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吉问自己,给云涛的“绕道而走”定个期限可行吗,戚团团顿时就笑了。
果然不愧是能够在帝都朝堂里如鱼得水的老狐狸,先大方诚恳地同意了她的所有要求,然后再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意见,让人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来。
但实际上,云吉所付出的钱财,远不如他提出的这个小意见更有价值——他这是,想让戚团团给云涛做磨刀石呢。
戚团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期限啊……打败我?”
她瞥了云涛一眼,就见云涛眼中的忌惮已经少了许多,反而多出来了浓浓的战意和羞耻。
这一趟厉州之行,云涛本就被自己的打出来了心理阴影,如果不能摆脱自己给他的压力,那么,无论是心性还是修为,即便云涛天赋不错,日后也别想再有好的发展。
这种情况下,打败自己,甚至是杀了自己,就成了云涛破除魔障,突破自我的一条必经之路。
云吉此时将这件事情光明正大得提出来,一个是利用自己给优渥生活惯了的云涛以压力,让他知耻而后勇,破而后立地改变性格,坚固道心。
另一个原因,则是给日后云涛挑战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让自己在这段空白时间内扬名,然后,让云涛打败自己,踩着自己上位,扬名。
是条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戚团团看清楚了这一切,却笑眯眯地应了:“可以啊。”
既然这么想让她当磨刀石,那就只管试试,只是到时候把刀给磨断了,可别哭就是了。
云吉哈哈大笑:“郡主果然是个畅快人!”
一边说着,一边痛快地拿出来了水晶卡,给戚团团划账。
事毕,两人彼此收起了水晶卡,相视一笑。
两人的笑容看起来全都又真诚又坦荡,不像是刚刚才解决了表面恩怨的仇人,倒像是一对儿忘年交一样。
一旁的云涛都看愣了,再不想承认,也明白自己跟戚团团的确是差远了。
他还是爷爷的亲孙子呢,明知道爷爷不会对自己如何,都还惊惧得连直视爷爷都做不到,但戚团团,她明明比自己还小,却竟然能够跟爷爷谈判!
杀了她!
我必须要亲手杀了她,才能摆脱这种魔障!
否则,我这辈子都要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了!
我必须,必须亲手杀了她!
云涛紧紧地攥着拳头,如同魔障了一般地在心中念叨不已。
直到云吉站到了他的面前,云涛才倏地回神:“爷爷?”
云吉嗯了一声:“我们该走了。”
“……是。”云涛点了点头,转头,最后看了戚团团一眼,沉声道:“戚团团,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戚团团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哄小孩儿似地挥了挥手:“嗯嗯嗯,云小队长赶紧走吧走吧,别拿小队长不当官职啊,擅离职守,是要被军杖伺候的!”
云涛脸上紧绷的表情顿时寸寸龟裂,背和臀部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明明之前被秦朗下令杖责的伤都已经好了,这会儿,那两处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羞恼地看了戚团团一眼,快步追着云吉走了。
待云吉等人出了饮梅园,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格外清新了起来。
戚团团看着虽然站得笔直,眼睛却一直随着自己转的戚明决,扯了扯嘴角,轻笑道:“小伙子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戚明决晦暗的眼睛里顿时浮出明亮的光芒,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他的声音依旧还是那般冷漠低沉,但字里行间洋溢出来的振奋和激动,却依旧能够让人察觉。
他仍旧半边身子还坠在黑暗的泥潭里,剩下的半边,明明之前都快要放弃了,这会儿却只因为戚团团的一个肯定,就再一次变得执着了起来,一手攥着阳光,一手攥着温暖,笑得有点儿傻。
戚团团轻笑,目光越过他看向了门口的孙战元,笑着晃了晃手:“抱歉,说好了那场结束要跟你打个痛快的,结果拖到了今天。所以,一会儿要打一场吗?”
孙战元沉默寡言的脸上浮出了浓浓的战意,点了点,沉声道:“打!”
他看了同样战意勃发的戚团团一眼,言简意赅:“待你空闲,我在后花园等你。”
戚团团顿时笑开了:“好!我处理完事情,便去找你切磋!”
顺带,再问问这么一个武痴,却生生在戚家等了她两天,除了要打架,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孙战元将戚团团嘴角的笑意看在眼中,精瘦的身体不由微微一僵,却沉默着冲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往客房那边去了。
经过外院的时候,孙战元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转而走到了门口。
门口的柳溪已经醒了,正赤红着一双眼睛,咬着牙想要往院子里头冲。
他显然已经尝试了不止一次了,只可惜守门的是两个墨门之人,修为高超,他根本不是对手。
这会儿的柳溪看起来狼狈极了,灰头土脸,脸颊上还有许多青紫的痕迹。
柳溪见孙战元出来了,脸上飞快地滑过了一抹喜色:“是戚团团叫你……”
“你真的关心你妹妹吗?”孙战元冷冷地打断了柳溪的话,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溪,冷冷地道:“如果那个叫绵绵的少女,真的是你妹妹,她有你这种哥哥,真是可怜。”
柳溪滞了滞,眼眶通红地擦了一把眼泪:“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乱说?你知道我找了她多久了吗?”
柳溪沙哑着嗓子怒吼:“半年!整整半年了!我到处找她,我甚至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如今骤然看到她,我,我……”
他忽然哽咽难言,想到这半年来的担惊受怕,想到这半年来吃尽苦头,就为了找到妹妹,结果妹妹却对他一无所知,还变成了哑巴,他就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然而柳溪的难过,却没有换来孙战元的认同,反而得到了孙战元更加犀利的嘲讽。“很痛苦吧?你找人找得很难受,吃尽了苦头,所以你受不了你妹妹不认识你,所以,连戚团团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你把那个叫绵绵的少女吓得快要犯病了,而你这个亲哥哥,却对这些视而不见,是吗?所以,你到现在都还觉得,你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