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下面鹿守耀一拍桌子,面带愤怒:“楚弦,你要做什么?我儿已被恶人害死,尸首已入棺,怎么,你还打算开棺验尸不成?”
看得出来,鹿守耀是真的怒了。
他就算是再沉稳,毕竟是死了儿子,而且死的还是他的独子,焉能不心痛?之前也是一直在忍,此刻见到楚弦‘得寸进尺’,终于是忍耐不住。
“楚弦,案情郝大人已经是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儿就算骚扰那李紫菀,但也罪不至死,可她,用如此凶残手段毒杀我儿,如此丧心病狂,你还打算偏袒吗?楚弦,你欺人太甚,还有李附子,你仗着是医仙,就敢包庇重犯,今日之后,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京州告你们两人一状,看看圣朝诸位仙官,给不给我鹿家做主。”
这些话,鹿守耀几乎是暴怒喊出,头上青筋暴起,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这时候,堂外有人喧哗,就听一人道:“此乃太宗圣祖亲赐功德铁卷,尔等还不行礼恭迎。”
随着这话,外门鹿守盛一脸得意的走进来,他双手捧着一件散发柔光的铁卷,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文字,虽然只是一件死物,却是有一种浩然圣气,在场,哪怕是李附子,也感觉到极大的压迫力,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心生畏惧。
鹿守耀一看鹿家最大的依仗来了,当下是上前几步,先冲着那功德铁卷跪下磕了三个头了,道:“不肖子孙鹿守耀,今日为我儿伸冤,不得不动用祖上功德铁卷,还请祖上原谅,庇佑儿孙。”
说完起身,双手捧着功德铁卷,这一刻,鹿守耀身上光芒涌动,仿佛仙人降临。
“楚弦,李附子,我鹿家不会任由你们欺辱,今日你二人可敢对着太宗圣祖亲赐功德铁卷说,今日之事,你们没有徇私?告诉你们,今日之后,无论如何,我鹿守耀都要手持这功德铁卷,去京州告你们一状。”
这一刻,在场之人都是心头狂跳,更是鸦雀无声。
鹿家,居然有太宗圣祖亲赐的功德铁卷,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很快,包括郝清廉在内的官员都知道,无论是楚弦,还是那李附子,都完蛋了,一旦鹿守耀拿着这东西去京州,这两个人的前途就彻底完蛋,别说官位,怕是自身都难保。
鹿家闹了这么一出,等于是将事情推到了风口浪尖,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此刻,就连李附子也是神色凝重。
他虽为医仙,可对方搬出太宗圣祖的功德铁卷,他也是感觉到极为棘手,原本他就没法子干涉堂审,现在,对方等于是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他倒无所谓,可却是害了楚弦。
李附子不傻,他知道现在各种证据都指向自己的女儿李紫菀,楚弦想要凭借一己之力,短时间内翻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而显然,鹿家不可能给楚弦太长的时间。
李附子如此,李紫菀更是揪心,她这时候咬着嘴唇,突然开口道:“楚弦,你走吧,此案你别管了。”
李紫菀此刻很是后悔。
她被抓时,就知道不妙,那时候,她只想到楚弦,因为听沈子义讲过隋州凤城的事情,所以她对楚弦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当然,这种信任,不只是建立在一个隋州凤城的故事上,还在于之前的接触上,李紫菀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似乎,她和楚弦,彼此都很熟悉,所谓默契便是如此。
所以遇到危险时,李紫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楚弦,这才让李附子给楚弦写纸鹤传书。
但现在李紫菀后悔了。
早知道鹿家会这么决然,她不会牵连楚弦,而且经过堂审,她也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在陷害自己,各种证据,都是完美无缺,说实话,如果换做她自己来审案,也会判定自己就是凶手。
因为,太明显了。
这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既如此,又何必牵连楚弦进来,还害了他。
面对功德铁卷,楚弦也是有些意外。
的确,鹿家人来这么一处,等于是将人逼到了悬崖上,等于是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但楚弦会怕?
此刻楚弦神色无惧,开口道:“刺史大人想去告状,没人拦着,但今日,我楚弦行使提刑司推官之职,谁也不能阻拦,还是那一句话,这一桩案子,我楚弦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边鹿守盛开口骂道:“姓楚的,你少假惺惺,案情已经是明摆着,各项证据都证明李紫菀就是杀人凶手。”
“她认了吗?”楚弦立刻高声反驳。
这一下,鹿守盛愣住了,鹿守耀眉头一皱,至于郝清廉是面色一怔。
因为楚弦说到点子上了。
即便到现在,李紫菀都没有认罪。
这时候李紫菀还想说话,却被楚弦瞪眼,给瞪了回去。
“按照圣朝律法,人犯若不认罪,就不可定案,难道诸位不清楚吗?”楚弦又问。
这次鹿守盛反应过来,冷笑道:“那李紫菀死皮不要脸,就是不认罪,莫非就由着她耍赖?人犯不认罪,是不是应该用刑啊,楚推官。”
“用刑,可以,取刑具来,都给我取来,不过在此之前,本推官要亲自验尸。”楚弦说完,就看到鹿守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对方这时候又道:“你这是多此一举,我们鹿家绝不同……”
“我们鹿家答应了!”鹿守耀这时候开口道,他双目充血,仿佛要杀人一般:“楚弦,楚大人,楚推官,你要开棺验尸,好,我鹿守耀答应你,但你记住,今日之事,我必让你付出百倍代价。”
“二哥,不可啊。”鹿守盛急忙阻拦,鹿守耀却是心意已决:“就让他验,但丑话说到前面,楚弦你若是什么都没验出来,我不光要你官位不保,还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鹿守耀毕竟是一州刺史,那气势和杀气涌出,即便是楚弦也是压力倍增。
但事已至此,楚弦没有别的路,更没有退路。
楚弦要开棺验尸的消息,立刻不胫而走。
鹿家本就悲伤,此刻听到这消息,更是哀嚎一片,甚至于鹿家老太太,也就是鹿守耀的老母亲也被惊动,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说是要惊扰她孙儿,就从她尸身上跨过去。
老太太已过一百三十岁,因为修为一般,所以老态龙钟,但她地位不低,她这么出来一闹,楚弦明显是引发众怒,成了整个鹿家的死敌。
但最后,楚弦执意验尸,当即是将老太太气的晕死过去,等到棺材抬到公堂上时,鹿守耀看楚弦的眼神,已经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有时候,当绝大部分人都反对一件事,有人却要执意这么做,这人必然会承受巨大无比的压力。
现在楚弦便是如此。
除了这个压力,还有这件命案的走向,如果李紫菀被判有罪,这对楚弦来说,也是压力巨大。
有的人面对压力,会承受,会崩溃,会绝望和退缩,可楚弦现在不能退,非但不能退,他还必须要强硬,否则,这案子他绝不可能真的查明真相。
就像是此刻开棺验尸,楚弦是亲自来开棺,然后和那仵作一起查看尸体。
鹿泽元死了都不到一整天,所以还很新鲜,但皮肤青紫,手指,脚趾都是如此,明显是中毒而亡。
看到这里,楚弦眉头一皱,随后他继续查探,虽说是验尸,但楚弦动作很慢,而且极为严肃认真,没有丝毫的亵渎之意,甚至,有一种敬意。
对死者的敬意。
那边鹿守耀此刻,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自然看得出,楚弦的确是在认真查探尸体,而且看样子比那仵作都要专业,都要庄重。
或许是楚弦那认真无比的表情和动作起了效果,周围的声音也是小了下去,都开始仔细看着楚弦庄重无比的验尸。
别说旁人,就是那仵作,此刻也是不敢吭声,他一开始知道这楚推官要验尸,嘴上不敢说,但心里是相当不屑一顾的。
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在献丑。
可此刻,这仵作也看出楚弦的本事,人家验尸,看似普普通通,手指捏来捏去,但实际上都是捏在了关键部位。
楚弦查的是骨骼、内脏有无致命伤,而且无需开腹,一来楚弦修为高深,神念探入便可知晓,二来楚弦精通医道,那本事,远不是一些仵作所能想象的。
验完尸,楚弦开口道:“文书记录卷宗,仵作记录尸簿,尸,骨骼完整,内脏无损,但毒入骨髓,深入肺腑,确定为毒杀。”
文书官和仵作心里暗道,这和之前的结果有什么差别?但他们不敢说话,只能是老实记录。
他们不敢说,有人敢。
那边鹿守盛开口道:“楚推官,你验来验去,还不是和之前的结果一样,我泽元侄儿,就是被那歹毒女人活活毒死的啊。”
楚弦摇头:“本官话还没说完呢。”
说完,伸手指着死尸,道:“继续记录,毒杀一人,尤其是已经修成后天武者境界的人,要造成这种情况,所用毒量,至少十钱之量,或一勺计量的毒液,而刚刚查验毒针上淬毒不过些许,连一钱之量都不到,那么请问,鹿泽元中毒如此之深,又是何缘故?多出来的毒物,又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