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个机会,景其臻已经顺着刚刚的话题,顺理成章的和这位“少女”攀谈了起来。

    景其臻:“你是这里的客人吗?还是主人家,抱歉我们刚刚的冒昧打扰了。”

    对于刚刚的这个问题,“少女”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让它脸上的面容再度蠕动,显露出一种极为怪异而夸张的扭曲画面。

    “少女”清澈的声音里略带迟疑,“我……”

    它似乎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半晌,也只是挤出来一句:“我不是这里的人……”

    景其臻摆出了一幅细心倾听的模样,微微含笑的看着对方,“嗯?”

    王飞舟:“……”对于景其臻目前表现出来的波澜不惊的本事,他是真的服气。

    就算明明还和那位“少女”距离挺远呢,王飞舟依旧忍不住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心中还有些惊叹于景其臻居然能如此平静的微笑着和那位“少女”交流。

    大概是景其臻此时露出的笑容很有说服力,那位“少女”在短暂的迟疑后,面上的嘴唇部位发生了微微的蠕动,然后有些仿徨的轻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们只是让我在这里等。”

    景其臻立刻接了下来:“等什么?是庆典吗?”

    旁人的同伴们俱是一头雾水――庆典!?什么庆典,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庆典?

    不过,他们虽然内心充满怀疑,却十分默契的谁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依旧保持戒备。

    司嘉扬的眉梢也微微拧了一下,旋即迅速舒展开来。

    他大概猜到了景其臻这么说的原因:如果只是一味的向那位“少女”追问问题,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继而产生怀疑。

    但是,像是景其臻这样,在追问的过程中还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些自己“知道”的消息,就很容易使场面形成一种“互通有无”的理想状态。

    “少女”的声音里掩盖着迷茫,以及骤然获悉了某种不了解的信息后产生的微微不安,“我没听说过你说的庆典……是圣诞节或者儒略历中的新年吗?”

    景其臻的语气里也露出了些许的困惑,然后彬彬有礼的回答:“抱歉,我不太了解这些,也只是在这个宫殿里的时候,听那些女仆和男仆们提到了一句。毕竟,从我的肤色、还有面容上应该很容易能看出来吧,我是个从别处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少女”的面容虽然极为扭曲,侧面和正面的面孔揉成一个诡异的平面,但是,分开看它面孔上的每一个部位,的确是经典的西方人长相。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由于肢体混乱的接连,这个动作让它身体上的许多个部位都跟着变得抽动扭曲起来。

    它的语气里还带着些不好意思,“是的,你们应该都是异乡人吧……所以我刚刚看到你们拿着武器的样子的时候,才会特别害怕,我以为我不幸的遇到了绑匪。”

    手里还拿着枪的鹿凌熙:“……”他突然冷不防的想起了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他们绑过的前后好几拨绑匪了。

    事情一件挨着一件、侵蚀区域也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德维特以及德维特家族所拥有的那本童话故事书合集上附带的谜团还没有解决,也不知道那些伪装成绑匪的家伙后续还会不会就像是雨后的蘑菇、割过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再冒出来……

    景其臻抱以理解的笑容,还冲着“少女”眨了眨眼睛,“我们只是夜晚不幸迷路后,得到了这座宫殿慷慨的主人的允许,暂时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少女”的脸色却猛然间一变。

    ――那实在是一副非常可怕的画面。

    本来就模糊、扭曲而歪斜的眼睛、鼻子、耳朵突然因为它要做表情而被拉扯开。因为侧视而手肘近乎和下颌连接在一起的手臂,以及其它整个乱七八糟连接在一起的肢体,都跟着蠕动了起来。

    它的每一截并不对称的肢体或是夸张的张开,或是因为牵扯而如同收缩,就仿佛这个“少女”整个的人体就是一张牵着线的皮囊,稍微一拉,就出现了挤压和拉扯的怪异形状。

    她的声音也陡然间变得尖锐起来:“不要在夜晚的旷野上游荡!”

    听到这句,所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关键词出来了!

    景其臻在脑海中无声的和地球说道:“之前那个宫廷女仆,一直和我们说的是,夜晚的时候不要在外面游荡。”

    地球想了想,还是没想通,索性直接和景其臻问道:“她所说的外面,是宫殿还是旷野?”

    景其臻摇了摇头,“要是从那个男仆遇害事件来看的话,宫殿的房间外面,也就是大厅、走廊、竹廊一类的地方,都可以被包括在‘外面’这个词语中。”

    地球:“对哦!‘房间外面’已经出过死亡事件了!”

    景其臻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缓缓说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白天的冬宫外面,是没有旷野的。”

    他们之前才从楼顶的柱廊上下来,自然也都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不管是静静流淌的河流、还是河对岸高高的塔楼,反正绝对不是昨天夜里一轮血月下面的旷野无人就是了。

    景其臻也应景的露出了一副突然受到惊吓的样子,小声说道:“抱、抱歉,是我刚刚的话语有些冒昧了吗……”

    景其臻面露犹疑不安,见它不继续开口,索性继续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抱歉……我们也不会随便在旷野中游荡,只是之前夜晚迷路,才不得已来到这座宫殿打搅。”

    “少女”用怪异难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景其臻,那副表情看起来极为可怖,但是,单独只看那只眼睛的话,却又能发现,“少女”有些失神的怔在了那里。

    景其臻看得出来,那位“少女”那边明显有所保留、欲言又止,或者说,它本来知道的东西就不多,也处于一种十分迷惘的状态。

    而在景其臻这边,他还是很擅长编故事这件事了,虽然他自己编造的故事他自己都根本不信,但是那位“少女”明显是信了。

    ――只要他能有条有理、毫不迟疑的把故事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那位“少女”在交流的过程中,就会不可避免的用自己已知的信息去判断景其臻话语中提及的内容。

    而从景其臻的角度来说,他自然知道自己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编造的,以此来有效的获取对方口中的信息。

    当然,这种套话的方法,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如果双方都在不遗余力的撒谎,那么,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形成双方同时信以为真,然后同时把对方给忽悠瘸了的尴尬场面……

    景其臻在心中暗道:这样通过语言套来的线索,也只能当成用来大致确定方向的线索,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要更多的依靠确切的证据和合理的分析。

    许久,“少女”才终于开口,有些生硬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们不要在夜晚的旷野上游荡。”

    景其臻果断的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的提醒和好意。”

    知道从这个诡异的“少女”这里也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了,景其臻果断的将其丢下不管,十分顺畅的接了一句道:“冒昧打扰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自己的房间了,午安,美丽的小姐。”

    说完,景其臻微微颔首,然后稍稍后退一步,顺便伸手带上了这个房间的门,直接将那位诡异的“少女”的视线和模样一起隔绝在了华丽而精致的门板后面。

    随着景其臻关好门,王飞舟、老肖等人终于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老肖又在伸手擦汗,还忍不住叹了口气,“唉……”

    王飞舟虽然还是实习生,但是大概也已经养成职业病了,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腕处,一边数着自己的脉搏计算心率,还苦着脸说道:“我从刚刚到现在、心跳就没下120。”

    鹿凌熙眨了眨眼睛,“这个数值有点高。”

    司嘉扬轻声给旁边三位也已经收起枪的俄罗斯年轻人简单解释了两句,瞬间收获了对方的连连点头。

    在人体静止状态下的心率120有些偏高了,但也不至于出现病症,由此可见王飞舟之前受惊吓的程度之深。

    王飞舟皱着脸,勉强笑了一下,勉强得有些龇牙咧嘴的那种。

    王飞舟:“没办法,刚刚的场面是真的有些吓人……我觉得我血压也上去了。”

    景其臻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用语言安慰他道:“别这样,你就把它当成是一个深海生物好了,他们很多都是长成了花里胡哨、奇形怪状的软体动物。”

    王飞舟:“……”

    老肖:“……”

    说到这里,地球瞬间来了兴致,在景其臻的脑海中就开始热情的“叭叭叭”起来了。

    地球:“嘿!小景,你知道棘皮动物吗?”

    景其臻愣了一下:“啊?”

    地球:“就是海星啊什么的!那些海洋深处的软体生物!棘皮动物这个名字还是你们人类自己取的呢!你有没有觉得,有些棘皮生物的花纹,其实和毕加索绘画中出现的花纹有些像?”

    景其臻不太了解什么是棘皮动物,但他知道海星。

    对于地球提到的毕加索的花纹,景其臻摇了摇头,耿直道:“……没觉得,你要是说海星或者海葵,我倒是觉得和梵高的向日葵有一点点相似。”

    地球:“……”

    景其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很多线索都指向了夜晚,我们今天晚上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