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里果真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白岈惊奇半响,见朱妤雪白的玉手点按着泥松的毛坯之墙,无时壁显八卦,金光四射。墙壁上一个个太极图形左右开启,宛如机关重重,西墙钻出楷床,东墙钻出壁橱,地下钻出桌椅……等等不尽,少时一应家具齐全,无一不有。
床上躺着一位少女,花裳彩带,仪容典雅,伤势之下脸色发白,忧愁纷扰,大有病西子之柔弱之美。水灵的眸子环视四周,看见白岈、朱妤,惊得目瞪口呆。前番虽然看不见外面,但是听得清他们的对话,起先百感交集,大有报仇之心,现在见到人后,火气迸发,竟然硬撑起身。
那双清澈的眸子死盯着白岈不放,一副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架势。
白岈愣怔出神,自己与她素无瓜葛,为什么要这般看自己,莫非怀疑是自己要杀她?遂苦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不利!”少女冷声道:“你是不是白岈!”白岈茫然不解的回道:“呃……”
少女义愤填膺,更要上前,朱妤冷笑道:“看来留不得呢!你究竟是谁?难不成他曾经轻薄你?”白岈脸色一沉,朗声道:“你不要诬赖我,我根本没见过!”
他白簇雷发,赤眼红瞳,鹤氅觳纹如雪,腰别竹杖,霞姿月韵,冷酷的就像是冬天冰河上野鹤。时隔两年,恍惚前生后世的相逢。
朱妤哼声道:“我问她又没问你,你着什么急,是怕我告诉绾晴,还是怕我知道?”
白岈缄默无言,也没理她,顾不得惊讶茅屋的奇特之处,没想到偷吃丹药的竟然是个柔弱的少女,病怏怏的十分可怜。
少女仍旧凝眸以对,但是服下绿芙巧容丸后有一段消化时间,这其间内如似受了内伤般,全身无丝毫的力气。她坐在床上,体力不支,一下子又躺了下来,气喘喘吁吁,汗珠浸湿了粉黛,病怏怏的一动不动,只用眸子紧盯着白岈。
朱妤见她大动肝火,于伤不利,遂沏茶招待,满面迎笑道:“坐下聊聊吧,傻站着干嘛?”白岈默默而坐,朱妤为少女输送真气,略微疗伤,冷笑道:“起码要说出你恨白岈的理由后再死,否则你死的也不踏实。”
少女默不作答,耿耿之心若有隐忧,朱妤性子急,冷觑了眼白岈,见他也不出声,气得想一掌把少女击毙。纤手刚抬,那白岈忽地起身从来,一把握住朱妤的手腕,厉声道:“你想干嘛!”朱妤气愤道:“你干嘛这么着急!”
她觉白岈内力充沛,下手极狠,手腕被他攥红了少许,本来自己内功也不逊色,便偏生不运气。白岈见她凝息內劲,也便松下了手劲。朱妤哼了一声,转身面向少女,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少女冷冷道:“有扶苏。”
朱妤呵呵笑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八成又是白岈从林间勾来的。”白岈气愤道:“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朱妤道:“我又不杀她你着什么急,你食言失约,让我在妗农谷空等了一个月之久,原来是跟她鬼混。”白岈郁闷不已,一屁股坐了下来,自沏茶喝了起来。
有扶苏见两人闹僵,自己也有伤在身,别说对付两人联手,单对付白岈自己就没胜算。见此一幕也就打起了鬼心眼,本是弱不禁风,这一假装委屈下来,更是眼着清泪,甚是可怜,厉声道:“他见异思迁!”
白岈正喝着茶,吃这一惊一口喷了出来,见她满口胡言乱语,上前喝道:“你在诬赖我信不信我杀了你!”他生怕被绾晴听到这种谣言,以此火气大了许多,不经意抬起了手掌。朱妤冷不眼睛,愤恨不已,也不拦截,看他下不下手。白岈哪里下得去手,正要离开,让她自生自灭吧。
朱妤愤恨道:“你站住!”
这时有扶苏见有机可乘,待欲起身逃跑,忽觉肚子疼痛难忍,脚没迈了三步,身子突然变重,力量居然担负不起,一股灼热刺痛的感觉瞬间袭遍了全身,少许被绿气笼罩,在地上打起滚来。她疼的嘶声裂肺,一副被吞噬的痛苦。
白岈惊愣道:“她怎么了?”朱妤哼声道:“我又不懂医术。”白岈道:“附近有大夫吗?”
有扶苏**道:“找什么……大夫……我好不容易才偷吃掉。”她捂着肚子,两脚乱踹,呢喃道:“才不会输给它呢!”白岈见她强忍着运气疗伤起来,不解道:“输给谁呀!”有扶苏咬牙切齿,继续运转真气,小身板被风吹的摇摇摆摆,动态感就像是被水冲刷的海藻。
斯须之后,痛的她像陀螺一般在床上急速转动,棉被被搅拌的破烂不堪,棉絮飞扬。一时渐渐停息,吃力的趴在木床的扶手上,四肢垂搭,浑身散发的热气冉冉直升,宛如一只被开水洗过的棉袜。
忽地感觉一丝清凉,浑身开始麻痹,意识模糊,昏昏睡了过去。朱妤见她懒洋洋的,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收拾床铺,轻轻放下,无微不至的照顾一番。
白岈哀叹少许,朱妤道:“刚才你挺着急嘛!”白岈气道:“你没看见吗,这是她的鬼把戏,她想趁机逃跑,我是清白的!”这朱妤比白岈聪明多了,自然看得出来,否则自会对有扶苏见死不救,这才细心照顾了一番。朱妤诧异道:“那她为什么要杀你?杀我倒还说的过去。”
白岈沉声道:“我哪里知道,总之碰上你就没好事。”朱妤笑道:“那是因为你老是躲着我,若果不躲着我,自然没这等坏事。”白岈道:“我现在被神犼追杀,你是神犼四大护法之一,我不躲你们难道被擒被杀吗?”
朱妤但笑不语。日至饭时,她简单作了几个小菜,斟酒与白岈相谈。白岈唯是唏嘘短叹,苦无良策脱身。朱妤道:“你大可以栖身在郿山,我保你衣食无忧,何必躲躲藏藏?”
白岈见她没正经,冷声道:“怎么说你也是堂堂掌门,不要耍奸计,小心我把你擒去仙幢门软禁起来,让你老死山中。”
朱妤呵呵笑道:“好啊,我不还手就是了。”
白岈道:“我不跟神犼做对,你么也别抓我,我现在只是一心对付九幽妖徒。”
朱妤道:“联盟主营阵地为携秀山舫,一来是进击九幽妖徒的主力兵营,二来是武者领取赏金的所在地。我也想给你澄清,但是他们不允许嘛,我一来年轻,二来没什么威望。所以你躲躲藏藏的也不是长久之地,还是去郿山隐居好玩。再者我可以帮你对付闻人访仙,让你当盟主。”
白岈道:“不必了,你们还是同气连枝,专心对付九幽妖徒为妙。”
朱妤道:“你应该感到高兴,携秀山舫镇妖塔消失后,考虑到已非门派而便扩建了灵兽牧场,比当年侠友松在位时还要风光,弟子数以万计。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吗?”
白岈愣怔道:“你说这些是在劝我投降?”
朱妤莞尔一笑道:“我才不是劝你投降,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她不温不火,气质平常,又温笑道:“无毒不丈夫,无谋不女子。我现在可是改变了许多,你不能再对我有所偏见。”
白岈沉吟道:“我还有事……告辞了……”话后起身而去,朱妤正要拦他,谁知白岈加快了步伐提纵而去,气得她坐在椅子上发呆,恨恨的难以压制。
白岈一路所过,每座村落里都专门建设了一堵白墙,贴着一个个悬赏人物,以乌魈为首,标价十万两黄金。他喝着酒,看着被悬赏的人物,或喜或悲,望着一个个的明码标价,心头苦笑了一声。忽听有人喝道:“你在干嘛!”白岈转面相觑,见来者年约五十,皓首苍颜,拄着一杆鎏银龙头拐杖,步子蹒跚,嗔怒而来。
白岈道:“看告示,有什么不妥吗,老伯?”老者仔细打量了一番见白簇银发,赤眼红瞳,实在是凛凛气魄,并非初出茅庐,该是个游山的散侠,并非是神犼武者。他脸色一沉,十分的不待见,回道:“一应歹人,活着翻三倍。像你这种散侠,是不待见的。江湖虽大,但有统一的腰坠,身份不明,还是早早走开的好。”
白岈抱拳施礼,也没有回话,转身而去了。一路上百感交集,反复思索着自己的前程。架起一朵柔白的云朵,飘飘摇摇,注入自己的意念,可自主分辨路径,他则盘膝而坐,一边喝酒,一边参悟着“过度升龙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