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时节。
叶新翠而连枝绿,石霜白则照苔青。
稀稀疏疏的梧桐林立,疏影横斜,浓荫如绿云,遮蔽天上月光不落。
仙鹤自泉边剔着翎毛,怡然自得。
值日帝君正站在檐下,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冕旒垂下,珠帘叮当。
秦云曦头梳飞仙髻,身披青叶小花镂空百褶裙,玉颜精致,杏眼桃腮,周身上下,有拳头大小的经文,串串落下,如同珍珠,断断续续,弥漫着香气。
女仙正在向帝君汇报,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像是水润石骨,泉饮鹤鸣,有一种空空灵灵之感,非常干净和纯粹。
听在人的耳中,自成韵律,如同琴弦笛声。
隐隐之间,还有莲香涌动。
值日帝君少见的和颜悦色,不时点头,虽然对方禀告的事情只能够算是芝麻小事,但他还是时不时和女仙交流几句,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原因也简单,此女仙是来自于瑶池天界。
要知道,在以往,瑶池天界虽然也是归属于天庭,可由于瑶池之主这位女仙坐镇,经营地像是铁桶一般,其他人很难涉足进去。
现在随着纪元的推进,瑶池天界也不能独善其身,开始向四位帝君靠拢。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牛小郎之事,”
值日帝君从女仙口中听到这几个字,想了想,道,“对方不可能在天庭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打掩护的。”
女仙蹙起柳叶眉,粉腮上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道,“对方在天庭的权限不会低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到现在没有任何的踪影。”
值日帝君点点头,心中有个想法,在这方面,毫无疑问,紫阳嫌疑最大,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会吩咐人去办理的。”
女仙微微万福,细眉妙目,冰华玉仪。额头一点朱砂,颇为灵动,道,“多谢帝君大人。”
正在此时,值日帝君倏尔眉头一皱,顶门上的丹气一落,舒而为霞光,化为形形色色的卦象,不断碰撞,生灭不定。
这位帝君像是遇到了难题,身上的气机变得幽深。
女仙很会察言观色,美眸一转,就告辞离开。
少顷,有浩瀚的气机从天而降,在周匝晕开新枝红叶,白霜老松,然后画卷展开,东玄妙法帝君和南天混元帝君出现。
三位帝君到齐,周围立刻有金花坠落,银焰升腾,弥漫着一种波动的光晕,层层叠叠的,渗透到时空中,无穷无尽。
阴阳隔绝,因果退避。
东玄妙法帝君背后是古朴的文字,有鸟形,有鱼状,有日月之音,他目光平静,看着场中,倒影出刚才女仙的身影,刚才发生的事宛若再来一次,道,“瑶池天界能够融入天庭,是个大好事。”
“不错。”
南天混元帝君点点头,背后玄光若骊龙含珠,星云万朵,道,“瑶池之主经营有方,瑶池天界这么多年的底蕴也足够,她们能够过来,能够让我们改革天庭更容易一点。”
对这个事儿,两个人是点到为止,毕竟他们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两位道友,”
东玄妙法帝君敛去笑容,恢复到凝重之色,道,“刚才的感应,突如其来,旋即隐去,可是再去寻,就了无痕迹,无影无踪。”
“不会是错觉。”
南天混元帝君拧着眉头,大袖摇摆,暖烟绕身,天光映目,道,“像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没有头绪。”
值日帝君踱步来去,有龙行虎步之姿态,用一锤定音的语气道,“依我之见,纪元之中,天机昏溟,因果层出不穷,我们也不必在意太多,只要按照我们自己的道路走,字可以一力破十会的。”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东玄妙法帝君长眉轩起,然后舒展开,道,“道友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继续按部就班做事,不过也要分出少许心神,确认下天庭不要有超出我们掌握的事。”
“有道理。”
值日帝君略一沉吟,组织语言道,“青衣道友现在真身在幽冥之中,已到关键时候,抽不出身来,东玄道友你有空,就多走一走。”
“他们翻不出幺蛾子。”
东玄妙法帝君扶正道冠,目光清亮,声音很有自信。
雨后。
枝叶新晴。
山石如洗,嶙峋有致。
多有虬松生长,老干虬枝,绿云冉冉,夹杂修竹竿竿,滴翠如珠。
在正中央,是一个八角亭。
天青色琉璃瓦覆盖在上面,檐角似鹤形,长喙垂下来,袅袅的灵机自上而下,落到地面,结为玲花,含香吐蕊,晶莹剔透。
陈岩法衣高冠,身在满月中,天门上是丝丝缕缕的瑞气垂下,化为金灯万盏,流彩光动,宛若檐下滴水一般。
他手持玉如意,身后站着道童,捧着香炉,宝扇,莲花剑,等等等等。
场中没有别的声音,只有钟鼓玉磬,玉音清脆。
不到半刻钟,只听半空中有异香馥馥,自上而下,垂落下来,宛若虹桥,自上面走下两个人。
当先一人,头戴云阳流金冠,身披日月法衣,上绣阴阳鱼,下描功德池,他面容清癯,长髯下垂,给人一种宽厚长者的样子。
另一位是一个女仙,头梳太华髻,宫裙罩身,待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黛眉青青,容颜绝整。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庭中很有名气的崇古派的旗帜人物和扛鼎之人。
魏博昔走在前面,来到亭前,用手扶了扶道冠,展袖行礼,道,“见过东御中。”
女仙玉尘仙子紧跟其后,长裙上的花纹一如既往的华丽到无以复加,敛衽行礼。
“两位道友来了。”
陈岩自满月中起身,还了一礼,招呼两人入座,道,“两位请坐。”
魏博昔坐下之后,眸光一动,看似是无意,实则是在打量着陈岩。
作为天庭中掌握实权的天仙,这位崇古派的领袖人物可是知道,眼前的东御中现在已经到了冲击帝君之位的最关键时候,时间最是珍贵。
这个时候喊他们来,恐怕有要事。
果不其然,只听东御中咳嗽一声,开门见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