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府古雅宁静,北苑之中桃花、梨花芳香四溢,繁盛如夏,地有花铺,窗有花台,帘有沾花,所到之处花萼如云,清香如梦。
羽滢正趴在窗前闷闷发呆,忽觉身后阴气森森,不经心的回眸一看,当下吓得魂飞魄散,忘了身前不是门是窗户,连连拍打喊道:“救命啊!不好了!有脏东西!爹,朱妤复活了,快来救我!”
一番疯狂折腾也逃不掉,门已经被闻人访仙锁上,生怕她到处乱跑,被丁若雁杀掉。可是现在她确实吓坏了,从小就怕朱妤,何况她认定朱妤死掉了。
朱妤爱美,脾气高傲,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是“脏东西”,心情老大不乐意,秋眸微瞪,冷声道:“再喊,信不信我掐死你!”
羽滢忙即捂住嘴巴,高挑袅娜的身姿子颤颤巍巍,如雪洁白,如水清莹,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她墨发垂肩,齐到腰间,身穿白色霓裳,静若水仙,动若云霓,竟让朱妤忍不住呆了几秒。
朱妤哼声道:“怪不得白岈不想我,原来是有你陪着,小妖精,我现在可是鬼,你最好要听话,否则我抓花你的脸!”
羽滢秋眸细审,发现她“温中有冷,冷中有温”,如冰似火之言,美艳如春之颊,妖娆的容貌之中又隐有吴娇绿的几分风姿与气质。她纳闷不已,想到她喜欢白岈,想到吴娇绿是白岈身边服服帖帖的“绿绿”,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姑娘刀子嘴,肯定不敢对我下手,那岂不是被白岈记恨?
可她是鬼呀?没听说鬼有温柔的,没听说鬼有不吃肉的。
想来又很害怕,转念一想,朱妤怎么复活了?天下真的有鬼?有鬼不是更好,能挽回?绾晴姐姐最疼我,她可是鬼中之鬼,我何必怕她?
嗯~,好像没见过绾晴姐姐与朱妤碰面喔,她俩相遇会是什么样子?
忽地摇头晃脑,知道自己又想跑偏,忙即一本正经的对待,颤声道:“你怎么会复活?”
朱妤得意笑道:“这叫瞒天过海之际,这叫金屋藏娇,白岈怎么会舍得杀我呢?只是怕绾晴生气,故而瞒着她演了出好戏,其实我根本没死,都是骗你们的。”
羽滢虽笨,但完全不信,哼声道:“你又有什么阴谋!”
朱妤眼睛一斜,吓了羽滢哆嗦不已,朱妤笑道:“你我的恩怨日后再算,现在有事找你,白岈遇难了,你再这里享清福也有些时日,是时候出去帮他一把了。”
羽滢嘟嘴道:“你看这是享清福吗?我被关着呢,跟我爹打赌输了,我死活不认账,闹翻了,他就把我关了起来,知道我有多郁闷吗,你还跑出来吓人,一点都不厚道!”
朱妤不敢耽搁,严肃道:“丫头,我修练了‘太阴练形’,突破了玄关,是‘伊阿那’之魂,夺人宿魂,简单的说你面前的人是吴娇绿的肉身,而魂魄却是我的。白岈被困在墨仙湖‘赎罪庄园’,你必须尽快让你爹出兵相助,否则你这辈子也见不到白岈了!”
羽滢一怔,歪头凝香,完全不懂,不懂就不懂,一闪而过,就是这么个性子,凡事能接受。还天真的以为朱妤会受吴娇绿影响,变得唯命是从,温柔如水。
她委屈道:“我出不去,怎么吵怎么闹,说闹肚子,绝食,上吊,可我爹就是不信,丫头还告诉我,说爹说我怕疼,不会上吊,不会绝食,完全置之不理。狼来了的话说多了,我爹哪里会信啊!”
朱妤气道:“你跟你爹打得什么赌!”
“白岈对战纳兰烛,白岈赢了,他就跟外公外婆道歉;白岈输了,我就不掺和,老实呆在家里。”
朱妤没想到是这么无聊的赌约,回道:“跟我来,必须搬救兵,因为墨媂就是妖道,丁若雁的母亲没有死,一直被墨媂软禁,现在正与白岈在一起,我们抓紧时间。”
话毕,施展“浮光若梦”,以其真气软化房门,让其扭曲变形,刹那间承受不住,如被撕扯而碎,掉落了一片片木板。就连铁索也残缺断片,自少不了将封印结界化为乌有。
羽滢惊讶不已,本来以为自己超越了她,谁知道还是一大截,打不过她。努了努嘴,傲慢的白了一眼,便急忙领着朱妤去找闻人访仙。谁料刚到门外,就听见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霞韫染骂道:“你有没有良心,为什么要打伤爹娘!”
闻人访仙冷声道:“别忘了,是他们骗了我们,把我们带来仙界,把我关押。就是因为他们,白岈在危难之际没有帮手,没人澄清,使得剑红伞蒙冤而死,难道我会放过他们?打伤他,已经算我仁慈了!”
霞韫染恨恨道:“就算他们有错,你也不能动手,你眼中还有没有我!”
访仙道:“没你,他们早就死了!一次就算了,现在又把你关了起来,留羽滢一个人在外边看着枇雅娜,你知道这多危险吗?我晚到一步,羽滢就死在纳兰烛手里。可看出,羽滢不是他们的亲外孙女了,这么残忍没人性,敬之何用?留之何用?别在烦我,老实呆着,放心,他们死不了,顶多下不了床!若在与我为敌,我定让他们的伤永远好不了,永远躺在床上!”
霞韫染气得脸色铁青,道:“爹娘只不过一时之气,早晚会容纳羽滢。”
访仙冷笑道:“哼,我会相信他们?一口一个灾星,好在羽滢没听到,若是听到,该如何是好?”
霞韫染道:“白岈说就可以,爹娘说就不行吗?”
访仙道:“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我们掺和什么,再说还亏欠了白岈的人情。”霞韫染恨不得杀了闻人访仙,几番出手,无奈根本不是对手,硬被访仙擒住。
羽滢听到“灾星”后不禁低头不语,方知外公外婆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朱妤见羽滢伤心,意外的生起了同情心,按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羽滢弱弱脸红,垂首不语,见两人正在气头上,插不上话,便与朱妤去找欧阳涯。以欧阳涯的武功与地位,想必墨媂也有所忌惮,比发怒的闻人访仙可靠多了。天知道他出去后,会不会沉浸在杀戮之中无法自拔。
两人疾疾地跑去了天师府东边的“修道殿”,这是龙帝不久前专门为欧阳涯所建,极其**,殊为神圣。殿虽宏大,却无一人,没有服侍的道童,十分的清静。可是刚步入大殿,就发现不对,杀气未散,阴若幽冥。欧阳涯盘膝而坐,一动不动,心口血流不止。
羽滢惊骇时常,忙喊道:“舅公!”她不停的叫着,痛苦不已,始终没有叫醒,没有看到欧阳涯睁开眼睛。朱妤见欧阳涯已死,错愕惊恐,想不到谁能把欧阳涯杀掉,四周没什么打斗痕迹,是一剑刺心而死。不过萦纡的杀气,却似曾相识。
杀气一般在人有杀心时才会暴露,常于结束后烟消云散,不留一点踪迹。
这种杀气的久滞现象极为罕见,仿佛与妖气、气味般存在。可以说这是一种异常的存在,普天之下也仅有闻人访仙的杀气在事后久久不散,弥漫于事发地之间。
朱妤把羽滢搂在怀中,安抚她,尚未从恐惧中回魂,惊得冷汗如雨而下,无法接受欧阳涯遇害的事实。羽滢的哭声没有引来仙界人,因为修道殿很偏僻,容不得人打扰。
殿中的杀气让人窒息,让人恐惧,朱妤不敢多呆,急忙拉着羽滢跑出了出去。不理解,十分的困惑,该去找谁?不能告诉丁若雁,他会坏事;也不能告诉龙帝,他偏袒墨媂;闻人访仙可靠吗?羽滢不清楚,很少目睹和感受闻人访仙的厮杀与现场,她应该没有察觉。
除了闻人访仙,仙界谁还可靠?
想来想去也只有霞韫染,她虽然武功难以立足,但出兵还是极有可能的,先不能告诉她欧阳涯遇害的事情,否则会失去理智,对付墨媂容不得一丝马虎。
朱妤沉吟道:“节哀顺变……现在……我们还不能告诉你爹娘……先救了白岈,事后再查凶手。我想了想,你爹气上心头,连你娘也不示弱,只怕去了墨仙湖会火上浇油,闹得天翻地覆,我们不如瞒着你爹,找你娘帮忙。”
羽滢悲恸哭泣,伤心的像泡在水中的水仙。朱妤焦急道:“你说话呀,别吓我,如今千钧一发,可不是伤心的时候,你也不想再多死几个吧!”
羽滢像丢了魂一样,没有回答,朱妤又道:“人死不能复生,再错过一次,该如何?”她苦苦劝慰羽滢,好说好歹,才帮她捋捋心情,假若无事。
可是这个死亡不同于寻常,它发生在仙界,而且发生在欧阳涯的身上,就好像威震四海的镖局失了手,行军时的帅旗被砍断,恍惚排山倒海般的坍塌就在转瞬之间。
两人战战兢兢的返回天师府,可是眼前的一幕又傻了眼,同样的杀气,同样的暴戾,同样的恐惧,仿佛恶魔杀戮过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