,应该是为了把他们的阴魂给囚禁在体内。 我本能的想要抽气时,嘴边却冒出了一排水泡。吓得我赶紧把那声惊呼给憋了回去。我看得出来,这些黄巾魂奴肯定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捆成一串,生生赶进水里,活活淹死;后来又被用秘法炼制成了黄巾魂奴…… 不对!魂奴是鬼魂,漂在水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尸体。这些尸体究竟是收容鬼魂的人器,还是失败了的黄巾力士? 我刚想伸手触碰一下尸体,对面的尸体却忽然双目暴睁。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我大惊之下,抬手一掌拍向对方前胸,自己则借力向后游出几米,拔出了亡命钩挡在身前。与此同时,水底的黄巾魂奴一齐挣脱了手臂上的束缚,从身后扯出亡命钩,往我身上指了过来。 我全身紧绷,紧张到极点时,手中的亡命钩忽然发出了一声振鸣,那些黄巾魂奴手中的钩子也像是产生了共振,在同一时间接连响了起来。很快,那些黄巾魂奴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钩子,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他们认钩,不认人。我松了口气之后。脑袋里忽然转过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攻杀岸上的光明术士,水里的黄巾魂奴会不会帮我? 我还没来得及去证实自己的想法,身边就忽然响起了一阵跳水的动静--上面那些光明术士不是不想追杀,只是在脱盔甲而已。 几个人刚一落水,水里的黄金魂奴就忽然双目暴睁,手中的亡命钩破开水波,往那些人身上缠绕而去。一个光明术士仅仅一愣的工夫就被钩住了肚子,那人本能的抓住钩身,想要挣脱铁钩,黄巾魂奴却在这时猛地一抖铁索,把亡命钩拉了回去。 我眼看着那人的手掌不由自主的随着钩刃滑动的方向慢慢外移,断开的内脏顺着撕开的伤口飘出了体外,成团的血水在一瞬之间覆盖了对方的身形。仅仅瞬间之后,一具内脏外翻的尸体就被黄巾魂奴给生生拉向了水下。 我趁着层层血花在水中翻滚的当口,飞快的游到了岸边背对着水潭边缘,藏在了水草底下。我头上也很快就传来了那些光明术士的惊叫,听他们的声音,应该是又有人从远处赶了过来…记以住亡。 我悄悄拨开头顶上的水草,仰头往上看了过去。那个会说汉语的术士正好站在距我不远的地方,好像正在和同伴争论着什么事情。我趁他不备,忽然甩出亡命钩缠住对方双脚,猛一用力把人给拽了下来。 那人刚一入水,我立刻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人顶在了水潭边上。没等我们两个藏好,两只亡命钩忽然破水而至,直奔我肩头钩了过来。我一手掐着对方,一手挥动兵刃,把两只亡命钩全都挡了回去。 这一次交锋虽然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却紧张到了极点,掐在对方脖子上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那人扣住我胳膊的双手也慢慢软了下去。 糟糕!我明明感到对方的生机正在飞快的衰弱,却不敢贸然松手,只能擎着对方发软的身子等在原地。好在偷袭我的钩子被我挡回去之后,忽然调转了方向直奔岸边激射而去。 同一时间,整个水潭都响起了嗖嗖的破水声;紧接着,就有人惨叫着栽进了水里,腥味刺鼻的血污再度翻滚而起时,守在岸上的术士也跟着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 我用铁索缠住那个术士,自己则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之后,才悄悄从水里爬出来,轻轻把人拽进了远处的树林,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好在那个光明术士的身体素质不错,没过多久就缓了回来,慢慢睁开了眼睛。不过,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我按在他脖子下面的亡命钩。 我拉动了一下钩子,用钩尖刺破了对方的脸皮之后,冷声道:“别想装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醒过来。” “东方朋友,你不要这样……”那人立刻吓得睁开了眼睛。 我沉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座岛上?” 我不得不说,西方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术士的荣耀感,被俘虏之后马上会自动升起做俘虏的觉悟。那人赶紧说道:“我叫博莱特,隶属于圣剑术士团,我们的团长名叫亚瑟。” “亚瑟?”我打断了对方道:“你们团长是不是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金色长发?” “你认识我们团长?”博莱特疑惑道:“团长说,他跟东方术士合作过,你们是朋友?你能用术士的名义起誓么?” 我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我起誓,我跟亚瑟见过面,也确实以朋友相称。” “哦,神啊!东方朋友,你怎么不早说?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博莱特知道术士不能随便起誓,否则誓言很快就会应验。如果他知道,在术道上,对头见面有时也喊对方为“朋友”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兴奋了。 博莱特叫道:“东方朋友,你是怎么到这座岛上的?” 我淡淡说道:“我本来是在皇后号上,昨晚海啸时,不小心掉进了海里,就一路漂着过来了。” 昨晚死神弄出的那场海啸动静不小,这里距离皇后号的位置并不算太远,估计博莱特他们应该也能感觉到海啸。 “你真是幸运!不过,也很不幸!”布莱特严肃道:“这座岛上住着魔鬼,真正的魔鬼!” 我不由得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们是来除魔的?” “见鬼!如果我知道这座岛是魔鬼的巢穴,打死我也不会上来的!我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再这里多呆!” 博莱特没用我问就说了下去:“团长说是要到皇后号跟人做一笔交易,让我们在船上等他。结果,我们被那个该死的指南针稀里糊涂的带到了这座岛上。” “等等!”我一下来了兴趣:“亚瑟也在皇后号上?他去跟谁做交易?” 博莱特怔住了:“你没见过我们团长?” 我信口胡说道:“我本来是准备乘皇后号到欧洲度假的,我不知道亚瑟也在皇后号上。” “那就难怪了!”博莱特毫无防备的说道:“我们团长说是跟一个华夏人谈了一笔生意,好像是要从她手里接一个人到圣十字监狱。” 我打断了对方道:“圣十字监狱是什么地方?” 博莱特卖弄道:“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一个连魔鬼都不愿意逗留的鬼地方。那个地方就连我们欧洲术士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也只是听团长提起过而已!” “据说,那里面关押着不计其数的恶魔和邪恶法师,外围还有真正的骑士团守卫。只不过,圣十字监狱的具体位置,只有少数顶尖术士才能找到,我们团长就是其中之一。他说,他已经亲手把一百多名臭名昭著的恶棍送进了圣十字监狱。” “是吗?”我故意露出了一副不信的表情。 博莱特果然神秘兮兮说道:“朋友,你别不相信我的话。那个地方就算你拿着最精密的海图、开着军舰,也别想找到;只有木质帆船才能开进去,而且还得有人指引才行。” 博莱特说到这儿,不由得又露出了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如果我不是坐着木帆船,也不可能被一个看不懂的指南针给弄到这里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坐什么帆船了!” 我皱眉道:“你们开着帆船跟着皇后号?这也太扯了吧?” 正文 第一六八章 什么东西 “你不该怀疑我的话!”博莱特不高兴的说道:“我们的帆船一直都停在一座荒岛上。往常团长都是坐机动船到海上,再换乘帆船去圣十字监狱。这次,是他让我们开着帆船在预定的小岛上等他,只要他完成交易,就会在小岛附近下船。” 我大致明白了亚瑟要改换帆船的原因。一般由钢铁铸造的轮船,很难附着符箓或者阵法一类的东西;但是木船却不同。只要材料足够,完全可以把它改造成一座移动的法阵。亚瑟恰恰就是这么做的,他应该是把帆船当成了押解囚犯的海上囚车了。 我又刺激了博莱特一下:“皇后号能听你们的调遣?” 博莱特果然更不高兴了:“你小看了明光术士在欧洲的影响力!我们可以带着武器随意登上皇后号,你恐怕就不能吧?” “也对!”我扬了扬手里的亡命钩:“这把钩子还是上岛之后捡来的。对了。亚瑟把人送到圣十字岛,能得到什么?” “不知道。”博莱特摇头道:“肯定不会是钱,我们不缺钱。” 他这句话倒是值得相信。顶尖的术士一般都不是穷人,除非他们还有什么不可想象的开销。 我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团长自己去的?” “当然不是!”博莱特炫耀道:“圣剑的大半精锐都上了皇后号。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据说,跟我们交易的人,还弄到了一批黑暗阵营的术士。要不然,队长也不会让我们出动三艘帆船接应。我跟你说……” 博莱特还在滔滔不绝的炫耀着他的帆船,我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陈馥遥的目的是利用亚瑟,把欺神者联盟的人,包括东方墨、何小兵他们一块儿送进圣十字监狱,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要进入监狱。 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欺神者! 我猛然想起了爱丽丝魔法笔记上记载的欺神者,那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记述,否则,爱丽丝也不会把欺神者的标记给放在日记里面! 她是在暗示,陈馥遥他们欺骗的不仅仅是死神,还有欺神者联盟。在爱丽丝的眼里,欺神者联盟的首脑们也相当于神祗的存在,欺骗他们也就是在欺骗神灵。她是在说,陈馥遥是一个双重骗子。 我想清楚这件事之后。脑袋里忽然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又上当了! 陈馥遥根本就没把东方墨带上船,她把东方墨安插在了我的身边--子苒就是东方墨!记以住划。 想要掩饰一滴落进白水里的墨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往里面倒进一瓶子墨水,让整盆水都变成黑色。东方墨就是那滴墨迹,而我恰恰就是那瓶墨水。 死神那个家伙并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他能抛开约定对我出手,难道就不能不顾游戏规则。提前去追杀东方墨么? 死神肯定是在游戏者身上留下了某种标记,才能跨越国界,跨越空间的找到对方。那种标记,东方墨身上有,我身上也有,只有把她安插到我身边,才能掩饰她的存在,陈馥遥才能从容的带领欺神者登上皇后号。等她安排好一切,再把消息透露给我,我自然会领着子苒上船。 仔细回想一下我遇上子苒的经过,其实很多地方都有漏洞。只不过,那时候我一直都在等掌棺鬼神给我安排的后手,才会把他们的到来当成了鬼神的安排。 事实上,换成任何一个人在得知自己将要和神灵较量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风淡云轻、心无波澜。而我也恰恰把尚东河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当成了救命稻草,一直在等待救星的到来。 天机宗的高徒也就是最合适的身份。子苒趁着我在处理六处事务的当口忽然到来,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那是鬼神的安排。 现在仔细想想,既然天机不可变,我又怎么会从天机宗的命劫变成福星呢?既然我是天机宗的命劫,那么从我出生开始,他们就应该有所感应,那时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我灭掉,最少也能阻止我成为术士,为什么会在二十多年之后才忽然找上门来? 我上船之后,亚瑟他们预定接应的地方还没到,陈馥遥自然不肯跟亚瑟提前交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先把我干掉。直到死神开始追杀我时,她才改变了计划,从把我干掉改成了赶我下船,只有我下船,死神才会继续追杀我,不再注意船上的东方墨。 可是陈馥遥为什么次次都算得这么准?甚至能算准我和死神之间的约定? 究竟是窥天门推算入微,还是我身边出了内奸? 内奸!我身边肯定有内奸!在我上船之后,陈馥遥的算计就差了不少,至少她没算到我能招鬼上船…… 船上的内奸是子苒?不对,还有罗伯特!黄巾魂奴上船之后,我曾经两次远远的看见罗伯特的鬼魂,应该就是他暴露了我的位置,所以陈馥遥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逼上绝路。 当初我说罗伯特奴性很重,现在回想一下,现代的西方人不会带有中世纪的奴性,即使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主人,也不会贱到跪下来亲我脚面的程度。那只能说明,他平时也是这样。 只有出身欺神者这样古老联盟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举动。罗伯特是欺神者联盟的人!既然陈馥遥已经决定要在皇后号上与亚瑟交易,就不可能不做一点儿准备,把自己的人伪装成保安,更方便她行动。 等到交易时,她必然会把那些人全部召集起来,一起交给亚瑟。她身边有一个善于用毒的小步,他们甚至不用动手,就能把欺神者全部拿下。 陈馥遥的算计简直是步步为营啊! 我虽然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但是也不得不佩服陈馥遥的手段。 博莱特见我不说话,还以为我是因为自己见识浅薄才不好意思开口了,干脆走上来一拍我的肩膀:“朋友,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第一看到圣剑的本事时,还不如你镇定呢!” “呵呵……”我尴尬的笑了两声之后道:“你说,这个岛上有魔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博莱特的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白: “几天前,我们的船遇上风浪触礁,就在船快沉没的时候,被海浪推到了这座岛上。本来,我们打算找个靠海的岩洞避避风浪,维修一下船只再启程;没想到,我们躲进去的那个岩洞里,竟然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当时,我们都很兴奋,以为遇上了某个海盗王的宝藏。” “这不能怨我们贪心。你也知道,一个世纪之前,我们的祖先曾经在大海上留下了无数传奇,很多海盗王的故事直到今天还被人津津乐道;而且,没有人把他们当成强盗,而是把他们当成了英雄,敢于反抗暴政的英雄!” 博莱特大概也觉得自己扯得远了,很快就把话题给拉了回来:“我们把船停进了海盗秘密港口之后,就有人提出来要到岛上探险。当时,我觉得帆船实在损坏得太厉害,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带着人从岩洞里的密道上了这座小岛。” “没想到,我们刚走出岩洞,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等我们回头再看的时候,那条密道已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封死了,我们身上又没有炸药……” 我打断了博莱特:“你说的那块石头是什么样的?” “大概有一座大门那么高……”博莱特伸手比划着道:“石块的表面很光滑,看上去更像是一块超厚的石板。我们从密道里走过来时,我不止一次抬头看过天棚,从来没发现过上面还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 “断龙石!”我敢肯定,那是古时候皇家墓道里常用的机关--断龙石。 博莱特继续说道: 我们大部分给养和通讯设备全都在船上,如果回不去,很可能被活活困死在岛上。当时我们全都傻了,好多人都往山崖上跑,想看看能不能顺着悬崖返回岩洞。 我还没冲到悬崖顶上,就听见下面有人在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当时就觉得留守在船上的人肯定出事了。我赶紧跑了几步,趴在悬崖上往海边看了过去。 当时的情景实在太惨了,被血染红了的海水卷着白色的泡沫,从岩洞里涌了出来,破碎的船板一片片的到处乱漂浮着。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块很大的船板上躺着半截尸体。那个人从左腿到腰部的位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撕掉了一块,内脏全都拖在外面;可是他的两只手还抓在船板上,拼命的想往前爬。 我知道他还没断气,他想活命……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救他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他身子底下浮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警告他,就看见那块船板像是被出水的鲸鱼从下面撞击了一样,一下子从海里翻上了半空,那个人也被狠狠甩向了岩洞。 当时,我看见一道黑影在岩洞边缘上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个人就失去了踪迹。 我知道他是被那条黑影带走了,但是我没看清带走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敢肯定,那不是我所见过的生物,或者鬼怪…… 正文 第一六九章 水仙宫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皱眉头:“那条黑影就是你所谓的魔鬼?”我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要真是那样,博莱特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儿吧?在我看来,那东西应该就是某种奇怪的海兽罢了。 在很多海上传说中,都有一群凶残的海兽助阵,什么章鱼、螃蟹。五花八门。虽然谁都没亲眼见证过那些东西的存在,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小岛上。 博莱特面色铁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不至于被一只海兽吓得屁滚尿流!” 博莱特继续说道:“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帆船已经完了,甚至留守的那些同伴也死得一个不剩了。但是没有人去埋怨提出探险的人。如果我们还留在船上。很可能会遭遇到跟他们一样的命运。 虽然我并不想深入这座荒岛,但是,在没有淡水、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我们不往丛林里走,就只能活活饿死在悬崖边。所以,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丛林。 本来。我们沿途上做了很多标记,可是等我们深入荒岛之后,才发现那些标记全都没了,甚至连回去的路也没了。我们就像是凭空跨进了一座原始的丛林。” “迷魂阵!”博莱特他们肯定是陷入了迷魂阵一类的阵法当中,不然不会凭空的迷失了方向。 博莱特见我没再出声,就又说了下去: “我们整整走了一天之后,才找了一个地方安顿了下来。可是等我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帐篷少了一个;应该是说。多了一个水潭。记余叨技。 怎么说呢……原先扎帐篷的位置。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变成了一座十几米大小的水潭,那座被掀开的帐篷就漂在水里面。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帐篷给捞了上来,可是住在帐篷里的伙伴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们谁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人感觉到大地的颤动。怎么会凭空出现了一座水潭呢?”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想要形成一座潭子,首先就得出现地面沉陷。就算是鬼魂挖土,你们近在咫尺。也不可能毫无察觉吧?” 博莱特认真的说道: 我们确实毫无察觉。第二天晚上,我们就改变了露营的方式,由我亲自带着一个同伴藏在树上,想要看看夜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可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树底下,头上还沾着已经干了的血迹,甚至连自己怎么从树上掉下来的都不知道。 我爬起来之后才看见,我的同伴已经死在了树下。他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脑袋正好磕在一块带尖的石头上,脑浆都摔出来了。 等我赶回营地之后,才发现营地里的那些同伴全都昏睡着,叫都叫不醒,最后还是我在他们脸上浇了凉水,那些人才醒过来的。他们也一样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发现少了一个帐篷而已。 我们当时都吓坏了,每到夜里都要在营地附近安置机关,放上所有能驱邪的东西,每个人都抱着武器。可是,我们总会莫名其妙的睡着,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觉少了几个人。 一开始,还仅仅是到了夜里才有人失踪;后来却发展到,人走在路上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们每天都活在恐惧当中…… 我打断了博莱特:“你确定不是那些拿着钩子的鬼魂出手杀人?” “不是!”博莱特摇头道:“那些钩子鬼魂也袭击过我们。只要不是在水里,他们不难应付,我甚至不用圣水就能把他们干掉。但是一旦进了水,他们就比鱼还灵活,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刚才不会是把我当成钩子鬼魂了吧?” “嘿嘿……”博莱特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些鬼魂全都是东方面孔,你还拿着跟他们一样的武器,难免会造成误会……” “这个不怨你。”我嘴上敷衍着博莱特,脑袋却在飞快的转动。 我本来以为,掌棺鬼神把我送到岛上来,是为了让我找到亡命钩。可是现在看来,不是亡命钩难找,而是太多了。那些东西简直就是黄巾魂奴的制式兵器,随便捞一下就能出来十多把。要真是这样,亡命钩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更重要的是,我本来以为那些黄巾魂奴才是我最大的威胁,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真正可怕的东西,是追杀博莱特他们的那只邪物……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水浪咆哮的巨响。我和博莱特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还没跑出去多远,就看见我刚才跳水的那座潭子里冲起了一道高达数米的水柱;原先藏在潭底的黄巾魂奴被水流炸上了半空之后,身形倒飞着砸进了附近的丛林。一只横飞出去的魂奴,身子在树干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潭底水流的力量可见一斑。 下一刻,不知道什么力量,一下把即将崩散的水柱猛卷了回来,在水潭上空旋起了一道粗如古树似的龙卷。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从水潭里立起来的怪蟒,在凌空扭动之间忽然把身体弯成了钩型,直奔站在水边的光明术士狂噬而下。 “杰克--”博莱特惊叫一声,拔腿就要冲上去救人。 我赶紧一伸手把他给抓了回来:“他没救了!快走!” “不--”博莱特喊声没落,那个光明术士就已经被蛇一样的水流拦腰卷了起来。 我眼看着水流在空中猛然收紧,活生生把那人拦腰绞成了两截之后,卷动着鲜血飞溅的尸体落回了潭里。 从那个光明术士被杀直到潭水回落,完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我和博莱特反应过来之后,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浮动着血腥的潭水。 “杰克……不--”博莱特悲呼之中,我猛然看见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另一座水潭里,忽然翻出了呼呼带响的水花。 “快跑!”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东西已经过来了,立刻拉起博莱特转身就跑。可我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身后巨响乍起,暴雨似的潭水顷刻之间就把我从头到脚给洗了一遍。 就在我想要加速的当口,我身边的博莱特却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你……” 我余光扫见博莱特两眼发直的面孔时,就知道喊什么都没有用了,干脆一伸手把他拽了过来,打横抗在肩上,撒腿向远处跑了过去。 我虽然没时间回头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追着我不放,却能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像是贴着地面涌过来的冷水一次次冲向我的小腿,我只能不停的加速。 可是无论我怎么发力,都感觉到像是有几把被人操纵的亡命钩在我背后穷追不舍,甚至几次都要碰到我的跟脚了。我的脚踝上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发麻,就好像只要我稍慢一步,就会被追在身后的利刃给挑断脚筋。那种强烈的危机感逼着我亡命狂奔…… 片刻之后,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悬崖。我根本就来不及考虑什么,猛地往前冲进两步之后,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就在我落崖的一刹那间,冰冷的水流从我头顶上狂倾了下来,仿佛是连我落崖之后也不肯轻易放过我一样,紧跟着我一起向山崖下面坠落而去。 我已经顾不上追杀我的邪物是不是混在水流当中跟我一起跳落悬崖了,人在半空中忽然一个扭身,面对山崖转了过来,右手抓起亡命钩,狠狠的往山崖上劈了下去。 半尺长的钩尖瞬间没入石缝几寸,火星、碎石同时在钩尖上迸溅而起。亡命钩一路开山碎石的顺着山崖滑落几米之后,我和博莱特坠落的速度才勉强跟着慢了下来。我瞅准机会,转动了一下钩身,将半只钩子插进了岩石裂缝,右手放开钩子后面的拘魂索,让它吊着我和博莱特落向了崖底。 等我在山崖下面站稳脚跟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立在崖下山谷里的一块石碑:“水仙宫”。 汉字,水仙宫……水仙究竟是人,还是精怪? 我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名字:水仙--孙恩! 根据历史记载,东晋时期的孙恩,家族世奉五斗米道。孙恩于东晋隆安三年起兵反晋,曾经啸聚数万人,横行海上。后来虽然兵败自尽,却被奉为华夏海盗的祖师爷,尊为水仙。 晋书记载,孙恩最后是因害怕被俘,才跳海自尽的;随他而去的妻妾、部众高达数千人。但是术道中人却没有谁认为孙恩是跳海自尽。试想一下,一个常年啸聚海上、有法术防身的人,又怎么会被水淹死? 后世对孙恩去向的猜测大体有两种:一是,孙恩确实被东晋朝廷俘获,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公开处决,而是以“投海自尽”隐瞒了孙恩被俘的事实;另外一个说法就是,孙恩带着自己的直系部众,集体投海之后,利用某种法术金蝉脱壳,隐世不出。 大多数术道中人其实更倾向于第二种说法,甚至有人曾经出海寻找孙恩的下落,却全都一无所获。时间一久,也就没人再想找孙恩的去向了。 这座岛会是水仙孙恩最后的归宿所在? 正文 第一七零章 要不要合作 水仙宫的主人会不会就是孙恩? 亡命钩有利于在水下搏杀;黄巾魂奴的海盗行径……处处都表明了这座小岛的主人海上巨擘的身份。 太平道和五斗米道之间从汉末开始就冲突不断,黄巾力士秘法落在孙恩手中的可能性极大。 孙恩投海诈死,远遁外海的可能性虽然不大,却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毕竟,世道上失传的秘法,远远高于流传下来的东西。谁能保证孙恩就没有远渡重洋的本事? 孙恩被后世的海盗尊为水仙。但是他生前却一直没有以水仙自居。“水仙宫”这三个字,应该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手笔。 这些念头在我脑袋里转过一圈之后,我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座水仙宫。就是孙恩旧部留下的秘葬,或者是祭坛。 至于,孙恩为什么要跑到这么一座荒岛上来……恐怕只有进了水仙宫,才能找到答案。 “博莱特,你们还有多少人?能不能把他们全都给弄过来?”我指了指前面那条大路:“这后面可能是一个海盗王的秘葬,也可能是我们的唯一出路。但是光凭我们两个人。没办法进去。” 博莱特眼睛一亮:“你等等,我马上召集人手!” 博莱特跑到远处给同伴发信号的时候,我自己往水仙宫的方向走了几步,大致看清了水仙宫的地形。 所谓的水仙宫,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被岩壁环绕的道观,除了一座主建筑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距离太远,我没看清背对山壁的大殿到底是独立的建筑。还是嵌在了山壁里面。 我正想转身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忽然扫见水仙宫正上方的崖壁上,好像盘绕了一道龙形的虚影。等我回身仔细再看时,却发现那道所谓的虚影就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岩石。 长达十几米的岩石,就像是一条攀附在山壁上的蛟龙,头下尾上的顺着山体蜿蜒而下,龙尾、龙身虽然满是青苔,却活灵活现。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隐身在云雾中的蛟龙。但是,唯独看不见龙头。孙恩的部署似乎就是刻意为了遮掩龙头,才在山下弄出了一座水仙宫。 “苍龙入海!”我不由得一皱眉头。 如果没有那座大殿的话,山谷中的风水就应该是苍龙入海局。传说,江河中的龙王,腾云万里,在入海之前,都要事先潜入一处清水河道当中,洗去身上的风尘,再顺着河道游进大海。华夏很多地方每年的固定几天中都会风雨大作、河水翻腾,那些地方也就是龙王入海时所走的龙道。 如果,把水仙宫上面那块岩石比作苍龙,那水仙宫所在的圆形山谷就是浴龙池,我脚下这条山谷就是龙道。 我走到山谷边缘,伸手往岩壁上摸了两下。岩壁上果然带着被大水冲刷过的痕迹,整块岩壁也显得光滑无比,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受到摩擦的结果。 但是,现在山谷里没水,苍龙也不见龙头,只能说,这是一个残缺的“苍龙入海”局。孙恩本身就是无限接近天师的道门高手,他的属下不可能看不出谷中的玄机!他们偏偏在这儿修筑水仙宫,肯定有他们的目的…… 我正想往山谷里看看,博莱特就已经在后面喊了起来:“东方朋友,过来吧!我的伙伴们来了!” 我走回原处之后,山谷里已经站了二十多人。博莱特拉着我道:“这是第一批过来的人,我估计过一会儿还会有人赶过来。” “这么多人?”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之后才反应过来,古代的木质帆船不是什么智能军舰,没有一二百个水手,别想远出外海,何况,海盗还要不断厮杀,人数自然更多。 博莱特的人虽然损失了不少,但是还没到全军覆没的程度,聚集几十人应该不成问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鹰钩鼻子的人就先开口道:“东方人,你叫什么名字?”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是不是该自报家门?用你们的话讲,你的做法叫没有风度。”对方说话不客气,我也没必要跟他彬彬有礼。 博莱特一看我的话里带起了火气,马上出来打起了圆场:“这位是我们船上的大副,史蒂夫。这位东方朋友名叫……” 博莱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当然也不会让他太尴尬:“我叫项开!” 史蒂夫却一点儿没有给博莱特面子的意思:“我对你叫什么不感兴趣,同时也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我只知道你来历不明!” 博莱特不悦道:“史蒂夫,这话有些过分了吧?项开救过我的命!” “可是他一样要了别人的命!我可没你那么好骗!”史蒂夫厉声道:“逃回来的伙伴说,是他先跳进水里引诱你们下水的。你敢说,不是他操纵那些钩子鬼魂杀了亨利他们?” “这……”博莱特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我冷声道:“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儿。当时,不是我想下水,而是你们逼我下水的。我在水下遭遇水鬼之后,本来已经藏好了,又是你们这帮蠢货从岸上蹦了下来,差点儿把我连累进去……”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史蒂夫不等我说完就蛮横打断道:“还有,你既然能救博莱特,为什么不救其他人?” “作为术士,我当然有保命的手段。至于是什么,我没必要告诉你。”我冷声道:“如果把你换成是我,能一下救出七八个么?还有,当时你们的人就站在岸上,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救人!” 我最后一句话有意带上挑拨的意思。让我惊讶的是,那些光明术士,除了博莱特脸上露出了悲哀,其他人的表情连一丝变化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对放弃同伴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史蒂夫冷笑道:“收起那些小伎俩吧!光明术士看重的是个人实力,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不会轻易涉险。这就是光明术士间的生存规则。” 我明明知道是这种结果,但是听史蒂夫自己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博莱特却在这时站了出来:“史蒂夫,你的话问完了没有?” 史蒂夫冷着脸道:“算他蒙混过关了吧。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他!” “不相信我,完全可以不合作!”我冷笑道:“我觉得,你们当中对海盗王秘葬不感兴趣的人并不多。” 史蒂夫的眼神明显发生了一丝变化,嘴上却仍旧强硬说道:“你怎么能证明这是海盗王的秘葬?就凭山谷里有一座东方建筑?” 我一直都在跟史蒂夫说话,而且他身边的人也一个没动,他怎么会看到山谷里的情景? 博莱特看我皱眉,马上解释道:“史蒂夫有天使之眼,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也能判断出别人说的是不是假话……” “闭嘴!”史蒂夫开口呵斥道:“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秘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博莱特被当众训斥,气得满脸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有天使之眼,应该早就看出,我是不是在说假话。你一再质疑我,是什么意思?” 史蒂夫干咳了两声之后道:“用你们华夏的话说,这叫谨慎起见。现在告诉我,你凭什么说那是海盗秘葬吧?” 我本来还想再跟对方掰掰手腕,身边的博莱特却轻轻碰了我一下。他的意思很清楚,我现在要说服的不是史蒂夫,而是整个团队。 我把自己对水仙秘葬的判断,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之后,史蒂夫的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一个几千年前的海盗能存在什么宝贝?” 我嘲笑道:“我不得不对你的见识表示质疑。对于普通人来说,金银珠宝是财富,但是对于术士来说,法器,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圣器才是财富。而且,越是久远的圣器,才越有价值。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天下术道虽然根源不同,但是无一不是势力渐衰,秘法、法器大量流失。谁都知道,一个古代术士秘葬中随便拿出一件法器,就有可能引发术道上的血战。史蒂夫不可能不动心。 我趁着史蒂夫犹豫的时候,又加上一把火:“就算你对东方法器不感兴趣好了,难道你对财富也不感兴趣?你知道华夏的秦始皇吧?传说,他坟墓里藏着足够买下半个地球的财富。你觉得一个曾经聚集百万部下的海盗王的坟墓里,会是一穷二白么?”记余叨号。 我有意夸大孙恩的实力,但是史蒂夫却不清楚孙恩当年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对于你的话,我需要查证!”史蒂夫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了,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过来。我也没有催他的意思,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闭目养神。 不久之后,不少光明术士就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直到一个穿着长袍的术士出现之后,史蒂夫才大步走了过去,用英语跟对方交谈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往我这边指上几下。 我正大光明的向博莱特招了招手:“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正文 第一七一章 合作的诚意 博莱特低声说道:“那个人叫沃特利,据说他的脑袋就跟一个硬盘差不多,能储存好多东西,只要是他看过的就绝对不会忘。团长一直把他当活电脑用!史蒂夫估计正在找他要资料。” 我不禁多看了那个硬盘两眼。没过多久,史蒂夫就走了过来,趾高气扬的向我说道:“我们同意合作。所得收益,二八分成,你得两成。不过,战利品要由我们先挑。” 我冷眼看着史蒂夫时。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了博莱特。博莱特的脸虽然红得有些发紫,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那个家伙在我面前吹得很厉害,但是从他的身手和对史蒂夫的态度上看,他并不是那艘船的主事人,现在当然不敢站出来说话。 我站起来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行。按你说的办!咱们进去。” 史蒂夫脸上刚露出来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身后的沃特利忽然说了句什么,史蒂夫的脸色立刻变了,转身从沃特利手里接过一个药瓶:“为了保证我们合作的诚意,你把这瓶药喝下去!” “想下毒?”我转身冷笑道:“你们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记鸟宏技。 史蒂夫举着药瓶:“我们现在有六十多人,而你只有自己。就算你是块石头,我们也有办法让你变成一滩烂泥。别废话,喝下去!” 我缓缓伸出手时。史蒂夫也把药瓶举了过来。脸上紧跟着泛起了一丝笑意。就在我手指将要碰到药瓶时,博莱特忽然用英语向史蒂夫大声喊了起来。史蒂夫转头呵斥对方的时候,我手势忽然一变,掌心向上拍中了史蒂夫的右手,他手里的药瓶顿时在我一掌重击之下脱手而出,翻上了半空。 史蒂夫还没来得及拔剑,我的脚下已经连换几个方位。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右手接住空中的药瓶,左手以锁喉的姿势抓向了沃特利的咽喉。后者虽然一直站在史蒂夫身后,却始终保持着警惕,但是他没想到,我能忽然越过一个人冲到他面前。等他端起臂弩的刹那间,我已经扣住了他的喉咙,而他手上的臂弩也同时顶住了我的腹部。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所有光明术士都反应了过来,不仅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我围在中间,手中武器也同时指向了我全身要害。 史蒂夫把长剑压在我肩上:“黄皮猴子,把你的爪子放开,否则,我不介意把他砍下来。” “你可以砍一下试试!”我眼带杀机的紧盯着手里的沃特利:“你们现在的队形保持得不错,但是离我太近了点儿!” 我明显感到史蒂夫的手掌抖了一下,他马上就厉声喝道:“你别想骗我,你身上没有炸弹!” “好眼力!”我淡淡笑道:“我这身衣服当然藏不住炸弹,但是能藏灵符。你可以问问你们的这个军师有没有听过灵符这种东西。灵符爆炸的威力,不比tnt差多少。” 我说话时,已经稍稍放开了手掌,至少不至于让沃特利连话都说不出来。后者马上大声喊道:“他说的是真的!我见过东方的符箓,那种东西很可怕!” 史蒂夫用长剑按着我肩膀停顿了几秒钟后,才耐着性子说道:“你放开他,我们可以重新谈。” 我从兜里拿出一个药瓶:“为了保证我们合作的诚意,你和沃特利吃了药,我们再谈!” “你在找死!”史蒂夫勃然怒之间忽然一推手中的长剑,冰冷的剑锋一下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身上也紧跟着放出一道红光,一股让人窒息的杀气,顺着我敞开的衣襟狂涌而出。 沃特利顿时尖声叫了起来,史蒂夫差点儿就扔掉长剑抽身而退。我立刻怒吼道:“别动!要不然我马上引爆灵符!” “你先停下来!”史蒂夫总算明白了。我身上的灵符不是像炸药那样,点着了就停不下来。 我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抹,衣服里爆出的红光也跟着平复了下去:“本来,我对这次合作很有诚意,但是你们偏偏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也耍无赖了。” “你……”史蒂夫本来气得想要破口大骂,可一想到自己的命还攥在我手里,不由得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沃特利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东方朋友,我们这样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抛弃前嫌,好好谈谈,怎么样?” “谈,可以。但是得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我笑道:“你们两个把我的毒药吃了,我也把你的药水喝下去,然后我们再谈。” 沃特利显然对自己的药水很有信心:“不错的提议,我先来!” 沃特利说话时,从我手里接过药瓶,往自己嘴里到了一颗药丸仰头咽下去之后,张开嘴伸出舌头,表示自己已经把药吃了。 “不错!”我举着药瓶对身后的史蒂夫晃了晃:“该你了!” 史蒂夫冷哼一声道:“我觉得,你该先把药水喝了。” “可以!”我仰头把手里的药水喝了个精光,抬手把空瓶子扔到地上:“这回该你了。” 史蒂夫从沃特利手里接过药瓶,把药送进了嘴里:“现在,放人吧!” “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儿没做。”我说话之间,又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抬手摔在了地上。趁着暗黄色的药粉跟碎瓷一起满地乱溅的当口,我忽然隔空一掌,往药粉上推了过去。 “阻止他!”沃特利的话没喊完,落在地上的药粉已经被我一掌吹得七零八落。旁边那个光明术士听到沃特利的命令之后,下意识伸手往飘在空中的粉末上捞了过去。结果原本还有可能落地的一层药粉,也被他们胳膊上带来的劲风给吹得无影无踪了。 我松开掐着沃特利脖子的手掌,双手抱肩退出去两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跳脚大骂那帮术士蠢货的时候,史蒂夫阴沉着面孔,提剑走了过来:“你刚才摔碎的是什么?” “解药。”我直言不讳的道:“你也说了,我现在是单枪匹马,万一过一会儿,你们翻过脸来把我制住,强抢解药,我可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啊。还不如,赶紧摔了才保险点儿。” “你这个混蛋!”史蒂夫气得脸上的肌肉来回乱跳,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边的沃特利抓着一个光明术士的袖子使劲闻了两下:“你敢骗我,你刚才摔的是金疮药?” 我不会用毒,身上怎么可能带着毒药?我刚才摔的确实是金疮药,给他们吃下的也是专门用来防止瘴气的解毒丸。没想到沃特利见识不低,竟然一下就闻出那是金疮药。 我摊了摊手:“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沃特利冷森森的道:“敢骗我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最轻的一个也是被我挑出了肠子……” “我骗你了,你动手吧。”我把手举到头顶,做出了一副投降的样子。 我是在赌沃特利的心理。 中医当中能入药的药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药材混在一起去,不懂行的人,闻起来全都是一个味儿。能通过气味分辨出药性的人,不是没有,但那至少也是浸淫医术几十年的杏林高手。我不相信,沃特利还能是中医大国手。 刚才博莱特告诉过我,沃特利的记忆力超群,我怀疑他是曾经闻过金疮药的气味,才能一下分辨出我扔出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我跟他谈中医、讲毒药,那就代表我在心虚;我什么都不说的话,心虚的就是他。 沃特利低吼道:“你刚才给我们吃的是什么?” “三尸脑神丹,千日断魂散……还是五毒穿心散来着……我怎么就忘了呢?”我摸着下巴道:“你觉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喝两口金疮药就能解毒了,还问我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沃特利气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博莱特凑过来问道:“项开,你把解药摔了,还能完成交易么?”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需要的时候,我自然能把解药配出来。再说了,我不是也喝了那家伙的药水么?” 沃特利的眼珠连转了几次之后,才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你们东方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你先来吧!” 我不想跟他们在讨价还价上多费口舌,直接说道:“史蒂夫刚才开出来的条件,其实就是我的心里价位。我拿两成没有问题,但是我不要你们挑剩下的东西。” “不行!”史蒂夫立刻否定道:“财宝可以按照总价折算给你,或者让你先挑也行;但是圣器,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法器,绝对不能这么分配!” 史蒂夫冷声道:“这地方是你们东方海盗王留下的宝藏,很多法器我们都不认识,让你先挑我们会吃亏。” 我冷笑反问道:“你们先挑就认识了?” “那是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史蒂夫显然是有什么分辨法器的办法。 我皱眉道:“这样吧!按照我们术道上的规矩,谁出力多,谁得的好处就多。每遇到法器,可以由出力最多的人先挑一件,然后是排在第二的人,以此类推。” 沃特利和史蒂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之后,才说道:“这个分配办法很合理。合作愉快!” 正文 第一七二章 铁钩道士 我伸出手来跟对方握了握:“那就准备好出发吧!” 我转身走向水仙宫时,圣剑的术士也分散成了一个半圆,互相掩护着在相对开阔的盆地上交替前行。一直到临近水仙宫正门时都不见有任何动静,走在我身边的几个人也明显松懈了下来,而我的神经却变得异常紧张。秘葬外围不见守卫,本身就是一种怪事。何况是擅用法术的道门传人,就更不可能给人留下一路通畅的外围通道了。 等我靠近大门之后,忽然加快脚步,贴着水仙宫正门停了下来。顺着窗棂往屋里看了过去。 水仙宫大殿当中平铺着四排黄布蒲团,后面两排蒲团上都跪着身穿道袍的道士,从他们跪倒的姿势上看,就像是在叩拜神明。而前面两排蒲团上却空无一人。 再往前去,却不是道观的神龛,而是一片从屋顶垂落下来的水幕。宽达四米的瀑布状水流从大殿屋顶飞流而下。落进了蒲团前面横贯大殿的深沟当中,消失不见。看上去就像是一层水帘完全遮挡住了神龛的位置,想要一窥水仙宫的全貌,就必须穿过那道水幕。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水仙宫后面的苍龙入海局。正对水仙宫的龙形岩石附近虽然看不见水流,但是始终被一层雾气缠绕,这只能说明,水仙宫里的瀑布来自于岩石背后。苍龙入海局也因此由死局变成了活局。山上的苍龙就相当于伏在一流大河之上。随时都有可能破水入海。 想到这儿,我的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么整个水仙宫就等于盖在了一片扣了盖的湖泊上。万一我们脚下的地面崩塌,我们全都得落进水里,要是水下还藏着黄巾魂奴…… 跟在我身后的博莱特开口说道:“项,你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沃特利立刻赶上来:“你想到了什么?” 我把刚才的推测说了一遍,沃特利的脸色也白了:“这可能么?” 我指了指大殿里的流水:“那你说。那些水都到哪儿去了?” 史蒂夫走上来道:“别疑神疑鬼,你学过建筑学么?一块没有实土的地,能打地基么?你以为盖房子是在堆积木?堆起来还能上千年不倒?要我说,下面可能有一条水道,但是绝不会是中空的。” 沃特利的脸色也缓了过来:“我同意史蒂夫的意见!东方项,你要是害怕,可以跟在我们后面。不过,这功劳么?” “哼--”我冷哼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一个道士身边才停了下来。 跪在蒲团上的道士像是被水浇过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可他们身上的水珠却像是淋在玻璃上似的,顺着身子慢慢滑向地面,看上去像是殿内水汽凝结的结果,可仔细看时却又觉得不像。 我伸手在一个道士脸上点了一下,却发现他的皮肤上像是涂了一层细蜡,摸上去十分光滑,而且不沾水迹。我正想从腿上拔出匕首挑开道士的皮肤看个究竟,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咚的一响。 我在研究那些道士,沃特利他们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大殿上,一群人举着长剑在屋里到处乱敲,刚才那一声就是有人在殿柱上敲出来的结果。 我猛一回头吼了过去:“别乱动,小心机关!” 举着剑敲柱子那人好像知道我在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冷笑两声,双手抓着剑柄对准殿柱猛砍了下去,“当”的一下,把殿柱给削下来老大一块。 “我说你呢!”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几步抢到那人身边,伸手一按他肩膀:“你听见我没有?” 那人忽然一个回身,抬起手肘正对我的鼻子猛地砸了过来。我后撤一步,正要动手,博莱特已经跑了过来:“别动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刚要开口,就见十几道圆轮形的寒光从大殿水幕背后飞旋而出。我赶紧伸手一按博莱特的肩膀,同时蹲下身去。跟我对峙的那个术士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道光轮齐肩扫了过去,整颗脑袋嗖的一下飞上半空,无头尸体带着哧哧的喷血声响,砰然跪在地上,光秃秃的脖子正好挡在了我和博莱特的眼前。 “No--” 我来不及去管博莱特喊了些什么,立刻回头往那几道从我头上飞旋而过的光轮上看了过去。十几道或红或白的寒光飞到道士头上时,忽然顿在了半空,原本跪在地上的道士陡然间一跃而起,伸手抓住了光影。这时我才看清,那些凌空飞来的寒光,明明就是几十柄亡命钩。 电光火石之间,我狠狠一拉博莱特,飞快的退向了大殿一角,几十个道士却挥动着亡命钩,向圣剑术士凶猛杀去。 铁钩道士身形暴起之间,亡命钩划出的几尺寒芒以开山破岳之势凌空劈向沃特利头顶。另一个铁钩道士的两把铁钩也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钩向沃特利肋下。 沃特利大惊失色,急忙靠向身边的史蒂夫,在对方的掩护下抽身急退。他退得虽快,却也被铁钩在腋下划出了两道血槽。两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是沃特利的脚步却忽然踉跄了两下,一看就知道那是中毒的表现。沃特利捂着伤口,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什么,大殿里的光明术士同时往大殿中心聚集了过去。如果我没猜错,他刚才喊的应该是“结阵”一类的意思。 沃特利话音刚落,铁钩道士口中鬼啸冲霄,两把铁钩上黑芒闪烁,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沃特利连续闪避之下,更觉得有无限危机在背后逼近。似乎除了两把夺魂索命的铁钩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像是亡魂一样游弋在自己左右,随时随地会向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 护在沃特利身边的史蒂夫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祭出了手中的长剑:“啊--” 史蒂夫一声怒喝,长剑怒扬之下,万道圣光在他剑芒中向铁钩道士狂野冲击。圣光所到之处砖土纷飞,两把铁钩被荡出三丈有余,铁钩道士胸前顿时空门大开。沃特利趁势一记重拳直逼铁钩道士中门。 沃特利拳上的圣光仅距道士胸口半尺之间,铁钩道士忽然侧转,将腰身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双手,右臂手肘逆转一圈,将原本飞开的铁钩拉了回来,在夜空中划出形如半月的冷芒向沃特利后脑钩下。 史蒂夫侧向化开五尺,将长剑高举过顶:“圣光斩!” 声落,剑落,光雨狂倾,以史蒂夫为中心横扫数里。一时间,电火四射、沙石横飞,地皮被生生掀起了三尺,铁钩道士被劈得连翻数圈,滚出十丈有余。 史蒂夫擦去嘴角的鲜血,稍稍松了口气,却见沃特利已经陷落在铁钩道士密如暴雨的刀光中,不只周身伤痕累累,连喷出飞剑御敌的机会也没有,只能拼着命的左避右闪。记鸟宏弟。 “退后!” 史蒂夫怒喝一声,连劈六剑,狂击铁钩道士背心。铁钩道士不及水下的黄巾魂奴身手灵活,但是身体之强悍却远远超出普通铠甲数倍,区区重剑打在铁钩道士背上,除了让铁钩道士身形一顿,连铁钩道士身上的衣服也没打落半片。 铁钩道士猛然转身,手中的亡命钩耀空生寒,九道刀光连成一线,犹如一张扇面,向沃特利头顶劈落。 “啊--” 史蒂夫忽然旋身出剑,疾速劈向冲近沃特利的铁钩道士,转成圆轮的九道剑光,道道相连,几乎在同一时间集中在了铁钩道士的左肋。轰然巨震中,铁钩道士侧飞数米外,倒地不起。 饶是沃特利反映迅速,他的面门上也被铁钩道士的刀气劈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扑面而下。沃特利再也不敢怠慢,猛将体内圣光提至巅峰,封锁了全身,警惕的看向铁钩道士摔飞的方向,生怕铁钩道士再冲上来。 就在他们两个摆脱了铁钩道士的疯狂纠缠之后,圣剑团的光明术士也在付出了二十几人的代价之后,在大殿里结成一个半圈型的战阵,跟踩在血泊中的铁钩道士对峙在了一处。 这时,我明显听见身后的博莱特松了口气,不由得转身问道:“那是什么?” “是战阵!只要有足够的人手,我们的战阵就能够碾压一切恶魔!”博莱特虽然得意洋洋,但是他肯定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对方还得给他们足够的时间结阵才行。 等我再看时,圣剑团的身形已经开始微微潜伏如同猛虎潜藏爪牙,只等主将一声令下就要暴起伤人。铁钩道士也蓄势待发,十几只亡命钩上散出来的阴冷气息如同大坝阻拦的洪水,随时随地的突破屏障席卷一切。 “杀--” 史蒂夫怒吼之间,蓄势已久的圣剑团忽然发力,齐头并进,如同万匹战马般同时发足狂奔,好似他们积蓄的力量在瞬间猛然爆发,整个团队像是在一瞬间平行移动了十几米。跟着,前锋术士的长剑上爆出的阵阵白光连成了一把巨大的弯刀,刀锋直指敌军时,圣剑团军阵中斗气爆涌,掀起漫天飞尘。整个军团好似一柄从飞沙走石中平推的长剑,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向铁钩道士冲击而去。 正文 第一七三章 仙蜕 圣剑团的战阵每往前推进一步,从他们剑锋上爆出的圣光也就增强了一分;三步之后,像是半月般拦腰砍出的圣光,已经横贯了整座大殿。几十个光明术士忽然间同时单脚踏地之间,粉碎的砖石在他们脚下轰然蹦起,半座大殿顿时被一层细细的烟雾给笼罩其中。一道半月形的圣光也随之从烟雾中横斩而出。 冲上来的铁钩道士几乎在同一时间倒飞而起,撞碎大殿门栏,摔向门外。凌空而起的铁钩道士还没落地,顶在他们腹部的圣光却忽然加速。瞬间从他们身上透体而过。 刚才还不可一世、刀枪不入的铁钩道士,就在我的视线中横空断成了两截,交相堆叠的落向了地面。仅仅片刻之后,堆积的尸体上就冲出了一层银白色的火苗,几十具尸体就在跳动的火焰当中被层层焚化。被火焰点燃的人皮像是纸片一样,被山风卷入半空之后。尸体上的筋肉也开始崩断碎裂,直到露出森森白骨,尸体上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 站在前排的史蒂夫脸色狰狞的转过头,向我喊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我不以为然的道:“换成是你自己,是先选择避险,还是先选择冲锋?” 史蒂夫被我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才好不容易吼道:“这次战斗你没出力,遇见宝藏我们先挑!” “没问题。”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这是什么态度?”史蒂夫本来就是兴师问罪的。可我偏偏顺着他的话答应了下来。他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那口气不但没出去,反而更大了。 我抱肩笑道:“真好笑!你说我没出力,我承认了;你说让你们先挑东西,我也没意见。你还想怎么样?” 沃特利捂着伤口走上来,跟史蒂夫说了两句话,后者才狠狠一跺脚。退到了旁边。 沃特利脸色阴冷的道:“东方项,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那些跪在地上的道士有问题?” 我摊了摊手:“如果你们再给我点儿时间,我肯定能看出问题;可是,你们偏偏在大殿里砸来砸去。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站起来阻止,所以没看清。” 沃特利还没说话,史蒂夫就已经喊道:“我们那是在探查机关!” 我脸色一沉:“你们没进过古墓么?不知道机关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被忽然触动么?我真弄不清,你们究竟是队友还是仇人,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把别人一起拽上。” “你给我闭嘴!”史蒂夫怒吼道:“一根已经砍开的柱子上能有什么机关?我看,你是故意在找麻烦!” 史蒂夫怒吼之间,大步走到了那根被人砍坏的柱子前面,抬手一拳狠狠的砸了上去,木质的殿柱顿时在他的重拳之下崩成了两截。 史蒂夫踩在断开的柱子上,举起拳头:“告诉我,机关在哪儿?” 我刚要开口讽刺他两句,忽然听见头顶上传出了一声巨响。我还以为那是大殿即将崩塌的前兆,本能的抽身往远处退了过去。 整个圣剑团也仅仅是比我慢了一点儿而已,不到两秒中的工夫,就全都退到了大殿四周。大部分人从门口跑了出来,跑不出去的也贴在了墙上。 等我站稳身形再抬头看时,水仙宫的天花板确实是正在以一个圆点为中心慢慢的开裂,裂缝的中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从天棚上突出来。殿里殿外的人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纷纷攥紧了兵器,死死的盯着大殿。 沃特利厉声喊了句英文,十几个弓手就同时抢占了空地上的有利位置,弯弓搭箭对准了天花板上的裂口。沃特利跟着又喊了一句,看样子,是让弓箭手等待他的命令。 仅仅数息之后,天棚上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面积宽达几米的棚顶整块砸落下来时,一道庞大的黑影也跟着从天而降,稳稳的停在了离地一米左右的位置上。 龙头! 等我看清了那团黑影的真貌之后,不由得恍然大悟。难怪我从外面看不见苍龙的龙头,原来龙头是被人给修在了水仙宫里面--当年建筑水仙宫的人,大概是用大殿的横梁拖住了龙头自后,沿着龙头的方向支起斜梁,修筑了大殿顶盖。 等我走近几步再看的时候,却发现苍龙的脖子上围着一圈翠绿的颜色。 我还没弄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儿,史蒂夫就已经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急不可耐的从身上抽出匕首,往龙头这边跑了过来。 博莱特见我回头看他,马上翻译道:“他刚才喊的是‘翡翠’!我的老天,龙脖子上是翡翠?这么多的翡翠!” 沃特利一声怒吼,把那些想要冲上来的光明术士全都震住了,他自己则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亲爱的项,你觉得这颗龙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背着手走到龙头附近时,史蒂夫要杀人似的往我脸上瞪了一眼之后,两只眼睛就死死的盯在了我的手上,像是专门防备着我忽然伸手挖走翡翠。 我干脆把手给背到了身后:“这颗龙头曾经断掉过,后来是被人用翡翠又给接在了身上!不过,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最后半句是我在自言自语。苍龙入海局应该算是非常完整了,而且苍龙也正好趴在水道上,要是用来葬人的话,再好不过了。但是,他们为什么非得把龙头先给弄下来呢? 我不由得弯腰往龙嘴里看了一眼--我是怀疑,孙恩的仙蜕是不是被葬在了苍龙的嘴里。可是史蒂夫却不这么认为,一看我弯腰,马上就冲了过来,不等我看清里面的情景,他自己就伸手往龙嘴里摸了一下。 “哦--” 史蒂夫惊呼着跳到一米开外之后,龙嘴里也滚出了一颗差不多有篮球大小的玉球。 玉球落地之后,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就往远处滚了过去。那东西打眼一看,外形很像古代那种用藤条编成的中空圆球,里面还套着几个同样造型的球体。玉球每滚动一下,都会跟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玉质的铃铛在来回撞击。 史蒂夫第一个冲了上去,伸手把玉球抱在怀里,一个劲的哈哈大笑。博莱特赶紧给我翻译道:“他说,这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说不定价值连城。还说这件宝贝每个人都有份……” 我对着史蒂夫冷笑了一声,没有开腔。不用他说,我也知道那玉球价值不菲。古代可没有合成玉石的技术,这种套在一起的玉球,就只能靠人工层层的雕刻,不算玉石本身的价值,光是它的艺术性就价值不菲。 我的目的是真品的亡命钩,那个玉球并没在我志在必得的范围之内。史蒂夫拿着玉球明示圣剑的人一致对外,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小丑。 我估计,我的冷笑在史蒂夫眼里,就跟弱者的自我心理安慰差不多,我越是不想搭理他,他就越是得意,还特意抱着玉球在我身边使劲晃了两下。 我干脆把头一仰,看向了天花板,可这一眼之后我却愣住了--天棚横梁上竟然用绳子吊着一口大缸。 道门中人羽化之后的仙蜕,一般都采用两种葬法,一种跟民间下葬大同小异,就是入棺安葬。另外一种叫做“坐缸”,就是让仙蜕盘膝坐在缸里,封缸后下葬,墓地堆成坟山,或者用砖石建塔的情况都有。 用来安葬仙蜕的坐缸,也跟一般的水缸不同,起码不能是那种口大底尖的粗瓷大缸。大殿上面吊着的那口缸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孙恩的仙蜕会不会就在缸里? 围在我身边的史蒂夫,看我一直仰着脑袋不动,也跟着往上面看了过来。那个家伙一声不吭的摘下身上的弩箭,抬手射向了缸底。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口坐缸上,等我听见弓弦震动,再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机簧臂弩打出的箭矢立刻把坐缸给炸得四分五裂,我唯一能做的就赶紧后撤。 等我再回头时,一道盘坐的人影已经从天而降,不偏不斜的坐在了龙头上方。虽然那具尸体不知道已经保存了多少年头,但是面容却仍旧栩栩如生,尸身上虽然穿着一件金丝的龙牌,头上戴着珠帘平天冠,但是身躯却保持着打坐的姿势。 如果说,刚才我还在怀疑尸体的身份,现在我却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孙恩本人。记帅边划。 古人揭竿造反的目的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登基称帝。汉末的张角如此,东晋的孙恩也是如此;最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借助道门起兵,就算真能登基,也只能建立政教合一的皇朝。孙恩的仙蜕身穿龙袍却在打坐的怪异姿势,也就可以解释了。 史蒂夫乍见孙恩的仙蜕之后,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想把仙蜕从龙头上拽下来。 “住手!”我怒喝之间,上前一步抬手拍向了对方的手腕,史蒂夫猝不及防之下,被我打了一个踉跄。等他站稳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拔剑向我指了过来:“你想干什么?” 正文 第一七四章 冲突 我一出手,显然挑动了圣剑的神经,几十号人几乎同时往我这边围了过来。我和史蒂夫怒目而视时,沃特利也冷声道:“东方项,你为什么要偷袭史蒂夫?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不想让他碰孙恩的仙蜕!”我冷声道:“在我们术道当中,遇见前辈的仙蜕。无论是正是邪,是敌是友,都要予以尊重……” 史蒂夫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蛮横的打断道:“那是你们的规矩。跟我没有关系!” 史蒂夫话头一变:“别说他只是一个假皇帝,就算是你们太后,不也一样被联军从棺材里扯出来春风一度了吗?” “去你妈的!”我暴怒之中忽然出手,挥动亡命钩往史蒂夫头顶砍了下去。 史蒂夫挥剑阻挡的同时呵呵冷笑道:“放箭,把那具尸体射下来,乱刀分尸!” 史蒂夫明明是在对自己的手下喊话。用的却是汉语,明显是在刺激我的神经。一旁观战的沃特利见我身手没乱,立刻喊了一句英语。 十多个光明术士同时举起劲弩,瞄向了孙恩的仙蜕,几个距离我较近的术士也举剑往我身后靠了过来。沃特利冷眼看着我的方向高高扬起了手臂,他以为摧毁孙恩的仙蜕就能对我造成心理压力。我却在暴怒之下,杀招频出,几招之间就把史蒂夫逼入了绝境。 沃特利忽然一挥手。十几只长箭同时迸射而出。直奔孙恩的仙蜕飞射而去。史蒂夫也同时一记重剑往我肩头上劈了下来。 史蒂夫那一剑虽来势凶猛,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按照常理推断,我听见箭矢飞射的声响之后,肯定会因为顾忌孙恩仙蜕而短暂走神,这正好是他进攻的最佳时间,他那一剑虽然没有杀意,却足够卸掉我一只膀子…… 可能在他们的印象里。华夏术士把先祖看得比命更重。但是他们却忘了一个问题,孙恩并不是我的祖师。我会忽然出手是尊重孙恩,也是看不惯史蒂夫的强盗嘴脸,却不会为了一个跟我不相干的孙恩,而真的不要命。 史蒂夫出剑的同时,我的亡命钩也以诡异的角度,斜向斩向了对方的手臂。既然他想卸我的膀子,我就让他先把手给交出来。记帅妖扛。 我的亡命钩忽然变招直取史蒂夫手腕的刹那间,史蒂夫原本的狞笑陡然变成了惊骇,他眼中的绝望还没涌起,我的兵器就已经贴近他的手肘了。就在亡命钩即将砍开史蒂夫的铠甲、切断他手臂的瞬间,一道寒光忽然向我面门激射而至,我若不收手,就只能被长箭洞穿头颅。我不得不在千钧一发之际抽身后退。 直到弩箭擦着我的耳边飞过之后,博莱特才低着头说道:“项,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杀我的队友。” 我倒提着亡命钩沉声道:“我能理解。” 就在我俩对话的短短一瞬间,被吓傻了的史蒂夫已经回过神来,指着我跳脚大喊了两声,半个圣剑团一下往我身边围了过来。 博莱特忽然拦在我身前,大声喊了起来。我虽然听不懂他在喊什么,却能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是在阻止同伴动手。 我提着亡命钩冷眼看了过去,史蒂夫正斜眼看着我冷笑连连。沃特利脸色阴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开口道:“东方项,我需要你解释一下,你手中钩子的来历。” 我淡淡开口道:“捡来的。” “别拿我当小孩子!”沃特利厉声道:“据我所知,你们华夏每一种兵器都有特殊的使用方法。尤其是钩子这种奇门兵器,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苦练,你不会使用得这么娴熟。你跟那具尸体究竟是什么关系?” 很明显,沃特利误以为我是水仙孙恩的传人,如果换成是我,大概也会有同样的误解。我和铁钩道士使用相同的兵器,又维护着孙恩的仙蜕,还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岛上,怎么看都像是水仙一脉的后人。 我正想解释,却看见沃特利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想引我上当,等到很多人同时满面惊容的看向我背后的时候,我也不由自主的转过了头去。 我身后,被射成了刺猬的孙恩仙蜕,竟然像是被吹散沙丘的一样,瞬间风化。孙恩身上的皮肉像是被吹开了的窗纸,一层层的从脸上飘落下来,纸片一样的人皮像还没完全落地就在空气的阻力下变成了暗黄色的尘沙。片刻之后,就连他肌肉下的骨骼,都在山风中化成了细碎的尘埃。整尊仙蜕就这样化成了一堆散碎的黄沙。 尸身风化这种事情在古墓被开启之后并不罕见。沃特利怎么会这么震惊? 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水仙宫的地面忽然发出一声狂震,整个大殿的地表就像是被巨锤砸碎的玻璃,顷刻之间,炸成了碎块。我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栽了下去。 我趁着身躯还没完全栽倒的当口,甩手打出亡命钩,缠上了苍龙的一只犄角,右手跟着猛一发力,硬是把自己给提到了半空,三两下窜到苍龙头顶,伸手抓住孙恩的龙袍,再次起身往大殿棚顶上跳了过去。 等我踩上房梁回头再看时,整座水仙宫的广场已经完全沉陷--水仙宫地下果然是一座大湖。崩碎的广场转眼就沉进了湖底,湖水当中也跟着翻起了层层浊浪,看上去就像是被搅浑了的水池。 可奇怪的是,失去了地基的水仙宫,竟然像是一个被支起来的船篷子,仍旧稳稳当当的漂在水面上。 我甩出钩子自救的当口,圣剑团的人也接二连三的从水里爬了出来,有人甩出绳索救助同伴,也有人往屋顶上攀爬。史蒂夫他们三个爬到我附近不远的地方,面色不善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他么怎么知道?”我厉声吼道:“你们想死,我们就继续斗,看谁先死。不想死的话,就赶紧齐心协力想办法自救。” 沃特利咬着牙想了一会儿:“我同意合作。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我脸色阴沉的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等他们开口就冷声道:“沃特利,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沃特利想了一下才开口道:“刚才我看见那具尸体动了。他的手先是往天上指了一下,然后又往下划了一下,就像这样……” “开天辟地!” 沃特利的那个姿势,看上去像是用手指在空中竖直划了一下。按照术道上的说法,这个手势象征着划破混沌,代表“开天地辟”。难道这是孙恩埋下的真正杀招?但是,仅仅把让水仙宫变成湖泊,并不足以杀掉所有的入侵者。难道水下还暗藏杀机? 我下意识的往水下看过去时,刚才被落石搅浑的湖水,已经开始慢慢沉淀变清,湖水下面也逐渐露出了十几根圆形的石柱。顺着石柱再往下看,每根柱子下面都有几个围成一圈的人影,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站在水下抱着柱子。 铁钩道士! 等我看清人影的全貌,才明白过来,那些铁钩道士不仅是水仙宫的守卫,也是水仙宫的擎天力士。传说中的仙宫就是由擎天力士托举在云端移动的宫殿。孙恩模仿着天宫的样式修建了水仙大殿,但是,铁钩道士毕竟不是真正的擎天力士,不可能长期托举着数以吨计的水仙大殿,所以他把铁钩道士分成了两批,轮班托举大殿和镇守水仙宫。 “我们进来之前,那些道士有可能是刚刚换岗,不仅身上的水迹没有完全干透,甚至连法力也还没全部恢复。否则的话,圣剑团与铁钩道士之间,谁先覆没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的话刚说完,史蒂夫就低声喊了一句什么,登上房顶的光明术士也一齐往我身边凑了过来。 我冷声道:“是不是又以为,我是奸细?” 史蒂夫低吼道:“你不是奸细,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猜到!”我冷声道:“你自己问问沃特利,他是不是也猜到了。” 沃特利沉声道:“猜到是一回事,怀疑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最好乖乖合作,不然,我们不介意动武。” 我真想一个耳光抽过去,跟一群疑神疑鬼又蛮不讲理的白痴合作,简直比对牛弹琴还要困难。 “白痴!你们等死吧!”我忽然脚踩着房梁抽身而起,双手同时举向半空,一掌崩碎了头顶的瓦片,跳上屋顶,直奔着山崖后面的苍龙石跑了过去。 等到史蒂夫他们追上来时,我已经甩出亡命钩扣住山崖上的一棵大树荡向了对面,手抓树干骑在了树上。史蒂夫站在房檐上举起臂弩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我命令你马上回来!否则的话,我们立刻放箭!” 我面向史蒂夫冷笑道:“你要是想被毒死,就放箭试试。” “你……”史蒂夫还真不敢赌自己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沃特利慢慢走到史蒂夫身后:“东方项,我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谈,别忘了,你也喝了我的药水!” 正文 第一七五章 在劫难逃(上) 我冷笑道:“所以说,我们没有必要互相猜忌……” 我话没说完,忽然感到身边苍龙石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苍龙下面的水道穿行而过。片刻之后,水仙大殿下面的湖里就出现了一道蜿蜒游动的黑影。 蟒蛇!记亩吐才。 我看到黑影之后的第一个反应还以为这里出现了传说中的泰坦巨蟒。等到那条巨蟒盘绕着一根石柱,从水中探出头来。我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条巨蛇的脖子下面围着一圈像是蜥蜴一样的伞形肉冠,肉冠尖端则是十几根虎爪形状的倒钩,顺着肉冠往下全是像柳叶一样尖细狭窄的鳞片,乍看上去有些像是青色的羽毛。如果不是它的鳞片上闪动着光泽,我甚至会以为它身上披着一层鸟羽。等到巨蛇把身子盘在柱子上之后,才慢慢从水里挑起了尾巴,他尾巴上竟然是一条跟亡命钩一模一样的钩子。 钩蛇! 我脑袋里顿时轰的一下。钩蛇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生性喜水,身长八丈。尾部带有尖钩,常常伏在水下,用尾钩把岸上的生灵拽进水中吞噬。 从光明术士上岸之后,一直在袭击他们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条钩蛇。作为上古凶兽,钩蛇不应该仅仅只靠一条尾巴就能横行霸道,它肯定能发出某种让人沉睡不醒的气体,趁人昏睡之后。再慢慢加以吞噬。 钩蛇刚一露面。史蒂夫就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十多个光明术士同时聚集到屋顶上,举起臂弩往钩蛇身上爆射而去。 十几米长的钩蛇陡然甩开了石柱,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像是神龙甩尾般的扭动着身形弹开箭矢之后,尾部轰然扫向了蹲在大殿顶上举弩射击的光明术士。 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蛇尾上的钩子就已经化成一道黑芒从他们肩头一扫而过。十几颗人头同时冲天而起的刹那间。钩蛇的尾部忽然一转,像是扬起的巨鞭,对准大殿屋顶猛地抽了下来。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屋顶瓦片连带着几个术士同时被震上半空。没等术士们落水,蛇尾就再次凌空而至,蛇钩从一个术士胸前透体而过之后,挂着手脚乱蹬的术士横空甩出几米之后,再次从另外一个术士的肚子上穿了过去。 钩蛇的尾巴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吊在半空,巨大的蛇头也从水里昂了起来,整条蛇在湖面上弯成了一个半沉在水里的圆环之后,扬在天上的蛇尾才慢慢把那两个鲜血乱滴的术士送到它嘴边,转动着尾钩,把他们头上脚下的倒了过来,慢慢送进嘴里。 钩蛇脖子隆起了一块人形皮肤之后,就把身子缠在了水仙宫的殿柱上,狠狠的收紧了起来,它的皮肤下面紧跟着传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隆在它身上的人形也在片刻之间平复了下去--钩蛇竟然像是长虫勒鸡蛋一样,勒碎了两个光明术士? 我从短暂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怎么赶紧从这儿逃出去--这条钩蛇根本就不是我能对抗的东西!我正四下寻找落脚的地方时,只听史蒂夫跳着脚喊了起来,吓傻了的圣剑团不约而同的往大殿屋顶上聚集了过去。看样子,他们是准备集结战阵对抗钩蛇。 水里的钩蛇显然是吃过战阵的亏,一见术士集结,立刻眼露凶光的转向了大殿的方向,脖子开始慢慢蠕动了起来,仅仅几秒之后,就从嘴里吐出了两副染血的铠甲和一堆光秃秃的人骨头。 最后一块人骨头从钩蛇嘴边掉进湖水中之后,钩蛇忽然倒扬身形,十几米长的蛇身在空中连转三圈,尾钩带起的一道刺眼黑芒直奔大殿上抽落了下来。 “No--”史蒂夫惨叫着抛开战阵,转身就往后跑。战阵的核心人物临阵脱逃,整个战阵立刻崩溃,站在屋顶上的圣剑团还没来得及逃跑,整个大殿就在钩蛇的抽击之下轰然崩塌,几十个光明术士跟着飞起的瓦砾一齐落向湖里。 史蒂夫却在水仙宫崩溃的刹那间,凌空跃起,伸手往我身下的树杈上抓了过来。 我不等史蒂夫飞进,就甩出了亡命钩,在空中连转了几圈之后,从史蒂夫背后刺进肩甲又从他身前透了出来。我紧跟着一收连在亡命钩后面的拘魂索,像是钓鱼一样的把史蒂夫给吊在了半空。 史蒂夫撕心裂肺的叫道:“项!饶了我--我们合作!我们合作……” “死!”我抓着拘魂索直往空中甩了过去,亡命钩锋利的刀刃顿时割开了史蒂夫的肩头,史蒂夫就吊着半条膀子挣扎着落进了水里。浑浊的水面上刚刚翻起来一片血花,钩蛇的尾巴就像是鲨鱼的背鳍一样划破水面,直奔着史蒂夫的方向强袭而至。水中的血花再次翻涌之后,史蒂夫也被蛇尾穿透肚子,吊上半空,往钩蛇嘴里送了过去…… 钩蛇吞掉了史蒂夫之后,不仅没有再次杀人,反倒绕着湖面游动了起来,用带着倒钩的尾巴把那些沉浸在湖底的光明术士一个个挑到了岸边的岩石上。 钩蛇不吃死人! 我估计钩蛇在吞掉了史蒂夫之后,已经差不多吃饱了,所以它才把快要淹死的圣剑团给弄到岸上,当成粮食储备了起来。 钩蛇把那些在水中挣扎的术士弄到岸上之后,自己沉进湖底,使劲拧动着身子,在湖底的泥沙里扫开一个深坑之后,盘成一圈沉进了坑里。 十多分钟之后,泥沙乱舞的湖水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庞大的钩蛇也不见了踪影,只在湖底留下了一个螺旋形的沙坑--钩蛇就藏在沙子底下消化着人肉。 博莱德说过,他们的队员每次失踪之后,营地附近都会出现一个水潭。那就应该是钩蛇就近消化食物的藏身之地,只不过没人跳进水里探查潭底,才始终没有发现这条上古凶兽。 可是钩蛇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消化掉一个活人呢?一小时,两小时……还是一天?钩蛇随时都能再次出水吃人,我现在只能坐以待毙? 我脑袋里正在盘算着怎么才能逃出这片绝谷,下面就已经有几个光明术士悄悄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铠甲,穿着内衣潜入水里,小心翼翼的沿着湖水边缘往盆地入口的方向游了过去。那几个人的动作极为小心,甚至不敢使劲滑动水面,生怕吵到消化食物的钩蛇,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那几个人将要绕过钩蛇潜伏的沙坑时,钩蛇的尾巴却在沙坑里竖了起来,本来弯成“s”形的尾钩,在透出泥沙之后忽然绷成了一条直线,就像是响尾蛇的尾尖一样竖在水里,丝丝带响的颤动了几下之后,陡然跃水而出直奔几个术士穿射了过去…… 几个光明术士立刻惊叫着跳到了岸上,只有一个人稍慢了半步,被钩蛇刺穿了大腿,活生生拉进了水里。很快,钩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沙子里伸出头来,张开獠牙叼住了那个术士的双脚,把人一截截的吞进了肚子里。 这一次,那条钩蛇像是故意在警告岸上的人不要逃跑似的,不仅没有先吞那人的头部,还故意放慢了吞噬的速度,甚至不让自己的身子卷动泥沙,完完全全的把吞人的过程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不仅能看见翻花似的血水一次又一次的从那人身下涌上湖面,甚至能看见他的双手在血水里拼命挣扎。我虽然听不见他的惨叫声,却能看见带血的气泡在他嘴边连成了一串。钩蛇偏偏把他吞到一半之后,就用嘴叼在他腰间一动不动了,直到那个术士的上本身顺着它的嘴边软绵绵的垂下去之后,它才吞掉了术士的尸体。 钩蛇肯定是在警告我们:乖乖待在原地,它才会从头开始吞噬,给人一个痛快,否则就要将人折磨致死。 看到那个术士惨死之后,有人开始尝试从谷底攀岩逃生。那个人仅仅爬上几米之后,就忽然一声惨叫着掉了下来,他刚一落水,钩蛇就闻声而至。那人被钩住之后,死命挣扎着往岸上喊了什么,他对面那个同伴却死死的抱着一把手弩,嚎啕大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估计那人是在求同伴把他射死,可是他的同伴却因为恐惧而精神崩溃,早就失去了求生的本能。直到他被钩蛇咬死、吞掉,那个抱着手弩的术士还蜷缩在岩石上大哭不止。 我斜眼看了看附近的岩石,要是我没看错,那人应该是抓到了一块青苔之后,才失手掉进了水里。我试着挪到树根的位置,一只脚踩着树干,一手扣住岩石缝隙,把大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用亡命钩撬下来一小块青苔。 本来我是想看看那青苔有什么古怪,可是亡命钩刚一跟青苔接触,一条像是蜈蚣似的暗红色虫子就从青苔里钻了出来,狠狠的咬在了我的钩子尖上,我赶紧一抖手,把虫子给甩了下去。刚才那人应该就是被这种虫子咬到手心,才掉进了湖里。 那人是徒手攀岩,而我有亡命钩在手,能不能避开青苔?我不由得仰头往山崖上看了过去…… 正文 第一七六章 在劫难逃(下) 我抬头看向山壁时,顿时心凉了半截。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到处都是那种寄生着红色毒虫的青苔,而且越往上去青苔也就越发密集,几乎遍布了整个山崖。 就算我现在处于巅峰状态,也不可能做到平步青云、踏空前行。何况我现在的功力还不足平时的五成,只要爬上去,马上就会被毒虫逼进水里。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活命。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装死! 钩蛇不吃死物,说不定装成死人能逃过一劫。 圣剑团的人估计也跟我一个想法,我刚趴回树上,他们也跟着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整座山谷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几十个人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等着钩蛇苏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觉得身上越来越难受,压在树干上的四肢因为不过血脉,开始阵阵发麻,稍动一点儿就难受得钻心。我一个常年打坐练功的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圣剑团的术士了,他们当中早有人悄悄活动起了身子…… 就在那些人渐渐失去耐性时,湖水再一次翻腾了起来,被泥沙搅浑了的浪花从湖底倒涌而起。整座湖面就像炖了汤的铁锅。到处都是沸腾涌动的水花,却让人摸不清钩蛇准备从哪里出水。 我虽然趴在树上装死,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水面。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一道人字形的水波向我相反的方向游了过去。我正以为钩蛇选择了其他目标时,一条腥气四溢的尾钩却猛然在我眼前竖了起来。 我赶紧收敛气息,把自己装成了一个死人,但是我也一直没敢闭眼。眼睁睁的看着钩蛇的尾巴从我面前反向扬起来之后,缓缓贴向了钩蛇脊背,蛇钩上的尖锋抬到了正对我胸口的位置。只要钩蛇甩尾,马上就能把我穿心扎透,拖进湖里。 我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层冷汗,两只手也不自觉的抓紧树干,做好了跳水的准备。蛇钩也同时蓄力待发。 我和钩蛇僵持的刹那之间,被我塞进衣服里的孙恩皇袍,竟然在我体温的作用下,散发出了一股奇怪的香气。本来已经扬起的蛇钩忽然调转了方向,往一个光明术士身上猛扫了过去,扎穿对方肩甲之后把人提到了空中。 带着倒刺的蛇钩仅仅在他骨头里扭动了一下,那人就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只是,他的惨叫还没持续几秒,就被钩蛇给拽进了水里。钩蛇很快就第二次扬起了蛇尾……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钩蛇就连杀了三人。那三个人都是因为受不了被钩蛇刺穿身躯的痛苦,惨叫出声之后才被钩蛇拖进水里吞噬。 只要不是傻瓜都能看出钩蛇是在凭声音判断猎物的死活。可是谁又能在被利刃绞碎骨头的情况下,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呢? 很快,钩蛇就找到了第四个目标。让我惊讶的是,那人被蛇钩刺穿大腿之后,真就一声没出,紧咬着牙关,任由钩蛇把他悬在了空中。 钩蛇提着猎物在空中晃动了几下之后,忽然猛一甩尾,把那个光明术士摔向了岸边悬崖。那人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就被活活摔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走形了的尸体顺着岩壁坡度滑进水中之后,钩蛇果然没再去碰他一下,转身找上了下一个猎物。 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钩蛇杀人了。事实证明,装死逃生的事情根本行不通,钩蛇不仅嗜血成性,而且异常狡猾,它不吃死人,并不代表它不会毁尸泄愤。只要被它钩住,必死无疑。 我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孙恩的皇袍上。钩蛇当时忽然放弃杀我,肯定跟皇袍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香气有关!但是,皇袍下水之后,还会不会发出香气,那股香气又能维持多久,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就在我准备拿出皇袍仔细研究一下时,却听见沃特利站在远处厉声喊道:“东方项,你究竟用什么手段躲过了钩蛇的袭击?” “我什么手段都没用。”我趴在树上回答道:“大概它觉得我个头太小,才先找了个大的。”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沃特利脸色阴沉的道:“作为合作伙伴,我有权知道你逃生的秘密!” “我也有权拒绝回答!”我学着对方的口气反驳道:“从你们在大殿上跟我翻脸开始,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已经结束了!” 沃特利死死的盯着我道:“那我们就换个更直接的办法。要么,你说出秘密;要么,我让你现在就死!” 沃特利猛一抬手,用英语喊了一句之后,所有还能拿到手弩的人,就在同一时间把弩箭往我身上指了过来,就连混在人群里的博莱特也不例外。 沃特利伸出手喊道:“我数到三……” “等等!”我冷声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沃特利明显一愣之后,怒吼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去你妈的资格!”我破口大骂道:“我现在有赌一下的机会,但是你没有,这就是我的资格。逼急了老子,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们射死我,自己也得死!” 沃特利咬牙切齿的道:“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五分钟之后,我要是再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像你说的一样,大家一拍两散好了!” “呵呵……”我冷笑一声,在树上坐直身子,背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我表面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心里却早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什么道义、什么伙伴、什么契约,在这帮西方术士的眼里都是狗屁!对他们来说,生死关头能自己活下来才是真的。只要我说出自己的猜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乱箭射死。 就算我玩一手“挑拨离间”的把戏,把皇袍给扔进人堆里,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争抢皇袍而把东西给撕成碎片。要是哪个手快的二货穿上皇袍跳进水里,那乐子可就更大了,说不定钩蛇就能把皇袍给一块儿吞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门上冒出一层细汗时,忽然听见身边有人嘻嘻笑了一声。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却看见死神扛着镰刀飘在空中,对我呵呵冷笑。记亩吐亡。 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死神却用一种听起来和蔼可亲的声音说道:“不用紧张,我是不会出手的!” 死神绕在我身边飞来飞去:“看样子,你的运气不怎么样么?这回不用我安排,你自己就已经陷进了死局。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一条上古时期的蛮荒大蛇,把你吞下去不成问题啊?” “烈焰毒虫!要不,你试试被它咬死吧?不好,不好……被烈焰毒虫咬中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死,而且还会非常痛苦。不好,不好……” 死神故意低着头看向了下面的光明术士:“他们的武器不错,绝对是杀人利器,被箭射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痛苦。不过嘛,死在他们手里对你来说肯定是一种耻辱,你不会愿意的。” 死神忽然飘了过来,脸对脸贴到我的鼻子尖上:“说说吧!你想怎么死?看在你陪我做了一场游戏的份儿上,无论你选择哪种死法,我都会帮你有尊严的死去。” 我看了一眼乐得像是小狗撒欢一样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死神,又看了一眼不停看表的沃特利,确定了他们看不见死神之后,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布置了结界一类的东西,他们才听不见我说话?” “当然!”死神搓着手道:“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这种欢乐,而且也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享受快乐!” 我平视着对方道:“我觉得我们可以重新签订一下契约。” “你准备服软了?”死神得意道:“晚啦!我不觉得你还有什么能跟我签订契约的价值,除非你让大掌棺过来当我的奴仆。你能做到么?” 我看着死神淡淡道:“如果,我能救你的命呢?” “哈哈哈哈……”死神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你们东方的术士真有幽默感,笑死啦!” 我仍旧平静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陈馥遥已经带着那个东方墨进了圣十字监狱,你还能笑得出来么?” 死神笑声戛然而止:“你在骗我!” “我有必要骗你么?”我的话没说完,死神就忽然一个转身飞向了远处。 “晚啦!”我赶紧喊了一声:“你追不上她!” 我还真怕死神一下跑了,他现在是我翻盘的唯一机会。死神果然一个转身回到了原地:“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你大概也进不了圣十字监狱吧?只要陈馥遥他们舒舒服服的在里面过上三十年,你就会被东方墨取代。到那个时候,你的下场想必不会太美妙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死神捂着脑袋转了好几圈之后厉声道:“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话!” 我指了指下面的沃特利:“不信你把他弄上来问问,他们就是接应陈馥遥的人。” 正文 第一七七章 死神真容 死神转头看向沃特利时,杀气弥生,仅仅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沃特利面前,抬手往沃特利的脑袋上抓了过去,干枯的五指像是尖刀一般插进对方天灵之后,猩红的血水缠绕在死神指尖。缓缓流进了他的袖口。 片刻之后,死神暴跳如雷的返回了原地:“混账东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尽可能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你进不了圣十字监狱,但是我可以。我替你干掉东方墨,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死神上下打量了我好半天:“我不觉得你能干掉东方墨。就算合作的话,下面足有几十人。我为什么非要找你?” 我摊了摊手道:“目前为止。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如果你想选下面那些笨蛋,我也无话可说。当然了,你也可以去找合适的人,反正你有三十年的时间。” 我直接用话堵了死神的嘴。再找合作者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不敢这么做。东方墨和陈馥遥会选择进入圣十字监狱,就代表那里有让死神忌惮的东西,等死神找到合适的人选,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变数。死神不敢赌! 死神显然被我气得不轻,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过了好半天。他才沉声道:“好,我同意合作。” 我伸出手和对方拍了一下:“那么,合作愉快!” 死神冷哼了一声,轻轻打了个响指。刚才陷入了幻境的光明术士,一下子全都回过了神来。已经被死神抓死的沃特利。身体笔直的倒向地面时,不知怎么忽然又站了起来,指着我大喊了一声。 圣剑团顿时乱箭齐发,数不清的劲弩像是连天暴雨,瞬间覆盖了我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向我激射而来。我悴不及防之下,想要挥钩抵挡也已经慢了半步,就算我现在拔出亡命钩,也只能挡住一小半弩箭,大部分箭支还是会射中我的要害。 我干脆放弃了抵挡,全身肌肉绷紧,真气外放,后背尽可能贴近岩壁,再用手护住脑袋,在树上缩成了一团。我刚稳住身子,飞箭就已经破空而至,尖锐的啸声不仅在耳边响成了一片,箭矢带动的气流也在瞬间透过衣服刺痛了我的皮肤。 仅仅刹那之后,飞过来的长箭就接二连三的打到了我身上。奇怪的是,尖锐的箭头并没有刺进我的肉里,只是在我身上碰撞一下就落在了地上。我身上就好像是被一群拿着玩具枪的小孩乱打了一气,虽然疼得火烧火燎,却丝毫没伤到筋骨。 “死神!”我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圣剑团,又抬手看了下胳膊上被打起来的紫豆子:“这么玩有意思么?” “有意思!我不能杀你,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揍你!”死神一脸严肃的说完之后,忽然拍着大腿笑了起来:“看你缩成乌龟,比杀你还有意思!” “那就玩点儿更有意思的!”我话一说完,两脚猛蹬树干,从树上一跃而起,像是高台跳水一样,往钩蛇的方向扎了下去。 “你干什么?”死神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玩上这么一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落进了水里。 我双脚踩着水,把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上,指着死神喊道:“你不是想玩吗?咱们就玩个大的!” 我的话刚说完,湖底就翻起了滔天巨浪,我甚至感到一股像是喷泉似的水流从我脚下狂涌而来--正在消化食物的钩蛇,肯定已经醒了,而且就在我脚下抬起了脑袋…… “混账东西!”死神大骂之间俯身冲向水面,抓住我的一只手,生生把我提到了空中。我们还没稳住身形,杀气腾腾的蛇钩就已经破水而出,劈头盖脸的打向了死神。 “回头找你算账!”死神本来不想跟钩蛇拼命,只是抓着我往空中疾飞而起。没想到,钩蛇的巨尾从我们两人脚下破风扫过之后,反倒被激起了凶性,尾部刚一落水,立刻借着惯性翻转身躯,用蛇尾撑起身躯,从湖底直立起来,张嘴咬向了我们的双腿。 死神仅仅慢了一步,那种压迫力就紧跟着追了上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巨蟒的蛇信子已经舔到了我的脚心上,腥气四溢的獠牙正在往我腿上缓缓接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已经站在了钩蛇的嘴里,钩蛇几尺长的獠牙差点儿压在我的脚脖子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像是被匕首顶住皮肤的刺痛…… “滚--” 死神怒吼之间,抓着我的衣服把我甩上了高空,我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在天上飞了足足几秒,才落到了苍龙石背后的悬崖上。我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赶紧爬起来,冲回悬崖边上往湖里看了过去。围介帅扛。 死神救我的时候肯定吃了个小亏,就在我落地的当口已经暴怒成狂,全身黑袍怒张着舞动镰刀,与钩蛇厮杀在了一处。 大半的湖水,在一神一蛇的狂暴拼杀之下狂卷入空,整个谷底都被滔滔白浪完全覆盖,支撑着水仙宫的石柱像是被扔飞的玩具一样翻天乱舞。原先站在谷底的光明术士早就不见了踪影,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件扭曲变形的铠甲,在神蛇厮杀的余威之下飞上半空…… 我仅仅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曾经逞凶洪荒的上古凶兽,凶威堪比鬼神,如果不是死神出手,我只怕连一个照面都做不到,就能被它吞进肚子里。捕猎光明术士对钩蛇来说,只是一场进餐前的游戏,它每次出动看似凶猛,其实连自己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实力都没用上。直到看见钩蛇与死神之间的大战,我才对钩蛇的实力有了直观的印象。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交战双方就打出了真火。死神镰刀上的寒光冲天而起,瞬间化成一道寒芒四溢的龙卷,覆盖着山谷上空,向着湖面上猛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发狂的钩蛇也在湖底掀浪而起,巨大的尾钩也同时旋成一道反向飞转的光轮,凛然不惧的迎向了死神镰刀。 双方以同样的招式逼近对手,两道飞转的光芒就像是两个足以碾碎万物的磨盘,最终碰撞之后,谁的功力更高,谁就能把对手搅得粉身碎骨。 我眼看双方即将碰撞在一起时,立刻跳起来,拔腿就跑。以我现在的功力,不要说参与鬼神之战,就算旁观也是一种奢望,光是他们碰撞的余波就足以让我灰飞烟灭。 我跑出几百米之后,山谷里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死神的咆哮、钩蛇的怒吼,破空穿云之间,连绵山脉随之震颤,无尽沧海为止战栗…… 身后啸声刚起,我立刻双脚踏地,飞身扑进了附近的一洼水坑,双手抱头趴在里面,丝毫不敢乱动。大地几番震颤之后忽然倾斜,顷刻之间,磨盘大小的山石就从我身边隆隆滚过,不知道是树还是岩石的东西,从我头顶掠空横飞…… 山塌了!我明显感到山峰正在渐渐崩溃。要是他们双方再坚持一会儿,不用鬼神之威,就算崩塌的山峰也足够把我活埋在地里。我决不能趴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双手一按地面,冒着漫天飞石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山下逃跑,却被一蓬带着咸腥味的水流给打了个跟头。等我起身时,却看见大片猩红的湖水顺着山势奔流而下,一截带着鳞片的蛇段落在距我七八米的地方。被死神镰刀切开的肌肉正在空气里抽搐,山下的震天巨响也跟着渐渐停歇了下来。 死神赢了!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转身跑到了山顶,再一次往悬崖下面看了过去。 整座山谷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原先的湖泊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大小小的碎石差不多填平了小半截谷底,钩蛇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被覆盖在了岩石下面。 “死神呢?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我刚刚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就听见有人在我身后冷森森的说道:“你很希望我死掉是不是?” 我回头一看,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我身后站着一个手持镰刀,身穿黑袍,黑发黑瞳的女孩。只不过,她身上的黑袍已经被撕开了半截,白生生的大腿差不多露出了一半。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女孩喊道:“你你你……你是死神?” 女孩板着脸道:“你说我会是谁?套用你的一句话讲,你是不是故意的?” 死神的问话,我不是没听清,但是我还没在震撼中回过神来,嘴上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你怎么会是女的?” “那我应该是什么?应该是一副快要烂光了的骷髅对吧?”死神的俏脸上带起了一股寒霜。 “对!” 我刚点了一下头,死神就举着镰刀往我脑袋上砸了过来。我一个不留神,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下。虽然死神用的仅仅是刀背,但是也把我砸得头昏眼花。我捂着脑袋上鸡蛋大的筋包,跳脚骂道:“你他么是不是疯了?” 正文 第一七八章 聊天 紧跟着又是一下往我脑袋上砸了下来:“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我干脆一举亡命钩挡了过去。两件兵器凌空相撞之后,我和对方同时后退了半步。 “咦?”我明显感到死神的力量竟然和我差不多,就算高也高不到哪儿去。 “咦个屁!”死神恼羞成怒之下,举着镰刀再次向我打了过来。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干脆直接挥钩迎了上去,跟死神你来我往的打在了一起。短短十几招之后。我已经可以肯定死神在跟钩蛇一场大战之后,实力下降到了和我差不多的水平上。 我干脆跳出圈外:“别打了!咱们还得合作!” 死神愣了好一会儿:“好吧!我同意……” 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没有恢复实力的药?赶紧给我一颗,免得咱们两个还没走出这座岛就先变成鸟粪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死神咬牙切齿的取出一个药瓶,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一颗药丸:“拿去。” 我拿起药丸扔进嘴里之后就开始闭目调息。内力开始在经脉中游走之后我才发现,死神给我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神药。充其量也就比江湖上常用的药物高出两三个档次而已。但是也足够我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我才睁开了眼睛。死神那边已经完成了调息,但是看她的状态仍旧处于和我不相上下的程度上。 我见她没恢复神力,胆子也大了起来:“我说你怎么一看就是野蛮、没脑子、爱撒娇、小心眼儿呢,原来是个女的!” 死神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蹦了起来:“你说我爱撒娇、小心眼儿?” 我嘿嘿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野蛮、没脑子了?” “你找死!”死神像是发疯了的小猫儿,张牙舞爪的向我扑了过来。围介帅血。 “干嘛?想打架啊?”我立刻跳了起来:“先别打架,咱们现在应该精诚合作才对!” 死神强压着怒火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跳进水里的?” “是!”我很佩服死神的执着:“我想要钩蛇的尾巴。要是你不把它弄死。我怎么得到亡命钩呢?本来我想编个理由的,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死神被我气得胸口起伏。我敢打赌,她现在要是实力还在。肯定能一把掐死我。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既然你不介意,那就帮我把钩蛇的尾巴拿回来吧!” “你……”死神的眼睛差点儿从眼眶里瞪出来:“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家伙!” 我摊了摊手:“没办法。我马上要进圣十字监狱了,总不能赤手空拳吧?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尽可能提高自己的实力。万一,我要是还没把事儿办成就先死在里面了呢?” 死神低头想了想道:“你等着!” 死神一闪身消失在了我眼前,我背后也跟着冒出了一阵凉风。死神这一招已经超越了凡人的极限,完全可以划入鬼神的行列。如果她不是去找东西,而是过来杀我……我头上不由冒出了一层细汗。 没过一会儿,死神就扛着钩蛇的尾巴,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山上:“你是白痴啊?还不赶紧过来接一下!” 我看着死神懊恼的表情,不由得忽然想笑。死神八成是忘了自己的神力失去太多,还是习惯性的瞬移了一下,结果不得不自己扛着钩蛇的尾巴爬了回来! “你还想笑!给我憋回去--”死神顿时炸毛了。 “好,好!不笑,不笑……”我从死神手里接过蛇钩之后,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沉。那条尾钩差不多有一米半高,分量肯定不下三百斤,就算扛着都困难,更别说是拿着砍人了。 我对着蛇钩愁了好半天,才笑嘻嘻的看向了死神:“我说……” “你想干嘛?”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死神立刻跳了起来:“你别想让我帮你炼制兵器!门都没有!” 我的眼睛顿时亮了!其实我还真没有找她炼制兵器的想法,只是想让她帮忙再下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亡命钩。我手里这把亡命钩是从黄巾魂奴身上抢来的,品质上肯定赶不上水仙宫的那些。既然死神都说她能炼制兵器了,我要是不利用一下,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搓着手道:“那个,美女啊!你看……” “我什么都不看!”死神大叫道:“别想用花言巧语骗我!炼制兵器需要耗费很多神力,不干!” “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我本来想去拍一下死神的肩膀,谁知道她往边上一躲,我的手一下落空之后,想都没想的一翻掌心,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啊--”死神顿时一声尖叫:“死变态!老色狼!我跟你拼了--” “我去!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上染坊了!”我故意脸色狰狞的怒吼道:“说!干不干?你敢说半个不字,我立刻把你捆起来啪啪啪……” “哇--”死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差点儿被一个女人骗了八次不说,还遇上了一个无赖!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喂喂……”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涌起了一丝负罪感:“别哭了……我也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么?我都说了,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应该同心同德,对吧?” “对你个头!”死神哭着道:“现在都是我一直在出力好不好?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你上辈子杀了我全家行了吧?”我连哄带骗的道:“你两次差点儿把我弄死,我都没跟你计较,对不对?哥哥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大度的……” 死神哭着反驳道:“什么两次?明明只有一次!” “好好好!一次,一次……就算是一次好了!”我无可奈何的道:“我算是服了,女人要是小心眼儿,什么事情都能跟你赖账。你差点儿让阴差把我拉进地府那次,就不算啦?” 死神叫道:“你连这种事情都记着,还敢说自己大度?” “我服了……”我差点儿要五体投地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别哭了行么?咱们干点儿正经事儿吧!” 死神跳脚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正经!” “好,我不正经行了吧?”我举双手投降:“咱们还是谈谈炼制兵器的事情吧!” “滚--” 我足足花了半个小时的工夫,好说歹说,才让死神同意帮我炼制一把亡命钩。 死神答应了我的要求之后,就开始到处收集亡命钩的残品。我们两个用了多半天的时间,居然在岛上弄到了四五百把完好无缺的亡命钩。 说来也怪,原本我还以为,拿走黄巾魂奴的亡命钩之后,他们会暴起还击,没想到,那些黄巾魂奴竟然毫不反抗的让我拿走了钩子。我估计应该是我身上沾了钩蛇血液的原因,才让他们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等我把那些亡命钩堆在一起之后,就跟死神并肩坐在了山崖上。死神只说了一句:“等到月亮升起来吧,午夜之后,才是我炼制兵器的最佳时机。” 我坐了还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死神看了我一眼:“想聊天?也好,我已经好久没跟人聊天了。我有一个中文名字,叫夏天。你叫我小夏天好了。” 我不由得更好奇了:“你还有中文名字?” “是啊!是一个叫韩墨斐的人给我起的,她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东方墨,也是上一个陪我聊天的人。”小夏天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愣住了:“韩墨斐,是你的朋友?你在追杀她?” “曾经是……” 死神缓缓说道:“从我成为死神使者之后,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世间游荡。我能看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我。就算那些术士,在见到我之后,不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毕恭毕敬的跪着跟我说话,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朋友一样和我好好聊聊天。” “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韩墨斐,那时候,我把她当成了天真烂漫的小女生,她是第一个见到我却不害怕的人。当我从她手里接过她送给我的礼物时,我竟然对她产生了一种依恋。后来,我一有时间就去看她,给她带礼物,她陪我聊天。” “我们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经常会跟我分享她的小秘密,比如,她喜欢哪个男生,做过什么错事,偷偷搞的恶作剧。每次她跟我分享自己的秘密时,我都能感到她心里那种信任和满足感。” “可是,我却没有什么秘密可以跟她分享,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每一次都是怎么杀人的吧?”死神苦笑道:“直到有一天,我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她--那就是,怎么能成为死神的使者!没想到,我却因此上了她的当……” 小夏天撩动着头发:“那之后不久,她就中毒了。我当时正在附近收集灵魂,等我看见奄奄一息的韩墨斐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的眼睛,正在我眼前慢慢失去光泽,那是我第一次心软,也是唯一的一次……” 正文 第一七九章 死神的回忆 小夏天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韩墨斐什么都没对我说,她只是一直在看着我,但是我却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她对生命的渴望。她的那些心愿,一个个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她还有好多好多的愿望没有完成,我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 “我强行驱散了她体内的毒素。救了她的命。等我查清了那个对他下毒的人之后,我毫不留情的把那个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活命的家伙抓进地狱,扔进了地狱之火最为旺盛的地方。我要让她的灵魂永不安宁!” 小夏天叹息道:“那之后,我们仍旧经常见面。可是不久之后,韩墨斐又出现在了火灾的现场。我也又一次把她从大火当中拉了出来。紧跟着,谋杀、车祸,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了她身上。直到我救了她五次之后,我才发觉哪里不对。” “等我重新回到现场之后。虽然发现了蛛丝马迹,但是确定不了那些意外都是出自什么人的手笔。我回到地狱,把那个被我扔进火里的家伙拎了出来,仔细盘问很久……” 小夏天咬牙道:“那个人说,她原本只是嫉妒韩墨斐,因为所有人都跟她很亲密,却没有人愿意理自己。但是她并没有想过要杀人,直到她心仪的男孩不顾一切的向韩墨斐表白之后,她的嫉妒才膨胀到了极点。可是,她仍旧没有杀人的勇气。” “那时候,她开始疯狂的买醉。每次当她醉眼朦胧、嚎啕大哭的时候,韩墨斐和那个男孩都会出现在她面前。他们不但无视她的存在,甚至还有意的在刺激她的神经,她也终于产生了报复的念头。直到她看见一本谋杀小说出现在自己书桌上之后,才按照小说里的情节。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 小夏天眼圈微红道:“在我的印象里,韩墨斐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就算她和男友真的与那个女人不期而遇,她也会远远的躲开,怎么会故意刺激她呢?” “后来,我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猜疑,找到了那个男人。我在找他之前。心里还想着,万一我猜错了,该怎么去找韩墨斐道歉。可是,那个男人却给了我一个让我异常震惊的答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刺激那个女孩去谋杀韩墨斐。” 小夏天紧紧握住了镰刀:“我杀了那个混蛋之后,提着他的人头去见韩墨斐,韩墨斐却像是踢垃圾一样,一脚踢开了那个男人的脑袋。她当时竟然十分惋惜的说了一句:还是操之过急啊,这么快就被你看出了破绽了,我还在计划怎么多骗你几次呢!” “我没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我只想杀了她!可是韩墨斐却笑着对我说:我刚刚躲过你一次。你在三十年之内无权杀我!否则,你就要受到死神的惩罚!” “我的镰刀最终还是没有劈下去……我一路哭着跑回了冥界,躲在地狱的角落里大哭一场之后,就把自己锁在地狱里再不出去,也不去见任何人。” “等我慢慢抚平了心里的伤口,从地狱里出来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我的辖区里早就变得亡灵泛滥,我为了搜捕亡灵,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韩墨斐。”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拼命扫清辖区的亡灵时,死神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我玩忽职守的消息,直接把我召回了地狱。虽然我向死神解释了原因,但是仍旧被扔进地狱,关押了十年之久。等我再出来的时候,韩墨斐已经加入了欺神者联盟,我再想追杀她,也就变得困难重重了。” 小夏天说完之后,不禁又是一阵苦笑。 我抬眼道:“你不是死神?” “准确的说,是死神使者。”小夏天道:“这样解释吧,你们地府里的阎罗王虽然法力通天,但是也不会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吧?我们这些死神使者,就相当于你们地府里的阴差,也一样有等级的划分。就拿我来说,我只是七级使者,最高级别的使者可以达到九级,比你遇见的大掌棺还要高出一线。”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得点了点头:“那你是怎么成为死神使者的?也是靠骗过死神九次?” “不是。”小夏天摇头道:“死神虽然常年在宫殿中沉睡,但是偶尔也会出来走走,遇到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收养一些孤儿。这些被死神养大的孩子,成年之后就会披上死神长袍,直接变成死神的使者,为他服务。” “那些躲过追杀成为死神使者的人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能骗过我们,取代我们的人,可以直接成为八级以上的使者,编入死神近卫军,或者干脆跟随死神左右。他们都是死神眼里的精英,自然可以取得更高的待遇。当初,死神制定这个游戏,就是为了培养出一批精英,供他驱使。” 我眉头一挑道:“按照你的说法,八级以下的使者都有自己的辖区,就像是地方警局的意思。那么八级以上的使者,就不会再参与地区管理了?” “没错!”小夏天含着眼泪摇头道:“但是,我们开始了死神游戏,辖区就会被另外的使者接手,而我只能专心应对游戏,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我听完之后道:“我的意思是说,八级以下的使者是不是没有赦免活人的权力?如果是那样的话,韩墨斐不是连欺神者一块儿骗了么?” “有资格豁免生者的,只有死神本人,死神不会允许有人染指他的特权,哪怕是她最宠爱的妃子也一样,更不要说,我们这样的使者了!” 小夏天点头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你,恐怕只有韩墨斐自己了。我也曾经警告过欺神者联盟,韩墨斐在欺骗他们。但是欺神者却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们都以为,那是我为了取得胜利而耍的把戏。这群蠢货……” “或许不能说他们蠢……”我摇头道:“人一旦被某种意识洗脑之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跟他们解释这是一场骗局,他们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把劝他们的人当成骗子。韩墨斐就是利用欺神者几千年来的传说,把那些精英玩弄于掌股之间。她很聪明!难怪,爱丽丝会在魔法笔记里留下暗示。可惜她没能活到最后,就死在韩墨斐他们手里了。” 我起身道:“你有那么长时间去追杀韩墨斐,怎么会让她一次次逃掉呢?” 夏小天道:“前两次,是欺神者联盟付出了海量的资源才帮她躲过了我的追杀。而且死神为了增加游戏的难度,每次追杀失败之后,都会提高我们的实力。我们回去提高实力的那段时间,就是专门给他们逃命用的。那段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几天。但是,第八次失败之后,死神就不会再召唤我们回去了,我们也不用再等时间上的限制。只有能逃过第九次的人,才是死神心里的精英。” “韩墨斐躲过我的第七次追杀之后,就逃进了华夏。我想越界杀人,就只能取得华夏地府的许可。光是跟华夏鬼神的交涉,就浪费了我大量的时间。等我进入华夏地界之后,韩墨斐已经不知去向了。” 小夏天咬牙切齿的道:“等我发现她的气息,兴匆匆赶过去之后,却被你安排的人抓进了地府,还差点被他们打死!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失误!失误……纯属失误……”我还能说什么,这种事情换成是我,也一样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倒霉的是,那个要被小夏天扒皮的人,偏偏就是我自己…… 我赶忙岔开了话题:“我刚才听你说,你是披上死神斗篷才成为了使者,你的力量是来自于斗篷?” 我这话刚一说完就后悔了,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这不是等于在窥视别人的秘密么? 小夏天毫不在意的道:“死神是不会让他手下修炼的!我们的力量全部来自于斗篷,虽然我们可以短暂的脱掉斗篷,但是一旦离开斗篷的时间过长,我们就会完全消失。同样,使者晋级就是换一件高级些的斗篷而已。” 我诧异道:“那你刚才不是在恢复自己的力量么?” 小夏天耸了耸肩:“准确点说,是在修补斗篷,我们的斗篷损坏之后,可以回到死神殿修补,也可以靠亡灵之气修补,也就是你们说的阴气。” 我揶揄道:“你什么实话都说,就不怕我把你的斗篷抢了?” “哈哈……”小夏天笑道:“你抢过去也没有用,你的血脉就决定了你用不了西方世界的东西。” “血脉?你是说只有欧洲血统的人,才会成为死神使者?”我皱眉道:“韩墨斐不也一样是华夏人?如果死神长袍对他没用,她为什么要做死神游戏?”围台宏号。 “据我所知,她有一半的欧洲贵族血统,至于来自哪个家族,我并不知道。”小夏天无所谓的耸了耸说道:“如果韩墨斐赢得了游戏,死神将会亲手给她披上斗篷,只要得到了死神的认可,就算她不是欧洲血统,也一样可以成为使者。就像我,不也一样不是纯血欧洲人么?” 韩墨斐费了这么大劲儿,就是为了成为一个类似于阴差的存在?这个说不通啊! 如果她想当阴差的话,在华夏甚至更容易一些,毕竟在华夏术道上没有生死游戏这个说法。而且阴差还能自己修炼,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成为鬼仙。 她费这么大劲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文 第一八零章 炼钩 我猜测着韩墨斐的目的,小夏天也不说话了,我们俩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了好一会儿。我实在是觉得有些无聊,就把孙恩的黄袍翻了出来。 “咦--”我看到黄袍里面的古篆时,不由得的惊讶了一下。 小夏天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上面写的什么?” 我边看边说道:“当年孙恩中伏之后,知道大势已去。便根据徐福出海寻找蓬莱仙岛的传说,带领部署离开内海,向远洋进发。” 小夏天好奇道:“这可能么?” “没什么不可能。”我正色道:“古代术士的威能,不是现在人可以想象的。而且,徐福出海寻找仙药的故事。在华夏流传了几千年,孙恩作为海上霸主,追慕先贤也在情理之中。” 小夏天催促我道:“你继续说,继续说!” 我继续说道:“但是。孙恩并没有徐福那么好的运气,既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也没能远渡重洋到达东洋,反而迷失了方向,飘到了这座外海孤岛上。” “但是,让孙恩惊喜的是,这座岛上竟然有一个‘苍龙入海’的天然风水局。如果操作得当的话,他完全可以借助‘苍龙入海’占据海上一座灵穴,让自己的后代变成海上霸主。” “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孙恩一直都在倾注人力修筑苍龙局;他甚至不惜把自己的部下炼成黄巾魂奴,对海上船只进行劫掠。这就是为什么岛上处处都是藏尸水潭的原因。根据孙恩的记载,他至少炼制了三千魂奴。” 我的话刚说完,小夏天就叫道:“那条长钩子的蛇又是怎么回事?” 我继续往下看了过去:“本来,孙恩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但是就在准备让苍龙之气入海的时候,忽然天降风雷。劈断了龙头,苍龙局因此被毁,孙恩也差点儿万念俱灰。” “不过,老天又给了孙恩一个希望,他的手下竟然在附近的一座岛上发现了一条上古钩蛇的幼崽。孙恩大喜之下,亲率部众抓捕了那条钩蛇。他原来的计划是把钩蛇藏在苍龙局中,让它慢慢吸取残余的地气。准备有一天能化成钩龙,再次冲击灵穴。” 我叹息道:“但是,孙恩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可能等到钩蛇化龙的那一天。暮年的孙恩几乎每天都去观察钩蛇,为的就是寻找一丝精神上的寄托。” “孙恩就在日复一日的静坐中,从钩蛇捕猎的姿态上,悟出了一套杀人的钩法。因为这套绝学是他亡命天涯时所创,所以定名为‘亡命钩’。他虽然把这套杀人钩法传给了部下,却悄悄留下了最后五式杀招。”我脸上虽然十分平静,心里却是在死死的压制着跳起来大声欢呼的冲动! 小夏天脸色古怪的道:“你想笑就笑吧,别压制……这样对身体不好!” “咳咳!”我使劲干咳了两声:“不行。我不能在你这个歪果仁面前跌份子!” “德行……”小夏天白了我一眼:“那岛上的人为什么全都死光了?” 我收起皇袍:“孙恩最后没说。但是据我估计,肯定是孙恩的传人在饲养钩蛇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导致钩蛇凶性大发,脱离了控制,吃光了岛上的所有人。” “我猜,当时也不见得没有亡命钩的传人逃出生天,不然术道上也不会还有亡命钩的传说。” 我转头看向山下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种“老天在故意压制术道枭雄”的感觉。术道中人无论如何惊才绝艳,都逃不过老天的算计,张角如此、孙恩也如此、白莲教一样如此!只要术道中人揭竿而起,就不会有好下场,哪怕王座就在眼前,他们也会在登上王座前的那一刻灰飞烟灭,空留一段传说。反而是那些辅助帝王的术道中人,成为了千古名臣。 小夏天看我低头不语,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道:“没什么……月亮升起来了,开始炼制兵器吧。” 小夏天抓起尾钩高举向天时,双手同时升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寂静的山岭中陡然间鬼哭神嚎,就好像有数以千计的鬼魂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片刻之后,有人踩踏草木的脚步声就在我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就好像有大队人马在飞快的向我们身边围拢。 我从地上抓起一把亡命钩,护在了小夏天身前,转身往大路上看了过去。与此同时,大批黄金魂奴混杂在难以计数的冤魂当中,向我们这边围拢了过来。 冤魂暴动! 我甩手把拘魂索缠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果断喊道:“小夏天,别炼了,放弃亡命钩!你顺着拘魂索滑下去,我掩护你!小心岩石上的青苔,尽量不要接触,那上面有毒虫。” 我说话之间,无数鬼魂已经在声嘶力竭的狂啸之间腾空而起,像是漫天飞蝗一样,往我们头顶扑落了下来。 “快走!”我怒吼着挥动亡命钩杀入敌群,一式“夜战八方”扫向四周时,几个欺近我身前的鬼魂顿时在钩影中化成了磷火。没等我回手变招,大批鬼魂就已经越过我的头顶,往我身后猛扑了过去。 “不好!”我大惊之下,不顾向我碾压过来无数厉鬼,转身看向了小夏天。 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忽然愣在了那里--从我头顶飞掠而过的群鬼,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投进小夏天手心上的火焰当中,每有一个鬼魂在黑炎中消失,她手中的火苗也就跟着暴烈一分。短短片刻之间,两团黑炎已经火光冲天,蛇钩也开始慢慢融化…… “这……”我要是现在还没看明白小夏天是在用鬼魂做燃料增强火焰,那可就真是蠢到家了。尤其在我看见她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嘲笑时,差点儿就想找个地方撞上去! 我现在还能怎么办?人家想笑,我也不能拦着啊!我极其郁闷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就那么看着她炼器。等到大批冤魂消失在她手中之后,蛇钩的外层也已经完全脱落,最后变成一道颜色淡绿,晶莹剔透,差不多有一米半左右的钩子--那才是蛇钩的精髓所在。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小夏天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你怎么了?放弃炼制,别逞强!” 小夏天喷血之后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托着蛇钩的双手也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这明显就是后力不续的现象。我厉声喊道:“别炼了!地上的亡命钩多得是,我随便找一把就行……” “闭嘴!”小夏天怒喝之间,数以百计的亡命钩忽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连成了一条长龙,直奔她手中飞了过去。片刻之后,所有亡命钩同时分解,化作一丝丝金属的精华,流向了蛇钩。与此同时,原先没有进入火焰的黄巾魂奴忽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面向尚未成型的蛇钩跪倒下来。 仅仅片刻之后,所有黄巾魂奴同时起身,向熊熊火光中大步而去。等到最后一个魂奴消失在火光中之后,熊熊烈火忽然腾空而起,直炽苍穹,鬼神惊惧的怒吼也在群山当中此起彼伏,仿佛天地万物都在狰狞咆哮。 “不好!快松手!那把钩子已经天地不容了!别抓在手里……” 这一回,小夏天没在固执己见,甩手把亡命钩往天上一扔,整个人奔着我怀里扑了过来。我搂住对方之后,就势躺在地上,往山坡下面滚了过去。 我们身形刚动,就听见空中风雷大作,九道惊雷凌空劈向了浮在空中的蛇钩。第一道天雷过后,蛇钩被雷电击上了半空,八道霹雳不等蛇钩回落,就同时轰了上去。惊天动地的巨响虽然震得我两耳发麻,我却只能死死的压着小夏天,趴在地上,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等到惊雷的回音缓缓消失之后,我才听见小夏天冷声道:“你还想压到什么时候?” “不好意思!哇--啊……” 我第一声是因为看见小夏天身上的衣服没了一半儿,第二声却是因为狠狠挨了对方一下。我捂着眼睛吼道:“你疯了吧!自己弄得溜光,还好意思打我?”围台上血。 小夏天不甘示弱的吼道:“谁让你盯着我的胸看?” “胡说八道!”我义正言辞的反驳道:“衣服都要露到肚脐眼了,我愣是没看见胸在哪儿!谁没事儿看你的胸,我家里那个比你大多了!” “呸!死变态--”小夏天差点儿一口吐过来。 “懒得搭理你……”我赶紧站起来,爬到山顶上好一顿找,才在山尖上找到了断掉的蛇钩。一米半长的蛇钩已经被天雷劈成了三节,超过一米的钩柄只剩下了半尺多长,前面的钩子也断掉了大半。 好好的一把神兵就这么毁了,我心疼得都要往出滴血了…… 小夏天赶了过来:“别难过,修一修的话,应该是跟你用的那把差不多了。不过好多能力都保不住了……除了锋利之外,只剩下带毒这个一个属性了。” “咦--”小夏天一把从我手里把亡命钩抢了过去,看了好半天才说道:“好像附魂成功了!那些扎着黄巾的鬼魂已经进了钩子里,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出来帮你作战;但是这需要消耗你大量的能力,很有可能,一招之后你就会完全失去战斗力。要是没有刚才那几道雷,肯定不会这样……” “又是鸡肋,就不能出个屠神杀招么……”我简直郁闷得要死! 正文 第一八一章 审判 我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鬼神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大掌棺给我的黄龙尾,一脚踢出去之后直接耗掉了八成以上的功力,短时间内还没法儿恢复。这亡命钩召魂奴相助,还不知道能玩出什么花样呢!但是,我估计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夏天生气道:“什么叫鬼神不靠谱?死神说过,最可靠、最值得依赖的就是神明了!特别是自己信仰的神明!” 我眯着眼睛道:“你究竟是不是跟大掌棺放对的那个死神?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小夏天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你这人有毛病啊?当时我们是什么关系?是敌对关系好吧!你会对一个敌人和颜悦色么?现在我们已经合作了。难不成我还得处处算计你才叫正常?” “好了!算我不正常行吧……”我实在没法儿跟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小丫头斗嘴。 小夏天不依不饶的道:“在我们看来,敌人就是敌人,只要能干掉对方,阴谋手段都可以用。既然合作,就要以诚相待,否则。还不如赶紧把对方干掉更好一点,免得处处找自己麻烦。” “说得对!”我只剩下点头称是的份儿了。 “那好!”小夏天坐到了地上:“现在轮到你出力了,去弄个渡海的工具吧!是船或是木筏,你自己想办法。弄好了叫我。” “好的,合作伙伴。”对于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岛,其实我也挺犯愁的。 孙恩留下的船就不用想了。一千多年都过去了,就算他留条军舰下来,也铁定不能用了。博莱特他们的船也已经被打成了碎片。 想离开这座岛,要么得等路过的船只救援,要么就得自己弄个木筏子。木头筏子我倒是会做,但是那东西在海上能漂多远?赶上运气不好,一个浪头过来就完蛋了…… 我在海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弄一张木筏子。毕竟,等船救援的机会太过渺茫,而且酒舞和地雷也还在皇后号上,他们两个要同时对付陈馥遥和亚瑟,多拖上一天就多一份凶险。 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夏天知道公海上的航道,我们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遇上了一艘在航道上正常行驶的货轮。小夏天上船之后立刻原形毕露,不到十分钟就控制了船上的所有人,硬是逼着他们改变了航道,往水仙岛以南的方向开了过去。 我们差不多又走了一天之后,小夏天才放掉货轮,改用从船上劫来的汽艇带着我继续往前行驶。 没过多久,我们就远远的看见了一座小岛。小夏天抬手关掉了汽艇上的引擎,指着前面道:“那就是圣十字监狱的尾岛。” 我诧异道:“尾岛?圣十字监狱不是一座独立的岛?” “是。也不是!”小夏天解释道:“如果从高空俯视圣十字岛的话,你看到的就是横三、竖四,中间一座大岛和四周六座小岛组成的一个十字架。但是站在岛上看,七座岛在海面以下的部分却是连起来的,而且水位很浅,就算是木制帆船也容易在水域里搁浅。” 小夏天说道:“圣十字监狱就在最中间的大岛上,周围四座岛驻扎着教廷精锐骑士团。就算纠集大批术士也别想攻破四座防卫岛屿。除非他们能动用军队。”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一皱眉头:“那我们怎么进去?”围系乒技。 小夏天笑道:“过一会儿,我们上了尾岛之后。我把你当做囚犯卖给他们,你就可以进去了。” “什么?”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别那么诧异!”小夏天笑道:“对于欧洲光明阵营的术士来说,抓获黑暗术士卖给圣十字监狱,比直接斩杀换取的奖励要划算得多,所以很多光明阵营的术士都在做这种买卖。”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对于欧洲术士来说,抓住黑暗阵营的人之后,不是全都要烧死么?” “那是没有圣十字监狱之前。”小夏天摇头道:“圣十字监狱的存在,曾经一度作为教廷的最高机密,就算是欧洲术道上的霸主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圣十字监狱就变成了公开的秘密,很多囚徒都被送到这里关押。据保守估计,圣十字监狱里囚禁了一半以上黑暗精锐。”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据我所知,欧洲的黑暗阵营实力不在教廷之下,他们就没想过攻打圣十字监狱?”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小夏天苦笑着摇头道:“黑暗阵营的信仰不尽相同,派别也是五花八门,谁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可能不顾一切的攻打圣十字监狱。而且……” 小夏天一顿道:“而且,还有还多人,其实就是被自己的同伴卖进圣十字监狱的!这就是我为什么敢带你过来的原因。” 小夏天神秘兮兮的道:“我敢保证,一会儿我卖掉你的时候,他们会比看见光明术士还要热情!因为,多一个我这样的人出来,他们在黑暗阵营里就会多出一个内奸。啊哈哈……” 我揉了揉脑袋:“难道他们问都不问,就允许你把我卖了?” “问是当然要问!”小夏天道:“据说,还会对你进行一种公正的审判,如果确定你没罪,说不定还能把你给放了。到时候能不能蒙混过关,就全靠你自己了!” “我去……”我的脑仁都要炸了:“你能不能靠谱点儿?万一我要是被他们放了怎么办?他们测试的办法是什么?” “不知道。”小夏天瞪着眼睛道:“要是什么事儿都由我来搞定,还要你干嘛?你自己想办法对付他们审判!对了……” 小夏天从身上取出一个像是护腕一样的东西套在了我手上:“这是我从一个低级使者那里弄来的死神护腕,里面藏着一点死神之火,就是你看到的那种黑火。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他召唤我。” 小夏天一脸严肃道:“但是,你得自己把握好时机!万一弄不好,他们会把你当成死神狂信徒,直接干掉……” “你还能不能靠谱点儿?”我差点儿疯了。 就在我们两个说话的当口,一艘船从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靠近了尾岛。我看见一群光明术士打扮的人,押着一队俘虏登上了尾岛。奇怪的是,那些俘虏的身上不仅背着包裹,而且每个人都带着武器。 我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夏天道:“圣十字监狱是一座由犯人自己管理的监狱,外面看守的那些圣骑士都不会进去。一旦他们走进监狱,八成就出不来了。所以,对监狱内部的事情,他们干脆就放手不管了。看住犯人,不让他们越狱,就是四大骑士团的任务。” 我不由得怀疑道:“那也不至于让犯人拿武器进去吧?” 夏小天耸了耸肩膀道:“据说,那是里面囚犯自己的要求!除了武器之外,每个进去的囚犯还必须背上一包食物或者药品,但是,这些东西在进入监狱之前都会受到严格的检查。自动火器、重型武器都不许带进监狱,但是冷兵器却无所谓,就算带上弩箭也不会有人阻止。”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里面的人都是术士,就算他们赤手空拳,普通的士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拿着冷兵器简直可以暴动了。这说不通啊!” 夏小天再次耸了耸肩膀:“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很多事情,都是我从亡灵那里听来的,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很快就能知道了。知道真相之后,别忘了告诉我哦!” “我服了……”不得不说,夏小天这人的心眼可真大! 岛上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汽艇,马上派人迎了过来。对方用英语跟小夏天说了几句什么,再看向我的眼神就已经带上了厌恶。 那种眼睛,就跟一早上出门,看见门口有一泡臭狗屎差不多,小夏天肯定跟他们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我不由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些人很快就把我们带进了一座大厅,一个穿着白袍的牧师跟小夏天交谈了几句之后,慢慢转向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英语。有人帮着他翻译道:“华夏术士项开,你被指控杀人、纵火、抢劫、强奸、拐卖人口……等十五项罪名。你认罪吗?” “我认,我认你奶奶个死啊我认!”我现在真想一把掐死小夏天!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罪名? 小夏天瞪着要杀人的眼睛,像是传音似的隔着老远的对我说了一句:“认了吧!反正就是做做样子,他们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 小夏天这一传音不要紧,牧师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我感觉到了黑暗的气息。我可怜的孩子,是不是有人在威胁你?” 牧师虽然在跟我说话,眼睛看着的人却是夏小天。我当时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下糟了,要是他们真对我进行公证裁定怎么办?难不成,现在就打道回府?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远处有人喊道:“我可以证明他是个凶残的恶棍!他杀害了不下二十名光明术士!” 我一回头,正好看见了亚瑟咬牙切齿的样子。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亚瑟那个家伙居然被人给戴上了手铐和脚镣。看上去,他不是准备往监狱里送犯人,而是自己被投进了监狱。 正文 第一八二章 宣判 那个牧师沉吟了一下之后才说道:“那个叛道者的话并不值得相信。为了公正,我们必须对你进行询问,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我一挑眉毛:“回答几个问题?是审讯么?”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牧师点头道:“但是,我们不会伤害你。” 牧师招了招手之后,有人抬来了一张大号的桌子。不过那上面摆的却不是一杯茶,而是一颗托着小天使塑像的大号水晶球。 牧师说道:“现在。请把你的右手放在面前的水晶球上。” 我刚刚把手伸向水晶球,球上的那个小天使就扇着翅膀飞了起来,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只觉得手背一沉,手掌便不由自主的被压在了水晶球上。 隔着我的手跟水晶球连成一线的小天使,像夹子一样紧紧的夹住了我的手,我想挪动一下都不行。 小天使一站稳。大厅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大多都露出了嘲弄的神色。牧师得意的看着我:“项开先生,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的手正按在教廷的圣‘诚实天使’上,它会验证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是么?”我的嘴角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心里暗笑道:我撒谎的时候。我三叔那个老狐狸都看不出来,还会怕这么个光腚的小孩? 牧师这只老狐狸当然看出了我眼里的不肖,却不动声色的道:“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项开,男,24岁……” “No--” 小天使的喊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嗓门会那么大! 我紧跟着微微皱了皱眉。我故意报错自己的年龄。这个小天使居然发现我撒谎了?一件物品还会读心术不成? 我揉了揉鼻子:“我说错了,我是25岁。” 这回小天使没有动,而是笑眯眯的站在我的手背上,黑亮黑亮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的脸。 牧师淡淡一笑道:“是否谋杀过光明术士?”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道:“没有!” “No--”小天使大叫一声,脸上浮起了怒意,看样子对我撒谎的事情深恶痛绝。 我妈的!小崽子成精了……我心里暗骂着解释道:“我跟圣剑团的光明术士曾经交过手,那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也的确杀了人,但是谈不上谋杀二字吧?最多算是格杀!” “嗯,这个解释还说得过去。”牧师脸色一沉:“但是,接下来的询问中,请你不要玩这种文字游戏!” “哼--”我冷哼道:“我想,我有解释的权利吧?” 我嘴上在拖延时间,心里却只想骂娘。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现在的目的是要进去。不是脱罪。可是,我总不能直接认罪吧?术道上没有哪个傻逼会自己跑到圣十字监狱这种鬼地方来自首吧?况且,我还是被人带来的。 那个牧师可没有心情听我解释什么,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信仰邪神的异端?来这里有没有其他目的?” 我立刻摇头道:“不是!” 小天使毫不犹豫的喊道:“No!” “我不是!”我对小天使大声吼了起来。 “No!”小天使的脸被气得通红,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 “我就不是!”我又调整了一下心态,希望能骗过这个测谎仪。 “No--”小天使的喊叫声差点儿震碎了我的耳膜。围系乒划。 我被气得直翻白眼。如果不是有人在场,我真想一把将那个长翅膀的小东西抓过来,一个个的挤出他的卵蛋!但是我这种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 牧师冷笑道:“项开先生。我需要提醒你,没人能在诚实天使面前说谎,即使是力量达到了圣阶的恶魔都不可能!所以,请你不要做无谓的辩解好吗?” 牧师看了看我的脸色,悠然笑道:“也许,你需要一点时间考虑。等我喝完这杯茶之后,我们再接着谈好了。” 牧师优雅的端起茶杯时,十多个高手已经封死了小夏天的退路,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感觉。 我知道,那个牧师是在对我施加心理压力。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谎言在“诚实天使”面前无法遁形之后都会慌乱。在他看来,他故意不理我,让我自己面对那个“可怕”的小天使,用不了多久,我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所以,牧师不急着来审讯我。 那边牧师接过侍者递上的茶杯,跟身边的几个人叽里咕噜的聊了起来;我这边却跟小天使较了好几回劲。可是不管怎么用力,我都无法抽回按在水晶球上的右手,只好无奈地往椅子上一靠,瞪着小天使发狠。小天使却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从没想过一件物品也会这么气人,杀人的目光从小天使的头上一直看到脚下,再从脚下看回头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天使带着一脸欠揍的样儿在笑嘻嘻的气我。 “妈的!”我大怒之下,把没被他压住的大拇指给翘了起来,用拇指凝气成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小天使的屁股上狠狠的戳了一下,又嗖的缩了回去。 小天使的脸上立刻抽成了一团,痛苦、愤怒、尴尬、羞恼,一下全在他脸上浮现了出来。 我去,他有痛觉?我又试了一下之后,发现天使的表情果然还在变化,差点就笑出声来:原来,这小兔崽子除了会喊“No”以外,连屁都不会放啊?看老子今天不玩死你!不把你戳出屎来,你就不知道爷爷是谁! 我戳死你! 我让你装逼! 我让你No,no个没完! 我一边在心里狂吼着,一边使劲往上戳!我的真气不是魔法,产生不了任何法力波动,也无形无质。如果我身边没有内功高手,他们最多只能看见我的手指在动,却看不见有真气迸出。 我连戳了七八下,小天使可爱的小脸已经因为痛苦和愤怒拧变了型,一副恨不得活活吃了我的表情,简直就像一个小恶魔。 敢瞪我? 我把另外一只手也拿上了桌子,左手食指弯曲过来之后,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用弹指功对着天使的小鸟弹了过去…… “啪”的一声之后,小天使明显打个了哆嗦。 哈哈哈……孙子儿,你死定了! 我差点儿笑翻了,憋着爆笑,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真气,一下一下的弹向天使的小鸟。终于,小天使扭曲的面孔上露出了求饶的表情,一双水朦朦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我。 知道厉害了不?我丢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之后,慢慢把手停了下来,等小天使刚松一口气,又是猛地一下弹了过去,直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泪狂流。 我正玩得不亦乐乎,牧师却已经喝完了下午茶,慢条斯理的道:“项开先生,你想好了吗?” 我正眼也不看牧师一下,面无表情的靠到了椅背上:“没什么可想的,我说不是就不是!” “No----”小天使像是一下把刚才的怒火全都倾泻了出来,声音比打雷还大了几分,震得我两耳一阵发麻不说,就连旁边的牧师也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麻痹的!翻天了! 我抬手一下狠狠弹了过去,就听“啪”的一下,小天使的小鸟上顿时炸出了一片裂纹。这回别说是那个天使,就连我也吓了一跳。 好在那些人被震得够呛,没听见这边的动静。我趁着他们不注意,狠狠的瞪了天使一眼,猛地比了一下手指,意思是:你再作死,我给你弹下来! 牧师冷笑着开口道:“看来你严重说谎了,不然诚实天使不会这么愤怒。说实话!” 我拍着桌子吼道:“谁他么脑袋抽了,才跟你们黑暗世界的傻逼神灵有联系!” 翻译人员面色古怪的把话翻译过去之后,牧师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我后来才知道,按照他们的理解,如果我真的是某个黑暗神灵的信徒,绝对不会这么说,这种话在他们眼里已经相当于亵渎神灵,会受到神灵的严惩。 牧师忽然转头道:“我想,我们在某个概念上混淆了。我所指的并不一定是黑暗阵营的神灵,在我们看来,除了光明神之外,所有神灵的信徒,都可以视为异端。” “那好吧!”我耸了耸肩膀:“我信仰的,是华夏地府的鬼神大掌棺!至于,你们的神,一概跟我没有关系。” 小天使刚想喊“No”,我的手指头立刻抬了起来,把他的话给生生憋了回去。 牧师的眼睛一亮:“棺材神,的确是很强大的恶神。看来,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端!” 牧师忽然问道:“你和依琳是不是同伙?” 没有了小天使的威胁,我立刻眼含杀机的答道:“如果你说的是把我抓来的那个女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恨不得杀了她!” 我话音一落,屋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小天使,竖直了耳朵。可是几分钟过去了,小天使却始终没有开口。 牧师含笑道:“看来,我是误会依琳法师了。现在我宣判,异端项开,判处终身监禁。” 牧师宣判之后,就有人把我从椅子上架了起来。我有些没玩够似的缩回了按在“诚实天使”上的手。得救了的小天使委委屈屈的落到了水晶球上,重新变回了雕像。 至于,会不会有人给他的小鸟打上绷带,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正文 第一八三章 入狱 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弄进了监狱,就开始有人上来收缴我身上的东西。我下意识的用手一挡,那边的翻译就开口道:“不用紧张,你的东西一会儿就会还给你,保证一件都不少。” 我这才放开了手。那边有人把我的东西拿下来包好,塞进了一个装满了罐头的背包。就领着我往监狱里走。我这一路上也没闲着,一直都在撩拨亚瑟:“我说,金毛瑟瑟,你怎么把自己弄监狱里了?犯了什么事儿,跟哥说说!” 亚瑟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我却不依不饶的道:“让哥猜猜啊!我瞅着那个牧师看你。就跟看狗屎似的,你是不是把那个牧师的老婆给睡了?不是啊?那是把他女儿睡了?还不是啊?你不会是把他本人给睡了吧?你口味真重!” “闭嘴--”亚瑟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声来。 “闭嘴!”狱卒不仅对亚瑟吼了一声,顺道还狠狠的给了他一下。至于后面说的什么,我全都没听懂,估计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亚瑟对我怒目而视时,双手关节都攥得有些发白。 我嘿嘿笑了一声:“看看,有人伸张正义了不是?看来,你这人走哪儿都不遭人待见。” 亚瑟再次怒吼道:“关你屁事!” 我一脸正经的说道:“哥是为你好!我跟你说,就你这细皮嫩肉的。万一遇上监狱里那些爱好男风的老爷们,说不定就菊花大开了!” 亚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进去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我就把你卖了!”我正跟亚瑟斗嘴的工夫,已经远远看到了圣十字监狱的主岛。 从我现在的位置上,看不见圣十字监狱的主岛究竟有多大,只能看见一座紧贴着海岸修建的城墙。整个监狱就像是一座大型的古城,城上的箭垛、炮台、岗楼一应俱全,只不过防御的方向全部都是指向城内。从我的角度还能隐隐看见城墙上有穿着铠甲的人影在回来晃动,城墙上驻兵的数量足可比拟普通要塞。 我顺势又往水下看了一眼,两座岛之间的水域确实很浅,贴近岸边的地方甚至只有齐腰深。很难想象。这样一座监狱怎么能关住一群高等术士。 等到岸边我才看见,在我之前上岛的那些人全被集中在宽大的城门洞里。里面监狱大门紧紧关闭,外面有圣庭的重兵把守,差不多两百多人全挤在像是隧道一样暗无天日的城门洞里,连挪动一下都嫌费事。可地上却偏偏淤积着大量血迹,就好像有人刚刚在这里动过手。 我刚想看个究竟,就听有人在里面喊道:“项开!这边……” “地雷?”我一看地雷向我招手,马上往身边挤了过去,沿途的人马上给我挤出了一条路来。地上满眼都是沾血的脚印,而且越往前去,地上的血迹也就越为密集,最后几乎凝成了一洼。 我心里猛然一惊,快步走了上去。等我挤到人堆后面,地雷一下从摞成一堆的尸体上蹦了起来,抬手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就说你小子死不了!” 我抱了一下地雷:“酒舞哪儿去了?” “重色轻友!没人性!”地雷伸手把我推开:“你的心肝宝贝在那儿呢!” 我顺着地雷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酒舞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才算松了口气:“你没事儿太好了!” 我伸手要去抱酒舞,地雷却使劲咳嗽了两声:“酒舞,别让他抱,小心他趁机摸你屁股!” 我真想一把掐死地雷那个败家玩意儿!就不能不搅合么?可是这里这么多人,我又不能直接喷他,只好岔开了话题:“你们怎么到这儿来的?” “别提了!”地雷狠狠一跺脚:“我们谁也没想到,子苒是陈馥遥的人,一开始还在想办法跟他们周旋,好不容易接近子苒了,却让她用药麻翻了!等醒了之后,就被扔到这个鬼地方了。” 我皱眉道:“跟我预想的差不多。陈馥遥没问你们什么。或者没对你们怎么样?” 地雷没心没肺的道:“我也觉得奇怪!换成我是陈馥遥,最次也得把我们两个捆上了扔海里。可她连面儿都没露过,我们两个就稀里糊涂的被抓了。” 我皱眉道:“你们两个没经过审判就进来了?” “审判?”地雷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哪有那花花儿?我们直接被混在一批黑暗术士里面,当成什么异端,给扔进来了。要我说,教廷那帮畜生就是脑袋有毛病!我刚往这儿一站,就有人攻击我。我要是跟黑暗术士一伙儿的,能连杀好几个人么?” 地雷干脆一抬脚,把地上的一颗人头给踢到了警戒线外面。 站在远处的守卫看都没看一眼,就把人头给踢了回来。看来,只要我们进了这个城门洞,是死是活都没有人管了。 我不由得低声问道:“你们看见陈馥遥他们没?” “在我们前面进去了!”地雷指了指大门:“前面开过一次门,把人放进去一半。我看现在门洞里的人也差不多满了,应该就快开门了。” 我又指了指远处的亚瑟:“他是怎么进来的?” 地雷眼睛亮了:“这鳖犊子,等会儿我就先做了他!” 地雷正在摩拳擦掌的时候,监狱大门忽然开了,站在门洞里的人一窝蜂的想往里挤。地雷站在原地喊了一嗓子:“谁挤我,我弄死谁!” 这下后面的人全都站了下来,地雷拉着我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我们往前走了一路,也没看见有谁敢超过我们的,一群人全都老老实实的在后面跟着。 直到我们走出门洞,才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在那儿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酒舞在我身后翻译道:“他说,让我们跟着他走,到广场上去领东西。” 我点头之后,跟着那人走向广场,两只眼睛却在不停的观察着道路两旁。圣十字监狱比我想象的要大出了很多,全部面积差不多能赶上一座小县城。 整个监狱被一横一竖两条大道给分成了四个区域,监狱里商店、饭店一应俱全,甚至还能看见几家诊所。最中心的地方是一座黑色教堂,黑衣人所说的广场就在教堂前面。 我们刚在广场上站好,就有人把我们的背包全都集中在了广场附近。那个黑衣人站在教堂门口又说了起来,酒舞飞快的翻译道:“他说:你们可以取回自己的东西了,如果你有实力,还可以把别人的东西一起取走,限时十五分钟。开始--” 他话音一落,就有人飞快的冲向了自己的包裹。我早就注意到了亡命钩的位置,别人一动,我也立刻冲向了自己的包裹。可没等我贴近包裹,一个人就已经横身挡在了我前面。 “滚--” 这几天,我的功力不仅已经完全恢复,在修炼亡命钩的过程中甚至有所提升。我一掌打出之后,掌势带动风雷齐啸,向对手狂轰了过去。对方仅仅是想阻挡我上前,并没想过要跟我拼命,等他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只能抬手往我掌心上硬接了过来。围土见亡。 我们两人手掌在空中相撞之后,对方立刻双臂齐折,整个人往后倒飞而起。我向前踏上一步时,伸手抓住对方扬起来的脚踝,将人抡向了那个准备抢我包裹的家伙。 那人完全没有想到我能这么快冲破同伴的阻拦,悴不及防之下,被我狠狠砸中了脑袋,顿时趴在地上没了生息。我抓开尸体,从下面抽出包裹,扬手撕成了两半,寒气四溢的亡命钩立刻从包裹里落向了地面。 我不等亡命钩落地,就伸手把钩子抓在了手里,反身一招“千魂灭”打向了附近的人影。一尺多长的亡命钩顿时在我手中化成满天光影,寒光过处,立刻就是血雨纷飞。等我在血雨中收式后撤时,十多具尸体同时栽倒在我脚下,方圆五米之内已经被我清理成了只有尸体的空地。 我站在血泊当中横钩而立,双眼飞快的扫向了斗场,酒舞不但抢过了包裹,也一样控制住了局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虎爪的地雷,已经冲到了亚瑟身边,跟他打在了一起。两人正斗得旗鼓相当时,已经有人从后面向他们两个包抄了过去。 酒舞一横凤翅镏金镋,直接杀进了敌群,围绕在地雷和亚瑟附近杀招频出,硬是逼退了十多人的偷袭,把两个人护在了中间。酒舞扬着滴血的兵器,冷声道:“谁敢打扰他们对决,杀无赦!” 有酒舞看着他们两个,我自然放心。我自己则开始绕着包裹堆快速奔跑了起来,只要有人敢靠近包裹,我立刻痛下杀手。等我连杀了七八个人之后,原先那些虎视眈眈的术士全都退到了场地一边,集中在狭小的范围内继续争夺剩下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个人黑衣人让我们抢夺包裹有什么用意,但是看那些拼命厮杀的西方术士就能判断出,这些包裹很可能就是在圣十字监狱赖以生存的东西,否则,他们不会连命都不要,只要那些包裹。 正文 第一八四章 生存法则 短短片刻之后,斗场中的拼杀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地雷和亚瑟也打出了真火。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放弃了防御,向对手全力进攻。 而我却在这时从亚瑟的眼里看到了一股死气。他并没有被地雷全面压制,而是从心里生出一种求死的意念,但是他常年在术道上拼杀出来的习惯却支配着他的身体向地雷拼命进攻。在他的意识里。可能早就有跟对手同归于尽的准备了,所以才会在最后关头频频发起那种换命似的进攻。 我当即大喝道:“地雷,别跟他玩命!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 我喊声刚落,地雷忽然一个错步躲过了亚瑟的长剑,脚步交错的绕着斗场跑了起来。亚瑟仅仅一愣之后,就放弃了对地雷的追击。而且提着长剑往我这边冲了过来。 我呵呵一笑,倒提着亡命钩在对方的狂攻之下左躲右闪着道:“你在求死对吧?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越想死,我就越会让你活着!” 亚瑟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还是不是术士?拿起你的武器进攻!” “我不!”我哈哈大笑着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被抓进来了!因为你身体里有黑暗血脉吧?” 我冷声道:“你一直相信光明,相信所谓的正义,很多光明教会的东西,都已经深入了你的骨髓。就像现在,你虽然一心求死,却不肯自杀。就是因为光明教义不允许自杀吧?也许,你的脑子里还有什么骑士情节,觉得为了所谓的光明而战死在恶魔手里,才是你最后的归属对么?” “你给我闭嘴!”亚瑟眼睛瞪得通红。 我一点儿没有闭嘴的意思:“你的心没有叛道,但是你的血脉却被光明不容!你很痛苦对么?没什么值得痛苦的,你本来就是应该活在黑暗里的人,何必非要为了什么光明卖命呢?” “你自己想想,你为光明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背叛,是抛弃……” “闭嘴!闭嘴--”亚瑟的剑锋差点儿逼近了我的眉心,我开始渐渐无路可退了。 等我想要出手还击时,教堂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钟响,紧接着就有人喊了一句什么。酒舞立刻冲了上来:“停手!下一钟响之后。还有人动手的话,他们会杀人。” 我扬手一钩往亚瑟的长剑上挡了过去,化成了寒光的亡命钩瞬间崩断了对方的长剑,直往亚瑟肩头上落了下去。亚瑟也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我却恰恰在他闭眼的一瞬间收回了钩子,连退几步,站在了广场边缘。 教堂里的钟声紧跟着响了起来,大半还在拼杀的术都已经停手;几个来不及收势家伙,还没停住身形,就被暗处飞来的劲弩射死在了地上。 那个黑袍人面带微笑的说道:“各位先生们、女士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圣土中的一员了。请你们选择好各自的阵营,你们的引导者将会告诉你们这里的一切。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黑袍人说完之后,就大步从教堂门口走了下来,踩着满地的鲜血一直走到广场之外。才消失在建筑群里。 他走之后,马上有四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过来,分别站在了广场四角。其中一个穿着礼服的人用英语喊道:“黑暗阵营的人,跟我走!” 他带走了大半术士之后,一个穿着牧师长袍,身上却用人血画出一个十字的中年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叛道者,跟我走。” 亚瑟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才转身走向了那个牧师。当他路过我身边时,我故意低声说了一句:“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亚瑟停了下来:“有时间,我想找你聊聊。” 我微笑道:“随时欢迎!” 亚瑟叹息了一声才大步走向了叛道者的阵营。 剩下的两个引导者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独眼引导者站了出来:“华夏术士跟我走,没有人接收的跟他走!” 华夏术士只有我们三个。我一伸手拎起了地上的背包,走向了对方。那人指了指我身后的尸体:“那些死人你不要了?” “我要他们做什么?” 那些尸体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价值。被千魂灭打中的人都会魂飞魄散,一具没了魂魄又严重受损的尸体,就算想拿来炼制最低级行尸都不行,我想不出他们能做什么。 独眼沉声道:“我劝你,还是拿点东西雇人帮你搬走吧!尸体在这里也是一种资源,可以倒卖,也可以拿来打牙祭。” 我看向对方时,果然发现他眼睛里隐隐带着一片红丝,那就是食用同类的标记。围土见弟。 我似笑非笑的问道:“去哪儿雇人?” 独眼指了指我身后那些没走的术士:“就雇他们。这些不在三大势力之内的术士,要么被带到奴隶营,乖乖变成奴隶;要么就是被端上餐桌。” 我给地雷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走向另外一个引导者。让我没想到的是,地雷仅仅用了两个罐头和两具尸体的代价,就把他雇了下来。只不过,他并没用那些新人,而是从远处招来了一批奴隶。 独眼像是没兴趣看他们搬东西,说了一句“跟上”之后,转身就走。我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道:“这里只有三家势力?” “当然!”独眼说道:“除了我们三家势力之外,其余的不是奴隶,就是死人。” 我回头看了看被带走的新人:“他们就不知道反抗?” “驯化总需要一个过程。”独眼笑道:“如果你有兴趣,完全可以去接一个驯化奴隶的任务。但是,前提是你得能活着回来。奴隶当中也有很多身手不错的家伙,如果你没本事把他废掉,你们的地位就会颠倒过来。这也是奴隶唯一能改变身份的办法。” 我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听着对方继续说:“在这里,只要你有本事,就不会饿死,甚至可以过得很舒心。” “你们刚才那么拼命的抢东西,是觉得手里那点食物就是你们活命的本钱吧?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不是!那是为了让你们适应环境,慢慢向圣土居民过度的东西。等到你们吃光了食物之后,还没办法接受圣土里的东西,等着你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独眼像是怕我听不懂,说着话从道边一个商铺里抓了一把东西,摊在了我眼前:“这就是圣土里的黑米。自己看看吧!” 我接过黑米之后,顿时感到手心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我手里抓的不是一把米,而是一把黑冰:“阴气?这米被阴气浸透过!” “没错!”独眼直言不讳的道:“凡是圣土里出产的东西,都带着浓厚的阴气。普通人吃了,要么疯,要么死。你们每天进食的时候,都要吃一部分黑米,吃一部分正常的食物,直到适应了黑米为止。明白么?” 我并没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岛下面有阴泉?” 所谓的阴泉,从外面看就跟风水灵穴差不多,只不过灵穴聚集的是地气,阴泉聚集的是阴气。至于为什么会有阴泉出现,说法就不太一样了。有人觉得,阴泉就是黄泉的一个分支;还有人说,阴泉是阴山附近的泉眼,通过阴泉的人,就能穿过阴山直达地府……但是不论哪种传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阴泉不可轻易触碰。 独眼回头看了我一眼:“有没有阴泉,我也不清楚。你只要知道去适应那些黑米就足够了。” 独眼指着道路两边的房子道:“看到那些铺子没有?吃的、用的、玩的,那里样样都有,只要你有钱就能买的到,也可以随便逍遥。” 我笑道:“这里流通的货币,不是钱吧?” “当然不是!”独眼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向我晃了晃:“这里面就是教廷的圣水。这种东西可以拿来化解阴气,所以被当成了这里的硬通货。我手里的瓶子就是货币单位,在这里做任何生意都要论瓶子换。” 我刚要开口,就听独眼冷笑道:“你肯定会问,我们自己也有化解阴气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这里的阴气极为精纯,轻易化解不了。更重要的是,只要进了圣十字监狱,所有的法术都会失去效果。除了圣水,我们根本就没有化解阴气的办法。” 我眉头一挑道:“这种圣水怎么才能弄到?” “在兑换点那里,跟教廷的骑士团换。”独眼忽然停住脚步:“兑换的条件,就是一个秘密。” 我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独眼似笑非笑的道:“就是说,你可以用你知道的术道秘辛跟他们换取圣水,他们会根据你所说的秘辛价值的大小,给你一定数量的圣水。当然,你所说的那些东西,都会受到验证。如果你的秘辛说完了,还可以用修炼的方法去换。呵呵,等到你没有什么价值的时候,你也就离奴隶营不远了。” 正文 第一八五章 秘密交易 “用秘辛换圣水?教廷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又问道:“这里的术士,真愿意把本派修炼秘籍拿出来换圣水?” 独眼摇头道:“很多人已经这么做了。呵呵……” 独眼苦笑道:“人哪!都敢凭着一股狠劲上去拼命,但是一旦让他静下来,慢慢耗光精气神,就越来越怕死。哪怕是术道巨擘也一样。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的秘籍都拿去换了圣水?” 独眼这话我相信。最高明的刑讯手段不是折磨对方的肉体,而是冲破人的心理防线,让人精神崩溃。教廷的做法跟刑讯异曲同工啊! 我慢慢往前走着:“麻烦问一下,这里可以随便杀人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有人因为抢夺圣水,对你们出手是不是?”独眼回头道:“其实,你不需要担心这个。在大龙头没来之前。这里的确非常混乱,杀人的事情每天都有,三方之间也在不停攻杀。说尸积如山也不算夸张。” “但是,大龙头来了之后,制定了一套规则:你可以把自己的秘辛告诉长老会,由长老会帮你完善,这样你就可以在教廷手里换到更多的圣水。但是,这些圣水必须全部交给长老会,由长老会统一分配。” “你放心。长老会做事很公平,也很透明,不会亏待你。当你没有秘密之后,也可以享受别人带来的圣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参加。不过,以后你也别想分享别人的圣水了。” 我沉吟了一下之后:“我需要考虑一下。” “不急!”独眼把我带到一间空房子门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从这里出去,往北走到城墙边缘,看见一个铁门之后,就是换取圣水的地方。往南去,就是长老会的驻地。怎么选择都不会有人阻止你。” “祝你好运!”独眼扔下这一句,转身走了。 地雷见他走远了才低声道:“项开,咱们怎么办?” “我想想……”我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先睡觉,明天我要去一趟兑换点。” 地雷张嘴想说什么。我却一抬手,阻止了对方说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就往北走出了驻地。一路上虽然没有人拦我,但是路人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鄙视,有人甚至冲着我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吐沫。 等我走到城墙边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座半开的铁闸门。我伸手拉了两下门边上的绳铃,闸门很快就缓缓升了起来。等我走进去之后,闸门紧跟着落回了原位。 有人用英语说了一句什么,我抬头喊道:“我听不懂,有会说汉语的么?” 不久之后,才听见有人用汉语说道:“往前走!”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有一个铜管做成的喇叭,看样子,他们是通过这种原始的东西来传音。 我按照对方说的。往前走了十多米,就看见一张点着白蜡的木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坐下,说你想说的事情。” 我站在原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这里安全么?” 对方很快回答道:“你可以先说说你的秘密,我们确定重要性之后,再另行安排。” 我沉声道:“我的事情十分重要,在没确定百分之百安全之前,我不会说一个字。” 对方沉吟了一会儿:“你继续往前走。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的秘密让我们没有兴趣,你将受到严重的惩罚。” 我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向前方,直到快要撞到墙壁时,墙上才缓缓打开了一道大门。等我越过大门进入第二间密室之后。那个声音才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不行!”我摇头道:“我觉得这里还是不安全!如果你确定我们的对话不会被一品术士,甚至更高的术士偷听到,我倒是不介意把秘密说出来。” 对方沉默很久之后:“你继续往前吧!” 我穿过第三道暗门之后,走进了一个圆形阶梯似的大厅里,十个身穿黑袍的牧师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向我时,一阵无形的威压也排山倒海似的向我狂涌了过来。我只觉得身子一沉,双膝不由自主的弯曲了下去,等我想要挺身反抗时,威压却像是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我只觉得身体一松,又重新站了起来。一个中年牧师恭恭敬敬的向其中一个人行礼之后,才转向我道:“这里有十位相当于你们一品术士的高手,你不用担心什么了。” 我缓缓说道:“我想说的秘密,就是关于这座圣十字岛!” 我话音一落,牧师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等他翻译过后,领头的黑袍人忽然双目圆睁的往我脸上瞪视了过来。 牧师说道:“圣庭建立圣十字监狱已达百年之久,这座岛上的秘密,我们比你清楚。” “是吗?”我微笑道:“你们找到关于这座岛的秘密了么?没有吧?否则,这座岛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们知道后土八门么?” 老者微微一震:“你是后土八门的传人?” “黄龙卫,项家嫡系传人,项开。” 老者精神一震:“你知道这座岛的秘密?” 看那老者的反应,我可以肯定,我昨天的判断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我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不知道。这座岛上的禁制不是出自项家的手笔。” “混蛋!”老者拍案而起时,他面前的木桌立刻化成了飞灰:“你知道欺骗我的代价么?” 我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座岛上的禁制虽然不是出自项家,却是来自于后土八门中的腾蛇卫步家。而且,我还知道,步家人已经通过欺神者的势力,进入了圣十字监狱。” 老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什么目的?” 我悠然道:“他的目的当然是步家先祖封印的宝藏。” 老者眯着眼睛冷声道:“你确定,步家人在岛上封印了宝藏,而不是地狱之门?” “哈哈……”我冷笑道:“地狱之门这种事情,只怕你们也不会相信吧?否则,就不会玩这种关押术士的把戏了。”围吗沟号。 教廷把各国术士源源不断的送入圣十字监狱,慢慢套取他们的秘密,必定是发现了小岛下面的禁制,甚至也确定了下面究竟埋藏着什么。如果真是地狱之门,他们绝对不会把黑暗术士送到这里,那样做就跟往快要喷发的火山口里扔了一颗炸弹没有任何区别。 老者慢慢坐回了原位:“你进入圣十字监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执行任务!我隶属于华夏的秘密组织六处,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把自己的目的说了一遍,却隐瞒了关于死神游戏的部分。 老者转头跟他身后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快步离开了密室之后,翻译才跟我说道:“我们需要查证!” “可以!”我点头之后,干脆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就有人拿进来一叠资料,老者快速翻看了一遍之后,才笑道:“项先生,你很不老实!你为什么没说欺神者联盟的事情?” 我笑道:“对付欺神者,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我的目的就是带走人质,向主官交差。”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可以合作,但是……” 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打断道:“但是,前提是你们得先把自己内部的问题处理清楚!” 老者的脸色一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光明无限忠诚。这一点,你不需要怀疑。” 我摇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些人质是怎么混进监狱的?如果我没弄错,现在欺神者在监狱中的势力,已经足可发生一次暴动了!” 老者脸色严肃的道:“项开先生,欺神者交给我们处理。但是,小岛下面的秘葬,我们要有绝对的分配权。” 我立刻回答道:“我可以用鬼神契约起誓,下面的秘葬我绝不插手,全部归你们所有。我只要人质和对手的人头!” 老者眼睛一亮:“好!我们同意合作!可以给你提供最大的方便和应有的奖励!” 我起身道:“我怎么和你们联系?” “这个……”老者沉吟道:“我们在监狱里有内线,而且可以保证他们绝对忠诚,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和你联系。” 我点头道:“好!给我一定数量的圣水!” 老者大手一挥:“给他一百瓶高等圣水。合作愉快!” “谢谢!” 我知道这些圣水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说不定喝下去之后,就要受到他们的控制。但是现在却不能不要,否则,对圣庭,我没办法去解释。 我拿到圣水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独眼,把全部的圣水都交给了对方。独眼不但没有惊讶,还像是早知如此一样的点头道:“大龙头想见你,跟我来吧!”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他找我做什么?” “大龙头不想说的事儿,没有人敢打听。跟我走就知道了。”独眼把我领到了一间屋子门外:“大龙头,你要见的人来了。” “进来吧!” 正文 第一八六章 右四卫 我见到大龙头的时候不由得一愣。如果不是身在圣十字监狱当中,我甚至会以为身穿连体黑袍的大龙头就是死神。他不仅把自己完全隐匿在黑袍之下,而且全身上下隐隐散发着一股死气,乍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具坐在桌子后面的尸体。 大龙头看见我过来之后,伸手一拍桌子,被他平摊在桌子上的白纸立刻像是出窍利刃一般。直奔我飞了过来。 我抬起来手,伸出两指夹住白纸的一角,还没发力,就见白纸轻轻垂了下来。对方光是对力量的控制就明显高出我一筹,万一动起手来,我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我看了对方一眼。见他没有敌意,才低头往白纸上看了过去。那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道:“不要说话,小心步家的腾蛇谛听术!” 我瞳孔猛然一缩,走到桌前抓起毛笔写道:“阁下是谁,怎么知道步家的秘辛?” 大龙头微微一笑,抓起笔写道:“我名为:休。后土八门右四卫,赢勾卫传人。”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迄今为止,我也仅仅从地雷那里听说过左四卫。关于右四卫,连石老爷子都没有提起过。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了右四卫的传人。 “休?”我心中又是一动,马上提笔写道:“以单字为名,只有名没有姓氏的人,只有上古巫门。右四卫来自巫门?” “嘿嘿!”休又是一笑:“右四卫分别是:将臣、旱魃、赢勾、后卿,不仅全都修炼僵尸功法,而且全部传承于巫门。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些。我想知道,黄龙、腾蛇两位出现在圣十字监狱的原因。” “为了腾蛇秘葬!”我写了几个字之后,马上撂下了毛笔。围吗肠巴。 休点了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在圣十字监狱待了三十年,也是为了腾蛇秘葬。” 我眉头一挑:“或许,我们可以互换有无?” “哦?”休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你手里有什么东西能帮到我。” 我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最理想的合作对象其实是腾蛇步家的传人。但是他现在已经投入了别人的阵营。光凭你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你要寻求合作者。而我刚好就是后土传人,我们不应该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么?” 我不等对方反应就继续写道:“你急于找我的原因,是想步家人就要动手了吧?” 休深吸了一口气,写道:“的确是快要动手了!大概还有两天时间!” 我一皱眉头:“你知道步家人在什么地方?我们联手……” 休摇了摇头:“如果我能找到步家人,早就自己动手了。我说还有两天时间,是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十字岛上空都会出现星光,周天繁星的光影全部都会投在十字岛上,那个时候,整座十字岛都会变成一个星图,只有星图才能指引我们打开十字岛的禁制。”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难怪陈馥遥会在星海大学停留那么久,星海大学只是十字岛的一个翻版,或者说。是步家先辈留给后人的一个考验。解不开星海大学的禁制,就休想打开十字岛。 陈馥遥控制小步、劫掠黑客、勾结欺神者、哄骗小夏天、寻找可以生魂离体的人,全都是为了开启十字岛做准备。两天之后,星图开启,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我抬手写道:“十字岛下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清楚!”休继续写道:“我也是偶然间发现了十字岛才混了进来。知道这里藏有秘密的人不止我一个,黑暗圣堂、光明教会都在寻找十字岛下面的秘密。” 休不等我发问,就连续写道:“教廷知道术士有很多办法保守秘密,所以他们想出了用秘辛换圣水的办法。他们不进来,却对监狱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微微一皱眉头:“教廷换秘籍又怎么解释?” “哈哈……”休笑了一声写道:“那只是他们闲极无聊而已。他们以为华夏术道的东西那么容易学去么?光明术士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于他们对光明神的信仰。一群打心眼里不信法术的人,还想学华夏术道的东西?” 我写道:“如果他们培养,并且控制一批人呢?” 休摇头道:“如果他们不想跟华夏术道全面开战,就不会这么做!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有决战的打算,也未必有那个底气。” 我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写道:“你让人先把秘辛给你,也是为了开启秘葬?” “不是。”休摇头道:“除了后门八门的直传后人,没人能动秘葬,我要秘辛只不过是好奇。我早晚要离开这里,多掌握一些秘辛,总归没有坏处。” 休所说的理由实在有点儿牵强。他把眼睛盯在术道秘辛上,肯定有他的目的,他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比陈馥遥还要大。但是他不想说,我也没办法在这件事儿上刨根问题。 我想了想才写道:“能不能给我讲讲腾蛇的地听术?” 休冷笑道:“你们黄龙项家不是也有黄龙之耳?” 我茫然写道:“那是什么法术?”‘ 休看我好半天之后,才写道:“看来,左四卫已经失传了太多的东西,你竟然连黄龙之耳都不知道!黄龙之耳和灵蛇地听异曲同工,都是用来窃听别人对话的法术。只要施术者贴近对方千步之内,不论他们说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除非像我们一样,只写字不说话。” 我挑眉道:“难道传音也不行?” 休无奈写道:“据说,把地听术练到九重时,就算传音也瞒不过他们的耳朵。我不能冒险。”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我原先还疑神疑鬼的以为我们当中出了内奸,现在看来,陈馥遥能处处料敌先机,完全是因为他们有小步。从一开始,我们的所有行动,就全部落在了小步的耳朵里。 我们等于在人家眼皮底下玩把戏,还有不输的道理么? 休呵呵笑了起来:“看样子,你是在腾蛇手里吃过亏啊!如果你修炼黄龙之耳的话,说不定,就是你反过来算计他了。黄龙、腾蛇本来就是对头,过去黄龙处处都能压制腾蛇,现在是反过来了吧?” “你的挑拨并不怎么高明!”我写完这几个字之后,愤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休的那只毛笔也在我手里折成了两段。 休不怒反笑道:“有意思!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 我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休的地盘。我刚一进门,地雷就迎了上来:“怎么样?那帮孙子没为难你吧?” “办成了点儿小事而已!先睡觉,旁的明天再说。”我一句都没多说,上床之后蒙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休就亲自找上了门来:“有人约我们去黑教堂。你去不去?” 我扬眉道:“谁?陈馥遥?” “好像是叫陈馥遥……”休也不管我跟没跟着,一边往黑教堂的方向走,嘴里一边说道:“黑教堂是我们三大势力用来了结恩怨的地方。除非有人在外面打开大门,否则进去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走出来。” 我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想把我们引开?” “引开也没用!”休冷笑道:“外面有独眼看着,不怕有麻烦。” 我们两个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教堂外面的广场上,陈馥遥、韩墨斐和小步一早就等在了那里。小步看见我们两个过来,立刻上前一步:“两位久违了!” 休冷哼一声道:“凭你,还不配跟我对话,让你的主子说话。” 小步脸色一冷眼中立刻杀机四溢,陈馥遥走上道:“玩这种小把戏,未免有失大龙头的身份。两位请进教堂一叙。” 陈馥遥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休却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如果我不想进呢?” 他话音一落,大批华夏术士就从我们身后涌了出来,手持兵器严阵以待。陈馥遥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甚至连一个出来望风色的人都没有。 “大龙头确定现在就要刀兵相见么?”陈馥遥微笑开口之间,眼中蓦然闪过一团火点。 休微微一愣,抬手往后挥了两下,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术士又像是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陈馥遥这才微笑道:“两位请吧!” 休先一步走进教堂,陈馥遥一伙也跟了进去,我走在最后。 等我后脚刚一迈进教堂大门,一道千斤铁闸就轰隆一声封死了我们的退路。紧接着,上百支摆在教堂大厅里的蜡烛忽然无火自燃,原来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厅,顿时亮如白昼。 陈馥遥像是主人一样把我们让到摆在大厅里的会议桌一头,自己带着那两个人在另外一头坐了下来。 休不等陈馥遥开口,就沉声问道:“你是旱魃卫的传人?” “如假包换!”陈馥遥说话之间,眼中火光乍起,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在她眼眶中放了两团火球。 休脸色一冷:“你混进来想做什么?” 陈馥遥像是打哑谜一样:“跟你的目的相同。” 正文 第一八七章 后土秘辛 休的右拳猛然握紧,身上的劲气也忽然开始徐徐流转:“有什么话,开门见山吧!” 陈馥遥好整以暇的说道:“我想,项小弟也一样有很多疑问。我们慢慢说如何?” 我和休都没说话,陈馥遥却侃侃而谈道:“项小弟大概只听说过后土八门,却不知道八门为什么会分为左右双卫吧?” 陈馥遥沉声道:“后土八门就是八个守墓人。后土八门出现的意义就是为了看守一座大墓。左四卫防守,右四卫杀敌。说白了,就像是人的左右手。” 我听完不由得眉头一皱:“据我所知,地先生曾经威震术道。如果我们的先辈仅仅是守墓人,看守的又是谁的墓葬?” 陈馥遥摇头道:“不知道。因为那座大墓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后土八门才会烟消云散、流落四方。后土八门的传承虽然在大墓崩溃时精华尽毁。但是仅仅一点儿皮毛,也就足够我们称霸术道了。” “哈哈……”陈馥遥森然一笑道:“后土八门的传承虽强,但是也经受不住岁月的流逝。八门传承逐渐消失殆尽,后土八门也就成了不知所谓的地先生。” 我不禁低声道:“这么说,后土八门的传承岂不是比术道十八殿还要强大?” “哈哈哈……” 这回不光是陈馥遥,就连休也大笑了起来:“术道十八殿算什么东西,后土传承强他们百倍!那些所谓的术圣,就连给老祖提鞋都不配!而且……” 休把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陈馥遥却笑着道:“你怎么不说了?怕祸从口出?放心。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你怕什么?” 陈馥遥郑重说道:“传说,当年封印了术道十八殿的人,就是八门老祖;而且,破解封印的办法就藏在后土阁,只可惜,后土阁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能开十八殿的人,必是后土传人!” “嘶--”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术道上那么多人都苦苦寻找十八殿而不可得,我们项家人却连续开启了两座术殿。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隐秘。 休沉声开口道:“这些事情,好像跟你来圣十字监狱的目的没有关系吧?” 陈馥遥摇头道:“同为后土八门传人,又何必跟项开掖着藏着呢?况且,我的目标。说不定还要项开帮忙呢!” 休刚要说话。陈馥遥已经飞快的说道:“你来圣十字监狱的目的,不也是因为觉得监狱下面埋着一具尸体么?” 陈馥遥话音一落,休的身上忽然气势狂涨,好像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心里顿时一震:“下面埋的是谁的尸体?” “不知道!” 陈馥遥摇头道:“不要觉得我在骗你。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十字岛下面的尸体是谁?根据旱魃卫的典籍,当年大墓被攻破之后,右四卫留下拼死殿后,左四卫却打开墓室,带走了里面的尸体。” “等右四卫脱困之后,也曾找到左四卫询问过尸体的事情,但是左卫老祖却对当时的事情决口不提。为此,左右双卫之间甚至还发生过一场大战,也从此分道扬镳,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陈馥遥笑道:“但是,右卫也一直没有放弃对遗骸的追查。而后的数百年里,左右双卫的后人都在不停的碰撞。为的就是那具遗骸。” 我淡淡笑道:“一具尸体有什么好争的?”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陈馥遥侃侃道:“按我最初的想法,后土八门会被选为守墓人,必定对墓葬主人忠心耿耿,才会世代守墓,不断寻找遗骸,也是因为一种忠仆的信念作祟。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陈馥遥正色道:“后土八门一开始或许是墓主的忠仆,但是千百年之后,他们却动了别的心思。比起守墓,他们更希望开启墓葬。我甚至怀疑,大墓之所以被攻破,就是因为八门当中有人勾结了外鬼。你现在还觉得那具尸体不重要么?” 我心里不由得一震:既然当初后土八门已经开启了墓葬,也必然会带走当中的陪葬品。如果墓主真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他的随葬品也必然不同凡响。可是项家并没有传下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除了黄龙…… 黄龙! 我心里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项家黄龙会不会来自于大墓?如果真是那样,那座大墓中的遗骸可就真的至关重要了! 墓葬中最大的秘密是不是藏在遗骸当中,谁能说得准呢?就像孙恩,不也一样把他最强的五式绝学给藏在了衣服上么? 此时,休却淡然开口道:“你凭什么确定,遗骸就在十字岛下面?” 陈馥遥掩口笑道:“你用了三十年时间探查十字岛,我却用了三十年时间从步家人手里得到秘辛。” 我听完后不禁一皱眉头。陈馥遥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她却说自己用了三十年时间寻找步家人的秘辛。这不是明显前后矛盾么? 休却凛然一惊:“你练成了旱魃分神术?” 陈馥遥一挑拇指:“最了解右四卫的,还得是自己人啊!我的确练成了旱魃分神术!” 我扬眉道:“你可以把自己的神识一分为二?” “准确点儿说,是把神魂分开!”陈馥遥得意道:“欧洲术道的人也好、神也罢,都一门心思的追求绝对力量,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技巧可用。分身术看上去有些鸡肋,实际上却非常有用。我可以让自己的一个分身控制躯体跟人周旋,另外一道神魂附体在别人身上慢慢布局。” 陈馥遥指了指自己:“陈馥遥也好,韩墨斐也罢,都是我的伪装而已。我的本体就是旱魃之躯。当然,我更喜欢别人叫陈馥遥。” 我抱肩道:“我对你的秘法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栽在你手里的?” 陈馥遥半倚在椅子上:“那我就给你讲讲好了。” 陈馥遥讲道: 我已经说了,大墓被毁之后,后土八门就分散在江湖之中,随着岁月的流逝,后土八门也逐渐衰败,甚至有些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八门后人却从未放弃过寻找遗骸。 一百多年之前,我无意中从一个步家后人口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当年大墓崩毁时,最后护送棺椁离开的,就是步家人。 我经过几番分析之后,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左四卫中,勾陈善战、麒麟善守,一旦追兵赶到,最先留下阻敌的必然是勾陈和麒麟。 但是,如果追兵数量足够庞大,必然会分出人马继续追杀黄龙和腾蛇。黄龙是左四卫之首,肯定是墓主最后的近卫,只有黄龙带着假棺留下,腾蛇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当年带走棺椁的人必然是腾蛇!围围豆血。 那之后,我就开始不断接近腾蛇后人,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真相。那就是,留在华夏的步家仅仅是腾蛇卫的一个旁系分支,腾蛇嫡系却已不知所踪。 我煞费苦心的追查多年之后,终于确定了真正的腾蛇卫已经远遁海外,所以我也一路追查了过去。不过,遁迹海外的腾蛇远远没有他们腾蛇老祖步虺的惊天之力,短短几年就被欧洲术道斩草除根了。不过嘛!他们却给欧洲术道留下了一个足矣让他们战栗的蛇魔传说。 这个传说中最有意思的,就是蛇魔在临死之前留下了惊天宝藏,得到宝藏的人,甚至可以成为神一样的存在。 我追查之后却发现,光明教廷和黑暗议会各自发现了一个宝藏。教廷觉得宝藏就藏在圣十字岛下面,黑暗议会却认为宝藏被人藏在沉睡冰河。 我几番比较之后,觉得腾蛇秘葬在冰河下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里很可能是步家人留下的疑阵,贸然闯进去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那时的十字岛就已经被教廷完全掌握在手里了,而且他们也在不断的探索十字岛上的秘密。想要虎口夺食,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嘛,我只能借势。 对付教廷,首选就是黑暗议会,但是对方的目标太大,也不好控制。想要完全掌握黑暗议会,至少需要五十年的时间,这期间还充满了变数。所以,我把目标对准了欺神者联盟,因为欺神者联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们全都相信死神游戏的存在。 我欺骗夏天,并不是想成为什么死神,那种事情对我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但是,我却能通过欺骗夏天,让欺神者联盟看到希望。只有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才能不余力的支持我。当然,这期间,我还得想办法干掉其他几个优秀的欺神者,只有我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才能变成欺神者的无冕之王。而我恰恰做到了这一点。 从我六次骗过夏天之后,我就把圣十字监狱当成了一个躲避死神的备案,欺神者联盟果然认同了我的想法,甚至开始故意向圣十字监狱输送人员,安插内应。 等我从内线口中得知圣十字监狱会出现周天星图之后,就知道,想要打开禁制,就必须找到步家人。 正文 第一八八章 腾蛇传人 我听到这里,不由插口问道:“你回到华夏就是为了寻找能破解星图的人?” “没错!”陈馥遥点头之后道:“我使用了一点儿手段,就让欺神者联盟觉得,华夏术道的手法比起欧洲的东西更为有效,便欣然同意了我的计划。当然,他们也派了几个高手跟我同行。不过。那些笨蛋却被我不费吹灰之力的送到了死神那里。” 陈馥遥继续说道: 我回到华夏之后,就开始通过蛛丝马迹寻找步家的高手。终于,功夫不有心人,在我整整找了两年之后,才在无意中发现了正在跟人斗法的步家高手,步千幽。 步千幽跟人斗法的起因十分简单。就是因爱生恨。他所爱的女人,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看他一下,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在他眼中一文不名的术士厌笔生。 你所看见的星海大学,就是他专门为了隔绝厌笔生和她爱人设下的法阵。被困在里面的厌笔生只能在饱受相思之苦以后,慢慢耗尽心血,死不瞑目。 本来我已经有足够的把握俘获步千幽,让他帮我做事。可是夏天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获得地府鬼神的允许,深入华夏对我展开了第七次追杀。 那时候我完全没有准备,就只能找步千幽帮我藏身。步千幽也就接着在星海大学加强了自己的阵法。把我藏到了一个他用人命营造出来的鬼蜮当中。 本来,我以为骗过夏天之后,就能让步千幽把我放出来。谁曾想,步千幽那个人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了。他制造出鬼蜮之后,竟然生出了要活在鬼蜮当中,跟我长相厮守的念头!他也配? 可是,我当时已经被装进了棺材,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的魂魄从躯壳里拽出来。好在我还有分神秘术,拼着自爆了一个分神,才跟他同归于尽。 可惜步千幽死了,就再没有人能破解星图大阵了。我只能强行化出另外一个分神,继续寻找步家人帮我脱困。这一次。我整整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找到了小步。 陈馥遥说话之间,回头看向了小步,小步也跟着露出了一丝微笑。两人相视片刻之后,陈馥遥才继续说道: 我看见小步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在血洗步家!步家上下近百人,没有一个从他手底下逃得命去。而他自己也就成了步家的唯一传人。 虽然小步的一身本事不是来自步家,而是另有传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学习步家的秘术。或许就是因为他是步家嫡亲的原因,他学习腾蛇秘术的速度超过了我的想象,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就掌握了全部的腾蛇秘术。 不过,步家流传下来的秘术当中,却没有关于星图大阵的记载。我只能把他带到星海,慢慢研究如何破阵。 小步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破解星海大阵,我可是煞费苦心啊!” 陈馥遥赞许的看了小步一眼才说道:“本来小步的计划十分完美,怎么利用阴差对抗死神。怎么打开星海大阵,都在他的算计当中。可是你的出现却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陈馥遥指着我道: “一开始,小步是把沈旭当成目标,想要借沈旭的手招来地府鬼神。没曾想,你却忽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代替沈旭变成了六处的龙头。” “几次短暂的交锋之后,小步就发现你不好对付,如果不是他有腾蛇谛听术,说不定还要跟你周旋到什么时候呢。尤其是你中间两次不按常理出牌,差点儿就直逼真相了。所以小步才会不断的抛出零零散散的线索,让你顺着追查。你越混乱,我们争取到的时间也就越多,才对我们后面的布局越有利。” 我冷笑道:“你们两个,一个善用手段,一个善用阴谋,还真是珠联璧合啊。” 陈馥遥拱手道: 承蒙夸奖。我们如果分开对付你,未必能赢你;但是联手之后,再加上腾蛇的谛听秘术,输的人就是你。 你猜到守坟人是一个黑客时,其实已经贴近真相了。酒舞去卫生局查找档案的方向,正好就打中了我们的软肋。所以我不得不赶过去给酒舞制造麻烦,直接干掉了卖给我们资料的那个丫头。 而后,你又招来酒髅追踪我们的位置,其实也走对了方向。如果当时追踪我们的不是酒髅而是军棋,说不定我们已经暴露了。为了把你的注意力移开,不让你找到真正的黑客高手,我们只能抛出星海大学这条线。 你到了星海之后,反其道而行的让石俊毅跟预科班那些小子打成了一片,其实,正对了何小兵的胃口,不然他不会约石俊毅去参加灵异发烧友聚会。 如果我们当时不动手,让何小兵跟石俊毅成了朋友,用不上一会儿,他就能把自己用电脑算概率的事情抖出来。所以,我不得不在排球馆扔出了爱丽丝这条线。 我当时以为你会去查找爱丽丝的档案,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暂时离开几天。可是你不但不去找档案,还让酒舞、酒髅她们在校园论坛上发了帖子。 现在的学生,偏偏就喜欢什么女神的调调。只要让酒舞和酒髅在校园网上多呆些时候,光是星海大学里的种种传说,就能给你们提供大量的线索。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才又扔了一个人出来,故意给你们讲了一个半真半假的三道门的故事。其实,那个人在说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真正给你讲故事的人,是我。 为了让你们继续疑神疑鬼,我还特意派了一个欺神者联盟的人专门给你杀。石俊毅一拳把那家伙轰死之后,欺神者就开始不断抗议,给你们制造麻烦。 因为你们当时的动作太快,我抛出三道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儿不动声色的收场了,就只好让你们按照三道门继续玩下去。本来我已经在桃树院子里设下了埋伏,专门等着你们上钩。 不过,小步却给了我一个更好的提议,那就是利用你们,帮我收罗到自己需要的人。我不得不说,小步的计划十分可行,所以我才一步步的扔出了图书馆的星图跟何小兵。 你们果然找来了三个疯子和一群黑客,甚至还让欺神者无意中把火玫瑰和伯爵给聚到了一起。这也是我意想不到的收获。 等到你们凑够了资源,我引鬼神斗死神的计划,也就可以开始了。 我听到这里,挑了一下拇指道:“我输得不冤,就算你们没有谛听术,我也未必是你们的对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找那么多黑客高手做什么?” 陈馥遥笑道:“其实,你们当初不是已经猜到答案了么?因为我们得到了不太完整的窥天秘术,所以只能利用电脑计算一件事情发生的概率。” “起初,我们只是在拿何小兵做实验。事实证明,秘术配合电脑计算出来的事情非常准确。这种窥天秘术唯一的瑕疵就是人员不够的话,就算有电脑,也要花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算出概率。” “但是步家先祖布置的星图大阵,出现的时间实在太短,光凭何小兵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推算的任务。而且,推算星图还有一个弊端,就是推算者的精神力必须够强,最好还能是术士,否则推算中途很可能会陷入某种幻想,导致星图不准。所以我们需要一批既是黑客,又懂得一些法术人。” 我扬眉道:“火玫瑰和伯爵都是术士?” “不是正牌的术士,算是术士的外围吧!”陈馥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剩下的,还要我继续往下说么?” 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之后道:“我现在有一个问题不太明白。你既然能分神,为什么还非要保护韩墨斐进入十字岛?”围围豆圾。 陈馥遥答非所问的道:“我不得不说,你的猜测很准,基本上跟真相没有任何区别了。关于韩墨斐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因为韩墨斐是僵尸之躯。想要炼制一副旱魃之躯,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而且我也没有把握能再造一具旱魃出来,所以她不容有失。” “我已经说过了,欧洲术道的手段实在是让我不敢恭维,就算是夏天,也只能在肉身上留下标记。如果他们能把印迹打在魂魄上,我大可以把留有烙印的分神弄到别人的躯壳里,让夏天杀了了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算是懂了吧!”我转头看向小步:“还没请教步先生尊姓大名?” 小步微微一笑道:“在下步幽冥,无名小卒而已。” “如果,连最近几年在术道上名声鹊起的步幽冥都成了无名小卒,那谁还能算是后起之秀呢?” 我早就听说过步幽冥,尤其是他在封城的成名之战,连续算计了术道上十多个大派,不仅把一众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还让几派精英尽毁。他本人虽被术盟高层通缉,但是时至今日仍旧能完好无缺的站在我面前,可见这个人的能力之强。 陈馥遥笑道:“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我们是不是该说一说后面的事情了?” 我坐直了身子:“我现在非常想听听,你们在这间黑教堂里布置了什么样的陷阱,够不够资格把我和休全都给留下。” 正文 第一八九章 地雷 陈馥遥淡然道:“这间房子里没有任何机关,而且,我也没想过要在这儿和你们交手。把你们诓进来,只不过是怕你们妨碍了我开启秘葬的计划。” 我抱肩冷笑道:“你确定,没有我们,你的人就能顺利开启秘葬?” 陈馥遥笑道:“这就是旱魃分神术的好处。我的分身可以坐镇指挥。但是你们的人却是群龙无首,加上我们的渗透,足能在关键时刻让他们乱成一团。至于教廷那边……呵呵,监狱里的囚犯就算都死光了,他们也不会去管的!” 我好整以暇的道:“你也说过勾陈善战。勾陈传人除了法术之外,最强悍的就是排兵布阵……” “哈哈哈哈……”陈馥遥不等我说完就哈哈大笑道:“就凭石俊毅那个二货。你是让他卖萌的吧?” 我伸出手指摇动了两下:“你知道他的外号为什么叫地雷么?地雷的意思就是,表面上看不出来,一旦踩上去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陈馥遥脸色一变:“你在危言耸听!” 休不等我开口就哈哈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独眼是你们的卧底么?你们能在我身边安插你的人,我就不能收买你的人么?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独眼的人头应该已经被那个叫地雷的小子摘下来了!” 陈馥遥猛然一惊,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你不会阻止我对么?” “我当然不会阻止你!”休笑道:“如果你不打开秘葬,我又怎么能得到里面的东西呢?” 陈馥遥脸色剧变之间,教堂外面陡然传出了几声爆炸,很快就变得杀声四起。 “想不想看看外面的战况?”休淡然挥手之间。虚空中马上出现了一道光幕。 地雷正端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面向远方凝神以待,八个手持大旗的术士犹如标枪一般,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独眼的首级早就被摆在旗杆之下,断开的脖子下血迹尤新,一看就知道,独眼已经被地雷砍了人头祭大旗了。 仅仅片刻之后,黑暗阵营中就涌出了大批衣衫褴褛的奴隶。 休冷眼笑道:“不错!先用奴隶殉葬,积累大量的尸体,然后用死灵法殿后,操纵死尸进攻。很常规的打法。看来你也找到了在圣十字监狱里使用法术的方法,功课做得不错嘛!” 陈馥遥眼中刚刚露出一丝笑意,光影中的地雷已经挥手道:“下令用火磷弹。给我烧光他们!” 地雷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拉动小型的投石器。一团团圆球形的黑色物体从地雷头顶凌空飞越而过。十几个弓箭手同时向天射出了白磷火箭。箭杆上的白磷在空气中摩擦,化成了一溜溜疾速横空飞掠的火光,与呼啸而去的火磷弹同时着地之后,“轰隆”巨响夹杂着“噗嗤”怪声掺合成了一片。每一双“白磷火箭”在撞地的瞬息立刻爆散,白磷飞洒、烟火迸溅,像-股白雾般迷漫笼罩。“硫磺弹”适时碰炸,磷火助势,双方空地上眨眼间烈焰四起,火光熊熊,形成了一片愤怒翻腾的火海!数百个陷入了火海的奴隶顿时变成了一群满地乱跑的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直上云霄。 与此同时,黑暗阵营当中也飞起了大量箭支,直奔惨叫奔走的奴隶扑落而下,仅仅片刻之后,那些奴隶就扑倒在了火海当中。 “砰--” 我眼看着一个奴隶的尸体忽然炸成了漫天碎肉,而后,一副血淋淋的骨骼挣扎着从满地碎肉里站了起来。紧接着,满地尸骸接二连三的炸裂开来,数百具白骨赫然站在了火海当中,抓过掉落在地的兵器,踏着熊熊烈火,往地雷那边冲了过去。 陈馥遥冷笑道:“这下石俊毅无解了吧?死的人越多,出现的骷髅也就越多。等到……” 陈馥遥的笑声戛然而止,两只眼睛死死的瞪向了光幕--数百名奴隶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疯了一样从叛道者阵营里冲了出来,斜向冲进了黑暗阵营的驻地。 片刻之后,黑暗阵营的边缘上就传出了一声爆炸,倒卷硝烟的火云从阵营边缘腾空而起,被炸飞的砖石如同暴雨倾泻般,横贯百米。被爆炸掀起来的尸体从阵脚倒冲,与身后之人撞成了一堆…… 下一刻,无数声爆炸就在黑暗阵营的防线之外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最后几声甚至是在防线内部开花,滚滚浓烟冲霄而动--叛道者硬是用奴隶捆绑火药,在对方阵营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大批叛道者随即快步抢上,拔出背后的标枪,挥手掷出。数百支标枪在空中划出一片冷虹,在血泉冲射之中纷纷落地,将一个个术士钉在了地上。淋漓鲜血尚未浸透尸身下的土地,第二波标枪又凌空而落…… 陈馥遥脸色剧变:“叛道者怎么会跟你们联手?” 我抱肩笑道:“如果你是叛道者,我告诉你,可以让你重回教廷,你会不会同意合作?” “你当叛道者都是傻子?他们会……”陈馥遥脸色陡然惨白道:“你……你跟教廷联手了?” 我似笑非笑的道:“你说呢?” “混蛋!”陈馥遥狂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等于把华夏秘葬卖给了教廷!这是欺师灭祖!” “是吗?”我摊了摊手道:“反正我对岛下面有什么也没兴趣。就算他们挖出一座金山来,也是由官方跟教廷谈判,能不能要回来,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我觉得这里的东西被刘千芳弄回去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教廷用不了华夏的东西,还不如换点儿实在利益。你说对吧?” “你……”陈馥遥气得七窍生烟,却还抱着一线希望:“你什么时候跟教廷联手的?” “就在我拿秘辛换圣水的时候,我告诉他们,腾蛇卫的传人已经来了,所以我们就联手了。”我看着步幽冥越来越沉的脸色道:“我承认你的腾蛇谛听术很强,但是你没听见我和教廷的对话吧?” 我故意加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我昨晚见了休,还跟休用笔密谈了很久。你害怕夜长梦多,就马上开始启动了计划。至于我呢,在警告地雷什么都不要问之后,并没有睡觉,而是跟酒舞换了相貌,偷偷溜出去,找到了叛道者,他们当中也有教廷的内应。” 步幽冥冷声道:“你昨晚装成……” “装成如厕!”我笑道:“多亏你没有偷听女生如厕的恶心爱好,不然,我早就露出破绽了。酒舞只要装成我,打打呼噜也就行了。” 步幽冥挑了挑拇指:“我不得不佩服你,在女厕里跳粪坑的勇气。”围扑围才。 “随你怎么想好了,总之,能骗过你就行。”我可没心思去跟他讨论自己在女厕里溜走的过程。 我和步幽冥对话的当口,光幕里的地雷已经冷笑道:“展紫旗,通知伏兵动手!” 他身后立刻有人展开一面紫色大旗凌空舞动了两下,可是战场当中却偏偏不见一点儿动静。 陈馥遥的冷笑刚起,脸色马上又是一变:“你们的伏兵在哪儿?” 休笑道:“也不算伏兵,你应该知道,术道上有刺客一脉的传承吧?” “你们准备刺杀谁?”陈馥遥再也无法冷静了。 我笑道:“除了你的那个分神,还有谁?” “只怕你们没那个本事!”陈馥遥的声音虽然冷厉至极,但是眼中却明显闪过了一丝如卸重负的神采:“我既然能分神,就能跟我的神念联系。或许我没办法及时左右战局,但是想要陷落你们几个刺客,还绰绰有余。” 仅仅几分钟之后,陈馥遥的嘴角边就露出了一丝冷笑:“你的精锐刺客已经死了十一个了,你手下还能有多少人?” 休的手掌狠狠一握龙头杖:“杀你足够了!” “是吗?”陈馥遥的话还没说完,步幽冥忽然提醒道:“馥遥姐,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是那群黑客!”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陈馥遥拍案而起,双手按着桌子,厉声吼道:“休,你想鱼死网破么?” 休摇头道:“我只是不想让岛下的秘葬出世。” 休缓缓说道:“你说后土八门都是守墓人,我完全赞同。但是,后土八门守墓的原因,我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左卫守土,右卫攻伐,只不过是在围点打援。左四卫对内不断加固墓葬,对外设下重重机关,为的就是防止墓中人出世;而我们右卫所做的,就是不断斩杀来敌。” 休沉声道:“你们旱魃卫花费百年时间,不遗余力的寻找腾蛇。而我们赢勾卫却在镇守墓葬。我们两家寻找步家的过程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赢勾找到十字岛之后,干脆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为的就是看守星空阵图。” 休微笑道:“我现在想要告诉你的是,就算你能打开星空阵图,也一样破解不了赢勾卫的白骨锁。” 陈馥遥厉声道:“你能用出白骨锁?” 休冷笑道:“华夏营地这边,一直不让黑暗阵营的人去碰华夏术士的尸体,哪怕是奴隶的也不行。你就一点儿不觉得奇怪么?” 陈馥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把他们全都炼成了白骨锁?” 休虽然笑而不答,但是笑声中的那种得意,却等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正文 第一九零章 我不玩了 陈馥遥紧盯着休一字一句的说道:“休,你想让赢勾和旱魃不死不休么?” 休不以为然的道:“旱魃一脉剩下的人,大概只有你自己了吧?赢勾卫,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你拿什么跟我不死不休?” 陈馥遥按在桌上的手掌在狂怒之下慢慢收紧,实木桌面顿时被她抓出了十道裂痕,陈馥遥紧握着手里的木屑冷声道:“你想试试?” 休淡然道:“据我所知。旱魃分神术可以把人的‘天、地、人’三魂分割开来,但是三魂各自为政之后,你的实力也将一分为三。这就是我说,你们旱魃卫只有你一个余孽的原因。” 陈馥遥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休忽然一声冷笑道:“我想说的是,这间屋子里,只有你的天魂和地魂吧?” “三魂当中。天魂为主,所以她必须留在旱魃之躯里。地魂么,可以联动天魂和人魂,她应该就在你用来跟我说话的这个躯壳里。至于,主智力的人魂,肯定在外面主持大局。否则的话,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得像个白痴。” 陈馥遥被对方气得火冒三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等于默认了休的判断。 休继续说道:“就当你现在跟我说话的。只是一个受到旱魃之躯控制的空壳,你的天地双魂已经在旱魃之躯里融合了吧。那你也只有三分之二的功力,又凭什么跟我放对儿?” 休伸出一根大拇指往自己身上指了指:“别忘了,我也有赢勾之躯。” 陈馥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坐了下来,整间屋子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们双方仅仅一次交锋,就让我看明白了一件事儿--后土八门的传人,就没有一个简单角色,无论身手,计谋,还是耐性,都堪称一流。 我不由得再次看向了压制着怒气的陈馥遥和仍旧气定神闲的步幽冥。 陈馥遥的人魂在外面主持大局,她本人显得有些失了水准。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步幽冥始终一言不发,就让我觉得奇怪了。 从刚才陈馥遥所说的那番话上看。她的大部分计划都是出自步幽冥之手。加上术道上对步幽冥的传言,我可以断定,步幽冥是一个善用诡计的高手。 我没想过一个善用诡计的人,会在失去腾蛇谛听术之后就完全陷入被动。 他没了耳目,总还有脑子,就算无法针对性的布局,只要再多考虑一下其他的可能性,也足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合常理! 蛇! 我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蛇在受到惊吓,或是正面对敌时,肯定会鳞片乍起,全身蓄势待发,只有异常紧张的蛇,才算真正落入下风。气定神闲,气力隐而不发的蛇,肯定是在捕猎,它不动,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或是进攻的角度。 步幽冥现在状态,不就像是一条正在捕猎的蛇吗? 不仅他像,我身边的休更像!也只有陈馥遥自己在虚张声势。他们在等什么? 我看向步幽冥时,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在笑什么? 片刻之后,我自己也笑了起来。就在我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时,陈馥遥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四个当中,只有我一个傻瓜!”我干脆一推桌子,滑到远处:“你们继续斗好了,不用管我!” 我话音一落,光幕中,地雷忽然站起身来怒喝道:“展红旗,全军冲锋!” 地雷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旗手立刻扬起一片烈烈作响的红旗。排山倒海似的喊杀声立刻从他身后拔地而起,数不清的术士从房舍当中蜂拥而出,面向黑暗阵营放手冲击。从前锋军手中飞出的灵符像是被大风卷起的雪花,铺天盖地的压向黑暗阵营防线时,千百张灵符无火自燃。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始还是漂浮舞动,片刻之后就连成了一片,再过片刻,熊熊火光如同海浪般在原地拔起数米,以惊涛拍岸之势压向了黑暗阵营的正面防线。 与此同时,黑暗阵营中的法师不但没有克制华夏术士的火攻,反而是以火攻火,陡然掀起了一道火光炽烈的火墙,寸步不让的向对方反迎了上去。 两道火浪凌空相撞之后,休弄出来的光幕瞬时间被火光覆盖。盯着光幕的人,就像是裸眼看太阳,除了本能的回避强光,剩下的就是全身戒备了--我们五人虽然共处一室,但是各怀鬼胎,必须时刻提防某个人暗下杀手。 屋里的五个人,闪身、防卫、回头,三个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如果不仔细去看,甚至没人会觉得别人动过。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那种忌惮。 等我们再看光幕时,那里面只剩下了一片火海,大片房屋被两道火焰法术炸成了废墟之后,残存的瓦砾却还在熊熊燃烧。双方麾下的术士就踏着跳动的火苗厮杀在了一处,各式法术漫天乱舞之间,处处异彩缤纷,但也处处杀机凛冽。无数人影在纷乱中化成虚无,也有人还在刀光剑影中奋力厮杀。 休仅仅看了一眼战况,就把光幕转向了地雷所在的方向。可他看到的却是两具被抓开了天灵盖的尸体,地雷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休顿时怒吼道:“项开,你玩什么把戏?” 我摊了摊手:“我已经说了,我不玩了。你们尽兴!” 陈馥遥饶有兴趣的说道:“你也能联通外界?” “戏法人人都会,只是手法不同罢了。”我淡然说道:“我既然已经决定退出这场游戏了,自然不会再让我的兄弟去拼命,所以我告诉他,马上离开战场。那两个死鬼八成是为了阻挡我兄弟,才被他送了一程。” 休拍案大怒道:“项开,你什么意思?” “生气了?你这么玩可就更没意思了。”我冷声道:“你们都在等待星图降临吧?”围扑围圾。 我伸手指了指天棚:“别急着否认。陈馥遥掠来的那些黑客,现在应该全在二楼吧?整个圣十字监狱内部,除了这座黑教堂,就只有四周城墙才是制高点。想要俯视全局,就必须进入黑教堂;否则,就只能爬到城墙上去。” 我对着休冷声道:“黑客在哪儿,你只怕早就已经知道了吧?但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却只有我。你们刚才又是装惊吓,又是说白骨锁,你们在骗谁?骗我么?你们怎么对待秘葬,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只要带走何小兵就行!” 我不等他们说话立刻道:“你们谁都别跟我谈条件!少一个何小兵,不影响你们什么;如果被我炸了整个二楼,你们可就没得玩了!” “你威胁我?”说话的是休,陈馥遥却跟着他一齐站起了身来。 “想动手?”我冷笑道:“外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只要稍微发下信号,很快就有人从外面攻击教堂二楼。我不信,你们连外面都能防住。” “嘶--”休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才勉强解释道:“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罢了。我必须弄清楚,当年八门守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事先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陈馥遥笑道:“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怕自己没法儿同时对付腾蛇和旱魃,所以必须把你这个黄龙给拉进来。不过,休,你就那么肯定,项小弟一定会帮你?” 休沉声道:“他要是跟你没有深仇大恨,会一路从华夏追到海外么?” “那可不一定!”陈馥遥不疾不徐的说道:“时至今日,我和项小弟之间,还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恨。我承认自己曾经几次差点儿把他置于死地,但是,人没死,仇也就并非不可解。况且……” 陈馥遥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跟她目光相撞的刹那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跳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她说的很对。 我没死,我的兄弟也没死,虽然死了几个六处的人,但是也无关紧要。只要我带回何小兵,随便上份报告,就能把事情全都一笔带过,何必非要跟陈馥遥拼命呢? 这些个念头在我脑地里飞转的时候,陈馥遥的声音也悠悠传来:“项小弟,我说的对不对?” 对?还是不对?我本能的想要说对,可是心里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妥。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然拖了下来。 就在我迟疑不决的时候,身上的亡命钩忽然震颤了一下。亡命钩颤动的声音虽然不大,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发出过声音,可是在我的意识里却犹如晨钟暮鼓,连着响了三声。 媚术!我猛然间醒悟了过来,可我看向陈馥遥的时候,却仍旧觉得陈馥遥极为顺眼。她使的应该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内魅之术。 修炼内魅术的人,外表并不惊艳,但是绝对不能跟他们相处,一旦相处久了,就算是无欲无求的人,也会被她魅惑,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 死神使者夏天,真相社团的会员,全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说不定,她身边的步幽冥也是一样…… 要不是星图降临已经迫在眉睫,陈馥遥绝不会急功近利的对我施展媚术。只要她再拖上个一天半天的,说不定我和休,都会被她潜移默化的魅惑。 就是因为她动手太急,才会激发出亡命钩神兵破邪的特性,让我逃过了一劫。 正文 第一九一章 概率 我暗自松了口气时,眼角下意识的转向了坐在侧面的休,对方紧跟着发出一声冷哼:“项开,你跟她和解,多半就是她的一个面首。如果你自甘堕落,那就去吧!” 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如果我没弄错。在场几个人里功力最强的应该就是休。而陈馥遥不对他施展媚惑,是知道媚术对他不起作用,还是休有什么办法抵制? 我还没开口说话,陈馥遥已经笑道:“休,你的话未免过了吧!我的确可以收纳四位圣子作为伴侣,但是。也仅限四人而已。我也相信,他们可以和睦相处。” 陈馥遥是在对休说话,可是眼角看向的却是步幽冥。我明显看见步幽冥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了一下,可他脸上却带着笑意道:“馥遥姐说的没错。项开,我觉得你有成为圣子的实力。” “哈哈……”休放声笑道:“好一个没有骨头的狗,腾蛇卫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说什么?”步幽冥怒喝之间,全身杀气暴涨,右手背上也浮现出了一条黑蛇似的纹身。 休却不以为然的道:“我说错了么?不过,话说回来了。蛇性好淫,不管什么破烂东西都是来者不拒。但是项开不一样,他是黄龙!龙虽然也不挑食,但是到了龙嘴里的肉,就是禁脔,他不会跟人分享。不信,你问问他!” 步幽冥刚要开口,陈馥遥却伸手虚拦了对方一下:“不用听他挑拨。” 步幽冥这才冷森森的道:“我早晚杀你!” “我等着!”休呵呵笑道:“我这辈子交手的人多了,就是没跟面首搭过手,还真得试试。” 步幽冥刚要开口,陈馥遥忽然冷声道:“小步住口!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都不要多说,他说什么你都听着。明白么?” “知道了!”步幽冥干脆退开一步。站在陈馥遥身后不再出声了。 失策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陈馥遥忽然压制步幽冥,应该就是在利用他的蛇性。蛇这种动物最是记仇。打蛇不死。它就能想方设法的报仇,直到把仇人缠死或者它自己被碎尸万段。 休一再侮辱步幽冥,步幽冥偏偏不能还口的杀意,肯定会在他心中淤积,一旦动手,步幽冥第一个找上的必定是休。虽然步幽冥不一定是休的对手,但是他肯定会不惜代价重创对方。 到那时候,陈馥遥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了。如果我真被陈馥遥媚惑,出手之前肯定会经过片刻犹豫,那一瞬间,已经足够她把我送下黄泉了。 陈馥遥忽然弄出这么一手,只能说明,星图降临的时间不远了。我也干脆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专等星图降临。 不久之后,休展开的光幕上忽然亮起了无数光点,整个圣十字岛上一瞬间变得星光璀璨。 陈馥遥笑道:“两位一起去楼上看看吧!” 等我们跟着陈馥遥到了教堂顶楼,顶楼的大厅不知道怎么会被人弄得像是网吧一样,到处都是仅能容纳一个人的独立隔断。每个隔断下面都连着一条铁索,操作电脑的人就像是奴隶一样被锁在了原地,而且看上去已经不是被锁了一天两天了。 陈馥遥扬声道:“每个隔断里都有一个顶级的电脑黑客和一台最先进的电脑。而且,我阻挡了他们对外界的所有感知,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虽然能让人发疯,但是也一样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手中除了一张星图,什么都没有。他们不想疯掉就只能研究星图的变化。以他们的聪明,说不定不用电脑就能将星图变化烂熟于心,等到真正运算的时候,肯定会事半功倍。” 陈馥遥似笑非笑的转向我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在每一个隔断里都装了一个小小的触发式炸弹,只要外面有人轻轻一碰,里面的人马上就会粉身碎骨。好在,咱们几个都不是军火专家,对吧?” 陈馥遥在警告我的同时,也摆明了告诉我,看好休。如果休真想孤注一掷,用毁掉那些黑客的办法阻止陈馥遥,那么先跟他放对儿的就只能是我了。 休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陈馥遥却轻轻拍了拍手,她掌声一落,教堂顶楼的窗户便同时向外敞开,混着硝烟味的血腥从窗外倒涌而来时,我也看见了漫天的星光。 繁星似的光点已经完全覆盖了十字岛的每一个角落。乍看上去就像是浮动在血海中的霓虹,蔚为壮观,也诡异异常。 陈馥遥对着一个话筒喊道:“按我告诉过你们的办法运算吧!只要你们能算出路径,我马上履行承诺,放你们离开。” 陈馥遥话音落处,密集的键盘声就在隔断里响了起来,我不由得一皱眉头。陈馥遥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项小弟,姐姐的隔音符是不是用得炉火纯青啊?我能阻隔他们说话的声音,只让键盘声传出来,就是为了看看里面的人疯了多少。” 不用陈馥遥说,我也听出了其中几个隔断里的声音显得异常杂乱,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捶打键盘--那里面的人肯定已经疯了。 陈馥遥不等我说话,伸手从门上掰下一块木头,食指一曲往其中一个隔断上弹了过去。木块仅仅跟外墙相撞了一下,隔断里就传出了一声闷响,夹着碎肉血雾从隔断上方喷溅而起时,大量的鲜血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教堂里的血腥味顿时又浓重了几分。围余向号。 我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冷哼了一声:陈馥遥还是怕休,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当着我的面炸死里面的黑客。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媚术是否已经奏效了。 如果我开口阻止,或者有其他什么动作,她说不定就会立刻变招;我不言不动,陈馥遥的嘴角上也就自然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片刻之后,有人从其中一个隔断里塞出来一张纸条,陈馥遥将纸条抢在手里之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算出来的是白虎位。不对啊!白虎主凶杀,一般的风水师不会把墓口开在这个位置上……” 步幽冥低声道:“先等等吧!多数人还没算完,看看其他人怎么说。” 不久之后,纸条就一张接着一张的传了出来,可是陈馥遥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等她看完最后一张纸条之时,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握着一把草纸声嘶力竭的喊道:“废物!蠢货!没用的东西!二十五个人算出了二十五个结果,这跟没算有什么区别?” 步幽冥低声道:“会不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可能!”陈馥遥厉声道:“窥天秘术,我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从来都没失过手!何小兵也只不过是一个二流黑客,可他却能把人一生算得准确无误;这次有这么多顶级黑客在,怎么会算不出结果?” 步幽冥皱着眉头道:“黑客毕竟不是术士,而且他们的技术基础全都来自于何小兵……会不会是何小兵没有用心教他们?” “不可能!”陈馥遥断然道:“何小兵是我的预备圣子,不可能不尽心尽力!” 步幽冥听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是预备圣子?我怎么不知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争风吃醋?你……”陈馥遥话说到一半就生生改了口气:“小步,你别怪姐姐……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我也是心急……” “我理解!”步幽冥点了点头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陈馥遥对着话筒大声喊道:“马上再算一遍!快点!” 这一次,里面的黑客算是轻车熟路,运算起来自然会快上很多,只是结果却跟上回一模一样。 陈馥遥狠狠一掌拍向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隔断,震死了里面的黑客之后,踏着满地鲜血自言自语道:“差在哪儿呢?究竟是哪里不对?窥天秘术不可能出错,腾蛇卫也不该没留下后路啊!” 陈馥遥连转了几圈之后,忽然看向我道:“项开,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我?”我刚想说不知道,就见陈馥遥抬起了巴掌。她的手掌肯定不会是针对我,那就只能是针对藏在某一个隔断里的何小兵了。 我无奈道:“我觉得,你是太相信电脑了。电脑的分析力确实要高于人脑,但是,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程序化。就拿《周易》来说,很多人都试图用电脑去破解《易经》,最后他们都证明了,易数不是能用机器分析出来的东西。星图大阵也是一样。” “不可能……”陈馥遥下意识的否认道:“我让欺神者的内应收集了近五十年来每一次星图的变化,用电脑一定可以算出概率!” “你也说了那是概率。概率代表的就可能性。”我摊了摊手道:“也就是说,他们把自己认为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了。这并没有错。” “窥天秘术也是在计算可能性。但是,窥天秘术的前提是,你们知道了结果。比如,你们知道某个人会死于意外,然后通过他的性格和习惯,去分析他会死于什么样的意外。所以窥天秘术才显得万无一失。但是,你确定腾蛇秘葬,就一定能进得去么?如果你确定不了,这种所谓的概率也就不存在了。” 正文 第一九二章 天罚 “胡说八道!”陈馥遥暴怒之下,双目杀气四溢:“你骗我!” “我有没有胡说,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有的时候,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会犯低级的错误。因为他们足够自负,都觉得世上只有自己最聪明。可惜却小觑了天下英才。”我表面上风淡云轻,其实手掌已经碰向了亡命钩,只要对方动手,我马上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还击。 休也跟着冷笑道:“项开的话,一点儿没错。后土八门的秘术早就流失殆尽了,就算你我。也只不过得到了一点儿皮毛而已。你用现在的术法去推算术道鼎盛时的星图大阵,还有不败的道理么?” 陈馥遥如遇雷殛般晃了两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我不能输!我为了腾蛇秘葬谋划了几十年,我绝对不能输!小步替我护法!” 步幽冥一言不发的站到了陈馥遥身边,韩墨斐也面无表情的挪动了过来,与步幽冥形成掎角之势,对上了我跟休的位置。 我斜眼看了看休,后者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陈馥遥似乎也没在意休的反应。盘膝坐在地上之后,双手同时掐算了起来。仅仅片刻之后,陈馥遥忽然双目暴睁,有意无意的向我逼视而来。 当我的目光与她接触的那一刹那,虽然及时转过了头去,却仍然看到了她眼神中那一丝沧桑。虽然我仅仅跟她对视了刹那,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眼中好像是流动着岁月、摇曳着命运,好像是将恒古不变的天穹强行撕开了一道缺口,明目张胆的窥视在天幕之下的芸芸众生。 窥天秘术!我不由得一阵心悸:陈馥遥现在用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窥天秘术。她刚刚等于是站在天道的角度上,在窥探命数。 这种做法其实与自尽毫无区别。天机不可泄露,命数不可窥探,是每个术士都知道的常识。陈馥遥孤注一掷窥视天机,哪怕是看到一星半点也逃不开天道的严惩。她这是在找死! 我心里忽然一动。差不多已经猜到了陈馥遥的想法。她现在有三个分神在,看样子。她是准备舍弃其中一个肉身。来应对天道的严惩。 陈馥遥好大的胆子,不仅敢欺神,还敢欺天! 我正思忖之间,头顶忽然炸起一声惊雷。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见一道龙形雷光穿透了教堂屋顶,直奔陈馥遥头上击落了下来。 天罚! 天罚比我想象中来得还早。看来,老天是打算直接把陈馥遥看到的天机扼杀在她腹中,才会在她即将收功的一刹那降落天罚。 眼看陈馥遥就要在天罚中血肉横飞时,步幽冥却在千钧一发之间把手给伸到了陈馥遥头顶上。几乎要触碰到步幽冥手掌的天雷陡然间退了回去,停在半空中呼啸盘旋,迟迟不落。步幽冥却在此时,干脆背对天雷,扑在了陈馥遥身上。 站在陈馥遥身边护法的韩墨斐,不但没有阻止步幽冥找死,反倒往旁边连退了两步,远远的躲开了天罚的范围。 步幽冥在救陈馥遥? 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传说:天罚只罚有罪之人,绝不允许牵连无罪者,只要有人能在天罚降落之前,挡在罪者身前,拖过天罚的时间,前者就能躲过一劫。 传说虽然如此,但是据我所知,却从来没有人真正使用过。一是天罚的速度太快,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二是没有人敢真正去赌,上天会不会株连九族。可是步幽冥却偏偏做到了…… 就在我惊讶的时候,天上忽然响了一声惊雷,整座圣十字岛在一瞬间被横贯天幕的雷电照得亮如白昼之后,马上又归于了死寂。就好像隐匿在九霄之上的雷神在大声警告过步幽冥之后,又对他怒目而视,等待着步幽冥的选择。 步幽冥却像是没有听见雷神的咆哮,仍旧一动不动的伏在陈馥遥的身上。 顷刻,第二声雷鸣陡然降临,教堂上的五彩玻璃,在雷声中砰然崩碎。无数彩色碎片凌空飞扬时,我也同时感到了无法抗拒的灭顶之灾正在向教堂碾压而来。 天怒!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一闪而逝时,我脚下挪动了两步,忽然回身向韩墨斐喊道:“何小兵在哪儿?” “我告诉你他在哪儿,你敢留下找他么?”韩墨斐冷笑之间身形暴退,直奔着窗口倒飞而去,像是一片落叶般飘出十米,等她最后一句话传过来时,她的身形已经微微顿在了半空。就好像特意要看看,我会不会停下来去找何小兵。 天怒不同于天罚,天罚只针对一人,天怒却可以祸延百万。如果苍天真被惹得暴怒,说不定整座十字岛都要彻底陆沉。这个时候,远远躲开天怒才是明智的选择。 我紧追了两步,刚要开口,却看见一道惊雷凌空劈落,把浮在半空的韩墨斐生生轰出数米。 从空中摔落下去的韩墨斐刚刚衣衫褴褛的站起身来,第二道天雷就接踵而至。我只看见眼前电光一闪,就被冲霄而起的砖石泥沙遮挡了视线。 转瞬之后,韩墨斐就在灰尘暴土当中蹦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叫道:“步幽冥,赶快把陈馥遥扔出来!” 天罚,把韩墨斐当成陈馥遥了?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中闪过,被步幽冥护住的陈馥遥就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推开步幽冥就要冲向窗口。步幽冥却猛地一下把她拦腰抱了下来:“馥遥姐,不要……” “快松开!”韩墨斐和陈馥遥几乎在同一时间喊了起来。围余反血。 步幽冥却伸手一下点住了陈馥遥的穴道:“我不能让你死!” “混账东西!”陈馥遥尖声道:“赶紧解开我的穴道,要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姐姐!” “不……”步幽冥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窗外,韩墨斐也趁机往前连抢了几步,可她还没抢到门口,第三道天雷就已经疯狂劈落。韩墨斐再一次被击飞出去之后,陈馥遥几乎不顾一切的向我施展了媚术:“项小弟,快点放开姐姐……” 我刚觉得头脑一昏,手中的亡命钩紧跟着翁然狂震。直到我的意识清醒过来,亡命钩却还在隐含杀气的嗡嗡作响,看上去就像是我准备出手的前兆。 步幽冥不等我出手,就先一步往我这边迎了过来,纹着黑蛇的右臂,像是一条活过来的灵蛇,直奔我的脖子狂噬而来。步幽冥出手之间不仅狠辣至极,而且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搏命之势,一招之下便逼得我不得不出手回防。 我的亡命钩和他的右手凌空相撞时,两股像是彩云般的绿气就在我们之间霍然喷出。钩蛇、毒蛟,两股致命剧毒,就在这一瞬间被我们两人激发了出来,在有限的空间之中四下弥漫。 我和步幽冥不约而同的选择闭气后退时,也同时收住了杀势,反手出掌,以卷动的掌风将室内的气流甩向屋外。 我和步幽冥,一个出身黄龙,一个来自腾蛇,就算吸入蛇毒也不见得就能当场发作,我们同时出手扫清毒烟,都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更简单点儿说,我是怕不知道藏在哪儿的何小兵被当场毒死,而步幽冥却是为了陈馥遥。 就在屋里绿气滔滔而出的刹那间,天上的惊雷已经连成了一线,直奔着勉强起身的韩墨斐劈落而下。这一次,韩墨斐不但旱魃之躯破损严重,而且避无可避。被天雷当头击中之后,不可一世的旱魃之躯顿时四分五裂,残肢断臂在瞬间四下崩飞而去。 最后一道天雷却仍旧不想放过被炸碎的旱魃之躯,陡然间在空中由一变百,如同一片笼罩大地的雷幕,向散落的尸块轰击而下。已经支离破碎的旱魃之躯再遭雷殛之后,顿时被烧成了飞灰。 旱魃一死,天上的云层立即消散而去,步幽冥也紧跟着跳出圈外:“别打了,我解开馥遥姐。” 步幽冥挥手点开陈馥遥的穴道之后,后者却怒不可遏的抬手一个耳光往步幽冥脸上抽了过去。以步幽冥的功力,想要躲开这一巴掌并不困难,可他却生生挨上一掌之后,满眼委屈的捂着脸站到了远处。 陈馥遥却还不依不饶的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旱魃之躯对我有多重要?现在旱魃毁了,你拿什么还我?” 步幽冥小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 “蠢货!”陈馥遥扬手又是一耳光打过去之后,旁若无人的大吼道:“一百个陈馥遥也比不上一具旱魃之躯!两具躯体都是我,还有什么分别么?” “我……”步幽冥虽然委屈,却已经不敢再反驳什么了。 “哈哈哈哈……”一直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休忽然捧腹大笑道:“你们这是给我们演三娘教子吗?其实,我说那小子的选择也没错!换成我,也不愿意去睡一个在棺材里躺了好几百年的老僵尸。我说,你还是对他好点儿吧!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陈馥遥这才回过味儿来,伸手抚向步幽冥的脸颊:“小步,别怪姐姐,那具身躯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步幽冥呵呵笑道:“是我不好!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把将臣之躯抢来给你做分神。” 陈馥遥轻轻一笑,并没跟步幽冥多说什么,可是步幽冥却像是得了大奖一样,兴高采烈的站到了陈馥遥的身后。 陈馥遥却在这时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正文 第一九三章 十字岛和水仙岛 陈馥遥盯着我的脸道:“项开,我刚才冒死窥视天机,看到的是你……也就是说,只有你,才能破解星图大阵!” 陈馥遥话音一落,步幽冥和休一齐向我看了过来。 我淡然笑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如果能破解大阵。早就出去了。” 陈馥遥微笑道:“你说自己是为了任务才闯进了十字岛。而据我所知,六处已经不是当年的六扇门了,允许任务失败。而且,用一份报告糊弄上峰,不正是六处擅长的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陈馥遥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猜。你不愿意暴露隐秘,是觉得时机不到吧?如果你也想要秘葬里的东西,我们大可以谈谈。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姐姐什么都能答应你!” 我冷笑道:“把你的媚术收起来吧,那对我没用。” 陈馥遥明显愣了一下。看她的表情,像是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媚术,会有失效的一天。 步幽冥冷声道:“项开,我看你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套用休的一句话,一个面首没资格跟我谈什么敬酒、罚酒!”我冷声道:“陈馥遥。我的条件只说一遍,你如果不同意,那就一切免谈!” 我紧盯着陈馥遥道:“我要你放了我的人。” 陈馥遥沉吟片刻道:“何小兵可以给你,但是王成虎他们三个不行。” 这应该就是陈馥遥最后的底线了。事实证明,黑客并不能解开星图,何小兵对陈馥遥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是王成虎不同。如果星海大学真是十字岛的一个翻版,那么十字岛秘葬当中肯定会有一个只有生魂才能打开的大门,王成虎他们三个就是打开秘葬的关键。就算陈馥遥真的跟我翻脸动手,也不会放王成虎他们离开。 “好!”我抬手指向北面城墙上的大门道:“只要我看着何小兵走进那扇门,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算完成!” 陈馥遥二话不说,抬手打开了一个隔断,从里面抓出了何小兵:“你自由了。” “项开?”何小兵看见我之后显然一愣,马上又惊喜道:“项开。是你救了我对不对?你能不能把伯爵他们一块儿救出来?求你了!” 何小兵想救伯爵,并不是因为他跟伯爵有什么交情。可能只是出于惺惺相惜而已。换做是我。也不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我崇拜的高手陨落。放在平时,我很愿意帮忙,但是此时此地,何小兵无疑是给我除了一道难题。 我虽然能理解何小兵的心情,嘴上却仍旧说道:“不行!我并不是凭自己的能力救了你,而是在跟人做一场交易。能把你换回来,已经不错了,我没有更多的筹码。” 何小兵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你必须救伯爵!就算不救我,也得救伯爵!” 我脸色一板:“别胡闹!马上给我出去,外面有人接应你。” “不行!”何小兵干脆坐在了地上:“伯爵不走,我也不走!” “你……” 我大怒之下,抬手就想点何小兵的穴道。可是陈馥遥却抢先一步挡在了我和何小兵之间,似笑非笑的道:“你项开不是一向最讲义气么?小兵现在也是讲的江湖义气,你这样逼他离开,不好吧?” 何小兵在陈馥遥背后站了起来:“项开,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我不能见死不救。伯爵不走,我宁可死在这儿,也不会往前半步!” 我冷声道:“陈馥遥,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伯爵?” 陈馥遥略显得意道:“条件就是你发在血誓,全力助我开启秘葬。” “黄龙项家子弟项开对天起誓:何小兵一行全部退走之后,我立即全力帮助陈馥遥开启秘葬。若违誓言,天诛地灭。” 我起誓之后才冷声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陈馥遥微笑之间从身后拉过何小兵:“谢谢你,又帮了姐姐一回。” “我呸--”何小兵重重一口痰吐在地上之后,拉起伯爵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道:“我可没说要救雷神,你们别弄错了!” 我沉声道:“麻烦你们把雷神弄回去吧,他们不在我的交易范围内。” 陈馥遥抬起一根手指往自己脖子底下轻轻划了一下,步幽冥立刻往几个欧洲人那边扑了过去。对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步幽冥抓碎了头骨,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步幽冥示威似的勾着手指,把沾满了血迹的手掌扬到我眼前上上下的晃了三下,我立刻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此时,外面的三方对战已经偃旗息鼓了,残存的术士虽然还隐匿在暗处,却已经不再进攻。何小兵他们的出现,无异是在挑动双方的神经。 我刚刚看见有人往他们那边移动,休和陈馥遥就同时发出一声长啸,那些靠近何小兵的人影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任由他们走进了交换点。 何小兵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陈馥遥就迫不及待的道:“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吧?” 我沉声道:“我想知道,这座秘葬究竟建立在什么时候?” 陈馥遥虽然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据我所知,圣十字岛应该是在相当于清末民初的时间段上开始陆续筹建,秘葬肯定在这之前。虽然我不知道集体的时间,但是我估计最早也不会超过清朝初期。” “那就是说,秘葬肯定是在东晋之后。”我把自己进入水仙岛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其中遭遇钩蛇和跟小夏天联手的事情。 我用手指了一下远处:“水仙岛距离十字岛大概有两天左右的路程,其中是不是还有海岛,我不知道。但是仔细回想一下的话,水仙岛应该是在十字岛的正南,也就是说,当年水仙孙恩准备引苍龙入海抢占的灵穴,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脚下的十字岛。” 陈馥遥听完眉头一扬,休也低头不语,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术道中人都知道,按照古代造墓的习惯,帝王大墓都建有供工匠通行,以及供棺材进出的墓道。如果,孙恩的苍龙入海局成功,那么肯定会有一条龙顺水而下,乘风破浪,赶奔灵穴,把盛有孙恩仙蜕的坐缸送进墓葬中心,完成苍龙入海局。 如此推断的话,腾蛇秘葬入口就不在星图大阵的中心,而是在正对南方的海里。 陈馥遥想了一会儿道:“你的推测有几成把握?” “那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毕竟我没真正试验过。”我摊了摊手道:“你与其问我有几成把握,还不如问问你自己的窥天秘术到不到家。” 陈馥遥转向步幽冥道:“小步,你说呢?” 步幽冥思忖片刻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孙恩如果想要把自己送进秘葬,形成盘龙霸海的大势,那就必须先在岛上造出一座大墓,把地气禁锢在大墓当中,最后再催动苍龙入大墓,盘踞在墓葬中心。” 休冷哼道:“全是废话。除非孙恩傻了才会不修墓葬,直接架龙去撞石头。” 陈馥遥没有理会休的冷嘲热讽,平静道:“小步你继续说!” 步幽冥说道:“项开所说的话,也应该都是事实。如果当年孙恩引龙成功,那么现在大海之上,至少也会出现一个孙氏王朝;如果孙恩后人争气的话,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为一个帝国。然而现在孙氏在海上无名,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成功。” 步幽冥虽然在陈述一个谁都知道的事实,但是陈馥遥却听得极为用心,看样子,她对我所说的一切十分怀疑。 步幽冥继续说道:“孙恩虽然引龙失败,但是当初他修建的墓葬却留下了。在相隔千百年之后,步家先辈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整座空墓。当时正在发愁该如何安置棺椁的步家先辈,也就把那套棺椁给送进了空墓。”围鸟纵技。 陈馥遥皱眉道:“你的分析还算合理,但是,有两个问题没法解释。第一,孙恩既然已经造出了大墓,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仙蜕留在水仙岛,而不是十字岛呢?第二,步家先辈为什么没想到去探查空墓的来历,甚至没有发现过水仙岛?” 步幽冥解释道:“第二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古人的思维有很大的局限性,清代时,西方列强已经可以远渡重洋到达华夏;而清代帝王却连英吉利、法兰西这些国家在哪儿都不清楚。” 步幽冥一顿道:“而且孙恩的去向一直都只是术道上的一个传说。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孙恩能在航海技术极为落后的东晋,率部远遁大洋?步家先祖当时肯定是把墓葬当成了欧洲某个消失王朝留下的遗迹。” 陈馥遥点头道:“这么说也有道理。那第一个问题呢?” 步幽冥抬眼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第一个问题就得问项开了。” “我?”我没想到,步幽冥绕来绕去,又把问题的关键绕到了我身上。 正文 第一九四章 失算了 我冷眼看向步幽冥:“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非得让我解释一下啊?”步幽冥冷笑道:“如果是普通墓穴,孙恩后人当然不会可以轻易放弃。如果孙恩当年布置的是风水墓穴中的龙宫局,可就另当别论了。” 步幽冥侃侃而谈道:“风水中的龙宫局,仅仅是一个传说,就算帝王陵寝也未必会建造成那种霸道的布局。龙宫局顾名思义,就是把墓葬建成一座龙宫。但是其中必须有真龙或者龙气镇压才能成局,否则它就跟一个普通的帝王墓葬没什么区别。孙恩引苍龙,就是为了完善龙宫局。” “一旦龙宫局完成,至少可维持风水气运千载不灭;如果能在龙宫中引入真龙,甚至可以让真龙成为一国的镇守神兽。换成谁,都不会因为多浪费一点儿时间。就放弃一处可以恒耀万古的墓葬!”围鸟纵弟。 步幽冥说话之间,目光灼灼的往我脸上看来:“如果我没猜错,孙恩引苍龙失败之后,肯定还布置了另外的后手。他甚至有可能在水仙岛上豢养一条蛟龙,只要蛟龙成熟,他的后人就有可能驾驭蛟龙再入龙宫局。我说的对么?” 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亡命钩:“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不过,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呵呵……”步幽冥冷笑一声,闭上了嘴。毕竟,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陈馥遥转头道:“项开。如果十字岛下面的真是龙宫局,你有办法破解么?” 步幽冥插话道:“他肯定有办法!天下能布置龙宫局的术道高手屈指可数,据我所知,黄龙项家就是其中之一。” 陈馥遥冷然说道:“项开,别忘了,你发过誓要全力助我打开秘葬。” 我沉思了片刻之后,抬手指向正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不计一切后果,强行炸开十字岛;二是通过墓道进入秘葬。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黑客推算出来的图纸当中,肯定有一张是四项位,你按照青龙位走势前进,应该就是墓道入口。” “青龙位?”陈馥遥飞快的在纸堆里翻动了几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混账!青龙位最末尾的一颗星位竟然压在城墙上。这下想不跟教廷动手都不行了!” 我顺着陈馥遥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城墙上闪耀着一个巨大的光点。 陈馥遥当机立断道:“通知欺神者。外围全力攻打东城墙。一定要把墙炸开!” 我冷笑反问道:“那座城墙好像是钢筋混凝土构造的吧?你拿什么炸城墙?火药还是土炮?” “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陈馥遥声落不久,海面上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十米高的城墙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崩塌,城上守军也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可是倒塌的城墙之外,除了咆哮翻腾的海水,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导弹?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之后,不由得骇然看向了陈馥遥…… 陈馥遥微笑道:“欺神者经营数百年,其势力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我们说话之间,原本被烟尘掩盖的星光再一次出现在了断裂的城墙上--星光还在,就说明秘葬入口没破。 陈馥遥转身向步幽冥道:“命令他们持续攻击星点,直到炸出入口为止。” 陈馥遥一声令下之后,连天火柱冲霄而起,东城墙一瞬间完完全全被高达数米的火墙取代,消失殆尽。相邻的两座城墙的军团虽然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战场,但是仍然受到了波及,小半部队陷入火海当中,尸骨无存。 在圣十字岛经营了上百年的圣庭,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遭到现代化军队的打击,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没有反击之力,除了退走,没有其他的选择。 外围的火力虽然仍旧在向城墙上狂轰滥炸,我却放心了大半。从他们的火力上看,攻击十字岛的绝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充其量就是一支大型的海盗船队,炸开城墙的火器也不是我想象中的导弹,仅仅是高强度的火炮而已。而且我敢断言,他们不会在圣十字岛外围坚持太久--圣庭能在短时间内调集正规军队,他们却未必有援军,估计打上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迅速退走。 如果欺神者的势力真的达到了能毫无顾忌的毁灭十字岛的程度,陈馥遥也就不用大费周章的布局了。 果然,仅仅十几分钟之后,攻击城墙的炮火就明显减弱了下去,估计是有一部分海盗已经在准备逃离了。 陈馥遥咬牙切齿的道:“传令,让他们不惜一切攻击!就跟他们说,这是决战死神的最后环节,不容有失!” 步幽冥原封不动的把话传了过去,片刻之后,已经渐渐停歇的炮火忽然像是发疯了一样,向城墙的位置发起了猛烈攻击。赤红的流光像是暴雨一样倾天而落,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夜幕中疯狂咆哮,整座十字岛都在随着声声爆炸而猛烈颤动,就好像随时可能沉落海底。 顷刻,城墙下的地面轰然塌陷,圣十字岛像是在鬼神巨力之下被生生撕裂,一道长达百米的鸿沟从城墙脚下开始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停在了一处闪动的星光之下。 还没等我们几个反应过来,星光附近的土地却在瞬间塌陷了下去,原本还算平坦的地面,转眼就变成了一座深不见底的天坑。就连天空中沉落的星光也像是一下被吸进了天坑,星图大阵中青龙七宿角木蛟的星位顿时不见了光影。 炸裂的大地仅仅一顿之后,马上再次掀起裂痕,直奔尾火虎的方位冲击而过。片刻之后,亢金龙的星光就被天坑取代了…… 青龙七缩,从角木蛟开始,依次按照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由西向东排列。我稍稍计算了一下方位之后,立刻反身从教堂窗口上跳了出去。 如果地面上的裂痕是在追逐着星位前进,那最后的星宿箕水豹的位置,就刚巧在黑教堂脚下。一旦天坑形成,我们谁都别想从教堂里逃出去。 我脚跟还没着地,陈馥遥、步幽冥、休也相继飞身离开了教堂。我们几个刚刚抽身退向远处,宽达数米的鸿沟就已经连破六个星位,向教堂脚下狂冲而至。 裂缝微微一顿的刹那间,裂缝的前端陡然变成了一个泥土漩涡,附近的泥沙瓦砾像是流水一样向漩涡中心飞速沉陷时,漩涡边缘也以惊人的速度往外飞速扩张。顷刻之间,高达三层的黑教堂就在我们眼前陷入了漩涡中心,被泥沙旋动的巨力搅成了碎片。 黑色的漩涡却还在毫不停歇的往外飞卷,那架势就像是要吞噬整座十字岛。 我在漩涡边缘飞速倒退时,远处的步幽冥忽然高声喊道:“我们失算了!青龙星图不仅是入口,也是杀招,它在瓦解十字岛!” 陈馥遥气得七窍生烟:“怎么会这样?” 步幽冥高声叫道:“木克土!步家先祖肯定是用木气封死了墓道!”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步幽冥的意思。青龙属木,当年步家先祖封死墓葬的时候,应该在墓道当中修建了一座乙木大阵,一旦有人强行从角宿的方位发开墓道,木气就会直接冲击十字岛中心。 按照五行排列,十字岛中心的位置应该属土,木气克土,十字岛的中心位置很快就会完全瓦解。这么一来,无论是岛上的人,还是进入墓道的人全都会被活埋,但是墓葬仍旧不会暴露。 陈馥遥也在一瞬间明白过来:“现在怎么办?” 我扬声道:“想办法把白虎位也炸了,引金气入岛,以金克木!” “放屁!”陈馥遥不由得破口大骂。 如果她现在不是在急于逃命,肯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因为我根本就是给她出了一个没用的主意。先不说西方白虎位是不是也像青龙一样蕴含大型法阵,光是调动舰队转向十字岛的另外一侧,就不是陈馥遥现在能办到的事情。 陈馥遥估计已经对我失去了希望,转头向步幽冥喊道:“小步,你有什么办法?” “我也没办法!”步幽冥连退数米之后又补了一句:“要是有土系至宝,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步幽冥的意思很简单,五行虽然相生相克,但是也有物极必反的可能,强水克火,强木克金……同样,强土也能克木! 只要把土系至宝扔进漩涡当中用来镇压阵眼,就很有可能达到反逼乙木之气的效果。 陈馥遥几乎想都没想的用内力传音道:“把那口棺材抬出来,用来镇压阵眼!” 步幽冥眼睛一亮:“最好把王成虎他们也带出来,用生魂把棺材送入阵眼可以事半功倍!” 陈馥遥点头之后再次发出了命令。没过多久,几个身穿黑衣的术士就抬着一口中式的红木棺材,押着王成虎他们三个往这边跑了过来。 我忽然仰天一声长啸,直奔王成虎的方向扑了过去。离他们最近的步幽冥忽然出手,向我猛攻而至:“你还是省省吧!” 正文 第一九五章 逃离十字岛 我被步幽冥缠住之后,陈馥遥已经飞身奔向了那口棺材:“马上布阵,让那几个人生魂离体,抬着棺材下漩涡!” “步幽冥,你给我闪开!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我暴喝之间,已经将全身真气灌注亡命钩。钩锋顿时寒芒四溢,凛冽的真气暴卷而出。 步幽冥见我情急拼命,顿时连退了五步,脚下来回变换着方位,绕着我来回游走,丝毫没有跟我硬碰的意思。奔向棺材的陈馥遥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冷笑着起身飞跃到王成虎身边,抬起手掌,直奔王成虎的天灵按了下去。 陈馥遥是想强逼王成虎生魂离体,后者却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馥遥的手掌拍向自己天灵。千钧一发之间,站在王成虎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反手迎向了陈馥遥,两人的手掌就在仅距王成虎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相撞在一处。 立足未稳的陈馥遥被当场掀飞了出去,黑衣人也连退了三步。就在两人脚步踉跄后退的当口,我和步幽冥同时收手。转向往陈馥遥的方向攻杀而去。 尚未稳住身形的陈馥遥,看见一钩一掌直奔自己面门杀来,顿时一愣,我和步幽冥却在这刹那间疯狂抢进。两记杀招几乎不分先后的攻向陈馥遥的要害时,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招式,竟然凭空倒退了三尺。 等我们两个杀招再起时,一道人影忽然从斜下里飞奔出来,挡在了我和步幽冥身前。我们两人还没看清对方的样子,手上的杀招就已经呼啸而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对方身上。 等我们两人停住手脚时,我的亡命钩已经斜向砍开了对方的半边脖子,步幽冥的两指也同时刺进了对方的胸口。我正想抽回亡命钩时,步幽冥的两指却忽然发力。顿时将对方的前心炸开了一个窟窿,他空出来的一只右手也同时拍向了对方的盖天灵。 我见步幽冥出手如此决绝,就知道被我们击中的那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便也同时挥起一钩,往对方腰上斜斩了过去。亡命钩的锋刃还没碰到对方要害。我就看见一道魂魄从那人脖子上的伤口里飞窜了出来,像是灵蛇般直奔陈馥遥的方向倒飞而去。 “拦住它!”步幽冥怒喝之间出手往幽魂上拍了过去,我也紧跟着一钩挥出,斩向魂魄。只可惜,我们两个全都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魂魄穿进了陈馥遥体内。 魂魄入体之后,陈馥遥周身威势暴涨。没用她出手,光是身上的威压,就把我和步幽冥逼退了几步。步幽冥大吼道:“她的魂魄归位了,快走!” 陈馥遥的分神已经不知道修炼多少年了,在她魂魄尚未归位之前,我和步幽冥联手还有将她灭杀的可能,一旦陈馥遥魂魄归位,我们就只有被对方反杀的份儿了。围帅见扛。 我和步幽冥同时倒退时,刚才阻拦陈馥遥的黑衣人已经干掉了附近的几个对手,自己把棺材抗在了身上:“老板,快点儿!欺神者那边的人要杀过来了!” 步幽冥瞄了一眼冲杀过来的陈馥遥:“项开,带你的人先走,我断后!” “自己小心!”我纵身飞跃到王成虎身边,一手抓住王成虎,一手抓住于飞,沿着还在不断扩散的旋涡边缘,跑向了城墙的缺口。那个扛着棺材的家伙也伸手把木十八拎了起来,跟在我身后紧追了上来:“你把那两个人扔棺材上,回去帮老板!” 步幽冥现在确实险象环生,没有人跟他联手,说不定很快就会败落;欺神者的大队人马已经向步幽冥的方向反压了过来,休却一直都在袖手旁观,想让他出手帮步幽冥不太现实。所以,现在能帮助步幽冥阻敌的,也就只剩下我了。 我稍一犹豫之后,把手中两个人全都扔到棺材上,自己则转身往步幽冥的方向跑了过去。陈馥遥见我冲杀过来,干脆让开一步,把我也划进了她攻击的范围:“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联手的?” 我冷笑道:“我们在船上就已经联手了,只不过你太笨,没看出来而已。” “你们一块儿去死好了!”陈馥遥怒啸一声,两手杀招频发,顿时把我们两人逼得险象环生。欺神者的高手也在同一时间向我们反围了过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们完全包围。 陈馥遥冷笑道:“你们两个等着被扔进漩涡镇土吧!” 我忽然转身把步幽冥让到了身前,自己连退两步,猛然拍向了死神护腕,一团黑炎立刻从护腕中陡然迸射入空,像是烟花般爆成璀璨火雨。身穿黑袍、手持镰刀的小夏天就在缤纷火焰中陡然现身,双手握刀向陈馥遥头顶凌空击落。 “夏天!”陈馥遥大惊之下抽身而退,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对方一刀之后,夏天罩在头顶的帽套忽然翻向身后,露出了怒意冲天的面容,满头黑发飞扬入空,如同蛟龙般对天狂舞时,手中的镰刀上爆出的森森寒意就如同冬日的北风席卷大地。正准备包围我们的欺神者,竟被死神镰刀的余威隔空削成了碎片。 小夏天一指血肉纷飞的斗场:“你们两个先走,这笔账我要亲手跟他们算清!” “死神?”饶是步幽冥胆大包天,在小夏天出现的一刹那间,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快走!”我拉起步幽冥飞快的跑向城墙缺口时,小夏天愤怒的狂啸和欺神者濒临死亡的嚎哭声,也在我们身后冲霄而起。 我和步幽冥却没有任何心思回头去看那血肉横飞的死神乐章,唯一想做的就是快点儿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十字岛上危机重重,我们晚走一刻都有可能被陷进敌军的包围。 我和步幽冥刚刚跳出城墙缺口,大批圣庭骑士却突然跃下断墙,从我们身后追了上来。为首一人用流利的汉语喊道:“宝藏还没开启,两位先生何必急于离开?” 步幽冥快速抢出几步跑到同伴身边,转身护住了那口棺材:“项开,怎么办?” 我把两只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口哨,沿海沙滩上陡然海沙暴起,地雷、酒舞同时破土而出,一左一右护在我身边之后,酒舞双手握住凤翅镏金镋,奋力将兵器插入沙滩半截。 顷刻,直立在沙地上的凤翅镏金镋忽然光华冲霄,从兵器正锋上射出的黑芒形同利剑,将虚空撕开了一道缺口之后,身穿狻猊甲的宇文成都从缺口中大步而出,抓起地上的兵器杀向教廷骑士。 为首的那个骑士刚喊了一句什么,一只寒光四射的凤凰就在宇文成都手中展翅冲出,将对手拦腰撕成两段之后,仍旧去势不减的向敌群当中横扫而去。凤凰寒影掠过人群之后,展翅入空,舞动云霄,引颈长鸣时,数以百计的骑士却在凤鸣当中血肉横飞,漫天血雨给凤凰凭添了几分杀气。 宇文成都冷笑之间斜提兵器,信步闲庭的走向残敌,以一己之力将数百骑士压制在了残墙背后。 酒舞转身向地雷喊道:“快点儿弄船,我师父改造凤翅镏金镋时出了点儿岔子,宇文成都坚持不了多久。赶紧走!” 地雷嘿嘿一笑,双手猛合指向海面时,一块巨大的石碑忽然从海底直立而起,刻在碑上的符文同时燃起了阵阵红芒,海面上顿时鬼哭四起、迷雾氤氲,上百里海面霎时就被迷雾完全笼罩。与此同时,船桨破水的声音也在海面上隔空而来。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看见一艘中世纪的海盗船穿过迷雾靠向了海岸。 “幽灵船?”我伸手一拍地雷:“真有你的!竟然召唤了一艘幽灵船出来!” 我早知道石家秘法既能镇鬼也能引鬼,却没想到地雷会凭空招来一艘幽灵船。 “那是!”地雷大手一挥:“全都上船!” 步幽冥他们毫不犹豫的跳上幽灵船之后,酒舞立刻掀开了盖在沙滩下面的木板:“快点儿出来!” 何小兵带着伯爵他们从地道里爬出来之后,当场愣在了那里,谁也不敢往船上去。何小兵颤着声音道:“项哥……这是鬼船啊!” “滚上去!”我抓起何小兵,抬手把他扔上了甲板:“还有谁不上去,赶紧自己滚,老子没工夫等你们!” 伯爵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爬上了甲板,有他带头,那些黑客也跟着爬了上去。我和酒舞上船之后,幽灵船这才推开波浪,向外海缓缓开去。 直到船只启动,我才松了口气。地雷那家伙却兴致勃勃的拿着一个单通望远镜看向了圣十字监狱:“真他么过瘾!这人杀的,脑瓜子滚得跟球似的!那小妞真狠,砍人比砍白菜还利索!” “宇文成都也不错啊!”地雷大叫道:“好,鬼神之威,鬼神之威啊!那些冒白光的铁皮壳子连一招都挡不住!” 步幽冥从后面走了上来:“项开,谢谢了!” “谈不上谢不谢的!”我摇头道:“合作而已,没有你,我也没那么顺利救出人质。” 步幽冥继续道:“还是你安排得周到!要不是你提前让那两位朋友准备好了退路,咱们就算打赢了,也冲不出十字岛。” 这一点,步幽冥倒是没有说错。我一直不让地雷和酒舞露面,为的就是让他们提前找好退路。他们也没让我失望,不仅成功救出了何小兵他们,还准备好了幽灵船。 不过,我却向步幽冥摆手道:“现在还不是该恭维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没解决掉!” 正文 第一九六章 各有算计 以步幽冥的聪明,当然能猜到我所说的麻烦就是教廷。按我原本的计划,是想把教廷一块儿拖进来,让他们打成一锅粥;他们打得越乱,我们也就越容易脱身。 可是教廷面对这种稍有不慎就会完全失控的乱局居然一直无动于衷,哪怕是一段城墙被完全炸毁。他们也仅仅是收缩兵力,并没有参合到争斗当中。尤其是最后过来阻拦我们的骑士团里,也基本上没有像样的高手。如果仅仅是靠人数的话,小夏天应该不会对教廷如此忌惮才对。 教廷究竟是在等什么? 步幽冥听完我的分析之后,点头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我们刚进入监狱的时候,就有人跟我们说过。圣十字监狱里的人不可能使用法术。但是,欺神者和休的手下交手时全都用上了法术,唯一没有动用法术杀敌的,只有叛道者!” 我眉头一挑道:“你的意思是说,叛道者其实是教廷故意放进监狱的人?” 步幽冥道:“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像教廷这样的一个组织,想要研究一座岛屿上的秘密,根本就不用大费周章的去建立什么监狱,留几个高手就足够用了。” 步幽冥看着我道:“我推测,圣十字监狱里的人。其实就是教廷圈养起来的试验品。他们肯定是在做某种试验!” 我回头看向步幽冥:“你们步家究竟在十字岛下面做了什么?”围帅见巴。 步幽冥耸了耸肩膀道:“我只能说,我在生物学的角度上,的确是步家人,其余的跟步家没什么关系。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箕宿位上的漩涡只要不停的转动下去,肯定能掀开下面秘葬……” 我和步幽冥正在说话的工夫,十字岛上忽然传来一声地动山摇似的巨震,一道粗达数米的黑色烟柱从十字岛中心冲天而起,直入千米高空之后,轰然爆成了翻滚的云层。整座十字岛上空顷刻之间就被乌云完全笼罩,方圆百里完全陷入了一片末日景象。 步幽冥仰望着天空中翻滚的云层,低声自语道:“这不应该是步家的手笔吧?” “肯定不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十字岛的三面城墙上就同时冲起了三道圣光,天使的高歌在我们耳边偶然而起时,七座岛屿同时光明大作,七个身高百米的天使虚影从天而降,十字岛中心围拢了过去。 “召唤天使!” 我一时间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才是圣庭守卫军真正的实力!难怪小夏天不敢轻易进入十字岛。难怪势力庞大的欺神者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顷刻,十字岛中心上陡然爆开一轮圣光,岛屿、大海、鬼神统统在光轮中消失不见,天幕之下就剩下一片圣洁的光华。 “别看圣光,全都趴下!”我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反身趴在甲板上时,已经有人倒在我附近拼命哀嚎了--他们肯定是被圣光刺瞎了双眼。 可我现在却偏偏没法去看重伤不起的人究竟是谁。因为我身下幽灵船已经在圣光的余威之下开始剧烈颤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完全崩溃:“地雷!地雷!能不能让船快点儿?” 地雷远远喊道:“不行!圣光对阴魂的克制太猛了,现在加速,我们马上就得掉进海里!” “那怎么办?” 我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戴在我手上的死神护腕忽然冒出一股黑炎,下一刻,衣衫褴褛的小夏天就破开火焰,落在了船上。 小夏天还没来得及跟我说话,张口就吐出一股鲜血:“快走!” 走?我也想走!可是船动不了,怎么才能从大海上渡过去?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夏天蘸着自己的鲜血,抬手在甲板上画了一个六芒星阵,她的手指刚离开甲板,符文就跟着升起了一层血光。等我抬头看向法阵时,休已经从法阵中心踏步而出。 休不等我开口,就抬起双手,凭空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红光耀眼的圆圈--他用的仍旧是六芒星阵,只不过,从他指尖画出的血芒离手之后,忽然向四周扩散而去,仅仅片刻之后,六芒星阵就超过了船头的面积,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幽灵船,竟然从法阵中心穿越而过。 等我们出现在法阵的另外一侧时,幽灵船已经到达了百里开外,虽然我还能远远的看见圣光暴动的十字岛,但是岛上的圣光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休背对着我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们三件事。” “第一,旱魃卫的那个女人没死!我能从十字岛上逃出来,她一样也能做到。说不定,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第二,十字岛下面葬着的是一口棺材!”休眼神冷厉的看向了步幽冥:“有人把一口棺材给葬在了阴泉上。你们步家的老祖,不知道被人施了什么邪术,变成了护棺灵蟒,托着棺材浮在阴泉上。” 休冷声道:“你们步家老祖究竟是想从龙,还是准备封棺?” 休所说的从龙和封棺,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棺材里埋葬的尸体,将来在阴泉之下化成阴龙,那么,守护棺材的步家老祖就是最大的功臣。反之,化成灵蟒的步家老祖如果是封棺人,那就只能是棺材主人的生死大敌。 步幽冥冷声道:“我怎么知道?王八蛋才愿意去管步家的破事儿,而且,我也不是步家人。” 休盯着步幽冥看了好半晌,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十字岛下面的棺材应该不是大墓的正主儿……” 我立刻追问了一句:“这话怎么说?” “你没必要知道!”休岔开了话题:“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三件事儿,就是教廷并没打算放过你们,尤其是那个死神使者现身之后,他们就更不想放过你们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你们自己赶紧想办法逃命吧!后会有期。” 休的话刚一说完,就纵身跳下船头,脚踩水面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休走后,船上除了还在操纵亡灵开船的地雷,我和步幽冥这两个地脉传人都陷入了沉默。这不是因为随时可能出现的对手,而是休给我们带来的阴影。 后土八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当年,八门镇守的大墓,又为什么会被人攻破? 我有一种预感,墓中遗骸的去向会像诅咒一样跟我们纠缠,直到有一天我们能破解当年的秘密,或是我们因为大墓之谜而彻底消失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步幽冥像是极有默契的同时看向了对方,可是看到的却只有对方眼中的茫然…… 就在我们沉默以对的当口,地雷忽然喊道:“快过来,准备动手吧!” 我和步幽冥起身冲向船头时,幽灵船已经被三艘木船给拦在了海面上。站在甲板上的陈馥遥咬牙切齿的看向了我和步幽冥:“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我抱肩冷笑道:“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跑什么?” 步幽冥也笑道:“我们能联手算计你一次,就能算计你第二次。要不要过来试试?” 陈馥遥明显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查过你们两个的资料,在我找到你们之前,你们并不认识,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你们两个怎么会搅到一起?” 步幽冥微笑道:“你对自己的媚术太自信了。所以,我在你眼皮底下做了手脚,你都没看出来。” 步幽冥侃侃说道:“从你接近我直到现在,我从没被你控制过。我故意气走自己的朋友,把自己弄得像个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一次次帮你出谋划策、算计对手,只不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让你安心分出自己的人魂。你没了人魂之后,智商上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才有机会算计你。” 步幽冥紧盯着陈馥遥道:“我爹当年离奇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 陈馥遥哈哈笑道:“你怀疑,我准备拿来镇土的那口棺材里装着你爹步黄泉的尸体?你为什么不打开来看看?” 步幽冥摇头道:“不用了。虽然我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谁,但是肯定不会是我爹。刚才我用我们之间特殊的手法敲击过棺材,就算我爹已经变成了僵尸,他也会回应我。” 陈馥遥摇头道:“我建议你还是打开看看的好!我跟你说过,你爹当年修炼了将臣秘法,一旦他练成将臣之躯,可就什么都忘了。你确定他还记得你们之间的联络手法么?” 步幽冥略一迟疑,转头看向了放在甲板上的棺材。我抬手一拍步幽冥的肩膀道:“别信她的!如果令尊真的修炼了将臣秘法,她未必就能把令尊擒下来。” 陈馥遥点头道:“算你有点儿见识。步幽冥在船上算计你的过程,由始至终我都看在眼里,我没发现你们什么时候联络过,他却说你们在皇后号上已经联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陈馥遥完全胜券在握,想要猫戏老鼠才问出这番话来,还说得过去;可是在教廷追兵随时能够出现的时候,她却一再问东问西,拖延时间的意思就太过明显。 正文 第一九七章 准备一搏 小夏天! 我们船上唯一能让陈馥遥忌惮的只有小夏天。陈馥遥应该是看到小夏天在七个天使的手里重伤远遁,却不知道她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才不敢贸然攻击。她想要拖到教廷的人马出现! 我们这边现在能出手一战的只有五个人,却远远不是陈馥遥的对手。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拖到小夏天恢复一定的实力。 陈馥遥想拖,我就跟她一块儿拖了下去。 我异常平静的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步幽冥有跟我联手的意思。直到我从休那里听说他会腾蛇谛听术之后,才明白他在皇后号上,其实是故意放了我一次。” 江湖中人有很多办法装成假死,其中,龟息术就是最常见的一种。但是无论怎么做,人都不是真死。所以肯定会有微弱的心跳,这种事情能瞒过普通人,却瞒不过炼成窃听秘法的人。同时,步幽冥的那番话,也是在故意提醒我,我们当中有内奸。 陈馥遥冷声道:“这么说,他当时用的毒药也是假的?” “当然。”步幽冥笑道:“我用的只是一种麻药罢了。不过,我没想到项开能恢复得那么快,一下又打乱了我的计划。” 陈馥遥紧盯着步幽冥道:“你最后不是一样把他打进了海里吗?” 我微笑道:“既然你看见他把我打下海里。应该也看见我们互换了几掌吧?他那几招当中夹杂了一式基本上没什么用的‘抱虎归山’,意思是让我先躲起来,保存实力,我当时虽然没看明白,等我再见到步幽冥时却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惜我们在你眼皮底下动了手脚,你都没看出来!” 陈馥遥扬眉看向步幽冥道:“小夏天已经对项开展开了追杀,你还是把他打进海里,你就敢肯定,他能跳出升天?” 陈馥遥这句话里暗含着挑拨的意思,步幽冥却不以为然的道:“你别忘了,我身边还有一个一年可以窥视三次天机的诸葛禹。他看的可比你准多了。如果不是他看出项开会因祸得福,我也不会把他弄进海里。” 步幽冥仰头道:“你觉得我已经因为你弄的众叛亲离?其实,我的朋友由始至终也没离开过我,江湖情谊,你不懂!” 陈馥遥双拳紧握之间。脸上表情显得异常复杂,她曾经在小夏天身上得到过无可估价真情,那份友情甚至没用她付出过什么,可是她却只懂得利用感情,从未真正去珍惜过。或许,她曾经有悔,但是这种懊悔究竟是源自失去之后的失落。还是因为没能换来相当的利益,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我现在没有心思去分析陈馥遥的心理变化,跟着笑道:“我进入监狱之前,你的手下应该也混在人堆里吧?那群笨蛋没告诉你,地雷在城门口说‘你白痴,还一直奇怪你为什么没把他们当场干掉’?其实,我当时也在想这个问题。后来,也就顺理成章的想到是步幽冥把他们保了下来。” 我不等陈馥遥回话,就马上说道:“如果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证明,步幽冥是你身边的卧底的话。那么后来天罚来临时步幽冥的做法,就足够证实他的真实目的了!” 我指了指陈馥遥:“当时他拼死护住你现在的这幅皮囊,看上去像是一个痴情种,其实就是为了逼死你的旱魃之躯。” “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天魂在旱魃当中,一旦步幽冥动用秘法掩饰了你的地魂,那天罚会找上谁?只有被天地不容的僵尸,才是它的首选目标吧?可惜啊!你的人魂不再,脑袋里就等于缺了一根弦儿,连这么简单的阴谋都没看出来。” 陈馥遥咬牙切齿的道:“步幽冥,你是不是早知道电脑解不开星图大阵?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是啊!”步幽冥直言不讳的道:“我一再蛊惑你相信窥天秘术,就是为了引来天罚!不干掉你的旱魃之躯,就算你没有三魂归位,我和项开也一样不是你的对手。” 步幽冥冷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太相信自己的内媚之术了。如果,你对自己的秘术稍稍怀疑一下,我和项开一个都别想从教堂里走出来。” 陈馥遥咬牙道:“你很好!” 我呵呵笑道:“如果不是你身边的高手太多,说不定,我连你的人魂都干掉了。我说让刺客去找黑客,其实主要的目标还是你的人魂。可惜那些刺客实力不济,不然你现在已经是僵尸了。” 陈馥遥厉声道:“说下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搞了什么鬼?” 我继续说道:“步幽冥最后说出龙宫局的时候,已经可以说,是在明示我联手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狗屁龙宫局,步幽冥还用得着跟我解释什么叫龙宫局吗?”我抱肩笑道:“他看上去像是再给你讲解那个所谓的龙宫局,其实那就是步幽冥临时编出来骗你的东西。” “但是,他却在化龙的事情上给我提了一个醒儿。你应该听说过‘一龙升天,五蛇相辅’吧?我出身黄龙,他出身腾蛇,龙宫局其实就是明示龙蛇联手。” 我学着当时步幽冥的样子抬了抬手:“他在杀人之后,对我扬了三下手掌。其中两指微弯曲,就是说,接下来以我为主,他全力辅助。” 步幽冥干脆又补了一句:“你不会连倒酒谢礼的手势也看不懂吧?” 其实,这事儿还真不能怨陈馥遥,不同的地方,别人倒酒时的礼貌也不太一样。就像我们东北这边,别人给你倒酒,只要对方不是自己的小辈,要么是站起来,双手举杯,要么是坐着,一只手扶着杯口,表示尊重。 有些地方却是用两指做弯曲状敲桌面三下,据说,这个礼节还是从乾隆和纪晓岚那儿来的。乾隆好微服私访,纪晓岚陪皇上走民间,吃饭的时候总不能是他一直给皇上倒酒,有时候乾隆也给纪晓岚倒酒,而纪晓岚总不能当场跪下吧?所以,就只能用两只手指做下跪的形态敲三下桌子,代表自己正在给皇上磕头,谢主隆恩。 当时,步幽冥晃动三下手指,也就是这个意思。 陈馥遥被气得脸色发白:“你们很好!” 我正说话的时候,地雷忽然冒了出来:“步幽冥,那个女人你用过没有?” 步幽冥脸色一红,腼腆道:“还没。” “你太监啊?”地雷暴怒道:“怎么能让她闲着呢?用啊!拍照啊!咱们现在手里这么多黑客,你还怕没人给你点赞啊?到时候把你脸上打上码,谁知道你是谁!”围节序扛。 地雷上来就是一通胡说八道,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暴起杀人了。可是陈馥遥却偏偏站在原地上没动,甚至脸上连一丝变化都没有,就那么任由地雷满嘴胡才。 其实,陈馥遥的反应并不奇怪。刚才地雷一直都没露面,现在忽然出来故意激怒对方,除了想要她出手攻船,还有其他的解释么? 地雷看陈馥遥不动,干脆喊道:“风这么大,你们站这儿看她有意思啊?走,先回船舱抽根烟!” 地雷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还知道轻重,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我故意向陈馥遥冷笑了一下,才转身跟地雷下了船舱。 地雷把我带进一个贴满了符箓的船舱之后才低声道:“小夏天伤得不轻,短时间内没法恢复战力。现在咱们只能拼死一搏了。” 我扬眉道:“拿什么博?” 地雷深吸了一口气:“我有把握再从海里召出来两条沉船,只要王成虎他们带上升神符登船,燃烧魂魄之力,足能控制两艘船跟陈馥遥血战一场。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就再回不来了,说不定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看着静静坐在船舱里的王成虎和于飞,沉声道:“他们知道后果么?” 王成虎起身道:“石哥已经跟我说明白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指挥战舰,为了这个梦,我不在乎灰飞烟灭!” 于飞也沉声道:“我要做海盗王!” 我目视着视死如归的王成虎和于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们两个本来可以活着,却被我硬给拖进了这场本来跟他们无关的术道纷争中,而现在他们又要为此灰飞烟灭,让我情何以堪…… 船舱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在静静的看着我。 许久之后,帮我们从十字岛上抢回王成虎的那个人才开口道:“项开,下决心吧!术道征战不可能没有牺牲。况且,这还是他们最希望的归宿!” 那人平静的说道:“我也是个疯子,我比你了解他们。他们的内心其实比你更清醒,也更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为梦而疯的人,只有葬身在他们的梦境当中,才是最后的归宿。让他们去吧!他们不仅不会怨你,甚至还会因此感激你。因为,你是帮他们圆梦的人!” 我向两个人郑重鞠躬道:“我项开,对不起两位了!” 王成虎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难过。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呢!没有你,我们永远都是疯子……我的家人就拜托你照顾了。还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风光大葬!” 我郑重道:“你放心,你走之后,我亲手给你抬棺下葬,地雷给你立碑!” “哈哈……”王成虎大笑道:“我王成虎,一辈子没成龙成虎,也没人瞧得起。这次总算风光了一回!走吧!” 地雷也向他们两个人深鞠一躬,才起身道:“酒舞控制战船,全速后退,小夏天配合酒舞。一定要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退出五百米!” “项开、步幽冥、诸葛禹,你们三个压阵,防止对方高手冲船。” “王成虎、于飞……”地雷含泪道:“哥对不起你们,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一身像样的衣服……走吧!” 我们悄然登上甲板之后,我和步幽冥立刻藏匿了身形。酒舞忽然打出一道灵符,躲在底舱的奴隶鬼魂便疯狂的摇动船桨,推开海波往远处倒退而去。 对面的陈馥遥刚要下令动手,我们的船上就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死神气息。陈馥遥果然迟疑了一下,双目如电的看向了空空荡荡的甲板。 我和步幽冥故意不出去,就是为了给陈馥遥造成我们藏在甲板某处,等着切断她后路的假象。 可是,这种把戏究竟能骗陈馥遥多久? 正文 第一九八章 疯子的梦 我不知道地雷招鬼究竟需要多少时间,但是鬼船没出之前,肯定是我们最薄弱的时间。只要陈馥遥敢强行登船,我们一船人就必死无疑,可我们现在却只能去赌陈馥遥心虚胆小。 眼看着陈馥遥的一只手慢慢抬了起来,我的心也一下悬到了半空。隐身在我附近的步幽冥也跟着攥紧了拳头。 千钧一发之间,我孤注一掷的放出了一丝杀气,陈馥遥立刻收回手势,继续站在船头观望。我故意放出一丝杀气,就是为了让陈馥遥觉得我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让她进入埋伏圈。结果我赌对了,陈馥遥在失去旱魃之躯以后。果然不敢轻易犯险。 幽灵船趁着这瞬息之间,忽然转头逃出数百米外开,船身还没停稳,船舷两侧忽然浪花暴卷、波涛开裂--两艘已经沉默无数年的战船骇然破水而出,大片海水顺着甲板暴流入海之后,数以百计的沉尸也在战船上露出了形影。那些曾经纵横海上的悍卒虽然只剩下了森森白骨,但是当年亡命海上的悍气却仍然丝毫未减。围节序圾。 早就已经挂上升神符的王成虎和于飞,没用我招呼就脚踩船舷蹦上了战船。从他们站上甲板的那一刻开始,两人身上的生机就在飞快流逝。层层血雾从他们全身的毛孔上蒸发而起,两个人的身躯很快就隐没在了血雾当中。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跟两艘古老的战船连成了一体,战船每一次启动都需要燃烧他们的精气,甚至魂魄。两个人却意气风发的站在船头,目视前方,准备迎接他们生命中唯一的一次辉煌! “再见了,兄弟们!”王成虎挥手之间,登上了指挥台。当两面战旗从船上高高升起时,王成虎的怒吼也冲天而起:“左转舵,调转炮口!” “右转舵,准备开火!”于飞也站在了海盗旗下向我们挥手道别:“永别了,兄弟们!一路顺风!” “再会……我们走!”我拼命向两个人挥了挥手之后。幽灵船也在地雷的控制之下,疯狂向后退出数百米,在海上绕出了一个大圈,从陈馥遥船队的另外一侧夺路而逃。 王成虎和于飞在同一时间舍生忘死的杀向了陈馥遥。双方船上的数十门火炮一瞬之间露出了火器的狰狞,从左向右疯狂咆哮着喷射火蛇。赤红的炮弹带着刺鼻的硫磺味。疾如流星的向对方覆盖过去。 没等炮弹落地,战舰四周的气温已经骤然升高,每一寸空气当中似乎都有一团火苗在剧烈的跳动,就连空中的红云都迸射出了耀眼的火光,彷佛整个天空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一颗颗燃烧的炮弹带着滚滚浓烟从天而降,挟带万钧之力向军阵轰落。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爆炸当中,残肢断臂狂卷入空。一条条人影飞出甲板,落进沸腾的海水中。王成虎和于飞的战舰却在腥风血雨之中推开了殷红的波涛,向对方缓缓靠近。短短瞬间,充斥海面的硝烟烈火就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滚滚浓烟之中虽然还是杀声震天、火光不断,但是谁也不知道,不断掉落海底的究竟是敌是友…… 地雷控制着幽灵船逃出千米之外,才向我喊道:“项开,我们去哪儿?” “去水仙岛!”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水仙岛。想凭着这么一艘不能在白天出海的幽灵船逃回去,根本就不现实。水仙岛是距离我们最近的陆地,在天亮之前,除了那里,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就在幽灵船马上要完全脱离战场的时候,三艘画着十字船帆的教廷战舰忽然出现在了我们视线当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我们追击而来。 悄悄跟上甲板的何小兵瞪着眼睛问道:“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木头船?” 我顿时暴跳如雷:“赶紧给我滚下去!” 何小兵这个傻子真是想把我气死!要是平时我还能跟他解释一下:越是古老的东西,跟法术的契合度就越高,现代文明的物件反倒会影响法术的发挥。所以,术士之间很少会使用现代武器争斗。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还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仅仅眨眼的工夫,三艘教廷战舰就追到距离我们不足五百米的地方,他们船上的火炮已经足够威胁到我们了。我深吸一口气道:“准备迎敌!” 我话音没落,三艘舰船忽然分散,呈品字形往我们这边围拢了过来。 凭这只快被圣光扫沉了的幽灵船来以一敌三,我们丝毫没有胜算。地雷干脆喊了一声:“能打的全都到左舷,不行的就回去猫着,谁也别冒头!” 地雷的意思是想快速干掉其中一只战舰,夺路而逃。可我和步幽冥他们抽出兵器集中到左舷之后,却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守在我们左边的战舰上,不仅站着四个红衣主教,而且他们双手上已经聚满了圣光,随时都能召唤天使降临。哪怕他们召来的是最低级的天使,我们也没有一战之力。 为首的一个教士倒背着双手向我们喊道:“项开先生,马上停船,跟我们回教廷解释,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解释?我不清楚该跟你们解释什么?”我高喊了一句之后,立刻低声说道:“一会儿我找机会上船跟他们近战,你们想办法离开。” “不用那么麻烦!” 我被陌生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等循声看过去时,才发现木十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我们身后的甲板上。我和步幽冥不由得同时露出了戒备的神色。木十八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没有听见他脚步响动,这只能说明,他的功力在我之上。 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把桃木剑的木十八,平静的说道:“十多年前,我在一场大战中临阵退缩,眼睁睁的看着友人战死。从那之后,就没有面目再见江湖同道了,只能装疯卖傻,躲在医院避世。呵呵……十多年来真正关心我的人,就剩下于飞和王成虎了。这一回,我想跟他们一路!” 木十八说话之间,背后的桃木剑忽然龙吟大作、直飞向天,他本人也同时长身而起,脚踩利剑向对面的战船冲去:“你们快走!打生打死有我们兄弟三个人在!” “多加小心!”我对着木十八的背影抱了抱拳:“地雷,全力加速冲过去!” 幽灵船刚刚起步,天空中忽然圣歌大作,一只持剑的天使陡然降临云霄,扬剑指向了木十八。 “敢对贫道扬剑,你是活够了!杀--”木十八狂啸之间,身形蓦然浮现在海天之间,挥手引动九天风雷,面对狂暴而至的圣光急迎了上去。 顷刻之后,风雷、圣光就完全笼罩住了对方战舰,惊天动地的雷光火影瞬时掀起了冲霄巨浪,雷光、火光、血光、剑光,在万里血海上交汇一处,席卷天地。谁也看不见战团中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在难以形容的震撼中失去了声音。 片刻之后,混乱的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木十八仍旧站在空中,可他的半边身躯却已经被烧得道袍全无、皮肉焦黑,显然在刚才的对撞当中受创不轻。 对面的天使也是血染衣袍,白羽飞散。海面上的战舰早就已经炸成了碎片,船上人马全部沉尸海底。 木十八忽然间转过身来吼道:“快走!我用毕生修为斗他一斗!我名,林正天--” 木十八在笑声中忽然周身金芒狂炽,双手挥动之下搅动了滔滔血浪,化成了阴阳相汇的太极图影。他自己脚踏阴阳之间,手掌乾坤般的汇聚了天地之力结成的八卦之威,将他托上了半空。 木十八双手持剑,挥出一记足以开天裂地、怒斩神魔的寒光,往天使头顶猛然劈落。 刹时间,剑光、雷光、火光、圣光再度肆意而起,席卷百里。苍天倒倾,沧海沸腾,风雷肆虐的景象再一次充斥在了我眼前。 “杀--” 木十八震颤天宇的杀声中,风雷再起,剑锋又动。天使在一瞬间被卷入了剑光和烈火汇聚而成的旋风当中,周身血肉被层层剥离,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副振翅倒退的白骨…… 刚刚还傲立半空,形同魔神的木十八也在这时松开长剑,一头栽进了海里。 木十八拼上性命,帮我们挡下一条战舰之后,王成虎也彻底解决了欺神者的战船。但是,他的座舰也早被打得千疮百孔,小半船身已经倾斜着沉落在了海里,船上的重炮几乎全部报废。而于飞的海盗船,此时,已经无影无踪…… 王成虎却带着残存的水手站在船头上,对着我这边高声喊道:“项开,别慌!我们再帮你一把!” 等我回头看时,王成虎的战船已经离开了海面,像是脱水腾空的飞龙,昂首跃上了高空之后,反过头来猛然扑向了下方的一条战舰。 我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王成虎和于飞并肩站在甲板上的身影。下一刻,他们两个连同战舰一起,消失在了漫天纷飞的木屑和熊熊烈火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他们眼睛里的留恋……他们是在留恋这个世界,还是在留恋即将醒来的梦? 正文 第一九九章 为什么帮我 “啊--” 我,步幽冥,地雷,酒舞……船上所有可以发出啸声的人同时仰天长啸。强敌在侧,血战为止,我们来不及为兄弟的离去悲伤。只能用这一声长啸给他们壮行。 啸声的余音还在天海之间回荡,圣庭的战舰就已经从我们背后追上来了。同时,另外一艘舰船也凭空出现在了前方,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仅仅片刻之后,两艘舰船就像是两匹想要夺食的恶狼,不仅围着我们绕起了圈子。甚至还慢慢收缩包围。 “陈馥遥!” 拦住我们的人,正是陈馥遥! 陈馥遥站在船头冷声笑道:“你们真以为,拼上两个人就能拦得住我?要是换成你们两个拼命,或许还有点儿希望。他们嘛……连一点简单的幻术都看不出来,一上来就以为我的船被炸沉了,光顾着跟两艘副舰拼命,死了也是白死!” 陈馥遥放声笑道:“最好笑的是,那两个笨蛋最后竟然拼死去打一艘辅助船!要是他们攻击的是主舰,说不定你们还有一线生机。现在,你们插翅难飞了!” 我脸色阴冷的低声道:“陈馥遥跟教廷从出现就没动过手,他们应该是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想让他们二虎相争是不可能了。一会儿动了手,我去对付圣庭,你们想办法走,能跑出几个算几个。” 步幽冥跨出一步:“项开,这件事儿本来就跟你无关,你是被我硬给拖进来的。我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想拼命还轮不到你!” 步幽冥说话之间,从身上抓出一个黑色的石头,悄悄握在手里:“陈馥遥,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来!” “想拼命?你没有那个资格!”陈馥遥轻蔑道:“我知道你身上有能召唤鬼神的鬼实,那又如何?你能唤来鬼神,他们一样能招来天使。而且你唤来的鬼神也未必就能帮你拼命!” “加上我如何!”跟步幽冥一块儿上船的诸葛禹也同时越上了船头:“我的生死断有些日子没开张了,来试试如何?” “你?”陈馥遥不屑道:“你的生死断确实能跟任何人赌命,但是每次也仅限一个人。我们这边不怕死的人不少。你能赌赢几次?” 诸葛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没有把握能赌赢对方。 陈馥遥和步幽冥对话的这短短刹那之间,她和教廷的战船就已经贴近到了距离我们不足百米的地方,船桨推动波涛的声音,甚至已经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准备动手吧!”我说话之间,右手提起亡命钩,左手也同时按上了自己的丹田。 步幽冥和诸葛禹紧握法器站在船头。岿然不动; 酒舞摘下身上的酒葫芦,仰头喝光了里面的烈酒,脸色微红的站在了我身边; 地雷却像是没看见强敌来临,只顾着低头刻着一块石碑; 身穿黑袍的小夏天也斜提着镰刀走上甲板,一言不发,冷视着来敌…… 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每个人都想给同伴争取一丝生机,每个人都在静静的等待大战的来临…… “准备!”陈馥遥的一只手掌高高扬起,数十名欺神者高手同时扬起了法杖,五颜六色的元素波动,在船板上闪耀而起。 “Getready!”衣领上镶着金丝的红衣主教冷笑开口,教廷舰船立刻被圣光笼罩,在黑夜当中熠熠生辉。 就在我们双方弓拔弩张的一刻,九天之上忽然惊雷怒吼。我们头上千米的虚空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一般,骇然炸开了一道直通九幽的缺口。无尽鬼神声嘶力竭的怒啸从缺口当中翻滚而出时,一口被千鬼抬起的巨棺也从裂口中森然飘出。 端坐在棺盖上的大掌棺冷然藐视着两艘战船:“下面那些人,我要了,不想死的滚!” 站在船头上的红衣主教厉声叫道:“棺材恶神,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你无权……” 大掌棺冷笑道:“普天之下,本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给你们的主子三分薄面,你以为我有心情跟你废话么?滚--” 那个“滚”字余音未落,舰船上的圣光忽然冲霄而起,一只四翼天使在圣光的接引之下蓦然降临,百里怒海瞬时覆上了一层金波。 我只觉得脚下的幽灵船忽然一晃,整个人就跟着往下掉了下去--那是幽灵船经受不住圣光的冲击,在瞬间化成了飞灰。还没等我们落进海里,身子就忽然一轻,像是被人托着一样,浮在了半空。 红衣主教哈哈笑道:“棺材恶魔,天使已经降临,你的末日到了!” 大掌棺仰天笑道:“本座王魂怕得谁来?今天,本座就屠了这只天使!” 王魂大笑之下,轻描淡写的推出一掌,整艘战舰便都在他的掌风中飞上了半空。数百名教士以及战舰都在王魂的掌风当中蓦然分离之后凌空燃起了绿火。数百只人形火球在天空中越烧越小,直到化成虚无时,抬着棺材的厉鬼才呼啸而出,把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教士鬼魂全部擒拿过来,压跪在棺材附近。 从王魂动手到孤魂被擒,虽然只有短短数秒,但是对于一个高手来说却足够做出相应的反应了。可是那只四翼天使却偏偏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教士魂魄被抓,他才算明白过来,也不知道高声喊了些什么,把王魂笑得前仰后合。 酒舞跟我低声翻译道:“那个天使质问王魂,怎么敢杀神仆?在他心里,光明至高无上,应该是从来就没想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屠杀教士。” 酒舞正说话的功夫,王魂的脸色忽然一沉:“本座不但要杀他们,还要屠你!给我死来!” 王魂暴吼刚起,我就觉得自己被人往后扔了出去,腾云驾雾似的飞了好半天,才掉在了水仙岛的沙滩上--王魂大概是怕我们经受不住鬼神大战的余威,才把我们给扔了出来。 等我往海上看时,鬼神怒吼的声音已经开始搅动天海,震颤环宇。远处海面上掀起的百米巨浪正在向四面八方澎湃倒卷……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我们不但不可能参与鬼神之战,甚至连远远的观望都是一种奢侈。 “快往山上跑!”我喊了一声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向山顶发足狂奔。可是没等我们跑到山腰,暴怒的巨浪就已经拍上了海滩,几个黑客一个踉跄从山上滚了下去,卷进海啸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跑!快--” 我招呼他们快跑时,自己却脚底一滑,紧跟着落向了山脚。我虽然在山坡上连蹬了几下,却偏偏站不住脚,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往海里落了下去。 我身躯刚一入水,一个浪涛就往我身上拍了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山崖上,地雷和酒舞就在山脚下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的名字,而离我不远的地方,却坐着王魂。 王魂看我醒来,伸手指了指远处:“我刚才往十字岛去了一趟,从那边捞过来不少术士,什么阵营的都有。他们在自己的法术被限制之后,还能从圣十字监狱里活下来,说明他们都是术道中的佼佼者。” 我没弄明白王魂想干什么,只能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王魂扔给我一块铁牌,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足足刻了两三百个名字:“我在他们身上下了禁制。你拿着这个铁牌,就能控制他们的生死,他们不敢不听你的话。有这些高手,足够在术道上称雄一方了。” 我反复摆弄着手里的铁牌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王魂笑道:“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步幽冥。他的前世是我的师父,也可能是贪狼转世。但是,本来凶星贪狼只能有一个人,可是术道上竟然出现了十多个具有贪狼命格的人。” “我找高手推算过,他说这种事情是老天有意思的安排,可以说是群狼争天命,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贪狼。陈馥遥也是其中之一,同时,她也是步幽冥最大的威胁。” 王魂喟然道:“我有天命在身,只能在天道规则允许的情况出手。刚才,我本来想用自己跟天使大战的余威让陈馥遥陷落,可她却偏偏逃了出去。看来,老天是不允许有鬼神参与的。但是你可以!” 王魂直视着我说道:“这回,算是我求你吧……” 我反问道:“你是想让步幽冥留在六处?” “不是!”王魂摇头道:“我师父前生向来孤傲,今生也不愿意被人束缚,他绝对不会留在六处。我给你留下这批班底,就是为了让你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上他。” 王魂道:“步幽冥的朋友不多,但是对头却不少。如果没有一支势力在他身后力挺,说不定他就会栽在对头的势力之下。” 我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找个理由给他留下联系方式,如果他向我求援,我必定全力以赴。”围边叨圾。 王魂点头道:“这样最好!” 我和王魂都很清楚,步幽冥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援,同样,也不喜欢有人处处帮他。我若刻意帮他的话,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适得其反。 王魂向我拱了拱手道:“不管你能帮到步幽冥多少,我都谢谢了!” “不必客气!”我郑重道:“没有你,我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把六处拉起来呢,算是公平交易吧!” 王魂哈哈一笑,转身踏入虚空,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二零零章 回国 我目视着王魂离去的方向,一时沉默…… 术道上有一句话叫“前世情仇前世了”。 很多术道中人都能推算到前世的妻儿、兄弟,或者仇人的大致去向,但是没有人会去找他们。术士认为,老天既然没有安排你们再续前缘,就等于了结了你们前世的因果;转世的人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新的命数。再找他们,就等于强行抽手他们的人生,上天必罚。 王魂已经成就鬼神,看到的远远多于我们这些凡人。他明知道“群狼争天命”,却还要千方百计的去帮步幽冥,这不是触犯天条又是什么?虽然他很小心。但是,谁又能说得清结果? 王魂为了一段前世的师徒之情义无反顾,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傻?还是固执?或者,让人觉得敬佩…… 我正站在山顶出神的时候,地雷他们已经找了过来,我只能编了一个理由,把王魂送给我几百高手的事情给搪塞了过去。毕竟,他不想让步幽冥知道真相。 那些被王魂扔在山坡上的高手陆陆续续的醒过来之后,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拨。来自华夏的术士。全都一言不发的坐在山坡上,像是等着什么结果。而那些西方术士却吵成了一团,很多人目露凶光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让酒舞翻译道:“从现在开始,你们由我统领!谁有疑义?”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你最好把我们……” 他话没说完,我手中的锁魂牌上就亮起了一个人名。我冷笑之间抬起手来,狠狠在上面划了一下,那人立刻轰的一声炸成了一堆碎肉。 我冷笑道:“谁还有疑义?” 那群人仅仅沉默了两三秒钟就再次乱了起来,酒舞急声喊道:“他们要抢你的锁魂牌!” 酒舞话音刚落,几十个术士就一窝蜂似的往我这边扑了过来,我干脆一抬手把牌给扔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伸手把锁魂牌抓在手中,高举过顶,不知道在喊什么。可他话没喊完,就在自己兴奋的狂笑声中炸成了碎块。原先围着他准备抢夺锁魂牌的术士。一下全都愣在了那里,一个个脸色铁青的盯着锁魂牌,谁都不敢妄动一下。 我微笑道:“还有谁想试试?我不介意。” 那群术士互相看了好半晌,才一齐向我低下了脑袋。我转身向酒舞说道:“你去给他们登记花名册。” 酒舞刚走,我就看见亚瑟远远的从人堆里走了出来:“项开。我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你。你把我们留下,等于留下了一个麻烦。” 亚瑟直视着我说道:“圣庭把我们囚禁在圣十字监狱,其实也是为了控制我们。在那里待得越久,就越离不开圣水,哪怕将来有一天离开了圣十字监狱,也要靠圣水存活。我不断把人送进圣十字监狱,就是为了跟他们换圣水。” 我上下打量着亚瑟道:“你只有二十多岁吧?你在圣十字监狱里待过几年?” 亚瑟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换圣水是为了救我的老师。仅此而已。” 我看着亚瑟道:“你想说什么?” 亚瑟郑重道:“第一,你把我们收归麾下,会得罪圣庭。第二,我可以替你卖命,甚至可以给你带来更多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救我的老师。” 我想了想道:“第一件事儿,你不用担心,圣庭虽然权势滔天,但是他们还不敢直闯华夏。第二件事儿嘛……我暂时办不到。如果我找到方法,可以帮你。” 我估计王魂在抓他们过来之间,已经消除了他们身上的阴气,否则,这些人就算交到我手里,也是一群废人。但是让我去拔除他们身上的阴气,我还真没有把握。 “谢谢。”亚瑟向我微微施礼之后就转回了队伍。 我们现在虽然被困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我手里却攥着一大批优秀的黑客,没过多久,他们就用随身带着的几部手机联系上了刘千芳。 等到刘千芳看到我弄来这么一队人马时,先是惊讶得合不拢嘴,随后却又忧心忡忡的把我们弄到了船上。 我在岛上就把那批人马分成了五组,按五指名字给五个分组命了名;只不过,组员的分派还没确缺定下来,就跟何小兵打了起来。 何小兵理直气壮的告诉我,他当时死活逼着我救出那些黑客,就是因为他已经跟对方说好,让他们给国家服务,现在我要把人弄走,他说什么都不答应。 地雷顿时就来了脾气:“人是我们救的,事儿是我们办的,你特么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就要把人全都弄走,还有没有王法了?”围边叨划。 何小兵梗着脖子道:“这批黑客的技术是世界一流,留在国家手里更有用;给你们,你们能做什么?带他们打游戏吗?” “打你奶奶个死!”我怒了:“六处的情报系统一空二白,我们出去办事儿等于两眼一抹黑。这些黑客,我要留着组建情报组!” 何小兵见我要揍人,干脆把他叔叔何振阳给搬了出来。带船过来接我们的何振阳也和起了稀泥:“项开,你想组建情报系统,其实也用不着黑客。我可以跟你们六处共享情报资源,何必非要留下这群黑客呢?” “那不一样!”地雷丝毫没给何振阳面子:“这事儿就跟儿子听不听话一样!你说,儿子是听亲爹的,还是听隔壁老王的?情报组放在我们这儿,我们随便用;放你们那儿,万一跟我说什么先来后到,我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地雷跟何振阳耍无赖,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他心里很清楚,我要留下黑客,其实不止是打算组建情报系统,更是因为我对陈馥遥的窥天秘术感兴趣。 窥天秘术,说白了就是对事件的深入分析,有这么一批黑客在,我有把握让七七和酒髅模拟出窥天秘术。但是,这种事情不能直接跟何振阳说,要不然,他说不定会打什么主意。 何振阳脸色一沉:“你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交出这批黑客,是上面的命令!” “我草,玩横的?”我一扬手里的锁魂牌:“你再多说一句,老子立刻照上面划两下,弄死这帮人!” “你……”何振阳正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工夫,一块儿赶来的刘千芳干脆出面打起了圆场:“都消消火,消消火……我看这样吧!大家都各退一步,项开只留下伯爵和火玫瑰,其他人都交出去,怎么样?” 何振阳顿时眼睛一亮:“我同意!不过项开要解除秘术!” 我沉吟了一下。刘千芳的分配方式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我这边有这两个人就足够了,而何振阳收拢了失去领导的两大战队,也更方便掌控那批黑客。 “好,我同意!”我点头道:“但是,伯爵和火玫瑰的秘术,我不能解除!” 我这也是满嘴胡说,那些黑客本来就不是王魂抓回来的,他们的名字根本就没被刻上名牌。只不过,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好再反口,只能装模作样的摆弄了两下。 何振阳这才心满意足的把人带上了船。可是何小兵却死活都要留在六处,理由是要跟他的偶像多学点儿东西。我不想把他留下,但是刘千芳却替我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的理由很简单,可以通过何小兵多跟何振阳联络一下感情,说不定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把何小兵扔给地雷安排,自己则溜到了步幽冥的船舱:“兄弟,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步幽冥沉吟道:“我这次接近陈馥遥,主要是为了找我父亲。那口棺材我看过了,里面的尸体应该也是出自后土八门,具体是谁,我不清楚。” “我爹既然不在陈馥遥手里,就很可能在苗疆。根据我手头得到的线索,我爹在失踪之前,已经开始逐渐尸化了。苗疆五百年一度的尸王争霸大会很快就开始了,我想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点头道:“尸王争霸大会,云集了整个术道御尸、炼尸、修炼僵尸功法的高手。无论哪路人马,都不好惹。需要我帮忙么?” 步幽冥笑道:“别的我不行,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我知道步幽冥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我若硬贴上去,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干脆把自己的电话连带着一张传讯符递了过去:“咱们一起出生入死,就是兄弟,有事儿一定联系我,不管多远,我都会赶去助拳。” 步幽冥郑重的接过传讯符之后,也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递了过来:“你也一样,只要招呼一声,我随叫随到。” 我把东西收起来之后才说道:“刚才我听小夏天说,陈馥遥没死,你要小心。” 这一点倒不是我在瞎编,小夏天刚才确实找到了我,说她和陈馥遥之间的恩怨还没结束,陈馥遥只要恢复了元气就会来找我报仇;跟着我,她就不怕找不到陈馥遥。而且,她本人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恢复元气,躲在六处不失为一个最好的选择。 虽然小夏天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没法恢复,但是纯论战斗力,还是在我之上。我也乐得六处能多出一个高手,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步幽冥果然没有怀疑我的话:“陈馥遥的报复心理很重,肯定会找我们两个报仇!你要小心!” 正文 番外 回来了 各位亲爱的朋友们,我在主线中跳过了王成虎葬礼,但是总觉得,王成虎他们的故事不该如此结束,为了不影响剧情,我把给王成虎他们送行这一段,安排在了番外。 另外,我需要阐述的一点是,我原先想给王成虎送行安排另外一个场景,写出来一半之后觉得那个场景并不合适。所以把我以前用马甲写过的一个段子给拿了过来,因为是以前写过的段子,所以我不想拿来收钱,直接改成了免费番外,希望各位能喜欢。 我答应王成虎,他活着,我让他衣锦还乡,他死了,我给他风光大葬。我自然不能失言,安顿好手下的第二天,我就向何振阳借了一个连的士兵,又死磨硬泡的从何振阳那里给王成虎要来了一个身份。 在去王家屯的这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直到开车的李子湘告诉我王家屯已经近了,我才开口道:“告诉后年的兄弟们准备好!” 酒舞在跟后车通话的时候,李子湘忽然问道:“项处,我觉得,你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既然身份都要来了,直接交给地方上办就行了,他们肯定能处理妥当。” “那不一样!”我摇头道:“我知道,王成虎可以为了梦去死,但是他更希望能带着已经实现了梦,衣锦还乡。王成虎将军梦的根源是什么?我猜应该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也让自己成为他父母的骄傲。海上一战,应该只是他的半个梦,另外半个梦,我一定要帮他完成。” 地雷点头道:“同生共死的就是兄弟,兄弟梦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圆!” 我们几个说话之间,李子湘已经把车开进了王家屯,我还没下车就远远的看见一间院子外面围了不少人。 “那好像是王成虎家吧?” 我打开车门走了过去。隔着人群看见一伙人正围着两个老夫妻大呼小叫:“老太太,我让你卖了地,那是为了你好。你就别等你儿子啦!你那儿子回不来了,他疯啦!” “放屁!”两眼已盲了王老太太,圆睁着眼睛,顿着拐杖喊道:“我家虎子,正在外面干大事业。你别在那满嘴喷粪!” 那边为首一个人,呸的一口吐在地上:“干大事业,干个屁……,我看你也疯了。我告诉你!” 一旁的老村长已经跺着脚叫道:“李玉权呀!你就积点德吧?当年你爹死得早,要不是他们两口子帮着拉扯,你还能活到现在啊!你怎么能往他们老两口心里捅刀子啊?” “我这就是积德……”李玉权瞪着眼睛道:“你们合起伙来骗他,我不能,我说实话,就是积德。” “李玉权!”站在一旁的派出所长终于看不下去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李玉权脖子一梗:“滚?我凭什么滚?我犯什么法了?我一没打人,二没砸东西……,跟我叔我婶子说两句话怎么啦?你是警察就牛逼?告诉你,老子没犯法,你是警察也抓不了我!” “我抽死你!”老所长扬手一个嘴巴抽了过去。 李玉权捂着脸,跟身后的人说道:“都拍下来没?警察打人这是新闻!明天咱就告他去,不把他裤衩都告下来,就不算完!” 村长冲上前搂住暴跳如雷的老所长:“杨所,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一臭狗屎……” 李玉权转过去对着王老太太:“我都从医院拿到病例了。王成虎,男……听着没,他得的是狂想症。狂想症知道不?就是一天屁都干不了,天天做梦想要升官发财!我看你也得了狂想症吧!明知道你那儿子就是个喂马的高粱--料货,还天天做梦他能出息哩!赶紧的,把地给卖了,弄上两个钱儿给你儿子看病才是正经事儿!” “你放屁!”王老太太气得浑身乱抖。 “我放屁?”李玉权哈哈笑道:“那你告诉我,你儿子怎么七八年都不回一次?你儿子那么有出息,怎么连一分钱都不寄给你?我说叔,你怎么不告诉我婶子,那些钱都是你自己偷偷借来骗她的,你家藏钱那匣子里装的全是挂历纸!” “老头子……”王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呀……” 王老汉抱着脑袋蹲到地上,不出声了。 老村长怒吼道:“李玉权,你够了!你想逼死他们两口子是不是?” 李玉权洋洋得意的叫道:“死了更好,死了我管埋!要是等他们那疯儿子,只怕死了之后连个戴孝的都没有!” “去你妈!”地雷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大步走进了院里,指着李玉权的鼻子道:“给两位老人家跪下认错!” 李玉权上下打量了地雷两眼:“你是哪儿来的菩萨?让我跪下认错?你知道我是谁么?” 地雷从腰里把事先准备拿来充场面的手枪给拔了出来,顶在了李玉权的脑门上:“我再说一遍,跪下!” “呀?”李玉权愣了一下之后:“拿枪?从哪个地摊买来个破铁块子,就敢拿出来吓唬你爷爷?有种就给爷爷来个透亮的!” 地雷这一掏枪,倒是把杨所长给吓了一跳:“同志,别冲动!小心走火!” 李玉权一听是真枪,更来精神了:“赶紧,赶紧……赶紧拍下来。小子,你还想要工作,就赶紧给爷爷道歉!要不,爷不讹你个家底儿朝天……” 地雷手往下一低,当场两枪,把李玉权的膝盖给打了个对穿。 “啊--妈呀--真开枪了……” 谁也没想到地雷真能开枪,拍录像那人手一哆嗦,当时就把录像机给摔在了地上。地雷抬手一枪又把一个想跑的人给放倒在了地上。 杨所长愣了一下之后,跟着拔出配枪,指向了地雷:“把枪放下。” 我冷笑之间打了个响指,李子湘他们三个同时抢了进来,三把枪一块儿指向了几个警察:“别动!部队的事情,你们地方上最好别插手!” “部队?”杨所长顿时愣住了。 李玉权那几个手下见势不妙就想往出跑,可刚到门口就被一排冲锋枪给逼了回来。 我冷笑道:“让他们全都贴着墙根跪好,谁敢动一下,就地击毙。” “哗啦--”一个班的战士同时拉开枪栓,凉冰冰的枪口一齐顶到了几个人的脑门子上。 我看着吓得差点儿瘫在地上的人,冷声道:“有屎有尿,都给老子夹紧了!谁要是弄脏了院子,我让你们一点点全都舔起来!都他么给我跪板正了,谁歪一下,就地枪毙!” 那几个人差点儿没昏过去。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啊?这也枪毙,那也枪毙,他们几个还有活路么?” “活该!都毙了才好呢!” 地雷拎枪点着李玉权脑门:“你再说一遍我们团长是疯子给我听听。惹毛了老子,我们团一人一刀,就能把你片成片儿!” 李玉权疼得眼泪鼻涕直往外流,就是不敢真昏过去:“大哥……大哥……误会啊,误会……我说的是我们村的王成虎……” “去你妈的!”地雷一枪托子砸在了李玉权嘴上:“王成虎就是我们的团长!” “小伙子,你说什么?虎子,是你们团长……”王大娘拄着拐棍,往地雷的方向摸了过来。 地雷顿时蔫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开口,当即站起身来:“大娘,你先等会儿,等我们副团长跟你说。项开,不,团副,你说话啊!” 我给地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帮我拖一下。地雷走出去两步,扯着脖子喊道:“来人,把这几个全都弄上车!我一会儿好好跟他们聊聊。” “大哥!饶了我吧--”李玉权吓疯了:“叔,婶子……你们快说句话啊!我不是人,不是人……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地雷怒吼道:“给我闭嘴!全都给我退出打断腿再说。”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理会连哭带喊的李玉权,一个个都带着激动和好奇看向了地雷。 地雷看向了我,我看向了酒舞,酒舞吓得脸色发白,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李子湘站了出来:“王成虎中校,因为一直在执行特殊任务,所以刻意隐瞒了身份。他在精神病院的资料,全部是我们伪造的。王成虎中校,于日前执行任务时……” 李子湘的话没说完,一大半的人都看到了他手里的烈士证。围在院子里的村民一个个死死的捂着嘴巴,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声来。 王大叔的眼泪实在止不住的往下流,两只手抱在一起,一个劲儿的给李子湘打躬作揖,意思是不让他往下再说。 王大娘却急切的问道:“虎子怎么啦?” 王大叔为了掩饰喉咙里的哽咽,扯着脖子喊道:“虎子出息了,他回来啦!” “那还不赶紧去村头迎迎啊!”王大娘抬腿就往外走。 王大叔紧赶了两步:“老婆子,你慢点儿!慢点儿……” 我沉声道:“赶紧打电话,告诉弟兄们都给我绷住了。还有,安排一个会口技的特工过来。” “我马上安排!”李子湘答应一声,飞也似的跑了。 村里人全都赶到了村口,谁都知道,王大娘盼了七、八年的虎子回来了,可他的名字却已经被印到一本几寸大的本子里了…… 王大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使劲的喊:“老婆子,虎子回来了!出息啦!” “来了好些领导哇!乡长来了,县长也来了,还有好些个大领导!都是来迎虎子的……” “虎子是坐车回来的!比电视里的车还威风哩……” 王大叔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喊哑了嗓子。 王大娘却还在一个劲儿的念叨:“虎子呢?怎么还不过来?” 地雷拽着那个会模仿口技的特工走了过来,那人红着眼圈使劲喊了声:“娘--”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唉--虎子,快让娘摸摸!娘……”王大娘的手忽然停在了特工的脸上:“你不是虎子!虎子呢……虎子哪儿去了?” “孩子!孩子……”王大娘转向了她记忆里李子湘站着的方向:“孩子你告诉大娘,虎子怎么啦?你可别骗大娘啊!” 李子湘看了看我们几个,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道:“王成虎中校,以身殉职了……” “虎子--”王大娘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老婆子!”王大叔的手掌探向老伴的鼻息之后,一下子停住了。 “走,老伴,咱们回家,回家等虎子……”王大叔抱着老伴,好不容易直起身来,步履蹒跚的往家里走去。等他把老伴安顿好之后,也跟着躺在了老伴身边,一睡不醒了…… 从王成虎出事之后,一辈子没撒过谎的王大叔就一直在骗人,骗老伴、骗王成虎……他已经累了…… 我强忍着眼泪哽咽道:“传令全连,脱军装,明天给大叔大娘披麻戴孝……” 第二天一早,披麻戴孝的我怀抱着遗像走到了队伍前列,地雷声嘶力竭的喊道:“起棺--” 全连的战士神情肃然的抬着棺材走向了村头的空地,很快,那里就立起了四座新坟,一大三小。 王成虎有家,于君却到死都没人出来相认。而木十八也只留下了一个名字:林正天。 地雷觉得他们应该葬在一块儿,两位老人肯定会把跟王成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当成亲生儿子。 到了夜里,王大娘的影子又出现在了村头的老槐树下面,就像她生前一样,静静的看着村口的大路--如果虎子回来,一定会走这条路! 王老汉却忽然出现在我们附近:“首长啊,虎子啥时候能回来啊?” 我愣了一下:“应该……应该是快了吧!” “好,好,我弄好酒等他们!”王老汉乐颠颠的走了。 一直捂着嘴的酒舞哽咽道:“王成虎会回来吗?” “不知道……”我摇头道:“我不知道王成虎他们最后是不是把魂魄烧尽了。如果不是,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果……” 酒舞擦着眼泪:“大娘这样,要等多少年哪?” 我忍着哽咽:“不知道……几十年,上百年……直到她心里的执念化解为止。或者,一直到灰飞烟灭……” 李子湘突然喊道:“你看!你们看!那不是王成虎吗?” 我顺着李子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们回来了!三道身影穿着崭新的军装从远处走来…… “好强烈的执念啊!王家二老的执念竟然穿透了阴阳,把他们拉回来了!”地雷哈哈大笑着望向了星空,眼角的泪光清晰可见。 酒舞几个人抱在一起大声欢呼。 他们,真的回来了! 正文 第二零一章 好为人师 步幽冥正色道:“我们两个虽然联手干掉了她的旱魃之躯,但是并没有破掉她的人魂。她实力虽然是降低了,可智商却没减,而且内媚之术也还在,说不定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我们。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你在六处。目标比我大得多,你自己多加小心才是真的。” “谢谢提醒!”我点头道:“我虽然不如你聪明,但是也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她敢来咬我,就得做好被崩掉门牙的准备。” “这点我相信!”步幽冥笑过之后,才正色道:“如果你能生擒陈馥遥。就一定要抓活的!” “后土八门和十八殿接连出世,术道上肯定要有大事发生。我父亲所在的家族,仅仅是步家的分支,内部典籍流失太多,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但是,步家的典籍里曾经提到‘后土之劫’。” “也就是说,后土八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碰上一场无法躲避的大劫。八门的传人也好,传承也罢。都会在劫难中消失。据说,后土之劫要一直延续到后土八门完全消亡为止。”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你的意思是说,休和陈馥遥苦苦寻找当年的墓主,也是为了应对后土之劫。” 步幽冥点头道:“虽然不一定完全是这样,但是应对后土之劫,肯定占了很大原因。你要小心。” 我点了点:“如果真有后土之劫,我肯定躲不过去。而且听你这一说,我觉得我三叔忽然失踪,说不定也是因为后土之劫即将到来。这件事情,我会慢慢追查,如果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样最好!”步幽冥点头:“这件事儿,还请你多费心。我爹失踪也很可能跟后土之劫有关。这次去尸王争霸大会。如果找不到我爹,我就会全力追查后土之劫,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那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我和步幽冥一路聊到下船,越聊越是投机。地雷和诸葛禹后来也参与了进来。那两个家伙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临下船的时候差点儿就拜了把子。但是他们聊天的内容却让人不敢恭维,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觉得直打哆嗦。 步幽冥下船之后就飘然而去,我也带着大队人马回了六处。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安排王成虎他们的后事--风风光光的给王成虎下葬! 葬礼之后,我却坐在办公室里听了好半天的《锦衣卫》: 他的刀厮杀如风,他的痛谁能懂。怎么我心像刀尖颤动…… …… 澟风血影中,宝刀比他的回忆重…… 他的话言不由衷,把血泪心里送…… …… 他的坏误解重重,他的梦我才懂…… 风中飘着铃铛响动,他又浮现我的心中,浪迹江湖找海阔天空…… 地雷听了几遍之后,不由得问道:“你也喜欢上这首歌了?这唱的也不怎么样嘛!” 我摇头道:“我在想,王成虎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为什么?为了歌词呗!只为‘他的梦我才懂’就足够了。” 坐在旁边的酒舞开口道:“他需要一个懂他的人。狂想症是现实与梦想发生激烈冲突,甚至是反差之后,才会出现的病症。很多人都以为王成虎是没闯出名堂,把自己憋疯了。其实不是。他有他难以解释的痛苦,如果当年在他最伤心失意的时候,有一个懂他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他也许就不会疯了!” 酒舞叹息道:“也许在王成虎看来,他们的小白姐未必有多漂亮,却是像《锦衣卫》的女主角那样,是走进了他们内心的人。虽然不能像歌词最后一句,跟他浪迹江湖找海阔天空,却给他那几乎冻结的心带来了安慰。” 一直在抽烟的李子湘接过酒舞的话头:“大概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我觉得,自己最喜欢的还是的那句‘他的话言不由衷,把血泪心里送’和‘他的坏误解重重’……王成虎有梦,梦却不被人理解……” “就好像沈旭一样,他为了六处,可以牺牲一切,可以被人当做小人,可以不顾道义……可是谁又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我淡淡笑道:“不用替他说好话了。我如果不是佩服沈旭对责任的执着,他早就已经死了。要是你能找到他,就告诉他回来吧!将来六处走上正轨,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六处需要他的统领。” 李子湘忽然抬头看向我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点头道:“我对六处本来就不感兴趣。况且,我也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因为我的心不在这个上,六处还是交给沈旭更合适一些。” 李子湘郑重道:“我替沈旭谢谢你!” “净玩虚的!”我笑道:“让他回来吧,把拇指交给他统领!无名指由酒髅负责;食指、中指、小指,暂时交给地雷、酒舞和杜渺。” 李子湘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分配。拇指全都是华夏的术士,战力最高,我把这支力量交给沈旭,已经摆明了不想长期把持六处。 李子湘搓着手道:“项处,你为什么不直接建立鹰部和犬部?我们的人员也够了。” “不行!”我摇头道:“这些术士虽然被锁魂牌控制,但是他们心里必然会有抵触,不适合作为鹰犬。真正的鹰犬还得你们自己培养,这也就是为什么非要把培养后备力量的小指交给杜渺的原因。” 我笑道:“我让沈旭接手拇指,也是为了让他收拢人心。这个他应该能做到吧?” 李子湘连连点头道:“能,肯定能!项处放心!” “你叫了我这么久项处,只有今天才是真心实意吧?”我调侃了一下李子湘之后,却发现地雷不见了:“地雷哪儿去了?” 酒舞指了指门外:“他说要给手下讲课,现在估计是讲课去了。” “当老师的瘾头又犯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走,去看看。他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和酒舞他们悄悄溜到教室外面之后,正好看见地雷拿着一本书,在讲台上讲得吐沫星子直飞,旁边的翻译一脸便秘的表情,想笑还笑不出来。 地雷干脆背着手道:“你们这堆地瓜,知道为什么会输给项开么?因为他会用计,你们不会。我跟你们说,我们老祖宗的东西,高深着呢!今天,我就给你们讲讲三十六计,等你们学会了,一样可以拿去骗项开。” “就你们这群地瓜,什么经典战例,什么古之名将,估计你们也不知道,说了也白说,我就给你们举几个例子得了。” 地雷清了清嗓子道:“知道什么叫‘声东击西’么?” “比如,你们遇上一个美女,你对她喊‘我要抓你咪咪’,然后,你趁她双手护胸的时候,转到她后面,一把抓在屁股上,就叫‘声东击西’。要是美女吓得一回头,你对着她嘴一下啃下去,就叫‘连环计’!” 地雷说完之后,那帮老外顿时发出了一阵“原来如此”的惊叹声。地雷马上又得意道:“还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说的是,你明明……这个……对!明明就是在跟酒舞谈恋爱,结果却趁着和酒舞的关系,把她妹子酒髅给办了。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地雷趁着老外热烈鼓掌的时候,用手指蘸着吐沫翻了几页书:“再跟你们讲一个更实用的‘调虎离山’。” “这个怎么说呢……比如说,你去对象家里,想要对她动手动脚,那老丈人还不得像是狼狗看家似的,把你看得死死的?这时候,你就得想办法了!找准老丈人好的那一口儿,想方设法,把他骗出去,最少也得骗一两个小时。这段时间,你想办什么事儿,就都能办成了!” 地雷说完之后,立刻有人举手道:“请问老师,能具体点儿么?” 地雷一指外面:“广场舞知道不?那里面俏老太太多着呢,安排个老太太找他跳广场舞不就得了!你说你这脑袋是怎么长出来的?这帮大地瓜,把你们种什么地里能长出来?”围妖冬划。 那个学生懵了:“地瓜是地下长的?” “不是地上长的,还能是树上结的?”地雷气得直拍桌子:“以后这么白痴的问题,别问我!我再给你们讲讲‘美人计’……这条不行!有特么美人,谁愿意拿去用计啊?白痴才这么干呢!就是用,也得自己先用,没过招,先给对手扣顶绿帽子再说!” “地雷!”酒舞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开教室门,抓着地雷的耳朵把他拎了出来:“我让你胡说八道!这都讲的什么败家玩意儿?” “松手!拽掉了!”地雷叫道:“项开说了,要讲就得讲点儿浅显易懂的,讲高深了他们不明白啊!” 我差点疯了:“你个鳖犊子,我让你讲什么声东击西抓屁股了么?你别陷害我!” 我正在跳着脚骂地雷,就见酒髅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地雷,地雷!快点儿帮帮忙啊!我要死了!” “咋啦?” 正文 第二零二章 麻烦来了 酒髅三步两步跑到地雷身边:“何小兵在追我,我要被他烦死啦!你快帮帮我!” 地雷眼睛一瞪:“他追你干啥?你还打不过他啊?” 我差点儿没一跟头栽在地上:“这地方不适合说这些,咱们换个地方。” 我刚把他们弄回自己家,何小兵就找上门了。酒髅当时大大方方的挽着地雷的胳膊,向何小兵介绍道:“这就是我男朋友石俊毅。”围妖夹扛。 我看地雷顺手一下把胳膊搭在酒髅肩膀上,就知道他要占便宜。作为兄弟。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台,立刻不动声色的弹出一缕指风,把酒髅的穴道给点上了。 酒髅虽然明知道被点了穴,但是何小兵在这儿,她也没法发作。 何小兵一脸狐疑的看向酒髅:“他?他哪儿比我强?你喜欢他什么?” 酒髅立刻道:“我喜欢他英俊,喜欢他高……咳咳……大……” 酒舞差点儿没把眼睛瞪出来:“你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敢往外说啊?” 我眼睛也差点儿瞪出来了。别人没看见,我可看得真真的!地雷趁着酒髅说“高”的时候,用搭在酒髅脖子上的大拇指顶了一下酒髅的嗓子眼,酒髅一咳嗽,就把话给说劈叉了。 我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正考虑着要不要把酒髅的穴道解开,何小兵那边也冒傻气了:“别胡扯!你们是不是肥皂剧看多了,这一套电视里面都演烂了,你一会儿是不是还打算当我面亲她?” “亲她?那算什么玩意儿。看好了!”地雷算是玩高兴了,手顺着酒髅的领子口一滑,直接就伸进去了。 “我的妈呀!”我差点儿就跪了。 我眼看着地雷鼻子下面鼓出来一个鼻涕泡,他是美冒泡了!一会儿酒髅穴道解开,我还能活不? 何小兵顿时脸色发白的走了,我也哆嗦哆嗦的弹出指风,解开了酒髅的穴道。酒髅当时就炸了:“地雷,你要死啊!老娘今天要不把你地雷弦拔下来,跟你姓!” 地雷轻飘飘一下跳进了屋里,酒髅也跟着追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就听酒髅一声尖叫,捂着脸从屋里冲了出来。 地雷在屋里猖狂大笑道:“有本事,你拔一个试试!你敢碰么?” 几秒钟之后。酒髅就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我平时打造暗器用的大铁钳子:“看老娘今天不给你拔下来!” “冷静--” 哗啦-- 屋里的窗户肯定是碎了,地雷除了破窗逃跑,没有第二条路走。 地雷跑了之后,躲在走廊那边的何小兵才走了出来。脸色惨白的看了看屋里,估计这回是彻底死心了,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可怜兮兮的转向小夏天:“我失恋了……求安慰!” “好啊!”小夏天张开双臂。 “谢谢……妈呀--”何小兵还没扑进小夏天怀里,小夏天的脸就变成了一副骷髅,眼眶里还闪着绿幽幽的火苗。何小兵当场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才连滚带爬的跑了。 “哈哈哈……吓死丫的!让他没事儿就想占便宜……”我这边正笑着呢,忽然感到身后冒出来一阵杀气。等我慢慢回头的时候。却看见了酒舞寒光四射的兵器:“项开,刚才是不是你点了酒髅的穴道?” “是啊……不是!”我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立刻蹦进了屋里,直奔被地雷撞碎的窗户跑了过去。好在他撞开的地方够大,我一下就蹦出去了。 我和地雷差不多让酒舞他们姐妹俩追出去两个山头,我俩求爷爷告奶奶的才算让她们俩消了气。当然,这顿揍是躲过的,还好她们都没下死手,我和地雷也才算捡回了条命。 等我们四个走回来之后,已经是晚上了。还没等我们进门,就远远的看见李子湘的背影,他正一只手按在树上,低着头用身子挡着一个人。 地雷当时就兴奋了:“亲嘴呢!快,过去看看是谁!” “这不太好吧……”虽然我心里也是痒痒的好奇,但是嘴上总得顾着面子。 “有什么不好的?”酒髅立刻反驳道:“六处是机密组织吧?六处成员结婚,需要组织把关吧?我们这是关心同事,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酒髅说得义正言辞,可是我分明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我想了想:“行!去跟他进行组织谈心……” 我话没说完,地雷就一个大老高蹦了出去:“哎--干什么的?不许动,举起手来!” 李子湘顿时僵住了。地雷冲上前,一按李子湘的肩膀,不由分说的把他拉到了一边儿…… 等后面那人一现身,地雷的脸顿时绿了,酒舞的脸白了,酒髅的脸红了……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是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地雷结结巴巴的道:“男……男的!你们在这儿干啥?你们两个做嘴儿啊?” 那个男生被地雷说得满脸通红。 我真想给他一巴掌:你没看那哥们儿嘴唇都肿啦? “咳咳……你们继续,完事儿过来找我。”我干咳了两声,转身就往回走。 地雷在后面拍了拍李子湘的肩膀:“你们继续,其实我对断袖没什么偏见。” 李子湘咬牙切齿的道:“其实,我对异性恋也没什么偏见。” “咱们不唠这个,我先走了……”地雷几步跟上我跑了回来:“你说李子湘那么关心沈旭,他们会不会也是……” “这个你得问他!”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之后,快步走回了屋里。没想到,刘千芳却已经在家里等我了。 刘千芳看见我之后,就一脸愁容的道:“项开,咱们遇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头一次看见刘千芳愁成这样。 刘千芳低着头道:“有人向术道盟举报你任用外族。术道盟需要你过去解释。” “解释个屁!”地雷先火了:“用几个外国人怎么了?现在踢球还讲究个外援呢!那些外面拽进来的球员哪个不是外国人?” 刘千芳摇头道:“他们不会听你这么解释的。术道盟的人说,你们任用外国人,就等于勾结外族,残害本国术士,他们不会容忍。” “放他么屁!他们这是不想看着六处壮大!术道盟手下那些公司,有几家不跟国外合作的?”地雷一针见血道:“有本事,让他们别跟外国人来往,他们能么?” 刘千芳听完之后还是摇头。 我坐下之后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道:“上面对这件事儿,是什么反应?” 刘千芳说道:“上面对你用外国人的事儿,倒是没有什么明确表示,但是对术道盟的态度很强硬。上面说,这件事儿,交给我们自己解决,不论捅出多大篓子,他们都给担着。” “我明白了!” 上面不怕六处跟术道盟闹翻,甚至还有让我们放手大干一场的意思。就像古代的六扇门鹰犬,几乎都是不容于江湖的人,他们对江湖人越狠,朝廷才越高兴。鹰犬的存在就是为了限制江湖人,只有跟江湖人水火不容,才能一心给朝廷办事儿。如果鹰犬跟江湖人之间暧昧不明,朝廷必定会雷霆震怒。现在,上面对术盟的态度也就是如此,他们需要这一支完全属于官方的术道力量。 刘千芳摇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六处的架子虽然起来了,但是想要在术道上行走,仍然必须跟术道巨擘们打好关系,不然,一样是寸步难行。” “过去的鹰犬为什么能威慑江湖?就是因为他们除了效命朝廷之外,还掌控着一批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一旦出现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些中间人就会出面斡旋,真正发生正面冲突的事情非常少。” 刘千芳郑重的看向我道:“你现在缺少的,就是这么一批中间人,光凭官方的手段,你别想在术道上畅通无阻。到时候,他们暗地里给你下绊子,你还是一事无成。” 刘千芳说的没错,术道中人也是江湖人的一份子,对于六扇门这样的组织本来就反感。以前是因为六处没有高手,他们才没针对六处;现在,六处一下拉起来这么一支足以称霸一方的力量,他们肯定就坐不住了。 什么勾结外族,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想逼六处乖乖低头,或者说直接解散这批术士。 我盯着刘千芳道:“谁让我去解释?有人通知你了?” 刘千芳道:“现在还没有人正式通知我,就算有,也会先找你。毕竟,现在你才是六处的龙头,这些人也都是你弄过来的。” “嗯!”我点头道:“这么看,术道盟只不过是先放出一点儿风声来,想看看我们究竟有多大反应,然后再做打算。先不管他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我也好好谋划谋划,到时候谁先给谁一个下马威,还说不定呢!” 刘千芳身子一抖:“你可别乱来!” “放心,我有分寸。”我正色道:“现在术道盟知不知道我手里攥着锁魂牌的事情?” “应该是不知道。”刘千芳担忧道:“但是我估计这件事儿也瞒不了多久。那些人里有不少亲朋都在术道盟,他们藏不住秘密!” 正文 第二零三章 术道与权谋 刘千芳说的没错,我有锁魂牌这件事儿,没法保密。 那些被我控制的术士当然不会心甘情愿,恨不得自己的亲朋现在就能把自己救回去。同时,他们也有控制魂牌的心思。要知道,谁拿到魂牌就等于控制了几百个高手。术盟的人不可能不动心。 我直视着刘千芳道:“说吧,还有谁对魂牌有心思?” “这个……” 我见刘千芳欲言又止,干脆笑道:“是不是上面也有人动心思了?” 刘千芳叹息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上面已经有人提出来,要把你替换掉。理由嘛……” 我不等刘千芳说完就接口道:“说我出身不正,对不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现在只说一句,谁敢站出来说要这块锁魂牌。我立刻双手奉上。” 刘千芳叹息道:“现在的确没有人敢随便接你手里的魂牌,毕竟这东西太烫手了,谁接过去,谁就有麻烦。但是将来就不好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等我跟术盟分出高下,就有人来摘果子了对吧?”我冷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跟术盟站在了对立面上,还丢了六处这张虎皮,用不上几天就会被术盟的人乱刃分尸;所以我只能听那些人的安排。变成他们手里的刀,或者是被拴住脖子的狗对吧?所以,才有人提出来,不遗余力的支持我跟术盟拼个你死我活?” 刘千芳叹了口气道:“这是死局啊!所以我才觉得难办……” “没事儿!”我笑着把魂牌推到了刘千芳眼前:“拿去吧!告诉那些人,谁爱要谁要。” 刘千芳愣了:“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来逼我的。”我笑道:“你现在要是不拿走,我就把魂牌扔出去。” 刘千芳看了我好半天,终于一咬牙抓起了魂牌,转身走了出去。等他一出门,我立刻站到了窗口,一直目送着刘千芳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才微笑道:“酒舞,去弄桌菜,我要跟哥几个好好喝两口。” 酒舞以为我想借酒浇愁。马上手脚麻利的弄了几个下酒菜。我拎起面前的酒瓶,向赶过来的沈旭和李子湘晃了晃:“来,干一杯!” 沈旭愁容满面的抓起酒瓶拼命灌了几口:“项开,我没想到……” “不用想,喝酒!” 沈旭的心情。我能理解。六处眼看有了起色,可是这边的大旗还没支起来,拆台的人就来了,而且还设了一个无解的死局。谁都知道,魂牌一旦易主,六处也就不是六处了,就算六处的名字还在。六扇门冥捕也将在他们这一代,永远成为历史。 沈旭、李子湘、杜渺都在一言不发的拼命灌酒,几个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后来就连他们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的眼睛也越喝越花,最后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这边还没等灌上一口水,就看见地雷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项开,不好了,出事儿了!” 我灌了口水道:“出什么事儿了?” 地雷一把抢过水杯:“你还有心思喝水!昨天晚上沈旭喝多了,偷偷爬起来去杀人,结果人没杀成,还把自己陷进去了。现在他和李子湘全都被抓了。你说怎么办?”围见余技。 我不以为然道:“他们杀的是谁?” “听说是个姓闫的,应该是跟刘千芳的主官平级……”地雷说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急什么?”我反问道:“我着急,也救不了他们。再说了,用不上多久,他们就会上门来抓我,等我被抓了,不就马上能见到他们了。” 我说完之后,抬手打开了电视,一集电视剧还没看完,我的别墅就被大批士兵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过多久,就有人拿枪顶住了我的脑门:“你就是项开?跟我们走一趟!” “没问题!”我伸手让对方给我戴上了手铐之后,抓我的人却忽然举起枪托,往我脑袋上砸了过来。 我双手轻轻一用力,顿时把手铐给崩成了两截,右手两指快如闪电般的夹在了对方的手腕上,再次轻轻一用力,立刻掰断了那人的骨头。 对方疼地捂着胳膊满地打滚,我却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些举枪向我指过来的士兵:“我跟你们走,只不过是一种合作,最好别把我当成软柿子。要不然,你们大可以试试能不能带走我。” 我说话的时候,是在用内力传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只要在别墅方圆一百米之内的人,却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从一辆越野车上走了下来:“项先生,车上请吧!为了保密起见,我需要给你带上眼罩,希望你能配合!” “没问题。”我带上眼罩之后,转头向地雷说道:“你们等着我就行,我很快就能回来。” 我的话一说完,明显听见有人冷笑了一声。我却浑不在意的道:“行了,走吧!” “项先生这边请!” 那人把我带上汽车之后,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左右,才停在了一座大院里,摘掉了我的眼罩,对后面的军车喊道:“全体下车!全体下车……” 那人连喊了三声之后,都没见有人反应,才觉得不对劲儿,赶紧跑到车边一看,坐在车里的人,个个都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早就没了生息。 “项开,你敢杀人?”那人举枪对准了我的脑袋,怒吼道:“把手给我举起来!” 我慢慢举起双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 那人根本就没有跟我多说废话的意思,目露凶光的怒吼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至少有七八个狙击手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要害时,一群躲在暗处的士兵马上冲了出来。只是,那些人还没接近我身边,就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地上,莫名其妙的没了生气儿。 “开枪!开枪!击毙他……”那人连喊了几声都不见有枪响,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要是不想跟他们一样,最好把枪放下,让你背后的人出来谈谈。” 我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人鼓掌道:“好手段!项家传人名不虚传,手脚没动就拿下了这么多人,不错!”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一群人往我身边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三十多岁的人,彬彬有礼的向我拱了拱手:“在下闫俊杰。” 我挑起拇指,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些士兵,意思是:我已经出了题目,你做文章吧! 我的这个手势代表着术道上争龙头的规矩。术道组合涉及传位时,只要有人不服,就可以提出争龙头。争龙头的规矩很多,但是最后一步,肯定是新龙头出一个题目,让对方破解,后者能解开,自然可以代替新龙头,解不开就只能乖乖听话。 闫俊杰笑了:“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儿,这里不是江湖堂口,也没有术道前辈,更不涉及传位。你觉得我会跟你争龙头?” 从刘千芳昨天跟我说,有人想要六处开始,我就知道,提出这件事儿的必定是术道中人,若是平常人,就算拿走了魂牌也没有用。所以,我跟对方提出争龙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接招。 我冷声道:“我昨天让刘千芳带走魂牌,就是为了见见那个想要六处的人。现在见到,却是大失所望啊!” 闫俊杰笑道:“你不用激将,这对我没用。现在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何必跟你多费手脚。” 闫俊杰掰着手指道:“第一,我是你的上官,有权收回你的权利。” “第二,昨天夜里,六处的两个骨干忽然出手刺杀我,我有权抓你回来调查。” “第三,你在接受调查期间,不但拒不配合,还杀害了上百名士兵。我有权把你就地击毙。” 闫俊杰摆完了一二三才冷笑道:“我有资源,也有手段,为什么非要跟你玩术道的规矩?” 我扫了一眼闫俊杰后身那几个老头:“你的意思,我跟你谈术道,你就跟我谈权谋,我跟你谈权谋,你就反过来跟我谈术道,所以,我必败无疑对么?” 闫俊杰微笑道:“你很聪明。” 我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要这些人的命了!” 闫俊杰不以为然的笑道:“一群普通士兵罢了。培养一个精兵,三年时间绰绰有余;但是培养一个术道高手,三十年时间也未必能成才。所以嘛,这些人的命加起来,也不值一个高手。换成你,会怎么选择?” 我直视着闫俊杰道:“那你自己的命呢?” 闫俊杰轻蔑道:“你觉得,我能让你走出这个门么?” “我想问你,你弄明白魂牌怎么玩了么?” 我话音一落,闫俊杰果然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伸出五根手指在闫俊杰面前晃了两下:“你身边有六个人,我却带来了五百人。” 我五指一收之后,猛然打了一个呼啸,六处的五组人马全都凭空出现在了大院墙外,几百个术士反过来把闫俊杰团团包围。 “警卫--”闫俊杰喊声一起,大楼上的窗户也跟着全部打开,数不清的枪口从窗户后面伸了出来,纷纷瞄向了五指。双方人马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对峙在了一起。 正文 第二零四章 掰腕子 按照闫俊杰的思维,我没了魂牌,那些五指就不该再听我的命令。五指忽然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隔空指了指闫俊杰:“觉得意外么?在别人还没完全掌控魂牌之前,他们的生死一样握在我手里。你说,他们会不会听我的?” 我不等闫俊杰说话就挥了挥手。几个术士一扬手,把五六个血淋淋的包裹扔到了闫俊杰的脚下,包裹落地之后自动滚出来几颗呲牙咧嘴的人头。 我笑着指了指人头道:“这几个叛徒,我用不着了,就送给你好了。” 闫俊杰仅仅看了一眼,就变得脸色铁青:“你在五指当中也有内线?” 我冷声道:“你以为。我在船上那几天都是在喝酒聊天?我虽然不是什么枭雄,但还是有点儿收心买命的手段。”这回不只是闫俊杰脸色发青,就连五指的成员也变了脸色--任谁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内奸,脸色都不会好看。 他们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昨天晚上我知道有内奸之后,只是翻了翻暗处的视频,然后找小夏天对其中一个可疑的家伙搜了次魂而已。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小夏天会给我牵出来一串内奸。我这才能给闫俊杰送上这一份儿大礼。 闫俊杰脸色阴沉道:“就算你有点儿小手段又能如何?你敢杀我么?” 我哈哈大笑道:“套用你的一句话,你敢逼我么?惹毛了老子,我立刻杀光这里的人,带着五指逃亡。到那时,官方需要动用多大力量,才能把我们完全消灭?” 我声音一冷:“本来应该变成官方利器的六处,被你逼成了头号大敌。就算我不杀你,你的靠山能替你善后么?” 闫俊杰脸色来回变换了几次,却一直死咬着不说话,看样子是在权衡利弊。我轻轻动了一下手,地雷立刻喊道:“变阵!食指主攻,中指辅助,拇指压阵。绝不能放掉任何一个人!” 闫俊杰的手下明知道地雷是在虚张声势,却仍旧紧张到了极点,他们不知道我会不会忽然发疯下令强攻。闫俊杰好半天才抬头道:“你想玩,咱们就试试吧!准备--” “杀!” 闫俊杰故意把准备两个字尾音拖得很长,就是想试试我敢不敢真动手。 我的“杀”字却喊得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站在远处的几个法师挥手扬起的一片黑雾,如同蔓延的潮水卷地而起,直奔着躺在地上那些士兵猛扑了过去。只要稍有些眼里的人就能看出,那是西方术道上的死灵之气,动手的人是准备把那些士兵变成白骨,先打头阵。 与此同时,十多个刺客陡然出现在了狙击手身后。手中雪亮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抹向了狙击手的咽喉。 “住手……” “快住手!” 第一个喊住手的人就是闫俊杰。他没想到我真有鱼死网破的胆量,差点儿被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声却来自刘千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楼里钻了出来,也一样被我吓得脸色发白。 我冷眼看向刘千芳时,右手微微抬了一下,控制着死灵之气的法师将法杖微微收拢之间,仍旧让死气停在尸体身上,只要我再有命令,他足能一下炸碎尸体,让他们变成骷髅士兵。 那些制住了狙击手的刺客只是把刀停在对方的脖子上,但是刀刃却已经割开了狙击手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顿时染红了对方的衣服。远远看去,就像是每个刺客都搂着一具断了气的尸体。 刘千芳紧走两步:“项开,有话好说,别玩太大了。” 我冷眼看着刘千芳道:“是不是该让我见见你的上峰?” “这……” 刘千芳为难回头的时候,一个全身红妆的女人已经款款而来。 我一直觉得大红大紫的颜色很俗,穿在身上更是俗不可耐。可是那个女人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却是惊艳,好像那身血红就是为了衬托她的丽质而存在的颜色。 那个女人轻轻鼓掌道:“不愧是鬼狐项镇南的传人,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好了怎么反击!” 我拱手道:“见过血狐前辈!” 我三叔说过,术道上有三只狐狸,其中那只血狐就是全身红袍的女人。三只狐狸要是单个较量,没有谁是我三叔的对手,但要是把智狐和血狐捏在一起,就不容得三叔不忌惮了。最糟糕的是,智狐偏偏追了血狐多半辈子,就跟黏着她一样。 能让刘千芳这么为难的,除了血狐,我估计没有别人了。 果然,血狐微微一笑:“项镇南的传人不错嘛!我很想知道,你怎么会笃定,老刘躲在屋里?” 我说道:“老刘昨天一再为难,就让我很是怀疑。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可以忌惮术道盟,但是未必就会害怕。他一再强调麻烦大了,只不过是想把我的思路引到官面上去。” 我轻蔑的看了闫俊杰一眼:“但是老刘不可能不知道,按我的性格,除非遇上真正让我佩服的人,否则,我不会向谁低头。所以我觉得,老刘是想引我跟对方掰掰腕子。不过,这个对手却让我失望透顶。” 我明显是借着闫俊杰在贬低血狐,没想到血狐竟然点头道:“的确很让人失望。” 血狐不等闫俊杰开口就说道:“确实有人提出,你不适合统领六处,也有用闫俊杰替换你的意思。理由嘛,自然是最近接手的这桩案子,办得差强人意。” 血狐忽然话锋一转:“但是,我本人却觉得你是个人才,不仅能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救回人质,还带回了一批高手充实六处,换做是我也不一定能够做到。所以,我才提出让你跟闫俊杰小斗一场的建议。” 血狐看我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现在看来,你的确占据了先机。” 闫俊杰不服道:“那只不过是他取巧罢了!” “哼--”闫俊杰话没说完,就听有人冷哼了一声:“你到现在还不认输!” 我转头之间,正看见一个长相跟闫俊杰有几分相似的老头,快步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血狐微笑道:“闫小子,你既然不服我的判断,就让老闫自己说说,你败在哪里吧。” “爷爷……”闫俊杰刚一开口,就被老闫狠狠一眼给瞪得没了声音。 老闫强压着怒意道:“昨晚沈旭他们过来刺杀你,完全在项开的意料之中,甚至他还有可能一路跟踪过沈旭。你早就在项开面前泄底了,自己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老闫越说越气:“你既然已经扣押了沈旭,为什么不用沈旭做文章?哪怕把他们拿出来威胁项开,也比用大势去压迫他强上百倍!” 闫俊杰小声道:“可是,我听说沈旭跟项开的关系一向不好……” “糊涂!”老闫怒道:“沈旭跟项开的关系,我们先不论,但是老刘跟沈旭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考虑。项开如果真的不顾沈旭生死,他自己的名声也就完了,甚至会直接得罪老刘。不管从哪一点,他都得顾忌沈旭。” 老闫怒气冲冲的指向了闫俊杰:“最可恨的是,你胆小,没定力!” “你以为项开是真心想跟你开战?狗屁!如果他真想杀人,后面那些术士一齐动手攻击大楼,你那些虾兵蟹将,至少也得先死一半。他选择让亡灵术士先动手,就是要给你造成心理压力。要是你能再坚持一会儿,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我不得不说“姜是老的辣”!这个老闫头短短一会儿就把事情看了个通透,换成他做我的对手,说不定现在我们还在僵持着呢! 闫俊杰虽然被老头骂得一声不吭,但是看向我的目光里却满是怨毒,就好像当众抽他脸的不是他爷爷,而是我一样。 老闫头骂完之后,才转向血狐道:“我这孙子的确不成气候,让诸位见笑了。” 血狐仅仅笑道:“年轻人嘛,多磨练一下就好。” 刘千芳虽然没有说话,眉头却一下皱了起来。 老闫头果然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仍然觉得项开不适合领导六处。胆大心细是他的强项,但是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公然带兵包围驻军大院,对国家士兵下咒,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如果不对他进行约束,只怕将来会捅出更大的乱子。” 地雷不等我开口就抢先道:“乱子究竟是谁捅出来的?要不是你们非要玩什么兔死狗烹,我们能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么?” 老闫笑道:“这就更说明他不适合统领六处了。他有什么意见,完全可以写成报告向上级申述。现在这种做法,跟公然反叛有什么区别?” “卧槽!”地雷被气乐了:“你那脸是从高炉里轧钢压出来的?还能说点儿更不要脸的不?”围见鸟巴。 老闫冷声道:“老夫一心为公而已!” “你……”地雷张嘴就要骂人。 我赶紧一伸手拦住了地雷:“既然被人不欢迎,我们走就是了。大不了学学术道前辈远遁海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文 第二零五章 争龙头 “项开!”刘千芳这下真的急了:“你少说两句,现在还没定论,你急什么?” 其实,我打心眼里不愿意跟他们玩这种权谋游戏。我骨子里就是术士,除了想要赚钱、逍遥,没有其他想法。如果没有我三叔和王魂的嘱托。我真心不愿意沾上六处。这也是我一直对六处没有归属感的原因。 但是,我这种想法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我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像现在,闫老头不就是觉得我不想放开六处的权力么? 如果现在,步幽冥、后土之劫、我三叔的事情全都解决了。我马上能扔出魂牌离开六处,连头都不回一下。但是,我现在确实需要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很多事情,我单枪匹马是做不了的。 血狐像是哄小孩一样笑着说道:“都消消气,项开只不过是在说气话而已。就算他要带着这批人一块儿离开,那么这些术士也就失去了合法性,而且大多数人会被术道不容,最后一样寸步难行。” 血狐说的是实话。而且也正好打在了我的软肋上。 闫老头看我阴沉着脸不说话,顿时得意了起来。没想到,血狐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嘛,项开终归比我们小上一辈,我们这些老家伙,动手抢他辛辛苦苦弄起来的势力,怕是不太好吧?” 闫老头脸色一沉道:“小狐狸,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分了。我是一心为公,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巧取豪夺呢?” 血狐笑容不改道:“我倒是相信闫老一心为公,只怕项镇南未必会相信吧?” 闫老头虽然脸色突变,但是嘴上仍旧强硬道:“项镇南再强,也不敢公然对抗官方。” “呵呵……或许吧!”血狐干脆不说话了。 刘千芳却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说闫老头,项镇南能在术道上一直立而不倒。可不光是凭着那股狠劲儿啊!他的人脉可比法术还要恐怖。我敢打赌,他要是玩起权谋来,绝对比你游刃有余。” “项镇南再强,也强不过一个理字。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如果项镇南有什么疑义。大可以找我当面说。”闫老头虽然有点儿色厉内荏的意思,但是却始终没有改口。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摆明了是说我三叔现在生死不知,没法儿出来找他麻烦。 血狐沉吟片刻道:“这样好了,刚才项开既然提出来要争龙头,那就让小闫按着项开出的题目,争上一回好了。” 闫老头刚刚露出一丝得色。血狐马上沉声道:“但是,争过龙头之后,不论谁输谁赢,另外一方都不许再在这件事儿上纠缠。否则,别怪本狐不念旧情。” 闫老头转头道:“项家小子,听到了没有,你输了之后要是还不放手,你血狐阿姨可就要大义灭亲了。” 我转头冷笑道:“刚才,我因为想给老刘留点儿面子,才提出来争龙头,你们不干。现在想争,我还不玩了呢!” 闫老头一愣之后才冷笑道:“你最好不玩!” 血狐知道我心里有气,转头笑道:“小项,我知道这件事儿上你受了委屈。这样,不管争龙头之后,你输赢如何,我们的资源一律向你倾斜。你看怎么样?” 我反口道:“这样的空头支票我也会打!” “真跟你三叔一个脾气!”血狐笑道:“那这样,我们换一个条件。将来不管你在术道上惹出什么事儿来,我们这些老东西联手给你善后。” 我扬眉道:“条件不错,但是空话人人会说,我不相信。除非你们愿意跟我结术士血契。” 闫老头勃然大怒:“项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跟你结血契?” 血契,说明白了也是术道契约的一种,但是血契的先决条件是契约双方必须地位对等。在那个老东西眼里,大概只有我三叔才有跟他结血契的资格;而我跟他谈血契,就好像一只猴子要跟玉皇大帝平起平坐,也就等于在扇他的脸。 “就凭我敢跟你鱼死网破!”我说话之间再次抬手,眼中杀意顿涌。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回,我是真真正正的动了杀心。 “大家何必呢?”血狐淡然道:“项开要血契,只不过是为了多一份保障。至于闫老头,你既然那么自信,还怕发一个血契不成?” 闫老头明明知道血狐是有意拿话挤兑他,却仍然忍不住道:“老夫会怕一个黄毛小子?好,我今天就发血契!我倒要看看,他学到了项镇南几成本事。” 闫老头让人拿来一只装满了烈酒的大碗,自己抽出匕首划破中指,在碗里滴上了三滴血,接着把匕首往桌上一扔,冷哼一声看向了血狐。 血狐微微一笑,咬破指尖往碗里弹了三颗血珠,紧接着就是刘千芳……等我把血滴进碗里之后,整碗酒都已经变成红色的了。 血狐拿出一张黄纸,把我们四个人的约定写在纸上之后,点燃黄纸扔进碗里,碗中的烈酒立刻窜起半尺多高的火苗。等火势渐渐熄灭,碗中的酒也重新变回了清澈透明的样子,除了酒水里还漂着一小撮纸灰,谁也看不出它曾经被人点着过。 血狐轻声道:“血契完成,鬼神共监。你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士兵:“我说了,这就是我出的题目。你们能把人救回来,就算你们赢。但是,有句话我必须先说清楚。没有本事就别乱动手,弄出人命,我概不负责。” 闫老头冷哼一声道:“术道上的规矩还用不着你一个小辈来教我,该怎么做,老夫心里有数。小杰,你们开始吧!” 闫俊杰挥了挥手,他身后那几个人就各自找上了一个士兵。那些人还没蹲下去,地雷就先开口道:“等会儿!是项开跟姓闫的争龙头,还是跟你们一群人争龙头?你们要点儿脸行不行?” “放肆!现在的小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闫老头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给我滚回去!” “我滚你妈比啊!”地雷张嘴就骂了回去:“少他么在我面前装大辈儿!老子是勾陈石家的传人,排在俊字辈,我爷爷就是石王石破天!你自己算算,你在我面前排老几?” 我听完差点儿没笑出来。术道上谁都知道,千万不能跟石家人论辈分。石家曾经出了一个叫石中仙的强人,凭着一己之力救了大半个术道之后,偏偏说什么也不当术道盟主,后来术盟为了表示对石中仙的尊重,不管哪派掌门见了石中仙都要持弟子之礼。就这么着,术道上才有了石家人,见人大三辈的说法。 石家后人还真没在乎辈分的事儿,但是前提是你别在他们面前充大辈,要不然他跟你一通论下来,说不定就成你爷爷那辈了。 闫老头被地雷气得两眼直翻,却偏偏不敢真跟他论辈分,只能冷哼一声道:“合不合规矩,你自己问项开!” 地雷刚要张嘴就被我硬给拦住了:“别说了。争龙头本来就不是一个人事儿,他们没坏规矩。” 但凡有心思争龙头的人,都不是单枪匹马,起码也得取得组织当中一半人马的支持,才能跟新龙头叫板,要不然,他就连跟人提龙头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争龙头也是在考校竞争者双方整体的实力。 地雷听我解释完,终于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不过,我却看见他悄悄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士兵踢了两脚。等他收脚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他鞋底儿上冒出来一股白烟儿。看来,他是悄悄对人下了手,故意增加了争龙头的难度。 看见地雷这些小动作的人不止我一个,只是谁也没有吭声而已,地雷没去打扰对方,就不算是坏规矩。 等到地雷走回来的时候,一个老头已经站起了身来:“少爷,这个人应该是中了某种咒术,我试试解咒。” 闫俊杰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嗯,你动手吧!”围沟央号。 闫俊杰表现得胜券在握,地雷却一点儿没给他面子:“少他么装大掰儿蒜。刚才那老货指着项开鼻子说他对士兵下咒,只要不聋的全能听见,还装什么世外高人,赶紧动手吧!” 闫俊杰冷哼了一声没理地雷,他的手下却站在士兵身边念起了咒语。没过片刻工夫,那人忽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七窍当中立刻鲜血狂喷,整个人抽搐着倒回了地上。 解咒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护住士兵心脉,转头向我喊道:“项开,算我输了,你赶紧把他解开!” 我摊了摊手道:“你真当我是傻子?比试没完,你就让我解咒,这跟直接让我在你们面前演示一遍咒法有区别么?套用地雷的一句话,你们还是要点儿脸吧?” 那人厉声道:“咱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无辜!而且……而且他们也是国家士兵,你无权伤害!” 他这顶帽子扣得不小,我也跟着变了脸色。 正文 第二零六章 要点儿脸吧 我立刻冷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没本事就别瞎逞能,出了人命我概不负责。你不会真聋吧?” 闫老头沉声道:“老刘,你怎么说?” 刘千芳沉吟了一下道:“项开,毕竟国家培养一个士兵也不容易,点到为止吧。你带着那个士兵去屋里施术。我保证没有人能看到什么!” 我冷笑一声,陡然抽出亡命钩,往地上那个士兵手上甩了过去。亡命钩顿时化成一道流光,斩断了对方的手掌。我紧跟着一提亡命钩的铁索,把那只人手血淋淋的提上了半空。 “项开,你干什么?”闫老头勃然大怒之间。往我身前逼近了过来。 刘千芳虽然横在了我们两个中间,但是脸色也气得铁青:“项开,你太过分了!” 我提着断手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清楚而已。你自己看,这只手的老茧长在什么地方?” 刘千芳这才注意到那只人手上的茧子,全都长在了虎口和手心上,食指却显得有些光滑。如果那人真是士兵,他的茧子就应该长在指尖上,那才是常常扣动扳机的人该有的手。这只手的主人,分明是一个常年跟冷兵器打交道的人。 我不疾不徐的说道:“老刘。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想想,他们派出来抓我的人,会是普通士兵么?就算他们真派出来一个连的精兵,能不能把我留下?” 刘千芳脸沉似水道:“姓闫的,那些人都是你门下弟子吧?” 闫老头淡淡道:“我门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弟子?” “那就把你们门下的弟子都挑出来好了。”我指了指那个解咒的人道:“那位老兄说得对,术道上的事儿,就该由术道中人解决,别牵扯无辜。你们要真是拿普通士兵跟我对赌,残害士兵的人,就是你们!” 闫俊杰一伙儿先挑自己人的道理很简单,术士对术道上的手段十分敏感,救治起来也事半功倍;若换成普通士兵。说不定他们就得多费一番手脚。 闫老头刚要开口,血狐已经冷声道:“来人,把食指上有茧子的人,全都给挑出来放在一边。谁敢对他们动手,立刻击毙。” 血狐或许早就看出了端倪。一直不说话的原因,应该是觉得我没下重手。现在我已经表明不管对方死活了,她也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闫老头转头看了血狐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反对,只是向那个解咒的人呵斥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把手放开,换下一个人。” 那人手掌刚一离开躺在地上的士兵。后者忽然仰头喷出一口夹着内脏的血来,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 解咒的人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的道:“这究竟是什么咒术,怎么会如此霸道?” 闫俊杰听完,脸色也跟着黑成了锅底。估计那个人应该是他手下对咒术最为精通的人,他甚至看不出我用了什么咒术,其他人还谈什么解咒。 闫俊杰的眼角不由得扫向了闫老头,后者用手捂着嘴干咳了两声,那个解咒人立刻眼睛一亮,大步走向另外一个弟子,伸手在他身上连点了五下之后,拿起一张符纸拍向了那人脑门。 谁曾想,符箓刚刚接触到那人脑门,他的脑袋就像是被千斤巨锤砸中了一样,砰的一下炸成了碎块。解咒人浑身上下都被血洗了一遍之后,就像是傻了似的,看着那具无头尸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起来!”闫俊杰走上去对着解咒人踹了一脚:“还不赶紧去看看别人!” 解咒人带着哭腔道:“我……我……少爷,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不行也得行!赶紧给我起来!”闫俊杰根本不听他解释,强行把人拉了起来,拖到一个弟子身边:“给他解咒,快点……” 闫俊杰还在催着那人解咒,闫老头再一次把手抬起来,捂住自己的嘴唇。离他不远的地雷立刻冷声道:“我说,姓闫的,你要点儿脸吧!刚才,你给自己手下传音,我什么都没说,现在又玩这套!你就不怕捂着嘴传音,一下没弄好,把自己给憋死啊?” “咳咳……胡说八道!”闫老头咳了两声之后,转身怒斥道:“你凭什么说老夫传音?” 这个老家伙算是彻底耍起无赖来了。传音的功夫用得再好,嘴唇也会发出微弱的颤动,他故意装咳嗽、捂嘴,无非就是在掩饰自己传音。可是这种事情,偏偏拿不出证据,他不承认,地雷也只能干瞪眼。 我看地雷又要骂人,干脆插话道:“你想提示手下,干脆大大方方说出来好了,何必遮遮掩掩的,我看着都累。您老要是还觉得不过瘾,也可以亲自下去试试,我就当你孙子拉拢到一个太上长老了。”围沟丰巴。 “哼!”闫老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老夫会自降身份,跟你一个小辈过招么?不过,你手段残忍,已经落了魔性,为了减少牺牲,我少不得要提醒小辈两句。” 闫老头不等别人开口就直接说道:“试试五脏咒!” 解咒人眼睛又是一亮,用两指夹住一张符箓凌空一晃,等符纸点燃就直接掐开弟子牙关,把带火的符纸直接塞进了他的喉咙。 没等解咒人松手,那名弟子嘴里就喷出一道血箭。解咒人躲闪不及之下,硬是被血箭炸碎了眼珠,双手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解咒人声嘶力竭的惨叫了几声之后,忽然和那个吐血的弟子一块儿没了声息。闫俊杰伸手往他们鼻子下面一探,顿时变了脸色:“项开,你是不是下的同心咒?” 我除了扔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刘千芳阴沉的面孔道:“闫俊杰,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是在比斗,不是在玩有奖问答。别平白丢了你们闫家的脸面。” 刘千芳是在指桑骂槐,闫老头却全当没有听见:“试试毒药、蛊术,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昏迷。” 闫俊杰手下的人才不少,精通用毒、用蛊的人都有,只不过他们试验之后的结果,就是多送了几条人命。 闫老头脸色阴沉的看着我道:“项开,你敢用西方术法害人,真当老夫治不了你么?” 血狐终于看不下去:“老闫,我劝你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吧,别都丢干净了。争龙头各凭本事,项开就算用了西方法术又能如何?” 地雷也不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要是抢了一群西方术士回去,还能搭个板当爹供着啊?” 闫老头只当没有听见地雷说什么,强词夺理道:“争龙头是华夏术道上的规矩,自然得用华夏的法术,用西方的东西争龙头,就是背祖忘典!就算我认这个结果,鬼神也会降罚!” “不好意思,怕是得让你失望了。”我抱肩冷笑道:“我用的就是华夏的东西。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背叛契约是什么下场。” 闫老头冷哼道:“你以为老夫会上你的当?老夫自然有办法验证真假。” 老头说话之间,干脆取出一片铜镜,恭恭敬敬的摆在了供桌上,对着镜子连鞠三躬:“请鬼神现身,指点迷津。” 他话音一落,镜子当中就涌起一股墨迹似的黑色,仅仅片刻之后,镜子似乎就变成了一条漆黑隧道,稍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那镜子能把人的魂魄勾出来陷进里面。 我赶紧转过头去不看镜面,闫老头却冷笑道:“鬼神在上,有人背祖忘典使用西方法术赌斗龙头,请鬼神明鉴……” “明鉴个狗屁!”镜中鬼神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尖声叫道:“他用的就是华夏秘法,以后再敢没事儿呼唤本座,小心你的脑袋!” “噗--”闫老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被他供在桌子上的铜镜也一下炸得四分五裂。 闫老头好不容易才在闫俊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道:“我们输了……项贤侄,请代我向项兄致歉,是我不知道好歹了。” 闫老头以为是我三叔藏在暗处做了手脚,才让他一败涂地。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契约。” “请务必转告项兄,在下改日一定登门致歉。”闫老头一刻都没多留,带着手下一溜烟的走了。 刘千芳看着闫老头远去的背影道:“项开,你要小心闫家,以闫步辉的性格,不会轻易罢手。就算有血契在,闫家早晚也还得找你的麻烦。” 我挑眉道:“闫家?闫老头是麒麟阁闫家的人?” “当然是,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他三分。” 刘千芳郑重道:“我不知道这回闫家针对你,是闫步辉的意思,还是闫家家主的意思。如果是他本人,你倒不用担心什么,他家那几头烂蒜都不成材。如果是麒麟阁本家的意思,你可要小心了。麒麟本家,就算你三叔见了也头疼!” 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有你们罩着,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碰碰麒麟而已。别忘了,血契上说过,你们是负责帮我擦屁股的。” 刘千芳气得吹胡子瞪眼:“赶紧滚!看你就烦!” 我向血狐和刘千芳告别之后,正转身要走,却听血狐说道:“项家人青出于蓝啊!项镇南都没有请动鬼神助阵的本事,你比他强!” “或许吧!”我敷衍了一句之后,快步离开了大院。 正文 第二零七章 九张帖 难怪我三叔说到血狐时,就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她确实不凡!这么多老家伙当中,只有她一个人看出我请了鬼神助阵。 我从刘千芳那儿听说上头也有人在打六处的主意时,就知道这件事儿难以善了。我想保持现状的唯一办法,就是逼着对方争龙头,发血誓。 但是。凭我自己,就算能挤兑对方跟我争龙头,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我故意把锁魂牌扔给刘千芳,就是为了引来王魂。 打魂牌主意的人,拿到魂牌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方设法的要把它占为己有。只要他动了魂牌,王魂就会有所感应,自然会出来找我。 王魂果然如期而至。他昨晚强行闯进了我的梦境,并在梦中和我制定了争龙头的计划。 从闫俊杰带兵抓我开始,王魂就一直隐身在暗处,他强行拘走闫家弟子的魂魄,那些人当然会昏迷不醒。不管闫家手下用什么办法破解死局,王魂都会横插一手,干掉他们的目标。他们找不到王魂。就永远也别想让那些弟子醒来。 后来被闫老头请来的那个鬼神,当然也是被王魂给吓了个半死,不但没有出手帮他,还狠狠的给了他一下。闫老头不再找那个鬼神问事儿最好,再找对方的话,肯定会受到他的严厉警告。我估计,闫家这边算是暂时稳住了,剩下的就是术盟了。 我回家不久,刘千芳就把魂牌给我送了回来,沈旭和李子湘当然也安然无恙的被放了回来。沈旭几次想跟我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吭声。 地雷乐呵呵的给我递了根烟:“行了,别板着脸了!人已经救回来了,便宜也占着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摇头道:“我担心的是术盟。” 我慢慢说道:“闫家想用势力压我,我就跟他们玩江湖手段。他们身在官场可以玩弄权谋,但是总会有所顾忌,这就是他们的弱点。但是术盟不同,他们可是纯粹的江湖中人啊!” 地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句话么。‘民心似铁,王法如炉’。术盟的人是亡命徒,不假,什么阴谋诡计都敢用,也对。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是江湖组合。你现在占着半个官字,以势压人。不怕他们不服。” 我摇头道:“你说的我懂。但是,我不想那么做。” 地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酒舞把烟灰缸送到我手边:“好好想想吧!想想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以势压人的原因,就是我不想要六处,也不想一辈子混在公门,成为真正的冥捕。如果我真的动用官场手段去对付术道盟,我就等于彻彻底底的站在术道的对立面上,将来就算想要金盆洗手都不行了,只能一辈子呆在六处。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和闫家结了仇,一旦我真的离开六处,闫家完全可以动用权谋,对我进行打压。那时候,我没了江湖亡命的优势,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左右为难哪!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左右为难…… 我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时候,亚瑟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个自称术盟使者的人,给你送了一张请柬。请柬放下,人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我扫了一眼那张大红请柬:“放下吧,先不管他。” 我对请柬置之不理时,酒舞不由得担忧道:“真就这样不管了?” 我摆手道:“看看术盟是什么态度再说。” 隔了三天之后,术盟果然送来了第二张请柬…… 直到术盟送来第八张请柬之后,我才把地雷他们都召集了过来,把八张请柬一溜儿排在桌子上:“看看吧!” 地雷仅仅扫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术盟跟你玩九张帖了?你准备怎么办?” 坐在地雷身边的小夏天仰头问道:“什么叫九张帖?” 我指着八张请柬道:“九张帖,说白了就是术盟想要请人赴会时发出的九张请柬。九张帖一共是三红三黑两张白,也就代表着术盟对你的态度。” 三张红柬的颜色,会依次变浅,代表着三分薄面。第一张大红,说明他们不准备动武,起码不是一上来就动武,就算他们给你摆下的是鸿门宴,也会先礼后兵。 如果,你不理会三张红柬,就等于扫了术盟的三分薄面,请柬马上会由红变黑,代表对方已经生气了。而且三张黑柬的颜色也会越来越黑,就算你接到黑柬之后立刻赶过去,不过刀山、跨火海,一样进不了术盟。 要是三张黑柬你还没搭理,他们就会送上白柬。白色主刀兵、主行丧,接到白柬之后,要不付出几条人命,别想跨进术盟半步。就算你愿意拿人命填开术盟大门,进门的第一件事儿,却是自己放自己的血,把白柬染成红柬,再换术盟的三分面子。 小夏天听完之后反问道:“三红三黑两张白,那也是八张啊?你不是说九张帖么?” 我敲着桌子道:“第九张请柬具体是什么,说法并不相同。有人说,第九张是人皮柬,也就是拿被邀请那人的亲友或者手下的人皮,烫出来的请柬。”围狂布划。 “也有人说,第九张是纸灰柬。送来的请柬是一张烧过的纸灰,但是纸灰上却能看见人名,那些被标了名的人,全都在术盟的必杀之列。” “不管是什么吧,只要术盟把第九张柬发出来,就代表双方不死不休了。所以,第九张不叫柬,叫帖,追命帖。” 小夏天顿时瞪大了眼睛:“术盟也太嚣张了!你又没得罪过他们,他们凭什么给你下九张帖?” 酒舞冷笑了一声道:“有些人,就觉得自己是天,你不听他们的话就是大逆不道,就罪该万死。在他们眼里,哪怕他们让你死,你也应该磕头谢恩。术盟偏偏就是这么一群混账东西。” 地雷也连连冷笑道:“不是说,术盟已经百年没出九张帖了么?老子还就想见识见识,第九张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旭忽然开口道:“项开,既然你不想得罪术盟,这一趟就让我去吧,我以六处龙头的身份过去。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保全六处而已。” 李子湘顿时急了:“你不要命啦?你想逞英雄,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我看着沈旭道:“我大致能猜到你的想法。他所谓的保全六处,就是让自己死在术盟;这么一来,术盟就等于背上了一个罪名,六处随时可以兴师问罪。” “只要六处占了最大的道理,术盟就不可能不让步。到时候找上一个中间人说和一二,一场争端就能化于无形。我说的对么?” 沈旭点了点头道:“对!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起码……” “你觉得谈判能解决问题?弱者没有谈判的资格!”我挥手打断了沈旭道:“术盟敢发九张帖,摆明了没把六处放在眼里,就是吃准了六处羸弱,才敢如此嚣张。术盟想斗,斗一场也好。” 我起身道:“地雷、酒舞、夏天、沈旭,你们准备一下,咱们去会会术盟的朋友。” 李子湘也跟着站了起来:“项处,你不多带点儿人手?” “人,我自然要带,不仅要带,还多多益善。”我冷声道:“血狐不是承诺过要帮我们擦屁股么?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力度。” 沈旭脸色顿时变了:“项开,你要干什么?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你别冲动!” 我拍了拍沈旭的肩膀:“今天我就教教你,怎么才能管好六处。跟我走!” 我强行把沈旭给拉上了汽车,一路赶到术盟安排在郊外的临时驻地之后,下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口白烟翻滚的油锅。术盟迎客的人看见我下车,马上冷着脸笑道:“项处长好大的架子啊!把人安排好没有?赶紧油锅里请吧!” 我倒背着双手道:“后面是什么,一块儿拿出来看看怎么样?” 那人笑道:“长老是怕吓坏了娇客,才没一次都拿出来。既然项处长想看,那我们拿出来也无妨。” 那人拍了拍手之后,马上有人抬上来一只里面插满了尖刀的铁桶:“钻刀桶,项处想必是听说过吧?只要你们的人下了油锅,钻过刀桶……” 我不等他说完,就扬了扬下巴:“你那油锅好像没烧开吧?” “谁说没烧开?”那人冷笑道:“我保证,只要有人跳下去,再漂上来的,就是一副骨头架子!” “那我真得看看……”我说话之间,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连点了对方几个穴道之后,把人举到半空,隔着几米扔进了油锅里。 一阵刺耳的油响之后,带着血沫的油花和腥气四溢的黑烟一块儿从油锅里翻了出来。一只被炸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指尖仅仅在锅边上搭了一下,立刻就滑进了锅里,再没伸出来过。 我伸手指向一个吓得目瞪口呆的术盟守卫:“哎,你去看看,锅里是不是光剩一堆骨头了?” “项开--”那人刚指着我喊了一声,地雷就一步抢了出去,一拳把对方放倒在地之后,一手抓着他后脖子,一手抓着后腰,把那人提到离地几寸的高度,猛一用力,把人竖着扔进了摆在地上的刀桶里。 刀刃划开人皮的响声转瞬即逝,那个人也血淋淋的从刀桶的另外一侧钻了出来,只不过,出来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正文 第二零八章 真有意思了 我和地雷连杀两人之后,若无其事的站在了门口。术盟驻地当中紧跟着冲出来十多个高手,为首那人眼带杀机的冷声道:“项开,你想作死么?” 酒舞在我身后低声道:“他是术盟四大长老之一的铁胆。” 术盟当中至今没有盟主,日常事务都是由十二长老主持,但是真正有实权的长老却只有“剑胆琴心”四个人。这个铁胆长老主掌刑罚。 铁胆长老话一出口。背在身后的右手跟着拿出来两只硕大的玉胆,擎在手里慢慢的转动了起来,这正是铁胆想要出手的前兆。 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术盟长老都是这么说话么?” 铁胆怒道:“本座对术道上作奸犯科的败类,一向如此!” 我怒极反笑:“那么,我想问问,我项开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铁胆指着我道:“你‘任用外族,残害术道同胞’这一条已经足够千刀万剐了,还要我一一细数你其他的罪责么?” 我沉声道:“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六处隶属国安,旗下人马全都具备官方身份。如果你觉得他们的身份不妥,完全可以向官方抗议。如果你能逼国家解散六处,我绝无二话。” “第二,六处五指成立不到一个月。还处于训练阶段,从没执行过任务,也没跟术道中人过招。你所谓残害同胞,是从哪儿来的?” 我冷眼看着铁胆道:“就算将来我把五指放出去执行任务,他们也是依法办事。难道术道中人犯了国法,六处还无权缉拿不成?” 铁胆的两只瞳孔微微紧缩之间,一时语塞。他虽然是术道长老,但是有些话还真不敢乱说,一旦捅了娄子,可就不只是他自己栽跟头的事儿了。 铁胆仅仅停顿了几秒就厉声道:“你敢说,你没任用外族?” 我笑道:“您老人家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儿。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总不会没听过吧?谁能保证,我永远留在六处?任用外族的人是六处。而不是我。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上峰给我一纸公文,我马上就让他们解散,如何?” 铁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心里很清楚。官方想要的就是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术道力量,就算他喊破天,上面也不会解散这支连生死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的术士。 铁胆被我逼得哑口无言之后,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一句:“你可以辞职啊!” 我顿时乐了:“我完全可以辞职。不过,这批术士已经属于国家资源了,换了谁当六处主官,他们也一样是六处鹰犬。不知道。您老能逼走几任六处主官?” “这个……”铁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真要惹怒了上层,官方上有一百种办法去收拾他。 我趁着铁胆为难的时候,点上了一支烟慢慢等他权衡。没想到,我只是叼着烟看了对方一眼,就触动了铁胆的神经。铁胆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暴跳如雷:“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试试!” 我顿时一愣:“我眼神怎么了?” 铁胆怒吼道:“见了长辈,你应该双眼看脚、微微低头,胆敢直视老夫就是大不敬!” 地雷嘿嘿笑了一声:“我说怎么人一进了水产市场就低头呢!合着是因为王八岁数大,都在低头看王八啊!” “放肆!”铁胆暴怒道:“来人,给我掌嘴!” 我斜眼看向撸开袖子走过来的术士道:“你敢动,我就敢杀。不信你可以试试。” 那人顿时一个激灵愣住了。术道盟的人我已经杀了两个,绝对不会在乎多杀一个。 铁胆冷声道:“项开,你对老夫不敬,已经是忤逆大罪。还想行凶不成?” “忤逆?”地雷抱着膀子叫道:“你是他爹,还是他爷爷?合着你撑着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是为了到处装爷爷是吧?” “闭嘴!”我回头呵斥了地雷一句之后,地雷立刻愣住了,而铁胆脸上却露出一丝得意。 我冷着声音道:“说话注意点儿!我们老项家门风端正,怎么能出这种老不羞?” “你看我这嘴……”地雷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就是跪着求咱给他当爹,咱们都得觉着逊色!” “你们作死……”铁胆被我和地雷一唱一和气得胸口起伏、双眼通红,就差没出手杀人了。 铁胆身边有人冷声道:“项开,你自己说项家门风端正,难道项镇南就没教过你尊老敬贤么?你见到铁胆长老,不仅不躬身行礼,还一再羞辱,不是自坏门风又是什么?”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必将传言术道,让术道同仁都来评一评项家门风!” 我脸色一沉,从兜里抓出一张请柬,扬手往那人身上甩了过去。薄薄一张请柬,在我的真气加持之下,犹如破空利刃,带着呼啸声响直奔那人咽喉之下飞射而去。 对方冷笑之间,隔空伸出两指,捏向了请柬边缘。就在他两指接触到请柬的一刹那间,请柬上附着的真气忽然暴动,犹若一条翻海狂啸的蛟龙,震开了对方手上的劲气,直奔他手心狂野攻进。 那人急运内力守护掌心向外格挡时,请柬上的真气忽然反向弹出,切向了对方双指。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双指齐根折断,软软的垂了下来,那张请柬也跟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人捂着手掌,疼得冷汗直流,双眼恨意弥生:“项开……你很好!” 铁胆本以为那人能随意接下请柬,并没有出手阻拦,等到发现不对想要出手化解我的劲气时,却已经晚了,平白在我面前丢了一个面子,羞得老脸通红:“项开,你敢伤人?” 我举目望天道:“他自己学艺不精,接不住请柬,还能怨我么?您老还是给术盟留几分脸面吧。” “你……”铁胆被我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围狂叉血。 江湖上,这样敬帖、敬酒,都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对方能接下来自然是满堂喝彩,接不下来,也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谁要是为了这种事情动气,只能惹人笑话。 铁胆强压怒吼道:“你扔回来的是我们发出去的请柬吧?” 我指了指地上的请柬道:“您老怕是没看过请柬上写的什么吧?那上面明明写着‘诚邀六处处长’,怎么我一过来就成小辈了?” 铁胆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在江湖,在术道,还是在世俗,从来就没有长辈给小辈发请柬的道理,亲自打个电话就算是给足面子了。一旦写成请柬,就代表最少也是把对方放在跟自己平等的位置上,甚至带着敬意。既然如此,那铁胆也就没有资格说我没大没小了。 我转眼看向那个被我打断了手指的人冷笑道:“要是今天的事儿传出去,术道上会说我项家门风不正呢?还是会说术盟四六不分呢?” 那人的脸色顿时被憋得一片潮红。他们给我下请柬,只不过是一种虚礼客套,却没想到我会拿请柬说事儿,不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甚至还被我打断了两根手指头。没被气得吐血,就算他养气功夫到家了。 铁胆被我连着抽脸,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右手上的两只玉胆转得啪啪直响,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 我却拱手道:“既然您老没有其他什么事儿,那我就先告辞了。” “站住!” 我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铁胆一声厉喝,当即转过身道:“不知您老还有什么指教?” 铁胆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你杀了我术盟的手下,不给我一个交代就想走么?” 我冷声反驳道:“杀他们,那是他们该死。我不愿提他们的事儿,是给术盟面子。既然您老想要撕破脸皮,那我也想问一句,让我下油锅、钻刀桶,是你的意思,还是术盟的意思?又或者是那两个死人自己的意思?” 铁胆冷着脸道:“是谁的意思又如何?” 我淡淡笑道:“如果是他们两个的意思,那他们该死有余。我走江湖就一个原则,谁想让我死,我就让谁先死。” “如果是术盟的意思嘛……这件事儿可就好玩了。术盟是什么组织,干的是什么勾当?敢让官方的人下油锅,术盟是想造反,还是打算向官方挑衅啊?” 我摸着下巴瞄向铁胆:“要是您老的意思,那这件事儿,可就真有意思了!” 我话一说完,铁胆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他人也是脸色发白的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并不是贸然向我出手,而是没有先弄掉我六处龙头的身份。有六处这张虎皮在,就算我不跟他们谈术道、谈江湖,他们一样只能干瞪眼。 我看着那群一言不发的术道中人,慢慢悠悠的向沈旭传音道:“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儿。你是官差,不是江湖亡命,别人跟你谈江湖,你就跟他谈官场,只有这样才能压住他们。你以前一直打不开局面,就是因为你骨子里没把自己当官差,光想着术道了。要知道,只有六处这张虎皮才是你最大的倚仗。” 沈旭呆了呆之后,才低头道:“受教了。但是,如果他们真的翻脸呢?” 正文 第二零九章 不是生意,是任务 其实,我也一样想知道铁胆会不会真的翻脸动手。 术道中人无论正邪,都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六扇门,我可以理解。因为冥捕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抓鬼,而是在抓人。没有冥捕,绝大部分术士可以逍遥法外;一旦冥捕重现。很多人都会坐立不安。 但是,这并不代表术盟就会明火执仗的跟六处叫板,暗地里下绊子、耍手段让六处形同虚设,才是最高明的做法。事实上,在沈旭掌管六处期间,他们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那时候的六处。可以说是赏金猎人的天下。而我带回的一批高手,显然是刺激到术盟了。 我很想知道,术盟最后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和沈旭传音的当口,铁胆已经开始渐渐压不住怒火了:“项开,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就别想离开!” “上车回家。”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说走就走。 “给我站住!”铁胆怒喝道:“你再走一步……” 我背对着铁胆拉开了一颗手雷,扬手往身后扔了过去。铁胆一伙儿谁都没想到我会忽然玩上这么一手,大门前立刻好一阵鸡飞狗跳。铁胆一伙人仗着轻身功夫跳出十多米。我扔出去的手雷却在他原先站脚的地方轰然爆炸,浓烈的火光当场掀了门框,手雷弹片四下横飞之间,给那些术士挨个的挂了点儿彩…… “项开--”灰头土脸的铁胆还没喊出第三个字,我就坐在吉普车的机箱盖上轻轻挥了下手:“开火!” 事先被我藏在附近的八辆军用吉普同时跃入了所有人的视野,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车上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八挺机枪组成的火力,在离地两米多高的位置上扫向了术盟驻地的墙壁。 墙上炸起的石灰就像是冒烟一样起此彼伏,崩飞的石子下雨似的覆盖了方圆数米的范围。铁胆一伙人明明知道机枪扫射的目标不在他们身上,却只能双手抱头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乱动。 等到机枪打空了一联子弹,我才往后挥了挥手,让那些人停下来:“铁胆老先生。这回我可真走了!你不准备再留客么?” 铁胆刚要抬头,我的右手也跟着往他脸上指了过去,旁边车上的士兵马上调转枪口对准了他的面孔。铁胆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等他回过神来,我才用手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突突突突……哈哈哈……兄弟们,咱们回家!” 我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的上了汽车扬长而去。铁胆却在汽车后视镜里连连跺脚,硬是不敢追上来耍横。 沈旭看了一会儿才担忧道:“项开,你这下不是等于把术盟得罪死了么?这以后……” 我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说错了。我得罪的是铁胆,不是术盟。剑胆琴心,只有铁胆一个人露了面。其余三个人,要么是没有参与,要么是在看风色。” “我故意向何振阳借了几个士兵。却不带手下的术士,为的就是告诉术盟,官方想要重建六处,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转身向酒舞招了招手,酒舞立刻递给我一叠资料。我把文件袋扔到了沈旭手里:“这几天,我一直让伯爵他们不断入侵术盟旗下公司的电脑,盗取他们的资料。我发现,术盟当中很多人都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既然他们在竞争,就代表着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当然,也包括剑胆琴心在内。” 我转头笑道:“你这几天多跟术盟的人接触一下。哪些人需要拉拢,哪些人需要维持关系,哪些人不用理会甚至需要打压……不用我教你吧?” “这……”沈旭不由得愣住了。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六处龙头出面去做,才能建立龙头在术道上的威信。我把这些事情交给了沈旭,只要他操作得当,时间一久,就会出现术道中人只知道沈旭却不知道项开的局面,他也就成了无形中的龙头。 过了好一会儿,沈旭才紧紧的握着资料:“我明白了。” “还有……”我继续说道:“六扇门的五行堂不能荒废。五指是六处的刀,但是刀总有生锈、缺口的时候,早晚会变成废铁。五行堂才是六处的根基。五行堂的事情,你要多想办法。” 如果说沈旭刚才仅仅是震惊,那么现在就变成惶恐了:“项开……不!项处,这不合适吧?” 就像我说的一样,五行堂才是六处的命脉,只要握住了五行堂,就等于掌握了大半个六处,沈旭也就是六处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了。 我不以为然的笑道:“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六处是你的魂,却不是我的窝,想要重现冥捕,不能光靠我。” 让我没想到是,我的话说完没有多久,沈旭竟然哭了起来。一开始他仅仅是在抽泣,当他的哭声再也掩饰不住的时候,他索性放开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像是在宣泄他多年来的委屈…… 坐在沈旭身边的李子湘递给沈旭一张纸巾之后,才低声道:“项处,谢谢!你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把沈旭找回来之前,想到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现在情形就是,沈旭明明知道我先前是利用他去找闫俊杰,却在接到请柬之后,仍旧心甘情愿的要冒死赴会,为的就是给六处争取一线希望。而现在他又为了一个仍旧显得异常渺茫的希望,嘶声痛哭。 我只能说他是一个为了信念可以放弃一切的人,这种人说不上是好是坏。围爪状亡。 我也第一次怀疑自己现在就把他拉回六处,究竟是对是错? 沈旭虽然哭了一路,可他刚一下车,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六处。我反倒乐得清闲,专心修炼亡命钩。 可是清闲的日子仅仅过了半个月,刘千芳就又找上门来:“项开,现在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出马!” 刘千芳说任务,不说生意,就说明这次出去不是私人委托。 我点了根烟道:“什么任务,说吧。” 刘千芳道:“前几天,军方打算修建一座秘密基地,但是等他们动工之后,却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而且还死了好几个人,上面有人推荐你去解决。” 我冷笑道:“又有人想给我出难题了?” 刘千芳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个任务的确是属于六处的负责范围,而且上面也想通过这件事儿,看看六处的实力。” “狗屁!”我不由得呸了一声:“我的那些手下,大部分连汉语都没学会,让他们出去能干什么?还有那些华夏术士的底细,我还没完全摸清,现在放他们出去,你放心么?” “算来算去,能出任务的,还是只有我们两三个人。六处龙头出手,要是还办不成事儿,说我无能的报告堆起来能把你办公室装满。” 刘千芳搓着手道:“你办事儿,我放心。如果你真不想接,我豁上这张老脸,也帮你把事情回了,让老闫那个老王八蛋自己玩去吧!” “少来这套!”我翻了下白眼:“你那脸皮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明天就出发。” 小夏天在养伤,酒髅正在跟何小兵他们一起组建情报网,李子湘需要留下看家…… 整个六处能动的,只有我、地雷、酒舞和一个不太爱说话的杜渺,我干脆把七七也一块儿拽上,按照刘千芳给我的地址找了过去。到了地头之后,我没直接联系当地驻军,而是拿着地图翻到了基地后面的山上。 等我爬到山顶才发现,这一带的山头一个连着一个,大大小小足够上百座,附近的地形乱得不能再乱。但是说到用兵,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也难怪军方会在这里选址建造基地。 我正拿着望远镜在看附近的地形,差不多一个班的战士就从我们背后绕了上来,领头的班长离着老远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那些战士虽然没拿枪指着我们,手指却一直扣着扳机,一旦遭遇突发情况,他们马上能在第一时间反击,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酒舞扬了扬手里的证件:“国安的。” 班长接过证件看了两眼:“你们先别动,我们马上去请示。”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人赶了过来:“哪位是项处长?” 我已经把附近地形给看了个七七八八:“我就是。听说你们遇上麻烦了?” “我叫李奕,这次任务由我配合项处长完成。”李奕的态度极为公式化,要么是对我们没有什么信心,要么就是压根儿不信什么鬼神术道。 我也没在意对方的态度,抬手指了指他们立在山腰上的一座信号塔:“那座信号塔是不是立起来一次就倒一次,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固定不了,后来有人告诉你们,把它往左挪动五米就能立住?” 李奕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干这行的。”我伸手指了指信号塔后面的山:“告诉你们挪塔的人是不是说,你们的塔挡了山神的眼,才建不起来的?他在你们挪塔的时候,还往附近拜过贡品?” 正文 第二一零章 一山多庙 温言被我一句话硬是给问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我们挪塔的时候,那个老头的确离我们不远,还往地上摆了四个馒头,点了三根烟。后来,他自己拿出酒壶。就着馒头把酒给喝了……” 我立刻问道:“那三支烟呢?” “那三支烟……”温言显然没注意到烟的事儿。 “报告!”他旁边的一个战士开口道:“那三支烟没点完,被他踩碎了之后,用土埋了。” 我又问道:“按理说,修建军事基地,不允许有人观察。你们怎么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看你们搭建信号塔呢?” 温言笑道:“也不算来历不明吧。我们在选址的时候来过几次。这大山里只有那老头一个人,他给我们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向导,等到我们正式动工的时候,他才走了。” 我顿时来了兴趣:“他临走的时候,就没说什么?” “说了。”温言说道:“他当时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好像是说……” 温言回忆道:“他说:该来的总会来,就是时辰不到。总算是该出头儿了……要是能早点儿来,我何必在这儿窝一辈子……” “他还说:你们建房子,千万小心点儿,脚底下、头顶上都得当心些。弄不好就得伤着碰着,实在盖不下去就别盖,弄不好得出人命。等到能看明白的人过来再说。” 温言道:“我当时还挺好奇什么叫能看明白的人?他说,起码得能看明白这座塔才行。” 那个老头不是一般的术士,能看出塔挡山神眼的风水师,起码也得是能布大局的人物。现在的风水先生,专精室内风水的人多,布大局的人少,能一眼看穿方圆十里风水大势的人就更少了。 其实,塔挪五米一样还是挡着山神眼,只不过没挡在正中间。想要建塔必须先祭山神。那个老头没上三牲贡品,仅仅拿着四个馒头、三根烟就从山神那儿讨来了面子,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我沉吟片刻道:“你们究竟遇上什么麻烦了?” 温言道:“从我们动工开始。就麻烦不断,不是地基打不进去,就是机器忽然熄火,检查之后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后来,又有工兵不断失踪。等我们找到人的时候,那些士兵全都昏迷不醒,生命体征都还在,就是怎么也叫不醒。” 温言叹息道:“为了救治那些昏迷的士兵,我们请了不少专家过来,结果全都束手无策,甚至有人说。他们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带我到工地看看!” 温言把我带到工地之后,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座天然形成的土台子:“你们怎么没把土台子推了?放在这个位置,不是正好影响你们施工么?” 温言道:“要是能推,我们早就推了。就是因为我们想动这座土台子,工程才出现问题的。第一个失踪的人,就是建议推倒土台子的工程师。” 我眉头一皱:“谁是工程负责人?他在决定动工之前,就没遇上什么怪事儿,或者做过什么怪梦么?” 温言摇头道:“工程总负责人就是我。我可以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说的那些情况。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的生辰八字?前几天来过一个人,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后来他只待了一天就走了。”温言随口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报了出来。 “酒舞算一下。”我吩咐完酒舞之后才向温言问道:“前几天过来的人是谁?” “说是七处的人,好像姓闫。他们是首长带过来的,具体的我没多问。”温言指着土台道:“他在上面睡了一夜,第二天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不过,我看他好像是受了重伤,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温言这么一说,我反倒有些迷糊了。 一般来说,动土遇怪事,都是因为山中精怪或者是冤魂恶鬼不想让对方触碰自己的老巢,毁物、伤人也司空见惯。但是,无论精怪还是恶鬼,都是先礼后兵,肯定会在开工前夜托梦主管。或者求他多宽限几天,给自己一个搬家的机会;或者发出警告,让他们哪儿来哪儿去。像是这种事先不给提醒就直接动手的事情,很少发生。 闫家人来了又走,只能说明他们没有那个金刚钻,揽不了这个瓷器活儿;最后又把我推出来,是想看我的笑话。 我心里一边寻思一边往土台子上面走,等到了台子顶上,才看见土台四角上各有一块浮土,看上去应该是刚被人用锹挖开不久。 我用脚在浮土上扒了两下,那下面果然露出了地基。围爪状技。 跟在我后面的地雷蹲下来看了两眼:“这地基有古怪啊!这地方原先应该是座庙哇!地基四角上各留着一截断开的柱子,除了庙宇,就只有凉亭才能这么修。” 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建个凉亭,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这么干。但是修庙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地雷站起来道:“要不,咱们等到晚上看看。” “不行!闫家人既然在土台子上吃了亏,咱们就不能贸然动手。”我回头向温言问道:“那个老头你们还能找着么?” 温言点头道:“他临走时,给我们留了联系地址,应该能找到。” “带我去找他!” 温言带着我走到离基地不远的地方,忽然抬手指了指山腰上的一座土坯房子:“那老头原先就住在那儿!” “地雷,你上去看看!我们慢慢走,等着你。” 我和温言还没走出多远,地雷就从后面赶了过来:“兄弟,那老头的确不简单!他住的那个房子是后盖的,原先应该也是座庙,庙柱子都没拆,还留在房子里。” “还有一座庙?”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温言接话道:“如果那种土堆就是古庙遗址的话,这一片山里一共有六座。” “六座?”我不由得一扬眉头。 按照常理,一座山头上不可能出现多座庙宇。如果真是那样,就算神仙不打架,凡人也得掐个你死我活。尤其是这种没人来的地方,建那么多庙也没有意义。说不定,这片山林里就藏着什么秘密。 我心里虽然震惊,脸上却平静的问道:“你们看过这里的地方志没有?那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记载么?” 温言摇头道:“地方志没看过。毕竟我们军队施工,不需要地方过度参与,打过招呼就算了。不过,我在跟地方上的同志闲聊的时候,他倒是给我讲过一个传说。” “他说,这片山在古时候一直供奉着阴阳判官,听说还建过阴衙。他说阴衙是专门让鬼过来告状的地方。哪个鬼魂要是有冤屈,都能到阴衙告状,里面的阴阳判官就会给他伸冤雪恨。” 温言笑着说道:“我当时还跟他抬杠,不是说,鬼魂有冤屈都是到地府告状么,等到冤家对头死了,再由地府给他伸冤。要是阳间有阴阳判官,那要阴间的判官干嘛?他当时被我给问住了,还闹了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说反正传说是这么说的,具体怎么回事儿他也不知道。” 温言把这事儿当笑话,我却一点儿笑的意思都没有。而且我也没法跟他解释阴阳判官确实存在过。 在很早以前,能够节制术道中人的并不是朝廷或者宗门,而是一群非生非死的阴阳判官。术道上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术士除生死之仇,不可轻易向凡人动手。 一旦凡人被术士杀害,除非对方做得足够隐秘、不留手尾,否则,凡人的魂魄就能通过夜游神或者阴差,找到阴阳判官伸冤。 至于阴阳判官的形象,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是修为高深,受到鬼神认可的术士;也有人说,他们其实是一群在阳世修行,积累功德的精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阴阳判官绝对不止一个,也不是鬼神。 阴阳判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维护了术道的秩序。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阴阳判官忽然全部消失了,术道也就再一次陷入了混乱。 从那之后,历代朝廷才相继建立冥捕一类的机构,监控术道。但是,阴阳判官的传说,却始终在术道上流传,有些术道衙门甚至供奉过阴阳判官的名讳。 我回头看向酒舞时,她的嘴唇轻轻动了两下,用内力向我传音道:“阴阳判官留下过术道传承。我们酒仙一脉的祖师爷就是罪判官。” “嗯?”我不由得好奇道:“这里应该是属于哪个判官管辖?” “不清楚!”酒舞传音道:“每个判官都是分地而治,而且相互之间也没有往来。据说,他们有的时候还会因为抢案子而大打出手。具体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清。” 酒舞顿了一下道:“祖师爷虽然留下了传承,但是对阴阳判官的事情却决口不提。而且我师父还说过,其实阴阳判官做事很霸道,而且脾气古怪,遇上判官传人,能不接触,就尽量不要接触。” 我不由得又是一头露水。术道上同源一脉的人,遇事儿多多少少会互相帮衬一下,像这种不要轻易接触的事情,还真不多见。 这里的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正文 第二一一章 没有选择的余地 温言说的那个老头好像知道早晚会有人过去找他,并没离开山区太远,就在附近的镇子上支了一个算卦的摊子,随便打听一下就让我们找到了地头。 我在那老头的卦摊前面蹲了下来:“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老头笑了:“你咋就知道我是前辈呢?说不定,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我指了指他的兜子:“打签算卦的不算稀奇,能拿龟板算命的人才叫凤毛麟角。” 龟甲占卜盛行于殷商时代。自从《周易》出现之后,这种源于巫门的占卜秘术,就渐渐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传说,占卜时用火灼烤龟甲,会发出噼啪之声,这种声音往往被理解为是神在传达旨意。刻录卜辞内容时。另一个重要的依据是与龟甲之声同时出现的龟甲裂缝,在占卜者看来,它充满了无穷玄妙,可以预知一切。 老头哈哈笑道:“你就不怕我是拿龟甲蒙事儿的?” 我笑道:“看你的手指头,就知道不是蒙事儿的人。” 龟甲占卜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明火灼烤龟甲,另外一种就是把人本身的内劲化为火焰逼向指尖,用手指点向龟甲。那个老头左手两指发黑,显然是常用内劲的高手。 老头掀开兜子:“算你有点儿见识。你是哪一家的传人?要不要老头子给你算上一刻?” “黄龙项家,项开!”我再次拱手道:“要是老爷子有兴趣,就给我讲讲山里那六座庙吧!” “项家!”老头微微沉吟道:“项家人的本事我听说过,有些门道儿,说不定真是我要等的人。走,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老头把我领进他家里,才坐下来就说道:“我叫马武,你叫我老马就行。你对阴阳判官了解多少?” 我直言道:“听说过,但是了解不多。”围欢欢弟。 老马点了点头:“也对,毕竟阴阳判官已经消失几百年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瘦庙山就是当年阴阳判官的地盘。很多年前,这地方瘴气横行、妖鬼丛生,好多术士都在这里讨生活。动法杀人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当然也是最容易接到案子的地方。所以,阴阳判官都愿意在这里落脚。” 我不由得问道:“阴阳判官就那么喜欢接案子?” 老马呵呵笑道:“如果他们是术士,估计也会像你一样,赚上够吃一年的钱。就能一年不挪窝!” 老马说的没错,大多数术士都是快要没钱过活的时候才主动出去找生意,其他时间都是窝在家里吃喝。不是他们不想赚钱,而是术士这一行,接的生意越多,沾的是非也就越多,说不定哪场因果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所以。多数术士宁可闲着,也不主动揽活儿。 老马见我不说话,才继续说道:“阴阳判官其实就是一群不能入轮回的存在。不管他们是术士,还是精怪,又或者是什么生前心怀怨气的义士,总之,他们都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进入轮回。” “这些人或者精怪,联手向地府请命之后,地府终于网开一面,允许他们用功勋换取一次进入轮回的机会。所以世上才有了阴阳判官,而每个阴阳判官都必须办好一百件案子,才能积累足够的功勋离开阳世。” 老马叹息道:“这一百件案子听上去不难,实际上却难如登天哪!阴阳判官如果一个不慎办错了一件案子,就会受到地府的重罚,轻则扣除过去的功勋,重则灰飞烟灭啊!最后能离开阳世的阴阳判官,其实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哪!” “这就是阴阳判官之间不太往来的原因?”我皱眉道:“如果案件足够多的话,挑上一百件简单的案子应该不难吧?” 老马摆了摆手道:“每个阴阳判官都想抢简单的案子,可是术道中人是傻子么?能行走术道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废物。使用阴谋诡计给判官设下圈套,借刀杀人的事情一样不少。” 老马看我露出不信的神情,马上笑道:“你觉得我的话不可信是不是?敢给阴阳判官下套的人,其实也把判官当成了必杀的目标。要知道,术士杀凡人会受到重罚,而杀了阴阳判官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可是,判官们不得不跟那些高手过招哇……” 老马叹息道:“地府规定,判官只有完成了一件案子之后,才有资格去接另外一桩案子。就算他们明知道对手修为高深,也一样得上去拼命!” 老马不等我往下问就说道:“瘦庙山前前后后经历了六个阴阳判官,所以才盖了六间庙。前五个全部功德圆满进入轮回了,可是偏偏到了第六个时,出了件解决不了的案子。” “这件案子是冷判官接手的第九十八件,本来眼看就要功德圆满了,可是冷判官却偏偏被卡在了这件事上。前来伸冤的鬼魂有怨难申,没日没夜的在衙门口哭嚎,冷判官本来就生性傲岸,案子办不了也没脸去见那些鬼魂,干脆就躲了起来。这一躲就几百年啊……”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老马道:“按照你的说法,地府对阴阳判官的处罚极为苛刻。那为什么冷判官几百年破不了案,还活着?” “那是冷判官在地府有人照拂。但是他阴阳判官的身份摆在那儿,上面的鬼神虽然有心,却破不了地府的铁律,只能这么无限期的拖了下去。直到把阴阳判官这个行当都给拖没了,冷判官还是没能离开瘦庙山。” 我上下打量着老马道:“那你是……” “算是冷判官的仆人吧。”老马说道:“马家祖辈上受过冷判官的大恩,为了他的事儿,马家先祖曾经拼死算过一卦。卦象中显示,早晚会有一个能帮冷判官破案的人自己找上瘦庙山。所以我们马家就干脆守在了这里。” “冷判官自己躲着,要是没有人帮着守门,就算有缘人来了,他也不知道对吧?” 老马笑道:“建国之后,瘦庙山就没什么人过来了。我在这儿守了几十年,总算来了一批当兵的。我虽然不知道,现在术道上谁有这个本事帮忙,但是我估摸着,当兵的肯定能寻来高手。这不就特意卖了个关子么?” 我看着老马道:“前几天不是来了一个术道高手么?他就没……” “狗屁!”我的话还没说完,老马就重重一口吐沫啐在地上:“就那个他么狗屁玩意儿,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高手,冷判官兴匆匆的开了衙门,把他给弄了进去,结果他一听那案子,立刻怂了,说什么也不肯接!” “冷判官,那是好脾气的人么?丢了这么大面子,还能轻饶了他?干脆拖出去好一顿打!要不那犊子能瘸着往出走么?” 我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在这里动工,就必须帮冷判官把案子破了是吧?” “嗯!没错!”老马点头道:“只要你有本事把案子破了,别说是动工,冷判官本人还会给一笔奖励!冷判官那人不说富有四海……” 我摆手制止了老马的胡吹:“先别说那些,我能问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么?” “那可不行!”老马摇头道:“除非你见到冷判官本人,不然,我可不敢瞎说。冷判官最好面子,我还没有把你记忆抹掉的本事,你要出去一宣扬,他能被气疯!说不得,说不得……” 我被老马气乐了:“你总得给我点儿谱吧?你让我这么冒冒失失的去找冷判官,那不是等于让我找揍么?” 老马想了想道:“我只能说,这件案子发生在明末清初,距今已经好几百年了。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赶紧把今天的事儿给忘了!出去乱说冷判官的是非,对你没好处!” 我拱了拱手道:“这件事儿,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等我决定了,不管接与不接,都会告诉你一声。” “慎重考虑是对的!”老马点了点头:“我也不留你们了,有事儿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我从老马家里出来不大会儿的工夫,地雷就开口道:“我说项开,这任务不是他么耍人么?破几百年前的案子?神仙来了能破了不?” 我答非所问道:“我现在不是想能不能把案破了,而是怎么接这个任务?” “啥?”地雷叫道:“你没发烧吧?那是人能破的案子啊?” 酒舞接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老马说他祖辈‘曾经算出过一个有缘人’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件案子就不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就算是真的也不行!”地雷反驳道:“这事儿太难了!” 我摇头道:“这次才是六处真正意义上的开山一战,我们退不得啊!一旦缩了,上面会怎么看六处?” 地雷跺脚道:“你说的我懂!但是咱们换个招儿不行么?那个什么冷判官,说到底也不是神仙,还能毁灭地球啊?大不了,让刘千芳想办法调一支驻军过来,一顿炮把瘦庙山荡平了!我就不信国威、军威加在一块儿,灭不了一个鬼神!” “如果能那么干,闫家早就做了!上峰要六处、七处接手任务,就是想用最少的资源把问题解决,弄大了,咱们一样还是栽跟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件案子,咱们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没有选择的余地。” 正文 第二一二章 百年悬案 我决定接手这件任务,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再三考虑的。而且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需要有人给我解释,冷判官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但前提是,我能搞定那件空悬了几百年的案子…… 我等到天黑才找到老马:“这趟任务,我接了!” “好!”老马挑了挑拇指:“你让那些当兵的先撤走。最少也要把冷判官庙的位置给让出来。我带你去见冷判官。” 我回头看了看温言,他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等到他把部队撤走,天色已经将近子时了。老马带着我回到瘦庙山之后,没去判官庙,而是回到他容身的那间小屋,在屋里郑重其事的点上了三炷香。 香火差不多快要燃尽的时候。我对面的椅子上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身穿大红官袍、头上打着发髻的人影。 传说中,阴阳判官不是真正的地府官吏,所以只穿官袍,不带乌沙,坐镇衙门却没有官印。我对面那人的打扮,正好跟传说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那人上下打量我几眼之后,才面无表情的道:“你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我淡淡笑道:“我既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想向你伸冤。我为什么要跪?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建立合作关系,你应该请我喝茶才对。” “项开,你疯啦!”老马被我一番话吓得脸色惨白,两条腿一个劲儿的哆嗦,看那样儿,随时都能跪在地上。 “不错,光是这份胆量,就比那个什么闫家人强上不少。”冷判官仍旧面无表情的道:“老马,给客人看茶。” “啊?啊啊……”老马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转身开始满屋子的找茶叶。 先不说老马家里备没备茶叶,就是泡茶的热水他都得现烧,加上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屋子乱窜的德行。这放在过去的大户人家,是严重失了礼数,跟当众抽主人的脸没什么区别。 偏偏冷判官仍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挑动不到他的情绪。难怪他叫冷判官。 我看老马因为找不着茶叶急得一头是汗。干脆开口道:“喝茶就不必了,说说合作吧!” 冷判官开口道:“相信老马已经把话跟你说明白了,事情办成,怎么都好说。要是你再让我在鬼魂面前丢一次面子,可就不是揍你一顿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轻重。”我回口道:“说说那件案子是怎么回事儿吧!” “让原告自己跟你说吧。”冷判官道:“你要是决定了就跟我走。没进阴衙之前,你想反悔还来得及。” “也好。”我起身跟着冷判官一起走到了空地的土台上。 冷判官看了我一眼之后,抬起手来。往土台中心打了一个法诀,台子的四角上便同时立起了四根血红色的圆柱。从圆柱冲出土层开始,空气中就爆出了一股刺鼻的腥气。 站在我身后的地雷和酒舞同时背对着我靠了过来,杜渺和温言则各自跨出一步,一个瞄向了冷判官,另外一个盯住了老马。 “不用慌,没事儿!”我抬手制止他们几个的动作之后,四根柱子已经出土了三米多高,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泥沙、石块也同时堆向了柱子中间的空隙当中,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在我们四周立起了四面围墙。 再过片刻,房顶就都被一块儿封死了。像是摞瓦的声音,在我们头上整整齐齐的连连响动时,屋子里也凭空冒出了桌椅、书案……我们几个仿佛在一瞬间被拉进了古代县衙的大堂上。 冷判官转身走上主位,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给项开看座,其他人就先站在一边吧。” 地雷刚要张嘴,就见冷判官先开了口:“别问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坐。你们当中,能让我看得上眼的,只有项开一个。如果你们谁觉得比项开更厉害,可以让他站起来。” 地雷立刻把嘴闭上了,乖乖站到了我身后。我微微一皱眉头:“兄弟没座,我也不坐了。开始吧。” 冷判官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才一拍惊堂木:“开衙!” 冷判官声音一落,大堂两旁陡然出现了两排面无人色的衙役,其中两个衙役转身走到门口,缓缓推开了阴衙大门。围欢厅扛。 不久之后,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鸣冤鼓。我漫不经心的背着手走到门口看了两眼,看到的却是衙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立在大门边上的人皮鼓在凭空震动。 鼓声连响十下之后,鼓面上竟印出了一个个的血手印。手印不仅有大有小,而且杂乱无章,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肉眼看不见的人,在围着人皮鼓使劲儿乱敲。 一行行血迹顺着大大小小的掌纹,从鼓面上滴落而下。圆滚滚的血珠子还没等落地,就在空中化成了一道道黑烟。 片刻之后,衙门口就变得黑气弥漫,翻滚着的气浪把人皮鼓整个托了起来。几尺宽的大鼓,就像是被扔进了水里的皮球,在气浪之中上下翻滚,凄厉的鼓声直传数里。 “升堂--原告上前--” 冷判官的声音从衙门里传了出来,我正往回走时,只觉得十几道寒风在自己身边穿行而过,两只肩膀甚至还被碰了几下。要不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站在空荡荡的衙门口,还以为刚刚跟一群行色匆匆的人走了个对头,跟好几个人擦肩而过呢! 啪-- 冷判官的惊堂木一响,一群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鬼魂就在冥卫司大堂绿色的烛火当中慢慢显出了形影。 这群鬼魂不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孩童。那几个小孩子不像大人一样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不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就是绕着大堂两边的衙役来回乱跑;甚至,有个小孩竟攀着爬到衙役的肩膀上,伸手去摘他头上的帽子。 站在我身后的温言忽然低声道:“地雷,我肩膀上是不是蹲了个小孩?我怎么总是能看见影子,却感觉不到分量呢?” 地雷故意装成看不见的样子:“冷不冷?” “冷!”温言打了个哆嗦:“我肩头上就像是驮着一团冷风,连骨头缝都疼!” 地雷还想吓唬温言,酒舞已经开口道:“不用怕,不管遇上什么都别乱动。这些被犀角灯照出来的鬼魂,本来就处在惶恐状态,过多的举动,很有可能刺激他们发疯。” 温言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就真不敢动了。 冷判官看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都现身吧。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不用都躲着。” 他话一说完,大堂上忽然又陆陆续续的冒出来两百多号鬼魂。因为鬼魂实在太多,他们不得不缩小了身子,才能跪在大堂上,放眼看去,整个大堂上到处都是布娃娃大小的人影;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还保持着原状,双手举着状纸跪在大堂中间:“草民吴世宝,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做主!” 冷判官终于低低叹息了一声,抬手指向我说道:“你把自己的冤情跟他说吧。本官无能,才让你们冤情难雪。” 吴世宝转身向我磕了一个头:“请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没法再去推脱,干脆说道:“你有什么冤情,说说看。” 吴世宝边哭边说道:“草民兄弟四人,学了一身武艺,又从家父那里继承了镖局,原本打算行镖为生,哪想到,我们接到的第一件生意就失手了。本来,草民打算变卖家产赔偿雇主,没曾想,这趟生意竟然还涉及了朝廷。” “朝中有人说我们监守自盗,我们却拿出不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朝廷震怒之下,把我们镖局满门抄斩,我们兄弟四人更是被诛九族!两百八十余口人哪,全都成了无头冤鬼啊!” 吴世宝话一说完,满屋子的鬼魂同时哭了起来。整个大堂顿时怨气弥漫,就连我们这些术士也觉得不寒而栗。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先别急着哭!你押镖失手,应该是归阳间办理,跟阴衙有什么关系?” 吴世宝道:“我们从押镖上路开始,一路上就怪事不断,好似被鬼神追杀一样,连续死人。好在我们当中还有些人会点儿微末法术,才勉强把镖车送到了地头。可是到了地方,镖车里的东西却不知去向,我甚至不知道镖车里的东西丢在了什么地方……我冤枉啊!” 我回头看向了冷判官,后者点头道:“他们初次过来告状的时候,我曾经带着手下沿途追查了一个月,其中确实发现了蛛丝马迹,可以证明出手的并非阳世凡人,但是我也一样没能追查到凶手。” 我沉吟道:“几百年都过去了,当初判你们死刑的那些官员早该进地府了吧?他们那里就没有什么线索?” 冷判官道:“这件事儿,我也曾经亲自去地府查询过,那些人当初诬陷吴世宝监守自盗,只不过是想尽快结案,跟真凶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里头还有一件怪事儿……” 正文 第二一三章 唯一的办法 冷判官郑重其事的说道:“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进入地府的术士鬼魂,没有一个是谋害吴世宝的凶手。” 我不由得又是一皱眉: 每一个人死后,生前的罪孽都会被地府一一找到,加以惩罚,没人能逃得掉。 吴世宝的这笔账没人承认的原因。可能性五花八门。可能是,凶手魂飞魄散,没有进入地府。也可能是,外来的术士杀人,魂魄回归海外地狱。还可能是,凶手活了数百年没死…… 但是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有可能让这件案子成为一桩死案,想查都无从查起! 冷判官说完之后,就再没有言语。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无论是人是鬼都紧盯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站起身来,走到老马旁边:“你祖上的龟甲秘术,究竟有多灵?” “什么意思?”老马愣了一下之后,眼里也浮起了怒意:“你是说我蒙事儿是吧?我告诉你,我的本事确实不高。但是我祖上的龟甲秘术就是百试百灵!你要是破不了案子,那就只能说明,你不是我们要等的人。” 冷判官的声音也生硬了起来:“你接不了这桩案子?” “谁说我接不了?”我转身向衙门口一拱手:“有请前辈!” 我的声音刚落,虚空当中就打开了一道缺口。一名身穿黑色衣裙,皮肤白得出奇,身后背着一口巨大棺材的少女,从阴阳缺口当中踏步而出,旁若无人的走向了大堂。 冷判官沉声喝道:“什么人?擅闯阴衙大堂,该当何罪?” 少女取出一块令牌:“掌棺大帅座下,阴阳转轮使穆菀儿,奉大帅之命,协助项开办案。” 我从老马家出来之后,就知道这件案子非常棘手。甚至不是凭人力可以完成的事情,逼不得已之下,只好联系了王魂,王魂也就派出了菀儿。 再找王魂出手,并不是我想粘着王魂。如果可能不想求任何人,但是这件案子已经跨越了数百年,当年的人已经作古,当年的物也已经面目全非,所有线索都已经泯灭在时光当中,没有非常手段,就算鬼神也找不出有用的线索。何况我一个凡人。 冷判官看到对方的令牌之后,微微躬身:“失敬了。” “客气了!”菀儿进来之后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我转身向跪在大堂上的鬼魂说道:“你们的冤情拖延了数百年,所有的线索已经全部消失了,想要查清此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们选出五个曾经参与押镖的鬼魂,进入菀儿身后的回梦棺,跟我们交换梦境,让我们重新经历一遍你们当初遇到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那些鬼魂脸上刚刚露出喜色,我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但是进入回梦棺的代价,就是跟我们交换梦境的鬼魂,会就此灰飞烟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你们要考虑清楚。” 我话一说完,那些鬼魂当时就变了脸色,好多鬼魂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过了好半天,吴世宝才颤声道:“大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也等于没有。”我摇头道:“除非你们能请动大罗金仙,逆推时光。或者,求阎君开启三生石。神仙,连我都没见过,你们……” 我说话之间摇了摇头,吴世宝只能眼巴巴的看向了冷判官,后者低声道:“阎君,不可能为了你们开启三生石。”围在住才。 冷判官也知道,让那些鬼魂进入回梦棺是唯一的办法。可是,谁又愿意灰飞烟灭呢?冷判官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是我无能,才让你们冤情难雪。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愿意放弃伸冤,我可以求地府鬼神,开启洗冤池,洗去你们的怨气,让你们……” “别说了!”一个高个儿鬼魂忽然站了起来:“我们镖局二百八十余口人成了刀下冤鬼,二百八十多人哪!我高良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报这个仇!我来!” 我向对方拱了拱手:“好汉子!还需要四个鬼魂。还有谁来?” 高良立刻火了:“我说,姓项的,你是不是没本事断案,才想出这么个损招?有我一个把你换进去不就完了么?还拽其他人做什么?” 菀儿站出来替我解释道:“回梦棺,需要五行命格才能开启。也就是说,必须要五个命占五行的人同时进入回梦棺才行。所以必须牺牲五个鬼魂。” 吴世宝狠狠一咬牙:“大人,我想问一句,你回梦之后,真能把案子给破了么?” 我沉声道:“我只能说尽力。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就算我破不了案子,也能带回大量的线索。你们当年走镖的时候,镖队中没有正牌术士,很多事情,你们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我可以。” 吴世宝又看向了冷判官,后者点头道:“他说的没错。如果你们当时有一个术士在场,结果可能就大不相同了。” “加上我!我吴世宝九族俱灭,还怕什么魂飞魄散!”吴世宝狠狠一跺脚,转头看向跪在他身后的鬼魂:“你们谁愿意站出来?要是没有人,就按老规矩,抽生死签!” 鬼魂当中好半天都不见说话的,最后吴世宝干脆把当初镖局里的人全都拉了出来,拽出一旁去抽生死签。 菀儿也转身道:“都报一下自己的命格吧。” 我开口道:“我算过了,我们四个人五行各占了一个,还差一个水命的人。” 冷判官站出来道:“我是水命,不知道我能不能参与?” “可以!”菀儿说道:“你们入梦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们几件事儿。” “第一件事,我的梦境是一种法术,不是逆推时光,所以你们不可能成为看客,而是必须替换掉某个人,参与其中。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判断,也可以使用自己的武功和法术,可是一旦失手,你们的本体也一样会受到伤害,甚至因此死亡。你们进入梦境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 我笑道:“多谢提醒!我们这些人,哪一天不是活在刀口上,早有心理准备了。” 菀儿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要说的第二点是,这个梦境不是凭空虚幻出来的故事,而是以他们的记忆为基础形成的空间。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你们一样不少的都会看见。但是……” 菀儿郑重其事的道:“每逢重要事件时,他们的记忆会严重影响你们的行为。打个比方说,如果吴世宝曾经在行镖的过程中杀了高良,那么你们当中必然有人会向同伴出手,哪怕你们再抗拒,也逆转不了这个事实,明白么?” 地雷不以为然的笑道:“那有什么,又不是真杀!” “你错了!”菀儿直视着地雷道:“要知道,那时候,对你捅刀的面孔可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你熟悉无比的兄弟。他把钢刀刺进你胸膛的那一刻,他的面孔会永远印在你的脑袋里,哪怕你从梦中醒来也一样……” 菀儿的话没有说完,可是我们谁都明白,如果兄弟相残的事情,真的在梦境中发生了,就有可能在对方心里产生无法抹去的芥蒂。早晚有一天,这种芥蒂会在某种媒介下爆发,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地雷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笑了:“是兄弟,就不会在乎一场戏里的生生死死!如果真要是那样,不做兄弟又如何?” “好!”菀儿挑了一下拇指:“你很像大帅的兄弟,叶木。” 我不由得打趣道:“我见过大帅几次,怎么没见过他兄弟?” 菀儿呸了一声:“那家伙现在正在顽强的活着!他的两个老婆现在都在大帅手下,他怕死了之后,没法应对两个老婆。大帅都说了,给他准备好了钢锯,等他死后,锯成两半,两个老婆一人一半。结果那家伙脸都绿了,现在玩了命的养生,说什么都不肯死。” “我问错了……”我立刻举双手投降。以后我绝对不问这些没用的。 我们这边还在闲话,吴世宝、高良已经又带了三个人过来。聚集在大堂里的鬼魂顿时哭成了一片。有个女鬼猛扑上来,抱住一个鬼魂的大腿:“孩子他爹,咱们不告了!不告了还不行么--” “放开!”那人声嘶力竭喊了一声:“这是江湖规矩,别给我丢人!放开!” 那人见对方死不松手,干脆回身把她抓起来扔了出来。等他一松手,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高良怒吼道:“哭?哭个狗屁!等事情完了,你们全都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谁还认识谁?就当没见过我们几个不就完了么?” 吴世宝也厉声叫道:“出来几个量事儿的,把那些不懂事儿的婆娘全都拽回去!” 吴世宝说完,也不看那些一边哭一边拦人的鬼魂,只是大步往我这边走了过来:“让几位大人见笑了,开始吧!” 菀儿摘下身后的棺材平放在了地上,漆黑的棺材一分为五,排了一排。等到棺盖开启时,我竟然在棺材里看见了一团转动的星河。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正站在浩渺宇宙的边缘,而不是面对着一口棺材。 “进去吧!” 菀儿忽然在身后推了我一下,我立刻一个踉跄,大头朝下的栽进了棺材里。还没等我爬起来,难以抗拒的睡意立刻涌上了头顶,两眼一合,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四合院里,酒舞、地雷他们也一样身穿着古装站在我身边,茫然的看着四周:“这就过来了?这里叫大路镖局?” 正文 第二一四章 梦回接镖 “这应该就是吴世宝记忆里的镖局。”酒舞低声道:“镖局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新的,可是我怎么会觉得有一种沧桑的感觉呢?” “应该是受到吴世宝情绪的影响。”我回应道:“镖局像是刚开业不久。等着吧,我估计很快就会有生意上门了。” 我们回来是为了查案,吴世宝肯定不会把我们带到离托镖太久远的时间段。 我们五个人仅仅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等我回头看时,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已经背着手走了进来。对方虽然一身江湖人的打扮。脚下却迈着官步,看他走路的架势,他那身官气绝不是装出来的。 我起身拱手道:“阁下有何贵干?” “来跟镖头亲近亲近……”那人直接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古时候,朋友见面可不流行握手这一套,人家伸手就是想试试你的成色。 我淡淡一笑。伸手跟他握在了一起。我们两人手掌接触的一刹那,一股绵里藏针似的气劲,就往我手心里猛压了过来。 我冷笑之间,掌心的气劲随之反击而去。顷刻之后,我们两人掌心之间就生起了一缕淡淡的白气,对方脚下的青砖也跟着炸成了碎块,而我脚下却纹丝未动。谁优谁劣,高下立判。 我气定神闲的道:“这天干物燥的,朋友要不要坐下喝碗凉茶?” 对方抬起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我便跟着撤回了手掌。那人深吸了两口气,才冷声道:“身手不错。我有笔生意要跟你谈。” 我开口道:“阁下这样好的身手,还需要找人托镖么?” 对方冷哼一声道:“这趟生意,本人不便出手而已。至于我的身份,你最好不要打听。” 我端起茶杯道:“阁下请吧!我这是镖局,可不是什么生意都接的杀手堂口。” 对方沉思了一会儿,才从身上取出一个腰牌推了过来:“某家是福王府的人,这趟是福王的生意。这下明白了么?” 我往对方的腰牌上扫了一眼。我虽然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估计那张腰牌应该不会有假,否则当初吴世宝也不会去接那趟生意。 我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托保何物,物品大小,送往地点和时间限制?” “我叫福威!”那人道:“你只要把镖车护送到关外的三旗镇就行。下月十五。有人在那里等你们。镖筹两千两,一次付清,事成之后,王爷还有重赏。” “一个半月?时间还算充裕。”我点了点头道:“验镖吧!” 福威摇头道:“验镖的事情,不需要你。我们有人跟车。她每天会对镖车检查两遍。只要她说没错,就没错。” 我说道:“那就请贵客进来吧。” “人就在外面。”福威扭头向门外喊道:“夏荷,带小姐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就在一个艳丽的紫衣女婢的带领下缓缓走进了镖局。 那女孩一身锦衣,配合着珠光宝气,光芒四射。她小小年纪便带着从容不迫的神态,贵族的气度浑然天成。而我更多注意的却是那个叫夏荷的婢女。从她走路的姿势上。这个婢女功夫不弱,身手最少也能跟酒舞平齐。 夏荷几步抢步上了台阶,厉声呵斥道:“低头!小姐金枝玉叶,岂是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可以随便正视的!” “呵呵……”冷判官冷笑之间举目望天。 地雷狠狠一眼瞪了过去,寸步不让。 酒舞和杜渺却仍旧笑呵呵的看着那女孩。 我压根儿没搭理夏荷那一套,弯腰看向那个小女孩道:“这位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夏荷怒道:“大胆!” 小女孩却挥手道:“夏荷,他们就是江湖豪客,不可以俗礼限制。” 小女孩说完才转向我道:“我叫叮当,以后你们叫我小叮当好了。敢问各位英雄大名?” 小叮当的彬彬有礼也让地雷他们对她心生好感。等到寒暄过后,福威递过来一张银票道:“路上要多小心!” 福威说完才依依不舍的向小叮当拱了拱手道:“小姐,老奴先行告退,一路保重!” 小叮当笑道:“威伯伯,多多保重!” 福威一愣,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我却隐隐见到福威的眼中含着泪光。 我等福威走远,才招呼道:“酒舞、杜渺,你们带小叮当去客房休息,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出发。” 我把两人支走之后,带着地雷和冷判官快步走向了镖车。等我掀开蒙在镖车上的帆布,立刻闻到了一股香气,然后看见的却是整整一车的木头。 地雷伸手抠下一块木头:“这是上好的檀木!可是一车木头,也值不了两千两银子吧?车里应该还有暗镖!” “等我看看!”我伸手想去掀木头,可是我的手还没碰到绳子,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挡了下来,手指悬在离绳子半尺的地方,怎么也伸不过去。 冷判官看我动不了,干脆自己也伸手试了一下。他的手掌也毫无意外的被挡在了半尺之外。 我挥手道:“算了,吴世宝他们当初应该是没验过镖。咱们遇到的情况,大概就是菀儿说的‘不可逆转’。” 冷判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我刚想往回走,就看见镖局门口冒出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来,那人大大咧咧的站在门口喊道:“项总镖头,还不出来迎接?” 刚才被夏荷气得半死的地雷,一听见对方叫嚣,火气立刻蹦了出来:“你是谁?” 那人昂着脑袋道:“四海镖局副总镖头,陈志!” 地雷一听更是火上心头:“混帐东西!你一个副总镖头,敢让我们总镖头出门迎接?” 陈志像是知道地雷的厉害,脸色一白,不知道怎么搭腔了。我在后面淡淡说道:“来者是客,地雷你先退下。” 陈志笑道:“还数你们总镖头是明白人,你还是一边儿去吧。”陈志一把推开地雷,向我走了过来。地雷刚要发作,却被我用眼神制止住了。 如果这个家伙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不定不会在吴世宝的梦境里出现。既然查案,我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我等对方走过来,才不咸不淡的说道:“陈副镖头有何指教?” 陈志挤出一脸笑容:“听说贵局刚接了一笔大生意,我特来道贺!” 我淡淡说道:“副镖头消息倒很灵通,在下先谢谢了。” 陈志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干我们这行的,行镖江湖,难免有风险,所以还需要各镖局之间互相照应!项镖头说,是这个理儿不?” 我一扬眉头:“陈副镖头,有话直说好了。” 陈志见我不上道,干脆把脸沉了:“镖行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镖局间利益均沾。” 我脸色一沉道:“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 陈志冷哼一声:“项镖头既然如此不上道,那我就直说吧。就是让你们拿出镖酬的七成,分给各个镖局,算是红利。” 我冷声道:“那我们兄弟在外面浴血搏杀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要替我们先挨几刀呢?” 陈志用手指隔空点着我道:“我可告诉你……” 我沉声道:“地雷,先让他尝尝利益均沾的滋味。”早压不住火的地雷,一拳捣在陈志的面门上。他那油锤大的拳头直打得陈志鼻子歪到一边,几颗门牙合着鲜血喷了一地。 陈志捂着嘴喊道:“你们,你们,你们走着瞧!”地雷又要再打,陈志早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等到了门口才扯着脖子喊道:“你们都给我等着!十大镖局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围在住圾。 我冷笑道:“你是以为我不敢杀人吧?再说一句,你就给我留下!” 陈志被我身上的杀气吓得两腿一软,连滚带爬的跑了,连头都没敢回上一下。 我也没心情去看他怎么样,转头对地雷道:“马匹我们有现成的,你去给小叮当他们雇一辆车。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却迟迟不见地雷回来。 等到夏荷带着小叮当出来,地雷才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我一看他自己回来了,立刻惊讶道:“你雇回来的车呢?” 地雷红着脸道:“我跑遍了整个京城,不管我出多高的价钱,就是没有人愿意把车给我们。” 我心里明白,这是“四海镖局”在捣鬼,转身向小叮当道:“小叮当,我们没有雇到马车,请你先委屈一下,坐板车上,上路吧。等出了京城,我们再想办法雇车。” 夏荷立刻翻了脸道:“胡闹!我家小姐金枝玉叶,怎么能坐板车?我不管你们,雇不到车就不上路,出了问题你们自己负责!” 小叮当小却道:“我还没坐过板车呢!正好,我也想看一下沿途的风景。”夏荷见小叮当答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狠很的瞪了我一眼,便带着小叮当骑上了趟子手赶过来的板车。 我和地雷在前面开道,冷判官居中,酒舞走在最后。为了安全起见,我直接把杜渺给安排在了叮当的车上。 我们一行,加上车夫、趟子手,差不多三十多号人刚刚走出街口,就见一群镖师打扮的人,围在那里向我们指指点点的掩嘴窃笑。 人群中不知谁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大路镖局的大镖师来喽!”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哄笑。 正文 第二一五章 丢了人 地雷哪能受得了这份窝囊,运足真气吼道:“耀--武--扬--威--”他一声镖号更胜晴天霹雳,直震得围观之人双耳嗡嗡作响。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冷判官干咳一声,向街口的栓马石吐出了一口痰。只听一声炸响,那栓马石如被雷击。炸得粉碎。崩射的石屑打的围观的镖师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转头向捂着脸的镖师冷冷一笑,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们的镖队走出京城之后,就开始显得异常顺利。但是我等人的心中却一直压着一团疑云。 等到镖队上路之后,我故意接近冷判官:“判官,你有没有发现小叮当这几天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冷判官低声道:“她的眼神变了。而且也开始不太愿意跟我们接触了。” 附近的酒舞也凑了过来:“这几天。小叮当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还隐隐的泛着杀机。她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衣服里还常常会飘出淡淡的血腥味,就像是刚杀过人。” 我赶紧问道:“小叮当夜里出去过?” “没有。”酒舞摇头道:“我和杜渺一直都在盯着那对主仆,小叮当从来没离开过我们的视线。” 冷判官也说道:“吴世宝来伸冤的时候,也没说过小叮当有什么异样。或许,真正的危险就来自于小叮当的身上。” 冷判官说话的时候,我的嘴角微微上挑,右手似无意的搭在了钩柄上。酒舞轻轻摘下马鞍桥上的方天画戟。冷判官身上的长剑也自动弹出鞘外三寸。也只有地雷此时还能坐在马上打盹了。 “动手!”我一声怒吼之间。酒舞和冷判官同时向道路两旁飞身射去。 他们两个落进树林不久,道路两旁的密林当中立刻寒光闪起、惨叫不止,飞溅的鲜血将树叶打得“簌簌”飘落。“砰”的一声,一具被碗口粗的小树穿透了的尸体摔落在了地雷的马前。 地雷轻轻拨动了一下马头,仍旧若无其事的坐在马上。 树林中一声哨响,接着一阵脚踏落叶的“沙沙”声便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围拢了过来。 我提起亡命钩冷笑道:“来的人不少嘛,好像还有几个高手。” 地雷向三个女孩喊道:“你们坐在车里别动!” 此时,汇成溪流的鲜血顺着树林流上了官道。血流似被某种力量牵引,在车下汇积成了一滩。“咚”的一声,一颗被打飞了的人头撞开帘幔落进了车里,车中立刻传来一声尖叫。 地雷急忙回头,只见车里滚出了一颗人头。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一股劲风凌空向他头顶压下。 地雷单掌上扬。喝道:“开!”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偷袭的黑衣人凌空翻滚两圈,落在了几米之外。 地雷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前蹄蜷缩跪倒在地。地雷左手一拉缰绳,骏马驮着他又站了起来。地雷及时离鞍,在空中与黑衣人互换七掌。却未分胜负。 黑衣人边打边道:“想不到镖行中也有如此高手!” 地雷冷笑道:“想不到武当高人也干起了绿林的勾当。”黑衣人闻言一惊,正被地雷一掌打在前胸,“砰”的一声。一股血柱带着他的人心,从他背后炸开的窟窿中飞了出去。黑衣人瞪着恐惧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地雷微笑道:“石俊毅就是你爹我!”地雷话音未落,便一掌向后扫出,五名黑衣人顿时被炸成一片喷射在车上的血肉,碎肉鲜血顺着车厢不断淌在地上。 我皱眉道:“这些都是九大门派的人,他们怎么会……” 我话音未落,四条人影已经同时从趟子手身边擦过,向马车射去。 “站住!”我出手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却未能触及人影分毫。 “站住!”我二次怒吼之后,地雷、酒舞、冷判官同时挥掌往一个方向打了过去,四道劲风在四道人影身后穷追不舍,却始终没能伤到对方分毫。直到四人在马车前面停住身形,我们的掌风才接触到了对方的衣角。 “砰--” 掌风爆炸的声音冲天而起时,车前鲜血飞溅,一团殷红的血雾将马车包裹在当中。四道劲风在血雾中相撞一处,一声巨响之后,血雾散去。但是,雾中的马车和车里的叮当、夏荷、杜渺却全都消失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了一个被我等人的内力炸出的大坑。 冷判官皱眉道:“‘血遁’!有术士插手了?” 地雷气得摔掉兵器道:“妈的!在眼皮底下丢了镖,这个跟头栽大了!” “不对!”我摇头道:“不是我们丢了镖,是吴世宝他们丢了镖。刚才我们的速度不慢,没有道理追不上四个用来施展血遁的弃子。而且,就算是我们真的慢了半拍,那四个人被我们打碎之后,也不可能再用出血遁了。” “对!”冷判官点头道:“我刚才那一掌就是防着有术士出现。对方被我打碎之后,尸体应该往外迸飞,不可能炸成血雾。这也是吴世宝他们不可逆转的经历。” 地雷叫道:“那怎么办?人丢了,咱们上哪儿找去?” 我低头略一思索道:“不要着急。吴世宝说他们是到了地头才发现失镖,这就说明,他们肯定是把人找回来了。我想想,我想想……” 我转头向一个趟子手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城镇?” 那个趟子手道:“也就刚才咱们经过的地方了。镖头是想报官啊?” 镖局丢了镖,一般都不会选择报官,因为他们丢不起那个人,而且一旦报官,镖局的招牌也就砸了。所以趟子手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我点头道:“先回县里。你们几个趟子手带着镖车,找一家客栈住下。镖车扔在院子里就行,谁都不用去管,安心睡大觉,等着我们回来。” 趟子手脸色古怪的看着我道:“镖头,这能行么?万一连车都丢了呢?” “我说能行就能行,别管别的!” 我这么做的道理很简单,菀儿的梦境应该有很强的纠错能力。如果吴世宝的车没丢,我就是把它扔在大道上,它也一样能被人送回来;要是车丢过,就算我看得再严,也一样会丢。而且,对方这次动手,明显是冲着叮当来的,镖车在他们眼里未必重要。围史尤技。 我撵走了趟子手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县城最大的赌场里,不到一个时辰,就在那儿赢了上百万两银子。 我看着荷官满头虚汗的面孔向地雷笑道:“现在我们台面上有多少银子?” 地雷道:“大概一百一十万两。” 我微微一笑道:“都压上,就看一手牌。” 赌场中围观的赌徒一阵叫好,赌场开张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豪赌。赌场老板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来到我跟前躬身道:“这位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脸上仍旧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点头道:“老板,想到哪儿说话?” 老板道:“几位爷,这边请。” 我跟着老板来到里间。地雷刚进房门,向着墙壁抬手就是一拳,只听套间里两声惨叫,“咕咚”一声顺着门帘倒下了两个口吐鲜血的大汉。 老板脸色一变,知道遇上了硬角色,忙掏出几张银票,满脸堆笑道:“这位爷,请您高抬贵手。一点儿小意思……” 我没等他说完,就轻轻推开了银票,笑道:“银票我不要,刚才我赢的银子,只取十两当作红利,其余的,算我请赌场的兄弟喝杯酒。” 老板没想到,上百万两银子,我说不要就不要,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笑道:“怎么?老板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老板忙道:“不敢,不敢!这位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照办就是!” 我沉声道:“好爽快。我想让你们帮我找几个人。”接着,我将小叮当等人的相貌特征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她们可能在术道中人里,如果找不到她们,能找到附近的术士坛口也可以。” 老板吓得倒退了几步,颤抖道:“你说术道?” 我冷笑道:“怎么?害怕了,不敢去?” 老板擦了擦汗水道:“没有,没有……只是……” 我伸手在实木桌子上按了一个手印:“放心,只要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就可以,其余的不用你们管。打听到消息,到鸿来客栈找我。我叫项开。” 我话一说完,便不理老板反应,扬长而去。当赌场老板看见青砖地上那一排深有寸许的脚印时,哪还敢迟疑,急忙吩咐手下的混混、地痞出去打探消息。 我回到客栈之后,镖车果然还在,我在上面做的暗记也没人碰过。我打了一声口哨之后,酒舞就从暗处钻了出来:“看样子,你推测的一点儿没错,起码对方不是一开始就对镖车动手。” 冷判官皱眉道:“吴世宝怎么一直都没提过叮当的事情?” 酒舞接口道:“会不会是他们不是术士,所以感觉不到叮当的变化?可我总觉得,今天这些人的来路有点儿奇怪啊!九大门派自视甚高,怎么会跟术士绑在一起打劫镖队呢?” 正文 第二一六章 有点儿糊涂 “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摆手道:“最先动手袭击我们的人,数量虽多,却没有像样的高手,不是九大派的精英。我估计,他们应该是被四海镖局弄来助拳的人!后期出现的术士纯属趁火打劫,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 从地雷他们跟人交手开始。我就一直坐在马上没有动手,看上去像是在压阵,实际上我一直在注意附近的动静。埋伏我们的人,曾经还跟趟子手过了几招,看上去都是半斤八两。所以我才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地雷也跟着说道:“我动手的时候已经留了手,准备抓个活的问问。等人丢了之后。我想过去找那个舌头,却怎么也走不过去了。吴世宝当初应该是没能留下对方。” 按照常理,镖师跟捕快一样,其实应该算作江湖末流,行内的人未必能有多高的武功,但肯定都是人精,一般不会得罪人,甚至跟很多绿林道上的还保持着友好关系。 我们在镖局里揍人,在路边跟人大打出手。跑到赌场跟人对赌,都是犯了镖师忌讳的事情。但是,梦境却一点儿都没有阻止,这只能说明,当初吴世宝做的事情,其实跟我们差不多。这些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镖师应该出现的低级错误。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在树林外动手之后,地雷没法儿去抓舌头,要么是当初吴世宝他们下了死手,把人全都杀光了;要么就是吴世宝根本没看出有人在装死,才忽略了这一点。 如果说吴世宝自己是个刚出茅庐的愣头青,还有情可原,但是他手下还有不少老趟子手啊!难道他们就不提醒吴世宝? 我正说着种种疑点的时候。却听见门口有人喊道:“请问,项爷在这里吗?”围史尤号。 我回身喊道:“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面貌猥琐的汉子,向我躬身道:“项爷,您要的消息打听到了!有一伙儿绑了几个女娃躲到山神庙去了,其中有个小孩儿,就跟您说的那个丫头差不多!” 我伸手一拎那个猥琐汉子:“带我过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个汉子,人长得不怎么起眼,但是腿脚却一点儿不慢。没用多久就把我们领到了一座荒山底下:“项爷,你们要找的人就在上面!小的,就不上去了。” “辛苦了!”我说话之间,忽然抬手一掌往他脑袋上拍了下去。那人没想到我会忽下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我一掌拍塌了天灵盖,吭都没吭一声就断了气。 冷判官一皱眉头:“你怎么随便杀人?” 我沉声道:“我就是想试试,吴世宝当初有没有来过这儿。” 我的话刚刚说完,给我们领路的人就在我眼皮底下化成了一滩清水,慢慢的渗进了土里。 我用脚碰了碰地面上的水迹道:“咱们往回走。” 冷判官眉头一扬,一言不发的调头就走。我们几个刚刚走出了几步,整座山峰就像是被鬼神给挪动了一下,重新挡在了我们面前。 尤其是上山的那段青石台阶上,甚至流下了一行新鲜的血迹。 “他们果然是在这儿把人给找回来的!”我抱肩看着山路道:“你说咱们要是就站在这儿不动的话,小叮当他们会不会自己走下来?” 冷判官笑道:“要不咱们就试试!” 果然,没过多久之后,浑身是血的福威就一手抱着小叮当,一手拖着杜渺从山上跑了下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出城不到两天的时间就丢镖,还想不想继续混了?” 我抱肩笑道:“如果您老觉得我们手艺不行,可以换人哪!我们这就把镖筹退给你,而且保证把镖车送到下一个镖局。” “你……”福威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连喊了几个“你”字之后,忽然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蹲下身去,把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小叮当交给了酒舞,自己则对着杜渺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杜渺不等我发问就解释道:“我坐在车里时,看见有人闯过来,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还击,可是扣着暗器的手指头却怎么也弹不出去。” “等到那几个人冲到车边上,我眼前忽然变得血红一片,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扔在了一间破屋子里,除了露开的屋顶,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身子也像是被人给捆死了,想动都动不了。” “我能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却看不见究竟是谁。” 杜渺说道这儿,我才插嘴打断道:“你能感觉到屋里有几个人?会不会功夫?” 杜渺想了想道:“应该是只有一个人,我能听见的只有一个呼吸。从他呼吸的频率上看,应该是普通人。但是,我总觉得屋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距离我们应该不算远,好像还受了重伤,身上有血腥味。” 我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杜渺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听见外面有人打斗。听声音,好像是一个高手杀进来,好多人都没拦住他,他们打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就是那个叫福威的人踹开了门,把我们给救出去了。”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道:“那个叫夏荷的女人呢?” “死了。”杜渺道:“我从屋里出来之后,看见夏荷的尸体就躺在院子里……” “谁说我死了?” 杜渺的话还没说完,夏荷就一脸寒霜的从山上走了下来,指着我的鼻子叫道:“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都是死人哪?连几个蟊贼都拦不住,还充什么江湖好汉?” “我们不是好汉行了吧?你想跟就跟回来,不想跟就自己回家。”我看都没看夏荷,转身就往回走。夏荷一路上嘴就没闲着,一直骂到客栈才算消停下来。 我一进屋就关上了门,酒舞他们几个也跟着凑到我的屋里:“项开,今天的事儿,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糊涂呢?” “是有点儿糊涂,我们先屡一下。” 我看向冷判官道:“判官,吴世宝报案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到他们曾经丢镖的事情?” “没有!”冷判官斩钉截铁的道:“从来就没有!他们的第一个疑点不是在这儿,而是在离这儿五百里的青林县。” 我用手敲着桌子道:“丢镖对于镖队来说是大事儿,他们不可能一句不提。这就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吴世宝由始至终都说自己丢了镖,却从来都没提过,他的镖队里还带着两个人。” “对啊!”地雷一拍桌子道:“他在大堂告状的时候,不就说了么!他一开始是想变卖了家产赔偿雇主,但是他可没说死人的事儿啊!” 我看向冷判官道:“你觉得这种事情合理么?” 冷判官用扇子敲着手心道:“他不提镖队里还有两个人,倒也情有可原。” 冷判官侃侃说道:“你们没走过镖,大概不知道,镖局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雇主派过来跟车的人,也算是镖队的一份子,一旦发生劫镖的事儿,镖队可以不去特殊照顾那些人。” “就算他们死了,只要镖车不丢,镖局就可以向雇主交代。至于抚恤银子,镖局也是按趟子手的价格给。当然,雇主也要另拿一份儿银子出来。” 冷判官说完之后才补充道:“当然,我这只是跟你们一个参考。” 我点了点头道:“咱们姑且不论第一个疑点。我现在要说的是第二个疑点,那就是,从我们被人埋伏开始,到小叮当又给找回来,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看上去非常混乱,其中很多事情,几乎没有过程。这能说明什么?” 我没用地雷他们回答就自己说了下去:“这只能说明,吴世宝他们的记忆消失过一部分,甚至成了鬼魂之后,也没想起自己丢过一次镖。” 我继续说道:“直到他们被菀儿装进棺材,用秘法燃烧了魂魄之后,他们的记忆才被翻了出来。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记忆也只有几个片段而已。” 吴世宝知道自己丢了镖,却不知道小叮当他们是怎么找回来的。 我们去赌场找线索,却故意把镖车扔在客栈里。其实,这在江湖道上都是很不合理的做法,而我们偏偏成功了。这只能说,梦境为了事情连贯,故意补充进来了一段东西。 我们从客栈出来之后,一直在用轻功赶路。一个混混的腿脚再快,能比我们还快么?我在山下故意把他拍死,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梦境制造出来的人。结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按照上面这些事情推断的话,吴世宝记得自己丢了一次镖,也知道小叮当他们回来了,可是中间的那一段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他可能认为有高手救了叮当,但是他又不认识什么绝世高手,就只能把那人想象成是委托他押镖的福威,所以才会有福威下山的那一段儿。 杜渺忽然皱起了眉头:“你的推断大体上还算合理,可是我被擒之后遇上的那些事儿又怎么解释?难道也是梦境的补充?” 正文 第二一七章 清白了 我说话之间,伸手指了一下杜渺:“杜渺看到的、听到的,应该也是梦境补充出来的情节。当初肯定有一个镖局的人,跟小叮当一块儿丢了,而后又一块儿被找了回来,但是他们谁也说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才造成了梦境开始自动补漏。” 冷判官用折扇敲着手掌道:“项开说的没错。我听说过梦魅菀儿,她在鬼神当中未必最强,但肯定是最难缠的一个。她最擅用的手段就是给人营造一个梦境,在梦中杀敌。” “我听说,她的梦境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甚至是完整的人生。我们现在处于她的法术当中。就算她不想更改故事,已经成型了的法术也能把故事补全。” 冷判官伸手指向杜渺:“按照常理,镖局确实应该安排一个人贴身保护叮当,那个人可能是侍女,也可能是车夫。杜渺刚好就是充当了这个角色,所以她才会被一起带走。由杜渺替换掉的那个人,虽然没死,但也是懵懵懂懂的,所以梦境才设置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围史匠划。 地雷兴奋道:“这么说。咱们摸到边儿了?” 我皱着眉头道:“这段事情很蹊跷,对我们来说,可能仅仅是一个边缘,真正丢镖的时候,应该不是在这儿。还有一点……” 我指了指门外:“梦境好像是在夏荷身上出现了混乱。杜渺说,在院子里看见了夏荷的尸体,可是她却又完完整整的走下来了,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 杜渺开口道:“请你相信我的专业素质!” 我看过杜渺的资料,她出身术士世家,又经历过特工训练,在短时间内看清全场环境是特工的基本功,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我点头道:“我不是怀疑你看错了,而是梦境在夏荷身上产生了矛盾。也就是说。被我们替换掉的五个人里,在那之后,有人看见过夏荷,也有人从没见过她。梦境在没法判断的情况下,选择了让她暂时出现。” “有人见过,有人没见过……”地雷忽然道:“不会是夏荷已经成了鬼了吧?” 传说中。能看见鬼魂的人,除了术士和阴阳眼之外,也只有大限将至或者被鬼魂缠身的人才能看见。这样就足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人会看不见夏荷了。 我想了想道:“杜渺,明天你继续跟小叮当她们一路。多注意一下夏荷。” 冷判官道:“不管明天发生什么,你必须看紧她们。按照吴世宝叙述的经过,他们的第一场意外是在铁炉县,我们离那儿已经不算远了。据他说……” 我伸手制止道:“先不要说,这样容易影响我们的判断。” 冷判官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好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重新上路之后,没用半天的时间就走出了数百里路。地雷扫视着附近景物的变化道:“项开,是不是哪儿又出错了?我们怎么觉得咱们跟飞似的!” 我摇头道:“咱们的行程是根据吴世宝记忆来的。就像你出远门的时候,如果没遇上特殊的事情,也不会去记路上发生过什么。我估计,咱们很快就会跳到铁炉县。” 冷判官接口道:“铁炉县距离边关不远,鱼龙混杂,很容易出事儿。我当时也在铁炉县探查了很久,但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我背对着马车道:“夏荷那边是什么情况?” 酒舞瞄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她一直都在车里坐着,连话都不说。小叮当好像也差不多。” 我顺势看了一眼马车。夏荷从马车微微撩起的窗帘后面露出来半张惨白的面孔,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装有檀木的镖车。她的眼神显得十分怪异,让人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小叮当好像一直坐在马车的角落里跟杜渺玩什么东西,显得异常安静,好像连话都不想多说一样。 我正想回身的时候,天色却忽然暗了下来,我们面前也浮现出了一座古镇:“这是铁炉县?” 冷判官道:“铁炉县边缘的北通镇,当时吴世宝他们就是在这儿落的脚。按照现在的天色,县城的大门已经关了,他们进不去。” “知道了。” 县城大门虽然关了,但是北通镇上却是灯火通明,整条大街显得格外繁华。 我刚想往客栈的方向走,座下的马匹却不受控制的转了个弯儿,直奔着一家青楼走了过去。我脸上的热汗顿时流下来:“那个……那个……酒舞哇,不是我要来,是这匹马自己要来的!” 酒舞看着青楼上花枝招展的几个姑娘,面无表情的道:“可以理解。” “不是……我真是……”我话没说完,一条腿就自动从马磴子上抬了起来,自然而然的翻身下马,像是被人推着一样,大踏步往青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喊道:“我真不是自己要去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能理解。”酒舞脸沉似水的道:“地雷不也正往那儿走呢么?” 地雷表情严肃的道:“我也是被迫的啊!你要相信我啊!” 我真想上去踹死地雷!你想笑就笑吧!憋什么劲儿呢?弄得皮不笑,肉在笑,就差没再美出一个鼻涕泡了!我这一世英名算是被损友给毁了! 等我再看冷判官的时候,心里的火就更大了!那家伙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可是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我估计他早就知道吴世宝当初落脚的地方就是青楼了,可他却一直没说。 我回头对冷判官喊道:“判官,你说话啊!给我证明清白!”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冷判官的脸上仍旧看不出喜怒哀乐,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揍他。他这是故意坑我,他这是在报复! 可是现在我就算想解释也没有用了,我都已经走进来了,还解释个屁啊! 我刚一进门就让人给围上了,带头的老板娘那叫一个热情:“几位大爷可有相熟的姑娘?要不要……” 地雷大马金刀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啪的一下往桌子上拍了张银票:“把好看的都叫出来!爷今天就要玩个乐呵!” “好咧--” 老板娘这边一走,地雷马上转头道:“酒舞,咱们现在这是在演戏。演戏,得逼真,才能还原真相。回去别瞎说啊!” 酒舞眯着眼睛道:“我知道,逢场作戏而已。” “对对对……”地雷拍着桌子直乐,我却有一种要死过去的感觉。 我压低了声音道:“酒舞,你进来的时候,老板娘不但没拦着你,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你一眼。你不觉得奇怪么?这是梦境重现。你放心,我们不会出格!” 我正说话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带着十多个姑娘走了过来,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那十多个姑娘娇滴滴的叫了声“爷”,就把拿在手里的花瓶举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地雷已经站起身来,伸手把花瓶接过来摆在了桌子上:“谢谢啊!谢谢啊!妹子这花真漂亮,人也漂亮……” 地雷接了三个花瓶之后,老板娘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笑意。 等到地雷接到第五个的时候,老板娘的脸色就变了,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直到地雷接到了第十个,老板娘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这位爷怕是头一回出来玩,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吧?” “谁第一回?”地雷立刻瞪了眼睛。 我赶紧伸手拉了拉地雷的衣角:“别丢人啦!这里的规矩就是,你接了谁的花瓶,就等于看上谁了,让她晚上陪你。你一下接十个,你想玩死啊?” 地雷嘴刚张开,后面的姑娘就笑成了一团。地雷本来要喊“啊”的口型,立马就是一变:“对!” 地雷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大爷我今天就是要……要大战群妖,降妖伏魔!不就十个么?统统给我进房去!” 老板娘也蒙了:“这位爷,您不是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老子没那闲工夫!”地雷的驴脾气上来了。 老板娘为难道:“咱们这儿也没有那么大的床啊……” “没床,就往一起并!没那么大屋子,就把墙拆了!”地雷啪的往桌子上拍了一张银票:“爷有的是钱,玩的就是个舒心!知道不?” “明明明……明白了!我这就去张罗……”老板娘飞快的拿起银票,转身就跑了。 酒舞脸色铁青的看着我道:“你倒是挺懂行啊!以前常玩?” “没!绝对没!”我使劲摇着脑袋:“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我发誓!” 酒舞正要说话的时候,老板娘已经跑了过来:“这位爷,都准备好了!” 从地雷把她撵走,到她回来,前前后后也就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别说是砸墙了,就算是挪床也不够用……这只能说明,当初吴世宝他们确实在这里胡天胡地了一番。这不是要命么? 地雷站起身来,犹犹豫豫的道:“项开,那我……” 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出了事儿,我给你算工伤。”我话没说完,地雷就没影儿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在梦境的牵引下,大踏步的往客房走去:“我冤枉!我真……” 我一下子乐了--酒舞也站起来了,还搂着一个姑娘往屋里走…… 我清白了!我真的清白啦! 正文 第二一八章 究竟是什么 我一路跟着那个漂亮姑娘进了客房,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好了,心在腔子里好一顿砰砰乱跳。电影,我看了不少,可是没实际操作过啊!这个机会…… 不对!我脑袋里忽然嗡了一下。这是在菀儿的梦境里,她作为掌控梦境的鬼神。肯定什么都能看见!我真要是脑袋一发热,那还有脸见人不了? 一想到这儿,我那点儿心思全都没了,就跟打坐似的坐在床沿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门,动都不动一下。 那个姑娘红着脸低声说道:“这位爷。您的朋友都已经……不如咱们也……” “啊?啊,你等等……”我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地雷在那边喊得跟要杀人似的,我当场气得满脸通红……这他娘还能做人不了? 我正听声儿的当口,就听地雷在那边屋里嗷的一声:“有埋伏!”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我想都没想,抓出亡命钩,暴卷真元,直奔门口那个女的身上砍了过去。雪白色的钩影,在一瞬间由白变红--如刀似剑的劲气瞬间撕裂了对方的身躯之后。卷动着尸体撞开了房门,落向了一楼大厅。 我紧跟着在尸体背后跨步而出,往一楼落了下去。没等我脚步站稳,就听身后劲风忽起,等我回头时,却看见一张木床从二楼回廊上往我头顶砸了下来。我立刻扬起亡命钩,把木床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还没等我收势,木床、桌子,连带十好几个赤条条的男男女女,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从二楼飞了下来--地雷那家伙像是坦克一样,在二楼的各个房间当中横冲直闯,踹碎两间屋子之间的墙壁之后,也不管屋里是谁。抓起来就往楼下扔;扔了人还不算,没一会就连床带桌子的一块儿扔了下来…… 我倒提着亡命钩喊道:“你干什么呢?” 地雷头都没露的喊道:“抓人!你快去看镖车!” 我闪身冲出屋外,直奔着镖车的方向冲了过了。等我抢到门外时,冷判官和酒舞已经在镖车附近跟人动了手,他们两个在动手杀敌的过程当中,显然是顾忌到了镖车。两人的兵器上爆出的雪白劲气。几乎封闭了镖车的所有出路,无论是人想接近镖车,还是镖车准备离开院子。都会在他们的劲气之下被撕成碎片。 我刚刚松了口气,就忽然听见身后狂风暴起,当即回身一钩凶猛砍出。我的亡命钩就在距我不足一尺的地方,与来人的兵器相撞在了一起。 两道寒光冲天而动之间,整座院落顿时一片鬼哭神嚎。与我交手的黑衣人形同疯虎似的,在我迸起的劲气当中猛力前行,不但气势如虹,威猛更盛。我钩上的劲气已经凝成了实体,连续几次穿梭之间,生生削断了对方的一只手臂。可是对手却像是毫无痛觉一般向我步步紧逼,硬是把我横向逼退了五步。 我的身体虽然在不断倒退,脑袋却在飞快的转动--这回的对手看上去像是江湖亡命;可是江湖人真正一上手就不要命的人,却并不是很多。除非,他们都是早有牺牲准备的死士。 我眼前这些人,究竟是吴世宝他们见到的原型,还是梦境补充出来的东西? 仅仅是一瞬间之后,我就像跟人过了几百招一样,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沉重,后力不继的现象也逐渐显露了出来;手上挥舞的亡命钩原先又轻又顺,眼下却运展吃力,双臂的肌肉都似乎僵麻得失去了感觉。 我偷眼看了一下酒舞和冷判官,他们两个也同样是汗水淋漓、喘息吁吁,已经从各自为战改成了轮番攻杀,虽然闪腾分合之间搭配得天衣无缝、紧凑之极,但是他们的表情却除了咬牙强撑,也只剩咬牙强撑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完全落入了下风。 梦境!肯定又是梦境在强行纠错! 我是应该放手一搏呢?还是应该放开路,让对手接近镖车? 就在我犹豫着是应该躲闪,还是招架时,我的对手竟悍不畏死的一头撞进了亡命钩的光影当中。我本能的拼尽全力,一钩往对方身上斩了下去。亡命钩寒光过处,那人半边身子也应声飞落。 他在临死前与我四目相交的刹那间,我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股不应该属于活人的死气。我那一钩并没有斩断对方的首级,按照常理,他不应该立刻生机消散、死气弥生。这只能证明,他跟我交手之前就已经是死人了。 吴世宝当初肯定也发现了异样,只是他们并没有看出端倪而已。 “看紧镖车--” 我话没说完,被酒舞和冷判官挡在身后的镖车却忽然挪动了方位,一下跳到了几米开外,径直的往青楼的后门上撞了过去。 一声巨响之后,镖车已经压着被它撞碎的墙壁,直接冲进了大厅。 我紧追两步,甩出亡命钩勾住了镖车上的绳索。我的本意是想稳住车子,强行把它给停下来,却没想到我自己竟然被车拽着冲向了大厅。 我的脚步还没站稳,就见四道人影同时从楼上扑落了下来,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攻向了我的要害。 我急收亡命钩,直奔对方四人的腹腔横扫而过。与此同时,地雷也从楼上凌空杀落,一双铁掌好似化出了数十道掌影,居高临下的拍上了四人头顶。 我们两人的杀招不分先后的落在对方身上之后,四个人同时被我的劲气拦腰斩断,尸体也在地雷的轰击之下,倒飞而出,落向了远处。围史乒扛。 等我目光扫向对方尸身时,却见他们的面孔显得一片安详,像是早就躺在棺材里的人,丝毫没有被杀前的痛苦和不甘。 死人!跟我交手的果然是死人!铁炉县里有术士? 这个念头仅仅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我就再次向镖车的方向追了过去。此时,镖车已经压过了半个大厅,差不多快要冲到大门的位置了。 “动手拦住它!”我和地雷同时飞身而起,冲向镖车时,门外也一下子变得黑雾弥漫、鬼影重重。整个青楼就好像是在一瞬间被人强行从镇子里给剥离出来,投进了一方暗无天日的空间。 冲向门口的镖车也一下子停住了,就好像是遇上了强敌的猛兽,潜藏着爪牙,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蓄势待发,准备一下冲出外面的屏障。 “鬼眼,开--” “灵眼,开--” 我和地雷同时停住了脚步,暴睁着双眼向镖车上看了过去。却看见夏荷像是一只蓄势的猫一样,正趴在镖车顶上,弓着身子,紧紧盯着门口,等待着时机。 我们先前的推测没错,夏荷果然死了。而且,吴世宝他们在铁炉县附近被人劫镖,也跟夏荷有很大关联。 地雷往我这边比了一个下切的手势,意思是问我动不动手。 我不动声色的传音道:“不用动,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就在我和地雷对话的当口,镖车忽然暴起前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向了大门。 大门外面明明除了四下弥漫的黑雾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是镖车却像是一下子撞上了铜墙铁壁,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整个镖车被撞得倒飞而起,带着呼啸的劲风往我们头顶上拍了下来。 车上的夏荷早在镖车被撞飞的一瞬间就被甩了出来,先一步横在了我和镖车之间。 “开--” 我和地雷同声怒吼之间四掌齐出,一齐拍向了镖车。首当其冲的夏荷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在我们的掌风之下炸成了磷火。四道真气倒卷荧光,狂暴抢进之间,轰然炸向了车顶。满车檀木在我们两人掌下四下崩飞,镖车也在距离我们几米的地方摔了个粉碎。 漫天檀木落地时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驱散阴暗的鼓点,每在大厅里响上一声,外面的黑雾就会跟着减弱一分。等到所有的檀木全都落地之后,楼外的黑气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整条大街完全恢复了灯火通明的景象。 全镇上下老老少少好几百人,全都围在外面,抻着脖子往青楼里看。好多人还指指点点的,就好像从来没经历过方才那场黑气漫城一样。 “护镖!”我喊完之后,立刻提着亡命钩挡在了门口,防止有人冲进来趁火打劫。周身浴血的酒舞和冷判官也从后院跳了过来:“后面的敌人全都解决了!” “酒舞看着大门!”我和酒舞很有默契的换了一个方位之后,自己提着亡命钩看向了地上的檀木。 原本被裁得整整齐齐的木头,已经在我和地雷的重掌之下折断了大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段木头还保持着完好无损的样子。我伸手想从地上捡起一段整木来看看,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能把那截木头一下提起来。 等我第二次发力之后,也大致估计出了木头的分量。那段被人血给浸透了一半儿的檀木,起码也有三四百斤重--不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就是它根本不是檀木。 正文 第二一九章 你们不能走 我和地雷对视之间,异口同声的说道:“暗镖?” 我早就猜到了福威委托给我们的是一次暗镖。所谓的檀木,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就算是丢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的东西,肯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难道他真正要托镖的就是这几节木头? 我把木头上上下下连着翻了几个颠倒,却一点儿都没看出那上面有机关的痕迹。地雷也在木头上敲了几下。听声音,那些木头应该就是实木。可就这么几节木头,有什么稀奇的? 我抬头看向了冷判官,后者也摇了摇头:“你手里的木头除了能吸血,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能吸血?”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摆弄着的那根木头已经红了大半截。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被插进了红墨水瓶里的白粉笔,一刻不停的吸取着血水。 “木头能吸血?”我看着冷判官道:“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成了精的百年老树才有可能吸食人血;但是它们一旦被人连根拔起,裁成木方之后,也就没有吸血的本事了。这究竟是什么木头?”围投丸技。 冷判官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吴世宝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自己押送的到底是什么。” 地雷抽出一把匕首:“要不要试试能不能劈开?” “不用看了。”我摆手道:“既然吴世宝当年没看见过真正的暗镖,咱们也一样打不开这块木头。接着走吧。” 我站起身道:“你先前在上面抓什么?” “抓鬼!”地雷一本正经的道:“我当时真在抓鬼……” “我把那些姑娘弄进屋之后,她们就把衣服都脱了,一个个穿着红肚兜过来给我解衣服。我一开始还挺乐呵,后来却忽然感到有一股阴气直奔我胸前来了。 我当时抬头一看。屋里还有第十一个姑娘来着。那人就站在一堆姑娘背后,侧着身子,冷眼看着我,眼角上那杀气要多重就有多重! 那女的明明站在离我十步开外的地方,手却从人堆里伸过了来,直奔着我小肚子上掏。我要是反应慢点儿,她能把我的肠子抻出来。 我当时一下把那些人全都震飞了,想动手抓她。可那女的跑得比耗子还快,见了缝就往里钻,我这一路光追她玩了!” 地雷说到这儿,气急败坏的指着楼上:“我追了她一层楼,结果她哧溜一下钻进了一个牌位里面,没有影儿了!” “牌位?什么牌位?”我不由得皱了眉头。按照常理。青楼这样的地方除了姑娘的祖师爷管仲,不会供奉任何牌位。青楼姑娘在牌位附近做生意,那就是对神明的大不敬,所以青楼里不会出现牌位一类的物件。当然,一手创出了青楼的管仲除外。 但是,鬼魂也不会往管仲的牌位里钻啊!管仲受青楼香火。多多少少有些神性,鬼魂钻进去就等于自寻死路。这种事情就算是在梦境也不合理。 地雷道:“无字灵牌。上面除了贴着一张白纸,什么东西都没有。” 冷判官道:“术士参与劫镖的第一个埋伏点果然在这儿。而且。对方手段非常高明。当初我来铁炉县的时候,竟然没有查到这里还立过无字灵牌。” 酒舞像是故意气我一样,眼睛看我,手却对着冷判官挑起了大拇指:“那是因为你没有进青楼的心思吧?” “咳咳……”冷判官仅仅干咳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地雷一看要糟,赶紧转移了话题:“项开,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答非所问的道:“杜渺那边有什么情况?” 酒舞回答道:“杜渺那边我去看了,小叮当从我们动手开始,就被吓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杜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道:“明天咱们继续上路。” 地雷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檀木:“可惜喽!要是这些东西没断,路上还能拿来闻闻香味。这东西还真管用,屋里这么大血腥气,还能冒出香味来!” 我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判官,你知不知道怎么能找到菀儿?沿途的事情,我先不查了,我想直接到三旗镇去看看!” 冷判官道:“据我所知,陷入菀儿梦境的人,不是不能跟她沟通,只是看她理不理你而已。你可以直接对着天说话,也可以把想要说的话全都写在纸上烧了。无论哪一种,她都能收到你的消息。” 我试着对天喊了两声,见菀儿没有回应,才烧掉了一张纸。没过多久,我们身边的一切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几个就像是被人扔进了虚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身边的一切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片刻之后,我眼前的景物就开始飞快流转;再几秒钟后,我脚下开始布满黄沙;下一刻,三根旗杆便在我眼前竖了起来,杂乱无章的土坯房子像是雨后的蘑菇,一座接着一座的冒了出来…… 很快,我们就站在了一座边塞小镇当中,冷判官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说:“这里就是三旗镇。从镇子出去就是关外,除了风沙,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头上的三支旗都是用来示警的……” 这回我可不想上冷判官的当了,一言不发的等着他说完。冷判官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上回来,一样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整个镇子像是一下荒了,一个人都没有,就连这里的房子都被黄沙给埋掉了半截。” 我惊讶道:“这里的人失踪了?” “对!”冷判官点头道:“整整一镇子的人,一个都没留下。” 我和冷判官说话之间,已经有一群西域刀客打扮的人,从四面八方往我们这里围了过来。领头的刀疤脸向我扬了扬下巴:“你们就是大路镖局的人?” “没错!镖车我已经押过来了。”我挥手之间,杜渺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个刀客撩开车帘,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小叮当从车上抓了下来,往腋下一夹,直奔着不远处的客栈里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客栈里就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人没错,验镖吧!” “是,公子!”刀疤恭恭敬敬的对着客栈鞠了一躬之后,才冷声道:“镖呢?” “在车上。”我伸手指了指另外一辆车。 刀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是一车檀木么?其余的木头都哪儿去了?” 我淡然笑道:“你们往镖车里夹带的事情,我还没追究呢,你们倒先问起我来了。你们若要檀木的话,我给你们弄一车过来;这辆车上的东西,可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 按照江湖规矩,明镖里面藏了暗镖,必须事先跟镖局说明,否则路上丢了,镖局也概不负责。这件事儿,是福威理亏在先,我就算把车上的木头全都带走,在江湖道上也是我有理。 “你找死!”刀疤怒吼之间,所有刀客同时拔刀出鞘,雪亮的刀光立刻在我身边耀成了一片。 我冷眼看向那些刀客时,屋里的公子却开口道:“刀疤,不要计较那么多,赶紧验货!” “是,公子!”刀疤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后,从车上搬下木头,找来一把斧子,把木头竖直劈成了两半。 我赶紧往断木上看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条大概有手指粗细的凹槽,那道槽子中间好像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绿色。等我再想仔细看时,刀疤已经勃然大怒:“木头里的东西哪儿去了?” “什么东西?”我冷声道:“你们开暗镖的时候,就没检查印迹么?” 暗镖上大多数带有一些印迹,至于是什么,外人看不出来,只有接镖的人才知道。刀疤果然被我一句话给噎住了。他还想要强辩两句时,屋里的公子已经声带慌乱的喊道:“刀疤,别跟他废话,赶紧看看其他木头!” 刀疤这回连话都没说,直接把剩下的木头全都给一破两半之后,才颤抖着声音道:“公子,什么都没有……” 刀疤说完,额头上已经冒出来一层冷汗,两条腿也抖得不行,随时都可能跪在地上。 “哼--”公子拍案而起:“我们走!” “等一下!”我立刻喊道:“你们事先没说镖车里还藏着暗镖,我把东西送过来,已经尽到了责任,你们应该给我回执!” “你的那些理由,自己到福王面前说去吧!”公子一甩袖子,从客栈后门走了。他手下刀客迅速围成了半圈,用刀指着我们,慢慢退向镇外。 按照我自己的性格,不会去阻拦对方,该看的事情,我已经都看到了,再去强留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我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你们不能走!给我回执……”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万念俱灰的悔意,甚至想要抬起手来狠狠给自己两个嘴巴。就因为一时贪念,我等于断送了大路镖局。拿不到回执,我就只能亲手砸了大路镖局的招牌。跑到福王那里请罪,就算自己能活下来,也一样没法在镖行再混下去了。 这应该就是吴世宝当时的心情。他的情绪在强推着我去追那个公子…… 正文 第二二零章 梦中惊醒 我嘴里鬼使神差的喊着:“公子,等一下,听我解释!我……” “滚--再跟上来一步,格杀勿论!”公子冷喝之间,刀疤已经狞笑着向我劈出了一刀。 “滚开--”我抬手刁住对方手腕,顶着他的长刀跟他僵持在了一起:“公子。你听我说!” “哼--”公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时,酒舞和地雷也跟着冲了上来。 “项开,求他们干什么?杀了干净!”他们两个似乎没有受到镖师情绪的影响,一看我的可怜样儿,顿时心头火气,出手就要杀人。可是。两个人的兵器毫不留情的递向刀疤时,却被一股巨力给反弹了回来。 跟我僵持的刀疤不知道怎么忽然挣脱了我的手腕,倒退五步,冷笑之间飞身飘向镇外。 “快追!”我拔腿追了几步之后,那群人却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自己却茫然的站在空荡荡的土道上,像是傻了一样,脑袋里一片空白。 “项开?项开……”酒舞连推了我几下之后,我才回过神来:“我被吴世宝影响了……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异样!”围投丸划。 “这里有迷踪阵。”酒舞指了指地上的几块白色石头:“有人沿着客栈布置了阵法。只要那个什么公子踏进迷踪阵再往前走三步,后面的人就再看不见他了。他们是想掩饰行踪,让人弄不清他们的去向。” 地雷叫道:“这么麻烦干啥?直接把人都杀了不就完了么?” 冷判官走过来道:“他们不敢杀人。当时盘踞关外的大漠判官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术士在这儿杀人,准定会被他送上断头台。” 我转头道:“你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法阵么?还有这一镇子人的去向,你有没探查过?” 冷判官摇头道:“吴世宝从丢镖直到被满门抄斩,中间差不多过了半年。等我带着他的鬼魂找回来,这里已经被风沙埋了一半儿。至于这一镇人的去向……” 冷判官无奈道:“我没有权力探查。你也知道,我们阴阳判官之间,不能过界办案。这里是大漠判官的地头,那个家伙又不好相与,所以只能放弃了。” 我皱眉道:“难道官府也没有记载?几百人全部失踪。官府不能不管不问吧?” 冷判官摇头道:“官府还真就没有记录。三旗镇其实是个三不管地带,这里的人连个户籍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些金盆洗手的响马也蜗居在三旗镇避祸,官府平时也都不过来。” “三个负责记录县志的书吏,当时写出了三个版本。一个说是毁于兵祸;还有一个说是毁于天灾;最后一个更离谱,说是集体迁移了。” 冷判官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县志写成这样。主官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懒得去问那帮蠢货。” 我忽然觉得脑仁有点儿疼……我该怎么说这个冷判官呢?他绝对是那种看不上谁,就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一下的人!他觉得跟几个混吃等死、敷衍了事的官吏说话,等于自降身份;殊不知。那些敢混的人,其实都有安身立命的办法。说不定,那些人里,就有人掌握着真相。 我正头疼的当口,地雷忽然开口道:“我说项开,这里的事儿,应该已经完了吧?怎么还不见菀儿放我们出去?” “对啊……”我仅仅一愣神的工夫,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凭空扔到了刑场上。等我勉强从断头牌下面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满地血腥…… 大路镖局里的老老少少全都成了刀下之鬼,断开的尸体成排散落在地上;满是血污的脑袋个个双目圆睁,直视苍天,眼角上却是血泪横流…… 我隐隐约约看见十大镖局的人正站在人群里对着我嘿嘿冷笑,像是在嘲笑我不识时务…… 那时,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心里有撕心裂肺的疼,也有一团火一样的东西压在心里,怎么也吐不出去。我想喊,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怎么也喊不出来。 我的手脚已经软绵绵的垂在身体两侧,怎么也动弹不了--我的手脚筋应该已经断了,否则不可能连挪动一下都做不到。 我身边的刽子手拿着一碗酒慢慢蹲下来凑到我嘴边:“这是有人祭你,送过来的酒。赶紧喝了吧!” 我茫然的顺着刽子手的目光往远处看了一眼。法场边上果然摆着一摞馒头、一只白鸡、几张黄纸和三根点着了的黄香,看样子像是有人刚刚在那儿祭拜过。可是人群里却没有一个我熟悉的人在。 我张嘴想要说话,刽子手却低声道:“别出声了,上面有人吩咐过,让用铁丝穿了你的喉咙,你再使劲儿就能活活疼死。赶紧喝一口,上路吧!” 刽子手不等我反应,就把酒碗递到了我嘴边上,强行给我灌了两口,站起来摔了酒碗,怀抱着鬼头刀站到了我身后。我只觉得冰冷的刀锋在我脖子后面慢慢扬了起来,正对着我的脖子悬在了空中……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袋里不停的飞转,我看到不止一个人,也不止一件事儿,可是出现最多的不是我三叔,而是酒舞。最后,我眼前的画面竟然定格在了酒舞身上…… 下一刻,一股带着血腥的寒风就直奔着我的脖子砍了下来…… “啊--”我本能的使劲一挣,猛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坐在棺材里往左右一看,酒舞、地雷他们也一样大汗淋漓的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菀儿笑盈盈的道:“好了,梦醒了,我也该走了。后面的事情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后会有期!” “多谢!”我从棺材里站起身来,向她抱了抱拳,后者便收起棺材,飘然而去。 冷判官挥手遣散了阴衙里的衙役和鬼魂之后,才说道:“该看的,我们已经看了。你有什么线索没有?” 我沉吟道:“线索,我倒是有一些。但是想要破案,还需要验证几件事儿。不知道判官能不能帮忙?” 冷判官点头道:“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好!”我伸手道:“我想见一见当年记录三旗镇地方志的官吏。如果那些人找不到了,有当时地方上的鬼魂也行。还有,最好能把十大镖局的人也找出来,我有话要问。” 冷判官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找三旗镇官吏,我还可以理解。你找十大镖局的人做什么?” 我解释道:“我想知道,最后在法场上祭奠吴世宝的人是谁!” 冷判官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谁还没有个三亲六故的。再说,吴世宝最后用回忆把我们拖进法场,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们看看大路镖局当时的惨状,求我们给他伸冤。” 我摇头道:“吴世宝固然是想向我们伸冤,但是最后也给我留了一个线索。” 我直视着冷判官道:“最重要的一点,诛连斩首,一般都先斩主犯,除非有人事先打了招呼,才会有从家属开刀。给刽子手打招呼的人,八成就是十大镖局的人。当时十大镖局的人全都在场,他们巴不得想看着我人头落地,会允许有人祭拜么?” 冷判官点头道:“这倒是一个疑点。吴世宝以前怎么没说过?” 我沉声道:“或许吴世宝自己不认为那是疑点,才没说出来。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死前确实也看到了那些祭品,不然我不会受他的影响,从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冷判官点头道:“这件事儿,我会尽快安排。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些鬼魂说不定早就投胎了,我只能尽量试试。明天夜里,我给你消息。” 冷判官刚要走,我就说道:“稍等一下。这里施工的事情……” 冷判官有些留恋的看了看阴衙:“动了吧。” 冷判官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向老马说道:“我跟温言交代一下,你明天帮着把阴衙挪个地方,给老冷留个念想也好。” 我交代完温言,就直接回了驻地。第二天晚上,冷判官如约而至:“鬼魂我倒是找到了几个,但是他们现在都属于地府的囚犯,没办法带他们返阳。你们想问什么,只能阴魂出窍,去黄泉路口。你去还是不去?” 阴魂出窍,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阴魂一旦出窍,肉身就会失去反抗的能力,如果在这个时候遇袭,只要肉身损坏了一星半点,施术者就无法还魂。所以,冷判官才会问我去不去。 我沉吟了一下道:“去!我自己去就行。” 冷判官点头道:“那你先准备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排,酒舞就先说道:“项开,我觉得还是让我去好一些。你是主官,不能轻易涉险!” 我摇头道:“这一次,我必须自己去,你们看好我的肉身就行。” 酒舞还要说什么,却被我用眼神给制止了回去…… 不多时,我的阴魂就脱离肉身,找到了冷判官。 正文 第二二一章 走阴问事(上) 出魂走阴的事情,我以前跟三叔接生意的时候,也做过一次。对于走黄泉路这事儿,并不陌生。 很多人都说“黄泉路上无客栈”,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儿。黄泉路上的确是没有让鬼魂留宿的客栈,却有很多可以供鬼魂停留的岔道。 一般来说。人死之后都要停灵三天才能下葬。这三天里,家属会给逝者烧纸钱、纸活儿、生前的衣物,备上干粮等等等等……如果鬼魂当时就被阴差带上黄泉路,进了酆都城,那家属的那些东西都烧给谁去? 鬼魂等着备齐东西的地方,就是黄泉岔路。 等冷判官把我领上一条岔路时。四名押着两个鬼魂的阴差早就等在了那里。 冷判官随意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一边不说话了。那几个阴差倒是相当客气,其中一个阴差使劲一拉手里的铁索,把他牵着的那只鬼魂拽得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赶紧跪好了,给冷爷弄个座位。” 那个鬼魂连声都不敢吭上一下,四肢着地的爬成椅子形,冷判官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对方背上。我不由得看得眉头一皱。 冷判官却不以为然的道:“怎么了?看不过眼了?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对吧?其实。你错了,他还巴不得我多坐一会儿。” 冷判官拍着身下的“椅子”道:“这两个家伙,三四百年了还没去投胎,就是因为生前做的缺德事儿太多了,地府刑罚没完之前,他们别想投胎。就算是因为特殊原因投了胎,也只能是畜生,挨刀、挨鞭子对他们来说都是赎罪。” 冷判官笑盈盈的看着我道:“我坐他一会儿,他就能少在刀山油锅里待几个时辰。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应该高兴?” “失礼了!”我向冷判官拱了拱手,才转向另外那个衣衫褴褛的鬼魂:“你是陈志?” 陈志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脚下:“大老爷,给点儿吃的吧!求你啦!我几百年没吃过一点儿东西……” “嘴贱!”阴差一脚把陈志踢出几米去:“自己活着的时候干过什么,自己不知道么?还敢讨吃的?他给你一口吃的,你就多在地府待十年。吃不吃随你。” 陈志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就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我走过去道:“当初,你们是不是陷害过大路镖局?”围讽围号。 陈志叫道:“我们确实埋伏过吴世宝,可那件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 我不等他说完就厉声道:“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别说那些没用的!” 陈志唯唯诺诺的道:“是。是……当初,他不肯按规矩来,不给十大镖局的面子。我们就想收拾他。但是吴世宝和他的几个兄弟身手太好,我们又不能明着来,就干脆各自找了一批同门师兄弟出来劫他的镖。没想到,吴世宝把那些人全都陷进去了……” “等等!”我打断道:“你是说,因为吴世宝身手好,你们才请了同门过来助拳。你们请来的人身手怎么样?” 陈志说道:“有几个跟吴世宝的身手差不多,有几个还在他之上,加上零零散散弄来的几个江湖朋友,想要把他留下,绝对没有问题。况且……” 陈志看了看我的脸色:“况且,我们也没想杀人,就是准备让他栽个跟头,毕竟他师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谁知道吴世宝把人都杀了啊!这下,我们之间的仇就结大了,不弄死他,别说我们的脸子没地方搁,就是师门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啊!” 陈志道:“我们本来都计划好要如何除掉吴世宝了;可谁知道,他自己把镖丢了,福王那边非要诛他九族,他在朝廷里又没有靠山……” 我挥手打断了对方道:“吴世宝的手筋、脚筋是谁挑的?喉咙上那根铁丝又是谁穿进去的?” “手脚筋是官府挑的。铁丝……”陈志支支吾吾的道:“铁丝是谁穿的,我真不知道……” 我厉声呵斥道:“给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陈志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我们是想弄死吴世宝,但是也没有必要跟一个快死的人较劲啊!福王要杀他,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管哪!再说,那时候连大明朝都要亡了,官府错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事儿?那时候,稀里糊涂被弄死的人还少么?就是让他喊上一天,也叫不来钦差大臣啊!我们何必非要穿他喉咙呢?”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觉得陈志的话八成是真的。 古时候,有些官员怕死囚刑场翻供或者沿街乱喊,总会用些手段让他们说不出话来,最开始还是堵嘴、割舌头,但是那么做太过明显,等于欲盖弥彰。 掌刑的狱卒就琢磨出来一招,用铁丝从犯人的喉咙上穿过去,后面连在犯人手上,只要死囚想喊,后面的刽子手只消轻轻一按死囚胳膊,对方的喉咙就会被铁丝勒住,一声都发不出来。 但是,这种事儿就连狱卒也很少会用,狱卒、刽子手虽然不是术道中人,却是行走在术道的边缘,不少人都懂得驱鬼辟邪的法子。他们心里很清楚,越是含冤负屈的人,死得越惨,鬼魂的怨气就越大,也就越有可能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害死他们的人,可能有气运加身,或者有高人用法术加持;但是狱卒本身除了有监狱和祖师爷照应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就算他们受雇于人出手杀人,也会事先跟死者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回来别找错了人。 他们用铁丝勒住死囚的脖子,确实能不让死囚出声,但是也一样把怨气给憋在了死囚的肚子里。死囚人头落地之后,必定怨气冲霄,九成九能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所以,有时候狱卒宁可杀人,也不会做断声的事情。十大镖局若想让他们给吴世宝断声,必得付出一大笔银子。就像陈志说的,吴世宝死的时候,都已经是明末了,大明朝已经烂到了骨头里,谁还会管一个死囚是不是含冤受屈。十大镖局根本就没有必要花银子办这种事儿。福王就更用不着这么做了,当时的皇上都要让福王三分,他想杀人,还用问官府么? 让吴世宝断声的,另有其人哪! 我想到这儿,立刻换了一个问题:“那我问你,当时在刑场祭奠吴世宝的人是谁?” “是个小丫头!”陈志说完之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吴世宝准备开刀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人,喊了一声“刀下留人”之后,就跑到监斩官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我们还以为吴世宝遇上了贵人,能躲过一劫呢!谁知道,监斩官笑着向那人拱了拱手,就让刽子手换了行刑的顺序,从家眷开始杀,最后再杀吴世宝。 当时我们还在猜,究竟是谁用了这招。这是真狠哪!让吴世宝死都死得不安生…… 我们几个正说话的时候,就见人堆里钻出来一个小丫头,在刑场边上摆了供。不过那小丫头摆供摆得很奇怪。按理说,祭死囚,应该是香烛、黄纸、馒头和三样菜;可那三样菜里,小丫头光摆了一只鸡,就没别的了。 其实,我看见那小丫头之后,也没当一回事儿。她想摆供就摆呗。我们只要让那些小镖局知道“不守规矩没什么好下场”就完了,真要连上供都不让人家弄,那就是丢了仁义,让江湖道上的朋友瞧不起了。 可是,我们总镖头不干哪!他当时就踹了我一脚,让我赶紧过去把那丫头摆的供全给掀了。 总镖头都说话了,我不想去也得去。我走到那小丫头背后,故意跟她说:“小孩儿,你别弄了,供都摆错了!瞎弄,不但他们吃不着,你还得得罪鬼魂呢!” 没曾想,那小丫头根本不领情,头都没回就骂了一句:“滚!” 我当时就火了,伸手就要去抓那丫头的头发。谁曾想,那丫头猛的一回头,两只眼睛狠狠的往我脸上瞪了过来…… 那丫头的眼珠子生得花白花白的,黑眼仁却只有针尖那么大,眼睛里面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看着都让人身上直冒寒气……我当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就不敢再动了。 那丫头伸手把白条鸡的两只爪子给掰了下来,藏进自己兜里,就走了。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又特意瞪了我一眼。那一眼更吓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当时就像是被鬼给盯上了一样,身上冷得直打寒战,两条腿都直哆嗦…… “掰掉了鸡爪?”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各地白事儿的风俗不同,但是死者灵前肯定少不了一只领路鸡。有些地方说领路鸡能领着死者往黄泉路上走;有些地方说的是领路鸡能在头七的时候,带着死者回家看看亲人。 但是有一点,各地的风俗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领路鸡必须保持完好无损。把鸡爪掰下来,那只鸡就等于废了,还怎么引亡灵去上黄泉路?那个女孩这么干,不但不是在祭奠死者,还有几分不想让对方进阴间的意思。 我沉声问道:“那之前,你见过那个丫头没有?” 陈志道:“好像见过……我觉得她有点儿像吴世宝镖队里带着的那个小丫头……” 正文 第二二二章 讨价还价 我和冷判官对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敢肯定么?” 陈志迟疑道:“我不敢叫准。吴世宝护送的那个丫头,我就是在他出城的时候,远远看过一回,也说不上是或不是,就是觉着像。再说了。祭拜吴世宝的那个丫头,脸白得跟死人差不多,我哪敢多看啊?” “知道了。”我嘴上敷衍着陈志,眼睛却看向了冷判官:“叮当,无论是来历,还是行事作风。都非常神秘;尤其是最后被人接走时,甚至没喊上一声。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回去祭奠吴世宝呢?” 冷判官皱眉道:“要是按照叮当最初的性格看,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叮当后来变得行为诡秘,我就说不清了。” 我接过了冷判官的话头:“吴世宝被人下暗手弄哑,镖局家眷提前被斩,断腿领路鸡祭奠死囚……处处都透着蹊跷。如果,过去祭奠吴世宝的人真是叮当。那这件事儿,可就耐人寻味了。” 冷判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叫道:“你是说,凶手最后的目标不是吴世宝,而是我?” 我沉声道:“也不见得是你,但肯定是一个阴阳判官。” 古时候,除了被秘密处决在大牢里的人犯,只要是斩囚,都会选择午时三刻。因为午时三刻,天地阳气最重,能化解死囚断头的怨气。有些稍弱的鬼魂,甚至可能在烈阳之下直接魂飞魄散。 有人故意憋着吴世宝的一口怨气,还强行打断了他上黄泉路的机会。目的应该就是让他成为一只孤魂野鬼,要是有人稍加提示,他必定会找到阴阳判官伸冤。 凶手的目标不是阴阳判官又是什么? 冷判官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可是我没……大漠判官……” 冷判官猛一回头道:“你们谁知道大漠上那个家伙最后的去向?” 押解鬼魂的阴差摇了摇头道:“老沙啊,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也知道。那老小子脾气臭,人缘也臭,都没人在意过他。后来。还是十年述职的时候,才发现他不见了。” “哎……”一向面无表情的冷判官长叹一声之后,眼睛里明显闪过了一丝悲哀。至于是兔死狐悲,还是哀伤判官的命运,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正要开口时,猛然听见一阵铃铛的响动,冷判官勃然变色道:“铃声示警!有人在攻击你的肉身,赶紧回去!” 术士在阴魂出窍的时候,黄香、红线、催魂铃这三样法器绝对少不了。 黄香,用来限制时间。一炷香的时间一到,不管事情办没办成,术士的阴魂必须回归,否则就容易变成真鬼。 红线,用来领路。术士的阴魂踏上黄泉路之后,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直接走进鬼门关去;想要返阳,就必须跟着红线原路返回。要是红线断了,能不能走回去,全看术士的运气。 催魂铃的作用就是示警。术士阴魂出窍之后,肉身不能移动,一旦发生意外,必须挪动肉身时,负责看守肉身的术士就会摇响催魂铃,告诉术士的阴魂赶紧回来。 现在,铃声已经响成了一串,说明酒舞那边遇上了麻烦,催我赶快回归。 我抬眼问道:“我现在回去,什么时候能再找鬼魂问事儿?” “不问了!”冷判官摇头道:“阴差不能随便把他们从地府带出来,这回出来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下次再要出来,总得找到机会才行。” “那就先不回去,我相信酒舞他们!”我说着话,在那个书吏的鬼魂面前蹲了下来。 冷判官急了:“你死心眼儿啊?他一个污吏,能问出什么来?” “这很重要!”我对着冷判官摆了摆手之后,向书吏厉声喝问道:“说!三旗镇的人,是怎么失踪的?” 书吏微笑道:“这位爷,能帮我免罪么?要是能的话,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双眼一眯:“你在跟我谈条件?” 那个书吏到底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不但没害怕,反倒好整以暇的坐了起来:“这位爷,现在是你着急,而不是我着急。三旗镇的人失踪的事儿,除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了。跟我一起下来的几个鬼魂,不是已经投了畜生,就是还在地狱里受苦,短时间内不可能出来。再者,您老错过这次机会……” “把你能耐的……” 书吏的话没说完,看着他的鬼差上去就是一脚,把书吏踹倒在了地上,一只脚踩着他的脑袋,一手握着皮鞭子,对着书吏后背抽了下去。 书吏趁人之危跟我讲条件,丢的可是他的面子,那个阴差不发疯才怪。几鞭子下去就把对方抽了个皮开肉绽,照这么打下去,书吏魂飞魄散只是个时间问题。 “你打死我也没用!不给我免罪,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那个书吏虽然被抽得鬼哭狼嚎,却咬死了不肯松口。 “我要免罪--我要免罪……我要……” 书吏的动静明显越来越小,再有几下,他肯定会灰飞烟灭。 “住手!”冷判官抬手挡住了那个阴差之后,伸脚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书吏,双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说道:“起来说话吧。只要你说的东西有用,我会找崔判官给你求情,免上几年罪责,不是问题。” 书吏抬起头道:“能给我免多少年?” “你找死!”阴差顿时火了,举着鞭子又要打。 “高抬贵手……”我赶紧拦住了那个阴差。现在催魂铃越响越急,我没有时间跟他耽误。 阴差虽然停了手,却被气得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冷判官皱了皱眉头:“最多五十年,再多我也没有办法。” 书吏双眼一亮之后,两只眼睛叽里咕噜一通乱转:“一百年!只要您老发誓给我减去一百年刑罚,我马上就说!”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阴差差点儿没被他气吐血。 冷判官面色阴冷的一摆手:“我可以起誓。但是,你若敢拿假消息唬弄我,我让你永世出不了地府。” “我保证实话实说!您老发誓吧!”书吏也豁出去了,不见兔子就是不撒鹰。 冷判官起了一个重誓之后,挪开一步,站在了边上。阳世传过来的铃声,却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冷判官却忽然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项开,你有什么感觉?” 谁都知道,铃声忽停,不是代表着酒舞他们已经杀退了来敌,就是代表着连最后看守我肉身的人也跟别人交上手,没有时间再去摇动催魂铃了。 如果真是后者,那就意味着,我的肉身随时都可能被来敌击毁。 “没事儿!”我赶紧蹲下来道:“说三旗镇的事儿?”围讽扑才。 书吏说道: 三旗镇虽然是三不管地带,但是我家大人却在三旗镇那里有点儿小生意,我刚好就是负责到三旗镇收钱的。那天,我带着人去三旗镇收钱的时候,刚走到镇子口就吓了一跳…… 我前一天去时,那里还好好的,可就隔了一个晚上,三旗镇就被风沙给埋了一半儿啊! 负责跟我接头的那个老杆子有一匹黄骠马,那马虽说长得不起眼,但是跑起来比一般的马都快,最重要的是,那匹马能走沙漠,好几天不喝水都没事儿。 我那天刚到镇子口,就看见地上仰着一副马头。那匹马被沙子埋得就看得见脖子啦,整个脑袋使劲儿往上仰着,看那样儿,就像是想从沙子里往出挣,最后也没挣出来。 那匹马的鼻子、眼睛全都在往出淌血,眼珠子花白花白的,看着都渗人。 我看了两眼就不敢看了,赶紧叫了一个胆大的手下进镇子看看。他出来之后告诉我,镇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听完之后,脑袋顿时就嗡的一声。镇子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怕,大不了就是报个遭遇盗匪呗。但是把老爷的钱给丢了,他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我当时气得在那儿跳着脚直骂,骂天骂地……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我。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手下人,后来发现,不对,他们谁都没开口。 我正愣神的工夫,就听见有人又喊了我一声,我边上那几个人吓得脸都白了:“那声儿是从地底下出来的……” “是马!是那马在喊你……” 我吓得拔腿就往回跑,那黄骠马却扯着嗓子在后面喊我:“别走哇!我是老杆子!我没死!快救我,救命啊!” 我一听,真是老杆子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我冷不丁想起来,老杆子以前跟我说过,他那匹黄骠马叫沙里飞,不但能跑沙漠,关键的时候还能救命。我一直问他怎么救命,他就是不肯说,是后来他喝多了才告诉我的。 他说沙里飞能淌沙子,一般的风沙埋不住它,要是真连人带马让沙子埋了,它肯定能把脑袋拼命往沙子外面伸。只要它把脑袋伸出去,你就把它喉咙割开,叼着它的喉管吸气,自己就憋不死。等风沙停了再爬出来,说不定还有救。 我当时还问他:“马头伸出来能伸多长?几股风就又埋上了!再说,你骑在马上呢,马头都能伸出去,你自己怎么爬不出去?就是满嘴胡说八道!” 老杆子当时憋得满脸通红,诅咒发誓着说,那是他师父说的,肯定行。 我当时就当他喝多了,现在看来,说不定老杆子真在沙里飞身上。 正文 第二二三章 走阴问事(下) 沙里飞救人的事情,可能是书吏没听明白,也可能是老杆子没复述清楚,但我却听明白了。 古时,有一种很特殊的术士,牧畜门。他们居无定所。施法不用灵符,也不用法器,完全通过六畜去施展自己的秘法,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用马。但是牧畜门术士仅仅是昙花一现,就失去了传承。 老杆子的师父可能就是得到了一点儿牧畜门的皮毛,才弄出了那匹沙里飞。 经过法术加持的沙里飞能行走沙漠并不奇怪。如果运用得当,它甚至能逃出沙漠龙卷。唯一能困住沙里飞的就是术士。杀马逃命的一招,并不是让老杆子对付沙暴,而是让他对付术士。 我沉声对那个书吏说道:“你继续往下说,不用说那些没用的。” “好,好……”书吏继续说道: 我当时也不敢确定那是不是老杆子,就让一个手下人拿东西往下挖,我自己远远的躲到了一边。 他翻了没多久,还真把老杆子给翻出来了。 老杆子当时就趴在马背上。嘴里咬着一根铜管子,管子那一头就插在马脖子里。他脸上不是马血,就是黄沙,都看不出个人模样了,好在人还活着。 我当时眼珠子一转,想着有老杆子给我作证,我不就能少遭点儿罪吗?于是我就让人把他给挖出来,抬回了县衙。 当天晚上,县太老爷也不等老杆子回过劲儿来,就让人把他给拖进了大牢。后来,老杆子就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那天晚上,他正睡觉的工夫,就听见沙里飞像是疯了一样。没命的叫唤。他还以为是马厩里遭了土狼,拎起刀就往外跑。到了门口他却傻眼了,门外面满天都是黄沙,盐豆子大的砂砾子就像是下雨一样,从天上往下飘。放眼一看,方圆十多里地全都是黄呼呼的一片。就连月亮都看不见。 三旗镇里的老老少少全都从屋里出来了,一个个盘着膝盖坐在空地上,由着天上的沙子往他们身上埋。 老杆子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有人答应,就试着往外走了两步,打着灯笼往一个人身上照了一下。老杆子当时灯笼递得太猛,灯笼杆一下戳到了那人脸上。 没想到,那灯笼杆噗嗤一下就戳进去了。等他吓得把灯笼杆拔出来后,那人身上竟然淌出来一溜细沙子,看着就像是有人活活剥了他的人皮,又往里塞了沙子一样。 老杆子说,当时他脑袋里就一个念头:别是沙大王过来收人了吧? 沙漠上一直都有一个传说,说是沙漠里面住了一个沙大王,没事儿的时候就出来收人。他把人皮活着剥下来之后,往里塞满沙子,那张人皮就又活了,像是真人一样的伺候他。 老杆子说他活了那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赶紧把沙里飞解下来,骑上就往外跑。谁曾想,平时踩沙子跟踩平地似的沙里飞,跑一步就往沙子里陷一脚,刚跑出镇子口就被沙子陷进去大半个身子。 老杆子想下马自己跑,可两条腿就像是被沙子黏住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他自己说,当时就觉着沙子直往他身子里钻,砂砾子就在他人皮底下来回钻,像是要把他的皮给扒下来,全身上下到处都跟刀割似的,疼得直钻心。可他越疼就觉得沙子钻得越快。 他为了活命,早就把放血的铜管攥手里了,趁自己还没被埋上的时候,就把铜管扎进了沙里飞的脖子。他把铜管叼嘴里,没一会儿,自己就让沙子给全埋上了。 老杆子趴在马上,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何方妖孽”,然后就没了动静,他身上也不像原来那么疼了。他就那么趴在马上,一直到我们把他救出来为止。 县太老爷当然不信他那番鬼话了,命令衙役对他动了大刑。老杆子身子本来就虚,哪经得住大刑啊,没几下就断气了。 县太老爷不肯死心,逼着我带人去三旗镇上挖房子,看看他的钱是不是埋进沙子里了。我带着人去挖了小半天,只从沙子里挖出来几张人皮。 我把人皮带回去之后,县太老爷才知道害怕了,还特意找一个高人来看过。那人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吓得脸色发白,满脑袋虚汗,后来也就再不敢去碰三旗镇了。 书吏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我盯着对方道:“就这些?” “就这些!”书吏小声道:“其实,我们也挖出来了一些银子,还有几具没全化成沙子的尸首,只是我们回去之后没敢说……” “我问完了。”我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了冷判官。 冷判官连看都懒得去看书吏一眼,拉起我就往外走。那个书吏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急得叫道:“大人,你还没替我求情免罪呢!你可是发过誓的!” “还敢喊!”阴差上去一脚狠狠踹在了书吏身上。 书吏抬着脑袋,阴测测的说道:“我罪责减去百年,马上就能变成地府居民了,你再碰我试试!我不告死你,跟你一个姓儿!” 没等阴差说话,冷判官就冷着声音喊道:“小五,回去跟崔判官说,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减去一百年的罪责。然后,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他加五百年罪。” 看守书吏的阴差愣了一下之后,哈哈笑道:“放心,保准把话带到!” 阴差的笑声没落,书吏已经鬼哭狼嚎的喊了起来:“你不能这样!你言而无信!你是发过誓的……啊--” 冷判官走得太快,我还没看见那个书吏怎么样了,就被他拉回了阳世。他连话都没让我说,就把我从半空中给推了下去。 我一下摔进自己肉身之后,立刻睁开了眼睛。 酒舞和杜渺跟人杀成了一团,两个丫头全身是血,豆大的血珠子顺着她们俩的发梢到处乱甩。也不知道,她们刚刚究竟杀了多少人。 温言跌坐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手枪,左手死死的按着自己的大腿,鲜血却还是顺着他的指头缝往外直流。温言脸色一片惨白,却还在拼命护着盘坐在地上的人--那个就是我拿来骗人的替身,我的本体其实坐在了替身背后的假墙里面。 换成常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在一间从来没盖过密室的房间里,造出一片能藏住人的假墙,比登天还难。但是有地雷在,想把我藏起来却易如反掌。围岁上技。 当时,我故意让杜渺想办法弄进来一具尸体,做成我的替身,为的就是防着有人暗地里给我使绊子。没想到,那具尸体真的派上用场了。 我李代桃僵的事情,只有温言不知道,所以他才会一直护在那具尸体前面。但是让我奇怪的是,地雷不见了。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他应该是阻挡来敌的主力,可是他却偏偏在对手杀到门口的时候不见了…… 我的阴魂刚刚跟肉身完全融合,冷判官就好整以暇的出现在我身体左侧:“地雷没事儿,起码还能控制住场面,倒是这边的情况有点儿不妙。你不准备出手么?” “还不是时候。”我的话说完没多久,正在门口跟对手鏖战的酒舞、杜渺就同时被人逼进了屋里。对方显然是来了强援,不但轻易逼退了她们两个,而且完全封死了门窗。 仅仅瞬息之后,围在外面的四个高手就同时摆出了推掌的姿势。他们是想凭借内力,一举震飞两个丫头,进而攻击盘坐在地上的“我”。 酒舞和杜渺对视一眼,跟着摆出了硬拼对方掌风的姿势。我趁着双方蓄势待发的当口,飞速传音道:“把替身扔出去!” 酒舞微微一怔之后,忽然在对方狂暴攻进的掌风之下抽身而退,伸手抓起地上的替身,迎着对方的掌风,猛扔了出去。 毫无防御可言的尸体顿时在对方的内气之下被拍得四分五裂,黑色的血污连带着细碎的肉块,一瞬之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对方显然是没想到,酒舞会拿“我”当挡箭牌,换取自己后退的时间;一掌拍碎尸体之后,进击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微微一顿。 “杀--” 我和冷判官同时从假墙背后杀进了人群,亡命钩上爆射而起的寒芒和冷判官竖立的铁掌,在十多平米的空间里交织成一片凌厉冷酷的罗网。像是雷云滚动的真气,在空气中带起了一连串的爆裂声响,直奔着后力不续的对手狂卷而去。 先前一掌猝然落空的对手,还没来得及变招,亡命钩上的劲气就已经贯穿了对方的面孔。没等他惨号出口,冷判官锋利的掌影也已经接踵而至,把人凌空兜起一米之后,在半空中猛然炸裂。首当其冲的两个高手,就在迸散的血雨之中被我俩当场分尸。 我不等尸体落地,就在血雨中错步出钩,扫向另外一人的咽喉;冷判官也立掌如刀,劈向对手肩头。电光火石之间,两颗人头同时飞上半空。 被我和冷判官斩杀的对手,呲着白森森的牙齿,一双眼珠差点儿就瞪出了眼眶,虽然瞳仁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却带着像是啮骨噬心的仇恨! 而我也在这不到半米的距离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两人扭曲得不成人形的面孔--闫家人! 正文 第二二四章 血脉 被我和冷判官斩杀的四个高手,全都是当时跟在闫俊杰身后,参与了争龙头的术士。看来,上回的教训并没有掐灭闫家吞并六处的野心,这次是瞅准了机会想要把我灭杀在六处之外。 我看清尸体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地雷哪儿去了?” 酒舞提着鲜血淋漓的兵器道:“刚才围攻的敌人太多。地雷就杀进敌群,劫持了闫俊杰,引着大部分人往后山去了。七七在悄悄跟着他们。” “杜渺留下照顾温言,其余人跟我走!”我带着援兵,一路追到山脚,却看见七七从草丛里冒了出来:“地雷没有危险。你们别出声。跟着我。” 我跟着七七在山上转了几个弯儿之后,它才躲在山崖背后,抬着爪子指了指前面:“地雷就在前面,这里有我的掩息阵,你不出声就没人能发现你。” 我探头往空地的方向看了过去。 地雷现在正被十多个高手围在中间,他脚下还躺着四五具尸体,看样子,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地雷脚底下始终踩着半死不活的闫俊杰。 既然地雷有人质在手里,对方怎么还会对他发动攻势? 地雷气喘吁吁的对着远处的老闫喊道:“再来呀!老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填进来多少人!” 我顺着地雷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老闫站在了一个年轻人左侧稍后一点儿的位置上。显然,他并不是主事人。 那个年轻人倒背着双手微笑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区区一个旁支子弟,我们并不放在眼里。你说对么?” 年轻人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身后的老闫说的。老闫虽然把两只拳头握得关节发白,嘴上却唯唯诺诺的道:“公子说的是,闫家子弟就该有随时为家族牺牲的觉悟。” 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闫骏毅,你听到没有?这才是闫家子弟该有的态度。” 地雷顿时火冒三丈:“老子叫石俊毅!你要是再给老子改姓,老子就撕了你那张破嘴!” 公子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不会像市井无赖一样的跟你对骂。但是,你最好不要挑衅我的耐心。该说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要听好!” 地雷阴沉了面孔:“老子今天就听听,你究竟能放出什么屁来。” 公子脸色微微一沉之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本人闫青麟,人称青麟公子。麒麟阁闫家,家主嫡孙。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代表麒麟阁。同样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青麟公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在血缘上论,你是我的堂兄,实实在在的闫家骏字辈嫡孙。本名应该是闫骏毅。” 青麟公子不等地雷开口,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反驳,但是你最好听我把话说完。” “当年,麒麟、勾陈两家连连血战,双方精锐尽毁,却仍旧不肯罢手。最后的决战之日,请出了高僧觉空大师作为公正。觉空大师却提出,‘二十年后,由两家各选一名青年子弟,再决高下’的办法。当时,闫、石两家已经元气大伤,也就借着大师的提议,暂息刀兵。” 青麟公子说到了这里,不由露出了一丝冷笑道:“觉空大师提出这种要求,其实有他的打算。他想悄悄把两家嫡孙偷出来对换,让对方把孩子抚养成人。这样一来,长大的幼子会念及养育之恩,促使两家就此握手言和。”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却算不过我们闫家。从他把你盗走,送到石家,直至石家将你抚养成人,这一切都没能逃开家主的耳目。” 青麟公子得意道:“石家本来也有兄弟五人,但是到了你这代,为什么只剩你一根独苗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地雷脸色阴冷道:“石家那些后代都是折在你们手里的?跟我对换的那个小孩呢?” “死了。”青麟公子不以为然的道:“死于一场意外。觉空大和尚如果知道,他当年的良苦用心竟促成了麒麟阁吞并勾陈的契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啊?” 地雷咬牙道:“你们够狠!” 青麟公子笑道:“值得庆幸的是,石家自从人丁凋零之后,不但没敢再跟麒麟阁叫板,还把石家绝学对你倾囊相授。你成了最后的勾陈,当然的就是属于麒麟阁的勾陈。” 青麟公子居高临下的说道:“本来,凭着勾陈那点儿微末伎俩,你认祖归宗之后也只能执掌一堂。但是现在你却能得到一个天大的机缘。” “黄龙项开把你带进了六处,而你也成为了六处当中仅次于项开的二号人物。只要项开一死,我们就会全力推你接掌六处龙头。等你从项开手里拿到锁魂牌,一个名誉长老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地雷冷声道:“你们觉得项开那么容易死么?” 青麟公子淡淡笑道:“项开只不过是一个凭借无赖手段登上高位的跳梁小丑罢了。麒麟阁分分钟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青麟公子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项开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至于酒舞嘛,如果她乖乖退回酒仙门,我们说不定会放她一条生路;如果她不知好歹,我们一样让她去陪项开。” 地雷有些慌了:“项开他们没那么容易死……要是……” 青麟公子摇着一根手指道:“我可以保证,项开死定了。据说,你对酒髅很有好感。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促成好事,甚至帮你接掌酒仙一脉。” 青麟公子笑容不改的道:“我们费尽心机把你引到这儿来,是给你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青麟公子自以为自己条件极为优厚,却没发现地雷背在身后的手掌已经摸向了腰间。看他手指的姿势,应该是想从腰里往出夹钢针一类的东西。 地雷要拼命了!我记得地雷跟我说过,勾陈一脉也有类似项家“黄龙泣血”一类的功夫,引发这种拼命绝学的东西,就是四根钢针。 我也顾不上闫青麟会不会发现,立刻向地雷传音道:“别冲动,我没事儿。” 地雷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又把钢针放了回去,低着脑袋一声不出。 青麟公子以为他在权衡利弊,也没催促。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地雷才抬头道:“你说我是闫家人,有什么证据?” 青麟公子笑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轻易接受,所以我过来之前,特意带了麟血石。只有身具麒麟血脉的人,才能让麟血石上浮现麒麟虚影。你试试吧!” 青麟公子咬破自己的指尖,往麟血石上滴了一滴血,那块差不多碗口大的青色玉石上,立刻浮现出了一头身披青色鳞甲、器宇轩昂、傲视群伦的青色麒麟。 青麟公子不无得意的道:“这就是我的青麟血脉!你来试试。” 老闫恭恭敬敬的接过麟血石,双手捧着端到了地雷眼前。直到这时,青麟的虚影还没消失。 青麟公子故意这样做的原因,我倒是看明白了几分。他是有意彰显自己血脉的高贵,甚至有意让自己的青麟压制地雷一头,从血脉和心理上打击地雷,让他向自己乖乖臣服。 换成是我,准定一巴掌把麟血石拍出去。可是地雷却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咬破指尖,往麟血石上滴了一滴血。 地雷的指尖血刚一接触到玉石,石头上就冲起了一道黑光。一头墨玉色的麒麟,带着狂暴之极的霸气,昂首跃上了麟血石之后,仅仅瞄了捎首弄姿的青麟一眼,就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奋起双蹄,将青麟踹翻在地,不等青麟起身,就狠狠的往它身上压了下去……围岁上弟。 端着麟血石的老闫赶紧一个转身,伸展双臂把麟血石给挡在了怀里,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远处的青麟公子也变了脸色,脸上的肌肉像是痉挛似的抖个不停。地雷却拍着大腿哈哈一阵大笑:“原来你的麒麟是母的啊!我说怎么一出来就卖骚呢!怎么样,卖骚卖劈叉了吧?” “够了!”青麟公子暴怒之间,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强压着怒火,站回了远处:“没想到,你有墨麟血脉。只要你办事得力,我保你一个实权长老的位置。” 地雷抓着脑袋,扭扭捏捏的道:“这个合适么?” 青麟公子一看地雷如此上道,不由得大感得意,大气挥手道:“我说合适就合适!” 地雷两只眼睛瞪了个溜圆:“你脑子没病吧?我是说,你光给我一个实权长老的位置,合适么?你先别瞪眼睛!我现在在六处虽然就是个副手,过的却是神仙的日子,手底下一百多号人,想干啥就干啥!” “你让我顶着一个叛徒的名声不说,连带着还要往死里坑一下酒仙门,完了就光给我一个长老的位置!你当我是白痴啊?” 地雷不等青麟公子开口就连珠炮似的说道:“再说了,实权长老也分干什么的。看院子的,也叫护院长老吧?要真那样,你干脆给我发套保安服得了!” 正文 第二二五章 孰先孰后 青麟公子被地雷一阵抢白之后,虽然眉头紧皱,却没有生气--策反这种事情,不怕对方狮子开口,怕的是油盐不进。地雷既然敢漫天要价,自然也就给了对方坐地还钱的余地。 青麟公子略略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如果你真能成功。长老的位置确实略低了一些。你想要什么?” 地雷无比认真的说道:“最少也得是家主啊!实在不行,当个太上长老也凑合了。” 青麟公子呆滞了几秒钟之后,陡然暴怒道:“你敢耍我?” “老子耍的就是你!”地雷指了指被他踩在脚下的闫俊杰:“这个人,忠心耿耿的给你卖命,他最后得到了什么?连手下的死活都不顾,谁敢跟你做交易?” 青麟公子脸色略好了一些:“原来是为了这个啊。你跟他不同。旁支对闫家来说。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有嫡系血脉的子弟才能受到家族的重视。你是闫家嫡孙,你怕什么?” 青麟公子隔空指了指老闫:“主家给他们表忠心的机会,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信,你自己问问他?” “主家恩典,我等终身不忘!”老闫嘴上如此回答,眼里却有一闪即逝的怒气。 “狗屁!”地雷呸的一声道:“就算我是嫡孙又能怎么样?当初不还是被人当工具扔出去了?生我的人,就没出来阻止?” 青麟公子理所当然的道:“为了家族牺牲,是每个家族子弟应有的觉悟。你父母也是一样。” “我呸--”地雷冷眼看着青麟公子道:“你给我听好!我石俊毅。生是石家的人,死做勾陈的鬼,跟你们麒麟阁没有半点儿关系!” 地雷声音渐渐发冷:“如果说,我真跟闫家有什么关系的话……将来踏平麒麟阁的人,必是我石俊毅!” 地雷声音一落,身形陡然暴退,仅仅眨眼的工夫就贴近了他身后的闫家高手,抬起手肘击向他的面门。这一招明明对那人造不成威胁,可是那人却在还击之前稍稍迟疑了一下,生生让地雷冲破包围,跳出了圈外。 青麟公子面沉似水的道:“来人,把他拿下!” 青麟公子第一声喊过之后,见所有人都在迟疑。他不由得暴怒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他虽然是纯正血脉,但是不为家族所用,必须带回家族,由家主处置!” 闫家高手再不迟疑,同时向地雷包围了过来。地雷却站在原地冷笑道:“就凭你们几头烂蒜,还想拿下我?” “狂妄!”青麟公子冷声道:“我们有十六个高手。你插翅难飞。” 我不等地雷说话,就倒背着双手从阵法里走了出来:“十六个人而已。正好我也手痒了,算我一个如何?” 青麟公子顿时一愣:“项开。你怎么……” 我气定神闲的说道:“你派去杀我的人不太经打,都让我给送回去了。你手里不是有十六个高手么?我和地雷加起来才两个人,你们一起上吧。” 青麟公子微微一怔之后,冷声道:“我们走!闫骏毅,你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的。”围序冬划。 地雷声带杀机:“你们闫家也一样会后悔。” 青麟公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老闫趁着青麟公子转身的工夫,飞快的向地雷抱了抱拳,背起地上的闫俊杰,紧追着队伍走了。 我忽然出现,严重干扰了青麟公子的判断,所以他才会当机立断的选择撤走。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悟过来,其实我们还是处于劣势。 他们一走,我也带着地雷撤向了温言的驻地。混在军队里,闫家就是再怎么强势,也不敢贸然攻击军营。我们算是处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当中。 地雷从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一言不发。我趁着晚饭的机会,敲开了地雷的房门,给他点上了一根烟。 地雷深吸了两口才缓缓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老石家的人……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受了次重伤,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石家人。” “我估计,我爸妈也知道,我是闫家的种。因为那时候,我爹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样。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感觉得出来。那几天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我爹生气,动不动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后来,我爹抱着我狠狠大哭了一场,给我改名叫闫俊毅。那之后,他该对我怎么样,还怎么样,甚至比以前还好。直到他重伤发作,临走之前也没告诉我真相。” “我爹把我养大,可我却是他仇家的儿子……” 地雷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当年觉空大师确实是用心良苦,他的本意是为了化解两家恩怨,却没想到遇上了狡猾如狐的闫氏家主,生生把他的好意变成了恶意。 我也不得不佩服石家的胸襟!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子嗣就是死在了闫家手中,却把地雷抚养成人。这里面或许还有很多外人无法知晓的秘辛,但是,光凭他们没有对地雷痛下杀手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石家的仁厚。 或许,正是因为勾陈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才让他们成为了后土八门中最为英勇善战,也最先灭亡的家族…… 许久之后,地雷才收住了哭声:“兄弟,我跟闫家已经纠缠不清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 我正色道:“不管你是石俊毅,还是闫骏毅,在我心里你都是地雷。不管你想做什么,想要怎么了结两家的恩怨,我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 “兄弟--”地雷抱着我嚎啕大哭了起来,站在门外的酒舞也走了进来:“地雷,别哭了。你们两家的恩怨早晚都会解决,光哭是没有用的。” 地雷这才擦干了眼泪:“酒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酒舞轻轻点头道:“你说。” 地雷非常认真的问道:“你逛青楼的时候,到底睡没睡那个姑娘?” “卧槽!”酒舞当场暴怒,揪着地雷的脖子一拳打了下去。 “救命啊--” 我在地雷鬼哭狼嚎的叫声中,轻轻叹了口气。地雷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心里仍旧难受至极,忽然插上这么一句,只是不想让我们对他过于担心。他远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细心。 一直没进来的冷判官等地雷和酒舞闹够了,才走了进来:“案子先放一放吧。不解除你们外在的威胁,我们可能被处处掣肘。” “案子不能放!”我摆手道:“闫家的事情反倒可以先放一下。我马上传讯给血狐,让她帮我们拖住闫家。” 闫家现在这种做法,显然是犯了术道上的大忌,即使血狐对他们多有忌惮,也不会容忍。按照血狐的性格,未必会跟他们当场翻脸,但是给他们制造些麻烦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只要她能成功拖住闫家,给我们一段喘息的时间,我们就能反过头来对付闫家,甚至术道盟。现在,了结这桩案子,让六处彻底站稳脚跟才是关键。只有上层认识到了六处的价值,才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六处;反之,六处随时都有被取缔的可能。 冷判官听完也没坚持:“两个鬼魂你已经问过了,现在有什么线索么?” 我沉声道:“最大的线索,就在当年吴世宝究竟押送了什么东西上?” 地雷和酒舞也不闹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点头道:“虽然我们在梦境里没看清暗镖究竟是什么,但是,我也猜到了八九分。” 我看着冷判官一字一句的说道:“暗镖就是碧血!” “碧血?”冷判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碧血,指为正义死难而流的血,烈士的血。传说春秋时有个叫苌弘的人,在诸侯内乱中被放归蜀地,后被剖腹而死;当地人被他的正气所感动,用盒子藏起他的血,三年以后血化成了碧玉。后人这才用“碧血”指称为正义而流的鲜血。 在术道上,碧血也是难得一见的神物。碧血之中正气浩然,即使不加以炼化,也能辟邪驱妖。一旦炼制成功,足能成为一宗一派的镇山至宝。 但是,术道中人却很少去打碧血的主意。谁敢盗墓取血,就是对忠义之士的大不敬,很容易遭到术道中人的追杀。当然,义士后人主动赠送的碧血就另当别论了。 酒舞和地雷异口同声道:“你能肯定么?” “我说了,只有八分把握。”我摇头道:“传说中,碧血气味芬芳,正气凛然。事主故意把它装在带有香味的檀木当中,为的就是掩饰碧血的气味。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吴世宝押送碧血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才引来了术道中人埋伏。” 冷判官不住的点头道:“不错,不错。一般来说,术道中人不会轻易找镖局托镖,用檀木送碧血的确是一种掩饰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术道中人通常不会去打普通镖队的主意,除非那里面真有让他们动心的东西。” 冷判官忽然抬头道:“那个叫叮当的丫头又是怎么回事儿?” 正文 第二二六章 上哪儿找去 我看着冷判官缓缓说道:“我觉得小叮当才是真正托镖的人。” 冷判官眉头一扬:“何以见得?” 我分析道:“我们出城之后,你一直都说,小叮当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而且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你就没想过,小叮当身上的血腥味是从哪儿来的么?” 冷判官诧异道:“你是说她暗中杀了人?可她从来就没离开过我们的视线啊。” “她没杀人,但是她喝了人血。”我继续说道:“你们仅仅注意到了小叮当的变化。却没在意那个夏荷。夏荷从京城出来之后就很少露面,而且,她的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皮肤也显得有些粗糙,这不就是贫血的症状么?” 我沉声道:“一个有功夫在身的人,除非是受了重伤。否则不会出现贫血。这只能证明,小叮当这一路上都在喝夏荷的血。” 酒舞他们几个转头看向了杜渺,后者摇头道:“我也注意到夏荷的脸色了,而且,她的嘴唇也有些发白。但是我并没看见小叮当在吸她的血。” “那是因为当初贴身保护小叮当的人,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我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第一次遭遇伏击的时候,埋伏我们的人里,并没有术士。后来的那次血遁。都是小叮当自己一手安排的。” “小叮当需要长时间的吸血,但是她带的血奴夏荷,不够喂饱她的胃口,所以,她后来看我们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了。偏巧这个时候,十大镖局的人杀了出来,急于补充鲜血的小叮当干脆就来了一个血遁,从我们眼皮底下溜了。” 冷判官眉头一扬:“你的意思是,她溜走是为了吸血?” “对!”我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陈志说过,当时他们出动的人手,足够把吴世宝他们留下了。可是后来的结果却恰恰相反。被留下的成了十大镖局的人。” 我用手比划着道:“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个设想:当初,十大镖局的外援在围攻吴世宝镖队时,忽然看见自己人在马车前面炸成了一片血雾。他们会不会认为,马车里还藏着一个绝顶高手?” “江湖中人大多数疑心病重,看到当时的情景,第一反应肯定是撤退。等他们回到驻地的时候。小叮当却跟了上去,在那里干掉了十大镖局的人马,饱饮鲜血之后。又假托有高手相助而回到了镖队。” “可是梦境里……”冷判官的话说了一半就偏向了我的判断:“梦境只是吴世宝他们看见的东西。马车失踪时,他本能的认为是有人劫镖,他们也是按照江湖人的习惯去追查小叮当的下落,所以梦境才会在后面补齐了一些东西。你继续说……” “好。”我继续说道:“现在,我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小叮当第一次自己失踪之后,夏荷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镖队在青楼出事儿的时候,事实上也应该是小叮当打算吸血,故意用出来的手段。” 我这么说,不是没有依据。走江湖的人,没人不去青楼,但是走镖时逛青楼却是镖行的大忌。吴世宝就算不是老江湖,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况且,他们镖队里还有两个女人。 这只能说明,他们当时中了某种法术,才会忽然犯忌。也只有这样,小叮当才能找到机会出去吸血。 我继续分析道:“当时,小叮当的本意可能只是想吸血而已,却没想到,铁炉县里也有术士,而且还打起了她的主意。逼不得已之下,她才解除了法术,让镖队跟对方大战了一场。” “我没弄明白的是,为什么夏荷的鬼魂会忽然控制镖车离开青楼?”我说话之间抬眼看向了冷判官。 冷判官想了想道:“其实,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后失镖的原因。” “失镖的原因其实很好解释。”我说道:“在走镖的过程中,小叮当每天都要检查一遍镖车,她有足够的时间吸收里面的碧血。而且,以吴世宝他们的眼光绝对看不出来这一点。” “吸收碧血?”冷判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你的意思是,小叮当可能是精怪?” “不!”我摆手道:“她是僵尸!如果我没有猜错,她还是一具我们认识的僵尸。” “陈馥遥!”酒舞和地雷异口同声的道:“你说小叮当就是陈馥遥?”围序夹扛。 我笑道:“你们不觉得这种布局的手段很像陈馥遥么?” “小心谨慎,自己很少露面,让猎物自己送上门来,或者控制别人出手,弄来她想要的东西。这些都是陈馥遥惯用的手法。” 我沉声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陈馥遥曾经说过,她活了四百多年。如果往前推算一下的话,她的旱魃之躯形成的时间,应该就是明末清初。” 地雷反驳道:“她一个僵尸要碧血干什么?她自己又不能拿来用?” “谁说不能?”我反问了一句之后才说道:“僵尸,非鬼非妖,为天地不容,尤其是四大尸王。如果他们甘心永远待在地下,不见天日也就算了;一旦出世,必然会遭到难以想象的天劫。但是,僵尸身上一旦有了碧血,就会形成正气,就连上天也会网开一面。” 地雷下意识的摇头道:“不太可能吧!僵尸再怎么说也是阴物,与正气相克,他们敢把碧血弄到身上么?” 我摇头道:“这种事情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但是,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陈馥遥要碧血做什么。” 地雷还是觉得不对:“僵尸需要碧血这件事儿,能解释过去。但是,她为什么非要找一个阴阳判官呢?” 冷判官替我解释道:“项开已经说了,僵尸为天地不容,除了要应付天劫之外,还有地劫。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不怕地劫的话,除了阴阳判官,我不做他想。” 冷判官道:“阴阳判官代表地府行走阳世,既受到地府约束,也受地府庇护。你们说的陈馥遥要是能把一个阴阳判官也弄到手里,她能成功渡劫的把握至少会提高到七成以上。” 我接过冷判官的话头:“所以,吴世宝他们必须死,也必须找到阴阳判官伸冤,才能把人引进陈馥遥的埋伏。所以,陈馥遥,也就是小叮当,才会大费周章,活生生的把吴世宝逼成了一个怨气冲霄的恶鬼。这样一来,不管吴世宝跑到哪座阴衙里去伸冤,阴阳判官都不可能不管。” 我微微一顿之后才说道:“不过,陈馥遥准备用来对付冷判官的陷阱,很有可能是被那个倒霉的大漠判官给顶了包。” 冷判官摇头道:“不对,我觉得他们的首选目标就是大漠判官。陈馥遥消除了吴世宝一部分记忆之后,不管是谁接手了吴世宝的案子,都没办法一下锁定目标,只能慢慢沿着吴世宝走过的路线探查,这样一来,肯定会耽误很多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她用来对付大漠判官了。如果,大漠判官仅仅是我一个普通的同行,那么陈馥遥抓了他之后,还会再找其他人,我也肯定会成为她的目标。但是……” 冷判官话锋一转道:“大漠之所以在阴阳判官里嚣张,是因为他手里有一件厚土钟。术道上有一句话叫:厚土镇大地。厚土钟虽然不是顶级法宝,但是拿来护身绰绰有余了。只要陈馥遥能干掉大漠,她就不用再去找别人了。” 冷判官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因为这样,吴世宝的案子才被生生拖成了一桩悬案。” 地雷敲着手心道:“就算知道凶手是陈馥遥又能怎么样?不把她缉拿归案,这件案子就完不了。上回从海外回来,她就没影了,说不定现在还在什么地方养伤呢。咱们上哪儿去找她?” 我沉声说道:“想让她自己出来,也不是不行,关键是我们能不能找到碧血。” 我解释道:“陈馥遥最在意的旱魃之躯,已经被步幽冥设计给毁了。她要是想再炼制一具旱魃,就必须找到三样东西。” 我掰着手指道:“一是,修炼有成的僵尸之躯,起码也得有铁尸以上的修为才行。第二就是碧血。第三嘛,自然是一个阴阳判官。” 冷判官道:“如果陈馥遥上次渡劫时没用到厚土钟的话,她就不需要再找阴阳判官,有厚土钟就足够了。” 我点头道:“只要咱们能找到碧血和僵尸,就可以到大漠附近去等陈馥遥出来了。这两样东西对她的诱惑力太大了,就算她明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也得睁着眼睛往里跳。” “你怎么知道她会去大漠?”地雷说完,干脆抽了自己嘴巴一下--他问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问题。传说中,旱魃出现的地方必然大旱,如果不在大漠,旱魃不等成形就得被人发觉,挖出来诛灭。除了大漠之外,旱魃没有能够成形的机会。 现在最关键的是碧血和僵尸!这两件东西该去哪里找? 正文 第二二七章 拜访魔医 我的话说完,屋里的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冷判官率先点头道:“你的推断是对的。据我所知,大漠当中确实有一块适合养尸的禁地。大漠判官之所以守在附近不走,就是在打禁地的主意。” “有人养尸,就会有人杀人,他自然有案子可接。大漠边缘对他来说。无异于风水宝地。自从他失踪之后,也有人想接手他的位置,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养尸地的位置,才就此作罢。你的计划应该可行。” 一向不爱说话的杜渺也开口道:“你的计划倒是不错。但是,僵尸、碧血该去哪儿找?” “僵尸应该不是问题。”酒舞说道:“现在苗疆正在召开尸王大会,去那儿找找。不难找到僵尸。” “不行!”我摇头道:“苗疆路途太远,而且高手云集,就算我们能够火中取栗抢到僵尸,也没法把它运到大漠。这条路走不通。” 酒舞嘿嘿笑道:“我还知道一个贱人手里掌握着一具极品僵尸。要是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就能从那贱人手里把僵尸骗出来!” 我一看酒舞那副要偷鸡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快变狐狸了。不过,能干掉陈馥遥的话,就算她变成恶魔又怎样? 地雷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现在就算僵尸的事情解决了吧,可碧血怎么办?那可是稀罕物啊!” 华夏历史上的正义之士比比皆是。但是真正能形成碧血的却寥寥无几。这倒不是因为那些仁人志士的正气不足,而是他们从容就义时,并没有人想到要保存他们的忠义之血。 大多数义士都是死于宵小手中,那些人为了威慑后人,通常不会让人给义士收尸入殓。人血一旦干涸,就再没有形成碧血的可能了。 而那些战死于疆场上的英雄人物,一腔热血早已洒遍大地,或与泥土混合,或与敌人之血相融,也无法形成碧血。 想要找到碧血,可以说难如登天。 地雷的话一出口,所有人便再度沉默了下去。过了好半晌,地雷才低声道:“要不……咱们造假。怎么样?” “胡闹!”酒舞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碧血能造假么?就算咱们勉强弄出来。陈馥遥也不是傻子,怎么骗她?” “造假这事儿,说不定可行!”我眼睛忽然一亮,赶紧从身上翻出来一份通讯录:“我三叔有个朋友,专门善于造假。据说,他当年弄出来的假货。连术道顶尖高手都蒙过去了。他受过我三叔的大恩,找他帮忙应该可以……” 等到酒舞他们看见了我手指按住的人名时,不由得全都愣住了:“谢成鹰?那不是个大夫么?” 我点头道:“对!这个世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术道上最有名的大夫--魔医谢成鹰,其实还是个造假高手。他对造假这件事儿,有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偏执,而且技术比他的医术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酒舞皱着眉头道:“魔医谢成鹰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据说,一般人想请他治病都难。要请他造假,恐怕也不容易吧?” “行与不行,咱们总得试试才知道。”我转头向杜渺说道:“你留下照顾温言,要尽量装出我们还在兵营的样子。还有就是告诉温言,减缓动工的速度,最好能让外人以为,我们还在跟鬼神纠缠不清。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把握。” “明白了。”杜渺点头之后才问道:“用不用联系沈旭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 “不用。只要你做得天衣无缝,我们就不会有危险;沈旭他们一动,反倒会暴露我们的目标。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交代完杜渺,就带着酒舞他们赶向了谢成鹰隐居的回天草庐。 我在路上就告诉酒舞他们,谢成鹰那人有个怪癖,就是一点儿不给人留面子。不管谁找他看病,他都在大厅接待,什么病情都得当着一屋子人说,检查也是一样。 最糟糕的是,谢成鹰对占卜之术还非常了解,动不动就把病人的隐私给直接报出来了,弄得对方面红耳赤,下不了台。可他偏偏还就爱玩这把戏。 要是病人稍有不满,哪怕是表情不对,他都会立刻翻脸,最轻的也是把人从屋里扔出来。最可恨的是,腰缠万贯的谢成鹰,偏偏在自己院子里修了一个旱厕,为的就是把人直接扔粪坑里。据说,被他扔进茅坑的倒霉孩子,已经超过两位数了。 虽然酒舞和地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到了谢成鹰家里,还是被雷得不轻…… 我们四个还没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在屋里大声喊道:“你再说自己清白?光是固定的男人,你就有三个,平时打野食儿那些,我把手脚全都用上也数不过来!” 几秒钟之后,谢家大厅里就传出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你调查我?” “狗屁!老夫看着你都觉得恶心,哪有闲心去调查你!” “老流氓!你给我等着!我……” 那个女人的话还没喊完,我就见一道黑影像风一样的从屋里卷了出来,腋窝下面还夹了一个人。 夹着人的老头对我们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跑到旱厕边上,两只手把那女人高举过顶,咕咚一声扔进了厕所后面的粪坑之后,才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的回了大厅。 地雷刚想过去看看,就被酒舞狠狠踹了一脚:“赶紧走!看完之后还吃晚上饭么?” 地雷吓得一缩脖子,忙不迭的跑进了谢家客厅。 院里的尖叫、咒骂声乱成了一团,还有人打电话报警。客厅主位上的谢成鹰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细细的品着茶水,就连我们进来了,都只是抬头看上一眼,摆了摆手示意我们找个地方坐下。 我刚一进门,就看见屋里还有一伙人在。起初,我只是习惯性在观察地形,但是当我跟左首客座上的人眼神交汇时,却被对方引起了警觉。 那位男客年约二十五六,温文尔雅、人才一表,可惜脸色苍白、面带病容,看上去就像大病未愈;但是对方的眼神却极为锐利,看向我时,似乎还带着明显的敌意。 我装作不以为然的坐下来之后,立刻向酒舞传音道:“对面那人什么来历,能看出来么?” “要是我没看错,他应该是病剑客,陆超。”酒舞皱眉道:“陆超是不折不扣的武林高手,一手冷艳剑法用得出神入化。我听人说,他一向看不起术道上的赏金猎人,不少赏金猎人都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死在了他手上。” 我不禁重新打量了陆超几眼。这一回,他并没有注意我的方向,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谢成鹰。我也就此越过陆超,看向了他身后的八名黑衣大汉。那八个人的太阳穴都高高隆起,双目精光炯炯,显然已经跻身于武林高手之列。光是他们扮相,似乎也不是来求人治病的。 不过,谢成鹰却毫无忌惮对方的意思,一直都在品茶,甚至连看上对方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地雷有些不耐烦的道:“这老头怎么还不说话?”围乐女血。 我悄悄向地雷摆了摆手:“谢成鹰每看完一个病人,都要先喝杯茶,这期间,不允许有人打扰。等着就行。” “猫饼……”地雷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之后才闭了嘴。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谢成鹰才放下茶杯,清咳一声道:“小辈,你等我两天了,究竟想要做什么?”谢成鹰神态倨傲,丝毫没有将陆超放在眼里。 陆超笑道:“我从王真人那里得知,谢老的师门传承于丹士,炼制的丹药有功参造化之能。所以……” 谢成鹰面色一板道:“我与那些羽士、丹客素不相识,也知道不怎么炼丹。你回去吧!” 陆超淡淡一笑,脸上表情暖昧道:“王真人说,他与谢老还算师出同门,谢老何必……” “我呸--”他话未说完,谢成鹰已经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骂道:“去他娘的同门!” 谢成鹰言辞粗鲁,一点儿没有雅士的风度:“谁跟那帮骗子是同门?你也不看看他们祖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那个给正德皇帝炼丹的道士,根本就是个骗子!一颗丹药里有一分水银、两分铅,那玩意儿还能长期服用啊?也算正德那老小子命大,只吃了个绝子绝孙。” “还有嘉靖的丹客陶道人,别出心裁,在皇宫里征选了五百童男童女,收集尿液炼秋石服用,叫人呕吐!万历小子的羽士就更为恶心下流了!竟然取女人的天葵炼丹!我听着都想吐,居然还有人敢把那玩意儿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 “我就没听说哪个服用丹药的人能长生不老;反而是死在了丹药上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现在,你说的那个什么王真人不炼丹了,改讲养生了对吧?你要是想死得快点儿,就赶紧跟他学,保准没错!” 陆超仍旧笑道:“我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如果说天下无人能够炼制不死金丹便罢,若有人能炼,舍谢老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正文 第二二八章 螳螂,黄雀 谢成鹰冷哼一声道:“我没有那个本事。” 陆超似没有听见谢成鹰的话,继续道:“敝上已经广集世上仙草奇葩,从千年参王、成型何首乌,到天山雪莲、乌斯藏红花,应有尽有。这些人间绝品,配合谢老的龙涎、麟角。再加上你参天地造化之功,想炼制不死金丹,还不容易!” 谢成鹰冷笑道:“你当炼丹像搓个糖丸一样简单吗?”谢成鹰说到这儿时,神色一动,厉声道:“你敢套我的话儿!你究竟是谁的人?” 陆超站起身道:“谢老,您没必要知道我是谁。只要回答我,跟不跟我走就足够了!” 谢成鹰安坐不动,冷笑道:“想要金丹,找太上老君要去,他那儿多得是!我这儿,一颗没有!” 陆超逼近两步阴笑道:“神仙难遇,还是由谢老炼制比较实际一些。谢老,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谢成鹰冷哼一声。轻蔑道:“你威胁我?凭你们几个能奈我何?” 若想与人动手,便没有谦虚礼让一说。 谢成鹰心生杀机,哪里还会和他们客套,说话之间,一掌正中陆超胸前。陆超倒退几步,稳稳的站在厅中,而谢成鹰的一只右手却被烧得焦黑。 谢成鹰凛然喝问道:“你身上有什么?” 陆超冷笑道:“你该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句话吧?我等敢深入虎穴,必有所持!” 陆超冷笑之间,与八名黑衣人同时扯去外袍,紧身衣上满是用泥金书写的经文。 谢成鹰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密咒宗……” 陆超笑道:“不错!密咒宗的十二天煞已经将这里包围了!我劝你。为自己的家人多做些考虑吧。” 谢成鹰怒喝道:“老夫倒要看看,密咒宗有多大本事!” 谢成鹰怒喝之中,整个静室被一股黑气充塞,黑气中两只鬼爪猛然抓下,两名黑衣武士当即被掀去了天灵盖。尸体“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脑浆的腥气直冲鼻腔。危险之中。陆超等人取出写有经文的头巾,将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谢成鹰无从下手之间,干脆飞身而起。打算撞破窗棂直飞屋外。没想到,他刚一接触到窗台,屋檐上就忽然落下一道满是咒文的黑色帆布。谢成鹰的手指刚刚炸碎了玻璃,帆布上的咒文就跟着金光暴起,生生把他给挡了回来。围乐女巴。 与咒文相撞在一处的谢成鹰,像是跟人互对了一掌,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跌回了原位,满脸怒容的看向了陆超。 他们双方从翻脸到交手只不过短短几秒,陆超却处处占据了先机,完全压制住了不可一世的谢成鹰。陆超微笑道:“谢老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的庄园里还有不少谢家高手,不过,我的密咒阵能挡住你,也能挡住你的手下,就算他们能冲进来,你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了。等我把你拿下,他们自然会给我让条路出来。” 从陆超出手开始,地雷和酒舞就想要动手帮忙了。但他们两人身形刚动,就被我给拦了下来。直到谢成鹰被逼回原位,他好像才想起了我们的存在。 谢成鹰脸色阴沉的说道:“那边几位,你们是打算看戏么?” 陆超不等我开口就说道:“诸位朋友,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乱动为妙。” 谢成鹰看我坐在那儿,旁若无人的喝着茶水,不由得沉声道:“那个喝茶的,你觉得姓陆的料理了我之后,会轻易放你们离去么?就算为了自己,你也得有所表示吧?” 酒舞和地雷也弄不明白我究竟想要干什么,不约而同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陆超也跟着冷笑道:“那位朋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带走谢成鹰。你们不过是为了求医,这世上会治病的不止他一个。若你选择袖手旁观,本人保证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出类拔萃的名医……” “说得好听!”谢成鹰冷声道:“先不论这世上谁的医道能超过老夫。你现在,让姓陆的把禁制打开,放你们离开试试!老夫不信,他能信守承诺!” 陆超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他的几个手下,也不动声色的往我这边靠了靠。谢成鹰刚才的那个问题,对陆超来说确实是个死穴。只要我开口让陆超打开禁制,接下来,我们之间动手的可能必定会超过半数,他们不得不先做防备。 “茶水不错,可惜是去年的雨前,有点儿跑味了……”我缓缓放下杯子道:“你们与其在那儿打嘴仗,还不如一块儿坐下想想,咱们该怎么出去。” 谢成鹰和陆超同时变色道:“你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窗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不幸的是,我们全都成了黄雀眼里的螳螂。” 陆超厉声道:“胡说八道!你是想骗我打开禁制吧?” 我好整以暇的道:“我胡不胡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你所谓的十二天煞,现在不是只有八个人在屋里么?你联系剩下那四个试试。” 陆超给身边那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把手凑到嘴边呜呜的吹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同样的声音。陆超脸上的冷笑刚起,他身边那人却陡然惊叫道:“信号不对!外面的兄弟死了,那是死人在吹哨!” 陆超大惊失色之后,看向我的目光里也透出了森森寒意:“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埋伏?” 我摇头道:“我要是早点儿看出端倪,我自己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我回头看向谢成鹰道:“刚才你把那个女人扔进粪坑之后,有不少人冲过去捞她。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被人扔进粪坑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怎么那么多人在大呼小叫?” “我们坐进屋里之后,还能听见有人在外面骂人,可是骂人的声音好像不是从一个位置上传过来的,他们骂人话,似乎也能接上……等到后来,你和陆超说话的时候,骂人声一下就停了。他们怎么会停得那么整齐?” 我话一说完,陆超他们也猛然醒悟了过来。刚才那些人在外面骂骂咧咧,其实是在互相呼应着传递信号,后来信号忽然停止,就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事情到了这会儿,陆超还是不肯相信:“你发现不对,怎么不冲出去?” “冲出去?”我冷眼看着对方道:“那时候,外面的埋伏已经成型了,你也准备好动手了,我那时候冲出去,跟找死有区别么?” “哼--”陆超明知道我说的有理,可他心里那一腔怒火发不出去,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我怎么看你都像奸细!” “那你怎么不把我拿下再说呢?”我哈哈一笑,地雷、酒舞、冷判官便同时拉开了架势。 忽然间,围在大厅四周的咒文帆布上同时窜起了火苗。只是烈火刚起,四面帆布就被火焰焚烧一空,窗外除了一片灰烬,什么都没留下。 我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又是一暗,紧接着,一股突乎其来的压力,跟着猛然袭向了我的心头,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对绝顶高手时的惊悚。 等我再看窗外时,青天白日已经变成了无尽无际的黑暗,范围近五里的庄园似乎被封进了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如果不是屋里还有灯光,恢弘的庄园定然会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墓。 “萧山夜轮回,登门造访!”众人听见一声大喝,循声望去,正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满头银发的青年人,倒背着双手,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墙之上,目光俯视之间带着一股傲视群雄的姿态。 站在陆超身边的一个人,斜眼看着墙上的夜轮回冷笑道:“什么玩意儿,自以为潇洒,我看也不过是个耍点儿把戏,想要趁机扬名的东西。” “我去揪那混帐东西下来!”十二煞当中一人怒吼之中“一鹤冲天”,身如利箭,双手如钩,向夜轮回抓去;身形及近夜轮回一丈,招式随之变换,由一爪直取中宫,幻化出八道爪影,逼向夜轮回要害! 夜轮回一声长啸,飞跃而起,如狂鹰展翼飞出檐外,猛然急旋前翻,头下脚上,如饥鹰搏兔倏然疾落,双手如刀插进那人肩背,双掌一分,“嚓”的一声将那人撕成两片,扬手将尸体分向抛开,顺势身形下落,脚尖触地似蜻蜓点水,再次翻身向墙上落去。 夜轮回未落身形,便有无数暗器如暴雨横飞,齐齐打向他背心要害。这一回,出手的却不是陆超的手下,而是从附近回廊上绕过来的谢家人马。他们似乎没看见谢成鹰被困在屋里,把夜轮回当成对手,直接向对方打出了暗器。 夜轮回倒悬半空却如有神助,倒竖的身躯平直退后三尺,猛然翻身双掌齐发,掌心处火光暴射、雷鸣大作,轰然一声巨响,将暗器原路打回。厅廊惨叫未起,却血溅窗棂。十几具被暗器炸开了天灵盖的尸体先后栽倒在地,脑浆横流,被血浸透的玻璃随劲气飞散,紧贴在围观者的身上。 夜轮回飞跃、杀人、抛尸、还击、回落,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家立刻有人怒吼道:“并肩子上!” 正文 第二二九章 谁出门,谁就死 我听见那人发出冲击夜轮回的指令之后,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声“笨蛋”!夜轮回敢单枪匹马围堵谢家,就说明他有恃无恐,那是谢家仗着人多就能占到便宜的么? 等我冷眼看向谢成鹰的时候,却发现对方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就好像没看见自己的手下打算出去送死一样。任由手下人对夜轮回发起冲锋。 谢成鹰都不在乎自己手下的死活,我又何必拦着他们送死,干脆退出两步,双手抱肩的看向了屋外。 领头的谢家护卫吼声一落,就率先冲了出去。跟他同时扑向夜轮回的竟多达四十余人。可是,夜轮回却在冷笑之间倒背双手、举目望天。好像没看见一群人正向自己冲杀过来。 谢家人刚刚冲入院中,就看空中成片的磷火如同绿幽幽的雪片,满天飘洒。冲上去的谢家人立时丢掉兵器,手掐咽喉,发出了一阵野兽垂死时的呜咽,栽倒在地,抽搐号叫多时,才周身发黑,气绝身亡。 屋里的谢成鹰顿时惊呼道:“夺命磷火!” “好眼力!”举目望天的夜轮回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道:“你能认出天上的‘夺命磷火’,也该认得出地上的‘化血神砂’吧?两种毒物合在一起就叫‘天罗地网’。你们的人数再翻一番,也别想靠近我半步。嘿嘿……” 众人惊骇之中一起向地上看去。只见一片暗红色的砂砾缓缓蔓延,将地上的尸体包裹其间;不多时,扑鼻的腥气和四下流淌的鲜血,将砂砾自尸体上冲落。四十几具森森白骨,暴露在幽幽发亮的灯光之下,其场面骇人至极。冲荡着砂砾的鲜血在厅前受到台阶的阻挡,停滞不前,慢慢的凝固、沙化,在厅外变做一片殷红的砂土。 陆超大叫道:“你用毒伤人,算什么好汉?” “刚才用‘一鹤冲天’扑上来擒我的人,还算有些胆量。我才让他死得痛快些。”夜轮回不以为然的回答:“至于这些好打滥仗,以多为胜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死得舒服。你们反正要死,不如死得英雄些。愿意单打独斗的,出来一步说话!” 谢成鹰上前一步道:“老夫谢成鹰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 夜轮回呵斥道:“现在轮不到你说话,我想问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不等谢成鹰开口。夜轮回又厉声道:“方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我是摆弄手段,借机扬名之徒。是谁说的,站出来!” 刚才说话那人上前一步道:“老夫墨剑齐修!刚才说话的就是我。你想怎样?” 夜轮回冷笑道:“不怎么样。就是想拿你的人头正名而已。挺剑上吧!你不是我想毒的人,地上的化血神砂伤不到你!” 墨剑齐修一咬牙,提剑出厅,站在院中拉开架势,沉声道:“请!” 夜轮回飘然落地,笑道:“好!有名家风范,我留你一个全尸!” 墨剑气得脸色发青,不答话也不起手客套,剑发狠招,接连三剑,剑剑快如风雷,直取要害,志在必得。夜轮回飘开半尺,在剑尖前尺度游走,以食指弹向剑尖,铮铮三声剑鸣。剑芒罡风炸若烟火,淡蓝色的光影迸射八尺。齐修剑未脱手,身形却跟着剑鸣微震三下,一口鲜血跟着第四剑一起迸出。 夜轮回以两根指头轻轻夹住齐修的墨剑,顺势一带,夺入手中,反复观看两下,又插进了齐修背后的剑鞘里,轻声道:“好剑!”围央冬亡。 直到夜轮回声落,齐修才委靡倒地。 齐修的身材与夜轮回相若,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尸体栽倒之即,大厅门口幽灵似的出现了六名大汉,东边三人,每人右手有一支标枪,左手上还提着四支标枪;西边有三人半跪在台阶前,强弓拉满,利箭在弦。 十多米的距离上,标枪、箭矢的速度可以快过声音,避无可避。夜轮回身形一现,顿时枪箭齐发,破风之声、金属交鸣,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出,声音未落,六道绿芒,眨眼而至。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之后,如被利刃劈竖向劈开的标枪、箭矢便散落在夜轮回脚前。偷袭的六名大汉,每人胸口插着一支墨绿色的“草棍”。 “草棍”入体不深,六人一时没有断气,挣扎着叫道:“救我……救我……” “拖进来!”陆超估计是想看看夜轮回用了什么手段,赶紧让手下将六人拖入厅中。我隔着三四米远,看过去时却猛见六人忽然七窍流血,面色漆黑如同浸墨,胸口上的草棍自行拧动着从尸体中退了出来。原来是六条粗细长短如筷子的墨绿色小蛇。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毒蛇锥”。 “哎呀!” “有蛇!” “小心……” 厅内数人被毒蛇咬伤,一时惨叫连传,身旁之人也顾不得抓蛇,忙抽出兵刃,将伤者被蛇咬伤的肢体斩下。在刺鼻的血腥和惊惶的惨叫之中,六条小蛇游回了夜轮回身边。 陆超大叫道:“毙了这王八蛋!我先上!” 夜轮回鼓掌笑道:“好豪情,好气势啊!一个武林高手,竟然能喊出‘我先上’。佩服,佩服!后面那句是不是该接‘掩护好我’啊?” 陆超老脸一红,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一句“我先上”,无疑是带着惬意,硬充门面,的确不该从武林高手江湖客的口中喊出。 夜轮回笑道:“现在我不想打了。我警告你们,别想出来,谁出来谁就死!也不要幻想着等到天亮会有人来救你们。天永远不会亮!”说完,夜轮回倒背着双手走向了后院。 谢成鹰大惊道:“那位朋友,有话好说,不要伤我家小!”夜轮回恍若未闻,径直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夜轮回离开不久,就有人陆陆续续的集中到了大厅。那些人看上去应该是被夜轮回硬给赶过来的,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开始时,还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大厅里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了;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站出来,向谢成鹰道:“谢老,外面毒物匆匆,不知道您有没有解毒的药物?” 谢成鹰皱眉看向对方道:“有是有,但是谁敢上去试验?” 那人咬牙道:“我来!万一我不幸身死,还请谢老治好我师弟的绝症。” 谢成鹰目视对方良久,才取出一瓶丹丸,倒出四颗:“一颗口服,一颗含在嘴里,鼻孔里各塞上一颗。” 那人长吸一口气,神色懔然地道:“我冒险先试,如果避毒有效,谢老便可带大家依样出困。如果我不幸身死,大家就不必冒险了。另外,也请谢老坚守承诺。” 那人刚要动身,我忽然上前一步道:“等一下,我想问问,谢老的避毒丹,能避什么毒物?” 谢成鹰脸色阴沉的道:“可避山岚、死水中的瘴气,以及任何凝血闭气的奇毒。” 我听他说完,立刻摆手道:“朋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药不对症,你死了也是白死。” 那人苦笑道:“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那人说话之间,向我微微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他执意要去试毒,更多的因素,是想让谢成鹰欠他一个人情,将来能治好他的师弟。 我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旧忍不住劝道:“想想看,那夜轮回能随意控制夺命磷火、化血神砂两种传闻中的奇毒,现在又敢放心离去,必定布有陷阱!普通的避毒丹恐怕……朋友还是三思而行吧!” 那人颤声道:“我必须冒险!夜轮回声称要将庄内之人斩尽杀绝,他必定做得出来!十年前,师弟救我于锋刃之下,此恩此德,今生就无缘图报了。我先走一步,转告我的兄弟,珍重!” 那人捏破一颗丹丸,抹上口鼻与双手,又吞下了两颗,留一颗含在口内,猛一吸气,急走十余步,从厅门起步飞跃,跃出五六米之后,才单足落地。等他刚要再次起跳时,突然身形一晃,但听“噗”的一声吐出口中的丹丸,扭头狂叫道:“不……不能再……再试……”话未说完,已经倒地抽搐。 厅内之人大惊失色之下,却听一声冷笑:“他说的不错,不要再试,那只是无谓的牺牲。”众人转头去看时,却见夜轮回不知何时返回了前院,正坐在一张不知哪里搬来的安乐椅上闭目养神。 夜轮回语带杀机的说道:“从现在开始,到我睡醒之前,谁也不要出门。谁出门,谁就死!我想你们还没见过循声伤人,令人顷刻毙命的‘盲虺’吧?现在,这院子里就有四十条盲虺。不信的大可试试!”夜轮回说完,当真沉沉睡去! 等我退回原位,地雷已经忍不住摇头道:“可惜了那汉子!他明知不可为,还要为兄弟友冒险赴死。实在是可惜了!” 谢成鹰脸色阴翳的道:“刚才死的那人是谁,他的师弟在哪儿?” 谢家立刻有人答道:“那个人叫文新,他师弟就在偏厅。” 谢成鹰皱眉道:“把他师弟喊来!” 谢家人立刻往后面喊道:“于洪,于洪!快过来!你师兄死啦!” 正文 第二三零章 自己能搞定吗 于洪三步两步的冲到了大厅,等看见他师兄的尸体时,惨嚎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门口。于洪脚步刚动,谢成鹰忽然一闪身拦在于洪身前:“你师兄刚才冒险试毒,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把你治好……” “大师……”于洪哭跪在地:“我要为师兄报仇,求大师成全!” 谢成鹰从怀里掏出两瓶丹药:“这里有两瓶药,一瓶可以避毒,当然,跟你师兄刚才吃下去的不同。还有一瓶,可以短时间内提升你的功力……” 谢成鹰话没说完。地雷已经拍案而起:“闭嘴,你个王八蛋!刚才文新冒死试毒,为的就是救他师弟一命。你却利用他们师兄弟的感情,让于洪去送死!你还是不是人?” 事实上,大厅里看不惯谢成鹰的,不止地雷一个。只不过,没人愿意站出来说话罢了。 世间真正视死如归,面对死亡依然谈笑自若、无动于衷的人,并不多见。珍惜性命是人之常情。江湖中人对死的恐惧。并没有一般人那么强烈。他们日夜接触的兵刃,皆是可以致人于死的利器;旦夕钻研的武技,都是可以立判生死的技击之术。久而久之,对死亡的看法难免有点儿偏激。“怕死莫走江湖路”并非只是江湖人的笑谈。 但是对死亡的恐惧,须由观念与环境来决定。江湖中狭路相逢,拔剑而起、生死一博,并不会感到死亡的可怕。刀剑入体、血溅五步,是极为平常的事。短暂的结束生命,根本没有时间让人体验死亡的感觉。 真正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到来。大难临头又心存侥幸,生死之间进退两难。无能为力的任由死亡的阴影侵入心房,往昔种种在心间回荡,美好的、丑恶的、心酸的回忆在眼前纷纭叠沓而来。即便是铮铮铁汉也难免精神崩溃。 这个时候,只要出现一线生机,哪怕那一线生机再怎么荒唐,再怎么不近人情,他们也会想办法牢牢抓住。 谢成鹰冷眼看着地雷道:“去与不去,都是于洪的选择。如果他不去。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把他治好。他想去全兄弟之义,我也乐意成人之美。你如果看不惯。大可以出去!” “王八犊子!”地雷勃然大怒:“老子跟你在一个屋里,都觉得丢人!” 谢成鹰冷笑道:“嫌丢人?你出去啊。没人拦你。” “你……”地雷被气得浑身乱抖,却迈不出一步。 我知道,地雷不怕死,如果现在只是他自己在这儿,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样会大步离开,而且绝不回头。但是,现在还有我们三个,他知道,只要他动,我和酒舞绝对不会单独留下,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 谢成鹰却不依不饶的道:“你怎么不走哇?怕啦?怂啦?没胆子,装什么英雄好汉?” 地雷气得眼眶发红时,我倒背着双手走到地雷身边:“我们走!” 地雷的脸色顿时白了:“兄弟,这口气我忍了,咱们可别……” “用不着忍!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故意送死过?”我说话之间,一闪身到了门口,地雷没来得及拦我,我已经踏出了门外。 地雷也顾不上再喊我了,干脆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后面追了上来。酒舞和冷判官也不约而同的冲到我身边时,我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夜轮回的身边。 屋里的人看我们没事儿,不由得愣了一下。我站在院子里扭头说道:“我们出来没事儿,你们最好别试!万一送了命,可别怪我事先没说清楚。” 我的话还没说完,眯着双眼的谢成鹰陡然出手抓住身边一个谢家护卫,抬手把他给扔了出来。那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两步之后,一跤趴在地上,就再没爬起来。 谢成鹰的脸色变了,陆超也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说过他是尖细!” 我对陆超冷笑一声之后,才转向了夜轮回:“宇文兄,别来无恙?” 酒舞猛然回头道:“你叫他什么?” 我肯定的道:“他是宇文九。” 从夜轮回出现,我就认出了他是我在宇文老宅时遇上的宇文九。他的身躯虽然被体内其中一个亡灵控制了,但是样子并没有多大改变。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始终不正面看我,就是怕我看出来什么端倪来。 刚才还装睡觉的夜轮回苦笑着睁开了眼睛:“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安心在屋里呆着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伤你,你现在跑出来不是给我添乱么?” 我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出来帮你的?” 我伸手指了指谢成鹰:“那个老家伙奸着呢!他刚才已经暗中传讯了,用不上多一会儿,就会有高手过来助拳。你单枪匹马能对付得过来么?” 宇文九抬头看向我道:“你想要什么?” “肯定不会跟你要一样的东西!”我故意跟对方打着哑谜:“先弄走来敌再说!咱们想要的东西,可以在完事儿之后慢慢再分。” 夜轮回不以为然的道:“我自己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和你分?” “好大的口气!”院墙上遥遥传来了一声冷笑,墙头上并立着五人。 我看着那五个人道:“酒舞,给宇文兄介绍一下这五位朋友吧!” 酒舞沉声道:“左首那个,面色灰白,生着三角眼的道士,是剑仙辛晋。” “他身边那个肥头大耳的大和尚,是笑弥勒法云。” “左首第三人,是当今术道上最善于解毒的,医仙梅中玉。” “最右首穿着红袍的那个是祝融君黎天。” “还有一个抱着琵琶的冷美人,是红煞星顾翩跹。” 酒舞每说一个,宇文九的眉头就跟着皱上一下:“怎么来得这么巧?” 谢成鹰哈哈大笑道:“不是他们来得巧,而是他们都答应过我,要为我服务十年!他们就住在附近,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我看了看宇文九道:“现在,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能搞定?” 宇文九冷声道:“你能打几个?” 我还没等说话,顾翩跹已经忽然发难,她的一只玉手轻拂琵琶,弦声破空而起。只是,我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把第一个目标放在我的身上。 一串急骤的音符直震我脑海,似乎那不是外来的声音,而是从体内所发出的心跳,令人气血沉凝、头脑发昏,好像意识已不复存在,身躯似要向四面八方爆散,肌肉筋骨皆在抽搐爆裂。 “全都退后,全力协助宇文九!”我说话之间,往旁边连挪了几步,把顾蹁跹的攻势引到了一旁。 顾翩跹弦声向一点而出,声波攻击成为一线。她身边的人只能听见琵琶声响,却未受其功力侵袭。断魂琵琶功力之高,简直匪夷所思。她见我为前七殷所动,暗一咬牙,猛提内力,弦声再起。这次又是不同,每一个跳动的音符皆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硬冲我体内,强行打击各大经脉。 我此时再不像方才一样安静,凌厉的气波在我身前凝聚成型,化作黑色的漩涡越转越快,罡风厉啸之声八方盘旋,与琵琶声互相抗衡。两人都在猛打猛攻,以硬碰硬。地面上一尺见方的青石方砖被两股气流激荡而起,如同两波对冲的海浪,轰然撞击一处,石粉漫天扬落,三丈内难以见物。巨响之后,除了琵琶声响,四周寂静如死。 “他死了!”不知是谁,兴奋得大声欢呼,群豪也跟着欢呼如潮。唯有顾翩跹心中一疼,轻拂琵琶的玉手带起了一丝悲音,似少女的一声低惋,也似朋友的一声叹息。 断魂琵琶余声未落,挡住众人视线的石粉却被一阵狂风吹散。围央冬技。 我从漫天灰尘当中冷笑着走了出来。顾翩跹一愣,就着悲音,弦声又起。这一次,凄凄切切的旋律充塞在天宇下,令人心弦抖动,五脏六腑向下沉落,忍不住凄然泪下、五内酸楚、魂散魄消。 “夺命钩!”我一声大吼之间,亡命钩宛若九天龙吟似的发出阵阵爆响,凛冽杀招随翩然若舞的身形而下。顾翩跹附近的屋檐、门框被如刀的真气切成了碎末。 顾翩跹左手抱着琵琶,右手举掌迎击。两人双掌对击之中,我也腾出左手,化掌为爪,将那名震武林的断魂琵琶捏得粉碎。顾翩跹倒退三步,摔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我紧跟着连退了五步,重重呼出一口白气。刚才那一下,我虽然逼退了顾翩跹,可我自己也一样被震得气血翻腾,难受至极。 “小辈大胆!”辛晋声出剑发,剑走寒光直逼我后心。我“猛虎回头”,扬钩劈向剑缘。三尺飞剑走势偏移,化作弧形绕空而去。剑做龙吟,血浪翻滚,飞剑连续削断了五六颗观战者的人头,反奔辛晋而去。 辛晋见眼前血影闪动,龙吟入耳,急蓄势收剑,哪知我的亡命钩紧跟剑尾向他面门抓到。笑弥勒一掌击出,硬接我亡命钩,逼得我攻势一顿,才解去了辛晋的碎顶之险。 我横飘丈外之际,笑弥勒面色如墨,载落墙头。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又是一紧。 地雷冷着脸看向宇文九:“你怎么不出手?” 正文 第二三一章 还有后手 地雷的话一出口,宇文九没做表示,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不等宇文九开口,就抢先说道:“别让他出手,这些人我自己对付。你们看好谢成鹰。别让他跑了!” 我从认出宇文九开始,就猜到他连续击杀对手不过是虚张声势。宇文苑才活了多大,又从来没修炼过内功,宇文九拿他身体偶尔爆出几次杀招还行,真要跟人动手,他坚持不过五十招就得露陷儿。所以他才一直用毒杀人。不断给人增加压力,但就是不肯出手。 只不过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细,还以为他不屑出手,在故意压阵呢! 我逼得辛晋手忙脚乱,自然让他加了小心:“小辈,你师承何人?” “我的师门你不配问!你是选择自尽,还是要大爷动手?”我模仿辛晋的口气,竟有八分相似,气得辛晋哇哇大叫。 医仙梅中玉忽然将手一扬。手掌中雾气萌发,悬空怒卷。顷刻间,半里内飘下了一阵绵绵细雨,落在青石地上如同水浇炽铁,“哧哧”炸响之声不绝于耳,带着异香的白烟如雾蒸腾。 “黄梅杏雨……”我微微一震道:“你在解毒?” “呵呵……”医仙冷笑之间,被困在屋里的高手也一下杀了出来。 地雷眼珠一转道:“你们顶着,我帮项开!” 酒舞和冷判官同时杀向对手,地雷却忽然一个闪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刚想看看酒舞那边的情况,辛晋忽然挥剑向我杀来:“你的死期到了!” 辛晋飞剑奇快地出鞘,千道剑光乍现,剑已逼近,风雷骤发。说话之间即行雷霆一击。 “钩蛇卷风!”辛晋拼命,我自认也使出了杀招! 亡命钩与长剑瞬息接触在了一处,光芒乍张、劲气四合,剑涌出千层浪,亡命钩幻起万重山,风雷隐隐、电芒流转。双方同时抢攻。各显神威,快速如电的冲刺、移位、闪挪、封架,片刻间。人影依稀、险象横生,疯狂而迅疾的搏击令人目不暇接。 满天飞剑,足有万数;八方钩影,守中带攻。飞剑、亡命钩打成了平手! 远处的祝融君故意大喊道:“梅老,是否有意助辛道友一臂之力?” “辛晋的作风,实在要不得!”医仙大为不肖:“方才一剑,纯属偷袭,哪有白道名宿的风范。老夫以‘黄梅杏雨’解去院中剧毒,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也丢光了我这张老脸。现在让我参与围攻一个后辈,却是万万不能!” 黎天自讨没趣,泱泱闭口。这短短一瞬之间,场中已经发生了剧变。我落脚的屋脊,忽然一声炸响,笑弥勒双掌齐挥,破屋而出,横扫我双腿。 “卸钩成龙!”我在半空横身而动,打出了孙恩独创的亡命钩杀手,立钩如刀的凌空翻滚,两道黑芒化作一片刀轮,上劈飞剑、下扫铁掌,金戈交鸣之中,剑断、手残。我飞出圈外,身形挺立,双手回旋,力劈剑仙、笑弥勒。两人同时后撤之间,汗透衣背。 “破得好!”梅中玉不由得为我大声叫好! “好说!”我身形一定,爪抓笑弥勒前胸。笑弥勒不退反进,双手插向我的小腹。我横起亡命钩跟笑弥勒对峙一处时,正好用他的背后挡向了剑仙辛晋。 电光火石之间,笑弥勒胸前忽然白芒乍闪,一柄短剑破体而出,击向我的左胸。 我猛一旋身,短剑自我肋下擦过,划出了一道一尺长的血槽。我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重伤之下飞身向后院中退去。 “辛道友,原来你的‘伏魔剑’可以用来杀伤同僚啊!”梅中玉飞到剑仙身侧,冷然开口。 辛晋狡辩道:“那小辈钩子上含有剧毒,笑弥勒是死在他的手里!”围丰木巴。 “辛道友似有不当之处,还请梅老周全一二。”黎天请医仙周全,无疑是在赞同辛晋的做法。 医仙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黎天则微微一笑,以真力牵动笑弥勒的尸体。笑弥勒如同复生,僵直的起身飞跃,紧追着我的脚步落了下来。尸身一停,黎天掌风便落,四道火龙从他指尖咆哮而出,窜入笑弥勒体内,尸体顿时从里向外的炸出了一片紫火。仅仅眨眼的工夫,尸体就烧成了一个人形的火团。 就在我准备挥钩砍向火尸时,尸体忽然动了。我眼看着紫色火团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之后,燃火的尸体就围在我身边飞快的跑了起来。 开始,我以为火尸是在寻找我身上的破绽。让我没想到的是,火尸兜起来的圈子不但没往里缩,反倒是不断的向扩大。短短几秒钟之后,他竟然跟我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紧贴着谢家大宅的墙壁跑了起来,凡是火尸经过的地方,立时火光汹汹,冲天烈火一时间控制不住的往四周蔓延而去。 大厅里的谢成鹰差点儿气疯了:“黎天,你他么的是来放火烧我房子的么?” 院里的黎天也慌了手脚:“不是!火尸怎么不受控制了……我也不知道……” 黎天的话音没落,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剑啸--辛晋的长剑不知道怎么的,一下调转了剑锋直奔他后脑的方向激射而至。 “你疯啦?”黎天回身之间用双掌夹住了辛晋的长剑,两掌之间也陡然吐出一片火焰。 “手下留情!”辛晋惊叫之间立刻放手后撤,才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可他被黎天夹在手里的长剑却被火焰烧得通体透红。 我顿时被眼前的情况弄得一头露水:“他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地雷就鬼鬼祟祟的从我身边冒了出来:“怎么样?我这招‘敌我不分’还行吧?” 等我回头看时,却发现院子里有不少地方都被地雷给刻上了符文,整个院子就在短短的十多分钟里,被地雷生生给弄成了一座法阵。 地雷得意道:“他们人多,硬碰硬打,咱们肯定要吃亏。这回好了,他们在阵法里面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就让他们好好打去吧!跟我走!” 地雷拉着我跑到大厅附近时,酒舞和冷判官早就闲下来了,各自提着兵器远远的站在空地上,看着屋里的人亡命厮杀。酒舞见我过来,立刻开口道:“咱们怎么办?要不要过去把谢成鹰弄出来?” “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说!”我刚才就看出来,谢成鹰那个人绝对是一个自私到了极点的家伙。我三叔留下的人情,或许能让他帮忙给我看看病,但是说到更多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答应。我与其跟他商量着来,还不如直接把他拿下,逼他帮我做事。 “酒舞、地雷,你们两个先准备好退路,一会儿,我们劫了谢成鹰,马上退走!”我吩咐酒舞他们一声之后,干脆躲在了暗处袖手旁观。 就在大厅中的混战变得如火如荼时,沉重浑厚的诵经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刚才还在拼命厮杀的人,除了有数的几个高手,其他人全部双手抱头、满地乱滚,七窍之内渐渐渗出了鲜血。 “密咒宗!”我转眼看向背靠背围成一圈的陆超等人,不由得心里一沉。陆超还有后手没用--他的援军到了! 陆超提着满是鲜血的长剑厉声吼道:“谢成鹰,我劝你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吧!” “做梦!”谢成鹰嘴角渗血,行动却依然快捷无比。硬是在人群中抓起了两个小孩,夹在腋下,往东墙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刚到墙边,就见三个全身上下都披着符文金衣的高手,从院墙的另外一侧飞身而起,六只大手印迎面打向了谢成鹰。后者没法出手还击,只能左脚尖一点右脚背,翻滚一圈,落向地面。 谢成鹰夹着小孩回顾四周一眼,忽然仰面朝天,泣血狂呼道:“天啊!天啊!你真要亡我谢家吗?拼了吧!都拼了吧!呜--” 泣血狼啸?谢家人能化狼?我眉头骤然一跳。 “他们要拼命!小心戒备!”陆超厉声高喊。 泣血狼啸之中,乌云掩月、雷电狂鸣。刚才还在地上打滚的谢家人忽然间直立而起,变成了半人半狼的怪物! 健壮的单尾雄狼,站在外围,组成一道人墙;其余二至六尾不等的狼狸,将身生七尾的谢成鹰围在核心。狼群唯一没有变形的,就是谢成鹰腋下的两个小孩。 从狼群变形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决意要以生命去保护谢家唯一的命脉! 密咒宗高手同时高声诵经,散射着金光的经文,在他们口中化为了有形之物,成漩涡状的在庄园四周盘旋而下,向狼群逼去。外围的雄狼齐声长鸣似在向亲人告别。狼鸣未落,雄狼已向经文扑去;经文触身,皮肉炸裂。雄狼挂着翻滚、脱落的皮肉,向院墙上猛冲。有些雄狼白骨已现,仍然去势不减,嘶叫着疯狂冲刺。 雄狼的身躯即将扑倒,第二拨狼狸已经踏着尸体的肩膀,跃上了墙头。密咒宗高手双臂齐挥,密宗大手印将狼群打得血肉横飞,翻滚摔落。 第三拨狼群在漫天血肉之中,猛然窜入半空,分别与密咒宗高手纠缠在一起。狼群爪抓、口咬,虽然无法伤及密咒宗高手半分,却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 正文 第二三二章 你是谁 院中大战一起,地雷刻在墙上的符文就接二连三的崩成了碎末。黎天、辛晋脱困之后,立刻加入了战团,就连医仙梅中玉,也出乎意料的杀进了敌军。整个谢家打得乱成一团。结果,我们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人。被交战双方给遗忘在了一边。 我暗暗招呼地雷他们几个:“往墙边退,找机会离开!” 酒舞惊讶道:“你不找谢成鹰了?” “不找了!快走!” 如果,陆超和宇文九先后找上谢成鹰,能够说成是巧合的话;那么,五大高手的到来、密咒宗强援赶到、谢家人集体狼化,就只能说是有人刻意的安排了。 谢成鹰只怕早就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才事先集中了这么多高手,想把来敌一网打尽。可惜的是,陆超带来的密咒宗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双方刚一接触就占据了上风,甚至隐隐有了屠庄的架势。 若我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充大侠,就是十足的笨蛋。 只有从这趟浑水里跳出去,我才有机会再一次火中取栗。 我们几个刚刚退到墙边,就听见墙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在压制着呼吸。 “有埋伏!”酒舞传音之间。和地雷一起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他们应该已经听出墙外聚集了大批人手,无论我们是翻出墙外,还是破墙而出,都会遭到对方的迎头痛击。 我伸手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之后,身形一矮,贴着地面抓过来两具尸体放在脚下,转身又往另外两具尸体的方向跑了过去。地雷一愣,立刻跟了上来。他不仅拖回了一具尸体,还把铺在院子里的青石生生扣下来好几块。 地雷咬破手指,一边在石块上画着符文,一边向我传音道:“你想用血遁?外头有高手压阵,血遁跑不了多远。等我布个阵再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地雷,就听远处的谢成鹰高喊了一声:“快逃!” 谢成鹰声嘶力竭的喊声一落。狼群就在同伴以生命制造的间隙之中,跃出墙外,四散奔逃! 庄园外围“呼啦”一声冲出了无数经文加身、手持钢刀的黑衣人,与狼群厮杀在了一处。 密咒宗高手猛喝一声,全身金光大作,将围攻的狼族震成了血淋淋的肉块之后。脚踏飞钹,盘旋于空中,大念经文。在上下交加的经文之中。狼群头晕目眩、昏迷倒地,任由黑衣人宰杀。 陆超等人无意要谢成鹰的命,意在生擒。谢成鹰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手中招式大变。只攻不守,甚至将要害迎向对方,反逼得四人连连后退。谢成鹰看准机会,将两个小孩甩出五丈,喊道:“快走--” 一只飞钹横空劈出,将一个小孩拦腰斩成两段。谢成鹰吼道:“我跟你们拼了--”便合身向对方扑去。忽然,谢成鹰背后凌空射出一道血焰,将他打翻在地。 不好! 我眼看着被人打翻的谢成鹰怀里抱着小孩,像是一只皮球一样,直奔着我这边滚了过来。 谢成鹰刚才说要拼命的时候,肯定就已经算计好了有人会忽然从他背后下手,他也肯定是看到了,我们这边布置好了逃命的阵法,所以他才会就势往我这边冲进。 我们几个已经全都站到了阵法当中,我的血遁也已经蓄势待发,谁也不可能出手去阻止谢成鹰,而且,也阻止不了。 让他滚过来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们带着他一块儿走,另外一个就是散去阵法,跟密咒宗的人打个你死我活……仅仅一秒之后,我就甩出了亡命钩。 与此同时,密咒宗高手的四只飞钹也一齐破空而至,直奔我们几个的方向飞来。对方是想将我们一齐斩杀,破去血遁。 “起!”地雷和酒舞同时出腿,把地上的尸体踢上了半空。两具尸体横挂空中时,飞钹的锋刃刚好切上了尸体的腰间;而我也在同一时间忽然收回亡命钩,把谢成鹰给拽进了阵中。 仅仅刹那间,锋利如刀的飞钹就斩断了两具尸身,飞溅的鲜血顿时在我们面前爆成了一片殷红血雾。冷判官身在血雾当中,剑如惊鸿的挑向了飞钹,我也趁着血光迷乱的当口发动了遁法。 “当--” 剑挑飞钹的巨响还在我耳中嗡嗡作响时,我们眼前已经换成了另外一番景象--我的血遁虽然可以及时发动,但是因为阵法当中还多了一个谢成鹰,我们一行人并没能遁走多远,就停了下来。 我大致往四周看了一下,马上发现自己落在了一片山谷当中。陆超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山谷上方传了过来:“他们走不了多远!分开搜,搜到之后立刻传音,不能让他们跑了!” 我能听见陆超喊话,就说明我们距离对方最多不会超过三百米,要不是有山谷的地势遮掩,说不定他们已经杀过来了。 我伸手一提谢成鹰的衣领:“这里有没有藏身的地方?” 谢成鹰指了指山谷最深处:“那边,那边有山洞……” “带路!”我伸手把谢成鹰推到前面时,宇文九忽然开口道:“你们先走,我断后掩饰一下行踪,要不然早晚会被他们找到。” 我仅仅犹豫了一下,就拱手道:“你自己小心。” 谢成鹰一点儿没有客套的意思,拔腿就往山下跑。我和冷判官同时纵身追了下去。一开始,谢成鹰还有甩掉我们的意思;后来发现,我和冷判官不仅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而且还手握兵器锁定了他的要害,才不得不放弃这种打算,老老实实的把我们带进了一座山洞,在洞里连续拐了七八个岔路才停下来:“歇歇吧,估计他们追不上来了。” 谢成鹰停住的地方,与其说是一座山洞,还不如说是一个岔路口。不算我们进来的地方,那处洞穴还连接着三处洞口,绝对是一个临机逃生的好地方。 我往山洞里扫了一眼之后,马上给酒舞他们使了一个眼色。酒舞、地雷、冷判官在同一时间心领神会的挡住了三个洞口,而我却和随后赶来的宇文九一起横身挡住了来路。 谢成鹰一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怕我跑了不成?” 我抻出亡命钩,冷眼看向对方,厉声问道:“你是谁?” 谢成鹰急了:“你这小伙子真有意思!我还能是谁?” 我冷哼一声道:“我以前和我三叔项镇南拜会过你,你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谢成鹰冷笑道:“项镇南一共找过我三次,每次都是自己过来,可没带别人!” 谢成鹰略带得意的看向我时,我却冷笑道:“功课做得不错,连谢成鹰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都记清楚了。不过,你疏忽了一件事儿。” 我伸手一指宇文九:“医仙、魔医,术道齐名。论到用毒,魔医还要比医仙高明几分。梅中玉都能破掉宇文九的天罗地网,你做不到么?别告诉我,你是被他的武功吓住了。”围丰木圾。 谢成鹰冷哼道:“说到用毒,姓梅的不如我;但是论到解毒,他却比我高明了那么几分。” 宇文九忽然打断对方道:“就算你解毒功夫不行,总不会连我用的什么毒都看不出来吧?你第一次给文新的药丸就是错的!作为一个医道高手,连我用的是不是瘴气之毒都看不出来么?” “谁都有失手的时候!”谢成鹰强辩道:“你下毒时候,明明就有淡淡的毒气在空中飘动,我认为是瘴气之毒又怎么啦?” “是吗?”宇文九阴声道:“我还有一种毒,叫断舌,专门用来对付说谎的人。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儿麻痹的感觉?很快,你就会觉得舌头疼得难受,只有用牙咬咬才会舒服点儿;不过,你咬完之后,就会越来越想咬;最后,你会一点点把自己的舌头全都咬碎,再吃下去,就跟咬舌自杀差不多……慢慢享受吧!” “你……你……”谢成鹰连说了几个“你”字之后,忽然转头向我说道:“你来找我做什么?肯定有事儿对不对?我要是把舌头吃了,你什么都办不成!” 我摆弄着手里的亡命钩道:“我找的是谢成鹰,不是你。你若是正牌的谢成鹰,保证有办法解毒。如果你解毒成功,我立刻杀了他,用他的人头给你赔罪!如果,你是假的……我倒是很乐意看看,别人怎么吃了自己的舌头!” “就算老夫解了毒,也不会帮你半分!”谢成鹰冷哼之间,从身上拿出了一堆药瓶,翻了几下之后,倒出一颗药丸来仔细看了看,好像觉得不对,又把药丸装了回去,开始翻下一个瓶子。 宇文九冷笑道:“好好挑,万一吃错了药,你就能直接把自己毒死了。” “老夫的……系行……八要……”谢成鹰的舌头僵了,脸上的冷汗也像是淌水一样流了下来。没过一会,谢成鹰就捂着嘴,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救我--救我……我……我不是那个王八蛋!” 正文 第二三三章 太巧了 谢成鹰会服软,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了他,就算听见他求饶,也一样双手抱肩的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我不说话。宇文九自然也不动弹。没过一会儿,谢成鹰就喊破了嗓子,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往我们这边磕头。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才向宇文九点了点头。 后者走上去,提着谢成鹰的脖子把人给拎起来顶在墙上,另外一只手伸进谢成鹰嘴里,把他的舌头给抻了出来。这时,谢成鹰的舌头已经全都变成了黑色,像是吊死鬼一样当啷在外面,缩都缩不回去。 宇文九面无表情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谢成鹰的舌头上狠狠划了一下。带着腥味的黑血立刻像是流水一样,顺着谢成鹰的舌尖滴落了下来;片刻之后,他就自己把舌头给缩回了嘴里。 宇文九手指一松,把谢成鹰扔在地上:“好好回话,要不然,还有你受的!” 我走到他跟前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谢成鹰?” 那人捂着嘴,断断续续的道:“我叫谢成辉。是谢成鹰的远房堂弟。几年前,我本来打算找谢成鹰那个王八蛋谋个安身立命的差事,没想到,却让那个王八蛋给下了毒,秘密培养成了他的替身……” 我眯着眼睛道:“你是说,从几年之前,你就在冒充谢成鹰?” “不是……”谢成辉摇头道:“那个王八蛋一直不让我露面,谢家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直到前几天他才把我叫回来,让我冒充他。” 谢成辉道:“我这个人虽然贪财,但是也不傻,就知道他让我冒充他自己准没好事儿。所以多了一个心眼儿,悄悄躲到他儿子屋里,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谢成辉狠声道:“大概是十年前吧,那个王八蛋救过一个天机宗叫吾不知的鳖孙子玩意儿。那个老货,别的本事没有,算命倒是一等一的。他算出来,谢成鹰十年之内必有一劫,还特意给了一个玉符,告诉他。什么时候玉符碎了,就代表他近期有难。” “从吾不知给谢成鹰算命之后,他就一直在筹备怎么应劫,我只不过是他应劫当中的一环罢了。 他从十年前开始,就利用各种办法,聚集高手给他卖命。那些人被他用重金安排在庄园附近,只要庄园有难,他们肯定能在短时间内赶到。 谢成鹰最绝的是,一直在给谢家人喂食‘狼毒散’。那种东西,只要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运用特殊手段将人狼化,看上去就跟身具狼妖血脉差不多,实际上,他是想掩饰谢家人的容貌! 你想想。一群人全都变得人不像人、狼不像狼的,谁还能分出谁是谁来?到时候,人都被杀光了,谁还知道,他没死?”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倒不在意谢成鹰的安排,很多术道枭雄人物都能干出这种舍家保命的事情。让我惊讶的,是吾不知的推算!如果没有吾不知,今天谢家庄将会寸草不留。 我立刻沉声道:“你既然知道谢成鹰要拿你当替死鬼,还留下送死?” “不留下不行啊!”谢成辉哭丧着脸道:“我被他下了毒,不留下只能是死路一条。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呢!这回要不是密咒宗的人来得太多,我早就跑了……”余吗丰扛。 我立刻追问道:“谢成鹰没说,你完成任务之后怎么去找他?” “没说。”谢成辉摇头道:“他说,最后我要是实在守不住了,就拼命带着那个孩子跑。只要能带他跑出去,他就有办法找到我。” “孩子?”我扭头看向了被谢成辉强行带出来的那个小孩。他从谢家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哭没闹,好像是吓傻了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正想过去看个究竟,宇文九已经开口说道:“别问了,这个孩子是假的。那就是人皮里包着的一个机关傀儡。” 宇文九说话之间,伸手抓住小孩的脸皮,使劲往外一拉,生生把他的脸皮给剥下来一块,小孩皮肤下面紧跟着露出了一层实木的纹路。那个小孩却仍然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宇文九的面孔,就好像是要把他的样子给记在心里。 “还想看清楚我的模样?”宇文九冷笑着抬手一指直向那小孩的双眼里戳了过去。他指尖接触到对方眼睑的刹那间,小孩双眼里忽然冒出一串火苗,两颗眼睛也跟着啪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那小孩的眼睛下面竟然还藏着两道一寸多长的符箓。只要施术者能在事后顺利找到这副傀儡,就足能通过符箓上的影像,找出最后动手的人。 “谢成鹰还想回来报仇?不对……”我脑袋里灵光一闪之后,立刻动手把傀儡抓了出来,伸手往他腹腔里掏了下去。结果,不出所料的在傀儡的肚子里找出了一个木匣。 木匣刚一入手,我就感到一股热浪从我手心当中传向了手臂经络。与此同时,我四周的空气也像是忽然被抽空了一样,让人蓦然感到一阵气闷。 我身边的宇文九干脆往后退了两步,额头上也跟着冒出一层冷汗:“你把匣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碧血?” 我微微一愣,飞快的打开木匣,往里看了一眼之后,就啪的一下把木匣合回了原位--木匣里果然是一团碧玉似的液体。 不是我不想仔细去看碧血的全貌,而是我打开木匣的刹那间,就感到一股混着芬芳的浩气从木匣中喷薄而出。而我就像是在咫尺之间,被一个内功高手狠狠拍了一掌,胸口当中一阵气血翻腾,差点儿就把木匣子给扔了出去…… 我一手托着木匣,连续呼吸了两下,才勉强开口道:“酒舞、地雷,你们两个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碧血?” 碧血现世,血气冲霄、正气浩然。如果本人修炼阴柔属性的内功,或者身带阴气的人,不能凭着自己的功力将血气、正气压回原位,结果就会像我一样,在自己眼皮底下吃上一个闷亏。 在场的人,也只有酒舞和地雷能顺利接住碧血;而我和冷判官,除非是想把碧血毁了,才有可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看清里面的情形。 地雷和酒舞接过木匣之后,转向了一条岔路,我却向谢成辉冷声说道:“谢成鹰安排你带走傀儡,怕是没安好心。密咒宗的人想抓他,最后肯定会一路跟着你追杀下来,等你一死,碧血自然会落在别人手里。到时候,谢成鹰可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谢成辉咬牙切齿道:“这个王八蛋!” 我不等他骂完就接口道:“谢成辉的直亲都到哪儿去了?” 谢成辉道:“那个王八蛋,光把他儿子和孙子带走了,连儿媳都没管,还能他么管别人啊?他那些兄弟、侄子现在肯定让人当成狼给剁成肉泥了。” 我又问道:“据我所知,谢成鹰有收集珍宝的癖好。他的那些藏品都带走了?” “没有!”谢成辉扬了扬手道:“他一件都没带走!就连他最喜欢的白玉扳指,不是都套在我手上么?” 谢成辉不用我问就直接说道:“谢成鹰走了十多天,临走之前,为了不让我露馅儿,特意给我留下了一柜子药丸子,差不多症状的药都能在那里边找到。他还说,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就别给人拿药,能把人撵走最好,实在撵不走,就拿柜子里的药丸对付着。” 我眉头一扬:“谢成鹰真会炼丹?” 一般来找谢成鹰看病的人,都是遇上了久治不愈的疑难杂症,就算他能估算出几大类病症,也不可能样样药都对症,如果胡乱拿出点儿药来对付患者,丢了他的名头是小事儿,要是被对手看出马脚,他先前的布置,不就等于白费力气了。 唯一能让患者立竿见影的东西,大概也只有上古术士炼制的丹药。谢成鹰就算不会炼丹,也应该已经触碰到丹术的边缘了。 谢成辉道:“他会不会炼丹,我也不知道,估计梅中玉知道。谢成鹰走了之后,梅中玉曾经来过一次,说什么丹毒的事情。我听不明白,就想了个办法把他骗走了。” “看来,谢成鹰会炼丹的事情,八成以上是真的。”我皱眉道:“但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祸根会是碧血呢?难道也是吾不知算出来的?” 冷判官插言道:“会不会是巧合?他认为,把最有价值的东西放在傀儡里让人带走,才更容易让对手上当。而他所有收藏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恰恰就是碧血。” “那也太巧了!”我忽然抬眼看向宇文九道:“你到谢家想要什么?别告诉是碧血……” 宇文九沉声道:“我到谢家就是为了碧血。有人愿意跟我做一笔交易,他可以帮我解开九人窟,放我体内的人魂离去,但是我得从谢家给他拿到碧血。” 我紧盯着宇文九道:“跟你交易的人是谁?是不是陈馥遥?” 正文 第二三四章 多事之秋 宇文九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那人的确叫陈馥遥。一个月前,我在寻找古时术士秘葬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她。为了那处秘葬,我们交了几次手,可是谁也没能制住对方。” “不过。陈馥遥却发现我体内藏着九道人魂。她马上向我提出了一个交易,只要我能拿来一具极品的女性僵尸或者碧血,她就能帮我体内的人魂脱困。” 我眉头一扬:“你相信她?” 宇文九点头道:“起初,我也在怀疑对方,直到她给了我半部旱魃分神术之后,我才选择相信她。” 宇文九不等我发问,就解释道:“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除了麒麟闫家人之外,唯一能让九道人魂脱困的,就只剩下旱魃分神术了。” “简单点儿说吧,我这副躯体是囚牢。体内的人魂是囚徒,那么分神术就是一把钥匙,只能一个个的把人魂放出来。” 我听到这里时,不由得跟地雷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后土八门会不会是相生相克的存在?最起码,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黄龙可以克制腾蛇,旱魃能破解麒麟;那么其他四卫应该也不是独立的存在吧? 宇文九好像没注意到我的脸色:“我在秘葬遇见陈馥遥的时候。她好像是专门为了寻找僵尸去的。但是,想要找一具女性僵尸出来,实在有些困难,所以,她才想到要跟我做交易。” 我点了点头:“碧血的消息,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宇文九毫不隐瞒的道:“是我用一处秘葬,从鬼听壁那里换来的消息。” “鬼听壁?”我扭头看向了酒舞。 酒舞解释道:“术道上有一个专门卖消息的组织,名头就叫鬼听壁。这个名字的来历,是说他们像是趴在墙上的鬼一样,什么都能听见,任何人在他们面前都藏不住秘密。” 酒舞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宇文九:“鬼听壁的消息确实百试百灵,但是,鬼听壁却极为神秘。如果不是在术道上有一定地位的人,别说找到鬼听壁,就连他们的名号都没听说过,甚至,还有人传言鬼听壁其实就是一个传说。你是怎么跟他们联系上的?” “是陈馥遥告诉我的。”宇文九干脆的答道:“陈馥遥能找到鬼听壁,却付不起价钱,所以她把消息给了我。” 我紧盯着宇文九问道:“你们交易的时候。有外人在场?” “绝对没有!”宇文九显然是被我的问题刺激着了,声音里已经带起了怒意:“就算我的功力不行,还有鬼听壁的人吧!他就是专门卖情报的,还能被人听去了消息?”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我怀疑,谢成鹰有碧血的事情,已经被人故意放出去了,否则,谢成鹰不会轻易留下碧血。还有密咒宗的陆超,他口口声声说是要抓谢成鹰回去炼丹,难道就没有觊觎碧血的意思?” 宇文九被我说得一愣,酒舞却摇头道:“鬼听壁的行踪十分隐秘,而且很讲信用,卖过一次的消息,绝对不会再透露第二次。会不会是谢成鹰自己走漏了风声?” “这种可能性不大……”我也犹豫道:“如果是他自己放的消息。那也太过巧合了吧?” 地雷插话道:“不管怎么说,碧血已经到手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走下一步吧!” 我沉吟道:“陈馥遥的作风几乎是步步为营,这回她直接跟宇文九做交易,全完不符合她的风格。如果不是她在故意布局,那就只能说,她已经着急了。” “旱魃之躯对陈馥遥来说虽然重要,但是只要给她时间,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再造一只旱魃出来,犯不着跟外人交易。” 酒舞听我说完,立刻接口道:“你是说,陈馥遥没有时间了?” “对!她肯定是要做什么事情,必须使用旱魃之躯,才会走出这么一步昏招。” 我仰头道:“说不定,陈馥遥现在已经在苗疆了。苗疆的尸王争霸大会,是最容易找到僵尸的地方,以陈馥遥的手段,想要弄出一具极品僵尸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酒舞马上道:“我立刻联系沈旭,让他打听苗疆的消息。” 酒舞联系沈旭时,我转身对谢成辉说道:“你可以走了,至于将来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谢成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无奈的向我抱了抱拳,闪身钻进一条岔路,消失了踪影。他走不久,我就对宇文九说道:“你想追上他,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宇文九一愣:“你想让我帮你盯着他?” 我微笑道:“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看出,我绝对不会把碧血给你。你想要旱魃分神术,要么是把我弄死,抢走碧血;要么就得跟我合作,拿下陈馥遥。至于,哪个做法更保险,我想不用我教你吧?” “算你狠!”宇文九从我手里拿走联系方式之后,顺着谢成辉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我等他走了之后,一直在山洞里呆到半夜,才悄悄离开了谢家山庄的范围。 第二天,天刚亮,沈旭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步幽冥深入苗疆,大闹尸王大会,不仅斩杀高手过百,还用计把各路尸王引进了葫芦谷,将与会的灵尸全部付诸一炬。现在,与会的二十七家御尸、炼尸门派已经联手发出了格杀令,正在苗疆追杀步幽冥。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步幽冥这回玩得太大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陈馥遥不可能再从尸王大会上弄到灵尸了。” 地雷冷笑道:“说不定,步幽冥就是为了阻止陈馥遥,才对御尸宗的人下了狠手。你别不信,以他的作风,绝对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冷判官不由得问道:“那不是等于把陈馥遥拖在苗疆了?你的计划还能继续么?” 我想了想:“应该可以。陈馥遥虽然对步幽冥恨之入骨,但是她不是一个会为了报仇,不顾一切的人。如果她着急旱魃之躯,就不可能留下看热闹。还有什么消息?”余吗司划。 酒舞看了看手里的记录本:“术道上八大世家之一的疯家,忽然倾巢而出,赶往了苗疆。据可靠消息,这一次,疯家已经遣散了所有低级弟子,好像是有拼死一战的意思。” “现在苗疆各大门派,都被疯家的举动弄得人心惶惶,已经联手在苗疆附近阻拦疯家了。双方虽然都在克制,但是术道盟却始终没有人出来调停。” 我一皱眉头:“疯家的目的是什么?” 酒舞摇头道:“尚不明确!” 地雷一笑:“还能干什么?过去救步幽冥呗!步幽冥的兄弟诸葛禹,就是出身疯家。现在他们两个都被御尸宗追杀,疯家还能无动于衷么?” “不可能!”我断然否定道:“疯家人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也不会为了救步幽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退一步讲,就算疯家为了步幽冥和诸葛禹跟御尸一脉翻脸,他们也用不着去苗疆,只要动手攻打各派总坛就足够围魏救赵了。” 我看向酒舞:“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密咒宗最近活动十分频繁,已经先后跟几个术道世家动了手,虽然那些世家被先后灭门,但是,密咒宗本身也损失惨重。” “术道盟最近因为推选盟主的原因,已经乱成了一团,剑胆琴心因为各自拉拢外援,已经快从暗斗转为明争了。术盟先后爆发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交战双方各有胜负。好在,互相之间还算克制,没有爆发大规模争斗。” 酒舞翻了一下资料:“暂时只有这么多资料了。哦,还有一条,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据说,有人看见项前辈出现在苗疆附近。但是,消息来源并不可靠,沈旭只是提及了一下,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三叔?”我不由得愣住了。 我三叔从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他会不会出现在苗疆,我也说不准。如果沈旭的消息准确,那就只能说明,苗疆那边真的出了大事儿。 地雷小声道:“术道上怎么会一下冒出这么多事儿来?” 地雷说话时,我无意间看见冷判官的脸色变了一下,好像是生生把什么话给咽了回去。我跟冷判官之间的关系毕竟没有跟酒舞和地雷来得亲近,他不想说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硬去问个究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多事之秋啊!据我所知,术道上已经将近百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乱局了。” 我说话的时候,特意瞄向了冷判官,他果然再一次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只不过,这一回更加隐秘了而已。 我不再去看冷判官时,酒舞正好接口道:“我们要不要去苗疆看看?” “不用!”我否定道:“现在陈馥遥行踪不明,苗疆又风云变幻,贸然去苗疆,我们容易处处被动。不如,按原定计划来,让陈馥遥自己出来找我们。” 正文 第二三五章 太冲动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酒舞应该带我去找她的“朋友”,让我没想到的是,酒舞竟然把我领进了一家麻将馆。 我平时也抽烟,可是进了麻将馆之后,却被屋里的烟给吓了一跳--那屋里三十多张桌子上。就没有一个人是不抽烟的,屋里隔着一两米都看不见人。 酒舞捂着鼻子大声喊了一句:“唐三彩,出来!我是酒舞!” “妹子,我在这儿了!” 不到五秒钟的工夫,我就看见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我见到那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俗不可耐。那人十个手指头上全是纯金打造的戒子,脖子上的金链子比我手指头还粗,链子下面还挂了一个拳头大的全盘,上面刻着“招财进宝”。 酒舞扫了对方一眼:“这位就是我要找的人,唐三彩。” 唐三彩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笑嘻嘻对着酒舞道:“妹子,想哥哥啦?” 酒舞板着脸道:“我来求你帮我办件事儿。” “什么事儿,直说!”唐三彩拍着胸脯道:“哥哥肯定当成自己的事儿办,绝对不含糊!” 酒舞像是不愿意跟对方多说话:“我想借你家的镇宅金银尸用用。” “那可不行!”唐三彩立刻摇头道:“我爹说了,我家东西什么都能动,就是镇宅金银尸不能碰!” 酒舞刚要说话,唐三彩忽然话锋一转:“但是。我爹也说了,要是我媳妇想动,那就没问题!我还就喜欢妹子这样波涛汹涌的调调,咱俩今天登基,我明天就把金银尸给你当聘礼。”余扑向血。 我明知道唐三彩是在逗酒舞玩,可不知道怎么,心里的火气直接就窜了上来,顿时冷着脸接了一句:“我们过来,不是跟你商量的。金银尸对我们的任务很重要,我们必须带走。当然,我们也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唐三彩脸色一冷:“你谁呀?嗑瓜子嗑出一个臭虫。真是什么仁儿(人)都有哇!你脑袋没事儿吧?” “闭嘴!”我抬手一巴掌往唐三彩脸上扇了过去。对方没想到我会忽然出手,直接被我一个嘴巴扇倒在了地上。 酒舞被我吓了一跳:“项开!你干什么?你……” 酒舞不劝还好,她这一劝,我的火气就更往上窜了,没等唐三彩反应过来,跟着一脚踩在了对方身上:“给你脸不要,就别怨我不给你脸了。地雷报警!” “报警?” 地雷还没反应过来,酒舞已经抢先喊道:“项开不要……” 酒舞的话没说完,我已经面对麻将馆的方向发出了一声长啸。带着先天罡气的啸声瞬间震碎了麻将馆四周的玻璃。窗外的阳光也直射了进来。 仅仅刹那之后,麻将馆里就传来一声鬼哭,原先坐在窗口上打麻将的人,在阳光之下陡然冒出一缕青烟之后,两只眼珠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瞬间泛起了一层白膜,人也跟着扑倒在桌上……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短短几十秒之后,整个麻将馆的人,全都变成了蜷缩在地上的尸体。 我从进门开始,就看出唐三彩是在跟一群死人打麻将,屋里之所以有那么大的烟,完全是他故意弄出来了。常去麻将馆的人都知道,只要是个麻将馆就会装排风扇。为的就是往外排烟。唐三彩这家,不但没装排风,甚至连窗户都没开,为的就是不让真正来打麻将的人看出屋子里的是死人。 我蹲在唐三彩面前冷笑道:“这屋里至少有一百二十具尸体。你能解释一下,这些死人都是哪儿来的么?” 唐三彩冷眼看着我道:“你要抓就抓,老子皱一下眉头都不是好汉。等过了今天,我让你好看!” 我向地雷偏了偏头:“报警!” “等等!”酒舞真的急了:“你不能抓他,抓了他就真不要收场了!” 唐三彩躺在地上冷声道:“酒舞妹子,你不用管我。老子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今天老子倒一根汗毛,明天我都让他跪着扶起来。” “硬朗!”我冷笑之间:“等我挑了你的脚筋之后,你最好还这么硬朗。” 我话一说完,就从身后抽出了匕首,等我匕首上的寒光从唐三彩眼前闪过之后,他才真的变了脸色,看向我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却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肯求饶。 我顺手一刀直奔对方的脚跟上割下去时,酒舞忽然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项开!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啊?” 我抬头时,才看见酒舞气得眼圈发红,眼泪差点儿就要流下来了。我只好放开唐三彩,那家伙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倒是也不敢跟我嘴硬了。 就在我跟酒舞沉默的这会儿工夫,附近的警察已经赶了过来。我向对方出示了证件之后,直接把唐三彩带进了看守所,酒舞不等我开口,就向带我们过来的警察说道:“我们在执行机密任务。你把看守所的人全都弄走,今天晚上除了我们,看守所里不能再有其他人。” 那个人警察看我点头,立刻安排人员撤离。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酒舞才说道:“项开,这一次你太冲动了,你捅了大娄子了。” 我明知道自己冲动,却仍旧嘴硬道:“我们没时间跟他废话,我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早点儿离开。” 酒舞叹了口气道:“其实,唐三彩这个人除了说话不正经之外,并不是一个坏人。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很可怜。他除了那家麻将馆,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酒舞见我不明白,就继续解释道:“你知道法唐么?” 法唐,我还真听说过。传说,蜀中唐门除了善于用毒和暗器之外,还有一支善于使用法术的分支,名为法唐。法唐的理念其实是把暗器无限扩大了。在他们看来,能够出其不意致人死命的东西,都可以成为暗器,法术也可以算作暗器的一种。 就因为法唐的存在,蜀中唐门才会成为武林当中为数不多的可以跟术道高手公然叫板的门派。而且,惹到法唐就等于惹到了唐门。论武功,他们有唐门支撑;论法术,他们还有法唐弟子。所以,术道中人很少愿意去招惹唐门。 没想到,我今天却偏偏撩拨了对方一下。 酒舞见我点头,才说道:“唐三彩就是法唐的传人。他没出生时就沾上了尸气,想要活命,只能不断的积累尸气,最后把自己炼成半人半尸的存在。” “金银尸,其实不是什么镇宅用的东西,而是供他保命用的护身符。一旦他收集不到足够的尸气,就得靠金银尸维持性命。我借金银尸,等于借他的命。他会犹豫也在情理之中。” “要不是你操之过急,我好好跟他说说,差不多可以说通。可是你忽然来上这么一下,不是等于公然跟法唐翻脸么?” “我估计,唐门的高手很快就会找上门来!”酒舞看了看我的脸色:“我们实在没有必要跟唐门硬拼。要不,我去跟唐三彩好好说说,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我正犹豫的工夫,站在窗口的地雷忽然目光一寒,喝道:“杀气!” 他话音一落,院子外面就有人忽然发出一阵震天狂笑。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关上电灯,迅速抓起亡命钩,借着月色向窗外望去。 十几个高低不等的人影,毫不掩饰的向大门这边飞掠而来,那架势,丝毫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轻声道:“酒舞,你去看好唐三彩,不用出来。” 酒舞低声道:“能不动手,千万别动手,我尽量……” 地雷笑道:“傻妹子,你少说两句吧!要不是你多嘴,项开能差点儿挑人家脚筋吗?” 酒舞被地雷说得一愣时,唐门高手已经接近了看守所的大门。 我一掌击破窗锁,与地雷飞身而出,眨眼间冲到门口,隔着院门,忽然出手。我们两人双掌起处风雷俱发,砰然剧震中,大栅门崩散,碎木乱飞。 “哎……呀……”有两个人被飞抛的条木砸得满地滚。条木粗如海碗,砸下的力道凶猛沉重,挨一下保证筋断骨折,甚至送命。 黑衣人身形一动,同时出手,万点寒星飞炫,点、打、回旋急如狂风暴雨。我和地雷同时挥动兵器护体,人与兵器瞬间幻化成淡淡的虚影,兵器所过之处风啸刺耳,飞来的寒星被劲气一触就四面崩飞。顷刻间,漫天寒星便被悉数打落。再看夜袭的黑衣人,已经带着伤者全数撤走,各色奇形暗器铺撒满地。 “调虎离山!不好!快回去!”我们两人转身向客房跑去,方一踏入客房,一股兰花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幽兰迷香!退!”我和地雷屏住呼吸,倒射两丈,一起出掌拍向屋里。猎猎罡风贴着墙壁盘旋入屋,将迷香吹散。 再看屋里,哪里还有酒舞他们的身影,只有一把匕首将一张便签钉在了桌子上。 便签上工工整整的写道:“项处长,欲寻贵友,请于明日正午,于西坡一会!” 便签落款的署名是唐心。 我皱眉道:“蜀中唐门果然高明!门口到客房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他们竟能无声无息的将人绑走,并从容留刀寄简!” 地雷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我道:“不急。他们没杀人,就说明还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明日见机行事。” 正文 第二三六章 意欲何为 北坡并不难找,附近也十分荒凉,确实是一个适合决斗的好地方。我一面往坡上走,一面跟地雷说道:“唐心那人我听说过,是近年来崛起的高手,出道三年便誉满江湖。名气直追唐门八大高手;人又生得极美,深得武林名宿喜爱,绝非易于之辈!听说,唐家正门还把唐门中名声最强的唐门十八蜂交给她统领……” 我的话没说完,就见十八名劲装武士分作两列,呈外八字形出现在了远处。 “唐门十八蜂到了,你自己小心点儿……”我叮嘱了地雷一句,才拱手道:“请问唐小姐可在?” “我在这儿!”十八蜂身后,应声走出一位劲装美人,向我拱手道:“项先生果然守时。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唐心身段曲线玲珑。生得沉鱼落雁,两片朱唇鲜红欲滴。身为对手的我和地雷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我不冷不热的说道:“唐小姐把我的朋友掠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客套两句吧?” 唐心抬起一双玉手,似在欣赏着自己完美无暇的手掌,半晌才开口道:“原因很简单。有人出五千万,要各位的人头。” 我哈哈笑道:“没想到,我的这颗脑袋。竟如此高价!不过,唐小姐行侠仗义,誉满江湖,难道要为铜臭之物,毁去侠名吗?” 唐心笑道:“过去杀几个蟊贼,不过是应景而已,真金白银才来得实惠。况且,能取你项开的人头,我唐心必然名声大振,取阁下的名位而代之。这名利双收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我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一代女中强人,在下领教了!” 唐心道:“不过,我们唐门毕竟不是杀手组织,就算受雇杀人,也讲究一个公平合理。如果你能够赢得了我,我可以放掉你的朋友,就此收手。” 我扬眉道:“说话算数?” 唐心笑道:“我虽非三尺须眉,却也一言九鼎!” 我扯出亡命钩,后退一步道:“好!在下候教了!” 唐心伸手虚摆了一下道:“项先生。请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六名大汉押着酒舞和冷判官从山坡背后走了出来,另有四人抬着两张三尺长、一尺宽,前后带索的钉板跟在两人身后。 我脸色顿时一变道:“你这是何意?” 唐心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夹起来!” 几个人把酒舞和冷判官往前押了几步,我和地雷也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地雷脸色一沉就要发作,我却伸手把他拦了下来:“别冲动,你现在救不了他们。” 押着酒舞的人刚要动手,冷判官忽然喊道:“且慢!把我放在前面!” 唐心微微动容道:“好!成全他!” 押着酒舞的人把她跟冷判官调换了一个位置之后,又将钉板套在两人身上,再将长锁两端交给同伴;后者猛力往后一拉,半尺长的钢针立时刺进冷判官身体一寸。冷判官闷哼之中,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洒落一地。 地雷跳脚骂道:“臭娘们!你他么找死!” 唐心却像是没听见地雷的叫骂声一样,淡淡笑道:“项先生,你要是不能尽快将我打败。他们就要被万针穿心了。” 地雷虽然莽撞,却也知道,这样的距离之内想到救人,难若登天,只能猛一跺脚,恨恨的站在一旁。 我沉声道:“请尊驾赐招!” 唐心道:“项先生先请。” 我也不客气,挥钩直取唐心要害。我一上手就使出了亡命五式,钩钩凌厉,真气波及三米,将唐心罩在其中。唐心却人若幻影似的,在凛冽真气之中频频躲闪,只避不攻。 我看一时半会儿难以拿下对方,立刻腾出左手连劈数掌,配合钩势进击,一掌一钩相互配合之间,虽然威力无穷,却造成了太多的空隙!唐心在真气、掌风间来回避闪,游刃有余,口中对我讥讽不断。 那边,拉着钉板的人动作也越来越快,冷判官身上的鲜血成行洒落。酒舞一会儿骂道:“卑鄙,无耻的贱人!你不得好死!”一会儿又喊道:“项开!别管我们……” 地雷更是荤素不忌,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哭喊、叫骂、讥讽,声声入耳。我心中焦急,钩掌便更为凌乱了。余扑向才。 冷判官却咬牙喊道:“不要骂!不要打扰项开!” 我猛然跳出圈外,喝道:“且慢!” 唐心见我忽然收钩,反而愣住了。 地雷见我收起亡命钩,向远处走去,仰望着苍天默然不语,一颗心慢慢的下沉:“项开输了,我还没动手……” 地雷套上虎爪,吼道:“臭娘们,老子和你打!” 唐心笑道:“项开已经输了,不必再打了!你们等着收尸吧!我想告诉你的是,把那些鲜血淋漓的尸体背在身后的感觉并不太妙。” 地雷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晃了两晃:“项开,你怎么不动手了?你不能输!你败了,输的就不是鼎鼎盛名,不是术士的实力,而兄弟们的命啊!” 我猛一回身道:“比试未完,谁说我输了?” 我话一说完,又向场中大步走去,行进间再次亮出了亡命钩,萧萧北风盘旋钩间。我倒垂着的亡命钩上劲气迸射之间,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冰霜,身上的劲气也开始节节攀升。 我走到距离唐心几步的位置上,才沉声道:“请出招!” 唐心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踪影。观战的唐门十八蜂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唐心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空中穿梭,也正因为速度太快,她才会凭空消失。 我也没想到,唐心竟然已经练成了唐门镇门身法“穿云追月”。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唐心一旦出手,唐门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也必然会和她的身法一样来去如电、无声无影、防不胜防。 “来得好!”我一声怒吼之间,也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虚空中蓦然爆出了一点火星。我和唐心方位对换,我们两人中间落着一枚被劈成两半、细如发丝的银针,唐心的一缕秀发也齐额断落。 唐心微笑着挥手道:“放人!” “多谢了!”我向唐心拱了拱手,一声不响的扶起重伤的冷判官,大步离去, 我走出几米之后,地雷怄火道:“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我低声道:“老冷是假的。” 地雷微微一愣之后,低头往冷判官的身上看了过去。我故意抬了抬冷判官的手,地雷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指比起冷判官的要粗大了很多--只有常年使用暗器的人,手指的骨骼才会变形。 地雷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们两个就忽然感到有一股微不可查的杀气锁定了我们的背心。 我和地雷一块儿转身看向了唐心,后者却“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唐门十八蜂一惊,急忙围了上去,有人取出命丹要为唐心疗伤。唐心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没事!” 十八蜂中有人喊道:“大师姐,你怎么样?我杀了他们!” “住手!”唐心冷喝道:“不要唐门的脸面了么?” 唐心继续道:“论武功,我比项开差不了多少。起初我故意激怒他,以他朋友的生命为威胁,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乱他心神。他失了手,乱了方寸,但是他还是赢了。我领会到了武学的中上乘心法,身在事事瞻前顾后,处处考虑利益得失的正派名门之中,我是永远达不到那种境界的!他却达到了!所以我败了,一败涂地!” 那人笑道:“大师姐,你言重了,你是我们的骄傲,唐门上下都以你为荣!明天我去找些漂亮的蝴蝶给你,保证你忘了今天不开心的事情!”说到最后,竟像是在哄小孩。唐心在他们的眼中是骄傲,但是也同样时时刻刻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那人不知道,他的关心,又一次深深刺痛了唐心。 唐心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苦笑了一声道:“我们走。” 唐心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地雷张嘴想要喊住对方,我却马上传音道:“别说话,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和地雷扶着两个人飞快的赶回看守所之后,他们两个才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其中一个人拱手道:“唐门毒蜂,见过项先生。”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毒蜂道:“情非得已,还请项先生海涵。”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的意思是说,十八蜂里有叛徒?” 毒蜂略显不悦:“唐门子弟个个对唐门忠心耿耿,只不过其中有些人的理念不太一样罢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才故意做了这样的安排。” 我点了点头道:“唐心想要做什么?” “大师姐希望今晚能请项先生一叙。”毒蜂道:“如果项先生赏光,我马上安排见面。当然,如果项先生不肯赏光,我们也会将您的朋友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我冷笑道:“我能说不去么?你去安排好了。” 正文 第二三七章 术道百年劫 从我见到唐心开始,就一直觉得奇怪,唐心为什么对我欺负唐三彩的事情绝口不提,而是非要说有人出五千万要我的脑袋?她那是一早就为晚上的见面打下了伏笔。 而且,我也觉得毒蜂的解释十分合理。唐心想到装成重伤,为晚上的见面做掩饰。就更说明,她的目的不是为唐三彩报仇。至于她想做什么,我却是一头露水。这也是我想见唐心的原因之一。 唐心跟我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饭店。等我进门之后才看见,屋里除了酒舞、冷判官和唐心之外,桌子上甚至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唐心见我进门之后第一眼就看向了酒舞,不由得笑道:“项先生太紧张了。我故意留下你的两位朋友,只是担心你不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等你确定了两位朋友的安危之后,再开始主题。” 唐心倒是大方。但是,唐门用毒的手段出神入化,就算她放开手让我检查,我也看不出酒舞他们中没中毒。我干脆直接坐了下来,沉声说道:“不必了,我相信唐门的信誉。唐大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 唐心异常严肃的盯着我道:“项先生。听说过术道百年劫么?” “什么是术道百年劫?” 我不由得和地雷对视了一眼,对方也是一脸茫然。酒舞也在微微摇头,只有冷判官的脸色忽然变异常苍白。 唐心对我不知道术道百年劫的事情,显然有些失望,等她看见冷判官的脸色时,却忽然笑了:“难道这位先生知道术道百年劫秘辛?” 我也同样看向了冷判官。他在谢家山洞的时候就几次欲言又止,难道他当时的反应,也跟唐心问我的问题有关? 冷判官长叹了一声道:“术道百年劫,其实就是术道上的一个怪圈,说的是,每过三百年。术道都会发生一场巨变。九成以上的术士和术道门派,都会在劫难中消亡。” 我心里不由得一惊:“你说的巨变是指什么?” 冷判官摇头道:“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王朝更迭,邪魔出世,术门争霸,甚至一个不起眼的理由都能引起一场大劫。” “最好笑的一次,起因竟然是一个术门公子恶作剧,打死了另外一个公子的画眉鸟。谁都没想到,本来就是两个纨绔争锋的小事儿,居然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把大半个术道都牵扯了进去。那场大战整整打了十三年,术道高手伤亡无数啊……” 地雷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道:“那些术道名宿的脑子里都灌大粪啦?就不知道调停啊?” “问题就在这儿。”冷判官道:“谁都不知道术道百年劫什么时候来,引发劫数的媒介又是什么。等到有人反应过来之后,劫数可能已经接近尾声,或者干脆无力回天了。” “你自己想想,一开始谁都不重视的一件事儿,什么原因能让你重视起来?肯定是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时候,你想阻止,恐怕死了人的门派也不会轻易罢手了。” “跟蝴蝶效应差不多!”我点了点头道:“术道百年劫一共发生过几次?” “不清楚。”冷判官摇头道:“很多术道大劫,其实看起来似是而非,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术道百年劫。但是能确定的却有六次。” “五斗米教衰败……” “白莲教被连根拔起……” “冥卫一夜消失……” “冥捕精锐尽毁……” “阴阳判官一夜消失……” “萨满退出中原……” “这些都是术道百年劫。” 我抬眼看向了冷判官道:“你自己就是阴阳判官,你应该经历过一次百年劫。你怎么……” “你是说。我怎么会活下来对吧?”冷判官摇头道:“说起来,还是吴世宝的案子救了我。当年我因为一直破不了吴世宝的案子,怕被同僚耻笑,干脆就躲到海外散心去了,等我回来之后,阴阳判官已经消失了。我算是最后一个阴阳判官吧。” 冷判官颓然道:“我后来打听到,当年曾经有人无意间打开了一道封印,所有阴阳判官都赶去镇压邪魔,结果他们一去不回。我没法想象那场大战何等惨烈……” 我等冷判官情绪稍稍稳定之后,才问道:“你当时在谢家的时候,感觉到术道百年劫了?” “术道高手一直都在寻找百年劫的蛛丝马迹,经过几代人的分析之后,他们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冷判官紧盯着我道:“那就是,天棺地鬼不相见。” “天,指的是天机一类的门派。” “棺,是天定的掌棺人。” “地,自然就是地脉先生。” “鬼,是说掌控术道消息的组织。” “一旦这四种人碰到了一起,不管他们是敌、是友,还是无意间发生了什么纠葛,最后都会引出百年劫。他们未必是劫数的诱因,但肯定是大劫到来的前兆。” 冷判官沉声道:“你出身地先生,又得到了掌棺大帅的亲睐,鬼听壁也恰好出现,如果加上当前术道上声明最盛的天机宗,就足够证明大劫将至了。” 我不以为然道:“这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推断罢了,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冷判官忧心忡忡的道:“希望不是吧。” 这时,一直坐在原位听我们说话的唐心忽然开口道:“我可以保证,这不是冷先生的错觉,而是百年劫真的开始了。而且我知道,术道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比项开更像引劫人的年轻高手。” 我忽然抬头看向唐心:“谁?” 唐心一字一句的说道:“步--幽--冥--” “他?” 我皱眉之间,唐心已经解释道:“步幽冥出身地先生腾蛇卫,本身占了一个地字。” “他九岁时,就跟天机宗上师吾不知发生了恩怨纠葛。要不是他父亲护着他拼死反出步家,他已经死在吾不知的手里了。现在,他和天机宗已经闹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余丽记才。 “据我所知,天机宗集中了大批高手在追杀步幽冥,但是步幽冥却反手杀了天机宗的诸多高手,逼得天机宗广邀高手,赶赴苗疆。” 唐心顿了一下道:“步幽冥身上有一口棺材,据说和掌棺大帅的棺材很像。也有人说,他就是第三个天定的掌棺人。但是这种说法对与不对,并没有人敢肯定。”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位红颜知己裳灵,是货真价实的魂家后人。魂家就是专靠情报为生的家族,论到底蕴,比起鬼听壁犹有过之。” 唐心最后反问我道:“你说,他像不像引劫的人?” “他是不是引劫的人,跟我有关系么?”我抱肩笑道:“唐大小姐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一段什么百年劫的秘辛?” “当然不是!”唐心摇头道:“我找你来,是因为此次劫数,唐门也在其中。为了保全唐门,我必须找你。” 唐心不等我说话就自嘲道:“听起来很可笑对么?但是,你仔细回忆一下冷先生说的话,就不会觉得可笑了。” “太平道,白莲教,冥卫,冥捕,阴阳判官都是什么存在?这些可都是当年威震术道,无人敢去掠其锋芒的可怕组织!百年劫与其说是术道大劫,还不如说是术道霸主的大劫。每次劫数之后,那些称霸术道一时的组合,即使没有完全覆灭,留下来的传承也十不存一……” 我等唐心说完,才笑道:“你担心唐门会成为劫数中的牺牲品?我不得不说,你太过杞人忧天了。要担心,也该是术道盟去担心才对。” “你错了!”唐心摆手道:“术道盟,其实是一个非常松散的组织,其成员五花八门,有些不入流的人通过一些关系也能进入术盟。即使大劫来临,对术盟的冲击也不会太大。” 唐心又追了一句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翻翻六处的档案。六扇门历经数个朝代,其中存放的秘辛超乎想象,有关术道的秘辛里不可能没有百年劫的记载。你可以看看,像术盟一类的组织,有没有全盘覆灭的记录。” 我微微皱了皱眉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翻资料,你继续说。” 唐心说道:“你可能会认为我是狂妄自大,把唐门看得太高。实际上,法唐始终在术道声名不显的原因,是唐门一直都在压制法唐。” 我刚才还不以为然,被唐心提醒之后,心里不由得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如果说,现在江湖门派哪家存在的时间最为长久、底蕴最为深厚的话,唐门绝对能排进前五。而且,唐门从创立那天开始,就没经受过毁灭性的打击。 唐门能屹立千年不倒,除了他们独有的生存之道外,善于利用情报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唐门掌握的秘辛,甚至会超过六扇门的库存。 我抬眼看向唐心:“做事讲求实际的唐门,为什么偏偏要压制法唐?” 正文 第二三八章 避劫,应劫 唐心凝视了我半晌道:“唐门一直都在关注着百年劫,并且成功的避开了几次劫数。” 我笑道:“避开劫数?你们不会是把法唐从唐门中剥离出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然后再把残留的人收回唐门吧?” “注意你的言辞!”唐心冷声道:“剥离法唐的确是保全唐门的捷径,但是唐门不会这样做!委屈求全、牺牲族人的事情,唐门人不会做。哪怕就此灭门。唐门不会牺牲任何一个族人,除非唐门理亏在先。” “抱歉!”我向唐心郑重施礼,才坐回了原位。 我现在才知道,唐门能够屹立千年,凭借的不完全是高深莫测的秘法,还有那种可怕的凝聚力。 “我接受你的道歉!”唐心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道:“唐门能逃过几次大劫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个人--任天仇。”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任天仇能助唐门避劫,说明他的术道水平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可是,术道上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号呢?而且。一个人能几次帮助唐门避劫,他究竟活了多久? 唐心解释道: 任天仇曾经隐居在唐门禁地,无论是谁见到任天仇,都要持拜见老祖的大礼…… 传说,唐门师祖唐震天称雄江湖之际,曾有一个名为“任天仇”的青年武士随行左右,其暗器手法与唐震天各有千秋。不分上下。唐震天卒后,任天仇亦自封箭愁谷。其后百余年间,每任唐门掌门继位时,皆有一个自称“任天仇”的武士道贺。江湖传闻,他是第一代任天仇的后裔,唐门弟子则称任氏为唐门第二姓。 唐门第二十七代掌门继位之日,曾借酒兴,强逼任天仇比武。任天仇盛怒之下显露绝技,拂袖而去。唐门第二十七代掌门呆立在任天仇留在墙壁上的二十七枚“破天戳”之前,三天三夜,吐血而亡。临终曾悲叹道:“任天仇这二十七锥,钉死了天下暗器宗师!” 这是唐门普通弟子都知道的传说。但是只有唐门高层才知道,任天仇其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次,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给唐门示警。唐门也是凭借着他的提示,才躲过了几次术道大劫。 一个月前,任天仇忽然出现,告知掌门,术道百年劫再次出现,这一次唐门避无可避。只能应劫。但是,这场劫数当中,唯一能让唐门出现一线生机的办法,就是找到黄龙传人。 唐心平静的看着我说道:“所以,我找到了你。” 我本能的反问道:“你就那么相信任天仇?” “唐门掌门,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任天仇!”唐心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早就料到唐门会被卷入劫数。其实,方才冷先生的说法,仅仅是针对术道霸主的劫数。但是没有术道霸主时,倒霉的就是高等门派。” 唐心直言不讳的道:“法唐凭借任天仇的指点,躲过了几次劫数,底蕴的积累已经完全达到了问鼎术道霸主的高度,一旦大劫来临,法唐必然在劫难逃。所以。为了唐门,我们必须牢牢抓住所有可能或者不可能存在的生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有一点,唐门十八蜂对我的态度,却让我非常疑惑。” 唐心叹了口气道:“在找到黄龙传人应劫这一点上,唐门上下并没有什么疑义。但是,在对待你的态度上,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一部分人觉得,应该跟你合作,建立牢固的同盟的关系;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你没有资格和唐门合作,控制才是最稳妥的途径。” 我笑道:“那么唐大小姐是准备合作呢,还是准备控制我?” 唐心苦笑道:“以项先生的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我属于倾向合作的人么?” “只是倾向?”我笑道:“也就是说,在必要的时候,你还是会选择控制?” 唐心摇头道:“如果你真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人,我也就不必头疼了。先不说你手上的实力如何,光是地先生神鬼莫测的手段,一旦我们控制不善,最后的结果,最好也是玉石俱焚。所以,今天我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见面。” 我抱肩道:“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没有时间跟唐门合作。” 唐心摇头道:“我知道现在要求项先生立刻跟我们合作,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术道百年劫或许已经开始了,唐门也没有时间可以耽误。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项先生愿意听么?” 我饶有兴趣的道:“说来听听!” 唐心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带领唐门十八蜂帮你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然后再谈合作。这仅仅是朋友间的助拳,不涉及合作的问题。” 我拱了拱手道:“唐大小姐很会交际,一下就把我变成朋友了。等到我任务完成,想说不合作,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唐心面不改色道:“项先生要是如此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最多我在暗处跟着你好了。” 唐心这招有点耍无赖的意思,可我偏偏没有办法反驳什么,只好点头道:“好吧,我接受唐小姐的好意。我要唐三彩手里的金银尸。” “没有问题!”唐心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唐三彩。” 唐心把我领到近郊的一座荒山。那地方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去了,杂草差不多长到了人腰的位置,就算草里趴着个把人,也不易发现草丛中潜行者的位置。但是,那里也确实是藏尸的好地方。 我跟着唐心往山里走了一段之后,就忽然感到危机将至,而且越往前走,危机似乎也越来越近,不安的情绪也渐来渐浓。 地雷低声道:“左面树上有人!” 我轻轻转了下头,果然看见密叶之中有一团黑影。但是,那人四周的树叶平息如常,林子里的飞鸟也没见骚动,藏在树上的人分明是功臻化境的高手。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掩去身影? 走在我旁边的唐心低声道:“毒蜂放箭,逼他下来!” 毒蜂猛一转身,弯弓搭箭。弓弦响处,三只狼牙箭破风而去。毒蜂的强弓劲道何等之猛,三支利箭带着尸体穿过密叶,飞出三尺。我们站到了尸体旁边:“这是唐门的人?” 那具尸体背上斜挎着箭筒,衣角上绣着唐门的标记,胸口上开着一道两寸多宽的伤口,伤口上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凝固。 我冷声道:“这人早就死了。他躲在树上,被人一剑穿心而死。杀人者的剑道修为不俗啊!” 地雷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剑法!剑法好,轻功更好,玩暗器的人都没发现附近有人!” 唐心看过尸体之后,猛惊道:“快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尸体!” 十八蜂不多时就在草丛中找到了十多具唐门弟子的遗骸。这些人死状其惨--有人被生挖心肝;有人眼珠爆裂;有人内脏全碎,口吐碎肉;有人被波形兵刃肢解,死无全尸。 毒蜂检查过尸体咬牙道:“‘穿心爪’,‘残魂啸’,‘追命掌’,‘蛇纹剑’……娘的,妖魔鬼怪来了!” “闭嘴!”唐心冷喝一声:“赶紧上山看看!” 十八蜂立刻分散开来,向山顶的方向抢了过去。等我们赶到一座套院外面,却发现那里早已被人血洗。我们见到的也只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唐心绕过尸体,向内院走了过去。十八蜂立刻分散开来,手握兵器,紧张戒备到了极点。可是事实证明,他们的紧张是多余的。 院子里满地都是折断变形的兵器,奇形怪状的尸体。横流的血液早已干涸,尸体也已长出了尸斑。走在乱尸之间,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当日大战之惨烈,可见一斑。 再往里去,横卧的尸体多是被一剑致命,剑口宽达三寸。由宽阔的剑口上可以推断出,凶手使用的必然是一把长达四尺的唐剑。 宋代以前的剑术,以猛锐为纲,轻灵为辅,规格是以四尺剑为发展准则,而今武林中将这种大剑称之为唐剑。唐剑的招式虽简单,却可以劈山岳,绝江河,排云驭电,开波裂浪。这种剑术的最后一位大师,是唐代的诗仙李太白。 唐之后,剑术便向轻灵、敏锐的方向发展,剑的规格由四尺缩短到了三尺,剑招也越来越繁琐、复杂。如,伏魔慧剑与达摩剑,都有四十八招;太极剑与玄天神剑,各有一百二十八招。 而今武林中,有些好卖弄的剑客,仍在使用唐剑。只是,剑法出众的,不过三四人而已。余丽记亡。 从看到尸体上的剑伤之后,唐心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十八蜂里有些人的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我故意不去看他们的脸色,径直走到了一面墙壁前面,伸手从墙上的人形黑迹上抹下一点油脂,送到鼻前嗅了两下,低声道:“人油!”再看墙角,除了一滩铁水,再无他物。 地雷冷笑了一声道:“这不会是唐门自己人下的手吧?” 毒蜂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地雷反唇相讥道:“江湖中虽有依仗火器成名的高手,但是什么样的火器,能将一个人紧贴墙壁烧成飞灰而不伤房舍?能将一把宝刃熔化成铁水,需要多高的温度?除了唐门火神一脉,谁有这个本事?” 地雷把毒蜂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团阴影也同时笼上了众人心头。唐心的脸色冷得吓人,却一直一言不发。 正文 第二三九章 山峡遇险 唐心的脸色已经等于承认了地雷的判断,可是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我大感意外。 唐心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道:“唐三彩可能已经遇难,金银尸也已经毁了。但是唐门当中还有灵尸,你要不要跟我回唐门?” 我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开口道:“我跟你回唐门,现在就走!” 唐心明显松了口气:“请跟我来。”余余厅血。 我跟唐心离开荒山之后,整整一天都一言不发。直到第二天夜里。酒舞才找到机会跟我们凑到了一块儿:“项开,你为什么要跟唐心回唐门?为了灵尸?七七已经跟我说了,六处里面就有一具上好的灵尸,我们可以直接用啊。” “你说的是被封在琥珀里的女孩?”我见酒舞点头才说道:“那的确是一具保存完好的灵尸,但是你有把握把她弄出来么?” 酒舞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七七可以!” 我想了想道:“你给沈旭去信,让他和李子湘带着拇指,押送那具灵尸到三旗镇的位置等我。我们先去一趟唐门再说。” 酒舞急了:“你干嘛非要去唐门?” 我反问道:“你不觉得最近的一切都出现得太巧了么?” 疯家入苗疆;步幽冥火烧尸王;密咒宗、天机宗、鬼听壁接连登场;现在连唐门也参与了进来。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大乱之前的景象,可是所有的一切又都像是被人事前安排好了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们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大局。一个能决定术道未来的大局。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一个根本没法决定术道大势的人,会被搅进一场乱局。 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可能就在唐门。 我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好半晌地雷才开口道:“你就不怕陷进唐门没法出来?” “怕也得去!”我摇头道:“唐门中人能把我当成引劫的媒介,别人呢?谁能保证。其他人不会生出把我干掉就能避劫的想法。去了唐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去唐门,我们绝对到不了边城。” 地雷惊讶道:“你担心太多了吧?那只是个别人的猜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我觉得唐门中人很可能还有第三种态度,就是把我和步幽冥全都干掉,只不过唐心没说而已。” 我沉声道:“只要有人放出谣言,想把我们干掉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地雷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去吧!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地雷的话刚说完没多久,毒蜂就敲门走了进来:“项先生,我们刚刚得到掌门传讯,掌门要在藏箭谷的黑竹林接待诸位。明天我们就会转道藏箭谷。” 地雷立刻火了:“不去唐门总舵,去什么藏箭谷?你们家主是嫌我们身份低怎么着?” 毒蜂苦笑道:“藏箭谷是唐门禁地,黑竹林更是禁地中的禁地,掌门在那里接见诸位,才是对诸位最大的尊重。” “你蒙谁呢?谁不知道,唐门禁地就在总舵后面,还藏箭谷……”地雷话说到一半,却被酒舞阻止了:“你回去转告唐心,我们听她安排。” 等毒蜂走了之后。酒舞才解释道:“藏箭谷其实是法唐的老巢,其中隐藏的秘密甚至超过了唐门总舵。只不过,没人知道藏箭谷究竟在哪儿。” 地雷笑道:“你说的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他们忽然换地方有点儿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是术士又是武者,唐门按术士的方式接待我们,也在情理之中。”我随口说道:“天色不早了,赶紧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第二天,唐心就带着我们从陆路转上了水路。 被唐心包下来的船正随着湍急的水流,在悬崖峭壁间穿行时,我却在咆哮的水声中,背手走上了船头。 唐心从后面走了过来:“我们已经到了‘兵书宝剑峡’了。传说诸葛亮入川的时候,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一把宝剑和两本兵书。这里才得名‘兵书宝剑峡’……” 唐心似乎没有看出我对典故并不感兴趣,自顾自的说道:“是啊!您看那崖子上的棺材,据说,兵书宝剑就在棺材里……” 站在我身边的地雷,抬起脑袋看了一眼:“还真有不少悬棺。你相信,诸葛亮的兵书真在里面?” 唐心难得开了玩笑:“兵书肯定没在里面了。传说,兵书宝剑峡里有水妖拦路,专门抢夺来往商人的重宝。你们身上没带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吧?” “带了!”我似笑非笑的看向唐心时,酒舞忽然道:“你们快看,那里的棺材……那里竟然有一副铜棺材!” 后面赶过来的毒蜂不由得笑道:“酒舞小姐,您眼花了!木棺材就有四五百斤重,铜棺材少说也要千八斤,还不早把崖子压塌了?” “真有铜棺!”我顺着酒舞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一口金光闪闪的九尺巨棺横陈在悬崖峭壁上。 地雷一双火眼,精光炯炯的逼视巨棺,猛然喝道:“妖气!” 喊声未落,棺盖蓦然跃起半空,一股黑气自棺中涌出,形如怪蟒向大船横卷而来。 “退!”吼声中,地雷脚踢船头,于两道黑气之间穿梭入空,双掌齐出,横断黑气。没等地雷收掌,就有另一股黑烟,有如利刃,分滔破浪,直逼船尾。 我听得身后巨响,倒悬身,凌空出钩。劲气破水的同时,人已落在船尾。 我方才站稳身形,猛听疾风灌耳,反手一钩向空中撩起。亡命钩如击重物,我只觉手腕一沉,从水里扑出来的黑影便被我一钩挑飞。待我长身站起时,却见一只大如莽牛的猿猴蹲立在浪头,向我呲牙怪叫。 我惊呼道:“水怪巫祈支!” 巫祈支冷笑两声,又钻入水中。滔天巨浪猛卷大船,过米高的怒浪平托着船身,将大船托离水面,悬浮于空中停留几秒之后,再次落回水里时,大船的引擎立即熄火,船虽然没沉,但是也只能停在原地。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声喊道:“快走!放救生艇,赶紧往岸上跑!” “出来断后!”毒蜂冷喝一声,带着几个高手就要跳水。 我反手一掌把对方拦了下来:“你疯了?巫祈支是上古水妖,其形如猴,上天遁水,无所不能,在水中更是横行霸道,无人可当。你不是蛟龙,想下去送死吗?” 酒舞也跟着大喊道:“地雷,快走!不要纠缠!” 我跟着拉过一只救生艇跳上去之后,挥掌狂击两侧山崖。先天掌力迂回反弹,侧击船帮,托着救生艇在峡谷间离水而起;船下的滔天恶浪,也一波一滔的滚滚打来。 地雷在空中盘旋数圈,脱离了黑气的控制范围,向船头落去。 还没等地雷落到船上,我就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阵铁卷舒展的脆响。 等我抬头看时,却看见千军万马从一副三尺铁卷中奔腾而来。万军之威,横贯山峡。马嘶、人啸在半空中混作一团,成片的人影从空中扑落之后,在悬崖与激流之中摔做萤火,却即刻再次凝聚成型,脚踏着激流向我们这边追了过来。 唐心冷声喝道:“谁断后?” “我来!”两个唐门弟子忽然调转船头,直奔兵马虚影冲了过去。 我没时间去看他们如何视死如归,只顾着和地雷一块儿反复出掌,击打岩壁。被我们掌力拍掉的碎石,一片片暴射如花,与迭起的浪涛交幻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奇景。救生艇在我们掌力的催动之下,在峡谷中来回穿梭飞行,船帮在岩壁上摩擦的巨响,入耳惊心。 远处的毒蜂额角渗汗,惊呼道:“诸葛亮的兵书铁卷真在这里!” 唐心喊道:“别废话,小心戒备!”她话音刚落,就见船头人影一闪,一个面色铁青、眼带绿芒,周身锦罗寿衣,身才瘦削、高大的人,已经站在船头。 “尸妖!”酒舞扬眉之间,刚要动手,跟在她身边的铁蜂就抢先一步,挥刀向尸妖身上拦了过去。那尸妖不避不闪,任由一刀触体。“当啷”一声,长刀如剁铁砧般的一折为二,断刀反弹在铁蜂脸上,划出了一道四寸长的口子。 尸妖扣住铁蜂手腕,猛一撕扯,将铁蜂的右臂齐肩挣落。 “日你娘的,还我兄弟一条膀子!”狂吼声中,十八蜂里的黑蜂合身挡开了同伴,举刀猛刺尸妖右眼。尸妖闭眼之处,黑蜂刀锋一转,直奔对方咽喉。 尸妖左掌捏断刀锋,右爪闪电般抓出,滴血的鬼爪带着一颗尚在跳动的人心,自黑蜂背后穿出。 “黑蜂--”护在唐心身侧,未敢稍动的毒蜂、红蜂齐声狂吼。兄弟之死,让二人痛彻心肺,不顾尸妖凶狠,合身扑去。尸妖甩开黑蜂尸体,挥爪攻向二人。 千钧一发之即,我和地雷同时一掌拍向了船底。木制的船身从中间被一股劲气劈成了两半,全船人连同尸妖一齐栽落水底。 正文 第二四零章 先生留步 “玄武甲!” 我没想到唐心手里竟然会带着上古巫门水中征战的利器“玄武甲”。据说玄武甲一旦出水,就能化成水神玄武,为巫门助战。 但是唐心手里的玄武甲,不仅只是一个残破的边角,而且操纵起来十分困难。否则,唐心也不会坐在玄武甲上一动不动。甚至嘴角渗血。 玄武甲的及时出现,虽然化去了我们落水的危机,但是也仅仅只能保证我们还浮在水面上而已。 玄武甲附近仍旧怒涛汹涌、水波狂啸。激荡的水流在某种力量的操纵下,围绕着玄武甲打起了盘旋。乍看上去,就像是整条河流忽然改道,把玄武甲围绕在中心。 远处的尸妖仍旧悬浮在半空。虎视眈眈,大有随时冲下高空,再次发难的意思。 “水神求宝!”毒蜂厉声道:“这是水神求宝!你们谁身上带着重宝?” 水神求宝的传说,在吃水上饭的人眼里并不罕见。 传说,水中神明对重宝异常偏好,发现来往船只上带有重宝,就会使出各种办法围困船只,直到有人把宝物交出来,才会放行。 宋时。一个波斯商人曾经得到一颗极品明珠,本来想要带回国内,却偏偏要路经黄河,他也知道水神偏好重宝,干脆自己割开了小腿,把明珠给缝进了腿里。但是,船过黄河中心时,却仍旧是风浪大起、电闪雷鸣,滔滔巨浪瞬间困住了客船。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船老大苦苦哀求之下,波斯商人也知道再难保住宝珠,只好把珠宝拿了出来,举过头顶。河水里忽然伸出一只巨手,凌空抓走宝珠之后,黄河再次风平浪静。客船也一路安安稳稳的度过了黄河。 所以说,只要船上有宝,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水神。 毒蜂的话一说完。残存的十八蜂就一?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沉声道:“酒舞,把碧血扔进水里。” “你疯啦!”地雷大叫道:“咱们这么多人,就算弄不死水神,也能啃他一块肉下来,我就不信……” 我挥手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快点儿!” 酒舞一咬牙,从身上抓出盛着碧血的盒子,扬手往水里扔了过去。锦盒一出手,水中立刻破开一道人字形的水流,直奔锦盒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上的尸妖也怒啸一声,调头飞向了锦盒的方向。 “快走!” 我喊声一落,唐心立刻调转了玄武甲,往远处飞驰而去。我们身后也跟着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个水妖为了争夺碧血,在山峡当中杀得天昏地暗时。我们已经踏上了河岸。 唐心带着我们跑了五六里之后,毒蜂却忽然暴怒道:“项开,你手里有重宝,怎么不早拿出来?平白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放你妈屁!”地雷立刻火冒三丈:“谁他么知道水神是要求宝?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单枪匹马杀回去,提了那两个水妖的脑袋过来祭奠你兄弟!要是没那么本事,少他娘在这里装老大!” “你说什么?”毒蜂勃然大怒之间,右手伸进了身上的鹿皮囊。 “够了!”唐心冷声怒喝道:“毒蜂,你给我退下!” 毒蜂不甘道:“大师姐!他们……” 唐心面如寒霜的道:“我再说一遍,退下。” “是!”毒蜂见唐心动了真火,不得不退到了一边儿,可他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唐心向我拱了拱手道:“项先生,唐心御下不严,让你见笑了,我代毒蜂向您赔罪。” “算了。”我淡淡说道:“快点去唐门吧。” 唐心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带着我们赶到了唐门禁地藏箭谷。 所谓的唐门禁地,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隐藏在深山里的村落,外表极为普通,如果没有唐心的指引,我甚至不会把它当成龙潭虎穴。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们到了藏箭谷之后,唐门掌门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待我们,只是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我们给安排到了村子边角上的客房。 地雷刚一关上大门就发作了:“唐门这是什么意思?连个像样的人都不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要晾着我们么?” 我微笑道:“你总得给人家一点商量的时间,是不是?没事,慢慢等着吧!” 地雷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就这么等着?” “当然不是!”我指了指藏在酒舞身上的七七:“让它出去看看。七七,你不是会通感么?出去探个情报怎么样?” “又是我!”七七跳出来道:“这样吧,我跟镜子通感好了,我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全都能照出来。你也可以通过镜子跟我联系。” “那最好不过!”我笑呵呵的把桌子上的镜子给拿了过来,七七对着镜子施展了一个法诀之后,就跳到了窗外。奇怪的是,七七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竟然没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就好像这座村落,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村。 “七七回来吧!”我对着镜子无奈摇头道:“唐门果然不是轻易能够探查的地方。” 七七刚要转身,却听见远处一座小楼里传来一阵歌声。好像是飘荡在冷月光影中的歌声,显得格外凄然,歌中相思之情听起来,更是让人肝肠寸断。 我不由得好奇道:“七七,过去看看!” 七七调头跳进了小楼,我也跟着看见了一个白衣抚琴的少女。 蓦然,“铮”的一声,琴弦在芊芊玉指间崩断,少女惊呼道:“是谁?” 少女旋琴转身,五道寒光也从琴匣中迸射而出;斜下里却翻出一双如无暇白玉般完美的手掌。那五道凌厉的寒光像是射进温水中的冰屑,转瞬间失去了刺骨的寒意,静静的,毫无危险的绕在对方指间。 “唐心?”接住了少女暗器的人正是唐心。 唐心摆弄着五只银针道:“好美的曲,好美的人!只是这追魂针对不起这良辰美景啊!” 抚琴少女凄然一笑道:“唐心姐,不要再说笑了……”她无意再说下去,将满腹的委屈化作幽幽一叹,凄婉之情更是我见尤怜。 唐心收起银针,笑着起身,故作轻佻的以手扶过对方面颊,腻声道:“兰儿妹妹可愿为本少再奏一曲。” 兰儿也“含羞”道:“贱妾何其有幸得君怜惜……能日日为君抚琴,妾身此生足矣!” 唐心竟拉起她的双手,柔声道:“得此红颜知己……”她看着本已忍不住笑意的兰儿,忽然面色一寒,冷声道:“有道是:有客夜来茶代酒。此时香茗正温,窗外的朋友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唐心“幽会佳人”被人撞破,不由得因羞成怒,说话间,袖口中已划出了六把薄而锋利的“鱼鳞回风刀”。她话音一落,窗子便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窗外的巫师抱拳尴尬道:“在下无意……无意……唐突二位小姐……告辞……” 唐兰初见那巫师,顿时一阵手足无措,听他说出告辞,忙道:“先生留步!” 那巫师已转过身去,闻声驻足,道:“姑娘尚有何事?” 唐兰脸颊一红,低声道:“先生来去何故如此匆忙,此时夜色正寒,先生何不……何不……进来饮杯水酒再走……” “休!”等我看清了对方面孔时,不由得低呼了一声。那人竟然会是在十字岛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休。更重要的是,唐兰竟然会用请求的口吻来邀请休深夜进入自己闺房,可见,他们两人早就相识。难道,休就是唐兰歌声朝思暮想之人? “大漠判官!”冷判官惊呼道:“这个人就是当年在沙漠消失的大漠判官!” “你说什么?”我猛然回头道:“你没看错?” “绝对错不了!”冷判官点头道:“大漠判官不愿意跟人交际,我是少数能跟他说上话的人。他肯定是大漠判官!” 我们两个正说话时,镜子里的景象已经又发生了变化。 休向远处目光一扫,好像不愿被人发觉一样,淡然点头道:“好吧,就讨饶一杯了!”话音落处,休已站在屋内。 唐兰虽然对休至诚相邀,但是他仍站在暗器无法一击而中的死角当中。休和唐兰的关系,好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唐兰却高兴道:“先生请坐,我去取陈年竹叶青。” “不用客气了。”休淡然道:“在下已经用过晚饭,而且不善饮酒,姑娘不必准备了。” “那我去准备几样点心,泡壶好茶……” “姑娘不必客气了,在下马上就要走了。” 唐兰秀眉微蹙道:“先生如此匆忙便要离去,是不是认为我,不知……不知……检点……” “我看他是怕你这闺房是龙潭虎穴!”唐心见休如此冷漠,不由得心中怒火大盛。 “姑娘错了!”休抱拳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唐兰凄然一笑道:“贱妾并无耽搁先生之意,只是……” 休没等她说完话,抱了抱拳,道:“请恕在下被姑娘琴声所感,冒昧到此。今日有所失礼,尚请原谅。在下告辞了。” “先生真是如此绝情?”唐兰幽幽道:“就是留下来饮一杯茶的工夫都没有?” 一开始,我觉得唐兰和唐心好像是在故意开玩笑,说话才会不古不今,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唐兰说话的习惯,不像是现代人…… 正文 第二四一章 讨杯酒喝 巫休身形微微一颤,却没有出声。 唐心本已怒火难遏,却从唐兰的声音中听出了无限的失望,怜惜压过了怒火,极力的平静道:“既然这位朋友喜欢听琴,何不让兰妹为你再奏一曲?” 巫休平静的摇了摇了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在下多留在这儿一刻。待办之事就要多耽误一刻。在下不是有心辜负姑娘的一番好意……多说无益,告辞了。”他说走就走,头也未回的跃出窗外。 “你走,你走……我一辈子也不愿再见到你了!”话未说完,唐兰已对着他的背影掩脸哭了起来。 唐心猛一跺脚,飞身追了出去。 巫休飞离小楼之后,立刻奔向渺渺荒山,如飞逝去。 等七七追上巫休的时候,却发现他独自站在峰顶,失魂落魄。忽然又神经质的狂笑了一阵,努力想忘去心头积郁:“春梦一场,倏忽成空,世事变幻,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本以为自己已斩情决义……何以……我原不该得到的,又何来失去……” 就在这时,另一条人影也出现在了峰顶。一脸寒霜的唐心以命令的口气道:“回去向兰妹道歉!” 巫休剑眉一挑。冷声道:“办不到!” 唐心怒急反笑:“既然小女子请不动下大驾,只好请我的一位朋友催驾了!”说话间,唐心抬起双手,端详着一双完美无暇的玉掌。 巫休仍旧淡然道:“那也要看一看你的朋友有没有这个资格!” “抱歉了!”礼数已尽,唐心的攻势立时发动,“穿云捉月”的身法幻出三道形影,互相掩护,自不同方位攻出数十把“鱼鳞回风刀”。刀幕如百丈巨瀑,沛然而下,势烈劲猛,连绵不绝。冷芒暴涨倏敛,忽隐忽现,忽而中宫,忽而偏锋。一招之内便将对手陷入死地。 无论什么武功,一走偏锋,虽不登大雅,却是不易对付的。而“鱼鳞回风刀”更是旁门中的旁门,这种暗器虽然称之为刀,却只有指甲大小。经过精心打磨,薄如纸片、状如鱼鳞,不但破空之速迅猛快捷,更能在空中回旋。每每发出,角度必然刁钻至极。一把刀就已难应付,更何况三面齐发。余帅华扛。 光影中,却见巫休淡然一笑,扭转、滑步、收发和运劲,一连串精妙的内外劲道揉和在一处,身影忽然涨大十倍以上。“嚓”的一响,八方暴起,四周寒芒倏涨突收。唐心眼见上千只手掌从对方双肩上收回,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刚才的一响只是她听觉上的幻声,那不是一响。而是数十件暗器被同时击落的叠声。 巫休若无其事的扫视了一眼交叠落地的“鱼鳞回风刀”和“无羽箭”,淡然道:“你最好不要再跟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巫休说完之后,身影凭空消失在了山崖上。唐心脸色惨白的看着满地的暗器,始终没敢再往前一步。 七七一看巫休消失了,赶紧调头跑了回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唐兰不是活人!我敢肯定!”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巫休就忽然出现在了门外:“你这只猫的眼光不错。” 巫休的话是对我说的,他的人却走到七七身边,伸手往她头上摸了两下。巫休的动作非常简单,可是七七却是一阵战栗,吓得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别吓我的猫!”酒舞迈出一步,挥掌往巫休的身上推了过去。 巫休轻描淡写的化去了酒舞一掌之后,才开口道:“我没有敌意,只是想过来讨杯酒喝?” “酒舞,上酒!”我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请坐吧!”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酒舞和地雷在,我们身边就从来没缺过酒。不一会儿的工夫,酒舞就把几壶好酒,连带着下酒的小菜,一起摆到了桌子上。 巫休抓过酒壶,仰头喝了个精光,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冷判官先开口道:“你是大漠?” 巫休扬了扬手里的酒壶:“你还欠我一壶酒。” 冷判官把案子说了一遍之后道:“我想知道,当时,吴世宝失镖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巫休喝着酒说道:“三旗镇被风沙淹没的那个晚上,我正好在附近巡逻……” “我看见一群三旗镇的人,一个个变成了鬼魂,从风沙里钻了出来,成群结队的往大漠里走,就一路跟踪了下去。等我追到大漠禁地的时候,那些鬼魂全都消失了踪影,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禁地的沙丘上。 我第一眼就觉得对方不简单。等我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之后,她附近的沙丘忽然开裂,整个大漠禁地一下沉落地底。 你们不会想到大漠禁地下面究竟是什么——那是一座古城。一座规模宏大的古城!” 地雷听到这里不由得笑道:“那不是很正常么?大漠里早就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古国了,还在乎多一两座城啊?” 巫休也不生气:“你听说过,黄泉国都——冥城么?” 地雷吓了一跳:“黄泉古国真的存在?你不是开玩笑吧?” 术道上有一个关于黄泉古国的传说,传说中的黄泉古国是天下唯一能让鬼魂活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国度,或者说,它根本就是存在于阳世的阴间。 只不过,术道中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故事,不管从什么角度讲,这种地方都不可能存在,除非那里是地狱的入口。 巫休冷笑道:“我也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是,我可以保证,那绝对是冥城!那个小女孩就站在冥城最高的建筑上,把手里的碧血给扔进了一只大鼎。碧血燃烧之后,浩然正气从冥城上空滚落到了城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情景……我只能说,她这么做,就就像是忽然往蚂蚁窝里浇了一勺子开水,虽然烫死了很多蚂蚁,但是活着的蚂蚁会不顾一切的往外冲——冥城里的鬼魂就是蚂蚁。 数以万计的鬼魂疯狂冲击冥城大门的情景,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杀了那个小女孩,熄灭大鼎里的火焰。 没想到,我堂堂赢勾传人竟然不是她的对手,仅仅几个照面就被打成了重伤,被她生擒活捉,关进了冥城……我在冥城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才找到机会逃出大漠。我逃出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冲回阴阳判官的总坛报讯。 那一次,天下的阴阳判官也倾巢而出,赶赴大漠;而我当时因为伤势太重,不得不闭关疗伤。等我出关之后才知道,阴阳判官在一战之后全军覆没,术道早就不再是阴阳判官的天下了……” 巫休还在唏嘘不已的时候,我已经转头看向了冷判官:“你远走海外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冷判官道:“接手吴世宝那件案子一年之后。” “也就是说,巫休在冥城里至少待了一年,甚至更长。”我皱眉道:“冥城开启需要一年时间?” 我不等他们说话,就继续道:“如果休经历的事情没错,那么我们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的。小叮当不是陈馥遥,她带走碧血的原因,也不是为了炼制旱魃之躯,而是为了逼鬼魂撞开禁制。” 巫休开口道:“碧血炼僵尸的法门不是没有,但是肯定不是旱魃掌握的东西。据我所知,右四卫当中,只有将臣和后卿可能用出这种办法,赢勾、旱魃都不行。” 我点头道:“咱们先不说碧血的事儿,你说术道变天是怎么回事儿?” 巫休苦笑道:“不光是术道变天,就连天下都改成满清了。我闭关五十多年,等我出来之后,世上不仅没了阴阳判官,好些个强大的术道门派也跟着完全消失了。” 冷判官长叹一声道:“术道百年劫啊,终究没人能躲过去……” 我追问了一句道:“六扇门呢?不会连六扇门的冥捕也不见了吧?” “六扇门倒是还在,但是也已经精锐尽失、风光不再了。”巫休说道:“清廷对六扇门并不重视,他们有血滴子,有内务府,六扇门监控江湖的力量自然会削弱了很多。再说,当时深受清朝皇帝信赖的满族萨满、密宗喇嘛也开始大举进入中原,没了高手坐镇的冥捕自然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还有一点……”巫休继续说道:“当时,好些地方都闹反清复明,六扇门说到底还是汉人,虽然还听命于朝廷,但是也有些消极怠工,也就被清廷逐渐给边缘化了。” “原来如此!” 我转头看向巫休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怎么会成为阴阳判官?” “为了活着!”巫休直言不讳的道:“你们左四卫一直在以家族的形式传承,只要血脉不灭,总有办法把绝学传下来。我们右四卫不一样,右四卫每个人都是半人半尸,不可能再有子嗣,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起码,也要找到一个在机缘巧合之下变成半人半尸的人,把传承交给对方,帮他练出真正的僵尸之躯以后再死。” 巫休无奈笑道:“当阴阳判官,可以积累功勋,让针对我们的劫数稍稍减弱一些。” 我听完之后,出其不意的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唐兰?”机 正文 第二四二章 谁囚禁了谁 巫休勃然大怒道:“这件事儿,和你,和你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我心平气和的道:“不仅有关,而且非常重要。唐心跟我说,术道百年劫即将到来。她把我弄到了唐门;中途我们遭到了水神袭击,丢了碧血;而你恰巧出现在了唐门禁地……换成你。不会有所怀疑么?” “你怀疑我……”巫休说到一半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我沉声道:“如果,天棺地鬼不相见,是百年劫的定数。那么,任何一个都可能成为引劫人。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巫休沉声道:“很多年之前,我就潜入过唐门。当时,我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线索。” 巫休的话锋忽然一转:“你家长辈应该没告诉过你,后土八门消失的谜团吧?” “根据我们的探查,后土八门延续千年之中,神秘消失的人,远远多于战死的人。每当后土传人的力量超过了术士极限时。他就会神秘失踪。” “术圣?”我震惊道:“所谓的术圣,真的存在?” “术圣只是一种说法罢了。”巫休严肃的说道:“术道还有一种等级划分,最高的术士不是所谓的一品,而是刺神。” “术士的力量来源于鬼神,所以很多术士没有能力跟鬼神对抗。但是当他们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却可以利用某些手段刺杀鬼神。传说,在很久之前。刺神术士之上还有一重境界,名为戮仙。” “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术士的最高境界,就是能杀戮仙人?” “传说罢了……”巫休苦笑道:“我们连仙人都没见过,还谈什么戮仙?术圣也好,刺神也好,不都是传说么?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强大的术士?” 我沉声问道:“你是什么境界?” “大概是一品吧。要是按照古法划分,我差不多应该是比刺神低两个品级的降妖术士。”巫休苦笑说道:“就因为我没有更高的境界,所以我还活着。我师父,还有将臣、后卿,在达到刺神境之后。全部消失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我和地雷对视了一眼之后道:“他们的消失,就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留下过!”巫休说道:“我师父曾经给我留下过一丝线索,我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到了唐门禁地。我敢肯定,他在消失之前,最后抵达的地方就在黑竹林里。” 巫休说到这儿时,忽然打了一个寒战:“我一路追进黑竹林之后,在那里遇上了唐兰,也被镇守在黑竹林里面的人给打成了重伤。” 我眉头一挑道:“伤你的人是任天仇?” “他自己说是任天仇。”巫休无奈道:“他太强了,我在他面前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好在他没杀我。仅仅是把我打了出来,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唐兰……” 巫休长出了一口气道:“后面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就是一个疗伤的故事……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看她。” 我直视巫休道:“唐兰是人是鬼?” “没仔细看过,我也不想去看。”巫休摇头道:“酒喝过了,我也该走了,再会!” 巫休的话一说完,就在我们面前凭空消失而去。 “先等一下!”我反应过来时,巫休已经没了踪影。 “糟糕……”我正懊恼时,冷判官忽然开口道:“你想找他,我带你去追他。” “快走!”我来不及问冷判官怎么能找到巫休的踪迹,立刻跟着他从屋里冲了出去。 冷判官几步追到小楼附近,我看见巫休又回到了小楼的窗前。 我往身后一挥手:“先不要打扰他!”跟过来的酒舞和地雷不约而同的躲进了暗处,我也跟着后撤了两步,躲到酒舞的身边。 从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巫休的位置,也差不多能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巫休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都在楼外犹犹豫豫。楼里的唐心终于忍不住喊道:“你来都来了,还不过来看看?” 巫休沉默了一会儿应声道:“兰姑娘既然不愿见我,我又何必过去讨人嫌呢?” “你说什么?”唐心一怔,随即想到巫休在生气的原因,不由得直接从楼里跳了出来。 唐心脚步刚一落地,巫休却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小楼。 “等一等!”唐兰也从楼里跳出来,从背后抱住了巫休腰间,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不要走,不要走……” “那一次,我差点儿死在藏箭谷……在我完全绝望,以为不会有奇迹发生的时候,你忽然出现了,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魔神那样俊逸、冷傲……你永远不知道,那一刻我心中的感受,那是多么刻骨铭心的一刹那……” 巫休的身躯不由得微微震颤。 唐兰也变得越发激动:“你曾为了疗伤,传授我武功。我拼命的习练那些失传已久、近乎于神话的巫门手法,只是为了博得你的赞许……可是当我练成时,你却不辞而别……你知道我有多么难过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出现!可是你出现的时候,我却……你能抱一抱我吗?难道你这么吝惜你的温情……” 做作! 唐兰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做作!她说的哪些话,就好像是事先写好的台词一样,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人听着特别不舒服。 可是,巫休却慢慢转过身去,双臂僵直的把唐兰抱在了怀中…… 就在巫休回身的刹那,一只苍白泛青、指甲漆黑的鬼手也凭空在巫休身后扬了起来。强如巫休这样的高手,怎会察觉不到背后的暗袭?即使那种强烈的存在感,也会让他敏锐的发觉背后的杀机,从而回身出手。 我明明看见巫休身子动了一下,可是他的身体却在唐兰的双臂间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一刹那,仅仅一刹那,那只鬼手就拍中了巫休的背心。 我眼看着巫休嘴里喷出的鲜血,顺着唐兰的秀发滑落时,自己的身子也跟着一麻,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扔进了牢房里。让我惊讶的是,被扔进来的人不止是我,陈馥遥、青麟公子竟然也跟我们关在了同一间牢房里。等我再一偏头,却看见沈旭和李子湘、杜渺也被扔进了另外一间牢房。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怎能都在这儿?” 沈旭苦笑道:“我们接到你的命令之后,还没出门就中了暗算,全都被弄过来了。” 我转头看向陈馥遥:“你呢?” 陈馥遥看了我一眼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能说自己修为不够,反过来被人算计了。” 陈馥遥不等我再问就自己说了下去:“把你掌握着海外术士的消息扔给术道盟的人是我,撺掇闫家找你麻烦的人也是我。本来,我是想利用术道和官场双管齐下,把你置于死地。”余帅华才。 陈馥遥咬牙切齿的道:“第一回,让你躲过去了;第二回,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遭人暗算,被抓到这儿来了。” 我沉声道:“抓你的是谁?” 陈馥遥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干脆就装着没听见我说话。 陈馥遥现在的态度,我只能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栽在了谁的手里,甚至连自己被困在唐门都不知道。否则,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我。陈馥遥属于睚眦必报的人,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放过。现在我们虽然都被抓进了牢房,谁能保证,我们全都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无论谁能逃出去,最后都有可能找凶手报仇,陈馥遥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我正想说话的时候,牢房大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等我转头看时,却看见两条黑影提着唐心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方把唐心扔在地上之后,一言不发的转头走了。 唐心使劲挣扎了几下之后,才安静了下来。捆住唐心的人,显然是个老江湖。牛皮索准确的捆住了她的关节和脉门,越挣扎,这皮索便越往肉里深陷,足以阻绝血液的流畅与骨骼的伸长,逼得她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巫休,我们被捆在这里,你就不会想想办法吗?”唐心却又不甘心的喊道:“喂!你是聋子吗?” 巫休仍旧动也不动的紧盯着棚顶,半晌才出声道:“你不觉得这牢房有些奇怪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 “以前这里没有囚牢!” “以前这里还没有藏箭谷呢!”唐心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吼道:“一个牢房有什么稀奇的!只要有被囚禁的人,世上哪一天不建起几座牢房?” “有被囚禁的人,就有牢房!有牢房,就有被囚禁的人……”巫休反反复复的念着这几句话:“谁囚禁了谁……” 休好像是抓住了什么事情,却又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 我坐在原地忽然高声喊道:“冷判官,不出来聊两句么?”机 正文 第二四三章 术界的目的 “这么快就想到是我了,你很不错!”冷判官倒背着双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你究竟是谁?” 冷判官道:“你可以叫我冷判官,也可以叫我任天仇。” “你是任天仇?”好几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算是吧。”冷判官抓了抓脑袋道:“当年打伤巫休的任天仇已经走了,我就接替了他的位置。任天仇的办法其实挺不错的,他让唐门上下相信自己就是唐门始祖唐震天的随身暗器演化出来的器灵,暗中控制了法唐替他办事儿。” “至于我嘛……”冷判官笑道:“我没有任天仇那么好的暗器功夫。就只能动用点儿小手段了。比如,控制住唐兰什么的。” 唐心厉声道:“你控制唐门有什么目的?” “告诉你们也无妨!”冷判官道:“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发动术道百年劫。” 冷判官娓娓说道:“术士的功利心太重,力量又不好控制,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动一次百年劫。消耗掉一批术士。当然,也要带走一批术士,让他们成为鬼神。” 冷判官道:“要不是任天仇,我还不会发动百年劫。都是因为他的私心,一次又一次的给唐门示警,帮着法唐躲过了几次大劫,这才让法唐提前成为了我们的目标。至于其他门派,我只能说,他们将会成为唐门的陪葬品。”跪求百独一下潶眼歌 我冷声道:“你们?你们又是谁?凭什么一次次残害术道?” “我们也是术士!只不过境界要比你们稍高一点儿。”冷判官道:“你们对术士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等你们到了术界,也就知道了。” 冷判官特意提醒道:“你们几个不用担心,我们这一次只是针对术道,对你们后土一脉没有什么恶意。” 我冷笑道:“你会那么好心?” 冷判官摇头道:“并不是我好心,而是术界特使从不向天棺地鬼动手,因为你们的老祖宗都在术界。换句话说,天棺地鬼其实就是从术界里走出来的,所以,我们对天棺地鬼的后人,能抓不能杀,甚至还要想办法把他们带走一些。” 我挑眉道:“这就是天棺地鬼不相见的原因?” “没错!”冷判官点了点头。 我忽然厉声道:“你不是冷判官!” 冷判官笑道:“我用了冷判官的皮,也吞了他的魂魄,他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倒是你,怎么会怀疑到我?” 我开口道:“我一开始并没怀疑你。从梦境出来之后。我才越想越觉得不对。你一直都在装孤傲、装冷峻,看上去不屑和一般人交往,完全是为了掩饰你为什么会漏掉很多线索。” “但是,反过头来想就错了。阴阳判官以断案为生,冤假错案会直接影响到阴阳判官业绩。一个一心为了积累功勋的人,怎么会连最简单的事情都放过了?” “最后就是梦境。你曾经跟我说过,只要是对着天上喊几声,菀儿就会让梦境转换。可是,我在准备跳过一部分场景时,曾经喊过菀儿,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后来还是由我烧掉了纸条,她才帮我们跳转。这只能说明,有人故意隔断了菀儿跟梦境之间的联系。能做到这一点的。是谁?” “夏荷的死和杜渺他们忽然回来,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当时肯定有人看到了什么,只不过,那段记忆被人强行抹掉了,所以梦境才会出现错误。抹掉记忆的人,也是你吧?” 冷判官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抹掉了一部分东西?” “你忘了吴世宝说的话?”我冷声道:“吴世宝曾经说过,他们镖队里有人会用法术。结果呢?我没在梦境里看到任何一个懂得法术的人出现。所以,他们经历的东西,肯定消失掉了一部分。” 冷判官挑了挑拇指:“聪明!” 我厉声问道:“最后刑场上的那段场景,根本就不是吴世宝的记忆,而是你弄出来的!因为,你想混淆视听!” 冷判官再次点头:“没错!” 我接着说道:“我和唐心谈判的时候,你在场。你知道,如果我拿到了金银尸,下一步肯定是赶往大漠。所以,你才提前让自己的傀儡下手,干掉唐三彩,毁掉金银尸。” “你当时很聪明的让尸体上出现了尸斑,为的就是让我们觉得,唐三彩在很久之前就死在了别人手里。但是你忘了,我也是术士,有些小手段是瞒不过我的。” “在兵书宝剑峡,水神夺宝的时候,你始终都没有出手,又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当时在控制两个水妖吧?我当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碧血。后来,巫休给我讲述了他的经历之后,我才明白,你需要碧血来开启通往术界的大门。” 冷判官点头道:“说得很对。那道门就在唐门禁地深处,任天仇一直留在唐门的原因,就是为了看守那道大门。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再会吧!” 我忽然冷笑道:“你的功力还剩几成?” 冷判官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不疾不徐的道:“菀儿就算没有王魂强大,也一样是地府的鬼神。你在她面前装神弄鬼,想必是耗费了不少功力吧?所以你从梦境里出来之后,才一直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否则,一个孤傲的家伙,怎么会次次都不出手呢?” 冷判官笑道:“我很佩服你想象力。跟你们一路走过来,只不过是我的消遣……” “啧啧啧啧……”我故意咂着嘴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每次发动百年劫,都需要有一个传讯的人,上一次的百年劫是巫休;这一次,你们一样需要一个人传讯,六处刚好正合适。否则的话,你直接把通道打开不就完了么?何必要大费周章呢?” 冷判官冷笑道:“就算我的功力还剩三成又怎么样?你们一样对我无可奈何!” 我冷声道:“我杀不了你,但是有人可以杀人!” “哦?”冷判官笑道:“那人是谁?你怎么不把他叫出来看看?” 冷判官话音刚落,牢房深处就传来一声巨石开裂般的巨响。等他回头时,正好看见一个全身古装的少女,抱着已经没了声息的七七,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七七!”酒舞顿时站了起来。 “别急!”我淡然道:“那个女孩就是七七!” “她?”酒舞惊呼道:“她就是被封在琥珀里那个女孩。她怎么会是七七?” “后卿!”冷判官惊呼声中连退了两步:“后卿卫不是已经……” 冷判官的话没说完,一股犹如洪荒猛兽的般气息已经从七七身上暴卷而起。冷判官来不及多想,立刻抽身暴退,逃出了牢房大门。 七七却一下盘膝坐在了地上:“我的功力还没完全恢复,帮我护法。” 蓦然,巫休一声怒吼,捆负着他的牛筋索被他周身迸射的劲气炸成了寸许碎段。这突乎其来的一吼吓坏了唐心,而他崩断牛筋索的功力更是将唐心惊得目瞪口呆。没有两甲子以上的内功修为,巫休休想将浸水的牛筋扯断,更何况是在束缚关节之下硬生生将其崩断。 唐心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巫休从地上弹了起来,挥手打断了我们身上的绳索:“你们看着七七,我去追那个人。”巫休说完,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立刻消失在了牢房里。 他走之后,酒舞低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还记得,我和七七通感之后消失的那几天不?” 我解释道:“七七那天跟我出来之后,一直追着我,让我给他找个躯壳。我潜进停尸间给她弄了一具尸体,她却说不合适,非要自己找。” “后来,我把她领进了六处的库房,她一眼就看中了琥珀里那具尸体,说什么都要让我帮她弄出来。 那时候我就怀疑,七七是被琥珀里逃出去的鬼魂强行夺舍,才会变成了一只灵猫。我当时故意不答应她,就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判断对不对。 七七当时并没表现得太急切,只是后来有意无意的跟我提了几回,她越是这样,我就越肯定,她的本体在琥珀里。这一次,她主动提出要把灵尸弄过来,我就顺水推舟,让你通知沈旭,把灵尸送到三旗镇。 本来是想让沈旭他们中途改道,赶过来跟我们会合,没想到冷判官先对沈旭下了手,还把灵尸一块儿弄过来了。这算不算是天意?” “少得意!”七七一下站了起来:“要不是你说什么都不肯把躯体给我,我会弄得这么狼狈么?我们会这么被动么?” 酒舞打断道:“先别说这些,出去要紧!” “先不着急出去!”我指了指头顶:“你们看那上面的花纹?” “招魂大阵!”地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间牢房是勾陈后人盖出来的!姓冷的想要用牢房引动亡灵出世?” 我沉声道:“说不定,唐门亡灵已经出来了!” 正文 第二四四章 唐门亡灵 唐心惊叫道:“你是说,一旦姓冷的发动阵法,整个唐门都将会变成鬼蜮?” “不是鬼蜮,是术界的入口。”我沉声道:“但是,从外表看上去,就跟打开了地狱大门没有任何区别。整个唐门都会被当成献祭的牺牲品。或许能有少数人逃出去吧。只有这样才能引动大批术士过来封闭大门,术道百年劫才会真正发生。” “怎么办?怎么办……”唐心急得眼泪直流:“项开,求你救救唐门……” 唐心六神无主,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这样一个小术士的身上。但她不知道的是,对我来说,救唐门也等于自救。我们现在身陷唐门当中。不帮唐门,我们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了一下:“据说你们唐门禁地里有先辈的墓园。墓园在哪儿?” 唐心茫然道:“就在寒星园后面……” “带我过去!” 我刚要动身,远处的陈馥遥忽然笑道:“他是想通过唐门墓园,接引唐门先祖的亡灵回归。到时候,你们唐门的先祖全都会尸骨无存,甚至魂飞魄散。就算你们保住了唐门,却又对得起先祖么?” “你给我闭嘴!”我怒喝声中,灌注声浪的音波直奔陈馥遥的方向轰击而去,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上把陈馥遥打了一个跟头。树如網址:ёǐ.关看嘴心章节 我虽然将陈馥遥打成了重伤。却已经晚了她刚才全力施展的一次媚功,肯定影响到了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等到我们开启唐门墓园时,那人必然会跳出来阻止。可是,陈馥遥影响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地雷勃然大怒道:“我杀了她!” “等一下!”我挥手阻止了地雷之后,抬起套在胳膊上的死神护腕:“我找一个老朋友过来跟她算算账。” “你想干什么……” 我在陈馥遥的惊叫声中,发动了护腕上的咒文。死神护腕上的黑火闪过,提着镰刀的小夏天便凭空出现在了牢房当中:“小墨,我们终于见面了!” 陈馥遥惊叫道:“小夏天,你听我说!我们过去很要好不是么?你的中文名字还是我帮你起的……” “事到如今,还说那些有用么?”小夏天手持镰刀,一步步逼近陈馥遥:“你的头骨,我会带回冥界做成酒杯,算是对我们之间的一个交代。” “不要”陈馥遥声嘶力竭的喊道:“青麟。青麟,快救我!你不是说地雷是闫家人么?快点儿让他救我” “闫骏毅,不不……地雷……”青麟公子扭着身子。拼命的躲开了陈馥遥:“地雷!带我出去!带我出去……我把闫家嫡子的身份让给你,将来整个闫家都是你的……” 地雷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走出几步才回头道:“夏天妹子,别弄死那个小白脸……” 闫青麟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地雷悲天悯人的说道:“我这人心善哪!看不得亲戚死,就让牢房里的恶鬼来吧!” 青麟公子声嘶力竭的喊道:“地雷!你不能这样!闫家有你想象不到的势力,你会后悔的……” 地雷连他说什么都懒得去听,干脆调头走了出去。我们从牢房一出来,立刻找到了被关在外间的唐门十八蜂,带着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唐门墓园。 唐心站在连绵坟丘前,似在哀悼,也似在惋惜,长叹了一声才扬手道:“挖坟!” “挖坟?”有人勃然大怒道:“不能挖!这是亵渎唐门先祖!” 唐心斥责道:“让你挖就挖!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你们没看到这里的坟被人动过吗?” 有人厉声道:“不行!谁也不能亵渎唐门先祖……” 那人话没说完。我的亡命钩已经忽然从他脖子上扫了过去。那人的人头顿时冲天而起,无头尸体连跑了两步才栽倒在地。 “杀了他”剩下的十八蜂同时往我这边冲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唐心主动把事情揽了下来:“是我安排项开出手诛杀叛逆的!现在唐门已经陷入危机,挖开祖坟是为了救唐门,所有后果都有我自己承担!赶紧动手!” 唐心在十八蜂面前素有威信,强令之下,十八蜂不得不动手挖坟。 挖开浮土之后,十八蜂一起围了过来,唐心好像也有些紧张。掘墓挖坟是件大不敬的事,这毕竟是非同小可,何况他们挖的还是唐门先祖的坟丘…… 我已抓住了棺材一角,暗中一用力,喀地一声,棺盖缓缓而开。一股霉味从棺木里冲了出来,火光也同时透了进去……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棺中……空的……一个空棺木……除我之外,他们全都愣在那里了。 我平静道:“再挖其他的坟。” 十八蜂再不犹豫,接二连三的挖开了七座坟丘,可是棺材中无一不是空空如也。 有人丢掉铁铲怒道:“盗墓盗到唐门的头上,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唐心靠近我,低声问道:“难道真是盗墓?” “盗墓?”我冷声道:“这些人应该都已经回来了!把他们弄回来的,不是任天仇就是冷判官。” 此言一出,十八蜂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寒战,唐心更是脸色发白,她就像是亲眼看见那些死人一个个从坟丘里爬出来的情景一样,全身都在不住的战栗。 “走吧!”我沉声道:“去唐门禁地的入口看看。说不定,那些亡灵都在那里等我们。” “跟我来!”唐心咬了咬牙,带头往远处飞身而去。 等我们接近唐门禁地的入口时,一股刚从人身上流出不久的血腥气就冲面而来。本来应该重兵把守的禁地入口,已经一片死寂。血肉模糊的断肢、奇形怪状的尸体,交叠在地上,散发着阵阵血腥。远处屋里的灯光摇晃之间,隐隐能看见无数的鬼影无声挣扎…… 再往里走,我却看见唐兰平静又冷漠的坐在一张太师上,面对眼前惨厉的景象,她丝毫无动于衷,就好像面对着无关紧要的景象一样默然,自然平静。 唐兰的冷静,像是来自于对死亡气息与景象的异常熟悉,熟悉到宛如长久相处且了解极深的朋友,她知道它的样子,知道它的气味,甚至于知道它的习惯。但是她的这位“朋友”显然吓坏了唐心,唐心也首次表现出了女性的柔弱,从入厅开始便紧紧跟在我身后,甚至死死的抓着我的衣角。 唐兰缓缓开口道:“唐心,你知道这些唐门弟子死在谁都的手里吗?” “看样子……”唐心定了定神道:“刀、剑的伤痕……” “不错!”唐兰赞许道:“但是你一定看不出那是什么武功!我来告诉你,那是‘雷霆残肢刀’和‘邪风血雨剑’。” “不可能!你不要危言耸听!”唐心见鬼般倒退了两步:“这两种武功早已失传了!” “是的,最后两个使用这种武功的人,就是绝刀唐霸和邪剑唐邪。”唐兰依然平静如常。唐心却失控般的喊道:“不可能!他们已经死了!这两种武功早已不在人世!” “他们又回来了!”唐兰眼中冷电如芒:“唐门之争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再开始,当年他们就是倒在我脚下的这座大厅前。” 唐心惊叫一声,从她身边跃开数尺,同时看见厅外四溅的雨水中浮现出两张青白的面孔,他们倒置在血里的刀剑,似从九天之上劈落人间的闪电,充满着杀气,也倒映着血影。 月形狭锋刀?射月剑?他们是唐霸和唐邪?任谁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或许他们只是用了同样的兵器? 唐心尖叫道:“你们是唐门的亡灵?你们已经死去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邪剑唐邪扬声道:“为了唐门!唐兰说的没错,唐门之争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再开始!当年,我们仅仅是为了争取一点儿应有的权力,门下弟子被屠戮一空。我们虽死,却难以心甘!我们回来就是要讨回唐门欠我们的债!” 唐心怒道:“你们也是唐门的子弟,唐门欠你们什么?” 唐霸悲愤接口道:“除了唐姓之外,唐门又给予过我们什么?唐门故步自封,一味追求暗器的完美也就罢了,却偏偏强调嫡亲长子的血统。我祖庶出,只能在暗器作坊中度过一生;我父庶出,却连摸暗器的资格都没有……” “曾几何时,我们也为身在唐门而自豪,也曾为振兴唐门而拼命习武。可是,我们的刀剑,却永远不会被列入唐门正宗。” 唐邪也是声音哽咽:“昔年青城一役,是奠定唐门称霸蜀中之战。我剑唐弟子作为先锋,冲击青城四日之久,弟子折损十之八九,我的父亲、叔伯虽然血溅青城,却打出了唐门的威风,震慑了赶来助拳的四大剑派。可是战死的叔伯却因不是嫡亲,连入唐门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那些重伤成残的弟子,是在如何凄凉的情况下含恨而去!”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情出自什么年代,但是我可以肯定,唐门曾经发生过一场外人难以了解的庶、嫡之争。而我眼前的这两只亡灵,就是当年的失败者。 我站出一步道:“唐门或许亏欠了你们很多,但是那都已是唐门的历史了,就算你们夺回唐门又能如何?用鬼魂来重振唐门吗?” 唐霸摇头道:“我们必须要一个公道。” 正文 第二四五章 狐狸的布局 唐邪扬剑向我指来,道:“这是我们唐门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否则,就要跟我手中的剑说话!” “可我已经搅进来了!”我的亡命钩刚刚出手,唐邪的剑势便蓦然而起。对方剑光缭绕,幻化出九朵冷芒。完全封闭了我暗器的来路。在对手变换身形的刹那,幻剑九转连环又合归一处。剑锋未曾饮血,却爆出一蓬血光,如同剑尖上忽然喷出的牛毛针,将我周身笼罩在血光之下。 “邪风血雨剑”竟与唐门绝技“满天花雨”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旦施展开,对手就避无可避。 “钩蛇腾云!”我手中的亡命钩幻起一道龙卷似的白芒。犹如出水兴风的钩蛇,往唐邪身上狂卷而去。唐邪神色一凛,剑势暴卷之间,往我身上反迎了过来。两股劲气犹如两条暴怒的狂龙,死命纠缠之间,我的亡命钩忽然从劲气当中伸了出去,直奔唐邪咽喉钩刺过去。 “唐邪!” 唐霸厉啸声中,人入半空,扬臂举刀。锋刃如月,刀分左右的狂斩向我的双肩。 “给我死!” 地雷忽然从斜下里冲了出来,双拳齐出,向唐霸猛轰了过去。地雷的一双虎爪与对方的狂刀碰撞之中,身形猛然倒飞了几尺。 我眼看着自己的亡命钩从唐邪咽喉下面扫过之后,对方的脖子虽然被我割开了一半,手中的剑却仍旧狠辣无比的往我这边冲射而至。潶し言し格醉心章节 我仅仅慢了一步,就被对方的剑气刺穿了肩甲,整个人倒飞出去,跟身后的地雷凌空撞在一处,一块儿摔到了地上。 沈旭、李子湘想要救援,却被唐邪一剑逼退,各自身负重伤,摔倒在地。 唐兰轻轻?掌道:“不错。刀剑双绝威风不减当年。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我先走了。” 唐兰走出几步才回头道:“唐心,我可以告诉你。唐门不会亡。只会更为强大,直到一统术道。姓冷的以为控制了我,其实,是我在利用他。等到唐门亡灵从唐门子弟的身上夺回躯体,天下术道上就只剩唐门了。” 唐兰说完,飘然而去。唐霸、唐邪则手持兵器,同时向我们走了过来。 唐心忽然横身挡在我们几个身前:“你们还是不是唐门弟子?” 唐邪点头道:“是!但是我们要的是心中的唐门!” 唐心扣住手中的暗器:“我的心中也有唐门,为心中的唐门一战吧!” 唐霸愣住了:“你不怕死?” “怕!”唐心紧扣着暗器,毅然说道:“但为唐门,虽死不悔!唐门不仅仅需要威名,还要延续。光凭一群亡灵,无法让唐门繁衍生息。” “哈哈哈哈……”唐邪忽然狂笑道:“我们已经是死人了,当年辜负我们的人也早已成了一堆黄土,就算我们夺回唐门。又有什么用呢?让唐门威震阴间么?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到……” 唐邪抬头看向唐门横匾道:“唐门唐门墓园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唐邪一口黑血喷射在两个镏金大字上,身形缓缓栽倒在门前,鬼魂飘散的磷火从他断开的脖子上暴射而出。 “他们才是真正的唐门武士!”我喟然叹道:“不论对唐门怎么怨恨,他们始终心系唐门。” “这又是何苦呢?唐门危在旦夕,留下跟我并肩作战不好么?你还是老样子……”唐霸转身道:“藏箭谷此时可能凶险万分,但是此次一战,关系到唐门存亡,你们挑选出九人随我入谷,其余的人立即离开唐门。离去的人不必觉得内疚,更不必觉得羞愧。如果我们救不了唐门,你们就是唐门唯一的根苗,有你们在,唐门就在!” 唐心刚要往前往前,就被她身后的十八蜂给点住了穴道:“大师姐,我们当中只有你掌握了唐门的绝学,我们当中,只有你不能死。走吧!唐门薪火传承之地,应该还有唐门后裔,去找他们!” 十八蜂头也不回的跟在唐霸身后冲进了藏箭谷时,唐心已是泪雨滂沱。 我和地雷搀扶着已经重伤的沈旭、李子湘:“杜渺带上唐心,快走。” 藏箭谷里不论有什么,都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只有逃出去,才是最大的胜利。 等我们一路逃到唐门外围时,酒舞忽然惊呼道:“七七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七七从离开牢房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她不会去了藏箭谷吧?” 我的话没说完,藏箭谷的方向已经爆出一道冲天而起的烟柱,整座山谷都笼罩在了层层黑雾当中,方圆数十里像是被人强行推进了幽冥炼狱,除了无尽的黑暗,就只剩下了鬼魂的哭嚎。 蓦然间,远处的山峰忽然崩塌,一座古式大殿从山峰深处裂土而出,巫休的冲天怒吼从大殿中远远传出:“你们是术界来人又能怎样?我赢勾传人一向不知什么叫做妥协!你能打开术界大门,我就敢杀进术界!” 巫休吼声落处,大殿横空正对着藏箭谷中心砸落了下去时,七七忽然出现在了藏箭谷对面的山头:“赢勾,你先等一下,我后卿也有一笔账,要好好跟术界算一算!” 七七说话之间,脚下陡然山崩地裂,又一座大殿从她脚下腾空而起,七七站在大殿之巅:“人算不如天算,术界算无遗策又能如何?老天在藏箭谷放下两座术道大殿,我看你们还拿什么进行术道百年劫!” “朋友们再会了!”七七向我们这边挥了挥手,架起大殿,向藏箭谷中落了下去。 “快走!” 我刚刚喊了一声,耳朵里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家医院里,地雷、沈旭他们和我都在一个病房。李子湘正在给沈旭削苹果,杜渺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你醒啦?” 我在屋里看了一圈:“唐门怎么样了?” 杜渺摇头道:“藏箭谷完全崩塌,我们的人正在里面搜寻巫休和七七的下落,现在仍旧没有他们两个的消息,估计……唐门损失惨重,不过菁华尚存,不会就此没落。” 我叹了口气之后,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苗疆那边呢?” “现在苗疆一片混乱!”杜渺说道:“就连术道盟的人都参与进去了。可以说,术道百年劫发生在了苗疆,术道中人伤亡过半。” “哦。”我点了点头道:“说吧!你们六处想怎么杀我?” “你疯啦?” 杜渺还没说话,沈旭已经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项开,你是不是疯了?六处怎么会对你下手?” 不光是沈旭,就连酒舞和地雷也一块儿向我看了过来。 我抬手指了指挂在自己头上的点滴:“你们自己试试,还能动么?” “点滴了有毒!”沈旭挣扎了一下,又倒了回去。 “杜渺你干什么?”李子湘豁然起身时,像是感到天旋地转似的一捂额头,也跟着栽倒在了地上:“苹果……” 杜渺轻声道:“你的苹果里被我下了毒。” 沈旭双眼通红的厉声喝问道:“杜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别忘了,你也出身六处!” 杜渺正要开口,我却抢先道:“出手的不是杜渺。要么是刘千芳,要么就是血狐。应该是刘千芳。他现在应该在外面吧,怎么不进来?” 刘千芳信步闲庭似的走了进来:“不愧是项镇南的传人,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可惜,你不是项镇南,如果换成他,没有这么容易就会上当。” “你也给我三叔布了局吧?”我冷声道:“苗疆那边的布局,出自你的手笔。” 刘千芳点头道:“没错。我在苗疆假造了一个术道百年劫,把半个术道都引了过去,血狐正在那边主持大局,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完蛋了。” 刘千芳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道:“说说吧!你怎么会想到我在布局?我很想看看,你究竟得到了项镇南的几层真传。” 我开口道:“六处的局,不,应该说是六扇门重回术道的局,只怕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你们应该经过了几代人,才弄出了这一场大局吧?” 刘千芳点头道:“没错!算上我已经是第三代人了。” “唐门对术道百年劫知之甚详,跟在我身边的杜渺却始终一言不发,就让我觉得非常奇怪,后来还是唐心在无意间提醒了我。” “唐门中人对术道百年劫一直都在关注着,作为朝廷监控术道的冥捕,也应该藏有相关的资料,这些东西是传承中绝对不可遗漏的事物。术道上已经接二连三的发生大事,而你却连半点儿消息都没传过来,这不让人奇怪么?” 刘千芳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杜渺:“看到没有,有时候沉默不是什么好的伪装,该说话的时候,还是应该说上两句。” 杜渺向我的方向点了点头:“受教了。” 我继续说道:“我刚才假装昏迷,其实一直在回想这次任务。” “你一开始的布局,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在地雷身上。” 地雷一愣:“我?怎么会是我?” 正文 终章 自己的故事,自己知道 我解释道:“闫青麟忽然出现袭击我们,其实来得非常蹊跷。我在阴神离体之前,也做过相应的安排。麒麟阁为什么会来得恰到好处,又为什么会直接打进我的藏身之地?” “地雷虽然是个粗人,但不是笨人,他会被人轻易引走。只能说明,他临走时认为我绝对安全。是谁给他造成了这种错觉?温言没有那个本事,剩下的就只能是杜渺了。” “你的目的很简单,让我听见地雷和闫青麟之间对话。你觉得作为兄弟,我肯定会放下任务,去帮助地雷找闫家算账;那时候。你就能想尽各种办法,把闫家和术道盟一块儿搅进来,最后引到苗疆。” 刘千芳点了点头道:“虽然没全中,但是也差不多。你继续说。” 我接着往下说道:“你没想到的是,我会选择放弃先找闫家,转道去了谢家想要假造碧血。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碧血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就像唐心说的一样,现在的术道根本没有一个强势的霸主存在,不会轻易被全盘送到一个地方。所以你做了几手准备。其中,碧血就是重要的一环。” “我见到宇文九的时候,才奇怪,他和鬼听壁交易碧血的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后来仔细回想一下,所谓的鬼听壁,应该是六扇门吧?”佰渡亿下嘿、言、哥免費無彈窗觀看下已章節 “哈哈哈……”刘千芳抚掌笑道:“说的没错。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六扇门当年最擅长的就是收罗江湖情报,就算六扇门风光不再,当年的情报系统也不会完全消亡,稍加恢复就能重新启用。更何况,我们六处还能借助官方的力量。” 我沉声道:“你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甚至舍得面子,一次次的求上峰不要撤销六处。实际上却在暗处不断的发展自己的情报组织?” 刘千芳淡然道:“官场上的事情,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实际上。里面的学问大了。为了我的目的,装装孙子又能怎样?受不了胯下之辱,永远成不了人上之人。” “佩服!”我继续说道:“你不仅放出了碧血的消息,而且把谢成鹰能炼制丹药的消息一块儿放了出去。知道这个消息的术道中人,肯定要对谢家趋之若鹜,一场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也就避免不了了。尤其是,最先出手的还是术道上的巨头,密咒宗。这场大战恐怕会更具规模。” 我说话之间忽然问道:“谢成辉是你的人?” 刘千芳笑道:“何以见得?” 我冷笑道:“谢成辉的话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天大的漏洞。他说自己偷偷潜入了谢成鹰的密室,偷听到谢成鹰父子之间的谈话。” “一个自私、冷漠的家伙,既然已经听到了阴谋,怎还会坐以待毙呢?这不符合常理,而且他最后解释的理由也很牵强。他能留下,肯定是因为他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对!”刘千芳点头道:“天机宗算出谢成鹰有一场劫数是真的。谢成鹰寻找替身,想要避劫也是真的。但是他没看清他那个堂弟的人性,以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就能让他帮自己卖命!简直可笑!所以我略施小计,就让谢成辉成了我的人。” 我点了点头:“我放走谢成辉之后,你的计划也出了问题。你没想到闫青麟会跟陈馥遥搅合到了一块儿。所以,你临时调整了计划,把陈馥遥和闫青麟一块儿给弄到了唐门,当然也包括沈旭和李子湘。” “那时,你还没有放弃碧血。兵书宝剑峡争夺碧血的两只水妖里,应该有一只是你弄出来的吧?” 刘千芳点头道:“巫支祁就是我弄出来的。” 我冷笑道:“因为你不知道冷判官的真实身份,所以你制定的计划,是想让麒麟阁和唐门正面交锋,然后自己在暗中推波助澜。等到你发觉冷判官的阴谋时,想要再调整计划,却已经晚了。不过,唐门受到重创也正中了你的下怀。所以,你干脆开始不管不问,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麒麟阁没有参与唐门的血战,保存了绝大部分的实力,你想称霸术道,就必须对抗麒麟阁。但是,麒麟阁的实力却让你感到恐惧,所以,你需要我的五指。这就是你为什么让我活下来的原因吧?” “不错!项镇南的传人不错!可惜,我调教出来的三个弟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 刘千芳喟然叹息之后才说道:“你知道,六扇门跟江湖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刘千芳不用我回答就自己说道:“江湖中人,无论是武士,还是术士,都在追求没有必要的虚名。而六扇门要的,却是真正的实权。” “自从六扇门被推向权利的边缘,我们就一直在谋划着东山再起的一天。现在已经不是皇权独尊的世界,更不是几个江湖人聚集在一起就能揭竿而起的时代,官方也不再迫切需要一支监视江湖的组织。” “我们唯一的价值就只剩下冥捕了。就像沈旭跟你说的一样,六扇门也不可能自行培养鹰犬。但是,我们不能眼看着六扇门就此没落。所以,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契机。” “几经谋划之后,我们觉得术道百年劫才是最有可能让六扇门重振雄风的契机。一旦术道精锐消耗殆尽,我们就可以收罗术门后人成为鹰犬。那时,六扇门必将一家独大。” 刘千芳转头道:“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交出魂牌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的朋友全都在我的手里,他们就是我的筹码。” 我把手伸向怀中时,沈旭的方向传来一声绷簧响动的声音。刘千芳想都没想,抓过身边的杜渺挡在了自己身前。与此同时,一片牛毛钢针也从沈旭手里飞射而出,瞬间刺进了杜渺后背。 杜渺仅仅颤抖了一下,七窍当中就跟着渗出了黑血。杜渺的尸身在滑倒之前,还死死的抓着刘千芳的衣领,就像致死也不相信,她会死在刘千芳的手里。 刘千芳推开杜渺的尸体,气急败坏的吼道:“沈旭!屠神针是我送给你保命的东西,你竟然用在了我的身上?” 沈旭双眼通红道:“我父亲从小就告诉我,冥捕存在的意义就是抗鬼神、保黎民。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振兴冥捕是我一生的使命。这种为权力而活的六扇门,我不需要!” “好!很好!”刘千芳咬牙切?的道:“你爹迂腐不堪,你也一样如此。既然这样,你就跟他一起去吧!” 沈旭陡然咆哮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他不识时务,该死有余。你也一样!”刘千芳暴怒之间挥掌往沈旭身上拍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间,倒在地上的李子湘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一跃而起,伏在了沈旭身上。刘千芳一掌落处,两人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还真是有情有义!你们来生再做鸳鸯吧……”刘千芳再次抬起手掌时,忽然脸色大变,鼻子里也跟着流出一股黑血,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毒?哪来儿的毒?” “毒,是我下的!”汝汝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刘千芳像是见鬼一样,厉声叫道:“你不是在苗疆?” 汝汝面无表情的道:“在苗疆的是我师父!” 刘千芳尖叫道:“项镇南?项镇南是你师父?我怎么不知道……” 汝汝摇了摇头:“师父让我转告你,你只配玩心术;布大局,你永远上不了台面。” “项镇南……我还是比不过你……”刘千芳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之后,强撑着身子叫道:“血狐呢?项镇南把她怎么样了?” 汝汝一言不发的从兜里掏出一面铜镜,扔在了刘千芳面前。 “血狐死了……项镇南,你不得好死”刘千芳声嘶力竭的喊过之后,带着无限恨意,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汝汝飞快的掏出药丸,给沈旭和李子湘吃下去之后,才给我们几个扔过来了解药。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三叔一再告诉我的“忠人之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我越出色,刘千芳才会越关注我,他才更容易在暗中布局。 他当年忽然隐居,肯定是为了布局收拾刘千芳。鬼狐的传说并非浪的虚名啊! 汝汝坐在我床前道:“师父让我转告你,金盆洗手吧。从今之后,项家就剩下你自己了,在你没有传人之前,不要再走术道。” 我急声问道:“三叔呢?他要干什么?” “他要去术界,给项家讨回公道。”汝汝说道:“不用去找师父,他不会见你,也不用担心他。这一次,除了我和林子西跟随师父一起去术界之外,步幽冥他们也要赶去术界。他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只有他们坑人的份儿,绝对不会吃亏的。” 汝汝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回身道:“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你麻烦,师父已经帮你处理了所有的麻烦。” 汝汝不等我喊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在她临走的时候,把沈旭和李子湘给救了,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这两具尸体。沈旭和李子湘凭着多年糊弄上峰的本事,把事情完整的给圆过去之后,我也收到了苗疆那边的消息。 所有参与苗疆大战的门派,除了疯家保存住了实力,其他的最好的也是伤亡大半。术盟的剑胆琴心四大长老全部死在了苗疆,术盟也跟着土崩瓦解。我估计,术盟崩溃很可能是我三叔暗中出手的原因,只不过我没有证据而已。 我在医院休养了七天之后,把魂牌交给了沈旭,告诉他我要金盆洗手了。沈旭和李子湘把我送到门口,才再一次问道:“项开,你真不再想想了?” “三叔让我回家,我不能不听。再说了,六处有你们两口子在,就够了。”我本来是想恶心一下沈旭,没想到,他竟然回过头去跟李子湘相视而笑。那个场面我有点儿受不了,赶紧跟他们挥了挥手。 等我和地雷、酒舞见到等在十字路口准备的酒髅时,我忽然开口道:“酒舞,有件事儿,我想麻烦你一下!” 酒舞豪爽道:“什么事儿,说!” 我紧盯着酒舞道:“我想重振项家,你能帮我么?” “没问题!” 我飞快的说道:“我们项家一直一脉单传,我想多生几个儿子……” 酒舞看了我几秒钟之后,才怒吼道:“你给我去死!” “别介,你等我会儿,我还没说完呢!” 我这边一路追着酒舞时,就听地雷在我后面喊道:“小娄子啊!你打算进我家祖坟不?” “进你家祖坟干什么?给你当奶奶啊?”酒髅要疯了! “当什么奶奶!”地雷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跟我一块进去,合葬,合葬!我跟你说,我家祖坟的风水可好啦!” “你给我去死” 别说酒舞,我都想回身暴揍地雷一顿!凑热闹也不分个场合,这下酒舞更不好意思回头了。不过,也不能怨他,他就那个德行。 闫青麟死了之后,闫家还有麒麟血脉的人,就剩他了。闫家家主亲自把他找回了闫家,地雷那家伙却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闫家大堂里的踏云麒麟,给改成了一头长着翅膀的驴,然后逃之夭夭,气得闫家家主差点儿发了术道通缉令。对他我还能奢求什么? 要不是地雷捣乱,说不定那天我就追上酒舞了。现在她一直躲着我,人都找不到。不过,我相信,给我点儿时间,她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 以前,术道上有人说过,哪天你金盆洗手的时候,最好能找个人把你的故事写下来,就算留个念想。 我找到那个写过王魂故事的人,不过,他说正在写一个很邪门儿的故事,现在没空。我就把自己的故事录下来扔到了他屋里,他愿意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自己的故事自己知道,繁衍项家才是要紧事儿! 正文 完本感言 各位亲爱的朋友: 首先感谢各位朋友一路上不离不弃的支持。然后,就是说说地先生。 很多朋友都会觉得,地先生的故事并不完整。如果地先生作为一个独立的故事,的确不完整,但是,地先生作为鬼棺的外传,却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写地先生之初,就有读者问过我,地先生跟鬼抬棺里刘耗子有什么关系?比如老阎王,比如银子都这样问过,不过我并没告诉他们,地先生是一个作为鬼棺外传存在故事。 如果大家仔细看地先生,就会发现其实从欺神卷开始,地先生就开始跟阴棺上路重合了。鬼棺系列的第三部,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形。所以,我用地先生去解释了,步幽冥的去向和阴棺里可能出现的几个重要故事。我想说的是,即使将来我还有机会补齐鬼棺三部,可能也不会是步幽冥的故事了。当然,如果我还会写下一个故事,一定会断开跟鬼棺的联系。 另外就是关于结尾,很多朋友会说,又是草草结尾。实际上,我对结尾一直都有一个看法,每个故事的结尾即使拖上两三章打个天翻地覆,也主要是打斗,所以我才一直都在缩减结尾大战过程。当然地先生当中,项开一直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也是他没有参加决战的重要原因。希望各位朋友能够理解吧! 最后,我要说的是,总体来看地先生的故事是失败的,它和阴棺都犯了同一个错误,就是过度追求悬念,显得杂乱无章。尤其是是欺神卷里,我把故事布局拉得太长也让我失去了很多读者。这是我没法回避的错误,我的故事偏向于武侠,缺少儿女情长,有时又过于玄幻,都是作为灵异写手的致命伤。所以我才更要感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 千言万语也好,还是感慨万千也罢,只能用一声谢谢来表达我对各位朋友的感激。 此致 敬礼 苗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