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非常家庭 > 正文 第十二章
    昨晚在贾二龙的煽动下,张侠几乎一夜没合眼,决定明天还去报社找南雁。晨鸡报晓,她就从床上爬起来,吃罢早饭又稍稍打扮一番,走上前刚一拉开门,恰巧贾大志拉着赫儿走进来。

    张侠没言吭,僵着脸转身往回走去。

    贾大志觉得她态度不好,拉起赫儿走到她对面的一张沙发前坐了下来,稳住情绪说:“妈,我和赫儿回来是给您老认罪的……”

    张侠没有接他的话,抢先说道:“赫儿,你去楼上找金枝姑玩去,呵,听话!”

    于是,赫儿挣脱开大志的搂抱拔腿跑到楼上去了。

    贾大志这时摸出烟点上火,吸了一口,充满歉意地说:“妈,其实……蓝青给三喜办那结婚证我开始并不知道,要是得点音信,还能不去阻止她……”

    张侠瞪着两眼,直言地说:“大志,今儿是蓝青让你回来的。她既然有胆量做了,还怕什么呀!”

    他吸口烟,赶忙解释说:“蓝青她不知道,是我自愿带赫儿回来的,她这会还在班上。”

    “大志,你说你咋这么晦气,摊上她这个胡搅蛮缠的。”

    “妈,蓝青她……”对于她说的,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低下头歉疚不语,只是在一个劲地抽着烟,烟气缭绕上升,空气混浊,使人感觉有点闷。

    “她在跟我唱反调,想咋就咋,这么大的事自个下断言,就是你爸也不敢背着我这样做呢!”张侠神情冷漠,口气严厉,“你说她一个儿媳妇,哪有她说话的份,谁把她当人看了。”

    “蓝青她知错了,后悔自己一时太冲动,没有把握好,所以才……”他不敢声张,只是怯声怯气地说。

    “她知错了,尽说些冠冕话有什么用,”张侠“嗤”笑一声,后又说,“要不是我昨天去你那大发一场,这家里还盛得下她呀,她哪天还不敢把那个狐狸精娶进家里来呀!”

    “不会的,蓝青她绝对不会……”

    “结婚证都打好了,她还能不敢。”

    “妈,你还真相信呀,那结婚证是假的。”他发觉张侠心里那股子怒火永远都消不灭,于是全兜了底。

    “假的?”张侠脸上呈现出怀疑的神色,“哟嗬,蓝青也学会玩那哩咯棱了,结婚证还有办假的,亏她想得出来,”张侠不但没有原谅,反而对她意见更大了,“她这是缓兵之计,在装神弄鬼的糊弄我,以为办了结婚证就能推迟婚期,甚至还能打消我的这个念头,她想错了。我就是鸡蛋碰石滚也要跟她碰,看她有多大劲……”

    他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吸口烟。

    “年年打雁今天雁啄了眼,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一心待蓝青,她竟然钩心斗角跟我玩心眼儿。”张侠气色难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大志,我不能再看到她,我要你和她离婚。”

    “离——婚?”他感到又惊又诧。

    “大志,像她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张侠显得态度严肃,口气认真,“你明天把她离掉,我后天就给你娶个大姑娘。赫儿呢,今后我给你们带着,吃穿用都由我来负担……”

    说到这,只见赫儿从楼上跑下来,一脸喜悦地说道:“奶奶,金枝姑给我讲了好几个大笑话呢!”

    张侠望着孩子跑过来,也不往下说了。但贾大志心想,对她当即作出的这个决定,是不言而喻的。蓝青不就私下里办了张假证件,可她出发点是好的,本无什么恶意。殊不知,这事一出台,竟惹恼了张侠,捅了娄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领回了证件,更何况他们还没到如火如荼结婚的那一步……随她怎么折腾,自己拿定把握,只是竖着耳朵听,不屑一顾。

    张侠本打算去报社找南雁,可大志带着赫儿来家里,这一拖延竟耽误了时辰。又加之这些天精神压力,操劳成疾,心里突发地感觉不舒服。她又想,万一要是去了报社,再见不到那个狐狸精,岂不又白跑了一趟。吃午饭时,贾二龙回到了家,就在他的提醒下又想到给她打电话。张侠对着话筒如愿以偿地把积攒在心里多日的满腹怨言全都抛了出来。其语气锋利、认真,听后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胳膊不由直起鸡皮疙瘩……

    南雁接到这消息后,如遭闷雷,目瞪口呆……她伤心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深吸了几口,不禁怆然泪下……上次打来电话,说金枝怀上了三喜的孩子;而这一回在电话里讲三喜要和他表妹金枝结婚,并且订好了婚期……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敢往下想了,脑子一片迷茫……令她狐疑的是,金枝是否真的怀孕了,而在下月阴历初八又真的是三喜和金枝俩人结婚的日子?但从张侠那严肃,并持有尖刻的话音来辨,不置可否。她左思右想,这次一定要打探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下去了,打听谁呢?三喜……她脑子突然想出,不难想象,在这方面三喜有那么可靠吗?就是真有此事,他也不会向自己坦白实言呀!看来三喜都在玩弄自己的感情,要真是这样,她那颗容易受伤的心恐怕再也承受不起了。不过,在未弄清楚这个事实之前不能对三喜下这样的断语。经过多日与三喜的频繁接触,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三喜还是一直深爱着自己,海誓山盟岂能是虚伪的。难道是张侠在里边故意造假,挑拨离间,惊扰人心,其用意何在呢?她这时又想到了蓝青,因为当初自己和三喜结识也就是她牵的线……在她心目中,也只有蓝青最可靠,最贴心。在这紧急状态下蓝青不会在掉花腔,耍嘴皮,不向自己坦言相告吧?于是她就带着某种疑问和希望奔到蓝青家里。

    贾二龙吃过晚饭,坐在沙发里问:“妈,你中午说让大哥和大嫂离婚,不知大哥回去跟大嫂提这事吗?”

    “那谁知道,反正我把话撂出来了……”贾二龙发觉她态度不怎么坚决了,便坐直身子煽动情绪,“妈,像大嫂这种蛮横无赖之人,不可理喻,干脆让大哥把她离掉算啦,省得以后你办事她拉后腿。”

    张侠听后,没有接腔。

    “两口子嘛,不合口味就倒腾倒腾,跟谁过不是过。有的活得太累了,婚后俩人经常吵闹,想离婚怕孩子皮了;还有的怕对方报复,男的怕娶不着,女的怕嫁不出去……就这样一天天没有感情,没有诗意地熬下去,那纯粹是在折磨人。”他禁不住“唉”一声,后又说,“我算是想明白了,感情破裂,名存实亡,有‘第三者’插足,趁早离了结了,何必双方都痛苦呢!人家一个人不也是过,过得还非常潇洒,非常快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张侠捡起针线活在不停地织着,听他又在这胡说八道,感到有点厌烦,“二龙,天底下像你这样的有几个呀,多少美女送上门来你都不要,你真的想一个人过一辈子呀……”

    “妈,你急什么呀,这可是急不来的。不过我对爱情仍然充满希望,我仍坚信人世间会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在我必经的路上等着我,别人是抢夺不走的。”

    南雁见到蓝青后,直言不讳地将接听的电话内容全倒了出来。蓝青也觉得这事到了不可再瞒哄的程度了,显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是自己不说,迟早还不败露出来呀!她在回答南雁的问话时,很有分寸,并没有完全告白,而是走循环渐进之路,怕的是她经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南雁的疑问逐步得到解答后,她的情绪一落万丈,悲伤得都流下了眼泪……真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深深挚爱表里如一的炽热情感将要被人无情地分开,这使她暗自悲泣,心情沉痛万分。平心而论,这事不能责怪三喜,根本不是他想抛弃自己,他自始至终都是痴爱着自己的。通过这些日子和他的交往,他的言语举动还有将这事隐瞒到现在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绝不能将罪过随便强加给他,这对他不公平。回想起自己和他朝夕晨昏的日子,俩人的百般爱抚和一往情深令人陶醉,回味无穷。从蓝青的话语中,最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难以逆转,光凭自己的主动还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动员三喜去奋力挣破这无形的网,使残酷、恐怖的现实得以扭转……

    吃晚饭时蓝青自然没有让她走,又打电话想让三喜一块过来聚聚,可三喜正在单位里加班。由于南雁忧心如焚,坐在桌子旁,尽管蓝青再三劝让也没有怎么动筷。面对这个意料不到,十分痛心的事怎能吃得下去呀……

    晚饭后,蓝青让大志去厨房洗刷碗筷,自己正和南雁坐在沙发上闲聊时,突然听到门铃响……“准是三喜来了,你坐着南雁,我去开门。”

    蓝青起身走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外的三喜歉意地一笑,“大嫂,真对不起,我来迟了。”

    “没关系,快进来吧!”蓝青一边热情地拉他进屋一边说着,“南雁等了你好长时间,都有点不耐烦了。”

    贾三喜走过来,分明看到南雁眼里的忧虑和惆怅,那双泪汪汪的美目里充满柔情蜜意……

    他却装作没事,并朝她点头笑笑,然后说:“很抱歉,南雁,让您久等了。”

    南雁从沙发上站起,她象征性地翘了翘嘴角表示微笑,本来心中有好多话语都要倾诉,却一时间噎住说不出来了……此时的她两眼更加模糊了,瞢然眼前这位一直深深相爱并且为自己许下诺言的他,这使她突发地感觉到有一种隔阂感……或许他心里还尚未明白她今晚为何来这儿,还要非等他来……

    贾三喜对她的一反常态,感到有点吃惊……他观察出她的情绪变化,也不知怎么说好了……他来到她坐的那张沙发旁,赫儿这时从卧室里跑过来,一把搂抱住他的大腿,“三叔,你怎么才来呀,南雁姑都等急了。”他的出现,竟打破一时的尴尬局面,活跃了一下气氛。

    “赫儿,三叔在接到你妈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公司加班,”他说着,抬头望了南雁一眼,笑了笑,“再说我已向你妈和南雁姑道过歉了。”

    蓝青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冻凉的饮料走过来,分别递给三喜和南雁。而南雁摆手不要……可赫儿看到了,跑上前伸手去夺。

    “赫儿,你不能再喝了,喝多了夜里会尿床的。”蓝青说。

    “我不,我偏要喝。”

    贾三喜坐下来,打开盖,喝了一口,笑着说:“大嫂,今晚天气闷热,你就给赫儿喝吧!”

    “三喜,我怕这凉的喝多了会闹肚子疼。”

    “没事的,大嫂。”南雁也这样说着,便伸手夺过来,随即塞到赫儿手里。

    赫儿接过,高兴地蹦起来,“噢,我妈不疼我,还是南雁姑疼我……”

    他们几位听着,都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贾二龙在调换着电视频道,当屏幕上播放着香港武打片时,他搁下了遥控器,说:“妈,我估摸着那个小西施不会就此罢休,你看三弟这个时候不回来,那个小西施不是去找他就是去找大嫂议论这事,要么是三人坐在一块商量着对策……”

    “叫他们在一块议议也好,只要明白我的话,那啥事不就好办了。”

    “妈,我都听雪妮说啦,三弟为了躲避跟金枝结婚想出门打工。可大嫂怕影响他写作,硬是把他留住了……”

    说到这,张侠立即追问道:“三喜他想走?”

    “哎呀,妈,你别激动呀,三弟他不是还没走嘛!我早分析过了,他事业心强,为了顾及他的作品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

    “顾及写书就不走了?”她质问。

    “妈,你想出外打工,心力交瘁哪能顾得了写书呀!”他这时脸上出现一副讥诮的神情,“三弟还未从幻梦中醒悟过来,还要坚持写下去,这都写第三遍了。我看三弟是得了‘狂想症’,神经错乱,大脑失常了,还真得送他去精神医院治疗呢!”

    提起这,张侠就唉声叹气,抱怨声纷至杳来,“这现成的工作不好好地干,成天就一个心眼儿写书,也不衡量一下自己的水平,还竟想吃那碗饭……”

    “那碗饭可不是一般人随便吃的,写书没有硬功夫显然是不行的,”贾二龙吸口烟,冷讽热嘲地说,“在这世风浇薄的社会里,还有多少像三弟这样默默无闻,不计个人得失,无私奉献的人。三弟可不能不计后果地蛮干,损己损家,多日的心血和汗水也都会付之东流。”

    “唉,这些天我可没少数落他,让他罚过跪,撵他出过家,可到头来一点也不管用。他就是太倔犟,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弹……”

    “他那小说我也看了,庸俗杂乱,味同嚼蜡,都是东凑西借的,从不讲主次分明,内容丰富,活像一个文抄公,”贾二龙讥讽地说着,“他也是有脑袋瓜的人,夜里睡在床上就不会思摸思摸,自己肚里的水有多深多浅,何必还要去较那个劲,真是难以望其项背。”

    虽说张侠反对他写作,但是看他整日的劳累还是产生一种怜悯之心的,“看他成天闷在屋子里写书,我还真有点心疼呢,担心的是他那身子一天天地垮下来……”

    “这都怪他自己,有福不知道去享受。他就是不分昼夜地干,最终都无济于事、油尽灯枯,徒然耗费精力,”他吸一口烟,不禁“嗤”笑一声,“我看他一生坎壈,都将不能实现任何愿望和抱负,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他想得到的永远都得不到……”

    没让说完,她急忙插话问:“为啥呀?”

    “因为他不具备那种能力和素质。”

    她听后,又是一声长叹,没再说什么。

    贾三喜弄明白南雁今晚来的意图后……沉默无语,陷入愁城;而南雁坐在他身旁,心里同样地难受,愁眉不展。但使他始料不及的是,自己整天为这事牵肠挂肚,担心害怕,还是有人将此事捅了出来。他这时倒觉得有点对不住南雁,不敢去面对她那双炽烈的目光。虽说隐瞒了她多日,可始终找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意识到自己无力扭转挽回这个痛心的局面和这份危在旦夕的爱情……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两三岁的顽童,势单力薄怎能去推动一个重载千斤的大卡车呢!那简直是在整治人,强迫人……

    而做事一向果断的南雁,这会也成了没主心骨的人了。

    南雁抬起头,探视了蓝青一眼,声音寒蝉凄切,“大嫂,你说我和三喜该怎么办呀?”

    蓝青尴尬一笑,没先回答她,却反问一句:“南雁,你说呢?”

    “我……我有一个冒昧的想法,”她吞吞吐吐,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请个长假和三喜出外呆一阵子,等躲过这一关再回来。”

    蓝青扭转头望了三喜一眼,也不好启齿了,只是低伏下了头。

    “大嫂,这样不可以吗?”她急切地,想征求她的意见。

    “我……倒没啥说的,那就等三喜一句话了。”

    南雁这才将目光移到贾三喜脸上,看他痴呆地坐在那,一脸惨白而又带着为难的神色和沉默,感到很失望很气愤,不禁吼了起来,“三喜,在这危急时刻你不能悲观宿命,要挺起胸膛去冲破这无形的网。我觉得我还没有看错你,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谎话,她又最了解赫儿的性格,跟大志一样有啥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她再也把持不住了,怒火在炽热地燃烧,“这个三喜没点家规了,真想造反,我现在打电话催他回来……”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去按对方号码。

    “妈,你不用忙活了,用我手机打。”还是贾二龙眼疾手快,按好对方号码将手机递给张侠。

    电话打通了,张侠对着话筒连珠炮似地不歇气连说带骂嚷了半天……

    这一下,倒叫贾三喜张皇结舌,难以应付。她怎么知道了,谁嘴这么快,又是谁告诉她的,使他陷入一阵深深的悲痛、忧愁之中……

    贾二龙接过手机,问着:“妈,三弟他回来吗?”

    张侠又急又恼,觉得这事急如星火,赶忙说道:“二龙,三喜说他现在上班不能回来,还是你去单位把他找回来。”

    “现在?”贾二龙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就是去了他也未必能回来,他会听我的?”

    “叫你去你就去,你就跟他说我死了,叫他立马回来给我守灵发丧……”

    “这……”贾二龙观察出她一脸急切的表情,不好推辞转身走出房“噔噔”下了楼,找三喜去了。

    张侠心浮气躁,焦灼不安,怎么这些烦心事一出接一出,让人想都想不到……她感到心里在发慌,那么还有什么辙儿能阻止三喜外出并且心甘情愿地和金枝结婚呢?一旦他俩走出家门,自己多日的操劳岂不成了鸡飞蛋打套不住狼结果把孩子也给丢了,一定得想个万全之策,这又使她冥思苦想……一忽儿,事情出现了转轨。她嘴角浅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增添了几分信心。但为了能使事情做得圆满,万无一失,也只有这样办了。她正弯腰穿着鞋,准备出去。

    “姑母。”只见金枝一脚踏进房里来。

    张侠抬起头,脸部略带笑容地说:“金枝正好你来了,我这就准备去你房里找你呢!”她走过去伸手将门关上,又折了回来,一边拉金枝和她坐在床上一边说着,“金枝,姑母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啥事?”

    “刚才听你二哥回来说,三喜要和那个狐狸精出外打工……”

    金枝扭转头,问:“三哥想出走?”

    “他就想出去躲一阵子,你说这事难不难办……”她故意拿话来窘她。

    金枝诚气诚恳地说:“姑母,要真是这样,你就让三哥走……”

    “我放三喜走了,那你咋办呀?”张侠心里不太高兴了,“难道你就不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说出去没有爹,你的脸面往哪搁呀,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俺……也不想连累三哥,他是好人……”

    正说着,张侠给截住了,“他要是真好,他不会把你和肚里的孩子甩下不管……”

    这一说,倒叫金枝难以启齿了,只是垂下头不吭声。

    张侠侧脸凝视着她,觉得眼前这位漂亮姑娘心眼太实,心地太善良了……她越想起金枝说过的话,心里越感到对不住她,反倒更憎恨那个没良心的儿子……她这时攥住了金枝一只白嫩柔滑的手,“金枝,姑母都想好了,虽说这个主意不怎么体面,姑母可都是为你好呀!”她见金枝一时不动声色,顿了顿,然后又说,“金枝,姑母想让你喝一次药,吓唬一下三喜。只要三喜觉得可怕,不就情愿和你结婚了。我知道有好多姑娘为了逼迫男人与她成亲,用的都是这一招呢……”

    “那喝啥药呢?”

    “当然是喝毒药了。”

    金枝一听,不禁毛骨悚然起来,胆寒地说:“不不,俺不喝毒药,这样会毒死人的。你不知道,咱那老家有好几个都是喝毒药水死的……”

    “哎呀,金枝,你还没明白姑母的意思,”她又拉一把金枝的手,只是加大了手掌力气在不停地抚摸着,“姑母只是想让你表面上做作一下,你要是把毒药喝了还能不及时把你送到医院去抢救,眼看着你去死呀……”

    “那俺也不喝,这是花钱买罪受。俺在医院里见过灌肠洗胃的,可受罪啦!”她惊心动魄,胳膊不由直起鸡皮疙瘩,“再说,这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呀!大人保住了,孩子就见得好好的?”

    是啊,大人抢救过来,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受到伤害的,这样岂不是捡了芝麻又丢了豆。这个主意万万使不得,唉,都怪自己气昏了头。她这时松开了金枝的手,走下床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苦思冥想想不出可行之策。

    金枝抬起头,本来心里还想说啥。只见她一脸焦急而又带着忧愁的神色,也只好耷拉头不吭声了。

    张侠脑子十分灵活,不一会又想出一个办法来。她返回来,重新坐在床上,又抚摸着金枝的手,用商量的语气说:“金枝,既然喝那毒药水对孩子不好,咱就不喝了,姑母想让你用根绳子上吊……”张侠注视着她,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上吊——”金枝一听这,头皮直发麻,哭丧着脸说,“姑母,你想得咋都没有一个好点子……”

    “又怎么啦?”

    “那,那不成了吊死鬼了。”

    “哎呀,你真实诚,还能让你老吊在上面不去救你。”

    “俺……俺怕绳子勒得不好受……”

    “好受得能解决了问题,”张侠生气地说,“金枝,你怎么一点也不理解姑母呢,叫你喝药,你顾及肚子里的孩子;让你去上吊,你又怕受罪。这眼瞅着他们要出走,都火烧眉毛了,你说还有啥辙子……”

    每逢这个时候,金枝只能依从别人的,心里没点儿主张。说实在的,她压根就不想连累三喜,更不愿昧着良心去拆散一对痴心相爱的恋人……面对张侠那双令人感到恐吓,而又深深蕴含着一种不可违抗的目光,只好点头应下了。

    然而张侠那布满愁云的脸上,霎时间破绽开来,接着说道:“金枝,你心里可不要多想,并不是姑母存心想让你受罪,只要你能理解姑母的心情就行了。”

    “那啥时候呢?”金枝问。

    “我已让你二哥去找三喜去了,不知他现在肯不肯回来,”她想了一会,又说,“我想晚上比较合适些,我让你大哥也回来,还有你姑父你二哥,这事也要让他们都知道。三喜就是还不同意,他们几个出于同情也会劝三喜的,大伙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力量壮实嘛!”

    “那用啥绳子呢?咱家连一根上吊的绳子也找不着,还得去街里买。”

    张侠想起来了,慌忙从床上走下来,“我记得李保姆来咱家里时,捆棉被的是根用麻搓成的粗绳,使那吊着人不怎么受罪。正好这会李保姆上街买菜去了,我这就到她屋里找去,也不知她藏到哪儿了……”

    “李妈她要是扔了呢?”

    “她不会的,”她说着,又一把将金枝拉下了床,“走,金枝,你站在大门口给**点心,见李保姆上街买菜回来赶紧通知我,别让她碰见了。李保姆嘴快,要是抖搂出来,这戏就没法往下唱了,你就是吊死在那他们也会认为是做作的。”说罢,她拉着金枝急忙走出房。

    张侠趁李保姆这会上街买菜去了,赶忙溜到她那间小屋子里叽里旮旯翻箱倒柜地搜寻着那根粗麻绳。她又急又累,显然额头上都渗露出豆大般的汗珠儿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在她床底下一个纸盒里翻找着了。张侠一阵惊喜,不错,就是那根用来捆绑棉被的麻绳……于是她拿着麻绳走出小屋,又随手将门带上,跑到大门口将站在那手搭凉棚四处张望的金枝拉上楼。俩人被关闭在金枝住的那间房里,张侠在周密地为她策划着上吊的整个细节过程……

    一上午过去了,张侠从楼上走下来,坐在沙发上,心想这二龙不但没把三喜找回来,怎么连他也不见了……她等不及了,又打电话给二龙,才知二龙请回不了三喜顺便拐大志那了。想请大志为这事出谋献策,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而大志这个时候是抱着置之不理的态度,既不关心也不干涉,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老好人……

    张侠对大志置若罔闻的态度极为不满,心里老怀疑他们暗地里是不是串连好的……看来这事大志和蓝青都不能指望了,她又亲自拨打三喜的手机,可以说三喜只要看手机上显示的是家里的号码,干脆就不接。这使得张侠唉声怨言,费了好大劲还是没把三喜找回来。都吃过晚饭了,张侠趁贾建成,贾大志还有贾二龙都在客厅之际,觉着是该下手的时候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两步远,坐在沙发上叼着烟的贾二龙发问了,“妈,你干吗呀?”

    张侠止住脚步,转过身来,“我能干吗,说谁谁都不听。金枝呆在屋子里哭了一整天了,午饭晚饭都没吃,你们都不讲她,我这个做姑母的还能不去看看,”她说话的嗓音明显地抬高了些,愤愤地说,“这事都怪三喜,他把金枝害成这样,他倒好躲在外边过消停日子了……”

    贾二龙吸一口烟,趁热打铁地说:“妈这话说得在理,三弟的确不像话。我亲自跑了一趟,好说歹说也未能把他接回来,他究竟想怎么样呀!”

    “背后有人为他出着点子,他还能想着回来呀!”张侠斜视了一眼抽着烟的贾大志,故意说给他听,“三喜一心想着出外打工,不准备回来了。”

    贾大志有点脸红,只是耷拉着头抽烟,默不作声。

    张侠又说:“他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有他不咸,无他不淡,我指望不上也就不指望了。可眼前这一摊子事,他总该胡噜过去吧!”然后一转身走到楼梯处,抬腿登上楼,推门进了金枝房里。

    金枝侧身躺在床上,听到门“吱呀”一声响,继而看到张侠走进来,便从床上坐起,叫了声。

    张侠径直来到床前,蹲下身子伸手从床底下捞出那根粗麻绳,直起身说:“金枝,你姑父,你大哥还有你二哥刚好这会都在客厅……”

    “那俺三哥回来吗?”她问。

    “他没有,今后叫三喜,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张侠搬过来一把折叠椅,一抬腿站了上去,伸手将麻绳往那吊扇钩子上挂着,并又说,“反正你姑父还有你俩哥都在场,还能不承认有这一回事呀!”她将绳的一头穿过钢筋钩子,与绳的另一头死死地系在一起。

    金枝望着,心里直发毛,胆怯地问:“那绳子能经得了吗?”

    “这麻绳粗,还能经不住你呀!”她说着,便将绳子勒在自己脖子上试了试。然后她慢慢从椅子上下来,说,“金枝,要不你先站在椅子上试试,别害怕……”

    金枝不好推辞,吭吭哧哧地上了椅子,伸手攥住了绳,怯生生地将绳往脖子上套着……

    “金枝,不要紧的,别害怕,呵!”张侠对她说,“我这就下去,最多停三五分种吧!你觉着李保姆该上来了,就将绳子套住脖子,然后用脚将椅子踢倒,呵,就按我说的办,”她用手拍了拍金枝的腿,不由笑了笑,“心里别发憷,委屈一会,我下去了。”她走出房,随手将门带上,“噔噔”下着楼梯。

    贾二龙抬头看见了她,急声问道:“妈,金枝这会睡着了?”

    “她心里正气着,哪能睡着呀!”她说着,脸上的神色忽地一变,装成一副十分气恼的样子,“我去她房里,见她正躺在床上哭着……”她走过来,坐回原位上,“我怎么也劝不她心里去,她就是死也不下来吃饭……”

    贾建成也打心里同情,吸口烟说:“这金枝老闷在屋子里不吃饭也不是办法呀,长此下去还能不生出病来……”

    由于张侠心里窝有一肚子火,一听他说话,自然没好声地冲他嚷道:“就是生病又能咋样,大不了把命搭上。金枝要是为这事气死,变成鬼也不会饶了三喜……”

    “唉,听你说得什么话。”

    “怎么啦,我说两句你就不能听了,要不你把三喜找回来呀!从吃过晚饭就坐这抽烟,连个屁也不放。”

    张侠还想和他争吵下去,猝尔,她脑子里想起来了,还真差点误了大事……她慌忙从沙发上站起,喊叫着来到厨房里,见厨房没人,又只好拐了回来,“这李保姆上哪去了?”

    贾二龙接过话,“李妈洗好碗筷回屋睡去了。”

    “她就是困瘾大,”张侠赶忙吩咐道,“二龙,你去喊李保姆来。”

    “妈,这李妈都关门睡了,还喊她来做什么呀?”

    “叫你去,你快去嘛!”

    贾二龙见她使出性子,只得起身熄灭手中已燃尽的烟头,二话没说走出了客厅。

    不一会,张侠听到门响,扭过头望去,奇怪地问:“怎么,你没把李保姆喊起来?”

    “我没那个能耐,我也请不动她。”其实李保姆已经起来了,他是故意逗张侠发火的。

    果然不出所料,张侠一时气得蓦地从沙发上站起,“今儿李保姆想咋着,还真得我去……”

    说到这,只见李保姆推门走了进来,边扣着大襟扣子边叨咕着:“这大妹子真会翻腾事,都睡倒了还非让我起来,真是的……”她一抬头看见前面站着的张侠,满脸堆笑地问,“大妹子,你找我……有事?”

    张侠开口说道:“你去楼上劝劝金枝,顺便问她想吃点什么……”

    “大妹子,你去楼上都没劝她心里去,我去了不也是枉然。”李保姆表现出窘态,不敢前去。

    “我看你俩平常拉扯得挺好的,你去劝她还能不听你的。”

    “原来大妹子让我当说客呀!”

    张侠的语气缓和如常了,并用商量的口吻说:“去吧,呵,你看全家人都坐这等着你呢!他们都一心想让你去劝金枝,这事也就指望你了……”

    几句话说得李保姆心里暖烘烘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份突发地提高了,也难得有这么一次高抬自己。她扫视了客厅一圈,发现他们那焦急、期盼的目光在耀眼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有神,深感身上的责任重大,“好,我这就去楼上试试……”

    “哎,妈,说不定金枝这会躺在床上睡着了,最好别打扰她了。”贾二龙提醒地说。

    李保姆一听这,又折回身子,“二龙说得对呀,金枝要是睡着了,我还去干吗呀……”

    张侠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她心里早就想等待得是那听起来令人心惊肉跳时刻的到来,“哎呀,我说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刚从楼上下来,她还在哭哭啼啼的哪能睡着呀,快去吧,呵!”

    怯弱的金枝站在椅子上,两条腿不停地发抖,血液在浑身上下不断地狂奔起来……她双手握住了绳,便将绳勒在自己脖子上,感觉不好受,快要使人窒息了……她觉得过去好长时间,李保姆也该上来了,心想李保姆进来后,自己还没有按姑母的要求去做,等姑母知道会伤透心的。

    也就在李保姆推门进来的俯仰之间,金枝两眼一闭,脚跟一抬强忍着将麻绳套住了脖子,随后用脚将椅子踢倒……而李保姆抬头一看,不由尖叫一声,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发颤……转身就往外跑,扶着扶手“噔噔”跑下楼,喊叫声撼天动地,“大妹子,不……不好啦,咱家里要……要出人命啦……”

    这是张侠心里早预料到的,并不感到惊慌,只是问道:“出啥人命啦?”

    “大妹子,你……你还坐那不动弹,还……还不赶紧去楼上……”李保姆害怕加之心急,就在走下最后一步台阶时,不料踩了个空,身子向前一倾趴倒在地上,“金枝,她……她上吊了……”

    张侠这才起身,并没急奔楼上,故意大声疾呼着:“金枝她上吊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起来……

    他们得知后,惊恐万状。贾建成吓在心里了,赶忙说道:“大志,二龙你们快去楼上,把金枝解救下来。”

    他俩慌了手脚,火速奔上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金枝房里。贾大志用手抱住了金枝的两腿,而贾二龙迅速扶起地上那把椅子,抬腿上去解开了绳疙瘩,使金枝脱离了绳圈。贾二龙挟住她的上身慢慢从椅子上下来,俩人便把她抬到床上……

    这个时候,李保姆再次上来。她一进屋,捡起地上那根麻绳一看,心里愕然起来……这不是自己用来捆绑棉被的绳子,早被自己掖藏在床底下的一个纸盒里,她怎么知道了,又是什么时候翻找着的……

    她疑惑不解时,耳畔忽地想起大志的声音,“李妈,金枝她没事了。你在这陪她一会,我和二龙先下去,要是发现什么意外,你再喊我们。”

    “唉,我知道了,”李保姆望着他俩走出房,贾大志又随手将门带上,才弯下身边窝着绳边叨咕着,“你以为阎王是你二大爷,判官是你三表叔,阎王殿上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啊!要是都像你想得那样,就是有十八条命也经不起你这样糟蹋。”她将绳窝好攥在手里,然后一步一晃地来到床前,往床上一坐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儿,低声叫着。

    金枝脸憋得通红,只感喘息加快不断地往外喷气,心里异常地难受,泪水溜出眼窝,顺着脸颊“叭叭”往下流淌……她这时身子朝里翻了过去,没有答腔。

    李保姆看到她那脖子上被麻绳勒得现出的很深的绳印,十分爱怜地说:“金枝,你咋也糊涂起来了,有啥磨不开的也不能走那条路呀!你爹娘把你养活这么多年,容易吗,你咋能想个啥就是啥呢!你要是这样不吭不响地走了,对得起你姑母吗?人这一辈子不就几十年好光景,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投生……”她心有余悸地问,“金枝,这麻绳你咋知道我放在床底下纸盒里了,你啥时候找着的?”她两眼发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拎起衣角边不停地擦拭着,“你真要是自尽气绝,断气死亡,你姑母知道又是我的麻绳能会饶了我,我可要吃官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