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保卫部副部长领着当值的警官来得早，刚刚六时便到了宁家。以表示对宁家深夜被袭案件的重视。
宁源一夜没睡，思索着到底何人要置他于死地。等着管家上楼来叫宁漩的时候，宁源才听见动静出门来。
“小姐，覃部长来了。”管家在宁漩的房门前轻敲门，侧耳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宁漩没起，宁源却开了房门问道，“哪个覃部长？”
管家见宁源问话，宁漩又没起，遂向着宁源走去，恭敬回答道，“保卫部的覃部长。说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过来调查。”
宁源偏头往楼下瞥了眼，看见楼下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吩咐道，“我收拾收拾就下去，你先去罢。”末了看了眼宁漩的房间又叮嘱道，“就先不要扰大姐了。”
“欸。”管家话音刚落，转身正要离去，正巧宁漩穿戴整齐开了房门出来。
宁漩抬眼看了眼宁源，微点头示意她尚好，转而又问管家，“你适才说什么来着？”
管家看了眼宁源，走到宁漩身边一边走一边说道，“保卫部的覃部长来了，为着昨天夜里的事情。”
宁源看着宁漩离去坚定地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宁漩身为宁家长女，总是习惯的将宁家的事情扛起来。
宁漩一下楼，覃部长就迎上来问东问西，好不热情。深怕稍有不慎得罪了宁家。
宁漩浅笑着，万年不变的神情应付着覃部长和别的警官的正常盘问。问起昨天夜里的事情，只说她刚好开门，便看见黑衣人纵身一跃翻上房顶跑了。
盘问完毕，覃部长还想说些什么跟宁漩套套近乎。宁漩却不吃这一套，抬起左手看了眼时间，便打着要迟到的由头走了。
宁漩刚从大堂出来，宁源便下楼来。宁漩只是微微点头便往外面走，宁源不放心，大跨步跟上去，悄声问道，“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按照昨天夜里说的说便是。”宁漩叮嘱道。“除了你，没有别的人受伤。”
宁源递给宁漩一支崭新的钢笔，宁漩抬眼莫名看着宁源，不懂宁源的意思。“是支简易的钢笔手枪，里面装着两枚子弹。防身用。”
宁漩深感欣慰，露出浅笑接过钢笔来，“谢谢。”
宁漩走后，宁源的事情却远没有宁漩的那么简单。他是当事人，不仅要接受正常盘问，还得领着保卫部的当值警官去看案发现场。一番检查过场走下来，已经是午时。又得招呼着前来调查帮忙的覃部长和保卫部的当值警官。
等着一连串的事情处理完毕，已经是下午，随即打消了再过去司令部报道的念头。左右已经给许琢玉打过招呼，今日不去也无大碍。
宁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静下来坐着细想，理清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想找些头绪出来，却猛地想起昨天夜里没有等到烨霖的电话。自烨霖去了长沙调查赵奶娘的事情，每天夜里一通电话汇报调查进度从未间断。
〔2〕
当即拿起手边的电话给谭烨弘的办公室打过去。
“你好，政委秘书室，请问找谁？“电话那头谭烨弘平淡无奇的声音传来。
“是我，烨弘哥。”宁源说道。“烨霖这些天来给你打电话了吗？”
谭烨弘知道自家幼弟替宁源做事情。当下猜到几分，宁源此刻打电话来问，必然是出了什么岔子。“最近通电话是上个周，怎么了？”
听谭烨弘的话，宁源最后的一丝打探烨霖下落的希望被打破，勉强应道，“没有大碍。只是烨霖昨天夜里没有跟我通电话罢。想来是太过忙碌给忘了。”
两人再寒暄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心里却都挂着疑惑和不放心。尤其宁源，想起前天夜里那股兹啦兹啦的声音，当初以为是信号不好，如今回想起来却又平添几分不安。
“该是没事罢。许是烨霖昨天忙到深夜，忘记了而已。”宁源不自主的说出话来，好似真实的话语才能减轻他心中的不安和惶恐。
不晓得过了多久，管家的敲门声将宁源从深思中拉出来。
“少爷。许公子和邱公子来了。在楼下呢。”管家在门外说话。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宁源摇了摇头清空思绪，从靠椅上站起身来。转身看见身后书柜上昨天夜里黑衣人留下的深深的刀痕，不由得心中发凉，若是他昨天没有咳嗽察觉到异样，此刻该是已经命丧黄泉。
宁源从楼上下来，看见许琢玉和邱承臻正襟坐在大堂里。“你们怎么过来了？”
邱承臻见宁源下来了，正欲站起身来，却被宁源的手势制止了。
许琢玉仔细打量着宁源，看着宁源额头上贴着的纱布块问道，“司令部里传得沸沸扬扬，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人这般胆大厉害？竟是还伤着你了。”邱承臻重新坐下，看着宁源额头问道。
宁源坐在两人对面，浅笑着答道，“若不是昨天为了等电话，怕是此刻已与你们阴阳两隔了。”
“可不是说是夜里凌晨两三点？等谁的电话等到深夜还不睡？”邱承臻略带戏谑的口吻问道。
宁源浅笑着，只透露一半事实，“叫烨霖帮忙办事，急着等回音呢。”
许琢玉努了努嘴，“查到了什么没有？”
宁源耸肩，“到底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这个枪伤也受得莫名其妙。只晓得来者不善，冲着我的命来的。”
邱承臻惊愕瞪大眼睛看着宁源问道，“你得罪了人了？”随后又自己否定自己的说法，“你们宁家人行事向来小心谨慎，怎么会得罪人？”
“保卫部那边怎么说？”许琢玉问道。
“等着子弹头的测量数据出来兴许还能找着些眉目。”宁源说道，“不过那黑衣人从头到尾，被我击中受伤也没发出过一丝声音。”
“训练有素，身手也不错吧？”邱承臻说道，“既然你都说了是冲着你来的，那你这些天可要注意了。现在这个世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豁出命去的人多了去了。”
〔3〕
许琢玉和邱承臻留在宁家吃过晚饭，还聊着些没所谓的事情的时候，宁家大堂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
宁源挂断电话后像是丢了魂似的，不晓得听了谁的电话，又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谁的电话？”许琢玉蹙眉问道。
邱承臻也是一脸的关心看着宁源，等着宁源的回答。
宁源深吸一口气，“保卫部的电话。说是子弹头7.62mm，推测是口径11.43mm的俄式手枪。“
宁源的话音刚落，邱承臻和许琢玉也愣怔不知所措，想来三人都联想到同一件事情。
恰好宁漩回来，看见饭厅内坐着的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出声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三人听见宁漩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起身迎接宁漩。
“都坐着罢。”宁漩笑道，“又不是旁人，还讲这些虚的礼数做什么？”
“怎么了？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我吓着你们了？”宁漩见三人仍是板着脸没有言语，不禁好奇问道。
“宁漩姐说笑。我们不过是想起一件事情罢了。”邱承臻率先开口回答。
宁漩看了眼三人的眼色，知道三人有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随即站起身来吩咐管家将她的饭菜端上楼去，“我今日累了，就不陪你们了。”虽说主动给三人腾出空间来，却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回头望了好几眼。
宁漩走后，许琢玉简短开口说道，“张司令？”当初张司令的案子了结，将罪名推在溺水身亡的张副官身上，实则不得已而为之。他心有疑虑，从未想过同样口径的手枪会再次出现。
“如果当真跟张司令的案子有关联，那为何现在宁源是他的目标？”邱承臻皱着眉头，随即又盯着宁源问道，“你得罪王司令了？”
当初三人均是断定案子跟王司令有关联，而且王司令也的确跟俄国军队的少校上校来往过。
”我哪里......“宁源正想反驳，却想起昨天夜里宁漩说的话，瞳孔放大缓缓说道，“我父亲去南京弹劾王司令，主张汉城陷入危机，是因汉城设有两个司令部。”
许琢玉和邱承臻从未听说过，瞪大眼睛盯着宁源。以为宁书记去南京只是寻常的工作汇报，却不想是为了这件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除了司令、大姐和我，便没有其他人知道。”宁源继续说着，“王司令如何得到消息的？”宁源想到这些，不得不佩服宁漩昨天夜里的镇定和决断。
许琢玉冷哼一声，表示对王司令的愤恨之情，“王思哲是什么人？他在南京铁定也是有人的。”
“若是当真如此，那伯父在南京也是不安全的。你得赶紧给伯父打个电话告知一声。”邱承臻接过话来说道。
宁源也明白事态紧急，也顾不上三人的推测是否正确，当即给远在南京的父亲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