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天魔舞 > 正文 第九章 山门
    第九章 山门

    面前这一条青石铺成的山路,宽不过数尺,不知有几百年的历史,雨水浸润人足践踏之下,早已被磨得光滑无比,清晨的露水粘在上面,又湿又滑,一路向上,穿过茂密的树林,直通到山顶道观,不知道有几千阶。

    顾临凡抬头看着山顶云雾缭绕中的道观,心里不由自主地发苦:这几千阶山路走上去,只怕腿都要走细了。心中正在犹豫,却见孙必雷已经是撩起衣角,大步沿着山路走上去。他呆了一呆,心中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念头,咬紧了牙关快步跟上。

    孙必雷侧过头看了顾临凡一眼,面容平淡,没有一丝嘉许鼓励神色,随即扭头迈步往上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什么,只顾低头走路,等到走到山腰,顾临凡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两条腿打着哆嗦,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抬头看看山顶道观还有老长一段路走,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孙必雷忽然头也不回地淡淡道:“你要不要休息片刻?”

    顾临凡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咬着牙闷声道:“不用。”随即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继续向上攀登。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孙必雷僵硬肃穆的脸上悄然现出一丝笑意。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山顶,眼看着面前观门上匾额上书写的“浩然观”三个大字,顾临凡再也支撑不住,拖着早已没有感觉的双腿一步步挨到旁边垂柳树下供人坐的青条石上,大口喘着气,手脚突突直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必雷却迈步走到观门前,眼看门口空空荡荡无人看守,顿时脸色一沉,扬声道:“今日是谁看守门户?都到哪里偷懒去了?”

    随着这一声喊,观门中立时有人急急忙忙应道:“来了来了。”只见两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小道童匆匆忙忙跑出来,抬头一看是孙必雷,立时心中叫苦:惨了,刚想偷会儿懒,却撞在孙师伯面前,只怕少不了要挨一番责骂了。

    心中如此想着,两名道童急忙躬身施礼,脸上赔笑道:“师伯,您远游回来了?”

    孙必雷哼了一声,举手还礼,动作一丝不苟,口中却厉声道:“莫闲,莫远,你们两个怎么敢在看守门户时候偷懒?我浩然观是修行大派,说不得何时便有哪一门派的高人到访,若让人家看到你们如此懒散,岂不被人耻笑本派没有规矩?哼,如此轻慢本务,若是在我的门下,非要罚你们面壁三月不可。”

    莫闲莫远两名道童连连施礼赔罪,神色颇为尴尬。本派众位师叔师伯当中,孙师伯最是看重规矩而且不讲情面,自己两人有错在先,便是师父前来也无法替自己开脱。两人自知理亏,缩着脖子听孙师伯训斥,连大气都不敢出。

    莫远倒是机灵,知道此刻若是辩解会引得孙师伯越发不快,急忙赔笑道:“师伯所言极是,是我二人懈怠了,明日自当向执法长老领罚。咦,这小兄弟是谁?怎么劳得师伯带上山来?”

    孙必雷道:“这是我带回来准备收在门下的弟子。临凡,过来见一见莫闲莫远两位师兄。”

    顾临凡拖着发僵的身子起来走到两名道童面前,拱手施礼。两名道童急忙还礼,脸色笑意盎然,恭维道:“原来是临凡师弟。你倒真是好运气,能够拜在孙师伯门下修行道法,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以后说不得我们两个还要被师弟照顾呢。”

    三人各自施礼已毕,莫远唯恐孙必雷继续训斥自己两人,急忙道:“孙师伯,今日掌门召集各位师叔师伯在正气堂议事,恐怕有大事发生,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一番话果然吸引了孙必雷的注意力,眉头微微一皱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去正气堂。”说着话回头看了顾临凡一眼,对莫闲莫远道:“这孩子初来乍到,你们两人带他到观内休息,等我处理完了事情再做安排。”

    两名道童急忙点头称是,眼看着孙必雷迈步进了观门走远了,才齐齐的舒了口气,低声道:“总算是躲过这一次了。”

    顾临凡道:“两位师兄,你们好像很怕孙道长?”

    “嘿嘿,孙师伯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他老人家的脸一板,便是众位师叔师伯都不自在,何况是我们这些晚辈。”两名道童讪讪道。

    顾临凡不由得点了点头,他跟孙必雷朝夕相处也有几十天时间,眼看着他为人处事一板一眼毫无通融,那一张脸上的神情仿佛从未改变过一般。三人目光交流,同声叹气,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莫闲忽然道:“对了,你怎么还称孙师伯为‘孙道长’,他还未将你收入门下?”

    顾临凡有些郁闷地道:“道长说未经掌门允许不可随意收徒,所以要等禀告过掌门正式拜过师才可改口。”

    两名道童同时笑了起来:“果然是孙师伯的脾气。小师弟,你也累了吧,赶紧进观里坐坐,喝口茶歇息一下。”他们两人都是心思灵活的人,孙师伯不远千里地把这小子带回来,摆明了是要收做入室弟子的,以孙师伯的道法修为,以及在本派的身份地位,他的入室弟子将来成就定然远在自己这两个只能看守门户的外门弟子之上,此时还不赶紧巴结更待何时?

    不说这两人小心照看少年,且说孙必雷大步进入观内,只见院中青砖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几个刚刚洒扫完了的小道士们眼见孙师伯过来,急忙躬身施礼。

    孙必雷一路还礼,毫不马虎,抬头只见正前方是正殿,门户打开,一眼便可以看见正中仙帝的青铜神像,头顶皇冠身披紫袍,威严的面目在香烟缭绕中忽隐忽现。当下止住脚步,掸掸尘土,整了整衣冠,向仙帝神像躬身恭敬施礼,起身后绕过大殿,穿过两道拱门,便是一座其貌不扬的旧厅堂,古旧的门窗墙壁,檐下被雨滴砸出一个个浅浅坑洞的石阶无不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门上一块匾额,写着“正气浩然”四个字,银钩铁画,尽显峥嵘。

    孙必雷来到正气堂外,再次整了整衣冠,才推门而入。一进门,却是愣了一下,不大的厅堂内满满坐了十几位位师兄师弟,便是平日里闭关修炼的也很是罕见的有几位现了身。众人围坐一堂,却没有人说话,有的抬头望天,有的低头喝茶,有的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有的怒目横眉,气氛着实诡异。

    正中央椅子上端坐一人,腰背挺直,身穿淡青道袍,面颊清瘦,三缕黑须丝毫不乱,众人形色各异,唯有他泰然端坐,面色平和,气度威严,正是浩然观掌门凌非尘。

    孙必雷按下心中疑惑,上前施礼,道:“拜见掌门师兄,不知掌门师兄急招各位师兄师弟所为何事?”他一向脾气暴烈,唯独对掌门恭敬有加,丝毫不敢怠慢。不单单是因为凌非尘掌门道法高深,更是因为他处事公道,赏罚分明,行事必循理,令人不得不由衷的信服。

    凌非尘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道:“孙师弟一路辛苦。此番下山游历,经年而归,经历如何?”

    孙必雷略整理一下思路,将这一年来游历所经之事一一道来。自始至终,凌非尘只是微笑聆听,偶尔出言详问细节,丝毫不见急躁。

    孙必雷自己心中倒是有些着急,匆匆结尾,问道:“掌门师兄,今日召集众位师兄弟齐聚一堂,想必是本派发生了什么大事,望掌门直言。”

    凌非尘微微点头,道:“本来孙师弟一路辛劳,该当好好休息,只是此事有些麻烦,唯有再辛苦一下了。你且看一看这一封书信。”伸手递过一页信纸。

    孙必雷接过来细细观看,信上不过寥寥数语:“云阳兄钧鉴:一别五百年,君当安否?余长念昔年与君于叠翠峰顶品酒论剑,平生快意莫过于斯,三日后,当携酒造访,峰巅月下,品酒论道,不亦快哉。弟于公瑾拜上。”

    孙必雷只看了抬头称呼,便已经心中骇然,豁然抬头道:“这是给师祖的信?”

    凌非尘点头。

    一旁一名灰衣道人白非迟却嘿嘿冷笑着,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椅子扶手道:“师祖已经羽化二百年了,如果这个姓于的真是师祖至交好友又岂会不知?更何况如果他是师祖的朋友,为何师尊生前我们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师祖已仙去多年,想是死无对证了,却有人有胆子冒充当年旧友找上门来,真是狗胆包天,行骗到了我浩然观头上。”

    孙必雷眉头紧皱,想了一下道:“掌门师兄,各位师兄师弟,不知这书信是谁送来的,各位可曾盘问过送信人?”

    凌非尘苦笑不语,示意旁边一名师弟作答。

    那灰衣道人唤作程非舍,身材瘦长,胡须稀疏,两只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精明干练之人,摇头苦笑道:“说起来惭愧,这封信是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放到正殿仙帝像前桌子上的。我们这些人一个个也算得上是天下间有些虚名的修士,竟然无一觉察,真是让人脸红。这人是不是师祖的旧友先不论,单说避过我们几十人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封书信送到观内,若说没有恶意恐怕谁也不信。而能有如此神通又来意不明,十有**要对本门不利,需仔细谋划一番,不可出现什么差池。”

    孙必雷哼了一声,昂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是来者不善,那便斗上一斗,我浩然观的威名可不是靠一张嘴吹出来的。”

    他这一番话甚和众人心意,周围其余道人纷纷应和:“说得没错,敢向我们浩然观挑衅,自然不可与他善罢甘休。”

    眼看周围乱哄哄一片,凌非尘摆摆手,止住众人的说话,道:“众位师兄师弟,这位所谓于公瑾是敌是友尚未有定论,我们切不可乱了阵脚,此人既然敢投书入观,想来定是有几分底气,各位需多做准备,以策万全。白师弟,程师弟,有劳你们二位这几日巡视本观内外,一旦有异常立刻奏报。一次被人偷偷潜入只是意外,要是发生第二次的话,可真要让人笑话了。”

    两名道士起身称是。

    众人要好继续讨论下面的详细部署,忽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苍老尖刻的嗓音:“你们帮不争气的东西,都让人打上门来了,不赶快安排对策,躲在黑屋子里议论半天,顶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