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它小说 > 芙蓉春暖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叔....父??
    叔裕和三娘都浑身半湿,发梢不住往下滴水。

    因为刚才说到了去世的爱马,叔裕神色沉重,三娘也蹙着两条柳眉。

    她拍拍叔裕的肩膀:“别伤心。离开的人,和马,会变成神灵围绕着我们的。”

    叔裕望着她湿漉漉的,饱浸着深情的眼睛,眉头轻展,应了一声。

    他将担子放下,笑道:“今儿打了一个盘子,我赶明儿叫周和去镇上买两个来,好不好?”

    三娘掩口笑道:“该!我可不曾见过玩水玩出这样大气性的人,一脚将盘子踢飞了,真不知道您疼不疼。”

    叔裕就势席地而坐:“疼。你负责吗?”

    他心中难免把三娘当成阿芙,说话也就轻浮了些。

    可是三娘被他这样一说,顿时红了脸。

    虽然她如今好性儿,没有柳眉倒竖,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再在这院中呆下去,推说要换衣衫,很快消失在了草房木门之后。

    周和赶紧闭上眼,可是已经迟了,叔裕踢了踢他的脚尖:“别装了!”

    他只好讪笑着站起来:“您吩咐。”

    叔裕有一点点沮丧,可更多的还是神采飞扬:“你去把隔壁的院子盘下来。多少钱都行,今晚就要他们搬走。”

    周和挺直了腰板儿。只要能为二爷和夫人创造机会,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好嘞,小的这就去!”

    那隔壁的院子是个挺气派的茅草屋——当然,是和三娘所居住的房子对比才得出的结论,起码这座茅草屋有个完整的屋顶。

    家里的男人在城里做生意,只有个小媳妇留守着,看敲门的是个男人,吓得不敢开门。

    周和无法,百般解释,最后小媳妇才开了个门缝,说什么也不愿叫他进门。

    虽然无法进去看看院中的摆设,但是看二爷铁了心要买,周和也就作罢,直接问道:“夫人,我们外地来的,我家爷看中了您这个屋子,您看多少价钱能过给我们?”

    小媳妇多少会点官话,但是不太熟练,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破屋也有人买。

    她问:“你是要买我家房?”

    周和点头:“您说个价?”

    小媳妇说:“这得等我家男人做主。”

    周和穷追不舍:“您先说个价....”

    说话间男人当真挑着担子回来了,周和瞟了一眼,卖的是些布匹。

    男人狐疑地瞟了眼周和,道:“您找谁?”

    周和又说了一遍,男人打量打量他的穿着,道:“起码得五两,出得起吗?”

    他自己卖布,当然看得出周和穿的衣服不是下等货,因此一咬牙,狮子大开口。

    周和听了这价,道:“行,我再给你二两,你们夫妻俩现在就搬出去吧,里头东西都留下。”说着就掏钱。

    沉甸甸的银子到了手里,男人做梦似的,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就赶紧砸门:“月华,月华!开门,开门,准备走了....”

    那小媳妇在门里都听见了,拉开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男人拉上媳妇就走,忽又停下问:“爷,衣服....能不能叫我们拿上两件?”

    周和挥挥手,他俩赶紧冲进去打包。

    三娘进了屋,羊脂正坐在屋角织毛线。

    见三娘湿漉漉进来,笑道:“姐姐,你的桃花运来喽!”

    三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后颈,道:“借我身衣服,好吗?”

    羊脂道:“你穿我新做的那一套吧,别在外人面前露怯了。”

    三娘搂了她下:“喔,羊脂,你真好!把新衣服借给我,给你穿坏了怎么办?”

    羊脂抬头笑道:“不会坏的。”

    三娘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放在墙角竹筐里,取了件羊脂的衣服换上。

    她偷偷挑开一点帘子,看到那位爷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又高又瘦,实与旁人不同。

    看他好似要转面过来,三娘急忙把帘子放下,背身躲到一边,心砰砰直跳。

    这个人是谁呀?难道从前见过?

    三娘不是不想回忆以前的事,只是一动脑子就觉得憋闷,头晕,她又怕这具到处隐痛的身子不撑用,不敢细想。

    有时候她觉得她以前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因为她识文断字,会写会画,又见过市面,识得好坏。

    可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会给人扔到江里顺流而下呢?

    三娘想想,说不定她是哪个宠妾的爱女,叫正室给暗算了;又或是嫡女,叫宠妾给暗算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

    既然老天还叫她活着,想来已安顿好了她的后半生。

    那她就按她的性子对待眼下的每一刻吧,说不定,她的柳梦梅不久就来救她了。

    三娘胡思乱想着,一边推门出去一边寻思,柳梦梅是谁?

    叔裕看三娘低着头推门出来,换了身沉胭脂色的衣裳,笑道:“好看。”

    三娘觉得这男子与旁人殊为不同,虽然毫不扭捏,可是却不叫人觉得猥琐,只觉得他打心底关心着你,欣赏着你。

    因而她微微笑道:“我只一身衣、醋溜文-学发最快、裳。这是我妹妹的。”

    叔裕太惊讶了,以至于忘记了收敛:“只一身衣裳?”

    三娘低头一笑,自在院中忙碌家务。

    她是不会做这些事的,可是在这样清贫之家,总不能白受供养,因此也是格外努力地操持。

    叔裕就在她眼前招摇,三娘去哪他去哪。

    三娘洗衣他帮着扶盆,三娘做饭他帮着生火,三娘扫地他帮着引路,忙没帮上什么,嘴还不住地叭叭叭。

    三娘可不得声声应着,她本就对活计生疏,这下还要分神,一下午下来筋疲力尽。

    夕阳西下,越过小院矮矮的篱笆,可以看到外面稻田上闪烁着碎碎的金光,偶有几条鲤鱼打破这股宁静,矮矮的稻苗就颤抖几下,增添了几分生机。

    三娘把盛满茨菰苗的簸箕放到屋檐下,扶着腰直起身来,遥遥看出去。

    叔裕走到她身边,叹道:“好美啊。”

    “是呀。”

    叔裕侧头,看她红扑扑的脸颊:“你还记得长安城的样子么?”

    三娘一想以前的事就有些头嗡嗡的疼,她犯懒,就说:“不记得了。”

    叔裕不依不饶:“你再想想。你还记得南城门吗?安贞坊呢?宣阳坊记不记得?”

    三娘努力想着:“南城门....我仿佛是记得它有一条黑黑的楼梯,能登上去....”

    叔裕激动点头:“对对对!再想想呢?”

    三娘已觉得后脑勺发麻,忍不住伸手去按住:“再不行了,不记得了。”

    “宣阳坊也不记得了么?”

    三娘看他迫切的样子,一时忍不住问道:“这位爷,咱们从前,是不是认得?”

    她两手扶着后颈,微微歪头,湿漉漉的眼睛带着点沉静的神色,直直看进叔裕的心底。

    叔裕张口结舌。

    我是你夫君??我们有个儿子??我们差点和离了但是又和好了但是又因为我你被人逼下悬崖了????

    三娘见他呆住,旋即转过脸来,面对夕阳笑道:“您别紧张,我并不是想同您攀亲戚的。只是,觉得跟您有些面熟罢了。”

    叔裕打量着她舒展的神态,喃喃道:“面熟....”

    三娘觉得许是自己唐突了贵人,便弯下身来继续移苗:“哎,也许只是您面善罢了。”

    她心中莫名有些七上八下,动作有些莽撞,差点碰翻了簸箕。

    叔裕眼疾手快的扶住。

    三娘抬头朝他笑了笑,继续做自己的。

    叔裕鬼使神差道:“如果咱们是熟人,你觉得,你该喊我什么?”

    三娘打量他。

    “叔....”

    叔裕激动地睁大了眼睛。他就知道三娘想起来些什么了!!

    看他一脸喜色,三娘自信的说出了后半个字:“父,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