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透过门隙吹拂的烛焰微微摆动,灯光忽明忽暗的照映在苏辰脸上半晌没有动过面容。
面对如此强大的一个敌人就是苏辰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苏辰唯一想到的人就是离愁,若是离愁在此像这样烦心的事就可以直接扔给他了,可是只怕他父子智慧通天也没有算出佛教还有个半圣的存在吧。
也是,只怕这个佛教半圣比离愁爷爷的爷爷生存的年代还要久远,离殇岂会知晓。
如今也只能期盼传言中所讲半圣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外界的因素而提前进入下一衰阶段,故而不会轻易出手干扰俗世。
这次恐怕若不是佛教拿隐雷没辙,这个半圣老僧也不会从西域走来吧。
看着苏辰沉默不语,黑子男子忍不住道:“侯爷,如今云中郡隐雷全都被发现,凭借着我家侯爷安排的逃生之法也只能逃得一时,逃不得一世啊!”
“你放心好了,明日我会召集大军向着佛音寺进攻,佛国若不想佛音寺毁于一旦,必定会出军阻挡。”
苏辰看着他道:“当佛国主力撤出城池之后,我相信隐雷会知道怎么做。”
这时黑子男子大喜道:“侯爷还请放心,只要佛国主力撤出各城,云中郡就还是我隐雷的地盘。”
苏辰嗯了一声后道:“明日过后召集百城隐雷组建军队,也该让中州百姓知晓你们的功绩,让天下知晓你们的存在。”
“隐雷已经不适合你们了,站在阳光下的你们,名字就叫做……‘奔雷’!”
这时苏辰忽然想起了青州郡的那个柔弱男子,若以雷称只怕非他莫属了。
“谢侯爷成全!”黑子男子惊喜道。
没人想一直生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奈何隐雷成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只能生活在黑暗中,活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为了隐雷计划能够完美绽放他们更是深埋地底数年,没人比他们更渴望阳光,更渴望过着平常人的生活。
离愁在信件里说过,西部百城是送给苏辰的礼物,隐雷也是。
从那之后隐雷就是苏辰的私有财产,如今隐雷计划已经收官,那么苏辰自然不会继续埋没他们,他们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应当站在阳光下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黑子男子在苏辰挥手后离开,苏辰踱步走过,吹熄案台上的烛光,上了床榻。
不管明日会如何,苏辰也必去不可,因为那里有个女子还在等着他。
……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云州城外叶洛乘骑于平西大军之前**了片刻后道,“还复还!”
“别感慨了。”傅临乘骑上前拍了他一下肩膀道:“时辰已到,出发吧。”
叶洛回过头来看向大军,首先便是身穿将甲精国不让须眉的月裳与陆知瑶两女,接着是八大龙将,十八统领。开阳书院的儒士不在军内,但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场。
“出发!”
叶洛转过头一声大吼,三艘巨型战船蓦然升天在地面上刻下三块巨大的阴影,百艘小型战船随后跟上,一片浩大规模的空中战军先行。
地面上数十万大军闻声而动。整齐的动作化成一阵阵轰鸣,犹如闷雷乍响。
积叶在无数双脚落下之后发出清脆的响声成为粉碎,又在大军的行走中被风带起,伴着尘烟一起簌簌飞扬。
云州城百姓目送着那一片黑色的洪流越飘越远,默默祝福着。
随着云州城前的动作整个云中郡都跟着转动起来,四面八方无数佛国大军向着佛音寺汇聚,或许他们可以趁着平西大军深入云中郡而掉头攻向洛川,但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是佛兵,他们只为佛而生,为佛而战,若是云中郡都没有了佛,他们攻下再多城池又有何意义?
再者,若是平西大军踏平佛音寺,堵了他们后路,大周皇朝调兵前来与平西大军两方夹击,他们依旧是绝路,所以此刻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阻止平西大军踏上佛音寺的步伐。
而凭借云中郡的佛兵可以阻止平西大军的脚步吗?
“阿弥陀佛,施主的援军为何还没到?”佛音寺中无照尊者双手合十问向对面的黑袍人。
“别急,别急。”黑袍人轻笑道,“已经快到了。”
无照尊者道:“还请施主遵守承诺的好,我佛败走对施主并没有好处。”
黑袍下的男人并没有答话只是隐晦的笑了一声,不知何意。
这时一个僧人匆匆走来对着无照尊者耳边轻喃了一句,随后在无照尊者的示意下躬身退出。
“大周军已经到了寺外千里处。”无照尊者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后文。
黑袍人哦了一声问道:“佛教应该不是只期望着我方援军到来才能抵挡大周军队吧?”
“自然不是。”无照尊者看向远方,目光悠远深邃,似乎已经看到了战场之上。
“施主的援军只不过是为了减少佛兵的损伤罢了。”
“大周军只要还是苏施主做主,那么就是我佛囊中之物。”
场面沉寂了片刻后黑袍人问道:“是因为秦炙的女儿?”
“世间万事皆因果而起,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皆有定数,施主何必询问。”无照尊者打了个哈哈并未回答。
黑袍人也未追问,只是轻笑了一声,似已看透虚实。
……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一体却永不相见。
彼岸花开一千年方结果,此果名为彼岸果,只为接引彼岸人。
“尘缘大哥,尘缘大哥你快看,彼岸果熟了。”
昊阳城佛兵伤员聚集地中,一名带着面纱看不清容颜的女子手捧着一盆小花兴高采烈的向着一名僧人跑去。
尘缘看着她手中的小花,看着花朵间的那枚已经鲜红欲滴的果子面色变得无比苍白,像是一件一直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尘缘大哥?”女子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脸色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尘缘看着她的眼睛最终还是问道,“雪岩,你真的要去吗?”
“尘缘大哥你怎么了?”雪岩看着他的面色不解的问道,“彼岸果熟了啊,长老说只要彼岸果熟了,我想接引的人就都可以回来了啊,我爹回来了,他……也回来了。”
尘缘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被她警惕的躲过。
“可以……给我看看吗?”尘缘看着她轻声问道。
她看着尘缘的脸色,最终朱唇轻启道:“可以。”
尘缘缓缓的伸出手,在碰到面纱之时她的身体微微一颤,不敢去看尘缘的眼睛,低下头去。
面纱在尘缘的手中渐渐揭开,露出一面柔美如水的脸,尘缘的眼神变得有些痴,心中那根埋藏在不知何处的弦忽然拨动了一下。
面纱的另一面缓缓滑落,尘缘的眼神忽然有些惊色,连执着面纱的手都蓦然停顿了一下。
这个停顿被敏感的她感知到,她立刻后退执起面纱挂在了脸上,遮住了容颜。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长大以来,除了她父亲就只有一个男人看过她的脸,也只有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她,若不是尘缘一直以来都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她不会给他看到自己的脸。
“那是什么?”尘缘有些惊神未定的问道。
“他说是巫咒。”她回答道,声音却有些冷,有了些隔阂。
她终究还是明白了一点自己原本就应该明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亲与他不会嫌弃自己,其他人都一样。
“他是谁?”尘缘还是问了这一个本和他无关却一直想问的问题。
提到了他,她的眼角微微下倾,那是笑意,眼睛明亮至极,就如春日阳光下盛开的花朵一般明媚。
“他叫苏辰。”她低头娇羞的说道,那个神情极似提到自家男人的小媳妇。
“什么?苏辰!”尘缘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轻呼道。
“怎么了?尘缘大哥你认识他吗?”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尘缘在听到苏辰这个名字时反常的模样,那个神情就像……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名字一样。
恐怕如今对于佛教弟子来说,最恐怖的名字不是阎王,而是苏辰吧!毕竟阎王还无法在无病无灾无难的时候取自己的性命。但是佛国的士兵,佛教的修士,无数的生命死在苏辰这个名字之下,哪怕是如今还活着的都得面对那如巨山一般压下来的平西大军。面对那个惶惶如同天威一般名字的制裁。
尘缘怔了片刻回过神来道:“哦……不认识,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尘缘没有让她继续这个话题,转问道:“雪岩,不去好吗?”
“不行。”雪岩一口回绝道,“他在等我,我能感觉到,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找他。”
“哎~雪……”
尘缘没有拉住她的手,看着她毫无留恋抱着彼岸花转身跑远,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模糊,他开始后悔,自己本可以抓住她的手,却在最后那一刻被她脸上那块黑色巫咒占据脑海,当她走了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心也似乎被她带走了,就像自己最心爱的一件宝物奔向别人怀中的感觉。
尘缘闭上眼睛,此刻的脑海中完全都是她的身影,已经没有了……佛。
最终他脱下僧衣,取下佛珠,开始向着她走过的足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