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酥眨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两个长相相似的少年。
他们同样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猛地转头看向正在一旁抽烟的赵沉，一脸兴奋，“沉哥，这小屁孩哪来的？”
赵沉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底板碾了碾，烦躁地啧了一声，“捡的。”
捡的？！这年头，捡到布偶猫，金毛不算，竟然都能捡到这么可爱的小孩了？！
这他妈……还真是万物都能捡啊。
周羽和周浪两兄弟一脸稀奇。
周羽对着温酥左瞅瞅，右瞧瞧，稀罕到不行。
他伸手想戳一戳她白嫩嫩，软乎乎的脸蛋，又怕自己毛利毛躁地一不小心伤到她。“沉哥，你在哪捡的啊？我也想去捡一个。”
赵沉嗤笑一声，一脸似笑非笑，“就在凌海路上的公墓附近捡的。”
他倒是不想捡，就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回家。谁让这小孩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他喊爸爸。甩都甩不掉，没办法，只能暂时带回家。
一听公墓，周羽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那地方阴森森的，他胆子小，不敢去。
他摸了摸自己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满脸愤懑，“草，这什么辣鸡父母呀，竟然舍得将这么小的孩子扔墓地？”
周浪倒是又想到了别的事。
他压低声音，一脸复杂，“你又去看望伯母了？”
想到永眠于墓地的母亲，赵沉眸色冷了两分。他嗯了一声，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周浪也不再多问，轻声叹了口气。
傻白甜周羽对孪生哥哥和赵沉的对话毫不在意。他对温酥感到稀奇死了，他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小这么软的孩子。好不容易赵沉捡到这么可爱的娃，他也要跟着一起盘。
看到温酥泛着水光的像黑葡萄一样的双眼，他埋怨地看了赵沉一眼，“沉哥，烟味太大，你熏到她了！”
听到这句话，赵沉哂笑一声。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俯身朝温酥呼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的，看着简直坏到不行了。
他刚吸完烟，身上全是臭臭的烟味。
小孩子闻不得烟味，温酥被这股味道熏得咳嗽起来，眼尾红红的，鼻尖都跟着变红了，眼底的水雾越发浓郁了一些，看着都快哭了。
周羽看到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脸护犊子的样子，双手飞快扒拉空气，像是要帮温酥赶走附近浓郁的烟味似的。
赵沉轻哂，“看着傻死了。”
周羽被骂傻也不反驳，一味地护着温酥说，“沉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还这么小，你要好好养她。”
养她？
赵沉清冷的目光投到温酥身上，褐色的眼眸里不带任何感情。
他轻飘飘地说，“哦，那你不用去捡了，她送你了，你养吧。”
温酥变回小孩子之后，反应迟钝了好多，赵沉这句话一出，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周羽反倒是反应激烈地跳了起来。
“沉哥，她又不是东西，怎么可以送来送去的？”
赵沉从裤兜里掏出烟盒，面无表情地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眯起眼叼住。
小孩子不能闻烟味？
他嗤笑一声，浑然不放在心上。
额头黑色的碎发遮盖住了他狭长深邃的桃花眼，让人看不清神情。
周羽双手握住拳，“沉哥，既然你捡到了她，你就该好好照顾她。”
赵沉不置可否，周浪拍了拍自家傻白甜兄弟的肩，压低声音，“小羽，你冷静一点，你觉得阿沉养她适合吗？”
暂且不说这个小姑娘有自个儿父母，就算她是被遗弃的，也可以找到她亲生父母，让他们继续负责，再说了，他们三人也才刚刚十五岁，自己都快养不起了，还怎么养小孩？
让她跟着他们一起喝西北风么？
周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养小孩等于花钱。
而且是要花一大笔钱。
但是他们没有钱。
没有钱，就等于养不了小孩。
养不起小孩，就等于要让她饿肚子。
周羽戳着手指头，声如蚊蚋，“可是……真的不能养吗？”他真的好喜欢她。
赵沉拿出打火机，啪嗒一声，打开，点燃叼着的烟，含含糊糊地说，“不能。”
“那她怎么办呀？”
赵沉语气很淡，“怎么来的，就怎么送走。”
周羽砸吧砸吧嘴，这么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的小萌娃，他可舍不得送走。
光是看着她，他都心情爆好，忍不住咧嘴傻笑。
可是不送走，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说到底，他自个儿离成年都还有足足三年时间。
不对，要是算周岁的话，还有四年。
温酥知道这时候她必须开口了，要是她再不说点什么，赵沉是百分百会把她当做累赘一样送走的。
她迈着小短腿，从凳子上跑下来，跑到赵沉身边，小手轻轻揪着他的衣服下摆，用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喊他，“papa。”
为了等赵沉，她已经有足足两天时间没有吃饭了。再加上她年纪小，口齿不清，身上又没多少力气，就把爸爸喊成了papa。
周羽凝神一听，发现小萌娃在喊赵沉爸爸，顿时乐不可支。
他用自己正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喊，“沉哥，你听到没，她竟然喊你爸爸，喊你爸爸耶！”
像是恨不得温酥喊他自己爸爸一样。
赵沉叼着烟，低头睥睨地盯着温酥，“老子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来。”
比周羽心性成熟不少的周浪眉眼间也带上了调侃的笑意，“就是，咱阿沉可还是雏，咋生？”
听到这句调侃意味十足的话，温酥白嫩嫩的小脸上浮起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好在其他几人没有注意到。
周羽臭不要脸地凑来头过，“沉哥，你看，她都喊你爸爸了，你就养着她呗。”
周羽已经彻底被幼年期的温酥彻底折服了，三句话不离“养她。”
赵沉知道周羽这性子。
他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傻白甜，最天真，也是最好骗的一个。
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傻。
赵沉心下早就已经有了决定，但当着周羽的面不大好说，要是说了，周羽还不得急的跳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沉敷衍地嗯了一声。
周羽以为赵沉愿意照顾小萌娃了，脸上满是喜色。
他低下头，一脸温柔地问温酥，“小孩，你多大了，叫什么？”
温酥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独属于小孩的嗓音软糯糯，甜津津的，“我五岁了，叫温酥。”
周羽大大咧咧喊出声，“五岁了？！”
就连赵沉都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
虽说人是他带回来的，但他对温酥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周羽问了，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周浪，“五岁才这么点大，还以为你两三岁呢。”
周羽愤愤，“酥酥，是不是父母虐待你呀！不然五岁的小孩，不可能这么小只的。”
两兄弟围着温酥叽叽喳喳问着什么。
赵沉吸完最后一根烟，用有些沙哑的烟嗓说，“行了，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周羽一看时间，确实，都快晚上十点了。
现在还是暑假，他们不用每天早起读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每天都很闲。
事实上，他们在假期里的每天都很忙，忙着攒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忙的连睡觉都没时间。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七想八。
两兄弟离开的时候，周浪回头看了一眼赵沉，一脸欲言又止。
他和缺心眼的周羽可不一样。周羽一心以为温酥以后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但他知道，赵沉没时间，也没那耐心养孩子。
什么温暖，什么爱，对他们这种朝不保夕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也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显然，赵沉不可能花费心思和金钱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身上。
可是，他今年到底也才十五岁，还没有彻底被社会腐朽，心底还保留着人之初的善意。
“阿沉，她……”
赵沉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浪知道赵沉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
就是可怜了这个小丫头。这么小的年纪，就一个人跑到了墓地，就算不是被家长遗弃，家长也绝对不会多关心她。
可是赵沉决定了的事，谁都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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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周浪两兄弟离开之后，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赵沉是一个人住，住的是八十年代初造的筒子楼。
这一年是98年，这筒子楼也快造了快二十年了，处处都有被岁月无情侵蚀的痕迹。
破败，老旧。
头顶的黄色灯泡散发着昏暗的光，头顶的吊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嗓音，一晃一晃的，像是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光从住所，就可以窥探出赵沉如今的生活。
将来冷血狠厉，人人敬畏的江城新贵，现在还过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贫困生活。
赵沉随意地在地上坐下，一手撑在地上。
他坐下之后，刚好视线可以和站着的温酥持平。
他开门见山，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直接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但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不是你爸，更不可能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