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它小说 > 芙蓉春暖 > 第八十二章 风流与下流
    朱烁梦满脸血污,大量的血水还在从她口中涌出。

    她整个人无比狼狈地伏在一堆肮脏的干草上,衣袖好几处扯烂了,露出遍布淤痕的肌肤。

    阿芙只看见她五官都扭曲了,痛苦地张着嘴,呜咽着却只能说些囫囵话,模糊能看见嘴中晃动的血肉模糊的舌根...视线下移,地上还有一块软趴趴的肉....

    极度的惊恐之下,阿芙捂着眼睛尖叫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晋绍勒着她的腰把她抱出来,惨白的阳光刺目,接着她便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阿芙挣扎着想醒来,放不下穆夫人的身体,也想安慰欲死欲狂的晋卿,可就是沉沦在一层层的梦境里。

    模糊中好像听见叔裕的声音,好生失落却又强自控制着:“不是有喜了?”

    阿芙突然一个激灵,她有喜了?

    她想开口确定一下,一个使力,竟就睁开了眼,恰好听见府医答道:“回裴尚书的话,夫人并不是有喜了,乃是郁结于心,长期劳累,加上气血上涌,导致的意外昏厥..”

    叔裕抿着唇,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一转脸,撞进阿芙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惊喜地握住她的手道:“醒了?”

    阿芙点点头,笑道:“夫君怎么有空来一趟渔阳?”她自屋子装饰已看出这还是她在渔阳的闺房。

    叔裕摩挲着她还有些薄汗的额头:“我那日起来你便走了,恰好皇上休朝三日,我想着便来拜见穆夫人,顺便接你回家,谁知一到,你二哥哥就跟我说你晕过去了,”他笑道,“可把我吓死了。”

    阿芙抓紧他的手:“夫君,他们怎么处置的朱烁梦?”

    叔裕有些难以启齿,看到阿芙渴求的目光,还是艰难道:“拔去舌头卖为军ji,已经拉走了。”

    阿芙难以置信地呼出一口气:“那...那晋卿知道了吗?”

    叔裕点点头,摸着她的脸颊柔声抚慰道:“歇一会吧,别胡思乱想了。”

    元娘进来道:“二爷,穆老爷回来了,求见您呢。”

    阿芙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有气无力问道:“干爹?”

    元娘喜道:“哎呦,小祖宗,你可醒了,差点把元娘这条老命吓没喽...”

    确定阿芙无恙,她才道:“穆老爷听说咱们二爷驾临渔阳,专门从外宅过来的。”

    叔裕看元娘提起穆老爷脸色鄙夷,问阿芙道:“穆老爷..是你干爹吧?他同你干娘不住一处?什么叫从外宅过来?”

    阿芙点点头:“我同穆老爷也不算熟悉,从我们很小的时候他便住去外宅了。听说前几年还新纳了一房夫人,比穆淑媛还要小上几岁。”

    元娘道:“是啊,那位新夫人还生了个小姑娘。这眼看着也是大半年没回过家了,这趟想来也是托咱们二爷的福,晋绍公子他们才能见一眼老爷。”

    阿芙拧眉。

    她实在是极爱干娘的性子,贤惠、柔婉又不优柔寡断,可偏偏干爹是个负心汉,作为小辈,她又说不得什么。

    叔裕捏捏阿芙的手:“你也不要多想了,好生休息,我大概了解了,去会会你干爹便是。”

    说着起身要走,被阿芙拉住手,看她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叔裕笑道:“我心里有数,你莫多想了。元娘,照看着夫人些。”

    叔裕自己个儿年轻时候虽然没少乱搞,可是他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谁,如果荒废了自己的时间不算对不起自己的话。

    可是这穆老爷乱搞,视妻儿为无物,可就着实令人反感了。

    叔裕倒不觉得人老了不能风流,可是风流和下流之间的界限,一直都很容易突破。

    他出了院子没走两步,就碰到穆老爷的随从,正是来找他的。

    那仆从穿金带银的,看着与府内普通仆役那是格格不入,叔裕一眼就看出来了。

    纵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穆夫人和阿芙都倒下了,屋里屋外乱成一团,穆老爷还是能施施然坐在外头堂上,连内院的门都没进。

    叔裕想着,心头就有气。

    离外间正堂还有几十米开外,穆老爷就一径迎了上来,朝着叔裕深深一拜:“久仰裴尚书少年英名,如今终于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哪!”

    穆老爷虽说做人不太地道,但是做生意确实是有一套,渔阳的山林鱼牧,加上盐铁,几乎都是他家的门道。虽说他这几年不理庶务,早已交给了晋尧和晋绍,可到了关键的走门路、拉关系的时候,两个儿子还是难以望其项背。

    因此这人的能量不容小觑,叔裕也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客客气气回了礼:“叔裕确是差事颇多,这才耽误了走动,还请岳父多多担待了。”

    这句“岳父”让穆老爷分外欢喜,不由得就更加殷切些——生意人,别管心里如何想,表面上总是喜欢热乎乎的。

    两人东拉西扯一大堆,终于说到正题。

    穆老爷说得非常大公无私:“现下是太平的时候,可是咱们国恨家仇未报,强敌环伺,仍然不容轻纵。”

    看叔裕连连点头,他接着道:“我穆简文虽不才,可是在渔阳还算是商会的领头人。我发一句话,渔阳没有人不听的。老朽知道裴二将军乃是我朝当下最想要长驱南蛮的壮士,将来若是需要我商队运输物资,您只管发话。旁的不说,我穆家的商队随时整装待发!”

    能拿到军需运输队许可证,那是在全国各个线路上畅通无阻的保障,穆老爷之心,昭昭若揭。可偏偏他这股子坦荡,又让人无从指摘。

    运军需不是个巧差,干不好还是抄家砍头的大罪。自古富贵险中求,别无他路。

    叔裕便道:“穆老爷有这份心,叔裕便要先道一声谢。”

    他脑子里想着如何将话说得含糊些,一不留神就忘了喊“岳父”,听得穆老爷心里一咯噔。

    “为国嘛,应该的应该的。”

    “是,叔裕明白。到时候兵部筛选的时候,自然都是想得到的。”

    穆老爷本来也没想着要这么一锤定音,叔裕态度温和,他已是十分惊喜。

    两人又说了几句,他便起身告辞,明明是穆府,倒搞得他来拜访叔裕一般。

    叔裕也是被弄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为主还是为客,一路不知所措地将穆老爷往门外送来。

    穆老爷笑道:“今天走的急了,不能与裴将军共饮,是为遗憾。只是我家中那小女儿,实在是缠我,一日也不得晚回呐!”

    看他捋着胡子笑得开怀,叔裕几乎以为这是个多情种。

    目送穆老爷的车架走远,叔裕才收回目光,低声对周和道:“这穆老爷当真是个奇人呐。”

    周和笑道:“二爷同这起子人比起来,当真是天上地下难找呐!改日奴才定要婉婉好好在夫人面前夸夸二爷!”

    叔裕背着手,一边走一边笑道:“你同婉婉好了?夫人愿意么?”

    周和眨眨眼,带着几分狡黠:“那就要求二爷的恩典了!”

    叔裕打他一下:“你小子!”

    两人笑了一阵,周和道:“不过这位穆老爷当真是老当益壮呐,奴才还以为四五十岁的人,也就安定下来了呢,谁知还能在这么多宅子间辗转。”

    叔裕抬头看看天,已是掌灯时分,天上飘着一层又一层颜色各异的云卷:“谁知道,许是人和人性子不同吧。你看他这么大年纪,不也是想着要走军需线,多半就不是个喜欢安定的人。”

    周和点点头,想了会道:“同咱们老太爷可真是不一样呢。”

    叔裕笑道:“是啊,若是阿爹,定然不解穆老爷怎么这般不怕麻烦。”

    “是,咱们老太爷是最爱静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