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日,天晶雪原,守中宫。
随着一名府中护卫的通禀,司内执事长老姚正侠,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前姚正侠曾去霞峰原,又曾往野津山办差,最终只见到黑棺一具,直接叫人将其收拾带回,如今正是亲自来此觐见,详细禀报自己亲眼所见。
“参见尊上,姚某此去霞峰分舵,与盟内使者孙庆一道,赶往野津山,并未见到疑似出土复苏的太上教大能,但却发现黑棺一具……”
方乾元静静听他听完,古井无波的面容,毫无一丝波澜:“好,本座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不久之后,姚正侠退去,方乾元起身,走下云台,径自从侧殿离开。
他此番是前往宗门总舵,停放那具黑棺的所在。
黑棺此物,他早在二十多年之前就已经见过。
据天衡大长老所述,这似乎是太上教人寄存肉身和神魂,实现变相长生大计所必须的道具,他曾在夜厄苏迪罗皇城附近,藏匿《飞仙图录》的遗迹之中,叫人一口气挖掘挖出十一具。
还有另外一具为血夜天所有,也在事后捡了回来。
之前此物被收藏在苍云宗宗门总舵的秘库之内,最近新得的一具,也同样被运到了那边。
以方乾元的身份,出入其间,倒是方便得很,招呼一声,自有总舵之中的长老和执事们安排妥当,让他前往亲自查看。
“这些黑棺,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材质,的确是出自一家手笔。”
宝库内,闻讯赶来的器堂汤长老等人也聚集在了存放黑棺的密室,来为方乾元参谋。
在器道方面,他们是专业的人士,得出的结论也极具威信。
“不过话说回来,此物也的确坚固耐用,内里似乎还以阵道之法铸造封印禁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防御外界之物的侵害。”
方乾元一袭黑羽大氅,驻足凝望,良久才道:“天衡大长老曾经告诉过本座,温惟等人所用,是一种名为‘寄魂转生大法’的秘诀,同样是以死尸之身藏匿于此,但却似乎有所不同……”
有人暗自嘀咕道:“可不是不同嘛?那血夜天等人,几万年时间,把自己整得血肉全无,只余一具残骸。”
“那是类似于玄阴宗所炼尸王之流,阴暗所生的鬼怪之物,一看就不是正道,而这黑棺,看起来非常‘干净’!”
方乾元闻言,也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黑棺。
那名苍云宗长老说得没错。
这具黑棺,的确非常“干净”!
过了一会儿,方乾元离开秘库,又来到另外一处看起来像是地底洞窟的异界洞天中。
这是苍云宗总舵之内,关押重犯的地牢。
方乾元和其随从在里面的一处石室停下,当即有守卫前去提人,不久之后,即把戴着恶木枷,手脚也被厚重的法器锁链束缚的一个人带了过来。
昏暗的长廊中,那人还未走近,略带讥讽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怎么,你终于记起和我们的约定了吗?嗯?不对,你竟然已经把各道法则都修炼到了如此的地步?简直不可思议,现在不是末法时代吗,为何还会有你这般的人物?”
长廊两侧,天火石的幽光照映在他的面庞上,赫然正是之前奇云八家之首古修温惟!
温惟原本带着几分怨气,颇为不满的说着。
他知道方乾元把他们关押起来的原因,无非便是要想要查证来历,榨干其所掌握的秘辛和拥有的价值。
作为阶下之囚,他们的感受也的确堪称微妙。
一面是自矜于自己古修大能的身份,难以承认自己竟然就这么彻底栽了,唯有投降乞活,以为方乾元和苍云宗效劳的方式保全性命,并且希望得到重新修炼和做人的机会。
一面却又惶恐于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仰仗,二十年来,方乾元把他们丢在此地,不闻不问。
生死荣辱,尽数操之于人手,并不是什么好体验。
让温惟感觉尤其震撼的是,仅仅只是二十年时间不见,方乾元整个人的气息就如同翻天覆地,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真是疯狂,我听闻此时之世,最高修为不过天阶而已,你竟然妄图以一己之力突破天阶,寻求超越时代的晋升!”
他眼瞳微缩,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方乾元道:“这与你无关,本座来此只是想要告诉你,可能有一名太上教的巨擘‘苏醒’了!”
温惟悚然而惊:“太上教人……”
方乾元道:“你可知道相关之事?或者说,能否明确那人是谁?”
温惟摇摇头:“我又不会未卜先知,你光告诉我此事,不说其他,怎么知道?”
“而且太上教人筹谋此事,至少也持续了万年之久,在这期间沉睡消隐的高手太多了,与我们同时代的,或许也就只有两三位而已。”
他说到这里也有些无奈,明明应该夸下海口,说自己认识那些人,能够帮助甄别,寻找,才有利用价值。
但真正见到方乾元的一刻,他却又改了主意。
因为他突然发现,此时的方乾元,连他这位古修大能都已经彻底无法看透!
他……还真不太敢轻易欺瞒。
方乾元闻言,当即道:“既然如此,本座就放了你们吧,从今之后,你们自由了。”
“嗯?”
期盼已久的自由一朝到来,温惟心中有的不是惊喜,反而感觉愕然。
他随即却又反应过来:“你打算让我们自行前往草莽,打探消息?”
确实,以他们的身份和本领,即便投身草莽,也能混得风生水起,若是再得苍云宗支持,更有可能恢复实力。
以如今的局势而言,相当于一下增添了十一名地阶后期,乃至半步天阶,天阶境界的顶尖高手,何止投石问路那么简单?
“你……不怕我们与苍云宗为敌?”温惟带着一丝迟疑,开口问道。
苍云宗毕竟关押了他们二十年,今后彼此之间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实在是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
方乾元闻言笑笑,却没有回答他这一问题,带着人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