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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撑开手中的油纸伞遮挡雨水,却还是有水雾伴风袭来,湿湿的,凉凉的,有种自被刺穿颈部喷洒出的血液溅满脸部的感觉,让人惶恐不安。我在原地徘徊着。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街道样貌都分明那么相似,却寂静得像没有活物存在一般。
“萧木……”我颤抖着嗓子喊道。没有回应。
“萧木?”我又试着喊道,依旧一片死寂。分明风过叶动,却连一点树叶摩挲的声音都没有。我开始紧张难安起来。“哥哥……青音姐姐?哥哥……你们在哪儿啊?”声音也开始带着哭腔。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我试着沿着原来的路回去,却发现来时的路已被黑暗浸没。
一路上,战战兢兢,在黑夜里探寻。没有光明,没有温度,心脏都似快被冻结。
我步伐凌乱,踏着冰凉的青石板路,想要快速地跑回去,然而却总也身不由己,腿似铅注。我走啊走,走啊走……仿佛世间只剩下了绝望,我依旧在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徘徊,恰如一只失去躯壳的鬼魂,找不到任何依附感。
同样的路,同样的景色,却再不见同样热闹、温暖的光景。这大概是最可怕的物是人非了。
“萧木?萧木你在哪里……”我边走边叫道。渐渐地,感觉到有一丝微弱的光亮明明暗暗地晕染开来。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来自街边一面摊位。昏黄的烛火在纸糊的灯笼里跳曳着,看样子就快熄灭了。
我像是一只飞蛾,猛地扑向那点微弱之光。
面摊老板是一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头,他正颤颤巍巍地收拾着桌椅等物什。看样子是要收摊了。
我急迫地想上前询问,却见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默默地做着手中的事。
“老爷爷,请问君临客栈怎么走啊?"我走至面摊前询问道。
老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于是我只好放大了声音再次问道:“老爷爷……老爷爷?”我走到他面前,继而又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怪异的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开始又恐慌起来。环顾四周,周围再无其他人迹,所有的店面都已打烊熄灯了,漆黑一片。唯一的“活人”就在我面前,我又岂能放手!
“老爷爷……老爷爷!”我拿出扯破嗓子的架势嘶吼起来,并在他面前围围转转,活像一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缓缓地回头望了望,继而摇了摇头,叹息道:“唉,人老了,耳朵也不中用了啊……”说完又继续收拾周围的物什,将最后一只凳子搬上了小木车上,准备离开。
见此,我着急了。伸手便想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他身体里径直穿透,抓了个空。我被自己吓坏了,连续又试了两次,依旧抓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楞在了原地,远远地看着他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整个世界又陷入一片漆黑。
我害怕极了,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祈祷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一次,二次,三次……反反复复睁眼闭眼,反反复复确认,眼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变!
全身的血液瞬间全涌上了头顶,我情不自禁地失声叫道,“啊……”
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感向我袭来,仿佛天与地都在崩塌。
等到再次平复下来,我已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漪水的那座古桥前,手里不再有那把油纸伞,天也放晴了,没有丝雨,却也没有骄阳,只有微风,正缓缓地流淌在空中。
古桥旁长着一棵含笑树,叶茂葱葱,含笑而立。清风一过,洁白的花瓣乘风飘落,仿若一片片羽毛轻柔,满了灰白的石阶,荡漾了潋滟漪水。
古老的石桥上,站立着一女子。其颀硕人,其姝静女;嫁衣如火,灼伤天涯。她似在望着那潆洄流水,她似在望着那依依垂柳,她似在……望着那于飞燕燕,颉之颃之……眉眼顾盼之间,几多愁伤,几多思泪。
我上前几步,偏头探看。细眉高鼻,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穿黑衣,撑油纸伞的清冷姑娘。
我心下迟疑,究竟要不要上前探个仔细,问个明白。但见她衣袂翻飞,立于桥上,仿若遗世天仙,遥不可及。
她自衣领间掏出一块贴于心胸的玉石来,莹莹玉泽,清润怡心,恰是萧木在古桥上捡到的那块玉含笑。让我好生讶异。
我扶栏而望,见她手中紧握着那玉含笑,分明凄伤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只见她朱唇轻启,张张合合,“洛离,我会等你,十年,百年,就算你已跨过奈何,饮过忘川,就算你忘记前尘所有,我还是会等你,等你记得我,等你记得……我们曾经含笑之下的约定……”
洁白的含笑一片又一片洒下,像是在为她铺就一条通往幸福的道路,却又更像是在为她的等待叹息,为她的凄伤而哭泣。
我伸手接过一片花瓣,雪白中泛着淡淡的紫色,带着一股幽香,似兰雅洁。
如果我眼前的这一幕能出现一顶大红花轿,该有多好;如果这绝美的女子能有一位骑着高马的新郎来迎回,该有多好;如果风不那么清,水不那么柔,花不那么美,燕,不那么和……或许我会觉得她不会那么忧伤,不会那么孤寂。可是没有花轿,没有新郎,也没有如果。我都来不及看清她的表情,便见她不知何时已立在了护栏之外。纵身一跃,她坠落的速度那样快,只留下一袭红巾飞扬在空中,恋恋不舍的,似在等她的情郎。
“不要!”我来不及发出任何呼声,脚步却先冲了出去。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我抬头望去,那人正是萧木。
萧木快我一步冲到桥上,他竭力想要挽救那姑娘,伸出的僵在半空的双手是最好的证明。
我见他整个人大半截已经吊在护栏以外,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便一手架了他的手臂,一手掰着他的肩膀,拦着他。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埋头看去,我的身体竟然没有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萧木,不要去!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掰过他的身体对他说。
他楞楞的看着我,满脸不可置信。
“可是……”他欲言又止。
“你怎么在这儿。”我俩同时问道。
“我在街上见着那个姑娘了,就跟了上去,本来是想把今天捡到的玉佩还给她的,可是她走得太快,我跟着跟着就跟到了这里,然后便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他回忆道。
“可是,现在天是亮的,而你遇见她不是在夜里么……”我迟疑地说着,见他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心里更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难道……”我们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