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一晃而过,天色入了夜,吴起良被唐怀澜、李剑南等主动邀请到了客栈内,简单寒暄之后,唐怀澜才开口道,“吴兄,形势到了这一步,你们吴家打算怎么做?”
“那些即将被转移的家产,若没有一支可靠的人手保护,到了外地就是惹祸的根源啊。”
吴起良哭了,他都没心思再去理会那个和青梅竹马私奔的爱妾了,抓起酒壶哭着灌了一口,才悲愤的道,“那群天杀的杀才,真是恨不得屠光了这群畜生,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一点小事就敢集体背叛……”
哭着吐槽谩骂一阵子,他才崩溃的道,“到了这一步,只能和那些贱人妥协了,按薛城例,单人出海一次月例六两,发生战争,战后还活着的二两赏金,死者五十两抚恤。”
“噗~”
李剑南直接听喷了,一口好酒就这样喷了一桌子,可此刻没有谁怪他,所有修岩府士绅豪强家的少爷,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疯了?这哪是家丁啊,对外招兵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优厚待遇。”唐怀澜拍着桌子打骂。
一个人都这样,而一艘船上,大船动辄几百船工,就算按300人算,月例六两就是一个月需要一千八百两,死一个五十?死十个不就是五百两了?这还是一只大船。
随便遇到一次战斗,甚至海上的风浪,损失都会让人肉疼。
而在以往,他们这些豪强,家丁战死才三四两的烧埋银,萧家那档次是四两,唐家、沈家、刘家次一档,三两就不错了。
死一个壮丁,三两银子能做什么?没有灾荒时,十来文一斤米面,三千文才买二百多斤米粮。
当然,你以为这中间没有克扣么?战死的负伤的,怎么可能是家主少爷之类去支付烧埋银,都是管家在做,管家下面还有各种管事,你抽一点我抽一点,以往他们家里死一个壮丁家丁,死者家属最后拿到二两多银子,买一百多米面过个好年,就不错了。
战死才是这级别,更别说月例什么的了,大家都知道水手这职业,动辄远航以月计算,成年累月窝在一个船上,还有海洋风暴的威胁,这职业薪酬肯定要比码头的苦力,或者城内的轿夫之类薪水高。
但在以往,各家的家丁水手,跑海也就是二两。
不要觉得薪水低,码头苦力,轿夫之类一个天才三四十文,一个月勉强一两出头,勉强顾得住一个人吃喝。
水手一个月跑海二两,也是翻倍的薪水了。当然,你最终拿到手里的有都少,也不好说,税收呢?乱七八糟的人头税之类,也会坑死你。这不管是水手还是苦力等等,都是需要交的。
士绅豪族通过各种苛捐杂税,其实又把发下去的银两,收回来了一部分。官府收税,也没拿走多少,鲁国真要有大把税银落在官府,王室手里,有了大把钱财,也就没目前的局面了。
现在一口气月薪提三倍?
只跑一个月海,月例钱都比以前他们拿出去的烧埋银多了。
吴起良就像是一个被糟蹋了的良善似的,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哭诉,“鲁国自然没有这样的官兵,可齐国那边,跑海的水手,或者军队之中,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价格,薛城李元书,那是直接搬了齐国的待遇过来套在薛城那里实行的。”
“这套待遇早就随着时间扩散的人尽皆知了,那些刁民,那些恶奴,就是仗着有李元书给他们撑腰,才敢这么无耻!”
“长此以往,咱们随便跑一次海运,利润里好几成都要给那些刁民恶奴分出去。”
修岩州一群少爷再次目瞪口呆,也没有谁去安慰吴起良,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发现彼此眼中的慌乱之色。
他们甚至有了一种,直接离开大月城,回修岩府,然后趁着社会中下层还不知道这些消息时,也去卖产业,然后忽悠一批家丁仆从,让他们以以往被掌控的状态,护着各家去大逃亡。
真等李元书一事,被各种确认后,消息扩散的修岩州人人皆知,那么眼下吴起良家族遇到的事,就会在他们身上一一上演。
吴家的宅子,八九千平方米,亭台阁楼小桥流水,什么样的景观没有?平时几万两,想买都没有地方买的宅子,几百两就那样子贱卖了,外面几千上万亩良田,又是多大的家业?也是贱卖。
现在,人群中出身张亦文所在张家的少爷,就是最慌的那一个,他们张家在府城外的良田,足有几万亩啊,还都是上好的良田。
然而大家认真一想,也不对,真要忽悠不知真相的家丁奴仆们,像以前那样子被他们拿捏,这只带走壮丁还不行,还要带走大批的家丁亲属才行。
要不然大家最多走一时,很快就会抛弃他们回修岩府找亲人的,可若是带走所有家丁壮丁的亲属?那动静,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你又是卖庄园卖商铺,卖粮田的,又是拖家带口,不止自己走,还带着所有家奴仆从一起走……
这动静不是一般的夸张啊。
就算普通民众不知情,那些原本被他们定义为接盘侠的,中下层士绅豪强,可不会那么傻啊。
是的,若不想几万两的庄园只卖几百两,还想卖个几万两,接盘的只能是中下层士绅地主。
但中下层地主,就不会傻得什么都不做,只开开心心花钱买他们的产业。
就算现在修岩府里,还没有中下层地主士绅跑来这里看情况,一旦他们回去做事了,一一作出各种大事,中下层地主一定会观望,然后可能就会想起李元书的谣言。
只要想起来了,派人来跑一趟大月城,或者云州其他沿海城市,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而且这样的事,越往后拖,越不利啊,一旦连小民都知道了确认了什么,那就彻底完了,像今天吴家的惨状,一定会在各家门前一一上演。
一个个修岩州的豪门少爷坐在座位上,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脑海中思索着无数问题,吴起良则还是边哭边发泄,或是大骂或是拍手捶打桌面,整个奢华的包房内,氛围逐渐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