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阴阳珏 >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血函
    <b>章节名:第二百一十四章  血函</b>

    所有人的视线一寒,却纷纷垂下眸去,掩去眼底深处迸发而出的锐利冷光。

    楚天烨冷冷看去,叱道:“火云,这么多年不见,你这指手划脚的脾气还没改改!可你想指手划脚也该看看你究竟是在谁的地牌上!”

    火云气急,瞪他一眼,道:“楚天烨,你楚家的家务事我不管,可光灵素乃是邪脉,人人得而诛之,你敢发誓方才那白光不是光灵素吗?”

    楚天烨瞟他一眼,面无表情,可任谁都知道他在愤怒。周身的金光开始跳跃,好像雷霆种子酝酿萌发,一丝丝闷闷的沉响爆发出来,他突然怒喝:“想要我楚天烨发誓,火云,你以为你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火云正要怒发冲冠,“嗖”一声轻响,好像叮咚泉水被手指划开,一抹火红的影子已是站立在楚天烨身侧。红衣如火,熨帖人心,那一刻淡淡的暖意涌上心头,他向来沉稳的心竟有些哭泣的冲动。

    “方才的白光不过是我楚家阵集宙开启的先兆,我根本不知你所说的光灵素来自何方?火家主,你若老眼昏花,不妨还是回家歇着吧!”楚旭淡淡地道。

    火云眉梢一横,破口大骂:“放屁!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转头对着宫乾,他又道:“宫乾,你说,方才那白光是不是光灵素?还有这位老者,你方才可是与我一同说道那是光灵素的!”

    老者定定地看着恢复明朗的虚空,声音清淡好似微风,喃喃自语:“老夫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了,现在这里,可真没有一丝光灵素啊!”说罢,又看那虚空一眼,居然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走。

    宫乾斜瞟老者一眼,笑道:“火兄,御阵一族传承万年,千变万化,也许那阵集宙的开启真能引发各类灵气躁动也说不定啊!”

    火云眉梢紧皱,冷冷扫过他,转而继续求助君惜朝:“盛灵阁主,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您可得……”

    话未完,已被君惜朝不耐打断:“我来得晚,没看到你说的白光,更不知道什么光灵素!”

    “我这个老头子也没看到!”龙老爷子扶着龙傲天站了起来,硬朗出声,他凝视火云,眼底满是沉厉的精光,像是一柄柄锋锐的宝剑直射他心头,穿透而过。

    火云愣住,眼眸僵直地轮番扫视过在场所有人,但见他们无一不是冷冷看着自己,深仇大恨也不及如此,他心头有些发毛,灵识释放仔细查探一番,却也未曾察觉一丝光灵素的气息,当即不由开始怀疑起来。

    这些人,怎么好像故意护着那光灵素?

    “哎呀!”

    有人阴里怪气地叹了一声,随即猫叫声喵呜喵呜地响起,火云疑惑望去,却见颜虎扒拉着小心肥肥的爪子,一挠一挠,隔空瘙痒,甚是诡异。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问话。颜虎懒洋洋的视线伴随着小心陡然睁大的眯眯眼同时扫来,一人一猫四只眼睛好似四道地狱的大门,业火燃烧,雷霆奔涌,瞪着他堕入无尽的深渊,永不自拔。

    他猛地后退几步,不再去看这一人一猫,愤愤离去。

    “火家主慢走,恕不远送!”楚天烨再补一句。

    一句话,逐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宫乾却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朝楚天烨道:“楚兄,真是没想到,这十五年的时间执掌楚家的居然是个冒牌货!如今他死了,你我两家十五年的恩怨也算有了个了结……”嘴角弧度扬高,楚天烨的眼神却越发冰冷,宫乾的视线扫视过全场:“不过,一切的终点,或许也正是个起点,楚兄,你说是吗?”

    “确实!”楚天烨应了一声,眼神却从他身上飘忽直上,看着那自遥远天际扑啸过来的光华丽影,微微一笑。眨眼间,耳边风声阵阵,一道道身影逐一降落在他身侧,风尘仆仆,明显是赶路已久。

    “大哥!”闻楚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句,朝着柳云依微微颌首,那恍如隔世的再见,竟让这个硬朗的汉子都双眼凝泪。

    他扫视下首凌乱杂碎的战局,皱眉:“我来晚了!”

    “不晚!”楚天烨笑了,又看向笑意冰冷的宫乾,“宫家主,我想我们之间的结束,不会太晚。”

    “我也希望如此。楚家主好自为之!”宫乾回了一句,猛然转身便扬长而去。

    “哼,这宫火两家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有苍老的声音冷喝一句。

    楚天烨嘴角的笑意也是冷淡下来,他眼神灼灼,好像寒冬腊月的深雪中的火种,坚韧而坚持,眼前浮现出那一抹类似冰雪的纯白,他深信,这一切绝不会太晚!

    纯白?

    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四下查看,眼神焦灼。

    柳云依盯着他,看着他的焦急,手下扯了扯,问道:“怎么了?”

    “丫头,他们都走了,你还不出来?”他对着虚空轻喝一句,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人。

    闻楚一直跟随他,自是知道他唤得究竟是谁,心中一颤,连他都没想到最后救了楚家一切的,竟是那个他曾经帮忙欺骗的人!

    柳云依眼眸一亮,“她是……”

    “我收的徒弟!也是救了我的人。”楚天烨回道。

    简单一语,已是将前篇后文彻底串联起来。

    柳云依眼波流转,忽然紧紧抓住了楚天烨的手,一言不发,只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向来坚强英气的眸子经过了十五年的沉睡,倏地柔情似水,竟让楚天烨心头狠狠一痛,突然狠狠抱住她。

    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下首一声苍老的声音满含怨怒地传了过来:“死小子,跑了十五年,一回来就做这种事,没看到底下还一片活人嘛!”

    楚天烨、柳云依的身体同时一僵,尴尬地朝下望去,却见龙老爷子抚着龙傲天怒瞪过来,龙头金拐跺得铿锵直响。

    “还有,我宝贝孙子被你儿子伤成这样,你还想让我们爷孙两个在这站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滚过来伺候着!”矍铄的嗓音一瞬压下,楚天烨无语抚额,十五年没见,这老头子还是老样子,看来近几年是死不了了!

    “阿楚,带龙老爷子二人去休息,其他人帮忙找人!”他随意吩咐一声,没空理会这点闲事。

    龙老爷子顿时怒了,金拐一挑,一道金光如同雷霆出击,差点没把楚天烨的头给敲下来。他险险躲过,却听前者大喝:“笨死了!难怪被个冒牌货顶了十五年,没看到你的宝贝儿子还有盛灵阁阁主都不见了吗?男女之间,这么明显还不懂,真是笨死了!”

    楚天烨愣了下,怔怔地看向全场,确如他所言,三人同时消失。他长长一叹,摆摆手挥散众人,已是拉着柳云依降落下来,自顾自大步行向后院。

    身后,龙老爷子若不是顾及着龙傲天,只怕整个楚家这一刻都该被夷为平地了。

    言天邪等人自是相信明珏无事,当即也是和匆匆赶来的闻氏佣兵团一众忙碌起打扫战场的后续工作。

    千疮百孔的楚家到处是支离破碎的痕迹,尸体、血肉、焦灼、狼藉。

    柳云依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双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纱,朦朦胧胧,云里雾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她眉目微凝,盈光闪闪,好似永远都盈着那一汪伶仃的清泉,光芒闪动间,奏响的,是撩人心弦的绝歌。

    她定定地看着前面那个紧紧却不失温柔拉着她不断穿梭的背影,高大,英俊,分明的轮廓是比十五年前更加消瘦的沧桑,手中的温暖却一如当年,如当年那个青涩的他笑语盈盈地拉着她穿越南晟、北鼎,霸道却又温情地将她的心掳获到这遥远的西衍。

    泪,终于止不住地再度落下。

    眼前又朦胧了一分,她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抹身影。

    他,从来都还是那个他啊!

    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变故,楚天烨突然步子一顿,猛地转身,柳云依惯性使然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簌簌滚落的热泪好像一团灼烈的业火,正焚烧在他的心口。

    周围是一片静默,剩下燥热的风缓缓呼啸,却远不如这泪的热度来得深,来得沉。

    他再无顾忌地狠狠将她拥紧,那稍稍失控的力度,铁壁铜墙,圈起只为她而存的一尺方圆。

    “依依,我回来了……”他如是说。

    柳云依身子一僵,盈到眼眶的泪水陡然止住,好似凝结,只一秒,却犹如洪灾泛滥,一瞬淹没所有。她没有说话,环在他腰上的双手默默收紧,一如他失控的力度。

    楚天烨眼中也有泪光闪烁,盈盈发亮,犹如地底深潭终于被那突如其来的石子搅乱,刹那便是潋滟波光。

    二人静静相拥,无人道歉,无人埋怨。

    只要他(她)在,一切便好。

    沉默良久,只有心跳相携。

    楚天烨脸上两条泪痕干涸微光,他一丝一缕轻轻捋顺着柳云依的长发,苦笑一声,道:“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年说的那句话了……”

    柳云依一滞,自是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双手携紧,脸往他怀里靠了靠,那里是他沉稳的心跳。

    “可我不后悔!”她语气淡淡,却尤为坚定。

    楚天烨轻轻地推开她,稍显粗糙的大手温柔地覆上她满是泪痕的脸庞,笑道:“我的依依,从来都是这般漂亮……”脸色肃然,“以后,绝不再让你流一滴泪!”

    誓言一般的话语迸发出来,是他惯有的霸道,柳云依扬起脸,会心一笑,老夫老妻从不需太多别的温情暖语。

    “好。”

    二人相视一笑。

    柳云依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那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她那光灵素可是连我都看出来了!”

    楚天烨面色凝重:“她是宫家人……”

    柳云依呼吸一滞,“那你还收她为徒?一个光灵素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扯上宫家!你就不怕你们师徒二人兵戎相见吗?”

    楚天烨摇摇头,幽幽一叹,“起初并没想那么多,只想找个人将阵法传承下去,却没想到居然摊上了这么个人,宫家,光灵素……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身旁,我们却苦苦追寻了万年……”

    柳云依没有说话。

    “看来我楚天烨终究是要做那一个不肖子孙了……”

    柳云依豁然抬头,愣愣地看着含笑的他,他侧脸相迎,日光镀金的线条在他青青的胡茬上增添一抹亮色,他稍显蹉跎的身形一瞬明朗,好似超脱一般,笑得尤为随心,不再是十五年前那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倒开始有些嫉妒那个小丫头了,”她摇头失笑,看着他目光定定的,“当年,连我都没能力解开你背负的心结,想不到居然就这么被她解开了。”

    楚天烨也愣了,旋即一笑,灿若桃花,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吟语:“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这么好的师娘,徒弟自然要更出众一些。”

    柳云依扑哧一笑,故作生气地锤他一下,面色突然肃然,道:“烨哥,你知道吗?是她救醒了我。”

    楚天烨没有说话,心绪却在翻涌。

    她救的……她拿什么救?

    柳云依犹豫了下,“她和旭儿之间……”

    “是我的错!”楚天烨一叹,眼神疲累深深愧疚,“若不是我的话,也许他们也不会这般磨折……”

    柳云依没有正面反驳,只是突然打断,笑道:“还记得你当年追我追了几年吗?”

    楚天烨脸一红,似乎想起了当年某些糗事,二人同时低低笑了起来。

    楚家庭院另一处。静谧的土地上焦灼一片,是方才被肆虐的狼狈。

    君惜朝原本匆匆的步履一瞬缓慢下来,看着这一丝丝热气缭绕的空荡,微微一笑,深吸气平复着内心的激荡,柔声道:“既然不想无声无息地走,那就出来吧!”顿了下,“我在这……”

    嗡!

    短暂的凝滞之后,嗡鸣声响动一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浓缩了万千情绪,犹如一柄精致的钥匙打开了那尘封的大门。

    白光如云涌动,漩涡般升腾旋转,星辰之光莫过如此,蔓延的星光当中,一缕纯白显露出来。窈窕的身影一如往昔的直挺,像是一柄傲天长枪,其上纤白的缨迎风招展,却划过那低迷的弧度。

    她侧脸微扬,双手背负,细碎的白芒还在她的轮廓上跳跃,却好像再也点不燃她面上的亮色。

    面无表情,好似一潭沉寂的似水,冷暖自知。

    君惜朝看着她,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他走上前去,笑容第一次带了些僵硬,也第一次一改往日的温润缥缈,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力道之大,霸道得好像君临天下的帝王容不得一丝超脱掌控,一字字道:“我在……你永远不必这么故作坚强……”

    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一刻迸发而出的热血涌入全身,自方才起便冰冷的身体突然间灼烧起来,蒸发掉她盈在眼眶的晶莹。

    明珏嘴角颤抖了几下,眼神跳掠远方,没有焦距,“惜朝,我突然很想回家……”

    君惜朝一笑,温温的呼吸扑打在她微凉的耳侧,柔声细语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我陪你!”话锋一转,“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吗?”

    明珏身体僵了僵,突然苦笑一声,“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啪!

    有什么东西被踩碎的轻响,在这万籁俱寂的温存中显得极为突出,君惜朝眸光一闪,嘴角的弧度稍稍冷硬。明珏闭了闭眼,长长一叹,伸手掰开他覆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身。

    啪啪!

    又是一阵轻响。

    都来了也好,总要全部解决的。

    她嘴角微微扬起,清冷中透着股淡淡的疏离,像是盛灵阁掌柜常带的微笑面具,手指虚划周身,一抹白光拂聚她左手掌心,她上前几步,与楚旭三人间一步之遥。

    咫尺,天涯。

    “师傅,恭喜你终于和师娘、师兄团聚了!”明珏笑道,恭敬地朝柳云依伸出左手,“这纤雾甲,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说罢,她手心一聚,白光上红芒一闪,血契成功破解。

    楚旭昂藏的身子像是被雷击中,怔怔地看着那纤雾甲上纵贯胸口的黑色长痕。

    那是他曾经的罪!

    楚天烨眉梢一滞,“丫头,你可是在怨我?”

    “不!”明珏笑了下,迎上他闪烁的目光,“从我拜师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师傅便是我父亲,父女之间,岂有怨恨的道理?”

    “那你为何……”

    明珏又笑,微凉的笑好像雪山巅上那仅存的火苗,纵然渴望却已是绝望:“师傅永远是师傅,徒弟总归是徒弟……”

    楚天烨、柳云依眸色暗沉,这句话看似毫无他意,听在他们耳中却像是尖刀入骨。

    “这一翻折腾,徒儿累了,想休息一下,告辞。”正要说些什么,明珏已是作揖拱手,告辞而去。君惜朝顺势拉过她的手,朝着三人微微颌首,两人同时走远。

    楚旭猛地退后了几步,看着那携手并肩渐行渐远的两人,他们白衣共衬,袂角相缠,微风拂过他们同样如瀑的青丝,两两的纠葛像是世代万年不衰的缠绵,奈何黄泉都不能阻绝他们。

    璧人。

    他的脑中突然萌发出这么刺耳刺眼的两字。

    头又开始嗡嗡鸣痛,好像千万只电雷蜂在他脑海中翻涌作乱,他突然抱住几欲爆炸的头,僵直的视线前一幕幕的曾经被他唤出,温暖的,美好的,靓丽的,柔情的……却尽数被他自己亲手粉碎,纷乱的尘渣在他迷离的眼前四下翻飞,居然幻化成一个个狰狞的魔头,一口咬在他脆弱的心口。

    是,噬心的痛。

    耳边是父母尖锐的惊呼,楚旭满头冷汗,整张脸都苍白犹如宣纸,他颓然倒地,微合的眼角处那两抹刺眼的白扬长而去,空灵依旧。

    这个梦很长,长到长达十五年的岁月,噩梦交叠。

    无情的宣判、愤怒的贬低、狰狞的天雷、阴森的乱葬……

    一点一滴,都是曾经刻骨铭心的清晰。他在挣扎,好似那一片凋零的树叶,即便秋风如何萧瑟如何冷清如何无情,都由不得他反抗一分。

    这不是他第一次流泪。

    却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流泪。

    “烨哥,旭儿他怎么样?”仅存的楚家院落中,柳云依急切地问。身侧是追魂四人。

    五道眼神无一例外地齐齐聚焦到楚天烨身上,倒让他有些另类的局促,他叹了口气,收回探脉的手,面色凝重,“身体上没有太大问题,可灵识就……阵法本就是灵识主控,这次阵集宙的开启,似乎又让他的伤势加重了。”

    五人一听,呼吸顿时一滞,看着床上躺着的楚旭,心头都是一阵刺痛。

    魑魅双眼波光闪闪,柔情万种,道:“他的灵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要不是那个人,尊主他……”

    “小妹!”魍魉、追魂齐齐喝止。

    她顿了一下,别过头愤愤闭上了双眼。

    “大叔,你既然是灵宗,应该很容易突破灵器血契吧?”摄魄眨眨眼,突然问道楚天烨。

    楚天烨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摄魄一拍手,“那赶紧的,尊主有一枚血玉石,虽不能修补灵识,可只要将那石头放在他的心口,对他的伤势就能大有裨益,你快找找看有没有!”

    魑魅三人眼眸一亮,“我们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楚天烨、柳云依同时燃起一抹希望,当即查看起楚旭全身,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却并未发现玉石的影子。

    “旭儿他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他不由皱眉。

    追魂面色暗沉,“不会!那枚玉是当年尊主为了自己的灵识,千辛万苦从南晟玉林山一名圣阶强者手中抢夺过来的,他一心想要修复灵识,那玉石他从不离身,绝没有放置他处的可能。”

    楚天烨疑惑,“可他身上我都找遍了,没有你们所说的血玉啊!”

    一语道出,在场所有人都是沉默下来,眼神闪烁,思索着所有的可能。

    空气静默如死。

    唔!

    忽然一声轻呼传递出来,六人眼眸一亮,看着床上幽幽转醒的楚旭,都是欣喜地笑了起来。

    楚旭面无表情,除却初醒之时微微的皱额,整个人都是古井无波,却更让人觉得心痛和不安。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无人询问,无人吱声,甚至连那呼吸都莫名下意识地放缓了下来。

    良久,他嘴皮动了动,一扬手,道:“追魂。”

    “是。”追魂上前一步,等候指示。

    他却一下子将那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指缝间惊鸿一瞥的眼眸再无之前的慵懒戏谑灿烂桃花,有的只是沉沉的孤独。他幽幽开口,“三日之内,遣散阳盟。”

    所有人的眼突然放大。

    …

    强者之战,弹指之间。

    楚家一战甚至半日都不到,衍天都仿佛早已习惯一般,一如往常的繁华通彻。

    君惜朝拉着明珏缓步走在这纷扰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而过,车水马龙的冗杂突然在那手头温暖相贴的时刻,变得不再像往日那般乱人心神。

    他嘴角扯了扯,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像是天阙驱散乌云的风。

    手下的柔软动了动,他豁然回头,但见明珏早已又戴上那黑铁面具,无奈一笑,伸出手像是熟稔到练习万遍一般将那一缕调皮的发轻轻地搁在她耳后。

    明珏的脸倏地红了。

    “惜朝,我……”

    话未完,已被霸道地打断,“嘘,别说话!也别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

    她抬眼看他,他对她微微一笑,缱绻至极的微笑像是山巅上极度接近而清晰的云,看去伸手可触,却永远没有那一分真实。

    他侧过脸,无视她眼中的迷蒙,突然一指旁边胭脂小摊,那里三个豆蔻女子正与小贩讨价还价,早先还侬声软语,后来竟发展为大吼大叫。

    明珏不解,但听他淡淡说道:“那个小贩三秒钟后会死!”语气肯定无比。

    明珏瞳孔一缩,他已然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

    嘭!

    人应声而倒,女子尖锐的叫声如同刺刀毫无征兆地刺进这原本和谐的街道,人潮疯狂地退后,又在下一刻同样疯狂地涌过来,围成一圈,看热闹般将那死去的小贩围在中央,无一人上前。

    窃窃的私语此起彼伏。

    明珏眉头一皱,猛地蹿了出去,猛地出现在小贩身周,差点没把那群围观的人吓死。她探指触脉,终究是叹息一声闭上了眼。

    人群在此刻自动分开,君惜朝玉质荣华的身影显露出来,纤白的衣角比天际更纯,也比天更寂寞清冷。

    明珏怔怔地看着他,他微微颌首,她已走了过来,二人并肩,期间无一字一语道破出声,周遭的人们却感受到一股沉沉的压力。

    那种力量,像是天神,巍峨而不容侵犯。

    人群又分,两人无言离去。

    盛灵阁中。

    明珏斜倚在窗口,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君惜朝端坐她对面,长长的锦衣犹如灵云织锦,铺垫了满堂颜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良久的沉默后,明珏开口问道。她没有回头,眼神依旧定定地看着远方,眼底却没有一丝景致。

    君惜朝放下茶杯,刹那的眼波流转,万年孤独,却也万里潋滟,说不出的美。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明珏猛地回头,他笑看她一眼,自言自语,道出的却仿佛是万年寂寞,“这个世上,人们渴望永生,可当那长生不老真正来临之时,却也不过是徒添寥落罢了。”

    “那你活了多少年?”明珏问道。

    君惜朝一手托腮,看着她,眼神依旧是令她心颤的透彻:“不长,差三年一万。”

    嘶!

    明珏倒抽一口冷气,看怪物似得看着他,难怪她总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原来跟白麒一样是个老不死啊!

    兽灵域中,白麒又开始跳脚了。

    君惜朝叹口气,起身朝她走来,他们之间距离不长,他却走了很久,纤白如玉的衣角缓缓回荡,像是一层层云花在他身周徘徊,莹莹生辉,明珏一下子看痴了。

    他低低一笑,终于站定,高挑的身子在她背后落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她抬起头,正迎上他俯下的眼。

    冠华无冕,他就是那无冕之王,君临天下。

    君惜朝道:“正如你刚才所见,我能看透人心,也能预知短暂的未来。万年来,我看透了千万人,冷眼旁观天地变迁人世沧桑,自以为掌控天地,天下人畏我,四大陆畏我,到最后就连我自己都开始畏惧自己……可我却始终看不透离我最近的那个人……”

    明珏身躯一颤,抬头看着他含笑的眉眼,突然自嘲一笑,叹道:“为什么,你跟他一样都要这般存着目的地接近我?这么玩我,你们觉得很好玩吗?”她仰头又笑,扬起的修长弧度淹没那一闪而过的晶莹,“我从来都只想做那一个普通人啊!”

    君惜朝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故作坚强的笑,想说什么,却又再也说不出不久之前说过那动心一语,只得干巴巴地道了句:“对不起。”

    明珏不发一语,身形一消,便是消失无踪。

    君惜朝呆了下,剑眉轻皱,似乎有些懊恼这般和盘托出,大步走了出去。

    明珏恍若游魂般游走在街道之上,周遭的喧嚣不入耳,突然让她觉得,那些温暖的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倏地一缕醇香浓烈四溢,她黯淡的眼眸微微闪光,侧头看去,那里,四个大字龙蛇游走,高悬头顶。

    忘忧酒楼!

    她眸光闪动,神志仍在迷离,脚步却已经移动,待到她反应过来,便已是端坐在酒楼当中。

    周遭空无一人,寂静地听得到她自己的心跳。

    一声轻响突来,一只玉壶已是落在她眼前,连着一只如玉的大手。

    明珏愣愣地顺着那流畅的线条看去,却见君惜朝微微一笑,不请自坐,两只酒杯已是安放在他和她面前。

    明珏皱眉,却又嘲讽一笑道:“真不愧是能预知未来的人啊!敢问盛灵阁阁主可知我这下面多少杯会醉?”

    君惜朝露出无辜的表情,自顾自给她斟上一杯,道:“我说过的,这世上我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你!更别说预知你的未来了。”

    明珏又笑,根本不相信。

    君惜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她一眼,道:“忘忧酒楼是我的。”明珏怔住,他又道,“是盛灵阁管辖范围之外的我的净土。活着太烦,不死更烦,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幽幽自语,言语间是明珏从未见过的萧索和迷茫。

    明珏端起酒杯,同样一口饮下。那浓烈的醇香萦荡口腔,直冲而下,她一时不慎,竟被呛得猛咳,眼泪都涌了出来。

    君惜朝看着她,不语,只是自顾自为二人再斟一杯,大门应势而闭,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明明同桌对饮,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时空。

    几杯下肚,明珏的眼已经开始氤氲,微醺的酒气在她身侧萦绕,夹杂着女子淡淡的体香渗透出来,那是,比忘忧酒更烈的醉。

    她傻傻笑了下,突然一拍桌子,朝君惜朝挑眉,道:“喂,你说你们这些男人,没事老戏弄利用女人干嘛?有本事自己去拼自己去杀啊,偏偏要把我这个普通人搅入残局,你们都不觉得惭愧吗?”

    嗝!

    她打了个酒嗝,毫无形象可言。

    君惜朝面色红润,似也有些醉意,眼神清明德好似湛湛荧光,道:“也许不是利用,不是玩弄,只是想看着自己死寂的心,渐渐恢复心跳。”

    一个酒嗝卡在喉咙,明珏眼神一闪,又笑:“那你们倒还应该好好谢谢我喽!”

    “自然!”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意外,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就连我也是你的,可好?”

    眯着眼,明珏使劲地摇头,君惜朝面色一沉,“人的心很小,我的心更小,已经装下,便再容不下他人,现在卸货,却也再来不及了。”

    她的嗓音突然流利清明,像是上等的玛瑙,通透玲珑,却暗含锋芒,无准触及,必定遍体鳞伤。他幽幽一叹,站起身来,踱到离她最近的那处。

    明珏的心一颤,不及僵硬,他柔腻如羊脂一般的手已是轻轻覆上她的脸颊,微微摩擦,流连忘返。

    手侧,是盈光一闪的巫蛊钉。

    他眼眸微沉,又是一叹,幽幽道:“有些事情,果然玩不得,犹豫不得,也停滞不得……”

    短短十数字,明珏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却已然撤去,外界的光斜斜打落在他精致的衣上,是不用光灵素都能泛滥的圣洁光芒。

    明珏嘴唇动了动,“你……”

    “不用怀疑,我这次非常认真,”他看着她笑,明珏眼神连番闪烁,这般直白的表白饶是她早已经历过一次,再历之时,却也免不了脸红心跳。

    “却并不执妄……”语气深邃好似掩埋地底无人问津的忘忧酒。

    明珏抬头看他,他却不知何时已然凝视一番虚空,好像自相识以来,他们二人便极少四目相对。最初是她惧怕他的看穿,后来稍稍熟悉,却又每每忽略,现在,待到两人真正敞开心怀,却再难找到那种投机的感觉。

    这叫做错过!

    明珏突然笑开,没心没肺,给二人都斟一杯,道:“说那么多干嘛?来你的酒楼就要喝酒,喝!”

    君惜朝一滞,深深看了她几眼,仰头一饮,二人再无言语,一饮到夜,再到天明。

    这一天,向来通宵营业的忘忧酒楼闭门歇业。

    整整三天的时间,从通明白昼到黄灯夜幕,偌大的酒楼里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人们依稀可以看到那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对饮而酌,了了无期。

    这一天,足足关闭了三天的忘忧酒楼楼门再开。

    明珏踩着一地狼藉的酒壶,伴着它们相撞的叮咚轻响摇晃而出,三日未见阳光,那一瞬的打量突然让她眼眸紧闭不安地适应起来。

    身后,君惜朝颀长的身子瘫软在酒桌之上,残余的忘忧酒随着他下意识的一挥,撒了一地。

    前方,是里三圈外三圈不知早已在外等待多时的看热闹的人。他们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好像一群嘎嘎乱叫的鹅。

    这一刻,明珏缓步而出,他们虽然很想倒吸一口冷气咬着手指怒骂君惜朝的暴殄天物,最终却纷纷看着明珏,像是看一只三眼的怪物。

    似乎感受到周遭的视线,明珏抬眼去看,那氤氲着无限雾气的微醺,光波迷离好似泉水泛出的热气,让人看不透内里的情境。

    她缓步而行,步履虽然摇晃,却从不歪斜一分,就那么直直地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死寂一瞬消磨,类似爆炸的惊呼迸发出来。

    “妈妈咪呀,真的假的,连喝三天忘忧酒,居然还能清醒的走出来?”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废话,里面就俩人,昨天晚上你我可是都看清楚了的!现在一个晕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太可怕了,这么多的忘忧酒……简直是妖孽啊!”

    “就是,我们喝这酒从来三杯倒,这小伙子小小年纪,居然三天不倒!”

    …

    身后的这一串惊愕,明珏自是不知,她只知牛饮,却从不知这忘忧酒乃是君惜朝独家酿制,配方不详。万年来,但凡饮者从未有一人走过三杯,三杯过后睡三天,三天一过百忧除。

    这便是忘忧酒!

    或许,不是不醉,只是未到醉时不敢醉。

    她傻傻笑着,摇晃而行,像是跳舞,自得其乐。

    唰!

    却在这时,风声突破耳际,扬起那原本被捋得一丝不苟的发梢,微醺的眼眸一瞬除却雾气,全身细胞莫名警惕,明珏微微侧身,但见绿光莹碧,浩荡而来,仿佛异域女子妖娆的身段,魅惑众生。

    她冷笑一声,屈指一弹,六枚寒晶魄劈啪作响,顿时便将那攻势破碎过去。

    唰!

    又一声轻响,一人玲珑的身姿降落对面。

    明珏冷笑更重,道:“怎么?初阳邪尊让你来杀我?”

    魑魅不理她满身敌意,涅罗斩尖峰一指,碧光森森好似鬼火,她冷冷地道:“把血玉石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珏摆摆手,转身便走。

    “今日不交出血玉石,你休想离开半步!”魑魅大喝一声,语调间隐隐有些急迫,扬手涅罗斩出击,万千华光笼聚刀身,似要发动绝杀一击。

    明珏背对着她缓步而行,看都不看,冰冷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手指向后一弹,寒晶魄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便将她所有的攻势扼杀在摇篮里。

    她对上现在的明珏居然毫无反击之力。

    肩膀处鲜血横流,她皱起眉看着渐行渐远的白影,这时,三道身影亦从远处掠来,明珏眸光一闪,看着那聚齐的阳盟四大护法,嘴边的冷笑早已化为嗜血。

    “怎么?阳盟四大护法齐齐来围堵我一个,这算是你们尊主赐我的荣幸吗?”

    追魂面色肃然,居然当中跪下一膝,所有人顿时愣住。

    “请阁下归还血玉石,我等不胜感激。日后若有需要,但凭差遣!”

    明珏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说的血玉石是什么!”

    摄魄一急,指手划脚,赶紧解释,“就是一块红色石头,像血一样的颜色。”

    明珏眼神一怔,似乎想到什么,追魂四人大喜,但见她背过身去,冷冷道:“我为何要还?想要我还,先让你们尊主把我的玉还回来!”说罢便走。

    追魂四人立刻追上去,挡在她身前。

    明珏有些怒意,“让开!”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说话!”追魂急得跳脚,“要不是没有那血玉石,尊主会落到现在这地步吗?你再不还回来,他的修为就要归零啦!”

    明珏心颤了一下,却突然发作,浑身灵气爆涌突破,像是爆破般的冲击波骇然而动,顿时便将四人横扫出去。

    她自悟大天明诀第五重,又成功凝聚金木水火土五种,借助光灵素的生机作用,她虽然只有一段灵王的实力,现在的灵气却早已不是灵皇可以匹敌,追魂四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谁挡我的路,我就杀谁!”她淡淡道了句。

    “那要是,你挡了别人的路呢?”突然有人一问,嗓音沉闷。

    “尊主。”四道轻呼响起,轻得不能再轻。

    明珏眼眸闪烁,深吸口气,却不敢向那处看去,只怕她这轻轻的转身,从此便万劫不复再难自拔。

    “那就让别人杀了我!”

    来人一颤。

    “又或者,我杀了他!”

    他又颤。

    “总归我不想再沦为别人的棋子!”

    楚旭自嘲一笑,但见她毫不留恋,越走越远,笑容更加苦涩。

    明珏突然止步,清冷的嗓音传递过来:“有个疑问不解不快,请赐教!”

    楚旭眼前一亮。

    “你是怎么随意改变自己样貌的?”她闭上眼,若非是那两张脸差距太大,她绝不会犯下这么个白痴的错误。

    “我修炼的魔屠鉴到达一定的层阶可以自动改变体内构造。”

    明珏点点头,“也就是说,当年你破损的筋脉也是这样制作出来的?”

    楚旭不语。

    明珏已是了然,她突然很想笑,“你一定很想笑吧!”楚旭抬头,“当年我拼了半条命为你解毒,自以为顺势修补了你破损的筋脉,功德一件,却不知,初阳邪尊的筋脉何须我这种小人物来动手!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

    楚旭上前一步,“不是那样的!”

    哗!

    劲浪滔天,是灵识的冲击愤怒,楚旭头晕眼花,当场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转身的明珏。

    追魂四人的惊恐呼叫飘荡耳际,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她居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再用灵识攻击!一切终究是走到了这般无法逆转的境地。

    “不是怎样?”明珏冷笑道,“你敢说当初你在朔天不是故意接近我,你敢说你在闻氏佣兵团不是故意看准时机故意惹我心软,你敢说在那灵王墓穴你不是怀着目的救灵儿,只为让我放松警惕,你敢说在那灵兽山脉你不是故意掉落下去引得楚家人追来,从此引我对付楚家?”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楚旭无话可说,她那般通透,自然可以想到全部。

    明珏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好一个楚家大公子,好一个初阳邪尊,我向来以为这世上从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到头来,却发现我从始至终都是那个瞎子!”

    楚旭突然发话:“是我错!你会阵法,我以为你是楚天绝的弟子……”

    “然后呢?你想把所有一切的罪错全都推到师傅身上吗?”明珏淡淡地道。

    “我不是……”楚旭语结,向来咄咄逼人的初阳邪尊第一次有了这般局促的时候。

    “那是什么呢?你说,师妹洗耳恭听!”

    楚旭心头一痛,这般的冷淡疏离远比鲜血淋漓要可怕残忍的多,他眉梢一紧,突然大喊:“我爱你!”

    全场皆寂。

    有人愣住,有人心碎。

    “然后呢?”明珏笑了下。

    楚旭咳了两声,身形摇晃却被他勉强控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冷汗直流,“我……”

    “说不出来吗?”明珏挑眉,“没关系,我来帮你回答!你用初阳邪尊的身份对我百般压迫,正如你当年所说,是由身到心的征服,又用楚旭我的好二哥的身份,用与我相似的经历悲剧博取我的同情,再救上几次我在乎的人,雷箫、灵儿,从此打入我的内心,消除我心底一切的疑问。两厢出击,不得不说,师兄你,真的是个人才!”

    楚旭身形摇摆不定,正要坠落,追魂四人竟同时扑上来扶住他。

    明珏看着他苍白无血的脸色,心竟然第一次不痛不痒,“怎么,这点就承受不住了?你可知道当初你对我做的一切曾让我多少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吗?”

    魍魉大怒,道:“那你又知道尊主为你做了多少事吗?你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知道他曾经多少次为了你改变所有的计划,又因为你多少次想要放弃报复楚家吗?现在,他还为了你要解散阳盟,这些你都知道吗?”

    明珏被他喝得双眼发红,也怒了,“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她看向重重喘息的他,突然撕下一块衣角,扬手扔下:“割袍断义,从此再不是兄弟!”说罢,决绝而去。

    魑魅仍想留住索要血玉石,却被楚旭一手拦住,他苦笑:“别去,她若想走,你拦不住的。”

    魑魅眉梢一紧,别过头去,眼眸里满是泪水。

    “同样的,她若不想救我,我必死。”

    四人眼眸一僵,有些明了,却又有些迷茫。

    ……

    灵院,颜虎住处。

    颜虎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瞟两下那金币的房门,终于忍不住地爆发,一指房门,破口大骂:“臭丫头,占了我的地牌还把主人赶出来,不知道衍天都夏天晚上很冷的吗?”

    小心窝成球团在他脚下,根根白毛在微微的风中招展,哼哧哼哧地贱笑着。

    颜虎更气,一脚把它踹飞,可这猫球弹性极佳,在飞的过程中碰上建筑反弹,居然准确无误地又弹回了他脚下,贱笑继续,毛头却颤巍巍探了出来,瞟他一眼,道:“你该庆幸,她还在你眼皮底下,不是吗?”

    颜虎一想,一脚踏上小心肥硕的身子,仔细碾压,笑着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这死肥猫这百年里进步不少啊!这道理你都知道。”

    小心翻了翻白眼,像是困极,不愿再与他纠缠,直接团成球睡了过去。

    颜虎的眼神一瞬沉敛,微微一叹,情关难过,但愿丫头她能平安度过吧!

    屋内。

    鸠占鹊巢的明珏盘膝坐定,身形笔直如枪,静静地……发呆……

    白麒叹了口气,突然从兽灵域中滚了出来,依旧是那个毛球模样,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样子,扬爪就给了她两下。

    明珏无动于衷。

    又两爪。

    明珏睫毛轻轻颤了下。

    白麒怒极,小短腿一蹬,蹿上半空,一个360度回旋踢,精准地踹上她的脑门。

    明珏终于抬起头看了它一眼。

    白麒深吸口气,调整着爆发前的肺活量,猛地怒吼:“看看你现在这个死样子!哪有一点白麒大爷契约者的样子?”

    明珏看着它,眼光一闪,犹如利剑沉海,就此蹉跎,“白麒,你觉得我失败吗?”

    “怎么会失败?”白麒道,“白麒大爷的契约者从来都没有失败者!”

    “是嘛……”她叹了一声,深深疲倦,“但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这么失败呢?封天冰国的时候,师傅他救了我却不认我,衍天都里,我见着了爹也不敢认,现在,过去一年半的一切情谊全被否定,我觉得自己真的一无是处……”

    白麒突然不说话了。

    良久的沉默,带着点尴尬的意味。

    明珏眼眶微红,突然笑着摆摆手,神魔鼎顿时出现,神魔的脸上笑容跟她的一样僵硬。

    “可我现在,”声音带着点哭腔,“唯一想做的,居然是炼那天心凝识丹,你说可不可笑?”

    白麒兽脸纠结,看着她,定定地道:“顺其心,由其意,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明珏一笑,两行清泪顿时涌出,她闭上眼,看也不看,心念一动,居然将天心卵各种药材直接投入神魔鼎中。掌心紫光一闪,她掌中已是有一块红润的玉石呈现出来。

    这是当初柳初阳夺走君惜朝给她的玉之时随即附赠的,她扯了扯嘴角,天意弄人,找了半天的补天石居然从最开始就已经在她手中。

    想起先前魑魅四人说过的话,这补天石只怕是他灵识巩固的宝物,这般被他随意拿来赠人,死了也活该!

    将这补天石也投入神魔鼎中,她心头空白一片,定定看着,眼神却从无焦距。忽然,她左右手连动,一招催发,足足一百二十八道人魔骑士同时出击,却被压缩到只有拳头大小。

    火力更猛,围绕着神魔鼎下方便是疯狂流窜,火势顿时而起。

    明珏面无表情,紫黑两色的光芒在她脸上闪烁,那一瞬阴阳的触动是天地间最美的交合。她手掌挥舞,蝴蝶游梭,翩跹若舞,每一动都是另类的美。

    白麒蹲坐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心中一叹,不由腹诽起来这人眼下到底是铤而走险,还是绝望之时的自甘堕落呢?他觉得到更像是后者。毕竟这般毫不顾忌药物投入顺序的炼药方式,他都见所未见。

    天心凝识丹的药材,天下间可就这么独一份啊!毁了,就真没了。

    明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的记忆,痛苦、欢笑,都在一瞬之间彻底剥脱出去,轻松,却让她突然有种淡淡的空虚。

    似乎缺了那人,她就不再完整。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在她心中突然有了这般地位的?

    或许是朔天的惊鸿一瞥,或许是化骨洞温暖的相偎,或许是光之楼中的祸福与共,亦或是地底世界那一次凌乱的疯狂……

    她不知道了。

    一丝丝药香传递出来。

    神魔鼎身躯突然一颤,那高频的颤抖居然带动着空气产生共鸣,明珏耳膜一阵刺痛,不由抬眼望去,这时,只见鼎间黑光一闪,好似一只急迫的大手突然将她抓了进去,她并未反抗,白麒也不阻止。

    鼎内是通明的亮。

    这是水火交融后的特殊奇效,类似与光灵素的效果。这,也是神魔鼎中第一次类似白昼。

    “魔魔,叫我进来干嘛?”明珏眨眨眼,看着那缓步走来的无脸男子,问道。

    他一笑,道:“你好久没进来了,我想你了。”

    明珏挠了挠发梢,有些局促。男子虚无的手穿过她鬓角的发,垂首,又抬头,看着她,幽幽道:“你以前总爱拉着我让我陪你看烟花,如今,早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你似乎也忘了这些……”

    明珏嘴唇动了动,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根本就不是那个人嘛!

    他笑道:“如今,再陪我看一次,可好?”

    明珏干笑两声,点头答应。

    魔魔欣然,原本虚无的身体都晃动一下。明珏忍不住戳了戳他,打趣道:“看你高兴的身体都不稳了,小心乐极生悲等会烟消云散啊!”

    魔魔一滞,笑道:“不会!我要永远陪着你!”

    长久的相处,明珏早已对魔魔的肉麻免疫,连忙问道:“烟花呢?不是要看烟花吗?”

    魔魔一指旁边劈啪作响的药材,明珏顿时耷拉下脸,“你不是说的就是这些吧?”

    魔魔默默地拉着她坐下,二人并排,他虚晃的手朝药堆一弹,一缕黑芒破空而去,“阿明,把你的神辉也放出来吧!”

    明珏照做,光灵素一出,好像找到了万年老友,当即就和那魔气纠缠在了一起,你侬我侬。

    明珏无语抚额--这没节操的光灵气!

    可是,下一刻,她的眼就唰一下亮了起来。

    啪啪嘭!

    空气中劈啪作响,甚至淹没了药材被火焰煅烧的声音。

    她顺势望去,黑白两色的光芒在那药材上方不停对撞,却势均力敌,无数的火星迸发出来,最长的一条居然竖空直上,待到高处突然一爆,撒落漫天阴阳之辉。

    神魔鼎中黑白两色细碎的光芒笼罩全部,挥洒而下,好似天际神界的芒,如帘似幕,灿灿生辉。

    “真的是烟花!”明珏看痴了,这般烟花不知要比人间的美妙多少。

    魔魔又是一笑,虚无的身子好似在这阴阳之辉笼罩下也变得清晰了不少,他伸出手揽住明珏的肩头,像是要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那一刻,虚无的手没有穿透,而是稳稳地贴在她欣喜的脸庞,一如千万年前,那个初遇的夜晚。

    黑芒再度飙射,明珏不甘示弱,同样横扫灵素。

    黑白的光在这里碰撞,是伤害是激战,却也是另一种美。

    周遭如梦似幻,明珏只觉自己变成了童话中的公主,心中郁结一瞬消散。而不远处,那阴阳之辉笼罩下的药材劈啪依旧,依稀闪烁起黑白相间的芒,阴阳之力萃聚期间。

    屋外。

    颜虎霍然扭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脖子扭了……

    可他根本来不及喊痛,眼眸已是不可思议地闪了起来,“好强的阴阳之力,”深嗅一口,“药香……难道这就是天心凝识丹?居然真给她炼出来了!”

    脚下的小心肥躯一抖,探出肥头,无言地看了眼那紧闭的大门。

    神魔鼎中。

    烟花灿烂一瞬,明珏却乐此不疲,十几年来,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美好,现在的宁静更添美好,直让她心甘情愿沉迷下去,只愿这一刻永远停驻。

    可是,世上所有的美好总是短暂的。

    明珏“咦”了一声,转头看向魔魔,“魔魔,为什么不继续了?”

    “我也很想继续,不过,”魔魔一笑,“总要留点力气敢别的事才好。”

    明珏虽然心有不愿,却也点点头,没反驳什么。

    这时,魔魔放开她,大步走向那药堆。她疑惑凝眉,他道:“天心凝识丹,不是这么炼的。”

    明珏眼眸放大,“哇塞,魔魔,你居然还知道这丹,它有这么出名吗?”

    他自嘲一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当年,我们二人兵戎相见,我以为你是利用了我,魔族一夜之间惨死五成,后来想想,一切原来都是他在作怪,神魔鼎都放下了,等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

    明珏不知道他说的“他”究竟是谁,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魔魔手掌抬起,明珏定定看去,这才发现他从来虚无的手竟好像雾色一般散开了原本清晰的轮廓,她心中大惊,他却微微一笑,漫天魔气温柔地震开她,像是两唇相贴轻轻一吻。

    明珏眼瞳散大,愕然地看他,心头好似有什么野兽在无声啃噬,让她越发慌乱,破口而出:“魔魔,你答应要永远陪着我的!”

    魔魔一愣,笑着点点头,身躯却越发弥散,最后竟化为淡雾一抹,随时都有随风消散的趋势。

    明珏猛地冲了出去,掠到他身旁,猛一扑想要抱紧他,却只能从那虚无的一片中穿透过去,可就在她将要与神魔鼎硬质的地面亲密接触之时,那一团黑雾却又犹如软云一般垫在了她的身下。

    一丝痛感都没有。

    她垂头看去,黑雾当中似有沉沉叹息传来,她死死罩住那雾,一如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指路牌。

    黑雾中金光一闪,她眼前一花,突然闭住眼,待到眼前适应再度睁开,那一直以来沉睡在沉沉金光中的俊脸第一次却也最后一次在她眼前舒展。

    明珏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作一团。

    这分明就是柳初阳的脸!

    “抱歉,你以前就不喜欢我这张脸,说它祸国殃民,连你都被骗了,所以,我才……”魔魔笑道。

    轻轻的一笑像是杨柳扶风,完全不同于他的霸道冷冽嗜血慵懒,她开始怀疑,这个他究竟是不是他。

    魔魔轻笑一声,笑容有些不舍,却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用怀疑,我从来都是那个我。”

    明珏一滞。

    “遇上你的,是我,爱上你的,是我,伤了你的,是我,最后让你殒命的,也是我……”语气充满愧疚,却依旧直言不讳,“你要相信,不管我是哪个我,我首先都是那个最爱你的我。当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风水轮转,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明珏突然清醒过来,连忙抱住他,却只得失败,“你想做什么?”

    “当年你在我这里留下了一枚种子,现在,也该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那你会怎么样?”

    “……阿明,人还是不要那么聪明的好。”

    泪突然涌下,毫无征兆却也挡无可挡,明珏看着这般俊朗的轮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柳初阳,也就是楚旭真是他的转世,那倒真如他所说,一边爱她却一边伤她。

    前世今生,无一遗漏。

    就在她失神的一刹,那与柳初阳一模一样的俊脸从她身下缓缓浮出,沉沉的黑雾幻化出那一刻他最美的样子。

    铠甲长鞭黑金长靴,那一刻他便是战神,垄断了她狭小世界里所有的争斗。

    心中的愤恨一瞬平息,他的俊脸倏地俯下,这一刻,不再虚无,那冰凉的触觉覆在她的温热之上,泪,更加汹涌的一分。

    轻轻的一吻,如蜻蜓点水,如春风过隙,却亘古永远。

    这是跨越千万年的纠葛,也是沉寂了千万年的心灵一绽而放的烟花。

    一瞬,已一生。

    “虽然很想继续下去,可是,似乎没那个时间了……”他笑着说道,眉宇间满是温存,眼角扫到那已然化为药水的药堆,面色顿时肃然起来。

    五指成爪,他霍然自己的胸口,穿透过去,速度之快,明珏根本来不及反应。穿心之痛,他眉梢皱都没皱,整个灵体生机已绝,倏地驱散为雾,化作那满眼氤氲。

    明珏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他,还是她的泪……

    她唯一清楚的是,他,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了……

    黑色的雾骤然浓缩,化为那一枚小巧不及一指大小的种子,汩汩黑芒反射出来,但见它飙飞而出,直接钻入那即将流出神魔鼎的药液。

    无数黑色的触角带着吸盘伸了出来,药性一丝丝回扣。他精致的嗓音也一点点衰弱,却长久留在了她的心头。

    “别怕,我一直与你同在……”

    嘎吱!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门终于在颜虎幽怨的碎碎念中再度开启。他好似蝴蝶般飞扑上去,围在明珏身周喋喋不休,好似苍蝇。

    “丫头,快点,让我看看天心凝识丹长个什么人神共愤的样子?快点快点!”

    小心蹭着她的裤脚,喵呜喵呜地献着殷勤,似乎也想一睹那丹药的芳容。

    白麒一脸幽怨地行了出来,冷哼一声,她连我都不愿给看,又怎么会告诉你们?不过……它偷偷斜瞟了明珏一眼,她这个失魂落魄双眼通红的样子究竟是个什么节奏?

    “可算找到你了!”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忽然自院门传来。

    两人两兽同时怔怔地望去,但见宫明洵满脸是汗,面色凝重,看着明珏眼眸闪烁,好似有光波嶙峋。

    “快回东陵,那边出事了!”

    明珏瞬间清醒,猩红微肿的双眼看着让人愕然也让人心痛,她飞速扑出,一把攥紧他胸口的衣襟,大声道:“出什么事了?”

    “我刚得到的消息,是血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