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它小说 > 芙蓉春暖 > 第二百零一章 先夫人羊氏
    顾彦先低头不语。

    叔裕把目光落到顾族长脸上。

    顾族长对上他的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

    叔裕道:“那姑娘娇纵坏了,你们别放在心上。她哪里比得上彦先心中有数....”

    顾族长道:“两个孩子都是元叹的亲骨肉,在我心里头自然都是一样的,彦先这孩子是我亲自带大的,舒尔姑娘是裴大姑娘的嫡女,我同那孩子处起来,倒是....”

    叔裕是看着舒尔长大的,岂能不知道舒尔的德性,看顾族长颇为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由有些焦虑,大手一挥:“族长,您别担心,舒尔的性子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叫我大姐姐给惯坏了。她是不是闹着要往南边去?您不好管教她,我这个做舅舅的却没什么负担。等回了京城,看我不给她好看。”

    顾彦先一直低着头。

    族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叔裕心头火起,这顾家的人怎么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大事小事,先说出来再解决啊!

    顾彦先看了眼顾传锡,低声道:“舅父,我打了她。您.....您责罚我吧。”

    叔裕心里一抖,这咋还上手了:“什么叫打了她?”

    顾族长长叹一口气:“舒尔姑娘的牙掉了一颗,当日脸颊肿的老高,如今,如今倒也是....看不出来了。”

    “怎会把牙打掉了??”叔裕虽说骂着舒尔这骂着舒尔那,可是顾舒尔当真是他这个当舅舅的看着长大的,又怎能不心疼。这会眉头拧起,不怒自威。

    晃动的马车中,顾彦先屈膝跪下,默不作声。

    顾族长陪笑道:“彦先还小,控不住力道....”

    叔裕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顾彦先,气道:“控不住力道,什么叫控不住力道?你这一身的力气,是用来打女人的吗?何况还是你亲妹妹!”

    顾彦先垂着眸,任他劈头盖脸地骂。

    周和一直坐在车辕上,里头的说话声听的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他对叔裕的惧意渐少,忍不住掀了车帘道:“二爷,大公子不是冲动逞强之人,说不定有隐情呢....”

    叔裕何尝不知道有隐情,可就算是天大的隐情,顾彦先对顾舒尔动手,就是天大的错。

    他一抬眼皮,把周和吓得撂了帘子,老老实实调头回去了。

    车子逼仄,顾彦先无法磕头认错,只是起了手道:“彦先知错。只是大错已经造成,还请舅父责罚。”

    叔裕道:“她一个姑娘家,尚未出阁,掉了颗牙,你....”

    顾传锡忐忑道:“侧面的,正脸儿倒也看不出来。”

    叔裕被他一堵,把之后的话都忘了。

    他蹙着眉烦了半刻,终于道:“到底怎么了?你把她牙都打掉。”

    顾传锡想替彦先婉转开脱一下,那小倔犊子却先开口了:“顾舒尔听见下人唤我娘先夫人,觉得我娘僭越了,吵着嚷着要把我娘的灵牌撤掉。她说的话不堪入耳,我忍不了,就打了她。”

    叔裕一听彦先说他娘的事,顿时心头就毛了。

    顾彦先的生母羊氏,不论是论才华,论身世,都与顾元叹甚是般配,当年也确实是顾元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原配。

    可是当年裴蔓娇蛮,裴老太爷和裴老夫人又对她百般依顺,她说要嫁顾元叹,甭管顾元叹老家是不是有个怀着孕的妻子,就嫁了。

    这还不算,裴老太爷还一手操办着,要顾元叹把原配贬成妾室,尊裴蔓为正妻。

    那会儿裴叔裕还小,只记得顾元叹只身一人站在堂上,一身青衣,云淡风轻道:“裴大人困得住小生的人,困不住小生的心。我与我原配夫人情投意合,心心相惜,当不是这长安层层砖瓦可以断开的。”

    他当时就默默惊叹,这可真是个谪仙人。可是心如磐石,耐不住命如蒲柳。

    顾元叹许是打算熬上几年,待得一个机会,便能将羊氏接来京城,一切容后再议;

    可是羊氏是个外柔内刚的,不知是不愿耽误顾元叹,还是受不了原配变妾的耻辱,剩下顾彦先并托付给顾传锡后,竟就当着几个婢子的面跳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打捞到尸骨。

    消息辗转半年多才传到京城,叔裕并不知道顾元叹的反应如何,只是那段日子裴蔓每日都要会裴家大哭一场。

    而后又好几年,才生下了顾孝则和顾舒尔。

    这些事,裴叔裕也不知道顾彦先知晓几分,不过看他今天的样子,恐怕早早就已都听说了。

    倒是顾舒尔,裴叔裕万分确定,裴蔓恐怕什么也没告诉她。就算说了,也无非是些她编出来的瞎话。

    顾舒尔娇蛮又不知道内情,顾彦先从未见过生母,是以格外珍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再加上隐忍多年,两人撞到一起,打起来倒也正常。

    叔裕现在突然觉得幸亏顾彦先手下留情,不然非得把顾舒尔捏碎不可。

    叔裕尴尬道:“呃...这....你妹妹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舅父,您责罚我吧。我打她的时候,并没有气晕了头。便是让我现在说,我还是要打她。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不光想打她,我还想打嫡母....”

    顾彦先闷头说着,把个顾传锡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捂住他的嘴。

    见他不说了才松开,先轻轻给了他两个嘴巴,朝叔裕道:“这孩子胡说呢,胡说呢。”

    叔裕当然听见了。顾彦先不光想打顾舒尔,还想打裴蔓。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顾彦先别跪着了,快坐好。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呐。

    他想起阿娘去世后,父亲要纳蔓儿为妾,他尚且气得想和父亲决裂,对那个蔓儿更是横眉冷对;若是他处在顾彦先的处境,裴蔓母女又如此欺人太甚,他非得一把刀子捅了她们不成。

    车子晃晃悠悠,逐渐停到了泸州顾府门前。

    按照泸州习俗,洗尘宴都是笠日才举办,以免来客风尘仆仆,有失风度。

    这倒是很符合阿芙的想法,她到了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人准备沐浴。

    叔裕看着她从容不迫由婢子们侍奉更衣,笑道:“可见是由俭入奢易呐!在温州这么久,也没见你使唤过婢子。”

    阿芙笑道:“这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既能事事躬亲,又能指挥若定,岂不是诸葛孔明再世?”

    叔裕没想到她这样振振有词,笑道:“我看你这张嘴是东方朔转世,可真能说!”

    阿芙笑而不语,转到屏风后,浸入热水中,由婢子扶着步入热汤中。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个儿泡会。”

    婢子们便鱼贯而出,候在外间。

    叔裕如今跟阿芙学了个坏毛病,走到哪都想看两眼话本。

    他正看着,一抬头,恰好看到屏风后升腾的雾气,还有偶尔的一声水花,引得他浮想联翩。

    他挥挥手,示意婢子们退下。

    阿芙泡够了,曼声道:“来与我洗头吧。”

    一双温热的手便捋过她的脖颈,端起她的一头长发,放在另一只小盆中浸湿,打入两只蛋清,轻轻揉搓。

    阿芙闭目靠在汤桶内壁上。这段日子舟车劳顿,加上还得“伺候”这位大老爷,当真是把她累坏了。

    能安安静静泡个澡,当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那双温热的手轻轻为她按摩肩胛与头皮,力度格外合适,阿芙渐渐有些困倦了。

    叔裕的声音骤然响起:“泡个澡都能睡着?不怕滑进水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