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韫染卧床不起,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发呆。白岈施了礼数,百感交集地闷在一旁,知道霞韫染气的不轻,多重打击下旧伤复发,难免身体憔悴感染了风寒。正要问她,安慰一下,霞韫染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白岈嗫嚅道:“来看您老人家。”话后觉得不妥,慌了手脚,急忙把画轴放在床头,说道:“这是礼物,找人画的。”
霞韫染眉头紧锁,冷声道:“说实话,哪来的?”白岈战战兢兢,回道:“裳谶的书房里。”霞韫染气得脸色通红,精神头竟然好了许多,大喘几口,骂道:“你嫌我命长是吧!”
白岈急忙跪伏在地,惶恐道:“不是啊,您应该也看的出来吧,何必生气,留一副解解闷也好。”霞韫染冷瞥了他几眼,虽说是本人照下镜子就好,但镜子哪里留的住容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说的也在理。回忆曩夕,苦苦一笑,也就没了火气,看着白岈怯弱不堪,是又气又笑,随之想起了羽滢的顽皮。
霞韫染道:“原来他也懂书画,我还以为只会练棍呢!他不是喜欢沈鱼娘吗?”话到嘴边压了下来,又问道:“你偷得?”白岈一五一十的说出缘由,霞韫染惊讶不已,沉声道:“反正最近你跟绾晴闹别扭,日后就住在隔壁,若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你直冲进了就好,不要告诉其他人。”
白岈一怔,满腹疑云,也不敢过问,问候了几声合门而去。可是霞韫染的话外之音显然是自己会遭遇危险,她顾虑何在?
坐在厢房门口,托腮苦思了起来,一时无聊,便又开始修练闻人访仙口中的“玄猿功”和“孤毒剑爪”。勤奋之下,真气波动,百鸟惊飞。只听屋檐上一声莺啼落在耳边:“芋头还会练功,真是稀奇。”白岈寻音看去,见是绾晴坐在屋檐上吃着蘑菇,游荡着双腿,想必是与荷素练刚采蘑菇回来。
她几口下肚,身子立马一挺,脸色发黑,骨溜溜的从墙上滚了下来。白岈愕然半响,这铁定是个毒蘑菇。那绾晴急忙站起身来,假装没有中毒,一本正经道:“你不知道是鲸吸大法和幽冥鬼爪吗?他骗你的。”
白岈一怔,茫然道:“你怎么会知道?”绾晴道:“我、鬼道流宗师。”白岈叹道:“你一会鬼道流,一会天道流,一会解道流,到底想干嘛!”话后冷汗淋漓,越想越不对,又胆颤道:“差点入魔,该死的老鬼!”
绾晴道:“自生自灭吧,喜欢什么葬术?火葬、水葬、刀葬还是土葬?我懂得一切生杀掩埋之术,师父相传的杀伐美葬之学,喜欢吗?”
白岈苦笑了一声,道:“花鸩我都扛不住,鲸吸大法更没希望,我去找他算账!”正要起身,绾晴又道:“你不管庄主了?”白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绾晴悠闲离去,他便懒散地躺在石阶上,闭眼深思起来。
他的深思,天马行空,是不着边际的,一件简单的事情往往想歪了。一想到霞韫染安危,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管它入魔不入魔的,练得就是了,免得救不了霞韫染。清楚了神功之后,没了几丝疑惑,进度也就突飞猛进起来。
“若之功奚若我哉?”
这就是鲸吸大法的霸道之处。可以说是宇宙即我,我即宇宙,然而物极必反,所以须以道心相辅,方不被其反噬。须记:“窈然无际,天道自会,漠然无分,天道自运。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自然者,默之成之,平之宁之,将之迎之。”(《列子·力命》)
恍恍惚惚竟然在门口睡了一夜,日至清晨,荷素练前来送饭,见白岈颓废,一脚将他踢醒,还有往日的师姐风范。白岈惺忪睡眼,瞥见提篮盒后,笑的脸上开花,喜道:“我先尝尝,免得有毒。”荷素练秋眸一瞪,金莲劈在了他的头顶,打了个他倒栽葱,一脸抢在了地上,就去探望霞韫染了。
白岈揉着酸痛的鼻梁,伴着脸郁闷不已,想来想去,绿摇山的姑娘也就是采金脾气好。他盘膝而坐,正想着吃些什么,这时荷素练合门而出,将提篮盒放在白岈面前,笑道:“你算尊师重道,这是打赏你的。”白岈两眼放光,眼睛向提篮盒瞄去,顿时脸色变黑,哑然失色道:“这灰黄色的焦糊米粥,不,米饼,是谁做的?”
荷素练笑道:“枇雅娜做的。”
白岈懊恼道:“她烹饪一流,为什么偏要去熬粥!”荷素练道:“你就当年糕吃吧,她怕师父气坏身子,就拿出自己所有本事做了几道好菜,只是米粥师父没吃。”白岈一脸苦相,小心翼翼的避开米粥去拿其他好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荷素练呆呆道:“剩下年糕,我怎么交代?”
白岈唏嘘了几口,将焦糊成饼的年糕,在树下埋了起来,类似小坟,喃声道:“安息吧,期待来生发芽。”他丝毫不敢去碰,觉得毒性几近于半斤砒霜,一看就浑身发毛。刚站起身来,忽然血气暴涨,脑间一片血红,鼻前血腥十足,嗅到了活物气味,浑身颤抖不已,不禁后退了几步。
荷素练笑道:“不至于被枇雅娜的年糕吓成这样吧,好了,我不告诉她就是。”说着收拾提篮盒分花而去。白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宛如吸血鬼躲在墙角的阴影里里,迫于阳光的照射,不敢伸手捕获面前经过的猎物。所在花树的阴影些,抱膝发呆,一动不动,眼睛布满血丝,静煞的吓人。
第二天便犯了荤戒,脑海里只有两个概念,一个是“活物”一个是“死物”,除此之外感觉身处于一个茫然空旷的世界,就像是飘在银河之上,倍感孤独寂寞。手不由自主的摘取着身边的花叶,塞入嘴中,麻木而无味的咀嚼起来,如同是干渴之下吃着窝头。
幽冥鬼爪仗着鲸吸大法的修炼下,恍惚手臂长而过膝,手掌沧桑大了许多,灼眼下的黑化气质,真如从杀出炼狱场的妖鬼。如临九幽宝塔之上,俯视着地上生灵,食物、战斗引诱着饥渴的鬼神。但是心中还尚有一抹红绸,温抚而飘动,犹如黄昏云霓。似乎感觉到了绾晴的寂寞,情及深处,一滴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