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大大出乎了薄凌薇的意料，在她心中，薄氏就是那座难以攀登的高山，只有他们这些人看着的份，最多有一天，可以站在山顶俯视群山。
那就已经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她现在竟然亲眼看着这座大山在眼前轰然崩塌。
“这回完了，一切都完了……”
如同一只落败的鸡，薄凌薇双眼无神，茫然的盯着这张从前一直是薄浅川使用的办公桌发呆。
可她明明是想要好好经营薄氏的啊！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现在，薄氏早就已经无力回天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面对薄氏的众人，薄鸿达和薄浅川。
正在她还在发怔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走进了办公室。
在她模糊的视线当中，渐渐出现那个人完整的脸。
“庞浩宇？”
她低低的开口，声音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落寞。
“薇薇，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说话。”庞浩宇开口，语气中比从前少了点温柔，多了些冷静。
“把这个签了吧。”
将离婚协议书递给薄凌薇，“你放心，我不会拿走任何你的东西。”
“不，我不同意！”在看到“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大字的一瞬间，薄凌薇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一见我落魄了就头也不回的要离开吗？”
庞浩宇沉默了，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
“薇薇，若你爱我，哪怕负债累累，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走下去。”庞浩宇毫不犹豫的道，“但……我知道的，你不爱我，我们继续下去，也只是互相折磨。”
胸口好像有种莫名的情愫早早被埋下了种子，因为他的话而疯狂的发芽，抽叶，滋长。
相互折磨，好一个相互折磨……
薄凌薇抬起眸子，看向庞浩宇，“你口口声声说我不爱你，那么现在，你还爱我吗？”
既然都已经要走到了离婚的这一步，想必早就不爱了吧。她到底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要再自取其辱。
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合她心意的答案。
“爱。”
庞浩宇没有半分迟疑的回答，目光直视着薄凌薇，“我对你的爱，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变过。”
哪怕她打骂他，羞辱他，恶意的占有他的一切，他也依旧爱她。
她明白的……
这个答案深深地刺痛了薄凌薇的心，她一字一句道：“那你就别想要和我离婚，我不允许！”
说着，拿起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
薄凌薇激动的情绪出乎庞浩宇的意料，他不解。
既然已经不爱了，又何必这样苦苦挣扎着不肯放过对方呢？
他想要还她一个自由啊……
或许是察觉到了庞浩宇的诧异，薄凌薇竟然有些心虚，半晌才开口道：“现在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想要扔下我自己一个人来面对吗！”
庞浩宇哑然，看着薄凌薇，心头泛起难言的酸涩。
原来只是这样吗？他刚刚竟然还抱有一丝奢望——或许是因为薄凌薇对他也有几分不舍呢？或许是她对他们原来的生活也有几分留恋呢？
“好。”
他点头。
眼中已经失去了色彩。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他明白，面对这么大的事情，哪怕是薄凌薇也会觉得心里害怕，他不妨留下来陪她一起面对。
“……”
别说是告诉庞浩宇他能做什么了，她现在连自己还能做什么都不清楚。
看出了她的为难，庞浩宇叹了口气。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着，我去帮你冲杯咖啡。”
庞浩宇这么多年，做的最熟练的可能就是两分钟内给她端来一杯冰美式。
好像，这就是他唯一的用处。
“我……我真的好不甘心啊！凭什么我要就这样认输？可我不能让薄氏的百年基业毁在我得手上。”
薄凌薇低声说着，像是说给庞浩宇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总裁，似乎发生了一件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安伦有些犹豫道：“庞浩宇突然提出要和薄凌薇离婚，这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他应该不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啊……”
“感情之间的事情谁说得准呢？离了吗？”
薄浅川还是比较关心后面这个问题。
“没呢，说是被薄凌薇拒绝了，想着渡过薄氏的这次难关再讨论。”
“他们哪儿来的本事渡过难关？”薄浅川抬眸，“给薄凌薇施压，快崩溃的时候再收手，尽量别让薄氏彻底破产。”
他说话的语气丝毫不带感情，冷漠又自我，让安伦一惊。
随即，他又想起刚刚得知余希死亡消息时候，薄浅川生不如死的样子，又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了。
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一直到晚上，薄凌薇也还是束手无策，看着一张有一张的最后通牒送到办公桌上，她的心被一点一点的冰封起来。
“别在这儿继续坐着了，回家好好休息，或许明早就会有好的办法呢？”
庞浩宇拿起薄凌薇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外面冷，多穿点。”
“车里有空调。”
薄凌薇刚说了这句话，下一秒便有一种自责内疚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她这样说话，岂不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庞浩宇的一片好意？
“啊……”
庞浩宇却没有她想的那么脆弱，大概同样的话听多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值得难受的了。
最后，她还是穿好了外套。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庞浩宇竟然要从主卧搬出去。
“为什么要搬？跟我住一间让你很难受吗？”
或许是因为庞浩宇刚刚提过离婚没多久，无论做什么都让薄凌薇有种很刺眼的感觉。
“当然不会。”
无论她说什么，庞浩宇态度都好得不像话，却铁了心的要搬到隔壁。
薄凌薇拗不过，只好任由他拿走了一个枕头。
她看着这间主卧，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生气，温暖的房间也因她的心而冰冷。
忽然，一个褐色的笔记本边角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犹豫着过去拿出来，是一本很厚的笔记本。
前面的一大半已经变得蓬松，想必笔记本的主人已经用了一大半。
好奇心驱使着她打破了那层微不足道的心理障碍。
在这件房间里的笔记本，既然不是她的，那一定是庞浩宇的。
庞浩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了自己的主见，这让她渐渐感觉有点害怕。
当他不再需要依附着她的时候，是不是也就要离开她了？
比如现在。
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她翻开了第一页，简单的笔记本页面上，只在姓名栏里写了个“庞浩宇”。
她接着翻，里面的内容像是学习笔记。而学习的主要范围就是薄凌薇屡次觉得他愚钝不开窍的商业手段。
原来庞浩宇一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学习这些，怪不得他这段时间的变化这么大。
不仅如此，在每天的学习记录下面，竟然还有他偶尔记下的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例如，“薇薇今天没有吃早饭，喝了两杯咖啡，很担心她的身体。”
“薄氏的事情太多太杂，薇薇已经忙得好几天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了。”
“……”
诸如此类。
都是生活中最细枝末节的事情，有些连薄凌薇自己都一无所知，却被庞浩宇悄悄地记录下来。
前面的部分，最下面的页脚卷了，想必是翻了太多遍。
原本空荡荡的心似乎在一点一点被填满，她想起庞浩宇说的那句“爱”，原来不是哄她的。
可终究还是他先提出了离婚，她不信，这样的感情会说忘记就忘记。
不知不觉，竟然翻完了大半本的笔记，她重新把笔记本塞回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眼前竟然浮现出庞浩宇的脸。
他的样子挥之不去，重重的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往常这个时候，庞浩宇会试探着把她抱紧怀里，轻声安慰着，哄她入眠。
若是她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不愿，他也不会勉强。
知道她睡眠浅，从来不会轻易发出声音。
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穿上了拖鞋到隔壁房间去找庞浩宇。
两人没分房睡过，薄凌薇也不习惯敲门，干脆直接推门而入，见庞浩宇开着台灯，正捧着一本书仔细翻阅。
见她进来，他先是一惊，随后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边，温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薄凌薇没回答他的话，只一步一步走向他，她第一次觉得短短几米的路也可以这么长，遥远的像是他和她之间的隔阂。
走到他旁边，她这才闷闷的道：“我睡不着。”
“别太忧心公司的事情，大不了便把这个烂摊子还给薄浅川，我不相信这件事里半点没有他的手笔。”
庞浩宇以为是公司的事情扰得她无法入睡，便劝道。
“嗯。”
薄凌薇点点头，却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庞浩宇惊讶的目光中上了床。
“薇薇——”
他才刚刚叫了她的名字，就被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
“抱抱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