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都给郭聿了，要么你从郭聿卡里支，就当我给的。”
冯彩霞脸色不好，“郭聿那没钱，姜山你工资高，这也没多少钱，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姜山不说话，习惯性低着头。
冯彩霞和郭婷婷一直暗示她叫她送东西。
可这店又不是她家的，她买也要给钱的，问题是她真没钱了。
冯彩霞没办法，又说，“那这样吧，你二舅大舅难得来一次，你总得带他们玩一次，就像我上次一样，带他们去大酒楼吃一顿好的。”
姜山还是低头，“我钱在郭聿那，你让郭聿拿钱就行。”
“郭聿的钱怎么能动呢？”冯彩霞急了，“郭聿还跟我说了，你这个月钱还没给他呢。”
姜山一愣，低着头说：“我工资没发，总之，我这没钱的。”
郭聿二舅脸挂不住，扭头就走，“彩霞，你看你这儿媳妇，这是什么人啊？城里人就了不起？我看这样的媳妇娶进门，以后你在家一点地位都没有，这都骑到你头上来了。”
“就是啊，”郭聿大舅也斜眼看姜山，“这么胖长得也不好，郭聿一表人才，到底看上她哪？”
冯彩霞气坏了，走的时候指着姜山，“我让郭聿把你给休了！”
姜山就当听不到，好不容易把他们送走了。
这一闹，姜山在同事面前真的抬不起头来了，她在卫生间待了一会。
坐在马桶上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姜山忍不住眼泪冒了出来。
郭聿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不肤浅，不会因为她又胖又丑就嫌弃她。
可现在，他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姜山出去时，程艾进门了，见她眼红红的，程艾关心道：
“没事吧？”
“没事。”
“你别理周琼，她就是嘴碎。”
“我没事，你先回去上班吧。”
“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去。”
姜山应了声，看向镜子里肥胖的脸，被肥肉包裹住的五官拼凑出一张肥胖又拥挤的脸。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胖的，丑的。
姜山甚至不知道脱下这身肥肉的她，到底长什么样。
晚上姜山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对面玻璃上映衬出她那张肥胖又丧气的脸，亦如她的爱情，她的人生。
手机不停震动，是郭聿打来的电话，他之前发过10条短信，质问姜山为什么瞧不起他的家人，问她不是瞧不起他，嫌他是乡下人。
姜山没有回答，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想把她的钱要回来。
她试着给郭聿发了条信息。
“郭聿，我们就要结婚了，我朋友手里有一套二手的单身公寓，我想买下来用作我们的婚房，钱你收着了吧？明天把钱取出来给我吧。”
郭聿一直没回，姜山蹙眉，又发了一条，“我朋友这套房子很划算，首付几十万就可以了，我给你的钱加上你的存款应该够了，如果不够我再问我妈拿一点，明天你把钱拿出来吧？”
郭聿的电话打过来了。
“姜山？”他语气有些急。
“怎么了？”
“那笔钱我拿去用了一下，咱们买房的事先缓缓吧？”
姜山急了，虽然她早猜到这笔钱很难要回来，可她没想到钱会被用掉。
“用了？怎么用的？”
地铁里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可姜山还是听明白了。
“我妈叫我拿钱给我弟盖房子，你也知道现在乡下盖房子很贵，我妈要盖好一点的，我拿了25万给她。”
姜山要疯了，当初她把自己的卡给了郭聿，做决定时也曾迟疑过。
可郭聿是个很俭省的人，一个月生活费才花三四百，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他算很会过日子了。
他在电影院上班，满脑子浪费想法，平常不出去约会，也会在家里摆放着蜡烛。
他会跳探戈，他聊希区柯克，他知道每一部电影的优劣，他总能侃侃而谈。
姜山以为他们一定会结婚，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郭聿说她花钱大手大脚，想帮她存钱，姜山也觉得自己太能花，永远攒不下钱，没有防备就把卡给他。
没想到郭聿竟然把自己的钱取出来给家里盖房子。
姜山气哭了，“你妈一分钱彩礼不给，竟然还好意思拿我的钱给你弟弟盖房子？你们家当我是什么？取款机？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郭聿急了，“你别闹行不行！我弟弟没有房子就没法结婚。”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分什么你我？”
“可是我也要买房结婚，我也要拍婚纱照买戒指！”姜山哭着说。
郭聿顿了顿，“那些都是形式，难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样庸俗吗？婚纱照不拍又怎么样？一个戒指要一两万，太贵了，我觉得没必要，总之，钱已经被我用了，等我攒到钱我就还你。”
“你什么时候攒到钱？”姜山急了，“你一个月四千，不吃不喝也要六年才能攒到！”
“姜山你瞧不起我是吧？”
那边传来郭聿气急败坏的声音，可姜山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哭着走下地铁。
“就算25万给你妈了，剩下的钱呢？”
郭聿这次很久没说话，“总之我还你就是了，不就是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山气得差点把电话给扔了，她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
陈沐赶到时她还在哭，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头也不抬，头发都哭湿了，黏在脸上。
陈沐掏了湿巾给她擦脸，心疼道：
“你也真是的，这个结局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当初叫你别把钱给他，你禁不住他甜言蜜语，既然都这样了，就别难过了，钱还能再攒，就当看清了一个人渣呗。”
蒋茜茜和林黛西到时，姜山已经不哭了，可她蹲在那一句话不说，比哭还可怕。
蒋茜茜叹气，“你那么多钱被用了都没发觉？”
“我那张卡没有手机短信提醒。”
再说以前她不怀疑，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现在该怎么办？”蒋茜茜也头大，她没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把对方揍一顿。
对她来说，几十万只是零花钱，打一顿她就解气了，可她知道对姜山来说，这是姜山工作几年所有的积蓄。
姜山怎么甘心把钱给这种人呢？
她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却拿她的钱给家里盖房子。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失败。
所有人都能看清的事实，只有她陷在泥沼里，一动就会陷下去。
她这个年纪，一无所有，只有一身肥肉陪着她，遇到事情只会哭，连解决的方案都拿不出来。
她毫无头绪，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姜山站起来，扶着墙说：“我要减肥。”
几人对视一眼，“好，从今天起，我们监督你减肥，以后吃烤肉，我们吃你就在边上看着，磨练你的毅力。”
“好，从今天起我要是再管不住我的嘴，我就从10楼跳下去。”姜山发毒誓，说完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陈沐拉着她。
“我去找郭聿问清楚。”
“回来，这么晚了，郭聿还住在城郊，你明天不上班了？”
重要的是，这种事说多了也没意思，钱都被用了，郭聿家那群亲戚都不是省油的灯。
姜山去一点便宜讨不到，别真被气得跳楼。
她们拦着她，强行把情绪不稳定的姜山带上地铁，护送她回家。
姜山靠在栏杆上站着，地铁里不时有人下车空出一个座位来，姜山却不敢去坐。
她胖，一个人能占两个位置，每次挤进去都被人嫌弃。
她盯着玻璃上那个又胖又丑的自己，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蒋茜茜看着她那丧气样，不停摇头，姐妹三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姜山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需要改变，而且她的改变需要周围人的支持。
每个胖子之所以胖，除了跟自己有关，跟周围其他人也有密切关系。
就好比姜山，如果作为闺蜜的她们能多劝劝她，作为母亲的江丽琴能多控制她，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陈沐认真地说：“作为朋友，她需要我们的帮助。”
姜山是弄堂里长大的城里女孩，陈沐记得她小时候性格并不是这样。
小时候的姜山是孩子里的扛把子，虽然胖却胖的很可爱。
那时候的孩子都单纯，不会因为她胖就不跟她玩。
有一次她单手就把跌落水坑里的小娃娃救出来，赢得所有人的崇拜和掌声。
那时候的姜山爱笑爱闹，跟普通孩子没俩样。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今天这样自卑胆小犹豫不决的？
似乎就是从青春期开始，那时候她班上的男生总爱捉弄她。
拖地时故意把她衣服弄湿，吃饭时故意端一大盆像猪食一样的饭放在她面前，下雨天把她的雨伞抢走让她淋雨回家，练习拔河时全班人都在绳子另一边，只有姜山一个人站在对面，这种事情经历多了，姜山人变得越来越沉默，性格也不如小时候开朗了。
作为瘦子的陈沐一开始也是不以为然的。
胖又怎么样？难道胖就得瞻前顾后、自卑敏感吗？
可随着旁观的事情越来越多，陈沐越来越理解姜山，陈沐没有被孤立嘲笑校园暴力，也就无法理解姜山的心理变化，她无法理解，总是站在制高点去俯视姜山，也就无法解决姜山的困扰，而姜山吃的虽然不算少，却也没有多到令人惊骇的地步，可姜山的体重就是居高不下。
陈沐看过一篇报道，说有些人天生就有肥胖基因。
像姜山这样有肥胖基因又吃得多的人，不胖才怪。
反观陈沐自己，经常胡吃海喝，体重却从来没过百。
她们想帮助姜山，最好的方法就是帮助姜山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