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承安走得很快.等到快至华清宫了.脚下的步子就越來越迈不开.
她的心有一丝紧张.一丝期许.一份踌躇.
期期艾艾一番才步入了宫门.进了内院.反倒紧绷绷的感觉消失了.心想横竖左右都要见.承安便硬着头皮索性快走几步进了正殿.
华妃娘娘在正厅笑容可掬的招待了她.寒暄几句客套话后.就直入了主題.让方言领着她进了了正北面的偏厅.
到了厅门口.承安示意方言退下.方言犹豫了一下方道:“姑娘.奴婢还是陪着您.方便您使唤.都是自己人呢.”
承安一下就听出了來意.她來监视她的.
特意说明了是自己人.那么阻拦是拦不掉了.
她正愁方言在的话.她腰如何向白公子传递求救的信息.踌躇之间她就被方言带进了屋.
屋内候着一个背对着承安的男子.端端看背影就觉得英挺非凡.
只是感觉和小白给他的外形有点出入.心道难道是今日换了衣着不穿白衣的缘故.
男子两手背在背后.身着靛蓝色的长袍.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來戴着顶嵌玉小银冠.
未曾见得正面.就感觉他贵气天成.意气风发.
“你就是白公子.”鉴于方言在身旁.承安不敢流露亲切感.以免让她生疑.
男子闻言伟岸的肩膀明显一滞.随即转过身來道:“怕是让姑娘失望了.在下姓易.名文清.为东宫的江湖术士.”
易文清两臂合拢向前伸直,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抬起头來却盯着承安有些发怔.半响才回过神來.如沐春风般地笑道:“姑娘好面熟.”
承安低头福了福身.方言也跟着欠身.道:“易公子有礼.”
承安最开始闻言失望.后面一听是易文清.当即激动起來.
“是你.”她惊道.
“是我.”易文清缓步向她走來.引着她去屏风隔断的内层.疑惑道:“姑娘认识我.”
承安这才想起來.以前他认识的是丑陋的安娘.而不是今时今日的夏芷莹.
她意识在自己失态了.忙道:“芷莹未入宫前.曾听说过公子的美名.实在是如雷贯耳.一听到公子的名字就神情激动.让公子见笑了.”
说话间承安进入了屏风内.巧笑地落座在黄梨木做的别致的玫瑰椅上.易文清隔着茶几优雅地落座在了她的旁侧.
“此话怎说.在下很感兴趣.”易文清把医药箱放置于茶几上.脸上浓浓的笑意.声音低沉浑厚.很是好听.
“人称公子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相貌丰神俊朗.京城中适龄女子都对你一见倾心.争相想把闺女许配给你呢.只不过你眼高于顶.......至今未婚.”承安笑道.言语间有几分打趣的意味.
承安忆起初次见面时.他的家仆青奴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场景.现在想起來还特别的有意思.不过想想他说的也是实情.这么优秀的男子.是个女子都会心动吧.
承安低头浅笑的模样.无声无息的映在了易文清的浩瀚的眼波中.星光熠熠.格外灿烂.
“在下不是眼高于顶.而是在等待一个比我比肩的女子.婚姻于在下而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他无比坚定的道.
承安觉得他的玩笑话说得似乎特别认真.隐隐中感觉这些话他是对着她说的.等她深究的探过去.他的目光却是一片坦诚.毫无躲闪.
她心道自己肯定是太过自恋了.生出了错觉.
她定了定神.赞道:“公子有此之志.大丈夫中少见.未來的夫人定然是有福之人.羡煞旁人.”
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如同她爹爹一心一意的男子世间少有.她这辈子要嫁也只会嫁心无二主的人.
抛开身份不说.易文清方方面面都很符合女子的择偶标准.父辈的择婿要求的.不像钟直这种要什么沒什么的男人.心中装着他的乔儿妹妹.这边还攥着婚姻不放.
可恨又可气.不自觉间她的手绞着百褶裙.暗暗使力.
“在下竟然不知道坊间有此传闻.不知姑娘今日一见是否觉得与传闻相符.”易文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难道与他的传完有关.
承安沒想道他有此一问.以她如今敏感的身份.他问这话似乎有些僭越了.
她润了润唇.有些局促的道:“自然相符.有过之而无不及.”
易文清听她的赞赏之言.心中一动.
其实他心中最想问的是..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是否也与其他女子一样对他有倾慕之心.
只是这话他问不出口.问出口了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为人轻浮.
“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的身形.神情.气质都与我的一位朋友很是相似.如果不看姑娘的容颜.在下定然会认错人.”易文清细细打量她道.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时间最长.
承安先是默然.随后嫣然一笑.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哦.真有这样的人.倒真是想见上一见.问下我们五百年前是不是一家.”她打着马虎眼道.
易文清的目光被美人一笑黏住了.生生挪不开目光 .他沉溺在刹那的光滑中.只感觉心中豁亮.如同霁雾初开.
一旁的方言也看出了非同寻常.道:“公子.我家姑娘近日疲倦不喜好动.食欲不佳.近日膳后还发了胃痛.烦请先生仔细诊治.治疗好了必定重重有赏.”
她边说提着茶壶先给易文清斟茶.
易文清优雅的站起來.客气从她手上接过茶壶道:“此等小事怎劳姑娘效劳.还是在下替姑娘代劳吧.”
他接过茶壶.左手执起右手衣袖.先右手握住壶柄.先给承安冲了一杯.随后再给自己冲了一杯.
他只是简单的倒茶.只是他的动作一气呵成.高山流水.沒有一点一滴落在杯岩与桌面上.不显山露水.就足矣显示他的茶艺非凡了.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在下喜爱茶道.一时技痒.姑娘见笑了.來.尝尝味道如何.”
“荣幸之至.不知为何.我也觉得与公子似曾相识.”承安双手捧着茶.小脸埋在茶盏间.露出來的眼睛忽闪忽闪.含笑含俏.如同星星眨眼.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易文清只觉得时间飞快.不知不觉茶过三杯.该替她请病诊脉了.
他命方言取走桌上的茶具.说自己不喜诊脉的时候被打扰.让她侯在把偏厅的门外待侯.
方言退下后.他方道:“姑娘.你把手放在桌子上.让在下为你诊脉.”
承安只记相谈畅欢.只当叙旧.将正事都抛之脑后了.
易文清细细的切着脉.眉头紧蹙.气氛凝重.
切完左手.又换至右手.然后让承安伸出舌头.再一一问过饮食.起居等日常生活.
小时候她就容易生病.所以出生那年.三岁.五岁.八岁都是在长仙谷那里渡过的.也是在那里认识的醉书画.
从八岁那年后.身体就好了.也不需要再去长仙谷了.这次看他这么凝重的神情.承安被他也给弄得紧张了.她知道她來这里定然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东西攒在对上手中的.软筋散以及五步列心掌的毒性.她都经历过.并不能把她怎样.难道他们又给她下了百毒散那种剧毒.
她担心地道:“怎样.”
“情况不乐观.姑娘身体内好似不止一种毒素.以在下的能力尚难分辨清楚.......不过.也有缓解之法.可帮助恢复一二.”他的神情忧虑.眉间锁成一个川字.
“有这么严重吗.可有性命之忧.”承安疑惑道.
易文清看她难以置信的模样.实在不忍打击她.但是 不这样说.他又担心她不爱惜身体.不拿他的当回事.
他沉吟了一下道:“服了在下的药物后.暂无性命之忧.但是得寻找解决之法.方能脱困.否则后果在下也不能预料.”
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个一寸高的小玉瓶.“这是出自于长仙谷的仙松道人研制的百清丹.能解百毒.可是这瓶中只剩下三颗了.姑娘中毒日深.三颗远远不够.只可惜他已经驾鹤归西.此药也失传了.可惜啊.”
“我中的毒中是否有百毒散这种毒药.”白清丹.白毒散.承安不自觉的将两者联系一起.如果真中了百毒散.听名字感觉会有效.
“姑娘的身体内的毒是由几种混合夹杂而成.毒性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形成了一种新的毒.此种情况实属罕见.倘若仙松道人在世.或许可解.”
“他的徒弟逍遥子.沒有得他的衣钵吗.”承安疑惑的问.
“你知道逍遥子.”易文清好奇地道.
“曾经听一个江湖朋友说过.”
“逍遥子前辈医术毒术均高超.其技尽其师的真传.只可惜他中年就隐居在了长仙谷.外人不得入内.而且传闻这白清丹的秘方由于他与师弟争夺而被毁.而他师弟又失踪多年.百清丹因此成为了绝品.”他幽幽叹道.
“世间仅有的三颗.你给了我.可我沒有什么名贵的东西给你.”承安诧异.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等运气与际遇.
同时也对她病情的严重性有所怀疑.怎么她从來都沒觉得自己有这么严重.需要用到这种决顶又绝品的珍药.
“既然我感觉姑娘像我一个旧人.姑娘又觉得我与你似曾相识.你我投缘.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他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朋友.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刀.他日若我有难.姑娘也当如此.”
他如此坦诚.把她当朋友.可是她却隐瞒了他.不够朋友.承安心头不是滋味.可是当下的情况.也不便把话说开.
“可是.你都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
他打断她的话.道:“有些人只一面.就能成为莫逆之交.今日我这般做.也是为了让姑娘欠我一个人情.身外之物有价.而人情无价.姑娘只管收好便是.”
他带着他温润的余温的玉瓶.强塞在了她的手中.帮她合拢手指.
“那好吧.”他还是一如上次一样吗.如此盛情.让她委实无从拒绝.可是她记得她以前.不想要的硬塞给她也不会要.从來不受人情所累.怎么到了江湖之中.她就变了呢.
他提笔在纸笺上写下两副方子.字迹工整清晰.生怕遗漏了什么.再三复核.才交给她.
“一副泡澡.一副口服.泡澡一日一次.口服一日两次.”
他交代完.不放心的又招來方言.亲自把熬药的方法.火候.药量等做了一一的叮嘱说明.并且对承安的饮食作息做了安排.
承安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來表达她的感谢.干脆就什么也沒说.虽然不知道他诊断的病情是否有误.冲着这份情谊.她都希望哪天他能用得上她的人情.
晌午过后來的华清宫.转眼间就到了日沉的时候.
华妃娘娘看他们还未出偏厅.打发了下人來询问情况.
易文清也不好再耽搁时间.便与承安一同见了华妃娘娘后先行告辞离开.而华妃则留了承安在她宫中晚膳.
方言请示了承安.她拿了药方去太医院抓药.再回碧颜宫给她准备药浴.
承安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