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影早已远去,诸葛晴儿却依旧蹲在山巅的青岩之上默默发呆。
在山下,道路蜿蜒,人流如长蛇,朝着远方蔓延而去,一眼望不到边。
这是岚山国最后一批迁移的百姓了,其实山林之中还有某些散落之人,但修士们已经无力在劝说他们离开。
倒也不能说是无力,而是得不偿失!
有些人不信,有些人不愿,而为了少许之人,却有可能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这种境遇,是诸葛晴儿从未遇到过的。
她以前的修行,只关注自己,无关众生,只需勇猛精进即可,内心之中仍是带着孩子般看待世界的纯粹。
而当她真正放眼看向众生之时,才发觉世事是那般的不同,与她想象的毫无一致。
通明峰脉主大有真人的话余音在耳。
为了多数人的胜利,而牺牲少数人的性命,这种在她往日根本不可想象之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而她却是无力反驳。
就如现在,明明知道岚山国还有少许的百姓散落在群山之间,她也无力要求正道修士把所有人都带走。
这种无力感,与修行之道上的困惑毫无共通之处,只有一股闷闷之情,在心中徘徊,让她心情抑郁。
“修行之路,需要见自己、见众生、见天地。世间如熔炉,打磨着你我的的躯壳、元神,让我们见证无奈、绝望,但你我心中,却不能沉浸于迷茫之中,这般容易堕入魔道。”
罕见的,棍棒之中的器灵前辈发出声音。
“魔道?为了取胜,让自己人送命,我们的行为,与魔道又有多少差异?”
诸葛晴儿有些愤愤不平,道理她明白,但就是因为明白,她才需要找人发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乃天道,非是不仁,而是顺其自然。”
陈子昂声音飘渺。
“你口中所谓的正道,就是行的天道,而魔道,则是逆天而行,有悖大道。”
“万物生灭,适者生存,天道可有仁慈之心?”
“天道不仁!”
诸葛晴儿牙关一咬。
“但我们难道也要学它一般没有仁慈之心?”
“晴儿,你魔障了。”
棍中,陈子昂无奈摇头。
“天道的不仁,与你口中的不仁可不是一回事。所谓见众生,当然要把自己放在众生之上,不能对某一个体有慈悲之心。”
“身上有恶疾难治,当取之!如因舍不得下手,危及的必然是整个身体,如今的大战也是一般,要做出取舍。你之所以心中抑郁,只是你依旧把眼光放在单独的个体之上,并不能真真切切的见到众生。”
“说的容易!”
诸葛晴儿眼神挣扎,双手紧握。
“但这明明就是泯灭人性!”
“哎!”
棍中声音轻叹,却也知道诸葛晴儿毕竟经历太少,念头一时转不过来,但这种思考,乃是修道之中的必经之路。
“人性、天性,两者并不相悖。”
“你看凡人的国度,还有严苛刑罚的存在,这并不是为了斩灭人性,反而是一种保护。”
“大有真人如你所言,是位慈善老者,难道他会无故杀人?自然不是,他只是顺应天道,做出取舍。你所悲的,也不是他的作为,而是那些会命丧冥杀之手的正道修士。”
“没错!”
诸葛晴儿闻言,眉头一动。
“凭什么让他们的牺牲来换取胜利?这不公平!”
“有时候,为了众生,总会有些牺牲。晴儿,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大有真人绝对会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天下的。”
陈子昂双眼微眯。
“大有真人的举动,非是无情,于天道来说,应是大爱!所谓大爱无情,无外如是。”
话音一落,陈子昂又是苦笑摇头。
对他来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定是先拼死一搏再说,行就行,不行能跑就跑,大不了以后来过。
但当躲无可躲之时,牺牲就是在所难免。
这不得不说,是个无奈之举。
诸葛晴儿沉默不言,也不知她到底相通了没有,只是呆呆的坐在山巅,眼见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
“我要去魔域旁边看看。”
这一次,棍中并未搭腔,晴儿也不意外,通常情况下,器灵前辈都不出声。
拔身而起,先天无形破体剑气裹住身躯,她丝毫未有迟疑就直奔魔域方位而去。
远方,几十头魔物正狂啸而来,血腥气直冲云霄。
“剑来!”
手掐剑指,诸葛晴儿眼眸之中剑意一现,远处天际之中当即浮现出一个占地足有百亩的剑气水洼。
锋锐的剑气在虚空之中穿梭,魔物那坚韧的肉身,面对剑气毫无抵抗之力,水洼一闪即逝,徒留当空漫天血肉残留。
“徐前辈说的没错,最近从魔域之中跑出来的魔物越来越多了!这很不正常。”
消灭了眼前的魔物,诸葛晴儿却是眉头紧锁。
“此时正道前辈已经与冥杀开始正面对决,他不应该放弃对这些魔物的操纵才对!”
除了极少数实力强大的之外,冥杀不怎么操纵魔物,但却并不意味着他不能!
相反,只要他想,他能轻而易举控制魔域之中所有的魔物!
而现在的情况,却好似这些魔物都失去了冥杀的掌控一般。
“不知道徐前辈怎么样了?”
低头看了看手中那道微微发亮的纹路,诸葛晴儿轻轻一叹。
两人身为魔域后方的正副主掌人员,彼此之间自然有秘法联系,但入了魔域之后,徐辰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诸葛晴儿。
目前,晴儿只能知道对方未死,但情况绝对不妙。
剑光在高空闪烁,流离不定,一头头魔物接连丧命在诸葛晴儿的剑气之下,而她距离魔域的边缘也越来越近。
“啪!”
随意选择了一处高山降下剑光,脚踏山岩朝着前方望去。
百里之外,就是血虹满天,阴冷、肃杀、嗜血之气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心头。
轻微抖动身躯,扫去这种无形压力,诸葛晴儿双腿一盘,就在此处山巅之上坐了下来。
眼望魔域,剑指万里,端坐与此的诸葛晴儿身不动,手不摇,却有一道道锋锐剑气凭空而生,把那一头头从魔域之中奔出魔物斩杀与她所在的位置之前。
万里之地,仿佛多了一根无形的屏障,死死的拦在魔域之前,不放过一头魔物。
如此一坐,就是三日。
“轰隆隆……”
遥远之处,突有震荡之声传来,诸葛晴儿头颅微动,眼眸之中清光闪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望去。
似乎有所感应,那处也有一人朝此看来,两人目光交错,一触即分。
“是他!”
念头一动,山巅之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一步千里,直奔声波震荡之处而来。