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岳飞兵法 > 正文 第三回 狱中逢难友
    并州,沈知府最近才破了一件大案,城里的乡绅和百姓制作了一块红色大匾,上书“官清心正”四个大字,又做了把“万民伞”,一路吹吹打打,直送到衙门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风光热闹。

    沈知府对着一众百姓语重心长,侃侃而谈。听得百姓喝彩连连,大呼“青天大老爷”。得意之余,知府大人感到己身责任重大,稍微费点心为百姓们做点好事,他们便会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倘若自己多做了几件好事,岂不真是名扬千古的青天?这样想得热血沸腾,决心要做一名为国为民的清官,流芳百世。在升堂断案的时候,对穷苦人便多了几分和颜悦色。酒足饭饱之余,偶尔会想想当天的公务。

    这种态度没持续几天,家里厅堂上便多了一箱白花花的银子,说是城中丁员外家送来的。面见之后,要求也极是简单。欲要退回银子做个清官,却又舍不得。再说那丁员外听说武功很好,大概飞檐走壁、取人性命总还是够的,不如便按他的请求去做!再说了,这时局动荡,大金国虎视眈眈,指日南下,自己也要早作打算啊。

    思来想去,暗暗叹息这清官委实不太好做!只得和师爷商议。那师爷照着八字胡须轻捋半天,道:“此案倒也并不难断,大人你不妨如此,丁原的大弟子祁宏名勾结乌山村葛大强,盗窃了丁家财物后藏匿在葛家,此后丁原弟子赶到,双方打斗,造起五人死亡。祁宏名和那个少年既然丁员外不想让他们让死,那就暂时都关押起来。”

    “那······那名少年无罪,如何照丁家意思把他关起来?”“那倒也容易!大人请想,父母做了贼,子女自然不能脱离干系。”计议已定,清官的想法只能暂时放在脑后,待过几天再重新做回来便是了!

    葛冲在知府大堂上一眼便认出了杀害父母的凶手,虽然当时是在月光下,但是那样的表情,眼神决计错不了!定是那个大师兄无疑。只是再也没了那晚的飘逸风采!不知道给什么人打得凄惨无比!满身的血污,右手五个指头被齐刷刷的削断,右腿也已是给人打断,毫无知觉地给左腿拖着行走。胸前的铁镣叮叮当当作响。

    葛冲甚是欢喜,心中想到父母,又忍不住泪眼模糊,恨恨地看着这恶贼,心道:“你也有这报应!”再想:大老爷当真明察秋毫,现场便抓住了凶手,感激得恨不得立即跪下给青天老爷磕上十八个响头。

    明镜高悬的台上大老爷却也不失温和慈祥,葛冲便把那夜自己家人如何给堂上这人杀害一事断断续续地说出。谁知沈知府不待他说完,却摇头道:“本官业已查明,你与爹娘勾结祁宏名盗窃丁家财物,因为分赃不均引起打斗,你爹娘被祁宏名杀害,其中缘由你快快从实招来。”葛冲登时如遭晴天霹雳!急得面红耳赤,只会结结巴巴大呼“冤枉”,自己父母一贯善良本分,决计不会盗窃别人的财物。那大老爷沉着脸不去理会。

    少时,一名差役走上前来,扔出一包金银细软,说是在葛家箱子里翻出。又来了几个丁家的下人皆指认这是丁家所丢的财物。

    那大老爷惊案一拍,面容一变,怒道:“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小小年纪竟还是如此刁蛮,给老爷我掌嘴!”差役拿过刑拍,重重打去,葛冲脸部登时高高肿起,满嘴是血,却是连冤枉都叫不出来了。当然沈老爷也不给他叫冤的机会了,稀里糊涂又被按翻在地,打了一顿板子,屁股肿了、破了、血流了一地。葛冲受不住疼,晕了过去。

    在监狱牢房醒来的时候,兀自昏昏沉沉,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有屁股被板子打的疼痛一阵阵钻心地传来,嘴肿的多高,却麻木得不是自己的嘴巴一般。想到自己爹娘惨死还被人冤枉做贼,满腔悲愤,不顾疼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抓住铁栅栏叫道:“冤枉啊,冤枉!”叫了半天,却并不见有人过来,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却听得背后有人冷笑道:“被关在这里的,有几个不是给冤枉的?哭?哭有用吗?趁早闭嘴好好呆着吧。”葛冲停止哭声,慢慢转过脸去,见东首屋角一堆烂草之中坐着俩人,皆是虬髯垢面,髪如乱草,一身的破烂不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是一间俩丈见方的牢房,北面是粗糙的大石头所砌,周遭一根根拳头粗的铁栅栏围着,地上也用大石块铺成,杂铺着些稻草,墙角放着一只粪桶,散发着难闻的臭气。

    葛冲这数日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和俩个犯人渐渐混得熟了,两人一个叫做张弛,一个叫做牛皋。看他岁数小对他有个照应,尤其牛皋最是热心,见他刚进来受伤不便,拿了饭菜和水喂他吃。脾气也暴躁,常常叫嚷着谁待他不好,便出去报复云云,搞得狱卒尽皆怕他,自然也不太敢欺负葛冲,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一些。

    饭有时是带着馊味的米饭,有时是硬如石头的窝窝,菜里稀稀拉拉飘着一两片蔬菜叶子。,大家把饭放在一起吃,葛冲却依然对牢饭难以下咽。强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他二人却似已习惯了牢饭,大口大口吃的甚香。

    牛皋见他依然闷闷不乐,大声劝道:“葛兄弟,再吃点罢,等哪天放风时,看到杀你父母的狗贼却没有力气拿起石头,岂不是后悔?”张弛大吃俩口,自米饭吐出中‘噗’地吐出一块小石头,附和道:“是啊,是啊!难不成要关你一辈子?总有放出去的一天,那时自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吃饭可不行。”

    “水落石出,水落石出!”葛冲轻声念叨,这几日他想到自己遭遇的事情,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只如一团乱麻搅得心里一阵阵难受。虽然杀人凶手给关了起来,但是自己总要出去把一切弄个清楚,想到这里,便端起碗来,用力吃了几口。

    牛皋哈哈笑道:“这就对了,算起来俺也被关在这里好几年了,不也好好的活着吗?”葛冲问道:“牛大哥怎么进来的啊?”牛皋道:“村里有个恶霸叫宋富贵的,强行霸占俺家祖业,俺老爹去说理,他竟然道:‘你说是你的祖业?你叫它,它答应么?’俺爹还要再分辩,他却指使家丁把俺老爹打伤!俺大骂一声,冲上去就给他一斧头,哈哈,只一斧头这个臭贼便倒在地上大叫救命!可惜俺那一下并没有把他砍死,他的那帮狗腿子便趁势把俺按住了!他娘的!人又没死,怎么知府狗官不把俺送去充军,天天关在这里是什么道理?”

    张弛摇头道:“牛大哥你想,充军你用不了几年便可以回家了,那张富贵天天提心吊胆怕你出去报复他,不如花点银子打点下,把你关死在牢里,这任知府走了,下任来了就再打点下,总是要你出不去,他才心安!”

    牛皋一拍大腿,叫道:“是了,俺想明白了!别的牢出出进进,为何咱牢里总也不进人,一直以来都是咱兄弟两人,原来······原来是要让咱们出不去,好,等老子出去,把这帮厮鸟全杀光!”却转头去看葛冲,“小兄弟进来,那也是······”葛冲一口饭未及进肚子,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是要把俺关着不放,再也出不去了,出不去了!俺们家犯了什么错?要关着不放?碗何时掉在地上却也不知,米饭散了一地。

    又过了数日,葛冲只盼着大老爷能在提他过堂好诉说清白,可总是等也等不到。心中越发焦虑:难不成真如张大哥所说,要关俺一辈子不出去?爹娘地下有知,给冤枉做贼也不会安心!

    有狱卒过来,葛冲便在铁栏边苦苦哀求:“官大叔,求求你问问官老爷,啥时让俺上堂?俺是被冤枉的!”那狱卒多半横着眼理也不理地哼着小曲过去,有时给他说烦了,便提一桶冷水兜头泼了过去,哈哈笑道:“小贼,叫你多嘴。”葛冲登时浑身浇个凉透,天气渐渐变凉,冻得葛冲簌簌发抖。牛皋大骂道:“直娘贼,干嘛泼我兄弟?找打么?”那狱卒有些怕他,没应声理会走了。可是葛冲身上的寒冷又怎及内心的冰冷?

    寒冬来临,三人并无亲人送来御寒之物,只得聚拢在一起相互取暖。仍是冻得受不住。牛皋叹息道:“老爹总也不来看我,不会是病了吧!”吴斌劝道:“老年人腿脚不便,路途远如何能来,不妨事,张大哥,权且想一想开心的事!”牛皋笑道:“那俺只想咱们面前有一个大火炉子!”吴张弛道:“那我想咱们面前有只大烤鸭!”葛冲道:“我想······”想到一家人围坐在院中听爹讲他打猎故事,娘坐在旁边一边给爷俩衣服缝补丁,一边抬头听爹讲到得意处抿嘴一笑;想到大雪天和爹在林中打野猪和山鸡。想到在山溪小涧抓大肥鱼!一切欢声笑语好像是在做梦,一切又好像就在昨天。

    天寒地冻之时,葛冲终于承受不住,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一会叫着:“爹,爹!”一会又叫:“娘,娘!”幸亏张弛与牛皋俩人轮番照料,嘘寒问暖,这病持续一个多月渐渐好了。狱卒恼他们三人没有油水,看他们正眼也不瞧一下,牢饭有时一两天也不送,他们便只有饿着。不是害怕牛皋,恨不得让他们三个活活饿死。

    渐渐葛冲不再抱着出狱之望,有时想活着没啥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有时想亲手杀死那个凶手为爹娘报仇、有时又盼望自己给放出去呼吸自由空气。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头发长了乱了,如张弛牛皋他们一般,蓬头垢面。

    第二年秋日的某天,葛冲一人默默对着铁栏杆出神,张弛牛皋放风回来,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一旁,悄悄道:“小兄弟,金兵要打过来了!”

    “金兵?比辽兵还厉害么?”葛冲自小听爹说过杨家将抵抗辽兵,丝毫不知道金兵是什么兵,当即坐起来问道。

    牛皋道:“厉害了十倍呢,辽国就是被金国给剿灭的,你说厉害不厉害?咱们大宋当年可没打过辽国!年年逼着咱老百姓出银子给他们纳贡。这下可好,赶走一头狼,却来一只虎。听说一路杀过来了咱们大宋根本挡不住!不过,俺可不怕,金兵来了就拿斧头砍他娘的!”葛冲咋舌道:“还是牛大哥厉害啊。”

    张弛道:“我刚才也听狱友说近日金兵数十万大军连破潞安洲、河间府,快要打到黄河了。听说朝廷派出的援军在河间府全军覆没了!”葛冲问道:“那咱们怎么办?继续坐牢么?”牛皋道:“怎么办?别看狗官狗腿子对咱们作威作福,金兵一打过来,他们脚底抹油,跑的比谁都快!到时候老子们一人抢把刀,砍死一个是一个罢。”

    果然葛冲见狱卒们这几日,浑不如原来凶神恶煞,个个神色匆匆,有时悄悄凑在一起议论半天。便有犯人发火叫骂几声,也极好脾气地转身走开,不再棍棒伺候、呵斥连连。

    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两名狱卒在牢房外悄悄说道:“听说韩世忠大将军都被金兵打的大败亏输,估计用不了几天就打到咱们这儿啦。”另一狱卒道:“是啊,那铁滑车重几千吨,都滚不死金兵呢!”

    一人道:“听说金兵个个青面獠牙,力大无穷,咱们便是十个打一个,也打不过!”另一人道:“啊也!沈大人还张贴安民告示,要和金兵决一死战呢!那咱不是去送死么?”“嘿嘿,决一死战?鬼才相信他!决意逃跑才对。我今天还听值班衙役张大哥说他的大小五个老婆今天收拾行李全逃跑啦!”

    一人道:”那······那咱们啥时跑?可还来得及么?““嘘,小心隔墙有耳!来得及,咱们待会就回家收拾好!”“是,是,李哥咱们还是现在回家收拾收拾吧,别到时候跑都来不及!”“那犯人怎么办?”“自顾不暇了,谁还管得了犯人!”一面说一面匆匆去了。张弛牛皋都早已醒了,黑暗中,三人睡意全无,面面相觑。

    次日正午,狱卒们便乱成一锅粥,互相喊道:“金兵进城啦!大伙快快逃命吧!”有人就喊道:“早知道还值啥劳什子班啊!金兵都进来了,我老婆孩子不知道怎么样呢!”几十个狱卒开始四散奔逃。

    牢房里的犯人也如同炸锅一般,有人高声叫骂,有人放声大哭,有人在牢房里四处乱跑。乱得不可开交之际,牛皋大喊:“他娘的,给老子把牢门打开,老子们要去打金狗!”那掌管钥匙的狱卒慌乱中倒是还有点良心,把那钥匙随手扔进一间房里,叫道:“我也顾不得你们啦,自求多福罢。”撒腿开溜,一牢的官兵瞬间各自逃得干干净净。

    牢房门一个一个给打开、砸开。一虬髯汉子叫道:“大家聚在一起跑,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万万不要散了!”大伙轰然答应,遂一起向牢门口涌去。牛皋抢了把大斧头扛在肩上,叫道:“走,大伙砍他娘的!”当先冲出。葛冲忙乱中却自地上捡取一把小刀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